异日浮花 - xp1024.com
《异日浮花》


关于这本书

客:为什么这本跟以前写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阿乌:不是心血来潮换的,这个故事是很多很多年前就把概要写完了,只是最近翻出来慢慢修缮。

客:有多久?

阿乌:很久以前了,久得都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这么写了,呵呵。

客:老年痴呆忘了以前的事?

阿乌:哈哈哈,也许,至少那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还在念书的小屁孩儿。曾经沧海之后,觉得原来我小时候的想法很有意思,值得展现出来,不过现在的版本已经修改了非常多。

客:总共有多长?

阿乌:有点长,目前贴出来的还不到十二分之一。

客:结构和风格跟你以往的大不相同哦,确认不是梦游的时候写的?

阿乌:切,你二十岁的时候和四十岁的时候说话难道都一样风格?你以前看的都现在进行时,这个都跟你说了是很久以前的修改出来的。

客:为什么换地方,不在原来的网站发这本书了?

阿乌:最近窝在家的时间多,海外服务器访问太不方便,所以用国内的网站。不过说实话,还真不习惯,慢慢来吧。

客:有些地方文字不连贯,出了啥事儿?

阿乌:原文某些地方有颜色,不能发,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想像力,哈哈哈。

客:第十四章以后,更新的章幅短很多,怎么回事?

阿乌:十四章以前都是n多年前写好了,这次没有修改的,十四章以后觉得还是要改改再发,所以进度慢下来了。

客:以后还写这种题材?

阿乌:目前不确定,只是先把这个写完,现有的其他稿子基本都是现代的和我们生活中的小事。

客:不想来个穿越版?

阿乌:目前不想,其实穿不穿,古今人性很多都是相通的。不过没准我写完《阳光》之后有别的想法了会考虑来借个壳儿。

客:借壳儿啊,上市吗?

阿乌:屌,财经看多了,你能不能不多想钱

客:不说钱吗?鸡蛋鲜花都是要钱的,你敢说不想钱?

阿乌:鸡蛋和鲜花都不重要,你来了才是重要的,那些都是市场做出来的。

客:最近更新很慢

阿乌:最近出差太多,而且更新的内容在原稿基础上修改得很多,这一段的内容调整多次,希望能改得更好一些再发,所以比较慢,还请大家原谅。

客:最近没有更新?

阿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更新了显示目录不对,纠结了好几天了

阿乌:最近过年,几乎没时间上网,等过完年再继续。

引子---梦中的阿修罗

梦中的阿修罗

玫莲望着帐顶绣的荷花变得飘渺模糊,感觉自己就像浮在河的中央,看着岸上的阿修罗是如此的端庄,定定地站在岸上,陌生地看着她,但是她的脸又是如此地熟悉,她想要去摸那张的脸,看看是否真实,然而又觉得自己只能像浮萍一样,慢慢地随着水往下游飘去,离她的梦中的修罗越来越远,永远无法触及。冰冷的河水让她的手脚刺痛,逐渐麻木,失去了知觉。最终无法再运动来支撑我的躯体浮在水面上,逐渐沉入水底,眼前越来越黑,只有远处的阿修罗还有着隐隐的白光。

这是唐家三少奶奶,白玫莲中毒的第十四天。十四天前,拜其夫君所赐,跟他曾经有过婚约的兰馨,装着来家里无理取闹,靠近我的时候,突然用金钗扎伤了玫莲。这支金钗是带着机关空心的,里面装着千日迷情的毒花液,花液随着我的血液很快进入她的身体。

这种据说效力可延续千日的该死的药,在最初,每隔七日发作一次,让人觉得心中无限的狂躁,如果在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在狂躁之后逐渐开始百蚁钻心的难受,继之而来的是身上多处器官的酸楚或者疼痛,让人有点神志不清;然后又是狂躁的开始,反反复复,连续折腾几个时辰。据说在这之后,发作的周期越来越短。

今天是第二次发作,在她中毒之初,她便知道在她身边名为照顾和保护她的玉灵和玉琴已经把她的事当即飞鸽传书给了远在江南的玉门大当家。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告诉丈夫她现在的状况,但是她希望这两个丫鬟在跟她长期相处之后,还是会帮她的,把她的状况也想法透露给丈夫,让他能够及时赶来。但是十多天过去了,既无回信,也没有她爱的人的踪影。她仍然决定等够百日,到时候再决定她要做什么。但是这痛苦,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过百日。唯一支持她的信念是即便玉门的人不会告诉丈夫,有别的人能够把这个消息带给他。她相信他知道之后一定会来的。她想玉门的大当家在这件事情上面现在也许很是矛盾。他既不愿意他唯一的外孙,将来玉门的继承人娶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门不当户不对。让新杰回来,一定会打乱他原先想分开他们的计划。但是如果她真是有什么意外的话,玉门又丢不起这个脸。偌大一个玉门,号称西唐南玉的江湖大门,居然保不住少主人的女人,岂不是贻笑大方。她相信兰馨已经在京城四处宣扬此事,好招摇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等待在青木园周围,以为有机可乘。让她变成*之人,跟她自己一样无法在唐门立足。生活是美好的,她不想真的只为了贞洁的名声而活着,但是她实在无法接收不爱的男人对她的侵犯,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她当初差点被前太子处死。为了她所爱的人,为了她的感情,为了她残存的自尊,她决定等,怎么样也要熬过百日,消息传递和赶路都是需要时间的。需要给消息传递的脱节和路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延误留够足够的时间。

玫莲曾经遍查书籍,但是没有找到相关的药物控制的方法,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忍耐来熬这百日。她让玉灵和玉琴弄来一些冰放在地窖里,每隔一个时辰,玉灵会端一些进来放在床边,在她实在狂躁难熬时,用冰来擦一擦,但是她知道不能时间太长,否则,她即便不会狂躁而亡,也会带着风湿过完余生。

在有时候狂躁的极点的时候,冰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她时不时会有些臆想,自己抚摸自己的身体,以带来少许的安慰。上一次,到了最后,实在无法控制,用簪子扎破了手臂,流出的血和疼痛,让她自己稍微有些清醒,也少了点烦躁。今天是中毒的第十四天,她知道折磨又将开始,需要收拾精神,才能够更好抵御即将出现的心猿马义。

不知道她的阿杰现在到哪里了。在她以为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之后,她居然全身心地投入深爱的丈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到家。她的阿杰,唐门三少爷,那个曾经游戏江湖,放浪形骸之外的浪子,想到他,她不禁面露微笑。

引子----江湖唐门

江湖唐门

唐家,也就是新杰的家,前前后后有九个少爷,三位小姐。唐老太太有三子一女,唐岚,唐巍,唐岗和唐晓晓。长房的唐岚有三个儿子,大少爷新天,三少爷新杰和小九新野。其实唐家的孩子各个都很优秀,但是因为大少爷,三少爷,五少爷和小九文才武略过人,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各个气质不凡,为世人称道,在江湖上称唐门四少。

在玫莲做百花堂大管事的日子里,时常听到周围的姑娘们对这四个美男子的议论和艳羡。我也知道姑娘们对这个在唐门地位特殊,经常可以和少爷们一起议事出行的大管事的妒忌和羡慕。

唐门不仅是武林世家,每一代都有江湖的顶尖高手,而且是关西大族,在国内每个大城市都是家族所有的平安客栈,常年作着西北的药材,皮货和稀罕的水果进到中原的大买卖,朝中很多武将,都出自唐门或者其姻亲世家,文官很多都因为唐门在京城的生意多有结交。唐岚十六岁就以精湛的武功夺取了武状元,又在皇家安排的贵族子弟春比中独占鳌头,因其凌空一击,挡开了其余五人的同时攻击,绝技惊人,被御封钦点为凌风卫士,成为唐家上一辈的佼佼者。两年后又在皇上巡游途中救驾有功,擢升为上林将军。从那以后在军中多年,屡屡立功,其门生旧部,遍及军中,为将为官举不胜举。因多年无战事,唐岚上表请求休秩回了咸阳老家,在家料理家务照顾母亲,但是皇上任然保留他上林将军的名号和二品官阶俸禄,国家若遇兵事,仍需回朝效力。然而三个儿子都不愿意寄居在父荫之下,既不入朝,也不带兵。新天很早就开始帮助老奶奶打理唐家各种生意,直接掌控着唐家在西北和京畿的客栈皮货水果等生意,从业者众多,往来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武功尽得祖父真传,其剑术独步于江湖。新野由于年幼,长年跟在老奶奶身边走南闯北,也是见多识广,处事精细。老三新杰,在唐家少爷中最是神秘,从没有人见过他随身带武器,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据推测除了唐家武功之外,还有其姑父白家的枪法,以及他母亲留给他的玉门武功秘籍,使其内外双修,伤人于无形。凡是跟他交过手的人都不愿再提起。

唐巍至今仍然在驻守甘南,其子老七新旺随在军中,四少爷新阳如今京中御林军大头领,五少新原掌控着唐家在京畿道的货运并和新天一起帮助奶奶打理百草堂,八少爷新强帮着打理唐家在咸阳一带的田庄牧场。唐岗在早年禁倭的海战中不幸遇难,被先帝追封为靖海伯。其子二少爷新宇继承了父业,如今是驻守北疆的榆林将军。六少爷新平,走了文路,是吉昌三年的榜眼,颇受皇上重用。

而在所有这些人的背后,隐着一个中心人物,老奶奶。今天的唐门老太太,那个和蔼而仁慈的被玫莲称为奶奶的老人家,一个出身诗书和医药世家的小姐,在姐姐选择进宫做太子妃的时候,她选择了当年潇洒的武状元唐文。唐家的生意看似繁杂,所涉行业极多,但是中心的是以药材,药铺和平安客栈为主业,分店遍布全国的百草堂,和从关西到京畿,每一个城市都有的平安客栈。这些药铺或者客栈的每一位掌柜,或是医术高明或是武功高强,都是一方能人。还有就是这几年在老太太和她女儿晓晓以及新杰手上发展很快的百花堂。现在姐姐已经是皇太后了,而她老人家在西北坐掌唐门的天下,其在江湖中的地位和权威,不在朝廷里的太后之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因为玫莲不愿与前太子苟合,几乎被他处死之际,太后念在她是故人之后,且多年照顾她心爱的小孙儿并且在深宫中陪伴她多年,将其悄悄救出,送往遥远的西北唐门。虽然前太子沂祥因其怪诞忤逆被废,她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但是为了减少麻烦,从到唐门的第一天起,唐家老太太就对外宣称,她是她女婿白华天的侄女白玫莲。从那一天起,她也就永远脱离了原来在宫廷侍读宫女的身份,永远忘记了本名和本家。但是在深宫中长大,对人心的洞察和处事的历练,常年给皇子们伴读在课室听来的和大量宫廷藏书中学来的知识,让玫莲在唐门中受到大多数人的欢迎。

在最开始的三年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唐门内,在前太子被废之前,尽量不出外活动,只在唐门中陪伴奶奶,研读唐门博大的医学藏书,并且和大少爷及五少爷一起帮助奶奶参详百草堂的事务。大少爷唐新天风流倜傥,文采和武功都是唐门公子中的顶尖人物。唐岚早年和其父一样,夺取了武状元,一直在外带兵驻防,后来入朝为将。大少爷唐新天很早就来往于京城和西北,辅助奶奶打理唐门的生意和代父尽孝。出人头地的社会地位,再加上自身条件的优越,使得唐新天做人虽然善良,但是比较高傲。在京城中的大家闺秀见多了,那些中规中矩的小姐们,世家来往,有通家之宜的家里的姐妹们,无论是否会武功的,虽然有的很是漂亮,但是总是让他觉得乏味。在二弟都已经结婚生子之后,他还在东观西望。有一天在回唐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他姑姑的院子里调制新药,搞得腥气熏人,自己也披头散发的玫莲,让他觉得颇有新鲜感。在后来的相处中,让他对这位姑娘的学识和对百草堂营运的建议十分惊讶,另眼相看就成为必然。她虽不会武功,但是熟读唐门收藏的各种经典之后,对各种武功门派,运气走穴,都开始熟悉,并且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她的种种不类于大家闺秀的举动吸引着唐新天有空就过来跟太聊天。而她的处事淡然,又让他觉得她极为好相处。

在这几兄弟中,玫莲最先认识的是小九。第一次见到小九时他年纪还很小,跟着老奶奶进宫见过太后。那时的她还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女,白天大部分时候要去南书房陪着皇子们念书,跟小九也只是在晚餐的时候碰到。那个时候他虽然看着年轻单纯,其实已经开始跟着老奶奶行走江湖,打理家里的事务。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逐渐放手让他和新天单独去做。所以他年纪虽小,也是颇有经验的江湖人。每次进宫,太后跟老奶奶说话聊天之际,他都有空跟她聊聊天,说笑一阵。但是平日交往并不多,直到她被逼住进尼庵,而前太子仍然不肯放手,小九奉太后和老奶奶之命救出她之后,一路送她回咸阳,他们才有进一步的交道。小九性格诙谐,心地善良纯真,像一个可爱的大弟弟。

在唐门的九个孙子中,老大新天和老三新杰的婚事,是最让奶奶头痛的。老大眼高于顶,百花不入其眼。而老三,在两三岁间就由其父跟他的患难之交的女儿兰馨换贴订了亲。但是由于那兰馨家后来调守东部,长年没有见过新杰,在其心目中极为排斥这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夫,私下跟父亲的幕僚有了私情,但岂知那个幕僚在老家还有妻室,只不过远离家乡,又受不住兰馨美貌的诱惑,便跟兰馨好上了,但是又无法娶她为正妻,而以兰馨的地位,也不可能嫁给父亲的属下做妾。新杰常年跟着姑姑在外漂泊,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姑姑终于接受了丈夫已经再也不会回来的现实,去了五台山出家。临出家之前,把她和奶奶当年建立起来收容和帮助孤儿寡妇的百花堂丢给了老奶奶一个人。由于多年的半流浪生涯,年方十七岁的新杰极为独立。长年跟着姑姑浪迹江湖又使得他性格非常复杂,豁达中带着忧郁,开朗中偶尔有透着淡淡的忧伤。他在文才和武功上尽得姑姑的真传,特别是在医术上,不仅熟读各种典籍,而且跟着姑姑在外也经历了无数病例,颇有心得。新杰不愿意回到西北唐家或是父亲身边受唐夫人的白眼,于是就大部分时间自己在外游荡,闯荡江湖,当然也帮老奶奶看顾着各地百花堂的运作,虽然由一个大男人来照顾和打理这些妇孺的事情有点怪,但是新杰觉得一是帮助奶奶,二是帮助弱者,也就乐意为此操劳奔波着。但是老奶奶觉得很对不起他,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决定为他娶回兰馨姑娘,结果哪知道花轿送来的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兰馨。新杰实在无法忍受,拒绝拜堂。兰馨娘家的人也因为觉得她太丢人,而且很有点想把这个麻烦丢给唐门的意思,所以也没有接兰馨回娘家居住。

唐门四少中,新杰是受唐夫人排挤的,没有自己名下太多的产业,在唐门的实际商务中,也是没有地位的,而且自从兰馨的事情之后,他在对待女人上,变得跟他的性格一样,复杂而且时常自相矛盾。他对兰馨的移情别恋很是理解,毕竟两个人虽然从小定亲,但从来没有见过面。然而他又确实不能接受兰馨的过去,让她勉强做自己的妻子,毕竟他对她也从来没有感情,所以不愿意去包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还没有豁达到要为自己不爱的人去承担过错。但同时,他对兰馨又是同情,而且宽容的。虽然不和她拜堂成亲,并且不允许她跨进唐门一步,但是又容忍兰馨住在咸阳当初他跟姑姑住过的一个小院子里,生下她的私生子,并且派人每个月送上足够的生活费。

在他眼里,完美的女人和他理想中的伴侣应该是姑父失踪前的姑姑,仁慈善良,优雅高贵,知书达理,绝不是兰馨这种自私而且性格极端且叛逆之人。他不知道此生是否能够碰上这样的女子,但是经过兰馨的事之后,他宁可慢慢等慢慢碰,也不再愿意跟不相知相识的人谈婚论嫁。新杰是唐门兄弟中最英俊的一个,且武功高强,又从姑姑姑父那里学会了谱曲抚琴吹箫,所到之处,无不让女子动心。他经常跟着江湖上的朋友或者文人出入酒肆妓舘,也会跟这些人吟诵唱和,吹箫弄琴,风花雪月,但是无论是相熟的女子,勾栏中的艺伎曾经跟他有过翻云覆雨,调情游戏的,都没有碰上让他动心的人。在日落黄昏之后,他更愿意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喝茶看书。

也许是因为在最脆弱和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得到的关心和帮助,兰馨就像捞着了救命稻草一样,自以为自己爱上了新杰,并且忘记了自己曾经给新杰带来的尴尬,自说自话地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把原来在娘家时的情人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了她对新杰长达四年多的追逐和无理纠缠。新杰屡次向其说明都无什效果。只要新杰跨出唐门一步,在咸阳城中,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看到兰馨像鬼魅一样出现在眼前。为了眼不见为净,他就只有又开始浪迹江湖,一半是为了巡视百花堂各地的分堂,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兰馨荒谬的追求。但是即便是这样,兰馨有时候也会很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她经常会把孩子交给奶妈,不闻不问,然后追着新杰到百花堂的某一个外地分堂。因为百花堂是当年姑姑在遇见姑父之前和奶奶建立来帮助无助的妇孺和孤儿的,在大部分地方以经营苗圃园艺,种植各种香料卖给百草堂或者其他药铺来自给自足,所以各地分堂的管事大多是女性为主。新杰每到一处分堂,在兰馨看来,都是与那里的管事有什么奸情。她把那里的每一个管事都变成她的假想情敌,经常无理取闹。每一次几乎都以新杰动了脾气,派人把她押回咸阳而告终。

玫莲的出现,无疑是兰馨最大的打击。她出现之后,在唐门时,常常和新杰一起研读经典。后来奶奶指派她做百花堂的大管事,帮助他处理百花堂的杂事,让他更有时间去应付京中的各种事务,并一起研究各种经典,或是有时间经营自己的事业。在熟悉咸阳周围几个地区的百花堂之后,玫莲便开始跟着新杰对各个分堂逐一走访,并且一起在京城停下来,帮他筹划了京城青木茶社所有细节,开出了青木茶社在京城最大的茶园。兰馨曾在咸阳唐门企图射杀玫莲没有得逞之后,被她父亲带回了辽东,但是不久之后,她再次回来寻觅新杰,并在京城中找到了他们,对她的恨意日益加深,最终导至了她再次在极其失望嫉妒和癫狂之后,和九尾狐同流合污,在玫莲疏于提防的情况下施了这种世界上最强最怪异的药千日迷情散。

今晚玫莲隐隐地觉得似乎又要来临了,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她和新杰的过去。她有时候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男人,她是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一直以来,对男人没有什么欲望,宫廷的磨练让她把常人对婚姻和幸福生活的向往耗蚀殆尽。无论是前太子沂祥,现在的太子沂义,曾经伴读过的各位皇子,唐门风流倜傥,性格开朗的大少爷新天,都没有动心的感觉。但是她偏偏爱上了这个男人,在那个彩霞非常灿烂的黄昏,在咸阳城中刚刚见到他不久,一大群人坐在他的青木茶社中喝茶聊天,唯独他不知为什么自己坐在角落里,眼中极度的忧郁和寂寞深深地打动了她。

后来他告诉她,在那一刻,他在想着他的母亲和她的惨死,玫莲一直觉得新杰怀疑他母亲是被人暗害的,虽然他从来都不承认,但是从来也没有否认过。

他的亲生母亲玉妍妍是玉门大当家玉振翔的女儿,在新杰这次去江南玉门之前,她虽然知道他是玉大当家的外孙,但是并不知道他是大当家唯一的孙子,玉妍妍是大当家唯一的女儿。按道理来说,玉大当家的独生女儿,应该在江南是尖上尖的人物,做媒的都踏破了门槛,可是她偏偏在唐老爷调防江南协助疏通运河是认识了他。玉门作为江南第一大江湖门派和商社,自然要参与运河梳理的资金筹措和人工捐派,玉妍妍当时作为玉门的联络人经常跟唐岚打交道。运河疏通牵涉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各方面的相关利益太过复杂。唐岚是当朝武将里面的红人,又是当年先皇的外甥,为人正直得近乎于耿直,在清理旧账和新工程运作中得罪了不少人,有为官的,有为商的,也有和官吏商人勾结的江湖人物。这些人急红了眼的时候,不管唐岚武将的地位和皇亲国戚的身份,几次三番暗算于他。玉妍妍在玉门中管理事务多年,江湖经验也颇为老道,多次救了唐岚的命,一来二往,两人就有了感情。那个时候唐岚已经结婚多年,妻子也就是现在唐夫人。唐夫人出自于朝中一个武将之家。唐岚本来以为武将世家的小姐,怎么都比一般人家的女子更为豁达,容易打交道,也不会整天娇滴滴地要哄着捧着。但是真正过了门,唐岚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也许是因为本朝已经百年无大的战事了,武将都已经被京城习气同化了。唐夫人身上有着京城里面大户人家多数都有的娇气和骄气,而且比一般女子更大的脾气。幸亏他长年在外地不是驻防就是练兵,在京城的时间很少,夫人在京城的家中霸道也好,刻薄也好,他眼不见为净。除了回京述职或者办事,他很少回家。不过说来也怪,虽然很少回家,但是在短短的三年之内他们也添了个儿子唐新天。新天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像唐岚。也许是因为玉妍妍的事情和教训之后,唐夫人的脾气在后来的几年中逐渐有些收敛,但是其心中的算计和刻薄改变得并不多。

在无奈的婚姻之中,唐岚在江南碰到了他理想中的女子玉妍妍,开朗豪爽,并且善良,经常为他人着想,当然还很漂亮,玉门无丑女,这是多年的事实。本来这样的梦中情人就已经很是让他心动,何况这个人又几次三番地救了他的性命。论武功,唐岚在江湖上也是顶尖高手,领兵统帅也是无可厚非的人才。但是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朝中就是在军中,对于各种江湖手段,邪人算计等等不是太有经验,所以多亏玉小姐出手搭救。但是在男女感情上,唐岚毕竟是过来人,而且玉小姐又是他梦寐以求的,自然不会放过。玉大小姐虽然协理玉门中的许多事务,在江湖中历练颇多,但是在感情上倒是单纯,可能她在玉门中的地位太高,一般人不敢望及,如果没有唐岚的出现,她可能就会由人做媒,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或者父亲为她在玉门内挑一个女婿。总的来说,玉小姐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和关系的处理上没有太多顾忌,是一个性情中人。当她接受了唐岚之后,就义无反顾,不在乎他有妻有子,甘愿为妾。但是玉门丢不起这个人,所以玉妍妍被赶出了玉门。

新杰出生之后,妍妍仍然得不到玉大掌门的原谅。但是玉妍妍的母亲毕竟放心不下女儿,时常派人偷偷探望,送东西给外孙。在玉夫人寿辰那天,妍妍决定偷偷回家探望母亲。为了进出方便,她没有带上只有十个月大的新杰,但是从此一去不复返。两天以后,唐岚的属下在黄龙的一处山崖之下找到了妍妍乘坐的马车以及妍妍已无法辨认的遗体。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新杰一直怀疑。当日天气晴好,而且母亲身怀绝技,

由于新杰太小,唐岚无力自己照看他,便送回咸阳,请求奶奶看顾。六岁以前,新杰都在唐门中跟着奶奶过着愉快的生活,有奶奶疼爱,有姑姑真心喜欢,姑姑自己没有孩子,把他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他在很大程度上也把姑姑当作了自己的母亲。

在新杰六岁半时,一个意外事件,打破了新杰的平静快乐的童年,那就是姑父的失踪。白天华自从和姑姑结婚之后就帮助管理唐门的一些西域的贸易,主要是药材和西北的药房。一个秋天的夜晚,运药材的驼队和白天华都在进京城附近的路上消失了,沿途有很多打斗的痕迹和药房押运伙计的尸体,但是始终没有看到白天华。以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和白天华的武功,这是非常怪异的事情。其实这个事件只是“七举子事件”的一部分。那一年是开科举的一年,各地举子都入京会试。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老人家,虽然在朝廷上有着相当的势力和支持者,但是在立太子的问题上,还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她的儿子仪亲王是否能够继承大统,当时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竞争对手暗伏周围,伺机以待。对太子位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礼妃的儿子,昊亲王。昊亲王收买了七个各地来的举子,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一不同的方式举报说当年主考官收受贿赂,漏题给他们。当年的两位主考,一个曾经做过仪亲王和昊亲王的老师,一个是皇后倚重的大臣。老师当年在宫中教学之时,从来不偏袒昊亲王。礼妃便设计让他离开了王子师之位,在翰林院编修史稿。皇上为了平息争端,也就听之任之。七举子事件的目的是全面打击皇后在朝的势力。

无巧不巧,在这七个举子中,居然有一个还真是与监考的大臣是远房的表亲。举发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喜剧的是,他举发之后,家乡的老人得知他惹了官司,托了很多几层关系,来京城活动,居然上门去找他举发的大臣,他自己知道后是否后悔,不得而知,但是他无意中说出的话,让皇后这边抓住了把柄,将该人弄出天牢,另行关押审理,取得完整的口供和证据之后,一面由皇后面呈皇上,一面已经有唐岚带着禁军把昊亲王以及明里暗里跟他来往的人全部控制起来。唐门派出很多高手,在袭击的各处接应。昊亲王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收罗了很多高人的。没有唐门的高手,普通的禁军根本不是对手。

妹妹的唐门,自然是皇后在这些争斗中坚强的后盾。无论是江湖人脉,文攻武略的人才,都是没有其他人能够匹敌的。唐门也是当时皇后的最大的资金赞助来源。白天华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域,那次进京只是因为其他唐门的人都忙于帮助皇后全力反击七举子事件,他实在是帮着进京做一些买卖上的事,而且选择货运进京的路线和时间,也都是避开皇后行事的。准备先到京西唐门的花园先住下,等皇后的事全面得手之后,再进京的。所以当初并没有多少戒备。但是对方把他当作进京支持皇后的新力量,在路上袭击了他们。本来以白天华的武功,一般的对手很难得手的,但是对方误以为他是进京的主力,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至少有三位以上的顶级高手。也正是他们分散了力量去袭击城外唐家西花园的白天华的商队,所以在城里的力量分散了,让皇后一击得中,剪除了昊亲王在京城的所有势力。当时的皇上是一个省事的人,不管两边打得如何热闹,只要不用直接打到他面前,要他做决断,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乐得撒手不管。既然皇后有理有据的把昊亲王扳倒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全权委托给皇后处理。

皇后虽然胜利,但是让妹妹的女婿发生意外,也是很过意不去,所以派出禁军和唐门的人一起到处搜索,始终不见踪影。当时唐门倾巢而出,在老奶奶的带领下,在京城应付这些昊亲王的事情,而姑姑在西安留守唐门。白天华出事之后,姑姑从西安赶到京城,从此开始了将近十年的寻夫之路。新杰是整个这个过程的见证和亲历者。当姑姑开始出门寻找姑父之后,咸阳的唐门就缺少了年轻的主妇。唐老夫人毕竟已经是做奶奶的人,地位和身份都不适合为日常事务操劳。平时这些家事都有姑姑帮着处理,虽然她嫁给了白天华,但是因为白家在咸阳没有其他亲人,小夫妻两就常年在唐门帮助照看。如今家里缺了主事的主妇,唐岚便决定让自己的妻子回咸阳的唐门帮助照顾。虽然唐太太不大会做人,在京城没有婆婆要侍候,而且迷恋京城奢华的生活,但是作为长房长媳,除非不想要自己的这个地位了,去咸阳是迟早的事情。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还是去了咸阳。到了咸阳之后,新杰便成了她的骨刺,日日哽在那里,寝食不安。奶奶和姑姑都是很精明的人,便安排新杰跟着姑姑上路。

在姑姑不思念丈夫之时,是非常优雅高贵而且睿智的人,她跟姑父当年都博览群书,精通医道,当然也深通唐门和白家的武功。虽然在路上奔波寻找姑父的踪迹,但是姑姑从来没有让新杰的学业荒废过。经常都是早起先读书练功,然后再吃饭上路。姑姑和姑父在结婚的头两年,遍游各地。所以姑姑也带着新杰去到每一个他们曾经有过美好记忆的地方,希望能够在那里等到姑父的出现。在每个地方都会住上短则十几日,长则半年。

一路上,虽说是姑姑照顾他,但是他也是姑姑在路上的唯一倾诉对象,唯一的常年陪伴。

在新杰眼中,姑姑是完美的女人,而姑姑口中的母亲,也是完美的,为了感情,是那样的执着,义无反顾的付出。姑姑也许并不真了解母亲,但是她按照她对感情的理解,画出了一个她理解的妍妍,并把这个美好的形象植入到新杰的心里。而父亲在新杰的眼里,显得多少有些淡漠,他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爱母亲,至少没有保护好她。而且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关心。不过很难讲唐岚关心哪个孩子或者不关心哪个孩子,他有三个孩子,除了新天比较大,早年经常跟在他身边办事,现在新天基本上能独挡一面,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比他还能干,现在来回奔波于咸阳和京城之间,剩下跟他接触比较多的就是小九。新杰是他见的最少的孩子,一是因为他跟着姑姑在外面,二是一看到他可能就会想起妍妍。从来没有人知道妍妍死后唐岚在想什么。他确实也难过过,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去追究妻子的死因。也没有因此而疏远唐太太。至少,他们在妍妍过世之后,还有老九这孩子。新杰有时候真是怀疑,父亲是否真爱过母亲,或者说,他是否真心爱过哪个女子。在他看来,也许父亲根本不懂得爱情。有时候连老奶奶都感叹,唐岚好像不是她的儿子。新杰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母亲的血液,让他对真爱更为渴望。

新杰本性是一个开朗善良乐观的人,也许这是老奶奶的性格和妍妍妈妈的性格在他身上的显现。新天,新杰,四哥新原和小九新野都有着这种潇洒阳光的本性。只是新天经历江湖多一些,显得更老成,而新原和新野经历的更少,显得更为开朗幽默。其他的几兄弟,特别是两个姐姐,更像他们各自的母亲多一些,多为持重甚至刻板。新杰也许小时候的经历又使他变得矛盾,有时极为潇洒幽默,开朗豪爽,有时候显得极度忧郁孤独。兄弟们的阳光让玫莲欣赏,但是让她心动的却是那份深深的忧郁,让她有用一生去温暖那个在忧郁的时候显得异常冰冷的人。

第一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新杰第一次见到莲儿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面游荡了三年多。这一年是奶奶的七十大寿,前几年奶奶过生日的时候,他都没有回过咸阳的唐门。第一年他追踪敌手去了江南,对手诡异狡诈,十分难缠,而且事情错综复杂,他实在无法脱身。第二年是他困在湘南的山寨,他不小心意外受伤,又在山中染了瘴气,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被油桐寨的人救回去,在山寨养了一个月的伤,一个月以后岳阳的平安客栈的人接到通知才到山寨接他,随后他又不得不返回京城处理些事务。第三年本来打算回家去看看奶奶的,结果才过了瓜洲,奶奶就通过平安客栈的人找到了他,让他急速进京,跟着沂义去突厥。去突厥,千里迢迢,难免哪个皇子或者敌手会对沂义起坏心。虽然有大批的御林军和大内高手随行,太后还是不放心,这才求助于唐门。唐门之中,新阳在御林军中供职,但是这种太后和老奶奶之间私下联手的事,向来都是奶奶身边的新天和新野完成的。然而这次因为时间长,而且关系重大,所以奶奶选了在兄弟中江湖经验最丰富,武功最高的新杰。突厥之行,是太后对沂义的一种保护,他们离京不几天,沂祥就被废掉了,随之而来的是各个皇子之间为了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沂仁和沂恒各自一派,沂和帮着沂恒,沂庭保持中立。沂恒和沂仁各自拉拢朝臣,使尽手段表功,努力打击对方,排除异己,搞得那几个月朝廷里乌烟瘴气,血雨腥风。这些是太后早就预料到的,所以早早就把沂义安排出京,免得他在京城也可能卷入这漩涡。

关山千里,往返几个月才能回到京城,加上他们又在突厥呆了一段时间,当他和沂义回到京城的时候,大半年都过去了,已经云开雾散,双方都像斗败了的公鸡,偃旗息鼓。不久以后,皇上就下诏立皇后所出的沂义为太子。

唐门和后宫因为奶奶和太后的姐妹关系,在很大程度上是分不开的,保护沂义的安全,是他那几个月的责任。如今事情已经完美结束,虽然京中还有一些别的事情,但是都没有那么急迫,奶奶生日将至,他便早早准备好,动身赶回咸阳。奶奶的大寿他当然不能再次错过。他从小没有母亲,奶奶和姑姑是他最亲近的人。如今姑姑已经出家,奶奶所在的地方,就成了唯一一处可以说得上是家的地方。

那是一个温暖的初秋的上午,咸阳已经进入秋高气爽的气候。他从北门进了城,打算先去平安客栈那边知会一声,让他们把他从京城发寄过来的东西送到城外的唐府去。他在京城给奶奶和家里的长辈兄弟们都买了点礼物,毕竟离家将近四年了。但是他是一个省事的人,从来不想自己大包小包地扛着走。都交给平安客栈沿途转运回来。他本来打算去了平安客栈,就直接从西门出城,回唐庄去见奶奶,并不想在城里的老宅停留,也不想先去见父亲。他的父亲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城里的老宅,主要是为了跟城里的一些官员故旧来往方便。但是奶奶在城外的唐庄,家里大部分人都跟着她住在那里。

唐庄在咸阳以西不到十里地的瓦堡寨,原来那边只有唐门的祖坟和祠堂,二十年多前奶奶觉得家里子弟日多,而且孩子们在城里很容易受到各种诱惑,如果交友不慎,可能误入歧途,所以决定带着孙子们搬出城外居住。瓦堡寨是唐氏先祖发源之地,宗亲子弟都随着唐家的发达,逐渐去了城里或者入朝,原来的乡野倒而末落了,大部分耕地都由附近的乡民来租种,有的地方甚至荒芜。奶奶觉得那是唐家的根本,无论是为官为将,还是经商,最终都会退居山林。所以她老人家做主,将瓦窑堡的旧居翻新扩大,成为一个极大的庄园,周围的人都称那里为唐庄,反而忘了原本修成的时候取的瓦堡院的名字,又在原来的祠堂附近买下了周围大量的耕地作为长期供养祠堂和学堂的根本,在祠堂东面另起了一个两进的院子,开启了学堂,请来名师课读。唐家的学堂,不仅供唐氏子弟读书,瓦堡寨的村民,只要有孩子要上学的,都可以入读,所有的费用都从唐门的祠堂地产里面支付。而且唐家的家教极其严,不准家里的孩子对村中的人有任何歧视,偏见,都要同等对待。

新杰小时候也在那里上学,白天在学堂跟着兄弟们一起念书,其余的时间跟着奶奶和姑姑习武。在他的大娘,父亲的正室回到唐庄之前,那里都是他的家。自从大娘回来以后,他随着姑姑在外的时间更多,所学所练,基本上都是姑姑传授的。姑姑在咸阳城内也有一个小院,姑姑出家后,就归他了。后来兰馨来了之后,拖着临产的身子,他不忍把她赶出去露宿街头,就把那个小院子给了她暂住,派了人照顾她。没想到这一暂住,就住了四年多。兰馨仿佛把那里当作了她自己的家,让佣人带着孩子住在里面,反而自己满世界地追着自己跑。无论他怎么和她解释,这个偏执的人好像都没法接受一点就是他永远不会娶她或者跟她有进一步的关系。他现在知道奶奶说的那句做善事给自己找麻烦。希望他这次回来,兰馨不要跟着来大闹,特别是奶奶的寿辰。

今天城里有花鸟交易的集市,平安客栈在花市的尽头。虽说是花鸟市场,其实集中了很多其他的店家,卖着花的也卖盆景摆设,卖文房四宝的,卖字卖书的,纸斋书谱有时候也卖玩石摆设,卖乐器。他转向书坊路的时候就听见一两声琴弦的声音,很像是拐角那个悦心斋里传出来的,显然是有客人在那里看琴。从声音来讲,这把琴不错,音域混实,所用必是上好的木料。心悦斋的老板经常会收一些好东西,比如好的字画,玩石,雕刻之类的,也收一些好的笛子笙箫鼓瑟的上等货色,进去看看也是不错。于是他来到门前拴好马,久了不来,门口的新伙计已经不认识他了,他也不理会那么多,径直往里走,就看见大厅上靠里的桌边,老板正在给人看一把古琴,而看的人正是他三叔的小女儿新月。这种古琴自然价值不菲,而在咸阳城里能够买的人也不多。新月的琴也是名师指点出来的,虽然远不及姑姑,但是跟一般人比也说得过去了。

新月的心思都在那把琴上,没有注意进来的人,老板也是恭候着贵眷,没有注意进来的新杰。桌边不远处,有另外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正在抚摸一把放在旁边架子上的胡琴。

“玫莲姐姐,你帮我看看吧,这把琴合适吗?”

“琴这个东西是随缘的,琴为心声,如果你心中有共鸣,这把琴就是你的。如果只是因为你觉得是一把好的古琴,或者凭别人听来的品质,那就次之。所以这个主意要你自己拿的。”回话的是那个看西洋琴的女子,她说话的时候,手仍然不舍地轻抚着那把西洋琴,慢慢转过头来。说话的声音非常温柔,恬静,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安详随和。她眼里带着微笑看着新月,就像大姐姐看着被她宠爱的小妹妹。“选琴不是要合眼缘,而是要合心声。”但是说这话的时候,那姑娘看见了他,眼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新杰也静静地看着她。新月的注意力都在琴上,老板恭维着新月,还没有注意到他。

“白姑娘这话一听就是行家高手啊。人家都说唐府上大少爷和三少爷的乐技在咸阳无人能出其右,小可前些日子听人说,就连大少爷都对姑娘的琴艺推崇不已啊。”这话倒是让新杰有点意外,咸阳城中精于音律的,他和大哥大多认识,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跟新月在一起的肯定也不可能是一般乐坊里的艺人。

“高老板谬奖了,那不过是大少爷客气话。”

“才不呢,我大哥说的是实话,可惜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月华尚未说完,便发现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新杰,小姑娘高兴地像小鸟一样冲过来,“三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听到我们月月说我呢,所以就赶紧回来了。”新杰每次看到这个小妹妹都很开心。

“是吗?我经常骂你的,你怎么才回来呢?”

“我说我怎么总是耳朵发热呢,原来是小月月骂我,哈哈哈。”

“呀,三少爷回来了,”老板回头去骂带新杰进来的伙计,“三少爷来了怎么不赶紧招呼?真是没规矩。”

“这不怪他,他不认识我嘛。”

“是啊,您好久没回咸阳了。”

“是啊,三哥,你都好久不回来了,前几天奶奶还说你这几天就要到了。”

“奶奶还好吗?”他说话的时候始终不停地留意着那个姑娘,她还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和新月说话,她柔和的眼光有很强的亲和力,连新杰自己都忍不住不停地看她。

“她老人家很好,这几天去法弘寺斋戒去了,过几天才回来。我和玫莲姐姐这几天进城来置办一些做寿用的东西。”

“玫莲?”

“对啊,哦,你还没见过玫莲姐姐,就是姑父大哥的女儿,姑姑的侄女。他们家在河口沉船失踪那个。新野无意在河北道碰到了她,就把她带回来,就一直住在我们家。怎么你不知道?我还以为奶奶会写信告诉你呢。”这个介绍让新杰很惊讶。姑父白天华的大哥白震华,是有一个女儿叫白玫莲,但是随着全家路过河套渡口的时候,遇上风暴,船沉了之后,没有人被救起来,大家都以为他们全部遇难了。而且这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个人。如果那个时候她遇救,她也应该会自己来寻唐家,不会在外漂泊这么多年才回来。更何况不仅小九没有见过她,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她,小九又是怎么碰到她认出她的呢?虽然姑父也是一个气质飘逸,才华过人的人,这姑娘也显得很有学识,但是除了身材高挑在长相上跟姑父没有任何共同特征。他顿时对眼前这个女子充满了怀疑。然而她宁静和柔和的神态,又不像是藏奸使诈之人。

“三少爷,回来的正好,奶奶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你。”从这话和神态来看,仿佛她知道他的怀疑,但是又这么淡定。

“怎么样,玫莲姐姐,这回你相信了吧,我三哥帅吧,大哥和三哥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美男子。”

“我从来没有不信啊,而且你几个哥哥出名的不仅是长相,而是才智。”

为了不让她们两个把话题集中到自己身上,他赶紧岔开,“小月月也关心起美男子来了,看上了哪个小女婿没?”

“三哥,就你说话没正形。还说我呢,那天奶奶还说呢,你和大哥也不给她带个媳妇儿回来。你就等着她老人家修理你们吧。”

“呵呵,大哥回来了吗?他上两个月带信给我的时候说他在河西道的。”

“大哥早回来了,前天去洛阳百草堂那边有点事,就是他说要送我一把好琴,我们才来这里逛的,他让我们选好了,他付账。”

“这样啊,既然这样,高老板,还不把你这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我们多选几样,让大哥通通帮我们付账,哈哈哈。”

“三公子说笑了,能够入得了您的法眼的东西,哪里还用说付账的事。最近确实收的好东西不多。倒是刚才白姑娘看的那把西洋琴,在这里寄卖的商人说是什么西洋宫廷乐师用过的,音色是特别好。只是我们这里会摆弄这个的人不多。您来的正好,帮我看看。据说现今京里的乐坊倒是很流行,宫里也有些高手。”

“这个东西倒是不错,我家倒是有几把,我小时候倒是经常听我姑父和姑姑拉,但是我拉得不好。”那确实是一把好琴,木纹清晰,弦声悠扬。

“这个白姐姐会啊,有一天我听见她在奶奶院子里拉的,她拉得可好了。后来一直想问,被别的事打岔就忘掉了。”这让他更加怀疑,姑父的西洋琴,是他行走西域的时候学来的,他哥哥一直在中原,应该不会。姑父过世的时候,这个姑娘应该还很小,姑父只教会了姑姑,后来姑姑又略微教了些给他。而正如高老板所说,这种东西,除了京城乐坊和宫中,因为有西洋乐师出入,教会了一些人,其他很少有机会接触,可能见都没有见过。那么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真的吗?那白姑娘能试着给我们演绎一下吗?”

“我很久没有拉了,很多都不记得了。那天是奶奶让我帮着整理东西,看到了那几把琴,试了一下而已。”显然是奶奶让她帮助姑姑和姑父的东西。难道奶奶也会被她骗还是奶奶本身知道什么他自己不知道的。

熬不过新月和高老板说服,她终于拿起那琴,轻轻地试了一下弦,拉了一段忧伤的情歌,这原来新杰听姑父拉过,但是演绎的手法大不相同,她在这上面的演绎甚至高过姑父很多。新杰发现这姑娘拿起琴来的时候,神情异常的专注,凝思忧伤的神态有着独具的魅力。一个如此为自己的音律陶醉的人,也会被安插来做细作之类?这让他觉得困惑。

新月一直崇拜地看着她,然后很兴奋地问:“高老板,把这琴卖给我们吧。白姐姐拉得这么好,应该有一把自己的琴。”

“只要姑娘不嫌弃,鄙人当然愿意了。这满咸阳城可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比姑娘把这东西演绎的更好的。只不过这个东西本是一个西域商人寄卖的,说是他们宫廷乐师用过的,所以价格比较高些,还请姑娘公子理解”商人的本色露出来了。但是在高老板说出价格之前,玫莲及时地打断了他。“高老板这琴我们不要了,我本身寄居此地的,将来还不知道要迁往何处,这么贵重的东西,不便搬来倒去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当配贵人,玫莲配不起的。倒是月小姐那把古琴,我觉得很适合她,如果她自己也喜欢的话,你说呢月小姐?”

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无论她的身份是真是假,都不富裕,这是肯定的。所以高老板也很能理解,赶紧接着跟新月推销她的古琴。新杰顿时觉得有点凄凉,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孩,拉的这么好,却不能拥有这把琴,他可以看出她将琴放下是的那种留恋。无论她是谁,至少她不贪婪,其实她大可以装不知道,尽可让高老板报价,让新月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唐家这种钱还是会付得起的。如果不是对她的身份存有疑虑,新杰也一定会把琴买下来给她。他甚至发现他有点开始喜欢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新月虽然有些泄气,但是很快就又把心思回转到自己要买的古琴上。“那高老板,我们说好了,你把琴给我留着,过几天大哥就回来了,让他来付账。”

“新月,不用这么麻烦,我先帮大哥付了,回头让他连利息给我就好了,哈哈哈。”

新杰掏出一叠银票,捡了一张给高老板。

“三哥,都说你的月华轩在京城很火热哦,王公贵族宴请宾客都经常爆满,订不上位子。你赚了钱,有没有给我买礼物啊。”

“有啊,都发寄到平安客栈的,等我们回到庄子里,就打开东西给你拿。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把东西给我送回庄里去。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回头让府里的人通知他们送过去不就完了?我和白姐姐想到处逛逛,你就陪着我们吧。我们今天住在城里,你也住这边吧,后天跟我们一起回庄子里去。反正庄子里拜寿宴的事都是大伯母带了人在管,你我回去也帮不上忙。奶奶不在,大伯父这几天在城里,要不我们先回老宅,你放下行李,见过大伯父再陪我们出来逛逛,晚上带我们去你在咸阳的月华轩?”

“也好。”

于是一行人回到了唐家在咸阳的老宅。新杰虽然很少住在这里,但是还是有一间房是属于他的,这里几乎没有他的个人用品,跟客栈无差。新月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玫莲在大书房附近住了一个亮堂的小间。她本来只是住在客房的,但是因为最近这两年,她经常进城来,有时候是帮助老奶奶采买一些东西,有时候是跟新天和新野过来帮助料理一些百草堂的事务,所以在奶奶和新天的坚持下,让她给自己选了一间作为她进城落脚之处。因为有时间的时候她喜欢去大书房翻阅各种典籍,所以就选择了这个跟大书房紧邻的小院里的一间,这里的房舍虽然小,但是很精致,来往的人少也很安静。她原先并不知道,这个院子里的另外两间稍微大一些,精致一些的房间,一间属于姑姑,一间就是新杰的。后来才听佣人说起。但是因为姑姑已经出家多年,而新杰常年不在,所以也没有在意。而今新杰回来了,她才意识到这几天要跟这个少爷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新杰例行公事地去见过了父亲。他不怎么理解父亲对他的感情,从他看他的眼神里,有时候他看到的是茫然,有时候是疑问,当然有时候是苛责。他不知道父亲是否在他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或者看到他想起了母亲。但是这次回来,他明显的感觉是父亲有点变了,不是他的气色或者是体力,而是眼光柔和,多了一分爱意。也许是很久不见他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父亲的眼光里有一种喜悦,比上次见到他多了一份慈祥。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离家久了还是因为他上了年纪,开始逐渐柔和,逐渐关注自己的孩子了。不管怎么说,他希望是后者。虽然他还是因为母亲的离世不能原谅父亲,但是这么多年在外的漂泊,在料理百花堂事务中见多了人生的无奈与悲凉,让他不再想坚持原先那种远离父亲,漠视他的想法。有时候他也会想,也许父亲有很多无奈,他也许还是爱母亲的。也许是父亲的眼光触动了他,他甚至邀请父亲一起跟他们晚上去月华轩吃饭。这么多年,他相信父亲从来没有去过。他看到他发出邀请的一刹那,父亲眼睛更亮了。但是很快又恢复到了他冷漠的常态,表示他还是在家里自己的院子里的书房吃。他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所。

“你李叔下个月过生日,要不下个月让你月华轩的人给他们送一桌菜吧。他们几个都说那里的菜不错。”他的月华轩的生意,这么多年父亲从来没有评论过,如今这样说,显然是对他的一种肯定,至少是他的默认。

在他即将离开父亲书房的时候,父亲突然又叫住了他:“新杰,”父亲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兰馨的事情,你兰叔前年就已经托人来道过几次歉了,兰叔也说感谢你这几年对兰馨的照顾,他过一段时间找到兰馨之后,会派人来把兰馨和孩子都接回去。这件事情就这样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如今常年在外面,有的事我也不好管,你看着哪家姑娘合适,告诉爹,爹派人去给你办了。”兰馨前一段时间在京城出现过,只不过被新杰派人给送回咸阳了,兰叔没找到她的话,显然又不知道她跑去哪里了。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兰叔即使找到了兰馨,兰馨也是不回头的,照样依然故我地一意孤行。后来兰馨的父亲没有办法,实在没有老脸把外孙丢在唐家新杰的小院了,派人来接走了孩子,至于兰馨,他们家的人对她就再也不闻不问了。

他从父亲的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头到尾好好地收拾了一翻,他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在路途上脏是没有办法,如今到地方了,他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才能出去逛街吃饭之类的。当他还躺在浴桶里的时候,他听见玫莲的脚步声出了院子,朝大书房而去。这个女孩引起了他无数的思考和好奇。小九虽然年轻,但是怎么也是老江湖了,不会在外面随便认人,更何况奶奶和大哥,特别是奶奶,阅人无数,怎么可能收留可疑的人常住在家。这个女子身上有什么秘密吗?她笑得那样恬静,眼神是那样柔和和深远,她的琴拉得那么好,绝不是一般人。她拒绝收受一把自己支付不起的琴,说明她骨子里的高傲。她看着他的眼光里充满了微笑,但是她刚才在高老板的店里拉的情歌又是那么忧伤。琴为心声,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奏出那种让人听了仿佛心都要滴血的悲凉。人是很奇怪,本来是很享受的沐浴,居然让他眼前不断出现玫莲和对她的思考。很多久以后,他告诉他的妻子,他当时就对她一见钟情,而且是怀疑式的钟情,让她大笑不止。而且他坚称当时妻子也对他一见钟情,虽然她每次都不承认,这成了他们夫妻间很多年的笑料。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带着玫莲和新月去了他在咸阳的月华轩。虽说是他的本钱,但是他常年不在,平时都是交给他的发小高飞在打理。高飞也是瓦堡寨村民家的孩子,他们小时候一同在学堂念书,新杰喜欢他的忠厚。高飞是那种按照他的意思办事,从不打折扣的人。高飞每年都会把总账的副本和一些常规事务的汇报派人送到京城的月华轩,以便于他到了京中就随时翻看。显然这个玫莲姑娘这几年也没有去过店里,要不高飞事无巨细的流水账里一定会告诉他。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店里早就坐满了,高飞并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所以也不会给他留位子。伙计看到大老板来了也是一惊。因为没有位子,新月来了脾气,倒是玫莲心平气和地拉着她到处看看。这是玫莲第一次进月华轩,这里的格局与其说是一个餐馆,不如说是一个豪华的住家庭院。除了前面大厅像一个餐馆,后面的水榭歌台,客串或者外请的艺人的表演,无疑是这里繁华的重要原因。有钱人好菜好饭吃多了,必然要有乐子,这就需要在水榭歌台上不停地变换表演的内容,有时候是演歌舞的,有时候是演杂耍的,有时候是单纯的吹笙箫的,也可以是包了场的客人自己点来的。总之热闹是肯定的。另外后院有一片竹舍,虽然前院和水榭那边歌舞升平,但是这里的几个雅间显得闹中取静,适合想说话聊天的客人使用。

转了一圈,玫莲不得不佩服新杰在这种设计上的天才,各方面考虑周到。这几年,即便他自己不打理,生意照样很好。由于实在没有空的地方,新杰让高飞去隔壁的茶社搬了一张竹桌和几张竹椅,摆在后院的偏西的葡萄架下,高飞也陪着他们坐下来。隔壁的茶社也是他们的,有时候客人只是喝茶,有时候是饭后过去喝茶聊天,有时候是喝茶饿了,过来吃饭。或者是来了餐馆没位子,先去茶馆喝茶,等这边的位子。因为设置简单,就是绿树翠竹下的一些茅舍,所以新杰给起了个简单的名字----青木茶社。在咸阳,洛阳和杭州的月华轩都有紧邻的青木茶社。唯有京城的月华轩,因为规模庞大,本身厅堂轩昂,有多组水榭歌台和戏台,而且处于京城最繁华的庙街,寸土寸金,很难再并一块地过来做茶社。一直到了后来新杰带着玫莲进京之后,才在城西盘下了一个巨大的园林,开了一个集游园,闲聚,诗会茶围等为一体的巨大的青木茶社,完全独立于月华轩,那是后话。

他们几个往这里一坐,从雅间里出来的客人个个都回头来看。有认识新杰或者高飞的,赶紧过来招呼,不认识的,大多盯着玫莲看,高飞也不断地偷偷看着玫莲。新杰不得不承认,玫莲比起新月来,太有魅力,连他自己都经常忍不住去看,而她的神秘就更加让他好奇。最开始他给自己的借口是观察她,看看她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后来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这一夜他们直到店里收铺打烊之后才离开。回到老宅,新杰先送新月回房间,然后才走向他们所在的小院,一路双方都无话,直到分手时,玫莲才说:“谢谢三少爷今晚的款待。”

新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过了良久才叫了一声“白姑娘”,欲言又止。

“三少爷是不是想问我到底是谁?”

看来这丫头很厉害,能够读懂他。

“奶奶说,我这身份瞒得了谁都瞒不过您。”她轻轻一笑接着说,“我本是一个意外偷生下来的人,三年前是小九和大少爷救了我,为了避免麻烦,借用了您表妹的名字,这只有奶奶,大老爷,您,新天少爷和小九知道。虽然现在可能麻烦已经过去,但是过去的我也消失了,我也不想回转我原来的身份。如果有什么让三少爷觉得不便的地方,希望您以后多包涵。奶奶说了,如果你有什么疑问,请您回来之后直接去问她。”

“那姑娘可是来自京城?”

“您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会拉琴,而且拉得很好。这种东西除了京城的尚乐坊和宫中,会的人很少。”

“您说得不错,我原本是太后收留的一个孤儿,跟着太后身边的乐师学会的琴。”

“这就难怪了。”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人,这就难怪她会拉那么好的琴,说话行事的风范也不同于常人家的小家碧玉。只是奇怪的是太后和太子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

疑惑了一天的事情,居然就这样揭开了,让新杰觉得自己有点搞笑,还有点神经过敏和愚笨,怎么就没想到是奶奶想用来藏一个人呢。看来自己真是应该休息一下了,最近追踪奸人多了,看着谁都怀疑。

随着敌意的瞬时消失,玫莲姑娘在他眼里就显得更加柔和,更加亲切,当然也更有魅力。从她对小九的称呼来看,她跟小九是很亲近的,但是显然自己是个大姐姐,才会亲切地称他小九。而对自己,显然是有距离的,他不自觉地想拉近这个距离:“你知道,白家的表妹是不应该称我为少爷的,应该像新月一样称我三哥或者叫我新杰。在这个家里,从姑姑来说,你应该是跟我最不见外的才是。”

玫莲当然知道晓晓像母亲一样照顾了他很多年,所以他对姑父家也是最熟悉的,她无法在他面前掩饰身份。这些都是奶奶告诉她的。但是她从新杰的话里也听出了别的意思,而且在说这话时,他有一点点隐藏的害羞,这恐怕即使新杰自己在那个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让她隐隐看到了这个成熟的男人纯真的一面。如果换一个男人,或者是新天,她可能会找别的借口绕过去,但是面对新杰她没有,“好啊,以后就叫你三哥了,不过做哥哥是需要做很多事情的哦?”

“呵呵,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然后在他们中间有一点短暂的沉默。

“你也别叫我白姑娘吧,奶奶叫我莲儿,你也叫我莲儿好了。”

这让新杰感到有一点点意外,显然她接受他的亲近。

“你赶了一天的路了,又陪我们这么晚,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好,明天见。”

她突然回过头来:“你不想问问我本来叫什么?”

“姑娘没有说,我也不敢问。”

“哈哈哈,那你就不问吧。”莲儿头也不回,笑嘻嘻地走了。他目送着她轻盈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她仿佛知道他会站在那里看她,走到门口,她又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向他摇摇手作别

第二章 舞者的忧伤

回到屋里,他倒了杯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想今天的一切,特别是这个冒用着他表妹名字的莲儿姑娘。虽然知道她是冒名而来的了,但是对她还是充满了好奇。她让他叫她莲儿,减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减少对他的防范。她是不是跟小九也是这样的?显然她对别人不都是这样,他注意到她始终称呼他大哥新天为大少爷,新月为月小姐,她在高老板的店里和月华轩的时候说话都很稳重。今晚在店里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对他和对高飞的礼貌,但是有距离的那种礼貌,而且距离非常的远,遥不可及的那种。然而刚才临分手的时候,她又突然显得有些顽皮,也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大步,让他觉得很亲切。早上他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她看他的眼光也很亲切。这是一个有点难以捉摸的女孩子,他确实很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莲儿开门到了院子里,这么晚她出来做什么呢?他轻轻打开门,发现这丫头居然在月光下跳着舞蹈,很快他发现那不是普通的舞蹈,而是姑姑当年改编的关西剑舞,显然这丫头以前不会武功,应该是这两年到了唐门之后才开始练的,所以把这套剑舞比划的真是像舞蹈。这套剑舞本来也是在晚上练的。很多人都以为武功应该是晨练开始,其实是需要根据气穴走向特点,根据天时气节来灵活变更的。这一点晓晓姑姑把握得非常好,从而新杰也获益不少。

这丫头以前一定是有舞蹈的底子,而且在舞蹈上一定是很有灵性,所以虽然舞出的剑气不足,但是优美远胜这套剑舞本身,在她舞出来,与其说是武功,还真不如说是舞功。开始他觉得很好笑,后来逐渐地不得不佩服这丫头的能干,把一些她因为功力不足,力道不足,无法圆满完成的动作变成了优美的舞蹈动作划拉了过去。虽然在杀伤力上肯定是不如原来的关西剑舞,但是从灵便上来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在很多变化中暗藏了很多可变化的杀机和防范。不知道这些是她自己悟出来的还是奶奶或是别的人教的。如果姑姑有一天能够看到的话,也会对这些变化大加赞赏的。

“既然看了这么久了,不指教我一下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难不成你开门出来是为了看月亮?”这丫头说话就是不饶人,但是没有让他觉得不喜欢,反而搞笑。

“我向来只看舞蹈,不会教舞蹈。”他慢慢从屋里走出来,跟莲儿一起靠在花廊上。

“唉,我就知道我很笨的,总是练不好,像乡下的村姑跳大绳,回头奶奶又该说我懒了。”

“哈哈哈,谁说的你像在跳大绳?”

“玉小姐。”是新玉,新杰一听就知道这个姐姐是很刻板的人,任何东西都要中规中矩,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丫头的这些圆滑的变化。

“你确实需要好好练练气和力道,不过你的舞蹈跳得很漂亮。”

“真的吗?”莲儿睁大了眼睛认真地问他。

“真的,轻灵飘逸。”这倒是实话,他认识的艺伎中,舞蹈最好的当属花露,花露的舞蹈,艳字当头,媚倒是真的,但是飘逸倒是真是说不上。而莲儿演绎的这套剑舞,跟那些声色场所为了取悦男人的那些完全不同。所以轻灵飘逸是绝对的。对于一个没有什么武功根基的女孩,能把这套剑舞发挥得如此灵动,也真的是舞艺高超了。

“谢谢你三哥。”莲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望着天上的月亮。“我很小的时候,经常看着天上的月亮,听奶妈给我讲嫦娥的故事,后来开始学舞蹈,我觉得自己要跳得像飞起来一样,才能够像嫦娥姐姐一样美,所以我每天好努力好努力,一定要学好音律,学好舞蹈”说到这里,她眼里有一点点泪光,没有再说下去,显然是想起了过去的家人。新杰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仿佛也跟她一样有一点点泪光。他从小跟着姑姑长大,上面虽然有姐姐新玉,下面有新华和新月,但是这些姐妹都有自己完整幸福的人生,而且说实话,他也很少跟她们真正相处。而声色场所里的那些女子,往往不是在台上歌舞,就是跟着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划拳喝酒,甚或在床上跟他风云际会。他很少这样安静地,正面观察过一个女孩,跟她单独慢慢地聊天。晚风轻抚着她刚才因为舞动而略显凌乱的发丝,新杰敏感地从风中闻到了从她身上飘来的一种淡淡的甜香,说不清是什么花的混合,也许是兰花还是玫瑰。刚才在月华轩的时候,他略微曾经闻到过一点点,如果不是他感官特别灵敏,一定不会发现,现在也许是她运动之后热了,气味散发出来。接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靠着花廊的柱子。新杰知道这个女孩心里一定有比常人痛切的伤口,他不愿意去问,就这样默默地陪她呆着挺好。

过了良久,莲儿温柔地看着他笑笑,“早点休息吧。”他点点头,各自回房。这次他没有顺手关上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自己下意识的希望今晚还能看到她。莲儿很快进房间又拿着一个大陶罐出来,显然是去院门口的茶水间装水。唐家的老宅,虽然叫老宅,其实是设施很完善的。当年为了方便在每个院子门口都有一个独立的石砌的茶水间,里面只有煤炉,大水缸,煤和铜水壶,一般晚间都是文火温着热水的,以备洗漱之用。唐门的每个少爷姑娘都有自己的丫头和仆妇,所以每个院子都需要用很多热水。这样只需要把煤和水用车大批推过来,就不用麻烦从很远的地方端热水过来。新杰向来独来独往,虽然在唐庄,京城他常驻的地方都会有照顾他的姆妈之类的,但是他没有带着他们出门的习惯。显然莲儿在这里也是自己照顾自己。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她提了一大罐子水回来,发现他还在看着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新杰突然想起来他的一个朋友阿志,有一天晚上找他和另外几个朋友喝酒,让他们猜他最大的烦恼。猜了半天都不知道,最后阿志自己说,“关西婆娘的臭脚。”他当时觉得很是可笑,但是居然周围几个人都有同感。据说阿志的婆娘经常晚上不洗脚就睡。其他几个男人家里居然也是如此。男人脏就算了,没想到女人也这么脏。阿志反复教育他,下聘之前一定要先去相一相,别又去折腾回来一个兰馨或者一个像他老婆一样的臭脚。看来人和人真是很不一样的。

第三章 平凡的日子

第二天新杰跟平时一样,早早起来打坐练功,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这在唐门,无论男女都是必修课,唐门内无闲人,连婢仆都会两下子。练气之后,他来到院中,看到莲儿已经起来,坐在屋里喝茶,看着一本书,听见他出来,跟他点头微笑,又回到自己的书上。他收摄心神,不再去管莲儿,开始自己的练习。他平时的日常练习都是一些基本功,不在乎谁看,唐门中的下人也经常观察他的练习。他知道那些曾经落败在他手里的人,夸大了他的武功,搞得很多人都很好奇。其实很多功夫都是在平时的日常基本功中,只不过揉合了剑法和临场的时候,基本的练习被集合到一起,功力显现出来,就有惊人的威力。所以他每天基本功的练习都是很认真的。除了内部气息的走向是最大的秘密外,他的基本练习,人人可看可学。如果真是学好了,即便没有内功的辅助,也会成为一个好手。可惜很多人练功的时候都急功近利。他停下来的时候,莲儿已经站在门口靠着门框一直看着他。他对她笑笑,她也只是笑笑,看着他慢慢收息之后朝她走来。

“你早上不练吗?”

“练,不过只是练静功,所以时间不长。”

“奶奶没有教你其他的?”

“没有,奶奶就让我早上练静功,晚上练剑舞。她说我根基太差,练多了别的,反而搞砸了。”

“是,奶奶说的有道理。这种东西急不来。”他发现莲儿看他的眼神异常认真。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怎么了?”

“这么严肃地看着我啊。”

“哈哈,不是我严肃,而是因为你严肃,被你带的。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你可怕了。”

“我可怕吗?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你太专注了。虽然你刚才所有的练习都是最普通的练习,但是你非常专注,就把平常变为了不平常。有时候以不变应万变是对决中的最高境界。”

这让新杰心里一惊。这其实是他的武功中一项最基本最重要的一环。这个丫头太厉害了,她没有从小的武功根基,居然看出了这一点。这是他自己的某些兄弟姐妹到目前都不能理解的,他们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新杰从小跟他们一起练功,虽然后来有姑姑的一些特别指点,但是功力的差别绝非一丝一毫。这个功夫微浅的丫头,居然能够一语中的,不得不使他刮目相看。

这时新月跑来找他们,一起去吃早饭,他们之间的谈话就打住了。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唐岚已经等在那里。新杰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跟爹爹一起吃过饭了,特别是早餐。他发现父亲也许是真的变了,虽然一大早来等他吃饭,还表现的很严肃,但是眼中的慈祥还是泄露了他的思想。同时他也捕捉到父亲看向玫莲的眼神也显得慈祥且柔和。

因为有父亲在,所以大家都比较安静。还是老人家开了口。“新杰啊,你这次回来就不要

忙着走了。在家里安生一段时间,陪陪奶奶,这几年奶奶年纪大了,很多家里的事情你要帮着新天他们照顾照顾。虽然这两年有你表妹帮着,”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了看莲儿,眼光很复杂,“而且你也知道,奶奶是最疼你的,你这一跑出去就是三年多,为父的也会想你的。”后面这句话说得很艰难,倒是让新杰着实意外,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说想念过谁。“今年皇上要召集皇室子弟和朝中的一些世家子弟去秋狩,太后也来信让我们派人过去。”

“是,这事前几天听太子说过,太子奉命留守京中,我已经跟他说过我要回咸阳,可能在家呆一段时间。”

“太子已经禀报给太后了,所以太后来信让我们另外派人去。我跟你奶奶商量过了,让新天和新原去。”这个安排并不意外,大哥是长房长孙,而且经常出入宫廷皇室,而新原在骑射上,在所有兄弟中是最出众的。说是狩猎,其实就是皇上考校各家子弟武功骑射的时候。多年的漂泊,让他对这些公众场合,追名逐利的事已经看得很淡然,没有凑热闹的兴趣。否则以他现在跟太子的交情,太子又正是用人之时,他早可以通过太子谋个好位置,或者留在太子府,他这次回来,除了奶奶的生日,也是想借此暂时离开太子身边,不愿意自己在宫廷中陷得太深,至少在表面上不能陷得太深,而他的另外一重身份也让他不便过于招摇。

吃完饭,新杰陪着他们在咸阳街头逛逛。本来他从来没有陪姐妹逛街的习惯的,但是久了不回家,发现这种事情今天做起来也很温馨。他也说不清是离家久了的原因还是因为有莲儿在,三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晒着太阳,也很惬意。刚刚走出唐府不远,转上府后的大街,从拐角处的糕饼铺跑出一个孩子来,兴高采烈地跑到他们面前,“白姐姐,白姐姐,你进城来了?昨天阿爹还说在花市看到你跟月小姐了,让我晚点送点点心去府上给你呢。”这是郑家餐馆的小顺儿。唐府在后面这条街上几十年了,新杰并不知道家里人跟这餐馆里的人有交往,居然还要送东西来。后来才知道是半年以前,莲儿进城的时候,路过他们那里,想去买点他们的面点让奶奶试试鲜,毕竟家里的厨子不是什么都专的,正好赶上郑老太太和大儿媳在去南郊庙里上香的时候,被蛇咬伤,等送回来郎中来看了已经觉得没救了,是莲儿施针,把毒导出来才救了他们。

“小顺儿啊,谢谢你爹啊,跟他说不用了,我们明天可能就回庄子上了。下一次我到店里来吃吧。”

“你明天就走啊,刚才启儿送面粉来的时候还问您呢,说王掌柜要收他做义子了,他们掌柜的说等您进城的时候一并摆酒,让街坊邻居都去做个证,热闹一下。你要是明天走,他们可就来不急了。”

“哦,那你带话给他,让掌柜的选了日子,我再进城来就好了。只要他跟王掌柜处得好,我就替他高兴,这酒吃不吃都一样。”说话的时候,莲儿亲切地摸了摸顺儿的头。

新杰和新月都是一头雾水。新杰绝没有想到这个从宫里来的姑娘居然跟这些市井之人如此亲切。虽然他自己也开着月华轩,家里也有各种生意,但是毕竟本钱的级别不同。而且这些人都是些小伙计。唐家的人向来是高高在上的,特别是他的父亲和大哥,这是他不喜欢的,他发现莲儿这点很对他的胃口,对人很亲切,是那种真正的怜老惜贫,不像大家公子小姐那么多伪善。他在这个圈子和京城的世家子弟里面混多了,或多或少有些厌恶。新杰突然又发现,他对顺儿有点羡慕,这种像姐弟一样的亲善,在他一生中还没有过。后来有一段时间,他发现他羡慕所有和莲儿亲近的人。

第四章 咸阳旧识

咸阳旧识

他们在正街上去转了很多绸缎铺,也到自家本钱的一些铺子去转过。虽然唐家生意大,但是唐家的家风节俭,家里人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有统一的时间定制的,如果哪个公子小姐要自己添置分例以外的衣物,都需要自己掏银子。成年的唐家少爷们都在家族生意中做事,年底有一定的花红分,姑娘们在出嫁之前有固定的零花钱,但是相比各个少爷来说就少多了。新杰当年能够开起月华轩,也是因为有这份收入,积攒起来的钱。

这几天要给奶奶做大寿,所以唐府上下都可以订制新衣,有府里的帐房付账。所以新月才拉着他们来逛街,要帮他们都量裁一套衣服。新月现在是家里唯一没有出阁的姑娘了,家里几个哥哥都很宠她,其实她想要什么,在哪个哥哥那里说一声都很容易,但是她不愿意太娇贵自己,特别是莲儿来唐家以后,让她在这位姐姐身上看到了很多家里姐姐都没有的东西。而且莲儿的眼光好,她每次自己选作的衣服都显得很特别,高雅飘逸,所以新月也想让莲儿帮她挑衣料。

其实莲儿来唐门不久,就帮着奶奶和新天参赞百草堂的很多事务,自己也研究医书药理。所以在年底,奶奶做主,也会给她一份跟少爷们相当的花红,其实数额相当可观。但是莲儿很少动用。除了给自己添置一些日常用品以外,就是给奶奶买点东西,偶尔给自己买点素雅的衣料给自己做些淡雅的衣服,过年过节给唐家的兄弟姐妹送点小礼物。那天在琴行,即便是她自己付钱,她也能买下那个琴,但是她不想如此奢侈,毕竟自己只是寄居在此的,唐家的人救了她,她在这里做事是应该的,将来还不知道何去何从呢。

新杰沿路陪他们慢慢逛着,路上跟很多熟人打招呼。在自家的一个店铺门口碰上了阿志。阿志家跟唐家很像,父亲在朝曾经做官,现在休秩在家。当年阿志的父亲为了怕儿子学坏,送他去唐家的学堂读书,他们就此成了好友。阿志后来经过府试,殿试,当年被录为外甲第一百四十七名,也算没有白辛苦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外放,最近准备调升洛阳县知府,下个月去上任。这次是请假回家来探望的。多年的老友不见,异常亲热。阿志告诉他,他们几个原来的朋友,基本上都是在唐家的家学里一起念过书的,约了中午在五芳阁吃饭,让他一起去。

老友相见自然兴奋,但是新杰此刻似乎很享受跟着这两个丫头逛街,懒懒散散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莲儿,这个动作没有逃过阿志的眼睛。

“改天我们重新约吧,我这儿正陪我妹妹逛街呢。”

“逛街也要吃饭啊,都快晌午了,要不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吃了饭,你再陪她们逛。老雷那天还说,自从他和我进京考试以来,都十几年没见你了。好歹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啊。”

新杰无奈,只能问新月:“月月,你们想跟这几只咋呼鸟吃饭不?”

新月对于咋呼鸟这个名字觉得很新鲜,她和莲儿都开心地笑起来。

“看,她们都答应了,我们走吧。”

路上阿志把他拉到后边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重色轻友了?这可不是你当年的脾气哦,那么多女人为你寻死觅活的,你都不在乎,今天怎么这么怕起前面这个来了?你可是我们兄弟里的榜样哦,别你也变得惧内了吧。”

“你别胡说啊,那是我妹妹啊,你从小就认识的。”

“新月我当然认识,旁边那位是谁?”

“那是我表妹。”

“胡说,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表妹,你姑姑不是早就出家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前两天说半年前碰见你们家小九陪着一个仙女般的人物,说是你姑父的侄女,敢情就是她,怪不得黄陂那小子说起来的时候,口水都快掉出来了,哈哈哈,直后悔自己娶亲太早。”

“小声点,人家长着耳朵呢。你要总是这样说话,我就不带月月她们去了,回头我三叔该骂我了。”

唐家虽然是世家,在咸阳也是大族,但是因为唐家来自江湖,所以唐家的女儿也经常在外走动,不像一般的官宦世家的小姐,足不出户,扭扭捏捏。新月也曾跟几个哥哥出来游玩过。莲儿因为早两年的时候,沂祥还在位,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唐庄,从不去公共场合。最近沂祥的事了了,所以才出来走动,也只是偶尔跟新天或者新野出来办事,或者帮奶奶出来办事,很少在公共场合逗留。

咸阳城本不大,有个风吹草动是很容易知道的,但是因为莲儿基本不露面,所以很少有人见过她。他们到五芳阁的时候,新杰的那些朋友看到莲儿都无比惊艳,几个男人都一直偷偷地看她。新杰开始还有点觉得对不住莲儿,但是她向来都习惯了男人的瞩目,倒是很淡定,微笑着听他们几个聊天,间或跟新月说说话。新杰也知道,黄陂他们也就是有点花痴而已,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他有时候觉得唐门在咸阳显赫的地位,限制了唐家的女孩子的婚姻。其实新月也不小了,但是要想在咸阳给她找个匹配的人家,还真不容易。他有时候很佩服他的姐夫,也就是新玉的丈夫,一个小小的守备,有一天,爱上了新玉,就直接登门来求亲,无所谓唐家的地位有多高,双方差距有多大。

这些人因为有新月和莲儿在坐,最开始都很规矩,酒过三巡之后,就有点管不住了,丁文就开始说了:“我们本来今天叫水仙来的,结果她说她不舒服,来不了,她是不知道新杰回来了,要不然爬都会爬过来的。你小子也挺害人的,自从你上次在她那里过了八月节,被兰馨提着剑去捣了场之后,就再没去找过人家,你这一走就好几年,她都问了好几回你回来没有。”这话题一起来,让新杰浑身不自在。平时他倒是无所谓,这些咸阳城里的姑娘为他颠倒折腾,他都习惯了。可是今天莲儿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极为不愿意在她面前让人提他这些艳史。他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居然笑嘻嘻地看着他,让他更觉得紧张。可是这帮人还没完,黄陂接话道:“老弟啊,哥哥我真是很佩服你,一个兰馨也就算了,这些咸阳城里的哪个姑娘提起你来都是一副紧紧张张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到底怎么搞定她们的,你也教教我。就说那个红牡丹,一年前终于要从良了,摘灯笼之前看到我还问有没有你的消息。”

新杰如坐针毡地干咳了一声,脸逐渐被憋得很红。

这里阿志是个明眼人,刚才在路上约他们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他朋友的心迹,看到他如此狼狈,就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朋友对他的这位表妹即便没有说破,但是想博得她的好感是肯定的。大家几十年的哥们儿,他当然希望新杰能够幸福,所以他赶紧帮帮他:“新杰啊,要说啊,你真是被兰馨害得不浅,要不是她,你又怎么会如此,天南海北地流浪。你看看我们几个,除了良伟,常年在外面跑生意,跟你一样还飘着,其他的无论家里的婆娘怎么样,但是好歹都成家立业了,有的都是孩子他爹了。其实说起来,你是我们这些人中的翘楚啊,要人才有人才,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我是男人,我要是女人,我也会想嫁给你。”旁边的何良伟也是个灵醒的人,赶紧跟上。“就是就是,那个兰馨真是很泼,而且还不讲道理,是她自己先对不起你的,居然还要逼着你娶她,真是的,唉。兄弟啊,这几年有没有碰上合意的姑娘啊?”何良伟明显地感觉到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新杰的眼光很快地扫了一眼他表妹,可见他和阿志猜的都不错。“如果有合适的,就赶紧安个家吧,也让兄弟们替你高兴高兴,老是这么飘着也不是办法。我是因为胖得像冬瓜,不好看,我要是有你的一半好,早都成家了。找个通情达理的,把兰馨的事情解释清楚,我们哥儿几个都可以给你作证的。”

“白姑娘见过兰馨吗?”阿志问,莲儿摇摇头,新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你要是没见过,还是一辈子别见她的好,你这么文静美丽,跟天仙似的,要见到她,非被她吓到不可。”

“说到兰馨,我前几天还在街上看见她来着,你要小心点哦。”黄陂说。

新杰一听这个也很头痛。

“兰叔也来找过她两次,想让她跟着回辽东家去,不知道怎么样了。”新月忍不住说。“兰叔上次说他先把伍儿接回去,那毕竟是他外孙。那孩子太可怜了,兰馨经常不在,经常一丢给奶妈照顾就几个月不见人。”

“这种女人太自私了,根本不配当妈。不过新杰啊,倒过来想,你也算幸运的,幸亏发现得早,要是等过门儿了才发现,就晚了。我家那个臭婆娘虽然臭,但是不管怎么样孩子和家务都是尽心操持的。”阿志一提到他家娘子,因为有当年的典故,除了新月和莲儿,这几个人都是在座的,所以都笑出来。

“月月,白姑娘,你别见怪,我们跟你哥说话随便惯了。”何良伟很体贴她们。其实他就是人胖一点,人倒是看着很齐整。可能长年在外面跑生意,特别会做人。

新杰不想再在这些烦恼的问题上纠缠,潜意识中,他不希望莲儿觉得他的生活很混乱,或者曾经很混乱。

“良伟啊,前面街头拐角那个雅华针坊是不是你家的买卖?”

“是啊,”

“今天我们从那里过的时候,看到他们在卸货,新货还没上架,一会儿你陪我们一起去那边看看吧。我久了没回来了,除了给月月和莲儿选些衣料,也想去给家里其他人挑一些礼物。”

“你早说啊,那是我刚从杭州进回来的新货,今天才到的,吃完饭我们早点过去了,免得店里的伙计都上了架,好的被人挑走了。”

“好啊,听说你这几年生意不错。”

“还好吧,没有你的月华轩红火。不过我还正想跟你商量呢,最近我在洛阳开了一家,还不错。我们现在店里的货,有一半是杭州那边自己的绣坊出的,我想在京城也开一家,除了卖苏杭刺绣,也卖我们这边的土布。京里做官,做生意的老乡多,不出门的时候,在家都喜欢套着软和的土布衣服。城里哪有人自己纺纱织线的,所以很多从这边带家里的土布过去。我们这里的天比较干,结的棉桃子好,织的布也比很多地方的布软和贴身。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好啊,你最好做一些家常的成衣,这样的话,我也不用让高飞每年给我寄到各地去了,干脆我有月华轩的地方你都开一个如何?”

“哈哈,好啊。”

“兄弟啊,要我说,你还是早点娶个媳妇儿安个家,总不能一辈子都让高飞给你操持这些事吧。”

吃完饭,几个人又约了第二天晚上再一起喝酒。

“月月和白姑娘也一起来吧。”何良伟很殷勤。

“好啊。”新月倒是很喜欢。但是莲儿却笑嘻嘻地说:“下次吧,我们在,让你们拘泥的很,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聊天都不尽兴,你们几个能够凑齐也不容易。”

“哪里的话。我们也就那几句野话,从小说惯了的,别的也没有。”

“一起来吧,”阿志也开始邀请她们,“这几天天气好,要不别喝酒了,姑娘们晚上出门也不方便,明天下午去新杰的青木茶社喝茶好了。”他有点感到何良伟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在新月身上。

于是就此说定了,其他人散去。

剩下阿志陪他们一起去何良伟的店里。阿志因为要去洛阳上任,也想挑些东西做礼物。

何良伟陪着新月很开心地挑着,莲儿每样东西都只是略看一看,直到看到一块白丝锦缎,上面织着百合的图案,停留了很久,才去翻看别的。新杰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有时候跟阿志聊几句,对他挑选的东西给点意见。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莲儿开始在看一些色泽深重的绸料,显然是在给奶奶选东西。新杰突然觉得他应该给他父亲买点什么,自从他成年以来,从来没有给他父亲买过什么。

“莲儿,能帮我给我父亲挑一下吗?”

“大老爷?”莲儿有点意外,她听人说起过新杰跟他父亲之间的隔阂。

“是啊,我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我想我应该给他买点什么。”

莲儿欣然默许,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不仅有纯真的一面,也有一颗柔软的心,或者心里有他柔软的一面。她很快选了一件暗格子的织锦的大氅,低调但是质地很好。过了一会儿,她也给奶奶选好了东西,但是没有自己的。她开始慢慢地一幅幅欣赏着墙上的绣品。

“白姑娘,怎么没有看上给自己的衣料吗,姑娘喜欢哪一类的,我让他们专门给你订?我跟新杰是多年的兄弟,不用跟我客气。”何良伟笑盈盈地问她。

“哪里,您这里的东西都很好了,只是我最近刚做了一套,不想太浪费。”

“你可不要替新杰省钱哦,让他破费一下,给你多买点料子备着,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多些衣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就是,别饶了这小子。”阿志也这么说。显然他的朋友的倾向很明显了,但是女方的心思很难琢磨。

莲儿知道新杰一直在看着她,她不想让他太尴尬,于是说:“那三哥送我那套百合织锦好吗?”

“好啊。想好了做什么吗?你可以让良伟店里的师傅帮你裁做,他们的手工在咸阳也是出名的。”她这么干脆地接受,让他有一点点意外,当然也很欣慰。

“哦,是吗?那我画个样子,让师傅照着做就好了。奶奶那块也一起吧。”

何良伟叫来了店里的裁缝,本来是想让莲儿说,师傅画的,哪知她三下两下就画好了,让他照着比例去做。师傅很快给她量好了尺寸,感叹不已。新月向来喜欢莲儿的着装打扮,于是也要求跟着做一套。

第五章 秋夜微寒

他们回到老宅的时候,新杰又去见了他父亲,虽然觉得给父亲提东西过去比较别扭,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父亲的生硬表现并不意外,但是他能够再次感觉到他眼中的温柔。唐岚确实心里很高兴,而且对儿子的表现很意外。自从他懂事之后,都在为他母亲的事,抗拒着他。他也觉得愧对妍妍和儿子,但是从来没有说出来。目送他离开屋子,唐岚觉得他平时关心这孩子太少了,兰馨的事,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孩子。当年若不是周家出了意外,若不是以为那个女孩再也不可能回来做唐家的媳妇,他不会匆忙间答应兰家的婚事,也不会让儿子为了兰馨那种混账的女人烦恼。新杰是他和妍妍唯一的孩子,是他和他唯一爱着的女人的孩子,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常常无法正视自己失去妍妍的哀伤,故而总是回避着这孩子。从小因为父亲的疏远,大娘的苛责,这孩子不得不和姑姑常年漂泊在外,对他这个父亲就更为漠视。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儿子转变了态度,但是他确实很高兴。难道是因为这几天他身边有新来的表妹陪伴?对于玫莲那姑娘,如果新杰真的和她有缘,也许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或许也是妍妍在天之灵的意思,若真是她选中了这个媳妇

新杰并不知道父亲想些什么,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父亲眼中有一丝异样,但是他自小不善和他交流,也不愿去深究,只是机械地从他书房退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路过大书房的时候,发现莲儿坐在里面看书,十分专注,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他很是好奇,是什么内容这么吸引她?走近了才发现是家里存的梵文医书,唐家祖上一直到他们这一代,都在收集不同的医书,这套梵文的医书总共二十二册。新杰曾经也读过,但是因为自己的梵文有限,很多地方看得一知半解的,翻了一两本就作罢了。他们兄弟姐妹中,也没有其他人能看懂,于是便被束之高阁。除此之外,还有些单本的梵文的药书,应该都是当年的一些僧人带来的。佛僧也研究医理和药剂。这些书被新杰拿回唐庄的书房研究了很久,但是语言障碍使他很是烦恼,后来出了兰馨的事,他远走他乡,就再也没有碰过。家里其他兄弟姐妹就更没有人动过。这个女孩子这两天让他太多意外,太多吃惊。他不知道她身上还会出现什么让他意外的东西。他对她充满了好奇。

她确实看得太专心,直到他进来她才发现。这套书太吸引她。太后当年招她入宫之后,曾经派人找回了她祖父收藏和编写的众多医书。她在宫中的几年,都逐一研读。她祖父的很多手稿中的医理,跟传统的中土医书记载有很大出入。很多地方她都百思不解,今天她在大书房中无意发现的这本梵文的医书,刚刚看了几页,其中的一些内容就跟爷爷写的医书中的内容得到了印证。显然她的祖父以前应该是研习过这套书中的内容,或者是类似的西洋医术中的内容。但是在她家的藏书中,莲儿没有找到过相关的内容。

在后面跟他的对话中,她发现,他也不知道这批书的来历,他曾经试图研究过,但是因为梵文有限,很多地方看不明白。

“我觉得书上很多内容可能补充了中土医术中的不足,但是很多地方的梵文我都看不懂。”“梵文我能看懂,但是有的内容我看不明白。”莲儿正相反。“所以庄子里书房架子上跟那些梵文药书放在一起的笔记是你写的?”

“是啊。”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里面有很多都是在他想不通的时候的鬼画符。

“我还以为哪位前辈写的呢,嘻嘻。那我可真是要好好请教三哥了。”

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他们两从此开启了一个一生都在进行的一个主要话题。

再后来,晚饭后坐在一起研读这些医书,成为了他和她的一项重要活动。

在这些讨论中,没有别的杂念,没有羞涩,没有尴尬,纯围绕这医学医书和医术进行。

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当时怎么想的,但是他自己在后来那几个月里相当享受这种时光。他发现那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新月想等衣服做好再回庄子里,反正奶奶去了庙里斋戒还没有回来,所以新杰决定跟她们在城里的老宅子多住几天再回唐庄。这样,也多了几天跟莲儿单独同住一个小院儿的时间。

上午,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看书,下午和晚上,新杰有时候会出去跟阿志他们喝茶喝酒,有时候新杰自己去,有时候新月会拉上莲儿一块儿去。自从上次在五芳阁,他们当着莲儿的面提起水仙和红牡丹后,估计后来阿志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再没有人在两个姑娘在的时候提起这事。

这天晚上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聚会,因为阿志的假期满了,第二天就要去洛阳赴任了,阿志真心地对他说:“新杰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白姑娘。”新杰没有很快回答他,他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兄弟啊,说实话,其实你心里很喜欢她对吧。反正她不是你亲妹妹,只是你远房的表妹,喜欢就赶紧订下来吧,这种事不能拖,你也别指望人家姑娘来找你啊。人家是正经人。”

“阿志,我知道,关键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喜欢她,其实我也就才见到她几天,对她好奇倒是有的,但是其他还说不上。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你啊,就是太高傲了,也是被那些女人宠坏了。她们都跟着你转。你要知道,白姑娘跟她们不同,人家是规规矩矩的姑娘,心里即使再喜欢,也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赶着你上的。”

“这我当然知道。”

“你自己抓紧吧,错过了,再碰一个可心的并不容易,你也不会想像我这样将将就就一辈子吧。”

新杰心里很感激阿志。那天晚上他们喝酒到很晚才回来。

走在院子里的时候,看看月亮,算算时辰,应该是莲儿又在练她的剑舞的时候,而且都已经快练完了。他发现这丫头很执着,很认真,每天都很坚持,不知道今天练得如何了。

他想起刚才阿志的话,发现这几天自己确实会经常想起这丫头。他离小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听见莲儿在轻轻地哼着曲子,听着脚步的动静,仿佛她在跟着自己哼的歌跳舞。院门没有关,从远处可以看到院内灵动的身影。他不想惊动她,远远地站着看着她舞着,他很熟悉这段蝶恋花的曲子和舞蹈,在很多地方都看人跳过,只是她跳的肯定是自己改过的,比在乐坊看到的更加飘逸,但是有的章节又更加快乐。这让他想起几天前她说的要舞得飞起来的话,显见得她是用心去飞的。直到她停下来收住,他才走进院子。看到他回来,她脸上显得颇为害羞,显然是猜到他可能看到她跳的舞了。

“真的蝴蝶也没你这么美的。”

“谢谢!”她显得更为害羞,头微微地低下,在月光下显得极为动人,很撩人心扉。他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底燃起拥有她的欲望,随着她稍显凌乱的发丝飘动他心中的渴望愈来愈强烈。特别是那娇艳的红唇,带给他一种特殊的诱惑。自从取消兰馨的婚事后,他有过数不清的女人,但他某种程度上有洁癖,从来不曾主动亲吻过任何女人,从未对女人的唇有任何想法,此时此刻不知是为了什么,除了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气流,他还有一种将那美丽的花瓣衔住慢慢品尝的欲望。

“今天高兴,喝得比较多一点?”她很快转换了话题。

“是啊,阿志明天要走了,大家都喝得比较多。我不站在这里了,免得酒气熏了你,明天见。”他要在管不住自己之前赶紧走开。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地笑笑,他有时候觉得她的笑容有点难以捉摸,有时又有点让他害怕,就像她看透了他心思。

回到房间后,新杰又想起阿志的话,她确实和那些女人不同,那些女人是跳舞给客人看的,她显然是跳给她自己的。舞娘的表演是希望有人看,她反而为被看见而害羞。而她又是相当机警的,刚才如果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他很难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也许会真的冲过去抱住她,她肯定察觉到什么,给他一个喝多了的台阶下。那点酒对他来说,真是不算什么,在回来的路上早就耗尽了,刚才的欲望绝不是酒带来的。

他发现他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花过这么多心思,思前想后的。难道他真是爱上这个丫头了?刚刚认识几天,他是否应该保持一点距离再想一想呢?

第二天一早,大家刚吃过早饭,门口的人就来说拐角糕饼铺的孩子一定要见莲儿。原来是顺儿告诉了启儿她这几天没有走,所以他们决定赶着把认亲的酒席办了。这个启儿,其实是从口外讨饭来的一个孤儿,也就是莲儿在救了顺儿的娘和嫂子的第二天,莲儿从咸阳的百草堂出来,在路上撞到了启儿,扶起他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病了,就让他坐在路边的粮铺门口,从店里要来水,给他服了随身的丹药。粮铺的老板也是善心人,答应让启儿在那里呆几天,后来启儿就在粮铺帮着给各个餐馆铺面送米送面,因此也认识了糕饼铺的顺儿。粮铺的老板觉得启儿这孩子老实而且机灵,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就想认了他做干儿子。启儿感激莲儿当初救了他,无论如何要请莲儿过去一起摆酒。顺儿和启儿就是专门过来请她的。新月那天懒懒的,说不舒服,不想出门。由于昨晚怀疑自己真是爱上这丫头带来的顾虑,新杰本来不想跟她一起去,但她很诚恳地邀请了他陪她一起去,他又不忍心拒绝。

于是那天下午他单独陪她出门去了王家的酒席,在路上莲儿跟他解释了人家为什么要请她去。这些他仿佛都没怎么听进去,经常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到了那里,人家的街坊邻居已经来了很多,热闹得很,在一个小小的酒馆里挤满了人。这个时候他发现莲儿其实还是从宫里出身的莲儿,虽然她善良,她可以帮助街上的流浪儿,帮助街坊邻居,救济他们,但是她并不适应他们那种过于嘈杂喧嚣的热闹场面。他们看到她的时候,觉得是看到了天仙,但是太多陌生人围着她的时候,她有点怯怯的,不自觉地向他靠拢。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他陪着来了,可能她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事情,见过这种场面。在这里,她不再是一个能够洞察他心思的精明女人,而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人。小酒店的地面不平,莲儿被跘了一下,他赶紧伸手挽住她的腰,这个动作他做得极其自然,感觉很好,而且他让这个动作一直维持到他们坐下来。他知道他这么做,特别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很害羞,但是他不想放开,她也只是害羞,没有反对。同时他很快听到旁边有人偷偷地赞他们是非常般配的一对。他知道这次伸手送出去的不止是帮助,也是对自己感情的一种判断,这一伸出去之后,就再也收不回来。

这个动作后来也成了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的一种习惯。莲儿很多年以后问过他,是否后悔当年扶了她一把,他觉得不后悔,虽然在那以后,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他为她付出了很多,但是莲儿也把她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也许他得来的比他的兄弟姐妹都艰难,但是他不后悔。两个人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的感觉,无论是经历了什么,他都觉得幸福。

他们从那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上明显地感到秋意,莲儿觉得有点凉凉的,缩了一下肩,他再次靠近她,给她以温暖,很自然地轻轻搂住她的腰,她没有反对,默默地随着他一路走回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彼此都有一点紧张,但是又有点欣喜。

一直到了他们住的院子,送她到她的小屋门口才正面看看她,夜色虽然很暗,但是他能感觉她的脸因为害羞在发红,他很想拥有她,但是他知道他此刻不能。

“莲儿,以后不要让别的男人靠你这么近。”

“你说什么”她那双眼睛那么大,他发现自己已经掉进去了。

他轻轻地拥抱了她一下,就匆匆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知道他必须走开,并不是因为他害羞,而是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已经早已不是一个青涩少年,再不离开她,他知道自己会做什么,虽然刚才他看到了她迷离的眼神,但是他不能伤害她。也许明天,他应该找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弄清楚她是否能够真的接受他。

但是第二天以后的事,让他知道能够早一时拥有自己心爱的人就不要等待,否则中间的很多经历差点让他失去了她。后来他曾经问过莲儿,如果那天他要她,她会怎么样,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但是他很愿意相信妻子跟他说的那句话:“生来就是为了等你的。”

第六章 琴言心声

琴言心声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何良伟就来等着了,说是衣服做好了,亲自来请新月和莲儿过去试,他没有带过来是因为怕需要修改,而且店里有新货,也希望新月和莲儿再去转转。新杰很明白这小子目下的意思,是盯上新月了。眼见新月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而且新月也不小了,所以他没有阻止,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在路上他让何良伟带着新月先去店里,说自己要跟莲儿去买点东西,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她没有问。等他们朝花市大街走去的时候,他才告诉她,他要带她去买那天的那把琴,他觉得那把琴跟她很配。她放慢了脚步,望著他:“三哥,你知道琴这个东西是需要养的,一旦拉上了,有时候是需要用一生的。而且这把琴很高贵的,你知道来唐门之前,我只是宫里的一个侍女,严格来讲,只是一个下人,配不上的。”

“你还记得你那天说,琴为心声吗?是一种心灵的感觉,跟你原来是什么身份没有关系的,更何况那是原来,都是过去的事。配和不配是人们有时候找不到理由而用的理由,很多东西是看缘分的。你只要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是否愿意接受?”

她看着他,眼里有隐隐的泪光,“不要想太多,只要你喜欢,其他的交给我。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又过了很久她才终于说:“喜欢,但是不知道能够拥有多久?”

“只要你愿意,可以终身拥有。”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化,有一点惊讶,但是更多的是默许。于是他很自然地又再次挽住她的腰,朝拐角的店铺走去。大白天的,在大街上,她比昨晚更为害羞,在阳光下,他明显看到她红红的脸。但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莲儿永远是莲儿,经常让他意外而且愉快,她突然抛开害羞,挑了挑眉毛,顽皮地说:“你昨晚刚刚对我说的,不要让男人靠我这么近的。”明眸善睐间不经意荡漾出无限诱惑。

“我是说别的男人。”他不由地哼哼。

“只许州官放火了?!”她已经开始打趣他,自己先笑起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发现她有的时候很爱笑,而且笑得特别开心。他们这么亲密地走在街上,本来就很多人侧目,更何况她笑起来的时候特迷人。

“如果你不想我找人打架的话,以后在外面不许这样笑了。”

“为什么?”她有点诧异。

“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笑起来,有多少男人盯着看吗?”

“人家都说三少爷武功盖世,如果”她眼睛开始滴溜溜乱转,他唯恐她在街上想出什么怪主意来,于是揽着她赶紧走,这丫头太顽皮。

“我们赶紧去买完了琴,新月他们还在等着呢。不知何良伟那小子又打什么主意。”

“呵呵,你们兄弟同心哦。”新杰不知道她后面有什么打趣他的话,但是幸亏已经到了店门口,他大声招呼高老板,以此打断莲儿的捉弄。

第七章 唐大公子

唐大公子

新天在洛阳办完事情之后,急急地赶回咸阳。他先去了唐庄,结果奶奶还在庙里还没回来,玫莲和新月都来了城里,只有母亲在那边准备奶奶寿宴的事,让他扑了个空,他即刻又赶回城里的老宅。

奶奶的生日快到了,他还没有给奶奶买礼物。而且奶奶生日之后,新天要跟新原一起去参加皇上召集的秋狩。他本来以为奶奶会让他和新杰一起去,但是奶奶和爹爹商量的结果居然是让新原跟他一起去。新原不能说不好,而且骑射也是他们兄弟中最拔尖的,但是唐家派人去跟着皇上狩猎,能否猎到什么,倒是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敌人猎到什么,就是不能有任何危及到皇室,皇权和太后一系安全的地方。所以虽然是去考校技艺,对于唐家的子弟来说,不如说是去加强保卫。在所有的兄弟中,新杰是武功最高,江湖经验也是最多的,而且最近一直跟着太子,对京城的各路人马也熟悉。他本来以为有新杰,可以替自己分担一部分的,但是如果是新原,那么自己要提前做的准备功夫就要多很多。

新杰从京城出发之前就给他信说明了自己的行程。他想等他回来一起先议一议各种形势的,一起先计划一下。奶奶去庙里斋戒了,是小九陪着去的,平时跟着她的玫莲反而跟着新月进城来给奶奶置办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姑娘了。这几个月各种杂事非常多,他很少有时间回唐庄,玫莲即使进城办事也是当天往返或者头天来第二天走。

三年前,小九奉奶奶之命在京城救了她,他奉命在京畿道上接应,只是在路上转运的时候匆匆见过她一面。当时因为她重伤在身,十分憔悴且又女扮男装,没有太引起他的注意。小九一路护送她回来,他自己反而进京办别的事情去了。四个多月以后,他回到咸阳外唐庄再次见到她时,他几乎认不出那就是他当时帮小九转运的人。

那天他午饭之后回到庄里,想回房休息一下再去见奶奶,路过姑姑的院子时,里面传出一种古怪的味道,像是药香里面夹杂着臭鸡蛋的味道。他并不知道玫莲住在姑姑的院子里,他甚至忘了奶奶让这姑娘用了姑父侄女的身份。姑姑已经出家很久了,院子里面这种古怪的味道当然让他警觉,必然要进去一查究竟。进去了才在院子的小厨房里找到了这个正在忙碌着的女孩,据说她正在照书研制一种风湿痛的药膏。屋子里的乌烟瘴气和恶臭与这姑娘的美貌和她异常的专注构成了一幅极其怪异的画面,从此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从那以后,他经常在奶奶身边见到她,而且凡有大事或者疑难,奶奶也会让她有所建议。她的学识和精明,经常让他很意外。以前他很多时候,觉得女人就是女人,无论是否漂亮,但是有几种是很典型的,一种是像自己奶奶或者太后这种,甚至自己的姑姑,极为聪明智慧,但是个性很强势,或者像自己母亲这种,典型的智力平凡,但是虚荣心很强,或者温柔的贤妻良母,但这种人往往都很弱势。

这位姑娘虽然遇事很有见地,但是说话并不霸气,从来都很温和,也不固执己见,连唐家上上下下的下人都很少有人挑剔她的。像唐门这种大家族,下人很多都很难缠的,能摆平这些人,让他们嘴里不说你的坏话就不错了。

除了商量正事,偶尔闲暇时碰见玫莲,她的谈吐有致,也给他留下极好的映像。因为小九一路护送她回到唐庄,而且小九常年在奶奶身边,跟她接触的机会也多,所以她跟小九异常熟悉,很明显地是她把这种关系定格在亲密的姐弟关系。有小九在的时候,他会发现他们两之间的谈话经常会很风趣。小九也是个随和的人,但是因为成长环境里父亲的严肃和母亲的无趣,让他以前并没有如此幽默,显然玫莲来了之后,他的性格和谈吐有很大的改观,他把这些归咎为玫莲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欣赏这位所谓的表妹。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可能没有京城里他母亲为他牵线的一些世家小姐漂亮,但是她更加生动,更有智慧,在帮助他处理家事,百草堂和贸易货栈的事务上,远比一般人有见地。

新天本来想随着母亲的意思在京城那些名媛中随便选一个娶来帮助持家也就罢了。但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挑到他最满意的,不是这不对就是那不对,所以这个随便到现在也没有一个结果。也就是因为他的东挑西捡,让他和新杰在京城和咸阳都出了名。他跟新杰不同,新杰是名副其实地花花公子,京城和咸阳的舞姬歌女无不慕其名的,而且他也真是留宿花间。因为兰馨的事情,父亲和奶奶都觉得对不起他,所以在这件事上也不便管教他。而他自己不同。他从小被母亲宠着,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跟自己母亲的丫头红玉好上了,十七岁又有了栖霞。他母亲向来给他灌输长房长孙的观点,在京城里,大家公子特别是长子,有三妻四妾都很正常,在结婚前一般都有一两个侍妾。他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就是这样给他灌输的,虽然父亲极力反对,奶奶也不想让他演变为京城的公子哥儿习性,尽量教他唐门这种江湖中重要门第的未来掌门应有的做人原则,但是青春期的冲动使得他在那个时期还是偏向了母亲的溺爱提供的方便。

那个时候人性的冲动占主要部分,幼稚成分居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江湖经验的增加,以及奶奶长年潜移默化的教诲,他逐渐成熟。他原本想对这两个丫鬟负责,干脆在她们两个中选一个,给个正式的名分,奶奶和父亲都同意,觉得这毕竟是他自己成人以后做人有责任心的表现。但是母亲坚决反对,这事就拖了两三年,后来红玉怀上了他的孩子,意外流产大出血死了,他也难过一段时间,但是毕竟感情不深,很快就过去了。他本来想吸取红玉的教训,给栖霞一个名分,但是母亲非要坚持说这丫鬟跟他是为了这份家业,坚决不同意。直到后来,母亲以她特有的方式证明给他看了之后,他才相信,母亲在京城官宦家眷里学来的这方面的智慧,在识别这些势力人的身上还是很有用处的。从那以后,他开始接受母亲的安排,决定在这些名媛中去挑一个门当户对的。但是总是没有最满意的。所以二叔的儿子二弟新宇虽然只比他小三个月,但是孩子都四五岁了,他还在举棋不定中。自从栖霞被母亲赶走之后,他有时候也跟着新杰和他那些朋友偶尔去放纵一下。新杰只比他小一岁,在花丛中是出了名。虽然他自己也曾学习音律诗词,但是比起新杰来差太远了,唯一能跟他一较高下的就是武功。但是这种东西在花楼里是没用的。新杰为人幽默,心胸宽阔,从不斤斤计较,待人义气,虽然他们所到之处,那些女人经常围着新杰转,但是他并不妒忌,倒而是很欣赏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人人都以为新杰是放浪形骸之外,过于风流,其实他很理解他这个弟弟,他有时候是很无奈的。越是像他们兄弟这种背景,越是希望有一个能有情有意的伴侣。大千世界,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还真是不容易。

他经常拿玫莲跟京城里的那些名媛比较,除了家世背景,玫莲比他认识的其他人都更适合他的喜好。但是很多因素又让他踌躇,他知道母亲希望有一个娘家极有背景的妻子来增加他的门楣,而且在沂祥的事情完全解决之前,玫莲不能随他进入京城的社交,虽然她可以长年在咸阳驻家,但是为以防万一,他不得不多加考虑。现在倒是好了,沂祥的事情已经过去,这方面的顾虑不会有。从奶奶和小九给他讲的情况来看,当今的太后还是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就凭这一点,就足以抗衡他母亲所谓门当户对的想法。而且自己的奶奶很喜欢她,遇大事都准其参详,可见奶奶也不会反对。唯一的障碍就是玫莲自己,从第一次在咸阳见到她伊始,她对他总是敬而远之。无论他怎么接近她,她都从不加以特别的辞色,总是很温和,但是总是淡淡的,让他有种无从着力的感觉。无论他送她什么,都是小礼物或者家里人都有的东西收下,贵重之物退回,除非有特别的理由。小九很明白他的心思,但是兄弟之间没有明说,其实他知道小九可能也喜欢她,跟她有说有笑,显得比跟新天要亲热得多,但是小九也是在某种距离被她定住,无法再进一步。

十几天前他去庄里看奶奶,正好碰见玫莲在跟新月一起,她在跟新月讲一首古琴曲子,后来又演示给新月看,她的神态和话音十分专注而且热烈。这十几天来都让他挥之不去。

第八章 手足之间

手足之间

新天一路进城,到了大门将马交给刘福,便问玫莲姑娘是否在家,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见到她。“白姑娘一大早陪新月小姐去何少爷的绸缎铺了,说是咱们小姐前几天做的衣服做得了,他们去试试,然后新月小姐还想再逛逛街买买东西什么的。”

“老三回来了?”

“回来几天了。早上是何少爷专门来请的,三少爷也亲自陪着小姐她们去了。”

“老三什么时候有兴致陪着逛街了,他倒是很宠月月,月月每次求他办什么事儿都能答应,也怪了。他们回来了即刻来告诉我。”

刘福只是应了一声,他不想多嘴。他当然知道三少爷是从来不陪家里姐姐妹妹逛街的,连着几天让他跟着逛也不是月小姐能够办到的。那天晚上三少爷和白姑娘单独从外面回来,三少爷一路揽住她进来,是他亲眼见的。他在这里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大少爷什么心思,这两年他一年四季变着花样地让他叫人往庄子里给白姑娘送东西,贵重的金银珠宝人家不收,就变成四季的鲜花瓜果和一应土玩。在刘福看来,白姑娘是个好姑娘,为人和蔼,从来没有把他当下人,都是福叔福叔的叫着。他当然希望这姑娘有个好归宿了。三少爷虽然很少来家,那都是因为太太看不顺眼,但是三少爷人好,帮着三少爷照顾兰馨住那个小院儿的,就是他的表哥。大少爷人也不坏,但是就是大少爷脾气,而且他以前对红玉和栖霞那两个姑娘,也就那样,再加上太太那样一个难侍候的婆婆,白姑娘跟了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他不想多嘴,由着他自己去发现吧。

他刚刚把马牵进来让人牵去马棚,还没来得及关中门,就有高家古玩店的人送货来,说是三少爷刚刚在店里买的琴。

新天刚刚走过前院中间,听到这个他停顿了一下,心里很是疑惑。他从来不知道新杰有兴趣陪哪个姐姐妹妹去逛过街,今天例外,而且还买了琴回来。他记得那天在庄子上答应新月送她一把古琴的。也许就是给月月的。他不想多想,但是又无法释怀。自从玫莲来了之后,他在京里见到过很多次新杰,但是从来没有提到过,他在唐庄见到玫莲之前,他本已忘了这个人,自然不会在新杰面前提起,在他对玫莲动心之后,他也从来没有在新杰面前提起过她。

他去父亲的院子见过父亲之后,回到房里处理了一些信件,还迟迟不见他们回来,心里有些烦乱。说实话,他很爱他的兄弟们,特别是老三和小九,也很看重他们的优点。他觉得女孩子都应该很容易为他们动心才是,老三居然跟着他们逛了大半天还不回来让他颇为怀疑。他很烦乱地丢下手边的事情,打算出去走走,他也确实需要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送给奶奶做寿的。刚走到北街口,就碰到何良伟铺子里面送货的两个小厮,一人手里提着两个大的送货抽屉,恭恭敬敬地给他打招呼。

“都是我们家老三买的?”

“也不都是,有些是白姑娘买的,有些是我们家少爷送给老太太,唐姑娘和白姑娘的。”

“他们还在店里吗?”

“没有了,中午的时候就跟我们家少爷到醉仙楼吃饭去了,后来丁文少爷来店里请我们家少爷去他们家城南的院子看花,在店里没找着,就上醉仙楼找去了,这会儿可能都在丁少爷府上呢。”

跟这两个伙计分手以后,他心情又好一点,显然是被一起请去丁文家了,他自己觉得有点好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老三就回来这几天,陪着她们出去转转,也值得自己疑神疑鬼的。难道他真把老三当成这上面的对手了?不过他太了解老三,这种事情上,可能在他周围他所惧怕的对手也只有他。

他自己在正街上转了一圈,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给奶奶,于是到自家的皮货店里挑了一个貂皮暖手给奶奶。

他回家的时候,居然意外地发现不仅新杰他们已经回来了,而且连丁文他们几个和何良伟都来了,都聚在小客厅里。原来是新月跟何良伟说他们买了一把好琴,正好丁文也是很喜欢音律的人,便跑来家里看。新杰坐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玫莲并不在里面,倒是新月看见他,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把他拉进去。跟大家打完招呼之后,他在新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新月就开始跟他讲他们如何买的琴,如果不是玫莲,她也看不出这把琴的好处。果然是应着前面的话,玫莲进城来陪她选的。他顺势问:“怎么没看见白姑娘呢?”

“你还说呢,我们刚回来,帐房的高先生就找人把白姐姐叫走了,说是你吩咐的,让她回来就去看百草堂的一个账目去了。”看来无论是高先生还是玫莲都是忠于职守的人。

在这厅上,都是因为精通或者喜欢音律平时跟新杰混在一起的人,新天在栖霞被赶走之后,跟他们的交往也很多,特别是这两年。大家都哄着想听听这把古琴的演奏,于是挨个儿都试了一试。只有新杰默默地坐在那里不动。

“三哥,你不来试试?这里就你和大哥弹得最好。”

“我已经很久没有摸过了,还是大哥来吧。”新杰似乎很累的样子,懒懒的。

“要是白姐姐在就好了,那天她给我讲的那首空山用这个弹出来一定比用我原来那把好。可惜我还没学全。大哥,都是你,干嘛这么赶着让白姐姐看什么账。”

“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白姑娘让在百草堂的生药那边试用了新的记账方式。总得来说,账房里的人还不大熟悉,有些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虽然给我解释过,但是我也是一知半解,所以还得她去解决,让账房的熟悉了就好了。”

“白姑娘还懂这些。”何良伟很诧异,他不自觉地回头看看新杰。

“是,白姑娘的计数算理很高明。”新天没有继续说,因为这牵涉到百草堂的内部操作,也牵涉到玫莲的真实身份,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得太多细节。“当然,她的琴弹得更好,是不是啊月月。”

“那是,我是肯定比不了的,只有大哥和三哥可以跟她比一比。”

“要不过几天奶奶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比划比划,丁文,你们也带上顺手的琴过来,不带也没有事,庄子里基本上都有。人家家里过年过节,请人唱戏,我们自己给奶奶演演,不是更好。”在坐的都是被邀请了的,这么一说,都来了兴致。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聚在一起斗斗艺呢,于是一堆人就开始计划曲目和比法。新杰也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应付他们。

他的心情因为莲儿去账房变得很低落,倒不完全是因为她离开,而是他发现他还很不了解她。他居然不知道她懂得精算,而且奶奶让她帮助梳理这几年百草堂的账目。本来这丫头有很多让她意外的地方,多一门技艺本来并不奇怪,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方面的。显然这些事是跟大哥共同处理的,大哥这几年的状态他都很清楚,但是为什么新天最近这两年见到自己只字没有提家里有这么一个人呢?百草堂是唐家经济来源的根本之一,让她总查百草堂的账目,也就是帮助执掌唐家经济中枢。大哥至今单身,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如果这样,莲儿为什么今天上午又会接受自己呢?这些猜疑让他的情绪从峰顶跌至了底谷。他和新天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但是向来感情很好,他不能够因为这些事情伤害兄弟,也不能违逆奶奶的安排。而如今自己的身份也是他的另一重顾虑。这几天在咸阳城中的悠闲生活,让他暂时忘却了这两年的紧张喋血的日子。即将开启的各种乱事之中,自己是否还有闲暇来顾及女人甚至家室,这些他也不确定。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这几日一直很迷恋这丫头,有点忘乎所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深陷。如果今天不是因为大哥回来,他尚未惊觉。

一屋子人越热闹,就越显得他的寂落。这群人一直折腾到晚饭后方散去。客人离去之后,新天说他要去账房看看,新月自己回了房间,只剩下新杰,自己一个人百无聊奈地走向书房,自己去看那些书和莲儿昨天为他译出来的一些章节。那些清秀的字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自己怎么都看不进去。昨天两个人还一起坐在这里,今天就只有他一个人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为情惆怅。他刚刚坐下来不久,他就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开始有一个人陪伴她走过来,显然是大哥,中间停顿了一下,大哥朝他自己的院子走去,莲儿一个人朝这个方向走过来。他的思想有点停顿,一直呆呆地坐着,也没有望向门口,没有任何期待,直到莲儿走进来,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要告诉我说武功盖世的三少爷没有听见我这么笨的人进来吧?”莲儿笑吟吟地朝他走来,虽然她强打精神,但是他还是可以看出她有点疲惫。显然这账目让她极其耗神。看着让他觉得有点心痛,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三哥,不想跟我说话吗?我好容易赶着把那边做完,以为可以让你陪我去吃点东西的,我还没吃晚饭呢,我不想惊动厨房的师傅了,我们出去吃吧,好吗?”他知道莲儿已经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了,所以很耐心地来跟他说,这丫头真的是太聪明了一点。但是他心中的疑虑他一定要搞清楚。“你刚才让大哥陪你去不就好了。”

“哪有老板陪伙计吃饭的道理。大少爷怎么说也是百草堂的半个当家,我顶多在那里算个帮忙的账房先生。奶奶是因为觉得这两年那边的账目不清不楚,我只是帮奶奶看总账的时候,觉得有点问题,奶奶临时决定让我帮着查一查的。后来确实了洛阳分堂那边有问题,我建议启用新的记账方式,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我刚才已经跟老高他们解释清楚了,他们后面的可以自己解决了,我这个伙计的事也做完了,所以大少爷也放我的工了。”他还是没有说话,他再次注意到莲儿始终称大哥为大少爷,但是这一套说法仍然不能让他释怀。也许莲儿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是不等于奶奶和大哥没有。

“三哥,”他还是没反应,莲儿中间停顿了很久,突然深深吸了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很陌生,“对不起,三少爷,是莲儿想得太多了。”说着她转身往外走了,“打搅您了,十分抱歉。”最后这两句话听起来有点哽咽,他的心跟着颤动了一下,他轻轻叫了一声莲儿,但是她没有回头。

他听见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门,在屋里某个角落坐了下来,就再没有动静了。这一夜,他也不曾听见她出来练剑舞。他在书房坐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屋里,在院子里他看到莲儿的房间还黑着灯,在他听见她坐在屋里某个位置之后,一直也没听见别的动静。他回到屋里,看见早上送来的琴还放在桌子上,他无耐地抚摸了一会儿,轻轻地拿起来,送到莲儿门口放下。

然后自己出了老宅,去了天香楼,在水仙那里混了一夜。他本来是想做回以前放浪风流的三公子,但是一时之间,他发现自己回不去了。他很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对水仙提不起兴趣,莲儿的影子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连水仙都怀疑他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他回来的时候,莲儿已经先回庄子去了。新月还在这里等他和大哥,直到奶奶从庙里回来了,他们才一起回去。因为他早餐的缺席,下午当他看到父亲的时候,发现父亲看他的眼神多了一点忧虑。也许父亲比他想像的更了解他。

第九章 咫尺天涯

咫尺天涯

两天以后他回到庄子里,才发现莲儿在这里居然也是住在姑姑的院子里。他有时候觉得很气馁,要是奶奶有意把她安排给新天,那就应该让她住在奶奶的院子里,或者让她单独住,庄子里有的是院子,干嘛让他这样跟她住在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到庄子的时候,莲儿并不在屋里,他是从刘妈妈的口中知道他对面那套空屋子给了莲儿。他去拜见奶奶的时候,莲儿也不在奶奶身边。奶奶说她去跟着来做法事的师傅出去到各处田庄佃户家里送舍米去了。后来几天他也很少能有机会看到她,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奶奶院子里帮着抄佛经,或者忙着别的一些杂事,很少回自己的院子,即使偶尔碰上,她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三少爷,然后就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显得彼此之间无比的陌生。他有时候在奶奶屋里也看到大哥在那里大家一起商议事情,但是莲儿都是淡淡的,对大哥只是毕恭毕敬地,不假辞色。可以看出大哥是很喜欢她,但是莲儿似乎从来不给他靠近的机会,甚至有时候新天站得离她近一点,她都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点,跟他始终保持着距离。看来大哥比他还无奈。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莲儿说的是真的,她跟大哥之间真就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奶奶也没有给他们安排什么,他也知道唐太太一直希望大哥能够在京城结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他这样做是不是太伤害莲儿了。他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在那个拥抱了她的晚上就已经彻彻底底地拥有了她,这样也少了这么多疑虑和挣扎。

他有时候很羡慕小九,有几次他远远看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地在一起,但是莲儿一看到他,就收声低着头,不再看他,然后找借口走开。连小九都怀疑地问他是不是得罪了莲姐姐。

他很久没有好好跟奶奶说话了,尽量多去陪着老人家,但是也很少看到莲儿,但凡看到他出现,她总有借口说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然后就走开了。直到奶奶生日的前一天中午,他陪奶奶吃完午饭,屋里只有他和奶奶的时候,奶奶跟他聊起了姑姑和百花堂。姑姑出家以后,百花堂一直是奶奶让他帮着照管。那些姐姐大妈的虽然人都不错,但是让他一个大男人整天混在里面,也确实怪怪的。连兰馨都觉得他是不是跟那些姐姐妹妹有暧昧。于是他便跟奶奶商量,怎么样再提拔几个能干人来做一些总协调的事,这样也免得这些姐姐每遇大事都跑来跟他这个大男人商量。

“谁让你不争气,不早点自己另外再找一个能干媳妇儿呢。有个能干的媳妇儿帮着你,不就解决了。还有,就是你那些乌七八糟的这个花那个草的,什么时候能给我断了?我前天还听刘妈妈说,有什么花什么的,还跑到庄子上来找你。你这样下去,即便有合适的人家都不敢跟你,都被你吓跑了。”奶奶说着又好气又好笑,在这以前奶奶还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种话,让新杰觉得很不好意思,连声答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让你一个大小伙子一直一个人管着百花堂,也确实难为你这么多年了。这样吧,我给你找个能干人先暂时帮你管管?”

“好啊,孙儿求之不得。”

于是奶奶叫春桃去把莲儿叫来。春桃回说莲儿去厨房帮着做寿桃去了。

“这丫头怎么搞得,这种事情哪用她去做,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让她捏好了一两个就赶紧给我回来,多少正事要做,她却跑出去干这些芝麻绿豆的事。”

新杰知道莲儿是为了躲开他,找点理由出去的。“您老人家总不会想把莲儿派来帮我吧?!”

“为什么不呢?这丫头能干着呢。你在城里不都见识过了吗?”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奶奶,“你小子是不是得罪她了,新月说你们在城里都好好的,怎么弄得莲儿突然自己先回庄子来了,现在是不是不待见你啊。你呀,以后不许在外面胡混了,外面那些姑娘给你灌多了迷魂汤,搞得你怎么好好跟正经人相处都不会了。”这话说得新杰很是尴尬,听起来就像奶奶什么都知道,并且好像莲儿知道他那天晚上去了哪里,是因为他去水仙那里胡混才生气的。他不大明白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不好意思问。“这孩子向来大器,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回头怎么得罪的人家,怎么好好赔不是去。别一天大头虾似地。”新杰只能连声说是,心里的疑问又不好出口。

过了一会儿莲儿进来,奶奶问她:“你百草堂那边的总账查得如何了?”

“基本上差不多了,该补的一些旧账,大账房这几天就会交进来。总的来说,问题比较多的是洛阳,其他地方都是小问题,我都写了节略给大少爷了,大少爷说他已经跟您商量过了。”

“是,新天跟我商量过了,前几天他在洛阳已经把人换了,剩下的等过了这几天再处理。新天过几天就和新原出发了,等他们那边安排好之后,你和新杰去一趟洛阳,把这事按照我们原来商量的方式处理了。”新杰很意外,一是百草堂的事,他从来不愿意插手,免得唐太太猜疑,二是奶奶居然让他和莲儿两个人去洛阳。

“新杰啊,你也别总在外面混了,家里的事你也要多操心,别都丢给你大哥,虽然新野新原他们帮着他,但是家里这么多事,需要大家同心的。这次让新原跟着你大哥去的目的,就是让他历练一下,家里的兄弟,要每个人都熟悉家里的这些基本日常事务,都要有经验,万一有什么事,大家才能相互驰援。”

“是奶奶。”

“莲儿,你洛阳和咸阳百草堂的事务已经都比较熟悉了,最近医馆那边坐诊的时间你可以少去一点,反正有别的大夫呢,你要帮着新杰尽快熟悉起来。新天和新原这趟没有三四个月是不会回来的,秋狩从准备到结束,至少一个多两个月,还要护送皇上回京,然后打点一下京里的事务,看看就要到年底了。秋狩期间,新野也要去京城守着,虽然咱们家新阳在那里,但是以防万一。整治洛阳分堂的事,年底之前要处理完,而且不能留隐患。还有就是百花堂那边,从现在开始,你就逐渐把那边的情况告诉莲儿,让她开始逐渐帮着你整理,但是你自己也不能偷懒,不能什么都推给她,把莲儿累坏了,我可不饶你。”

“奶奶,我哪敢啊。”他偷偷看看她,她还是那样淡淡地,很漠然。

“还有,新杰这几年就像野马,自己在外面乱跑,前两年受伤之后,也没有彻底调养过,就跟着太子去突厥来回奔波去。虽然他年轻不觉得,但是还是要彻底好好调理一下。莲儿,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至始至终,莲儿都没有看新杰,只是看着奶奶,奶奶说什么她应什么。

“你这丫头这几天是怎么了?连个笑脸儿都没有?是我老人家过生日把你累傻了,还是你跟着智能那老秃子抄经抄呆掉了?”奶奶打趣她。

“奶奶,哪有,只是可能睡觉少了,人有点呆呆的。”

“哦,这样啊,那你今天早点回自己的房间,下午就别在这里忙了,没什么大事儿了,吃完晚饭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一大早高高兴兴地来给我梳头,这样可好?”

“好。”她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很弱的样子。

“那新杰,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早点过来。”

他们俩一同从奶奶屋里出来,朝他们的院子走去。莲儿一路都低着头,不说话,新杰想解释,但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到了门口,她轻轻地给他福了一下,说了一声少爷再见,准备走开。这让新杰觉得很是别扭,“你这几天还好吗?”

“少爷,请回吧,我很累了,想歇会儿。”说完又欲转身。“莲儿,你听我说完,那天我只是”

“少爷,您不用解释,我明白,手足兄弟是吗?我那天也跟您说过了,其实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我明白我的身份,您请回吧。”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色苍白,额头有微微的汗珠。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说完了就走,脚下明显虚浮,上回廊的时候站不稳,差点倒在地上,新杰赶紧过去抱起她,摸了一下她的脉就抱着她去房间放在她自己的床上,然后赶紧让刘妈妈去给她弄蜂蜜水来,让平时照顾莲儿的吴妈妈去厨房弄点小米粥给她。

“你没吃午饭吗?”莲儿没有理他,“你知道你自己有这种弱症,还不好好吃东西,你居然还去坐堂给人家诊病,自己都不懂保养?”

她还是没有说话,刘妈妈这时端着蜂蜜水进来,“姑娘这几天也太忙了,这几天里里外外的,虽说是太太招呼,但是太太只管大面上的事,小事儿都没人管,要不是姑娘在,只怕很多事老太太自己还操心呢。”

新杰本想接过来刘妈妈手上的蜂蜜水,莲儿阻止道,“刘妈妈,给我吧,我自己来。”但是刘妈妈还是交到了自己少爷的手上。“莲姑娘,你手抖得厉害呢,少爷在这里照顾你吧,我那边屋子里还有些事没弄完呢。”说完赶紧出去了,她从小看着新杰长大,当然明白这孩子的心思。少爷平时回来都是高高兴兴的,跟她也是有说有笑的,只有这次回来,经常自己闷在屋里,只要白姑娘一出现在院子里他就丢了魂似的盯着,但是人家又不理他。虽然除了九少爷经常跟姑娘说说笑笑以外,她对其他的少爷都是淡淡的,但是极有礼貌,从来没有像对少爷这样,经常装没看见。刘妈妈是过来人,见的事多了,哪里看不出来。以她那么好的性格,若姑娘不是动了心,她哪里又会跟三少爷赌气计较什么。

自从白姑娘来了之后,她就很喜欢这个女孩子,新杰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当然希望他能够娶到这么好的。她跟吴嫂也谈论过。大少爷经常来,而且不断地送礼物,但是这姑娘都没有什么反应。以前她们以为她有心上人,所以即使碰上大少爷这么好背景的也不动心。吴嫂子也套过她的话,很明显她并不是因为有别人了,也许缘分没到吧。以前她们也想过三少爷也许会有可能,但是自从三少爷躲着兰馨跑出去以来,他这几年很少回庄子上。谁想这种东西还是老天爷注定了的,过了三年了,是新杰少爷的还是跑不掉。她去了新杰屋里,慢慢帮他擦着窗台,听着这边的动静。

屋里新杰默默地喂莲儿喝完蜂蜜水,看着她脸色逐渐缓和过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吴妈妈端着粥进来。吴妈妈也识趣,新杰接过粥之后,她本来想出去,但是莲儿让她去帮着泡杯茶。“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喝茶,你不知道破血的吗?吴妈妈,去给她倒杯温水来放在这里就好了。”

“你”莲儿被他气得翻白眼。

“我什么,乖点把这粥喝了。”吴妈妈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三少爷跟谁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心里觉得好笑,在床前的小几上放下水杯,就匆匆离开了。

“我也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咱们不拿你的身体开玩笑,等你有力气的时候你想骂想打都由着你,但是你要有精神才行不是吗?”莲儿眼珠子转了一下,又翻了一下白眼儿,还是没有说话,由着他喂完了粥,又喝水漱了一下。虽然没有跟他说话,但是他知道,她已经让步了。

他帮她铺平了枕头,让她躺下来,“好好睡一会儿吧,晚点我们一起吃晚饭。”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莲儿很快就睡着了。他发现她躺下来的时候,特别楚楚动人,他本是静静地看着,但是实在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她居然在梦里皱了皱眉头,让他觉得很好玩儿,不知道她的梦里把这诠释成什么。

他轻轻站起来,这才有时间看看这屋子。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里除了梳妆台说明主人是女子之外,其他的东西太过素雅。靠窗放着一张书桌,旁边放着书架,上面除了书,很显眼的就是他给她买的那把琴放在中间的格子里。

他走到架子前,看了看那琴,随手翻了翻旁边放着的一些小册子。他这才发现这些不是书,只是莲儿写的一些短文或者随手几笔记录。里面零零散散,有从京城到咸阳路上的见闻,大部分是风光和所见趣事,有写唐庄的四季,花开叶落,虫鸟嬉戏。偶尔有几句诗词,几笔随手的勾勒草图,有时候是几个小节的曲子。他全部拿下来坐在桌边一一慢慢看来。

各种记录文笔有时候很是轻松活泼,让他想起了在咸阳大街上她开心的笑容和转着眼睛顽皮的样子。有的段落又有着很浓重的忧郁,但是他发现这里面也只是通过写景写实带出了她当时的情绪,里面从来没有她对人或者对事的任何具体的想法。也许是在宫里住久了,不愿意落人以实?

草图大部分也都是简笔,简简单单地,但是往往很有神而且生动。大部分是风景,花鸟树木,偶尔也有小九的怪象,还有奶奶,月月,吴妈妈和刘妈妈搞笑的样子。在其中一本的最后,他居然发现里面勾勒了很多张同一个男人的脸,各种神态,看着很是眼熟,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不觉得好笑,也很欣慰。这显然是她回到庄子里这几天才画的。看来这丫头虽然是生气,但是心里始终都有他。

他正看着,发现刘妈妈轻轻地走进来找他,他悄悄地跟他来到外面,才知道是大哥让人来找他有事商量。新天找他是为了商量秋狩的事,新原和新野也在。新杰跟他们大概讲了一下最近京里的各种动态,兄弟们又一起去见父亲,唐岚已经回到庄上,准备第二天给老奶奶做寿。大家一起商量了一些布置和防范的事,又一起到奶奶那里请安,请示奶奶有没有其他指示。时间过得很快,折腾了一圈就日头偏西了,奶奶让他们一起在那里吃晚饭,新杰记得他跟莲儿说过一起吃晚饭的话,就跟奶奶说:“奶奶,您能不能让我麻烦曲妈妈跑一趟,去看看莲儿,她中午可能忙着做事,没吃东西,下午回到院子里就晕倒了。”“要紧吗?”新杰知道这屋里几乎人人都关心着她,所以他宁可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不想躲躲藏藏的。

“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给她喝了粥,让她睡了,休息过来就好了,但还是要去看看才放心。”

“我中午就是觉得她看着很累才让她回去休息的,结果还是,唉!刚才智能来跟我说,这丫头这几天一直熬夜帮着她抄经,昨晚上熬了整宿没睡,我都不知道。应该没大碍,不过看看放心些。曲嫂子,你来,你去莲儿那里看看,看看她起来没?要是她起来了,精神好,你就让她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要是还很累的样子,你就让她还是在屋里歇着。

你问问她想吃什么,她面子薄,你就直接吩咐厨房给她单独做。”

曲妈妈应声去了。

新天听见刚才新杰和奶奶说话这才想起来,无论是在城里的老宅还是在庄子里,莲儿和新杰都是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不知道这是巧合还真的是缘分。新杰对她的关心是显而易见的,不在自己之下,虽然这几天他看着莲儿对新杰只是冷冷的,但是人说女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他只能在心内叹息,也许自己这么多年求而不得的,新杰能够如愿。他的心情变得很复杂。

一会儿曲妈妈自己回来了,“白姑娘起来了,她说她收拾一下就过来,她没什么了,谢谢老太太和少爷们关心。看着气色比中午回去的时候好多了。”

“那就好。”老奶奶感叹道,“这孩子就是实诚,让她做什么事都努力做好,就是亏了她自己。即这么着,我们就等等她,来人,你们也去看看大太太和新月,问问他们吃饭没,没吃饭的话就都过来一起吃饭。”

一会儿新月来了,唐太太因为陪着来做寿的娘家亲戚,没有过来。

莲儿进来的时候,她知道这里的人都在看着她。她刚才刚刚在床上起来的时候,还呆坐在那里想着新杰,曲妈妈就来了。说是三少爷和老太太打发她来的,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她还是赶紧收拾好了过来。

一看见她,老奶奶就埋怨上了:“你这孩子,抄经熬什么夜嘛。你就留给智能那老家伙抄完不就好了。回头我找那老东西算账去。你也不好好吃东西,你要是有什么,我不心痛死了,而且他们这兄妹几个只怕个个都要跟我急。”

“没什么的奶奶,这睡够了就好了。您也别去说智能师傅,都是我自己要抄的,她也让我早点回去睡的,我只是点着香,抄着经心里觉着很宁静,所以就一直抄下去了。”

“孩子,以后千万别这样了。以后你也别帮我抄经了,你年纪轻轻的,这种修行的东西不适合做太多,你将来还要嫁人呢,人生还有一大段路要走,现在千万不能沉迷在这种东西里面,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再做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了奶奶这话,新杰觉得有点心惊。他有过姑姑的经历,这种潜心修炼,已经让他失去了像母亲一样的姑姑,他不能再失去莲儿。他知道莲儿跟姑姑有的地方很像,在很多事情上是太聪明了。也许真是他这几天伤害了她,心里难过,才会寄托在佛经这些东西上。他不知道这几天她有时候冷冷的,是不是真的因为伤心而至参悟,变得心冷了。这让他觉得害怕。他一定要想办法挽回她的心,不能让她走到漠然的一端。新杰后来才知道,这也是他今后生活中时常会出现的隐忧。他后来跟莲儿的分分合合中,最大的对手不是周围的哪一个人,哪一个兄弟,而是莲儿这种历经沧桑而归于寂寞的心态。

吃过饭,奶奶就催着莲儿早点回去休息,也让众人都早早回去,因为第二天肯定来的客人多,要忙一天。

新杰跟着莲儿慢慢走回去,一直跟到她房门口,莲儿突然停下来:“少爷,请回吧,我到了。”

“莲儿,不要再生气了好吗?我那天实在是因为仓促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不知道怎么办你坐在家里慢慢想啊,干嘛跑去外面鬼混。”原来是为这个生气。莲儿也不管他,径自摔头走进房去了。他只能跟着进去,吴妈妈也不敢阻拦他,倒是把吴妈妈吓得,赶紧自己溜出来。

“都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了,其实也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样,所以烦燥得很,跑出去了又满脑子都是你,什么都干不了,就喝了一夜酒而已。”

他当然不敢说自己找了水仙,但是找不着感觉什么都没干了。他现在只能低声下气认错。莲儿也不理他,进了屋,给自己泡了茶,一直背对着他。搞得新杰没有办法,只能过来抱住她,让她好好听他说话:“莲儿你要知道,我和大哥虽然不是一个母亲,但是我们从小感情都不错,我从来不想跟他争任何东西。”

“但是我是一个人,不是可以转让的物品。”莲儿企图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但是新杰拿定了主意的事,是不会放弃的,莲儿实在挣不脱,就只能由着他。

“我知道,但是莲儿,你要给我时间。”

“好啊,我给你时间,你出去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我要睡觉了。”

“我这么出去了你就能睡得着吗?”

“那是我的事,不是三少爷的事。”

“莲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都跟你说了,是一世拥有的。”

“还好意思说,早上还跟我说一世,晚上就开始犹豫了。”

“我那不是犹豫,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没有变的。只是需要时间适应,需要时间想想。”

“那你就回去想想吧。”

“我早就想明白了。”

莲儿抬起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他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迷失在她那双大眼睛里,忘记了刚才他们的争吵,他不由自主地低头去亲吻她,这让她有点惊慌失措。但是新杰相信莲儿是爱他的,在开始的惊慌之后,稍微有些抗拒,然后是顺从。过了很久,他慢慢放开她的嘴唇,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

“莲儿,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她没有说话,静静地。

“你即使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中午晕倒的时候,让我担心得要命。”

“现在担心,那你早几天干嘛去了?”

“事出仓促,你总得让我好好整理一下吧。我也是那天下午大哥回来了才意识到问题的。我脑子慢,一时没想清楚,所以那天晚上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你要脑子慢,那猴子都是呆子。”说这话的时候,莲儿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这当然逃不过新杰的眼睛。

“那我就是最呆的那只猴儿,任咱们莲儿溜,好不好?”莲儿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看见你笑出来多好,咱们莲儿笑起来真的很迷人。”当他再次吻她的时候,发现她还是很害羞,他放开她之后,她很久才缓过来跟他说话:“你早点回房间吧,吴妈妈她们还在等着呢。我本来想让吴妈妈早点回家去的,明天开始要连着忙几天了。”

“你这里就吴妈妈一个人?她平时回家了谁在这里陪你呢?”

“以前有小镜子,上个月她出嫁了,就只有吴妈妈一个。奶奶本来说补一个,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很多小事我都可以自己做,没关系的。只是晚上我一个人住在院子里,有时候有点害怕,其他都好。先不说了,我先打发她回家去了。”

吴妈妈和小镜子都是以前侍候姑姑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惠儿和高妈妈。自从姑姑出家之后,只有惠儿自己愿意跟到庙里去了,其他人都留了下来。小镜子说是小镜子,其实已经不小了,年纪比莲儿都大好几岁,所以让她嫁人了也正常。唐家的每个小姐,一般都有一个丫头和一个或者两个姆妈。新杰以前因为跟着奶奶和姑姑,所以只有一个专职的刘妈妈,姑姑和奶奶那边的下人都经常帮着照顾他。高妈妈后来过去帮着照顾新月,只有上午会过来帮着打扫院子里所有的房间。莲儿没来新杰也不在家的时候,这个院子就空着,只是高妈妈上午来打扫,刘妈妈就跟着在奶奶那边做各种针线活儿,打理花草或者其他的杂事。新杰在家的时候,刘妈妈才过来。

自从姑姑出家之后,吴妈妈就回家歇着了,刚开始觉得挺高兴,过了一段时间就开始闷得无聊了。正好莲儿来了,她就高高兴兴地回院子里来侍候。她发现莲儿其实比晓晓更好相处,对下人从不挑剔,只是很爱干净,洗澡洗衣服比别人多。但是她没什么针线活儿,大部分衣服都是莲儿自己画好了样子,拿到外面的铺子做,不像晓晓,都是家里的下人做。她也不挑吃挑喝的。所以虽然侍候她的人少,反而少很多事情。莲儿从京城是带着重伤被小九送回来的,在唐庄将养了几个月。自从她伤好完之后,晚上一般莲儿都让她回自己家去,很少留她在这里值夜。

吴妈妈这个时候正在新杰的屋里,跟着刘妈妈一起一边给新杰叠衣服一边聊着天。内容当然是这对主子,不知道吵得如何了。两个人都不敢大声,唯恐主子听见,只敢连比带划地悄悄嘀咕。她们两个都是看着新杰长大的,都在为主子担心。吴妈妈听见新杰掀帘子从莲儿房里出来,赶紧走出来,去侍候莲儿。

“吴妈妈,你帮我把水房的水弄好,我洗完澡你就早点回家吧。明天我一早起来就去奶奶那边了,也在那边吃早饭,你不用一早过这边来候着,记着帮我把衣服洗了就好了。”

吴妈妈应声出去准备了。

刘妈妈看着新杰收拾好,换好睡觉的衣服,她自己也准备回家了,吴妈妈这个时候已经走了。她特地嘱咐新杰来院子里把院门儿关上。“现在不比以前,你一个大小伙儿不怕啥,现在西屋住着莲姑娘呢,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那以前我不在家,晚上这里岂不是只有莲儿一个人在院子里。”

“可不是怎么的,以前有小镜子。但是小镜子她妈上个月来求老太太,说她女儿年纪实在大了,要赎她出去,嫁了人,好歹也安个家。老太太就准了。老太太一直催着让大太太再补一个丫头过来,但是大太太一直说没找到合适的。其实大太太就没认真找过,她也就是看莲姑娘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从来不上心。倒是九少爷不放心,让惠兰过来陪着住了几天,但是莲姑娘说九少爷屋子里事情也多,也只有惠兰一个丫头,所以又让她回去了。”

“这事儿我大哥不知道吗?”

“大少爷平常事情多,这种事按说也不归他管,估计也没人告诉他。平时莲姑娘又尽量避着他。也是莲姑娘人好,她整天在老太太跟前,大少爷也肯听她的,她无论在谁面前说一声,大太太也不会拨面子,肯定早就派人来了。大太太就会欺负老实人。”新杰当然知道他大娘是什么人,她但凡宽容一点,他也不会经常在外流浪。

“少爷,要我说,这些姑娘里面,我见得多了,莲姑娘真是一个尖儿,比着咱们家哪个小姐都强,人也好。说点我不该说的话,你要是这回是真心实意的,就早早地求了老太太,准了你们,你们也赶着成个家。这几年你不在,这家里惦着她的人多了去了,别到时候晚了,你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那这么久了,人家不也没有惦记出结果来吗?”

“那可不一定,女人是要人疼的。你看看你大哥,见天地往这儿送东西,吃的用的,衣料首饰,就没断过,虽然除了吃的莲姑娘留下以外,其他都不收,但是大少爷就没死过心,有了照样送。九少爷也是经常来陪着姑娘的。还有吴嫂子说新阳少爷上次从京里回来休假,也是经常过来的。那天我还听新强少爷跟九少爷说呢,他一个朋友上次来家里过端午节的时候,也看上了莲姑娘,求着他去说去。新强少爷是怕大少爷不高兴才没敢开口。你保不住哪天哪个人想通了,先去求了老太太,你就麻烦了。上次大太太还说想把她说给她娘家的侄儿,老太太因为向来不喜欢大太太,所以没搭理,但是这些事都是说不定的,万一哪天老太太答应了呢?”

“好好好,刘妈妈,我现在就去跟奶奶说,我要娶她,总可以了吧?”新杰嬉皮笑脸地跟她说。

“你就糊弄我吧,别错过了,到时候你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样儿的。”

“我哪儿敢糊弄你啊,你赶紧回家歇着吧,我一定会找一个好媳妇儿让你满意的。”

“就这个,没有更好的了,你别挑花了眼。”

“行,就这个,我现在就去求莲儿,可以了吧。”

“你就糊弄我吧,我不管你啦,记着来关院子门儿。”新杰终于送走了刘妈妈,关上院子门。他当然知道这刘妈妈是为了他好,但是就像她说的,家里喜欢莲儿的人太多,别的人他可以不管,然而大哥和小九的感受他是需要顾忌的。莲儿爱的是他,这个是改变不了的,也是他不想改变的,所以他只能尽量低调,让大哥和小九慢慢接受吧。他在院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去看看莲儿,她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很想知道她在做什么。他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门轻轻的就被推开了,显然只是吴妈妈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莲儿并没有从里面插上。他走进去,看见莲儿坐在桌子后面,正在擦那把他送给她的西洋琴。

莲儿看见他并不诧异,只是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然后有点害羞的样子低下头,他才想起他只穿着家常衣服,以前她看见他都是穿得整整齐齐的。他走过去,莲儿已经将琴和弓放好在盒子里,打算将盖子盖上放回架子上去。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这只手是那么柔软细腻,他在咸阳的古玩店里第一天见到她拉琴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手长得特别漂亮,手指特别长,手型整个丰满而且圆润。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我喜欢你那天在店里拉的曲子,能给我再拉一遍吗?”“现在?”他没有说话,因为莲儿已经站起来,准备将琴取出来。她站起来的一瞬间,他才发现她的打扮也与平时不同,她穿了一件红色的丝裙子,将她的身体轻轻地遮住,一直到脚背,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绣袍。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她的身形从裙子里明显地印出来。

新杰见过很多女人的酮体,也见过很多花楼女子的内衣打扮,但是都没有这样包得严严实实,但是又把身形透露无疑的。这反而让他觉得更有诱惑力。他本来左手按住她的右手的,就顺势把她拉向自己,右臂紧紧地搂住她,他可以明显地感到,这红色的丝裙下面没有任何其他的牵绊。他将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后腰,让她抱住自己,然后慢慢地去摸她的秀发。可能是从没有这样被人这样抱着,几乎快要没有隔阂地靠着一个男性的身体,她很不好意思,她不敢看他,低颔着头,他看着她的脸再次羞红,在灯光下十分动人。他低头去索求她的嘴唇,但是她往后面轻轻地退让,这就更让他想要得到,让她无处可避。长久的亲吻之后,这丫头开始逐渐接受他,逐渐给他以回报。这就让他更加得寸进尺,他的手慢慢去抚摸她的脖颈,她似乎怕痒,往里缩了一下。他的手又慢慢地滑向她右边的*,正好盈盈一握,这是他最喜欢的。隔着丝裙,显得柔软细滑,这时他感到她开始略微有点挣扎。他开始揉搓她的*的时候,她开始明显地抗拒。她的左臂本来就被他抱着动不了,右臂被他的右手从后面钳住,也动不了。他右臂加力控制住她的身体,不让她离开自己,左手继续他的抚摸。挣扎一段时间之后,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接受他,他放开她的嘴唇,欣慰地看着她眼睛微闭的样子,继续着他的抚摸:“莲儿,嫁给我好吗?”她只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答应她,还是情绪上来了的随便一应。应该是后者的成分居多,他停下了手,他知道再继续下去,他自己就控制不住了。“答应我了?”他再次轻声地问。

莲儿突然睁大了眼睛问他:“为什么是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是你就是你。”听他这么说,这丫头居然顽皮地笑起来,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咬咬牙对她说:“你要是不想我现在彻彻底底把你吃掉,现在就给我拉那首曲子,我这几天都梦见好多次第一次看你拉琴的样子。”

“你不放开我怎么拉?”

他惬意地坐在床上,看着莲儿再次拉起那首情歌,幽怨哀婉,她还是那么投入,随着曲子,脸上显得那么的悲伤。

当莲儿放好琴之后,走到他面前,让他回房间去睡觉,他再次拿起她的手,“你先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莲儿没有说话,只是笑嘻嘻地挑起右边的眉毛看着他。他当然知道这丫头在怀疑他。“我只想看着你,放心吧,安安心心地睡,我不会吃了你的。”他温柔地对她说。

“真的?”

“我保证!”

“好吧,姑且相信你。”

于是莲儿脱掉白色的绣袍,准备上床去睡觉。这时他才发现,这红裙是无袖的,露出两条雪白的膀臂,厚重的绢绸坠在身上,明显地烘托出她诱人的身材,让他有点后悔说他保证的话。

不过莲儿很快钻进了被子,打断了他的臆想。

“你要是不乱动的话,可以在这里躺着。”

于是他在床靠边的地方侧身躺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她又坐起来,拿过床里一条薄薄的被子给他盖上。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异样地舒服。除了小时候被人照顾,自从他跟着姑姑行走江湖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了。他欣慰地看着她又躺下来,将一头秀发再次撒到枕头上,然后转过来对着他,主动将她的手伸过来握着他的。

“你要是喜欢的话,今晚可以一直这么呆在这里。”

“当然喜欢。”

“那你去把你屋里的灯灭了,我等你。”他很快依言而行。一句我等你,让他觉得怦然心动。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她身边,她安静地看着他,很像他第一次在高家古玩店里见到她的时候。他再次拿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嫁给我吧,这样我们可以每天这样做伴儿。”

莲儿什么都没说,微微笑笑,就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睡着了,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他现在明白了,最可贵的女人不是跟他如何热烈,如何翻云覆雨,最可贵的是这种静静地相伴。他握着莲儿的手,也渐渐睡着了。

第十章 过往遐思

过往遐思

第二天一早,她就轻轻地起来,下床去梳洗。他也醒了,只是不想起来,在床上回味。梳洗完了,莲儿轻轻地走回床边,发现他已经醒了,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起来吧,我给你端水去。”

他收拾完之后,莲儿把他推到房门口,说她要换衣服。他很留恋地抱着她,“嫁给我吧?”莲儿只是嘻嘻笑,“你昨晚答应我了的。”“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说呢?”他开始逗她,伸手去摸她的胸,她赶紧躲开,把他推出门,“不许胡闹,奶奶等我梳头呢。”

“那你一会儿先去奶奶那里吧,我要练功,完了来找你,跟着奶奶一起乖乖地吃早饭好吗?身体最重要。”

莲儿换完衣服出门时,新杰已经收神练气去了。他这么多年在武功上,虽然已经在江湖上难遇敌手,但是还是勤练不坠。高手到了他这个境界,有时候精进一点都很不容易,但是他还是循序渐进,在一点点提升。

过了今天,自己就七十岁了。陈碧颜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容颜,虽然看上去只像五十左右,但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和辛勤操持,再加上丈夫已过逝,她的心早就苍老了,但是从小养成的积极生活态度,又让她几十年来不断地警惕自己,不可松懈。她虽然已经儿孙满堂,但是她最器重的几个孩子并不能让她彻底放心。

晓晓是她唯一的女儿,在挣扎多年之后,选择了出家。这是她这个母亲最无能为力的事。她和姐姐碧画,出生于江南的温照侯府,千金尊贵,琴棋书画,医理悬易,无一不通。姐姐入宫为太子妃,继而皇后,太后,母仪天下。她自己嫁入唐门,多年来执掌家务,儿孙都是朝中重臣,唐门又在江湖呼风唤雨,地位显赫。可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能给自己女儿一个完美的家。

她的孩子中,只有晓晓或多或少还有些像她,三个儿子,都随父亲多。特别是唐岚,一生都很刻板。如果当年妍妍能够多跟他生活几年,他也许会有改观。可惜那场意外。唐岚的婚事,最开始是丈夫和她婆婆订的,她那个时候也不便多嘴。不过这个媳妇儿实在让她失望。妍妍的事,是她默许的。她在江南第一次看到妍妍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当年佩心的影子。佩心和玉振翔当年都被各自家里送来她父亲门下学习过医术。她和姐姐当年都很喜欢佩心的善良和率真,妍妍就像当年佩心的影子。岚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人也随和了很多,生活很大改观。可惜好景不长。从妍妍过世以后,岚儿又变得刻板,甚至比以前更加深沉,她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他有什么开心的时候了。

孙辈中,她最喜欢的是新天,新杰,新野和新月。这几个孩子比她任何一个儿子都更像她。新天或多或少还有些父亲的影子,新野更加像她自己,而新杰不仅像她,同时有着佩心的率真,虽然跟着晓晓在外多年,自己又闯荡多年,但是这孩子本质的纯良未变。

新天和新杰的婚事一直是她的心病。新天她到觉得还好,大媳妇儿再不好,还会帮他操持,新杰这孩子,如果她再不替他盘算,就没有人关心他了。

自从凝儿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在观察这个孩子。她发现这几年,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孩子。当初救她的时候,她只是念在故人之情,后来她发现这个孩子不仅有着楠哥和敬春的影子,而且这个孩子虽然在宫中历练多年,但是并没有因为宫里的黑暗而失了本性。她发现做太后的姐姐一定在这孩子身上花了相当多的心思,她对她的培养,从她的干练中可见一般。也难怪她会把她安排在沂义身边,如果没有沂祥的意外,这就是帮她今后执掌后宫的人选。人算不如天算,她哪里想到,这个十几年前,为了给楠哥和敬春留下一点血脉,她让岚儿从周家将这孩子偷出来,本来就打算带回唐门悄悄抚养的孩子,三年前又回到了唐门。当年做太后的姐姐,一拨冤狱,下旨赦免了周家的后人,那时凝儿是唯一的幸存者被带入宫中抚养。三年前太后通知在京城的新野,让他设法带走凝儿。虽然新野赶到卧云观的时候稍晚了一点,沂祥已经拔剑对着她,但是在最后出剑的瞬间,新野暗送暗器拨歪了剑锋,没有刺中要害,而且沂祥并不懂武功,一剑刺出后血流出来,自己也傻了,匆匆撤走,这才给了新野救人的机会。

自从凝儿隐名为莲儿在她身边生活以来,让她真正领略了多几分做奶奶的乐趣。在家里,向来都是她疼着孙子辈,自从莲儿伤好之后,莲儿尽心尽力地关心着她。这不,今天来的客人多,她一定要等莲儿来给她梳头,她不仅梳得漂亮,而且手脚轻软,梳头的同时也是一种享受。除此之外,莲儿被姐姐培养的各种才能,在管理百草堂上显得极为有效。如果为唐家的将来考虑,莲儿是一个很好的长孙媳妇人选。新天这两年追求着她,她也并没有阻拦。如果真有这个缘分,也是件好事。只是看来这孩子并没有看上这唐家大少奶奶,将来执掌一方的重位。按理说,她从宫中来,对这里的利益关系是一目了然,这大少奶奶的位子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莲儿如此的放弃,可能是为了避嫌,同时她也可能确实对新天没有感觉。男女之事是旁人说不清的。她倒是并没有因为莲儿不接受这个位置不喜欢,反而觉得更喜欢这个朴实的孩子。

莲儿的住处,修习的内功心法,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如果新天知道了,也许真的是会怪她偏心。但是她已经给足了新天两年时间,至今未进毫寸。她当然要想办法把这孩子留在唐门,留下来做她的孙媳妇。如果新杰也留不住她,她知道还有新野,虽然莲儿一直坚持是姐弟之宜,救命之恩,但是如果没有选择的时候,她也相信莲儿会接受她的安排。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已经如她所规划,她即将得到这个孙媳妇。

她拿起妆台抽屉里一个已经褪色的如意结拿出来自己默念:“楠哥,敬春,你们的凝儿就要给我做孙媳妇了。如果我那不争气的孙子管不好自己,说不定她现在都已经是我的孙媳妇了。还希望你们两个在地下有知不要怪我。我实在是喜欢这孩子,我一定要把她留在我身边。不过你们放心,我那孙子并不是我偏袒说他好,他是真的很好。他也是佩心的外孙哦。佩心啊,等他们完婚了,我陪他们去江南看看你们。我们的孙子长大成人了,要娶敬春姐家的凝儿了。只是在他们完婚之前,我不确定还会有什么波折,特别是你们家振翔,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意外之事。”

她听见莲儿从外面进来,将那个旧结放入抽屉中,转过头和蔼地等着这姑娘。从她轻灵的脚步中,她断定新杰昨天晚上还是管住自己了,即便没有管住又如何呢,那不是也是她希望的吗?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变得越来越不注重形式。

这丫头平时的衣服都很素雅,今天因为她过生日,所以特意挑了一件藕荷色的,下面裙摆绣了圈小小的海棠花。看起来很清新。今天的气色也很好,心情看着也好,看来新杰是过了这一关了。

莲儿开始认真地为她把头发一点点梳顺,她在镜子里欣赏着她。

“新杰起来了吗?”

“起来了,在练功呢。”她发现莲儿的手迟疑了一下,脸一下红了,这丫头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欣慰地看着,显然她原先的猜测没错。这丫头虽然前几天生气从城里跑回来,但是心里早就有新杰那小子了。要不有什么气好生的。是新月告诉她,新杰曾经彻夜不归,莲儿当天早上说回来帮奶奶准备做寿的东西,就匆匆自己回庄子了,谁也不等。如今看来,雨过天晴了。

“以后早上别让他一起来就练功,让他坐着喝点参茶,调匀了气再练,免得伤着。”

莲儿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莲儿给她梳好了头,又帮她选好头饰,插好,然后陪着她到园子里到处走走,看看,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她便吩咐曲妈妈:“去看看三少爷练完功没有,练完了让他来给我锤锤背,陪我吃早饭,其他人就算了,反正他们一会儿都会过来行礼的。”

曲妈妈高兴地去了,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在撮合这小两口呢。新杰刚刚回来的时候,曲妈妈提醒过老太太,也许应该把莲姑娘搬到她的院子里来,在姑奶奶院子里,两个人孤男寡女的,怕万一弄出什么事儿。当时老太太就说:“有什么事不是正好,我正为他操心呢,本来说给他娶兰馨来安个家吧,结果又是那样一个人,他要是真能够得着莲儿,我才高兴呢。”昨天新杰又让她帮着去看莲姑娘,可能真的是如老太太所愿了。

这早餐若在外人看来并不符合唐家老太太的身份。精致有余奢华不足。一大缸浓浓的小米粥,三样精致的小菜,三盘别致的面点。在外人想来,不知道唐门的早饭该如何丰盛,其实只有内里的人知道,老太太讲究的是可口够用就好。

新杰已经多年未有机会陪奶奶吃早饭了。今儿的面点看着很新鲜,以前没试过,虽然堆了满满一盘,但是每个都很小巧。他随手夹起一个梅花样小馒头,一口咬下去里面居然还有馅儿,一股浓浓的花生核桃香气,颇为怡人。

“奶奶,你什么时候换点心厨子了?这东西做得真可爱。”

“哪里换了,还是曹大胖。”

“曹大胖有这手艺?!”

“他哪里有这手艺,这都是莲儿教他的。”他有点意外,唐家上上下下的小姐夫人都是不进厨房的,当然更多的是欣喜。

“这也就只有跟着奶奶才有这口福。在外面的东西不是太粗就是太腻,吃饭就是为了吃饭,没有一点乐趣,哪里像奶奶这里,样样都精致可口。”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整天在外面胡混。你和你大哥赶紧给我娶了媳妇儿,在家里安安稳稳过日子,要吃什么没有?!”

“唉,我倒是愿意,只怕娶一个回来,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会做的,人家不愿意嫁给我。”边说边看着他心仪之人。莲儿低着头慢慢喝粥,不理他。看得陈碧颜觉得很好玩儿。

“就你那么没正形儿的,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好好改改你那些毛病,等你改好了再给你说媳妇儿吧。”

“好好,我改!不过奶奶,这回您和爹不许再自作主张,一定要我自己选的。”

“你自己选的?!你自己选可以,但是一定要我看得上的。就你认识那些什么花儿啊草的都不许往家里带。”

“奶奶,这个我自然知道,娶妻求淑女。”

“知道就好。”

“所以只要是我选的淑女,奶奶就同意?!”

“同意。”陈碧颜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不由自主地微笑。

“那可说好了,奶奶,只是我选好了,奶奶你可不许为难我们。”

“你们?!你们是谁?”新杰知道奶奶心知肚明,只是想折腾他们。

“自然是你孙子和你未来的孙媳妇儿。”

“哈哈哈,臭小子,居然算计你奶奶,等人家姑娘应了你再说吧,人家姑娘不一定答应你呢。”

他紧紧地看着莲儿,只见她已经满面红霞,低着头不说话,他不想让她太为难。

“你老人家放心,我会让你孙媳妇儿答应的。”

“哈哈哈,如此就好,省得我为你小子担心。”陈碧颜知道她所期待的结果不远了。

曲妈妈也来凑趣:“三少爷,若真是能安定下来,真是了了老太太一个大心愿。老太太为你担心了多少年了。”

“孙儿一定娶一个您老人家喜欢的。”

“那更好,但是先说好,你不准再跟你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来往。”

“孙儿答应你。”

“你答应我没用,要答应你未来的媳妇儿。”

第十一章 豪门拜寿

豪门拜寿

无论是唐家在朝廷的地位,还是在江湖的地位,都注定了奶奶在关西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位当年江南温照侯府的侯爷千金,远嫁关西之后,给这个家族带来的不只是门楣的光辉,而更多的是智慧,几十年的运作使得唐家的江湖地位更加显赫,以百草堂为中心的药铺医馆,带来的不只是银子而是人心。百花堂的建立不仅使百草堂有了自己后备的药材基地,而且让唐门作为一个行善的形象出现在江湖,聚集了大量的人气。

故而,老奶奶七十大寿各路贺寿的人齐集咸阳城中,在今天一早又浩浩荡荡来到唐庄齐相拜贺。宾客到来,由唐岚带着太太在前厅接待,然后由新野领着男宾,新月带着女宾进来拜寿。拜过之后,都去花园里有新强和他媳妇儿领着本家兄弟媳妇招呼,或奉茶,或散座聊天,看戏。新天和新杰跟在奶奶身边随时准备迎接重要的宾客。而莲儿始终在奶奶身边陪着。虽然新杰的眼光经常望向莲儿,但是这丫头很知道进退,从来不回应他,大部分时候都低眉顺眼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新天自从昨天看到新杰对莲儿异常的关心之后,心情就变得很复杂。他也不停地观察莲儿,但是又看不出她对新杰有什么不同。这也正合了老奶奶目前不愿公布此事的打算。

这些宾客中有一些固然是至交好友,有一些是为了借唐门给自己添彩来的,也有儿孙们的好友,如丁文何良伟之辈,还有一类,是唐门世交或者远房亲戚,沾亲带故,觉得自己不得不来的。这里面有很多都是母亲或者祖母带着未嫁的女儿和孙女前来。老奶奶精于事故,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悬而未决的长孙媳妇的位子是很吸引人的。谁得着这个位子,就有可能将来出掌唐门内务,即便没有得到长房长孙的位置,唐门的几个未婚的孙子也都是很有吸引力的。除了在边关和京城为将,不能请假回来的儿孙,今天都到齐了,看看自己这些个个帅气威武的孙子,特别是新天,新杰和新野这三个,英俊优雅,气宇轩昂,老奶奶自然知道这些母亲和奶奶的想法。很多姑娘跟着长辈进来参拜的时候,都被新天和新杰所吸引。这些老奶奶都看在眼里,心里甚是得意。

她原本以为她们大多会关注新天,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新杰对这些人也很有吸引力,特别是自京城来的。她马上想到了兰馨的闹剧已经过去多年,这些人最近已经看到了新杰在太子身边出入,而且表现杰出,如果将来能保得沂义最终荣登大宝,以他的武功和才略,很有可能就会出将入相,参佐于帝王左右,可能会为唐门在京城撑起另外一番景象。为自己孩子找这么一个前途光明的夫婿,其吸引力不在关西的长房之下。而且新杰的另外一重身份,这是很多人都已经淡忘的事,使得他可能会有机会执掌江湖的另外一大门派。

当今皇上的虽人在中年,但是健康每况愈下,今年虽然召集秋狩,其实是一种强弩之末的掩饰,想告诉外面的人,皇上龙体安康,还可以出行打猎,其实都是靠各种药物撑着。这也是太后为什么在一年前急于根除掉沂祥的原因,一旦皇权有变,如果有这样暴虐的君主登基,不仅是天下百姓的灾祸,也有可能会威胁到朝廷的安全。将新杰植入新太子麾下,进而进一步支撑太后一系在皇室的力量,也作为唐门在京城的依托,本来也是她跟姐姐安插好的。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的嗅觉这么快,可惜他们已经来晚了,她已经给他选好了一个能够运筹帷幄,熟悉宫廷和京城,最重要的是他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从莲儿今天愉快心情和早上新杰出现那一瞬间她害羞的表情她已经断定,她的孙儿终能如愿了。但是她还不想这么快公布,一则是因为新天,要给他时间去适应,她相信新杰也考虑了这点;一则是凝儿的特殊身份。这也是最重要的,现在人们即使有些流言蜚语,也只能是说新杰恋上了他的表妹,没有人会去正式考察这个表妹的来历。奶奶相信到目前为止,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没有人知道莲儿就是凝儿。但是一旦进入到结婚这种严肃的流程,自然就有人会去刨根究底,那个时候自然就有人会认出她来。一旦有人意识到凝儿的身份,她在宫中特殊的经验,对皇室的了解,对方就会意识到这一对儿的优势,会成为潜在敌手的一个很大的威胁。她绝不能让他们这么早就显示出实力,让对手提早防范或者打击他们。而且从江南那边最近的信报来看,也许那边也有异动,保持新杰目前的状态,也许会让某些事情自动浮出水面,倒而更容易明朗化。

这些积极的母亲或者奶奶和动了心的姑娘们,也正好给了她一个考察莲儿的机会。按理说,按照她跟新杰现在的关系,如果有人对新杰特别示好,特别是有家里长辈主动推动,目的很明确的谈话,如果换成一般女孩子,早就挂着脸,或是不知道怎么不高兴了。然而莲儿却处之泰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甚至都不会多看新杰一眼,新杰比她还显得更加不自然,有尴尬的时候,会忐忑不安地看看她,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显见得她对新杰的感情很自信,而且理性。理性地处理,是她今后的位置必须的。奶奶觉得很欣慰,自己没有选错人。

午饭的时辰,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有的人来拜过之后,吃了茶,聊一聊就走了;有的在这里逗留一天,天黑方回;有的远道而来,还会在庄子上住几天。特别是一些远来的亲戚,老奶奶原来在江南温照侯府娘家的亲戚,都是多年不见,正好来聚一聚。所以庄子里异常繁忙热闹,庄子外面也摆上了流水席,供庄子周围的邻居农户过来庆祝。家里的人谁也没注意,这个时候,有一个女子在庄子门口徘徊等待了很久。这就是兰馨,她希望能够在这里看到新杰。奶奶大寿,他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庄子里这么繁忙,他一定会帮着打理的。但是她没想到是,门口只有新野和新月在引领客人,新天和新杰都在内堂帮着奶奶。

兰馨第一次看到新杰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临盆,那是她跟父亲一个幕僚的孩子。她当初选择那个男人,一则是自己不甘寂寞,自己长得那么漂亮,却要去等待一个自己不认识的未婚夫;二则也是抗拒爹爹不经她认可,从小就给她订了亲,她本能地反感。但是新杰在她轿子落下的一瞬间就看出了她身材不对,过来阻止她向前跨向唐家的大门,当众揭开了她的盖头。她上轿子之前本来是准备好来大闹一场,但是看到新杰的一霎那,她就呆住了,开始后悔,因为这个丈夫虽然因为愤怒脸色阴沉,但是相貌堂堂,威武中带着儒雅,高贵而宽宏,不知道比她那个情人高明多少倍。当时新杰的诧异和愤怒她都可以理解,新杰当即就让抬轿子的人把她送回兄长送嫁来住的客栈。但是送嫁的大哥知道对不起唐家,在轿子抬走之后,根本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地逃离了咸阳。她到了客栈,因为她得罪了唐门,店家根本不敢收留她,咸阳城中谁也不敢惹这是非。因为来回折腾动了胎气,她躺在客栈门口,无助地*,没有人敢过来帮她。最后是新杰听人回报,才让人送她去了他在城中的一个小院儿,请了产婆来给她接生。从那以后,新杰都会按时让人送些钱来,嘱托他在那里的佣人照顾她们母子。一切这些,让她觉得这个丈夫真是非常善良,远远好过那个要了她,但是又不敢认的情人。从此她爱上了这个男人。这本来就是她的男人。她希望他终有一天能够再接受她,所以孩子断奶之后,她就开始到处追踪他。她发现他有时候会去会那些咸阳城中的歌姬舞女,这让她觉得十分气愤。她跟踪他到过京城,到过杭州,到过很多百花堂的分堂,不是跟歌舞伎混在一起,就是跟那些百花堂的管事每天没完没了地谈论说话。她妒忌每一个靠近他的女人,她认定那是她的丈夫,她要去夺回来。三年前,新杰曾经很迷恋天香楼的水仙和红牡丹。经常在水仙那里过夜,她一气之下,提着剑冲进去大闹了一番。那以后,搞得新杰在咸阳觉得特没面子,这一跑出去就是三年。半年多前,她在京城终于等到了他,但是发现他整天跟红袖混在一起,于是她又跑去红袖那里大闹了一场。让她很吃惊的是,她在红袖那里看到的不只是红袖一个,居然还有一个女人也同时在床上,她知道那个女人叫花露,也是勾引他的狐狸精。即便看着他如此荒唐,她还是没有改变初衷。新杰忍无可忍,让人把她押回咸阳,还通知她爹爹来派人将她接走。爹爹和大哥来了之后,跟她谈了几天,都不能改变她的心意,他们终于将她押上车,想强迫她回家。她知道回去之后,他们肯定会把她禁锢起来,再找人将她嫁掉,于是她半路逃脱,孩子也不要了,她一定要回来找新杰。

她依然回去住在新杰城里的小院儿,她以为他回咸阳就应该回去,哪知道他回来之后,根本不去小院儿,下人们也不告诉她,直到她在街上听人说起老奶奶做寿,才认定新杰肯定已经回来了。

她等了一上午,也没看见新杰半个人影。于是她不得不自己想办法。她想去求老太太,她老人家今天生日,没准她过生日高兴,看在她多年诚心悔过的心上,就原谅她,替她做主。

内堂里,莲儿刚刚陪着奶奶从酒席上回来,坐在这里歇一会儿。新杰跟新天他们还在厅上陪着一些叔伯长辈喝酒。刘妈妈慌慌张张地进来找新杰,莲儿就知道有问题,叫住了她。刘妈妈不敢跟莲儿说是兰馨的事,只能说外面有三少爷的熟人来给奶奶拜寿。“既然是少爷的熟人,为什么不让他进来?”略一闪,莲儿就猜到了,“该不会是兰馨来了吧?”刘妈妈就不敢做声了,她知道少爷昨天费了半天劲才哄到莲姑娘的,她可不敢造次。“刘嫂子,你就照实说吧。”奶奶也猜到了,她想再次考验一下莲儿的性情,能力和智慧。“刚才兰馨把这个帖子交给门上的,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让我来找三少爷商量。”刘妈妈战战兢兢地拿出一张帖子递给老太太。老太太看了一眼,交给莲儿。莲儿接过,只见上面写着:“祝奶奶寿比南山,孙媳兰馨叩上”

“莲儿,你觉得这事怎么处理好?”

“兰姑娘是走了还是还在这里?”莲儿问刘妈妈。

“她不肯走,说是一定要来给老太太磕个头。”

莲儿看着奶奶没说话。奶奶摇摇头,是不肯见。莲儿想了一会儿,“她总这么闹也不是办法。奶奶,自从他们没有结成亲后,家里的长辈见过兰馨,正式谈过这事吗?”

“没有,谁都不想见她。上个月她父亲和哥哥来见过大老爷,都说清楚了,她父兄都跟她谈过了,说是带她回去的,哪知道又跑回来了。这里这么多亲戚朋友,万一她闹起来脸都给她丢尽了。”

“我想她今天来见您老人家,在这种特别的日子,可能不是想来闹事的,是想着您给她做主的,也许她想来求你原谅她。”

“有什么用呢,即便我可以原谅她,我也不可能让新杰娶她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她以为可以求您老人家发慈悲,原谅她,这样她终究可以有机会进唐门。”

“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管新杰跟她说还是她的父兄跟她说,她都不甘心,还存一丝希望。我想您和老爷应该正面跟她说清楚。这种事本来应该是太太出面的,但是我想新杰的事,还是只能您老人家和老爷替他出面比较好。既然人来了,我想还是请老爷和您都见见她,正式跟她说清楚,彻底打消她这种期望。虽然她不一定会理智地接受,但是我们总应该先跟她讲道理,这样老爷以后也好见人,兰馨家毕竟是老爷多年的朋友。而且我想老爷或者奶奶应该出面过几日让人去收回咸阳城里借给兰馨住的院子,给她点盘缠,让她回娘家。”

“这样也好,那你安排吧,我和老爷见见她。”

“刘妈妈,麻烦你带她去外院儿的小偏厅等着,让她在那里多等一会儿,什么都不用跟她说,也不要她见到任何其他客人,你带几个人在门口看着她。奶奶这边歇一会儿,我让人通知你,再带她去南院儿的小客厅。”刘妈妈答应着去了。莲儿又让曲妈妈去请老爷去南院儿的小客厅。

“我就在这里见她不就好了,还要为这么个人老天拔地地让我和老爷都跑去南院儿。”

“奶奶,那里是见外客的场所,您这里可是唐门见重要客人的地方,让她来这里,岂不是让她觉得有登堂入室的可能性。”

“要告诉新杰吗?”奶奶谨慎地看着莲儿。

“现在告诉他没什么用,他除了生气之外还能怎样?”莲儿倒是淡淡地笑笑,“晚点告诉他吧。”

莲儿陪着奶奶来到南院儿的时候,唐岚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也后悔当年不该草率为儿子定下这门亲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麻烦还是没有解决。莲儿跟他说清楚之后,请他务必跟兰馨强调说婚约早就解除了,他和兰馨的父亲都已经决定了,而且有兰馨父亲的亲笔信为准。唐岚很干脆地答应了,他当然觉得他有义务帮儿子把这事解决了。他只是有点诧异的是,母亲居然让这个姑娘来跟自己说这件事情,母亲到底打算如何安排这个女孩呢?

刘妈妈带着兰馨进来的时候,莲儿退了出去,站在外间回廊上。她觉得她不适合站在那里。她在外面听见唐岚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兰馨还是想求奶奶原谅她,看来此女真是不可理喻。

“兰馨啊,年轻人有些事是一辈子都不能行差踏错的,即使我这个老太婆能够原谅你当初年轻不懂事,但是我也不可能接受你做我的家人,这种有辱我家门楣的事我如果都能答应的话,我将来在地下如何去见先夫。我更不能让新杰娶你,如果我这样为难他,我将来又如何有面目去见他地下的母亲。而且孩子,人贵在自重,你还年轻,如今好好回家,修身改过,找个人家再嫁,安个自己的家吧。”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兰馨仿佛也接受了事实,是因为她自己的过错而终身不会被唐家接受。如果没有后面的事,也许这事就这样一了百了了。这个时候,新月突然跑进来,一边走一边高声说:“莲姐姐,我到处找你,可以把三哥给你买的那把琴拿出来给何大哥他们看看吗?”莲儿使劲给她摇手,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她说出上面这句话了,当时莲儿就知道全功尽弃了,兰馨会把她的各种假想敌视都集中落实到她这个具体的人身上。

兰馨进来的时候本来就比较疑惑,因为她追踪新杰多年,唐家的姐妹她都认识。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莲儿出去,开始以为她是老奶奶身边的侍女,但是她的气质和穿着都太高贵,绝不像一个下人。听见新月的话,她明显受了刺激,兰馨虽然轴,但是人并不是很笨,而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新杰居然买琴给她,显然她跟他的关系绝不一般。

“奶奶,”兰馨突然开始歇斯底里,“你们是不是为了外面那个女人才赶我走的,你们是不是已经给新杰另外选了媳妇儿了,所以才不要我了。是不是就是外面那个女人?”她突然冲出来扑向莲儿,这是老奶奶和唐岚都没有想到的。虽然她的武功并不高明,但是疯狂之下,动作也极快,莲儿几乎避不开,幸亏新月出手把莲儿拖到一边,伸手推开她,唐岚也跟出来将她制住。

“兰馨,你不要胡闹了,这是我外甥女,你不可以伤害她。莲儿你没事吧?”莲儿有点意外,没想到唐岚会在这种场景下反应如此快,称她为莲儿,而且问候她。

她立刻回应道:“舅舅,我没事的。”这声舅舅叫出来,虽然她希望兰馨能够相信,但是莲儿从她的眼光中判断,不管别人说什么,这个女人都不可能相信了,她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她的敌人,她将会把她自以为的各种不幸都归咎于她,而且很不幸的是,兰馨的直觉没错,她一直追逐的新杰确实爱的是她。

“舅舅,我没什么事,不过我想这位兰姑娘可能是太激动了,你早点派人送她回家吧。”唐岚当然明白,这丫头是让他赶紧派人把兰馨送走。大家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唐岚于是派人先将兰馨送回城里的小院儿。但是唐门毕竟不是官府,不可能也没有权利关押人。所以唐岚只能一面写信给兰馨的父亲说明情况,一面将兰馨所有的东西打包,派人将兰馨和她的东西一路送回她父兄那里。并吩咐唐门的下人,永远不让她再返回那个院子。

兰馨回家后,被父亲和两位兄长以及嫂嫂严加看管了两个月,表面上安分了很多,但是无论是孩子,还是父兄的规劝,最终都没有起到作用,她在一天清晨,又从家中消失了。

在兰馨离开之后,奶奶有点愧疚,“莲儿,这事委屈你了,本不应该让你牵扯进来的,刚才吓着你没?”

“奶奶,没什么,是莲儿处理不周。让奶奶在今天这种日子还受这种气。不过兰馨也挺可怜的,这么轴在里头,一生都毁了。”这话说出来,奶奶觉得很正常,倒是让唐岚对她另眼相看。

“我倒无所谓,其实已经比她大吵大闹起来,在亲戚们面前丢尽脸好多了。莲儿,新月,你们记住可怜之人,必有可鄙之处。如果你决定做善事,就要有准备为你将要做的事带来的各种后果负责。新杰当初就是太仁慈了,才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既然已经如此了,他自己就要承担。人都要对自己的事负责。”莲儿深思着这几句话。其实也就是说,如果她选择了新杰,她也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跟他一起面对这些事情。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新月,你找莲儿拿什么琴?”

“三哥前几天在城里买了把西洋琴送给莲姐姐,跟姑父原来那些很像。三哥那些朋友起哄,想看看,而且想听莲姐姐拉给他们听。”莲儿一听就知道这事是新月叨咕的,那把琴对于他们来说那么特殊,新杰不可能跟他那些朋友宣扬。而且以新杰现在的心情,估计也没有那种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大家拉琴的愿望。她了解他,虽然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大肚,但是在她身上的很多事情,他未必是喜欢与人分享的。

“哦,是这样,那我这个老太太也要去见识见识。”

莲儿无法,只得让人去把琴取来。老奶奶带着他们一起去到新杰他们几个所在的花厅。原来这帮人正在实践前些天约好的斗乐的事。因为丁文前几天去高老板店里淘东西,高老板就显摆他前几天买了那把古琴给新月,卖了那把西洋琴给新杰。新月当然很是高兴当众展览自己的。问到新杰,他只能说他把琴送给莲儿了,是因为看她当时喜欢,所以才买的,他本人不怎么会拉的。这里面情绪最低落的人大概要数新天,本来是他让莲儿进城去陪新月买琴的,结果倒是成全了新杰。

确实新杰这个时候也不是很高兴,莲儿猜得没错,他现在并不是很希望她拉琴给别人听。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当新月让她拉一段的时候,她选择了一首用京城童谣自己改编的曲子,说是为了给奶奶祝寿要用快乐的曲目。这样也是告诉新杰,有的曲子以后是只为他留着的。

唐岚这个时候开始认真地打量这个十几年前自己救过,三年前小儿子又救回来的女孩。知子莫若父,在城里他第一次看到新杰跟她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就有点怀疑,当他听说新杰买琴给她的时候,他就又多了几分猜疑,如今再看看儿子的眼神,他现在明白母亲为什么刚才要莲儿去处理兰馨的事。看来她已经通过母亲的考验,虽然刚才功亏一篑,但是并不是她的错。兄弟的儿子都娶妻生子了,他的三个儿子都还飘着,唐岚倒不觉得着急。从他自身的经历来讲,他宁可他们慢慢找慢慢碰,直到碰到自己满意的。他这一生最留恋的就是跟妍妍在一起的日子。新杰身上有着妍妍的影子,虽然他从来在儿子面前都很严肃,但是其实在内心,他最关注新杰。如今看到他找到这样的女子,他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他有时候想这也许是冥冥中妍妍在帮新杰,晚凝是当初她选中的。所以即便后来他跟兰家订了亲,彼此还是无缘。

那天晚上,其他人还在酒席上喝酒热闹,莲儿把奶奶送回房之后,自己就回房休息了。当她洗漱完,站在镜子前梳理头发时,新杰突然走了进来,他也不管吴妈妈是否还在房间里整理莲儿的衣物,径直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她。吓得吴妈妈赶紧退出来。虽然她看着新杰长大的,但是她跟新杰不像刘妈妈那么亲密,她或多或少有些怕这个少爷。别看他在莲姑娘面前经常低声下气的,但是在其他人面前是很有威严的。

“别这样,你看你把吴妈妈都吓出去了。”新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闭上眼,闻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兰花香,整日的相见不相亲让他觉得这一刻特别温馨。过了很久才跟她说让他等他一会儿,他去收拾一下就来。新杰一出去,吴妈妈就赶紧进来做完事情,然后急急地走了,让莲儿觉得很不好意思。

当新杰送走刘妈妈,再次回到她房里的时候,莲儿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书。新杰过去灭掉了房里的大灯,让莲儿吓了一跳。新杰也不管莲儿问他话,只是抱起她往自己房间走。莲儿知道这人拿定主意的这种事,她阻止不了,她就任由他抱着,直到他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我这边大一点,舒服一点。”

莲儿从来没有进过他的房间,这是第一次,没想到是这样进来的。这里确实比她的房间大很多,床也大很多。这是这个院子里最大的房间,以前因为晓晓喜欢面南坐北的房间,所以住了北屋,倒而把这院子里最大的房间给了新杰。这里除了房间大,床也很大,连床上的被子都是大大的,显然当年是为了他结婚准备的。但是东西都是新的。新杰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放心,都是新的,我今天早上嘱咐了刘妈妈帮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换的全新的。旧的通通都丢出去了。”说完他自己也进到被子里来抱着她。莲儿很是无奈,她知道她已经没法拒绝他了。昨天虽然躺在一起,可是今天才是真正的同床共被,她薄薄的睡裙根本阻隔不了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和他结实的肌肉贴着她的感觉。他坚实的胸膛对她也是一种诱惑,既然无法改变,莲儿干脆将自己的头去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新杰很会抓住时机,紧紧地抱住她,让她嫁给他。莲儿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此时此刻,他想把她怎样都可以,他为什么一定要她一个口头上的允诺呢。不过她也很感动,显然新杰还是很尊重她。想到今天下午兰馨的事情,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新杰很敏感,马上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莲儿大概跟他讲了一下,让新杰很意外也很紧张。他没想到奶奶会让莲儿去处理这种事情,而且还是没有告诉他的情况下。他知道,如果当时告诉他,他是不会让她去见到兰馨的。他虽然不好对兰馨出手,但是他相当了解这个人,他真的很怕她会疯言疯语地对莲儿说什么,甚或动手伤害她。

“她伤到你了吗?”

“没有,有你爹和新月在,她哪里能得手。”

“那就好。以后看到她就离她远远的。她有时候真的太过疯狂,我真怕她会伤害你。希望她一辈子不要再出现的好。”

“你爹已经让人看住她了,明天就会差人送她回娘家去。其实想想她也蛮可怜的。”

“就是因为觉得她可怜,所以我一直对她下不了手。”

莲儿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她将自己的身体更加贴紧他一点。他能够感觉到她对他的那种爱恋。

“莲儿,千万答应我,离那个疯人远点。”

“我知道,其实也很难完全怪她。任谁有这么好一个夫君,都不会愿意放弃的。”新杰反应很快,立马翻起来压住她,狡黠地笑着:“你刚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错称他为夫君。

莲儿现在发现自己真的很爱他了。虽然在这种只有他们俩,这么亲近的环境里,她一天没有承诺,他就坚持着对她的尊重。她知道他要花很大的力气来控制自己的欲望。有时候想想真的是不忍心。她夜里醒来,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觉得自己无比的幸福,有时候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唐门老太太的寿宴要连摆三天,所以第二天莲儿还是一大早起来准备去奶奶那里,新杰依然要坚持先练功。她走出去之前,新杰突然想起来:“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有练剑舞了?早上也没见你练静功。”

“是,前几天熬夜觉得太累了,实在练不动。”

“过了这两天,休息好了,还是坚持吧。”新杰走过来有点忧郁地搂住她,“你知道,唐门虽然表面上看着轰轰烈烈,但是外面算计的人很多。你也要知道,我这几年在外面做事,难免会有人不满,万一这些小人将来迁怒于你呢?虽然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是有时候是防不甚防。”说完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要逼着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练武功,真的是有一点无奈。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再次叫住她,然后又欲言又止。她可以看出他有一种担心,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是什么,至少这几天应该不会有兰馨的麻烦了。于是她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亲了一下他的脸就走了。新杰刚才真是很犹豫,他很爱莲儿,但是是不是真的要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未来可能面临一些不可预知的危险呢?也许应该让她嫁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但是扪心自问,他自己实在放不下,而且她这两天晚上都默许他如此接近她,几乎不再为她最后的底线设防,可见她也已经陷得很深了。

第二天大部分都是头一天留下来的客人,比第一天少了很多迎来送往的事情,所以大家就开始来了兴致找各种方法玩儿。莲儿至始至终都陪着奶奶看着大家玩儿,她和新杰之间继续在众人面前装着平淡。新杰尽量不把自己掺合到这些游戏中去,陪着一些叔伯长辈和家里的兄弟聊天,这是他跟以往最不同的,平时他跟小九是玩儿的最疯的。最热闹的莫过于新华和新月那伙人,除了继续昨天的斗乐,居然开始斗舞。

唐家的兄弟姐妹,因为有武功的底子,又大多或多或少懂一些音律,所以几乎各个善舞。不仅新月,连两个出嫁了的姐姐新华和新玉都来了兴致,甚至拉上她们的夫婿。关西的民风是很开化的,因为受口外的外族影响,无论民间还是官宦人家,都有即兴起舞的风俗。所以在场的,除了莲儿陪着奶奶,新杰在远远观望,无一不被卷进去的,连新天都跟着放纵一下。

接下来,新华,新玉和新月,各自领一拨人为她们伴奏,相互争比。

新华舞过一阵之后,总觉得伴奏的丁文和自己丈夫的技艺不够好,坚持让新天和新杰为她吹奏。这样一来,大家奔走相告,连在其他地方为客人唱曲奏乐的艺人都集中到了这里来。且不说新华是唐家姐妹中舞技最高的,这两兄弟在音律上的技艺,在咸阳都是很有名的,笙箫鼓乐,样样在行。因为新杰常年在外,这几年能够听到两位高手合奏的机会真是太少了,更何况有新华这样美丽的舞者。

新华选了一段她未出嫁之前跟这两兄弟合过的“彩云衫”。新天弹琴,新杰吹箫,悠扬婉转之中,新华把一个少女做好一件云裳嫁衣之后,试衣起舞,纯真雀跃和羞怯之心,春心初动,表现得淋漓尽致。让新月和新玉都自叹不如。众人都为新华的舞技叹服,很多昨天就表现出对这兄弟俩强烈好感的姑娘们,此时更为这两兄弟所折倒。

莲儿以前经常听见新天弹琴,但是她是第一次听见新杰吹箫,两人目光接触之际,都在眼神中透出会心的微笑。

这种眼神的交流被奶奶看得一清二楚。“丫头,你不去跳跳?让他们俩也给你伴奏一曲?”听奶奶这么一说,新玉和新月就跟着起哄。这倒让莲儿为难了。新杰当初猜的没错,莲儿虽然从小在太后那里接受严格的训练,舞技绝佳,但是大部分时候,她的舞都是为自己跳的,都是跳给她舞蹈的真正启蒙老师在天上的母亲看的。所以在唐门之中,知道她善舞,见过她跳舞的,就只有奶奶,新杰,新野和新玉。新玉是正好赶上了才看见的,她虽然取笑莲儿的剑舞像跳大神,但是她所见到的莲儿的飞仙舞姿,是绝美的。这里只有新野过去是经常为她伴奏,经常欣赏到她的舞姿的。

过去除非在盛大的节日,太后发话了,她才会当众一舞。现在既然奶奶发话了,而且又是她老人家的生日,她实在不好驳回。“我从来没跟他们俩合过,恐怕很难合拍的。还是请新野帮忙吧。”

新野没有想到莲儿会点到他头上。本来在唐门中,他跟莲儿情同姐弟,经常相伴的。没想到他跟奶奶去庙里斋戒了几天回来,事情就变了,他发现三哥虽然没有跟她出双入对,但是三哥的眼睛经常都在莲姐姐身上。前几天两个人肯定是吵架了,所以莲儿不理三哥,这两天似乎又合好了。新野是个聪明人,早就猜到了。他虽然也很喜欢莲儿,但是知道她一直拿自己当弟弟。看到她能找个自己的心爱人,更何况是自己杰出的三哥,他当然也替她高兴。他们选了一段很特别的羽裳乐舞,伴奏是古琴和鼓点交错的。在准备的时候,新野低声咬着牙对她说:“姐姐,你这不是害我吗?回头大哥和三哥还不把我给吃了?!”莲儿轻松地笑道:“九少爷还有怕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这段乐舞跟新华的不同,新华的以华丽的音乐,以旋律和柔美见长。而这种乐舞,除了对舞者的舞姿和功底要求极高,最关键的是节奏,很多时候,小九只是给她敲着鼓点,或快或慢,或静或动,跳跃旋转和节奏完美的结合,时而又伴以一小段悠扬的古琴,舒缓凝息。这种乐舞本来源于宫廷,后来传至江南,在奶奶和太后还是小姑娘时,在江南极为盛行。莲儿在宫中之时,依着太后的口述重现出来,由于她自身的舞技绝佳,自己又改良很多。太后很是欣赏,趁着老奶奶进宫之时,姐妹俩让莲儿跳来,重温当年旧时光。小九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莲儿跳这舞,后来莲儿在唐门之后,他也经常给她伴奏练习。两人配合得极好。小九的古琴不比新天差,只是因为他年纪小,新华她们没有出阁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孩子,如今长成之后,姐姐们也是第一次惊喜地发现原来小九也有如此技艺。鼓乐和舞蹈,让在场的人惊艳。最吃惊的是新天,他已经追求这个女孩子两年了,本以为相当了解她,但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她有如此绝技,而且她和小九的配合是如此默契,他们应当是反复练习过的。他不禁十分气馁,也十分后悔,自己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和功夫都不够。

当然,心里怪怪的还有新杰,他见过她投入的蝶恋花,但是那是完全不同的风格,那天没有伴奏,毕竟感觉没有那么完美。而今天的却可以说得上是绝佳两个字。他虽然知道他不应该嫉妒莲儿和小九之间的默契,但是感觉还是怪怪的。这几个孙子的心事,都逃不过奶奶的眼睛,她只是轻轻拍拍新杰的手臂,新杰当然明白奶奶所指,只能羞涩地笑笑。

这段乐舞相当的长,所以一曲终了,莲儿站在那里收息调气,一时说不出话来。新月已经冲过去,兴奋赞叹之余,要让莲儿教她,莲儿只能点头同意。接下来的一个下午,众人大多围在那里看着新月他们跟着莲儿学那个舞的基本鼓点步伐,小九也不得不一直陪着他们。开始只有莲儿跳,新月跟,后来加上新华,新玉,还有唐家本家的一些亲戚的姑娘,还有一些半大的孩子,后来唐家的几个小兄弟,各路客人,全部混在里面,大家跟着鼓点,走着最简单的步伐,变成了一阵群舞,倒也很是热闹。

新杰始终默默地坐在奶奶身边,看着莲儿因运动而绯红的脸,柔美的身段和偶尔旋转飞舞起来的秀发。他知道在场的男人几乎都在看她,他自己有一种冲过去把她抱回家藏起来的冲动。

“是不是开始心疼你媳妇儿了?”奶奶开始打趣他,“哦,对了,你还没把她变成你媳妇儿。”

新杰很不好意思,但是他不知道奶奶怎么看出来的。

“别那么小心眼儿,人家也只能看看而已。”

“我没有,只是您觉得我的选择对吗?”

“是怀疑你自己还是怀疑她?”

“都不是,奶奶,你知道她没有武功功底,而我无法保证以后不会有人因为我而牵涉到她,万一”奶奶明白,这孙子是已经陷进去很深了,然而她也觉得很欣慰,因为他懂得替人着想,不自私。

“这种问题你应该去跟她商量,跟她说清楚,由她自己选择。虽然很多时候夫妻本是同林鸟,但是也会有人愿意携手共患难的。”

这就是新杰为难的地方,他了解,如果他把选择权交给莲儿的话,很有可能莲儿是不会顾忌其他的,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他确实有点害怕,然而自己又确实放不下她。

“你见过她练的剑舞吗?”奶奶问他。

“在咸阳的时候看到过。”

“这孩子虽然小时候没有练过武功,你看看她这舞技就应该知道,也许她比一般人都有潜质。她现在的剑舞可能还差一些火候,但是你如果有时间,假以时日,陪她好好练练,也许很快就会超过江湖上很多人。可能到时候缺的就是应敌的经验。孩子,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很多事关键要问你自己的心,问你们之间的感情。奶奶能替你安排的最好的也就是这个丫头了,好好把握。”新杰心里十分感动,从小奶奶和姑姑给他的爱都超过家里任何一个兄弟。

第十二章 君如磐石妾为蒲柳

晚上回到院子里,新杰就坚持让莲儿练习剑舞。吴妈妈和刘妈妈都相继回家去了,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俩人。莲儿本来今天下午狂舞一阵之后已经很累了,但是新杰如此坚持,她还是愿意顺着他。她自己有时候也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愿意顺从他,时时刻刻都希望他快乐。

当莲儿疲惫不堪地躺下的时候,新杰有点后悔自己太过让她坚持,她的手因为力量不足,握久了剑之后,现在有点发抖。让一只柔美的握琴弓的手去握剑,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有点心痛。他紧紧地抱着她,“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自私,不管你喜不喜欢,都把我的生活方式强加给你。”

莲儿当即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不是昨天兰馨的事让你太担心了?”

“不只是兰馨,也许我们将来有一天要面对比兰馨可怕很多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嫁一个平凡的人,平平安安过日子,要比跟着我幸福?”

她今天本来就觉得奇怪,今晚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往日的亲吻和抚摸,听他这么一说,她理解他说的问题。她故意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合着他的,把脸贴在他肩上,“怎么?这么快就不想要我了?”同时伸手去抚摸他结实的胸膛。他抓住她的手:“别这样,我会控制不住的。”

“控制不住什么?”莲儿又有意爬起来,把自己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他胸膛上,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肌肉在开始发硬。

“你这个坏丫头。”

莲儿突然哈哈大笑自己坐起来。这两天一直都是他主动,特别是昨天晚上,他对她的身体已经开始熟悉,在让她很有情绪之后,又把她挂在那里停止不前了。她今天晚上要以牙还牙,她知道他今天顾虑重重,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新杰从她顽皮的眼光里,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这丫头太聪明也太难缠了。他知道他如果失去她,永远都不会找到一个比她更合意的。

他把她拉回来压在下面,很严肃地问她:“你就不怕我真的要了你。”

莲儿眼里的笑意渐渐退去,眼里透出无限的温柔。“要吧,生来就是为了等你的。”

新杰第二天再见到奶奶的时候,莲儿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奶奶让周围的人退下去,然后狡黠地微笑着看着他:“这回变成你媳妇儿了?”

新杰很奇怪:“奶奶,你怎么知道的?莲儿告诉你的?”

“傻孩子,这种东西还用她说,看看她走路就知道了。”新杰这才反应过来。昨晚他知道她从来没有过,开始的时候疼痛异常,他已经是很小心了。但是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发现她走路有点怪怪的。

“好好爱惜她吧,这丫头一生也很不容易。最近事情太多,等过一段时间,各项事情都太平了,你再风风光光把这事儿办了。”

“我明白。”

“唉,这事儿你大哥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该怪我这个做奶奶的偏心了。不过他一个大男人,应该自己会处理。何况你在外面这两年,他都没有一点进展,显然是没有缘分,这种东西是要有缘分的啊。”

“目前还要再委屈这丫头一段时间,这是奶奶对不住她的地方。等事情过了,你一定要好好给她一个名分。你刚刚从京里回来,应该知道,不会太久,快则七八个月,迟则一年,我们将有可能会面临一场很大的挑战。”新杰知道,这是指皇位的更替。当今皇上的病已为不治,只是在拖日子而已。老太后和奶奶都是出自当年的温照候府,极为精通医理,当然比一般人都了解状况。虽然沂义已经被立为太子,但是是否能够正常交替,还是未知数。皇权对很多人都太有吸引力。

“在这之前,你们两个要一起做的事情还很多,你们两的默契,以及和你大哥他们的相互信任和配合,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事情成功的关键。按理说,应该等到大事定了之后,再让她嫁给你的,现在把她就给了你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莲儿身份特殊,她以前不仅是太后的侍女,也曾经是沂义在南书房跟众位皇子一起念书时候的侍读。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过去的莲儿是清白的,为了保住这清白她不惜受了沂祥的一剑。但是这种东西是外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奶奶是过来人。所以奶奶知道,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了,你才能相信,她是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交给你的。这样,外人也无法拿这个来攻击她,干扰你们的感情,从而影响你的心绪和办事的定力。”其实在昨晚之前,老奶奶自己也还在为这招棋担心,她虽然觉得莲儿是清白的,但是毕竟没有真正查验过,直到早上刘妈妈来禀告她之后,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地。昨天跟新杰谈过之后,奶奶就猜到新杰晚上必然会去跟莲儿谈论。今天早上,莲儿一进来,她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找来刘妈妈和吴妈妈核对,果然莲儿给新杰的是清白之身。这样她才最后拿定主意,要把这些点明给新杰。虽然新杰很精明,但是在这种事情上,有时候男人不一定会真的很理智,她要提前防范,免得他到时候犯迷糊,他们其实要走的路还很长,前面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

新杰明白奶奶在说什么,莲儿昨晚难过疼痛的表情他还历历在目那如花的血迹显得很扎眼。他只是没有想到奶奶会如此在意这点。他早就想到过各种可能性,早有思想准备接受最坏的结果,他不在乎莲儿过去有过什么,只要她以后是他的。这么完美一个女人,没有人追逐倒是更不正常的事。只不过他很幸运,得到的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果。奶奶可以通过莲儿走路的姿态来判断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怎么能够肯定是哪一个结果呢?显然是吴妈妈或者刘妈妈当中的一个为奶奶探知的,所以这两个妈妈这两天的回避也应该是奶奶允许的。

“其实,即便你和莲儿没有私情,在未来的这段时间内,你们两个的配合默契也是很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秋狩没让你去,而是让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在处理大事之前,我们必须要在我们内部做好准备。让莲儿查百草堂的帐,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新天管理百草堂久了,虽然他也很努力,但是人都是有弱点和麻痹的时候。有时候有的瑕疵,因为看久了,就不觉得是瑕疵了,就留下了隐患。这些年你从来没有插手过百草堂的事,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避嫌。本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这次却变成了你的优势。因为你会比新天在这个环境里更加敏感,你在外面的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历练,奶奶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我需要你回来跟莲儿一起,帮你大哥整理一下百草堂的事务。

同时也让莲儿帮你整理一下百花堂的事务。让她帮你整理百花堂,并不是说百花堂像百草堂这边有这么多积弊,而是因为你需要腾出更多的精力来准备应付京中和江南可能出的大事。只有让这丫头了解各种情况,才能给你提出全面的建议,这样我也才能放心把京城那边交给你们。

但是在你带她进京之前,我不想太早让我们的对手知道,你们俩已经携手了,免得他们提早防范。所以只能委屈她了,这几个月在这里,你们关起门来如何我不会管,但是在外面,在你带她进京之前,你们还是要保持距离。”

说到这里,奶奶停下来,走到自己的床边,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一本书册,上面写着新杰小时候曾经很熟悉的“双燕穿云”。这是江南温照侯府武功中比较古怪的一路,并不是每一代都有人修习。以前姑姑跟姑父曾经试过,但刚刚开始不久,姑父就失踪了。后来姑姑跟他联手练习过。那个时候他还小,也曾经跟姑姑一起用这套特殊的功法攻击并逃脱过恶敌。但是自从他长大成人之后,就在没有用过,一则姑姑已经出家;二则,这几年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罕有对手,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来逃命了;再则,他的兄弟姐妹中没有人练习过,他又是独来独往,没有人可以配合他。而且这套双燕穿云,只适合母子或者夫妻这种可以异常接近的人,贴身练习才能成功。奶奶将书递给他。

“你还记得这个吗?我知道你担心莲儿的安全,你还记得当初你跟姑姑是怎么逃脱江上蛟那群人的纠缠的吗?”他当然记得,当年江上蛟贪恋姑姑的美貌,在两湖界勾结一种水贼围追堵截他们。那个时候新杰才十岁,虽然武功已经很有根基,但是搏杀之技和力道都还很弱。敌手绝对没有想到,这对姑侄有着这一套犹如燕子穿云,相互掩护,虚虚实实的搭配,七个高手都没有将他们拦下。而且这本书里面,除了有这套穿云的武功之外,还讲解很多近身搏击,点穴拨经,以小巧手法逃脱攻击和束缚。这些手法在学习和传授之时,都是需要在人的身体上实践的。当年他年幼,姑姑可以贴身手把手地教他。奶奶给他这个,当然是要让他教会莲儿。新杰记得奶奶刚才说,把莲儿给他的原因很多,估计这也是其中一个。

奶奶又从另外枕头边掏出一个绢包打开给他。新杰接过来打开,里面包着一个妆盒,盒子里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手镯,一个金丝缧凤的金项圈,一套玳瑁的头饰,和一对翡翠耳环。“我知道你有一套你母亲留下的首饰,那个等你们正式成亲的时候,你再给莲儿吧。这个是五十年多年前,我上花轿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你晚上等客人散了再过来拿回去给莲儿,就算奶奶替你给她下的聘礼吧。”这倒是让新杰有点意外,这种东西按理来说奶奶应该留给唐岚的妻子或者是新天的妻子,显见得奶奶对莲儿有格外的器重。

“孩子,奶奶知道你是一个很有良心的人,但是奶奶还是要嘱咐你,你们现在是一头火热,但是过久了,哪对夫妻都会平淡。到了那个时候,也许奶奶已经太老或者已经不在了,但是你要记住,莲儿是一个孤儿,在这个世界上你将是她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说到这里,只见新月气鼓鼓地跑进来。“月月,你怎么了,生谁的气呢。”

“莲姐姐啦,还有你。”

“我怎么招惹你了?”新杰一头雾水。

“我刚才本来让莲姐姐跟我一拨,吃完饭去跟玉姐和华姐比舞的,结果她说她没时间,要去给奶奶配果酒。那果酒什么时候配都可以的啊,为什么一定要赶在今天?何良伟说准定是三哥不愿意她在大庭广众下跳舞,所以莲姐姐才不好去的。三哥,是不是真的?”新杰被这个小妹妹弄得哭笑不得,何良伟那小子倒是能猜到他几分心思,真是可恶。不过今天还真是冤枉他了。

“新月,不许胡说,你三哥哪里会管得了莲儿这种事。是我让她去配果酒的。明天你崇玉表哥就要回江南了,我想给你小舅公带点回去,让他们尝尝。”

“那我现在就去帮她,早点弄完了,还能赶上。”

“就你那个毛手毛脚的,万一配的不好吃,不是耽误了功夫,还大老远地带去江南呢。”

“奶奶,你为什么这么不看好我啊。”

“奶奶哪里是不看好你,是心疼你,让你多玩儿一会儿还不好。”

“三哥,难道你不心痛莲姐姐?”一句话说得新杰很是尴尬,但是他和奶奶都知道,今天确实不适合让莲儿跳舞。

“三哥也心痛月月啊,我给你伴奏去如何?”

那天下午,莲儿确实配果酒去了,而且奶奶吩咐她,弄完了就可以回自己的屋子歇着,不用来招呼客人了。因此,她也错过了新杰的吹奏。

她很感谢奶奶给她这个机会。兑这些酒并不复杂,不一定需要她亲自来。但是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打下手的仆妇们操作。不用去喧嚣中应酬,可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一切发生的得太快,她自己都有点恍惚。从第一天见到新杰,到昨晚自己全身心的付出,前后不到二十天。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历尽沧桑,在宫中看多了尔虞我诈,无论是夫妻,父子,兄弟,叔侄甚至母子,这些人类最亲近的关系之间,经常都会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刀兵相向。看多了帝王妃嫔之间的无情,让她对感情和自己的人生几乎是没有憧憬的。即便是新天这两年对她无微不至地关心,她也淡然处之。然而她却会为偶尔碰上的新杰动心,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看见他忧郁和痛苦,一直迁就他顺从他。虽然她在宫中看惯了皇室男人的朝秦暮楚,但是她发现她也会为他妒忌烦乱。在咸阳城里,因为他彻夜未归,她会为他可能去跟那些女人鬼混而烦乱,甚至失了方寸,以至于自己从城里跑回唐庄。这种失控,在她懂事以后,还从未发生过。

究其根源,也许是这个男人太可爱,在跟他的相处中,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善良,对她相亲而不豪取的尊重,从昨天他的担忧中她深深体会到他对她的爱惜。而这种爱惜是多方面的。在他昨天拥有她身体之初,她自身本来非常疼痛不适,但是看到他那种小心翼翼呵护,反而让她自己觉得心疼。而这一夜也让她真正体味了作为女人的蜕变,在身体和心灵上完全接受了他,开始依附于他。

自己是死过两次的人,她原本知道生命是可贵而且可爱,但是她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的生命也会有如此灿烂的时候。初到唐门刚刚生存下来,她从来不去想以后。当她逐渐康复,开始陪伴奶奶并照顾这个生活极为积极的老人家的时候,她期望能够跟这个老人家相处一生。所以她无视新天的追求。但是新杰的出现,使她明白,她除了能够照顾陪伴奶奶,还能够照顾另一个像半个孤儿一样半游离在唐家之外的那个孤独的男人,哪怕彼此之间没有婚姻,没有未来的保证,她也愿意随时为他付出一切。也许真的是前世欠他的。人被人需要才有价值,她突然想到,这几天她从来不曾拒绝新杰的索求,是因为他在得到她的同时,也让她自己的生命变得有价值,就像花儿要有雨露清洗之后,更加娇艳一样。

对于莲儿的缺席,最敏感的是新天。他虽然还不能确认新杰是否已经得到她,但是从他偶尔捕获的新杰的眼神,他可以断定他的弟弟已经跟他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新杰从来不跟他争斗什么,这么多年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因为母亲的狭隘,使得新杰常年把自己放逐在外,新天有时候都觉得对不起弟弟。如果他真的能够得到这个女人,他倒是为弟弟高兴,至少能够或多或少补偿这些年因为母亲给他带来的伤害。他从莲儿对奶奶的照顾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善良细腻和周到。但是同时自己的心里又觉得空荡荡的。他已经快要二十九岁了,除了早年跟两个丫头有肉体上的关系之外,在心灵和感情上,他一直很空虚,直到他两年多以前回庄子里的时候碰到了莲儿。她的聪明智慧和美丽,让他挥之不去。虽然这两年她一直在拒绝他,但是他总觉得只要莲儿留在唐门,假以时日,他总会得到她。他无论送什么礼物给她,她都只收下吃的,任何贵重的物品都是原样退回。但是她见到新杰不久就接受了他送给她的琴。新天当然知道这种东西价值不菲。也就是说她接受的不只是琴,而是新杰的感情。这也许就是缘分,怪不得莲儿,也怪不得新杰。但是他又确实无法将她抹去。这几天,莲儿看着越来越明艳,特别是今天早上他给奶奶请安的时候看见她帮着给奶奶摆早餐,里面穿着一件红色的及地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百合织锦的白色中裙,束着蓝色的腰带。红色的内裙在白色裙子中映出来,收腰贴身的剪裁,显现着她纤细的腰身和丰满的胸部,眉目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妩媚,就像一朵朝露之中开放的牡丹花。这样一个人人艳羡的女子,他不愿意就此放弃。

第十三章 小别归来

寿宴后的第三天,新天他们就出发了,依照计划,新天和新原先到京城,然后随着皇上的大队去秋狩,新野在京中驻守以备不测。新杰跟他们一路到京畿道,调动那边平安客栈,百草堂和百花堂的人手在路上和狩猎场附近监控并指派相关人等接受新天和新原的调度。在布置完之后,他就赶回唐庄,坐守关西。

自从新杰离开之后,莲儿的生活又恢复到过去的节拍,除了陪伴奶奶,就是帮助整理百草堂的内外事务,继续练习她的剑舞和静功。夜幕降临之后,除了练功,看书,她也会拉拉琴,想想新杰到哪里了,算算他的归途。她第一次领略到对人如此的牵挂。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新杰赶回了咸阳,跟迎着他的平安客栈的总管刘胜等人交代完事情之后,他们各自回到柜上,按照他的吩咐去办事了。他没有在城里停留,就直奔城外的庄子。到了门口,他将马和马缰丢给一路跟着他的安儿,就冲去见过父亲简单几句话报过平安之后,一路冲去奶奶那里。老奶奶早就得到人回报,知道他匆匆回来了,据说安儿累的在门房瘫坐着。他跟着少爷天不见亮就上路,狂奔一路回来,本来家里预计他们晚上到家的,哪知道刚刚中午就到了。

新杰一进来,奶奶就吩咐人去给他倒茶,让人打水给他洗脸。“我正准备吃饭呢,你来得正好,喘口气,陪我一起吃吧。”

新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按理说这个时候莲儿应该在奶奶这里侍候的,但是看不见人。奶奶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低声对他说:“你就别找了,她刚才在这里帮我洗完头,跟新月他们吃了点大太太送来的饭菜,然后说今天天气好,她自己也回去洗头发去了。我因为不喜欢大太太送来的东西,让厨房另外做呢。你就在这里耐心等着,等吃完饭再去。”奶奶都已经说成这样了,他当然只能等着。

“曲嫂子,你把刚才剩下的生姜和皂荚送去三少爷屋里,告诉他们三少爷平安回来了,让刘嫂子给他准备水,一会儿让三少爷也好好洗洗头,今儿天气好。”这当然是让曲妈妈先去给莲儿报个平安。

“彩云,你们不是说看了几次莲姑娘帮我洗头发,都想学学吗?一会儿你们去找莲姑娘,就说我说的,让她帮着三少爷也梳头洗洗,他一路赶回来辛苦着呢。你们几个也在旁边看着跟着学学。”彩云他们几个听见都嘻嘻笑出来。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莲儿手巧你不知道吗?我这头发啊,自从她来了之后,只有她弄啊洗啊的才觉得舒服。你今儿大老远地赶回来,一路辛苦了,让她侍候侍候你,放松一下。”老奶奶开心地笑着,诙谐地看着孙子,然后有悄声对他说:“臭小子,你拐了我的人,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还不趁着现在有时间,让她赶紧教会这些丫头,要不到时候她跟着你走了,我找谁去?”

新杰简直哭笑不得。

吃过饭,奶奶让新杰先走,让彩云他们先去厨房给三少爷煮好了姜茶和参茶再端过去。这个时候曲妈妈回来了,等其他丫头都出去了才说:“老太太,你这不是捉弄三少爷吗?”

“我这是为他好,他早起一路奔了近百里,跑得安儿那么活泛的小子都累的不行,他自己虽然功力好,但是也是血气上冲的。这一路赶着,没吃没喝的,然后再赶着去,能不虚了身子?呆会儿等他缓过劲来了,要多少没有。唉,按理说,这种事我都不该管,但是这孩子,我不照管他,就没人照管了。这种事情上,那丫头年轻,不懂的,还不是一味顺着他。你刚才去的时候,那丫头做什么呢?”

“姑娘刚刚洗好了,她说她等着彩云她们过去。其实莲姑娘的脾性儿真是很好的。三少爷虽说平时看着很和蔼,但是倔脾气上来的时候也挺磨人的,没准儿还就她能够跟着少爷磨出来呢。其实要我说啊,当年没要兰馨真是好事儿,要是她进了门儿,说不定三少爷还受罪呢,那也等不到莲姑娘了。”

“这些都是缘分啊,只希望他们真能够和和美美地走到底吧。”

“您老人家既然也喜欢,干嘛不让他们过了明路,正正式式地拜了堂,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我也希望啊,但是目前还不是时候,只能再委屈那丫头一段时间。我让你交待他们的话都说了?”

“我跟刘妈吴妈还有林嫂都说了,她们保证这小院儿里的事,就留在小院儿里。刘妈他们也都按照您的吩咐,每天都用您给的药包把床和被褥都熏过了。”林嫂子是新杰临走之前让奶奶安排的,他实在不放心莲儿晚上一个人在院子里。林嫂的母亲原来是老奶奶的陪嫁,是跟老奶奶的下人中武功人品都一流的。后来奶奶做主让她嫁给了她丈夫的副将,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林嫂又嫁给了唐巍的手下。林嫂在唐门内也是奶奶的得力助手。如今丈夫在甘南跟着唐巍,儿子也出息了跟着新阳在京中的御林军,女儿也出嫁了,就只有林嫂自己在家。林嫂的武功不仅有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温照侯府的功夫,也有些是奶奶后来教她的,在下人中,也算身手不凡之人。说好了新杰不在的时候,她就晚上进来陪着,新杰回来她再回家。

“那就好,这段时间随他们怎么亲热都好,但是莲儿千万不能怀孕,过一段时间,再给他们风风光光地安个家。”曲妈妈不知道老太太在打算什么。哪一个老人家不喜欢抱重孙呢?何况看着她又那么心痛这两个孩子。但是奶奶清楚,即将围绕着皇位更替可能出现的各种危机,都将是危险重重的。莲儿是她旗下重要的参军,她不能让她在这种时候怀孕。怀孕的女人不仅体力下降得极快,有可能会拖累新杰,而且智力也下降得极快,这是她目前不愿意损失的。

此时的新杰,终于回到自己的小天地去了。他进门的时候,莲儿刚刚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准备换一身衣裤一会儿帮新杰收拾。曲妈妈刚刚离开不久,虽然老奶奶的吩咐和一会儿让丫头们来围观让她觉得有点怪,但是知道新杰平安回来,其他她也不计较了。她刚刚套上一件窄袖的上衣,还没来得及穿好就听见吴妈妈在房门口跟新杰说:“三少爷回来了,姑娘在换衣服呢,您等等。”吴妈妈的话根本不管用,新杰已经大步走进来,吓得莲儿赶紧掩住衣襟,有点惊慌地看着他。虽然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但是莲儿还不习惯在日光下这样被他看见。她的表情让新杰愣了一下,觉得她异常可爱,冲过来一把抱住她:“丫头,这几天真是好想你了。”莲儿也不由自主地抱着他。

彩云她们不久就来到新杰的小院儿,要看着莲姑娘如何帮他梳洗并且舒筋活骨,这让新杰觉得奶奶简直是在捉弄他。虽然他这几年出没花街柳巷,经常被姑娘们包围惯了,但是从来没有当着他妻子的面被这么多女孩子看着。在他心目中,莲儿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们是相互拥有的。这跟他以前那些胡混是完全不同的。自从红袖抱怨说一个人承受不了他之后,就邀花露一起来侍候他。她们两个的初衷是想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容易拴住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这让他在京城那些文友很是羡慕,但是他从那以后突然觉得很是无聊,对这种荒唐的事情没有强烈的兴趣。花露也抱怨他越来越粗糙,越来越不爱惜她们。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越来越对这种只是满足生理本能的寻欢作乐逐渐失了兴趣,所以每次发泄完之后,就找借口很快离开。他在京城已经有很久没有去找过这些人了。

莲儿带给他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他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怕弄伤她,在初夜之时,她虽然痛苦,但是仍然为他极力忍受。他虽然理智地告诉过自己不要计较莲儿的过去,但是男人的本能又让他为她的娇羞感到自豪。在他离开的前夜,她第一次允许他在灯光之下慢慢地观赏她白玉般的躯体,他对她身体每一寸的细致抚摸和亲吻,让他有一种完全拥有她的心灵上的满足。而她含羞抚摸他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她全身心的投入和付出。即便是刚刚进门时,他们只是静静地相拥在一起,并没有放纵的男欢女爱,只是体验因分别而带来的强烈思念之后宁静相守,也让他觉得很幸福。

而今天,奶奶的捉弄,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躺下来任凭这些丫头折腾侍候,他觉得很是尴尬。他的脸居然红了很久,彩云他们回去跟老太太描述的时候,也让老奶奶觉得很好玩儿。后来他干脆闭上眼睛,任凭她们看,自己只是用心去体会莲儿的手给他梳洗按摩带来的享受。管她们怎么看,反正只有莲儿能碰他,他就无所谓了。丫头们叽里咕噜的说笑,也引来了路过的新月,也加入她们的行列,让新杰觉得无可奈何。

折腾一翻之后,莲儿让吴妈妈拿来为他用竹筒烧制好的青盐,打发他去洗澡,自己把姑娘们和新月都带去她屋里教她们调脂弄粉,免得这些姑娘一直吵着他。新杰很无耐,本来一路狂奔回来,以为能够跟莲儿过一个宁静的下午,哪知被这些姑娘给吵没了,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要如此捉弄他。既来之则安之,舒舒服服洗完澡之后,他干脆躲在屋里翘着脚看书睡觉,任凭那帮姑娘在莲儿屋里说笑玩闹。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华灯初上,莲儿带着那些丫头们去了奶奶那里侍候晚饭,他的晚饭,奶奶已经让人送来。他吃完饭就把刘妈妈和吴妈妈都打发走了。本来吴妈妈还要等莲儿回来,但是新杰跟她开玩笑:“她侍候了我一下午,你也给机会我侍候她一下可好?”搞得吴妈妈觉得很好笑,又不好意思,赶紧跟着刘妈妈走了。她们一走,他就走出院子,打算到路上去接莲儿。刚走几步,就看见她从远处走来,他便躲在树影中,直到她走近才跳出来从后面抱住她。等他看到她吓得花容失色之后,又觉得后悔。不过有一点值得他欣慰的是,这丫头居然在被抱住的一瞬间,本能地出手来袭击他,而用的手法正是穿云燕子里的手法,是他走之前教给她的。可见奶奶没看错,这丫头是很有潜质的。

多日的分别和下午的养精蓄锐之后,他对莲儿反复索求。半年前,因为对花露她们的寻欢方式觉得索然无味之后,他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老了,然而刚才自己的激情,是他以前跟任何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当他平静下来之后,再次在灯光下欣赏莲儿,这种温馨和宁静让他觉得特别适意。这副酮体在他眼里是完美的,只是一点瑕疵,就是上腹部的那条剑伤留下的疤痕。他的食指在上面反复抚摸。

“介意吗?”

“什么?”

“我的过去,还有小九。”他知道小九救她的时候一定见过她的身体。但是这种是救命的事,当然没有什么龌龊想法。

“我感谢小九还来不及呢。要是没有他,我哪里来这么好一位娘子呢?”莲儿爱惜地摸摸他的眉骨。

“沂祥为什么要下这种恨手。按理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按理说宫中多的是漂亮女人是吗?”莲儿幽幽地看着他。

“不是,跟漂亮无关,其实你知道吗,论漂亮,也许你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但是论魅力,我想即便宫中也不会太多。”

“是恭维还是讽刺?”

“是事实,你应该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之前曾经有过,而且”

“而且很多,哈哈哈”莲儿突然笑起来。“我当然知道,唐门四少,连小九都有青楼的红颜知己,何况风流倜傥的三公子呢。”

“小九,不会吧,这孩子还这么小就?”

“他已经不小了,都二十二了,更何况有你这样的兄长做榜样,留恋花间,逢场作戏,这家伙很在行的。”莲儿还在笑,小九虽然叫小九,其实只比新杰小五岁。

“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他告诉我的,而且他有时候搞不懂女孩子怎么想的,跑回来问我,让我给他出主意。”

“这孩子,我都不知道。看来他跟你是无话不谈。”新杰突然眯着眼看着她,让莲儿觉得不妙,马上用笑声和打趣来反击他。

“哈哈哈,要不然我怎么会在见到你之前就知道三少爷在咸阳城中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三少爷在咸阳城的花国之中可是威名远扬哦,姑娘们为了见你可是经常挣破头哦。”莲儿揶揄地看着他。

“这个小九。”

“不过想想也是真的哈,奶奶过生日的时候,你看李督抚的女儿那双眼睛,连着两天,都在你身上转,还有西平郡府的”

“吃醋了?”

“你说呢?”莲儿把脸凑过来顶住他的额头。

“我哪知道,你那天四平八稳地在那里,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去找一个呢?!”

莲儿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笑了。自己安安静静地躺下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无法与别的女人分享新杰的。她把自己的心和身体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他,但是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如果他真的又有了别人,她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来,她以为生活早已磨灭了她的棱角,磨淡了欲望和情爱,然而遇到他的事情,她还是无法漠视。那天自己从咸阳城里逃回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还只是因为他出去胡混,如果他是认真的爱上了别人,她该怎么办。

“你怎么了?”

“你要是哪天真想去找一个,最好提前告诉我,也好让我有点准备。”

“别说傻话了,怎么会?都被你占满了,哪里还有空间给别人。”

“别那么早承诺。”

“不许胡说,你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的,是一生的。”

莲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他知道她这种强烈的依附和付出,其实也是他所需要的。

第十四章 悠闲的三公子

在瓦堡寨人的眼中,唐家三公子是悠闲的,风流倜傥的。不像大公子那么忙碌沉重,不像九公子那么亲善,平淡中透着让人无法逼视的贵气。

这一次三公子回到唐门,除了像过去一样偶尔在乡间打马而过,带着唐家神秘的白姑娘看看乡镇风光,做得最多的就是去瓦堡寨西北角的郭家酒坊坐坐,跟郭老板聊聊,喝点郭老板的佳酿。显然郭老板的佳酿颇为吸引他,故而三公子基本上每隔一天就会在黄昏时分去品上一点,坐在酒坊角落里,跟郭老板聊两句。而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没有跟班,没有长随,更没有让众多乡里女子自形惨秽的白姑娘。

在瓦堡寨,唐家是个特殊的存在,而唐家的几位公子在这方圆百里也是十分的备受关注。这郭家的酒坊在三公子频频到访之后,突然热闹起来,多了不少来打酒买熟菜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儿。而且每每都是在黄昏时最多。伙计们应接不暇,从而手忙脚乱,自然做买卖的手脚也变得不灵变,打酒切菜的功夫也更笨拙,常常让心花怒放的小媳妇儿们赞不绝口。

尽管一道道热辣的眼光投射过来,三公子却异常淡定冷漠,从不回应,更未在意,仿佛他已经被人瞩目惯了。这种无视让女人们生出一丝敬畏,虽然养眼,但是没有人敢上前搭腔,只是远远地看着。而三公子也每每在这众目睽睽之中喝完酒,拿上郭老板亲自送上打包好的小菜,悠闲地上马回唐庄。

当然偶尔郭老板也会送点三公子喜欢的酒和小菜去唐庄。只是每次三公子来过之后,或是郭老板给三公子送过酒之后,酒坊都会有伙计去咸阳城中或是送货,或是采买原料。这些伙计带回来咸阳城中的各种消息,也在某一天带来一个让这些女人们烦恼的信息,同时也让她们开始猜度由这消息可能带来的热闹,这就是城中传闻,信任的关西节度使吴大人,也就是这关西最大的官儿,看中了三公子,要将女儿嫁给他,而且已经请了在咸阳城中知名的老高大人,先帝的帝师高俊彦老大人为媒,婚事仿佛很快就要落定了。

消息有伙计传给客人,在瓦堡寨顿时传开。很多人都来向郭老板打听,但郭老板都不置可否。而这一日,酒坊中来了一个打扮入时,从头到脚华贵亮眼的小姐带着两个丫鬟和四个护卫。这种人物,除了唐庄的客人,平时在这一带可不常见。这群人在店中坐了一个多时辰,虽然沽了酒却不曾喝,除了小姐坐着,其他人都垂手侍立,这排场看着颇似官家小姐。但是一直这么杵在店里,看得郭老板直皱眉。

日近黄昏,这伙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而酒坊前的小路上想起了悦耳的马蹄声。三公子像往常一样,在门前下了马,随意地将马缰丢给伙计,自己便逍遥地进到酒坊朝自己的老位置走去。而此时,那位官家小姐早已神情激动地站起来,朝着他走去,微微低头福了一下:“三公子。”

新杰一愣,没有说话,只是打量了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继续向自己的位子走去。

“你这人怎么的,我们家小姐跟你说话呢。”一个护卫傲慢地开口。

新杰微挑眉,没有更多的表情变化,淡然地坐到自己的桌边,等着郭老板送上酒菜。任由那位小姐和随从们石化在当地。在护卫们将要爆发时,小姐威严目光扫过,便又只得站在那里生气。

一小壶酒,小得只能倒两杯,瓦窑堡的人都知道三公子品酒但不喜豪饮。慢慢地酌满一小杯,放在鼻尖闻一闻,又慢慢放下,和往常一样,看看窗外的接近萧索的田野,仿佛今天酒坊中不曾有新的客人。

来打酒买肉的客人们都稀罕地站在那里围观。且说这位小姐真是不容易,在如此尴尬的环境中却能禁住下人不闹事,一看就颇具大家风范。但是未出阁的小姐亲身来到这乡下地方,又不得不让人怀疑动机。只见她数个呼吸间便平定了不知是因气恼还是激动而起伏不定的胸腹,文文静静地站起来,转向三公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下,便端庄地向他走去。确实是端庄,头上的步摇没有随走动而晃动,腰肢不扭,莲步轻抬,只是裙下摆有些微的拂动。

“三公子,小女子自知来得冒昧,但是自从几日前公子在云慈寺救了莎莎之后,莎莎一直感念三公子的侠义之举。莎莎在此谢过三公子。”说罢便盈盈拜下。

人家都如此客气了,新杰当然不能再打人脸,只得赶紧起身,避过她这一拜,同时微微躬身以示回礼:“吴小姐,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此处荒郊辟谣,看看日落,小姐呆在此处不便,还请尽快返回府中。”

说罢又回复了漠然,欲坐下来再闻闻酒香。

“三公子,莎莎今日从咸阳城中赶来,除了感谢三公子,还有事想跟三公子商量,只是此处人多,不知公子是否可以到门外车上说话?”

“吴小姐,这不大合适吧。若小姐为了高老先生向家父所提议之事,就更不必谈了,家父已经答复了高先生,想必高先生已经转告了节度使大人。”

“莎莎只想知道为何被拒绝?”周围的人顿时明白吴小姐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啊,这么漂亮端庄的小姐,为何被拒,不是传闻说婚事已定吗?

“家父想必已经告知高先生,在下已经订婚了。”

“可是高先生也转达过,若公子已有正妻,莎莎为了报答公子相救之恩,愿意为平妻。只要能侍奉在公子身边,莎莎不在意名份,也定然和姐姐和睦相处,共同服侍好相公。虽然吴氏之女不可为妾,但是我伯父和父亲都颇为看重公子,莎莎作此选择,家中长辈也都支持,莎莎也愿意等姐姐先过门之后再入门”

“吴小姐有中州第一才女的美名,吴氏乃中州大族,门下多少文人子弟遍布朝野,有高居吏部尚书的伯父,手持关西节度使打印的父亲,还有宫中颇为受宠的姑母吴贵妃,以吴小姐的身家背景,在哪里都会有无数的俊才堪配,又何必委屈自己。”

“可是他们都并非莎莎之良人,莎莎心中只有公子,那日在慈云寺落难被公子相救之时,您可知莎莎心中”

“请小姐慎言,那日我家兄弟几个路过云慈寺顺便帮小姐赶走了一些不轨之徒而已,何况那日并非在下一人出手,我家几个兄弟都在,只是做一些常人该做的事相帮路人,就和我家兄弟跟这周围瓦窑堡的邻里相处一样,能帮手的时候搭把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还请小姐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他已经很不耐烦,虽然来是为了跟郭老板说几句话,但是看来今天不得不先离开,冷傲地站起来,准备迈步。

“莎莎自知冒昧,但是慈云寺并非初次见到公子,公子且看这个。”她挡住他的去路,摊开手中绢帕,露出半块粉色的晶莹剔透的云状玉阙。

新杰自然认识这祥云阙,这是西宛国使臣在前年来参加秋狩时进贡给皇上的,不仅通体晶莹剔透,粉色吉祥,在夜间无光自亮,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习武之人,长期佩戴有增进功力的作用。这玉阙分为两块,更适合夫妻分别佩戴。当年他在围场救了当今皇上,皇上本来想将这玉阙赏赐给他,但是他却向皇上求了那张九转玉弓。

尽管吴莎莎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事,但是新杰没有给她机会私下说,所以她现在不得不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其实当年在围场之时,莎莎就跟着姑母在那里,亲眼目睹了公子的风采,从那之后莎莎便仰慕公子,您跟太子出使之前,入宫觐见之时莎莎在宫中见到您,更加坚定了要嫁与公子为妻。那之后,我求了姑母,姑母又去求了皇上,皇上便将这玉阙赏赐给了姑母,并允诺等公子回京参加今年的秋狩时便议及此事。如今公子虽然不参加今年的秋狩,但只怕公子回京之后,皇上就会向公子提起这亲事,”言语中,露出的高傲不容质疑,周围的人开始为唐门的白姑娘感到紧张,难道这才是三公子的正妻?有皇家的信物?!

新杰微微眯眼看着吴莎莎,对方很快掩饰了高傲,谦逊地低着头,温顺言道:“莎莎不是想用皇上来压公子,只是莎莎确实心慕公子多年,”

“吴小姐不要误会,”语气十分冷硬,“唐某不是在想别的,只是突然之间想通了曾经疑惑的事。当然在慈云寺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一帮毛贼何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寻节度使大人的千金的麻烦,而事情过后,吴大人为何不向当时也在场的我大哥或是其他唐家的兄弟提亲,偏偏选中在下,现在想来那些毛贼只怕是大人安排好的。”

“三公子请原谅,我们也是不得已。原本想公子进京秋狩时让姑姑派人提亲,怎知公子今年不去参加秋狩,而前一段时间老太君寿辰之时又听说其他人家有意来提亲,莎莎心里着急,才求了父亲和大哥安排了慈云寺的相遇”

“吴小姐,请不要再说了,既然那日慈云寺我们兄弟并未真正帮小姐的忙,就更谈不上报答之事。这事望吴小姐今后不要再提。唐某身为男人倒是无所谓,只怕此事传出去引响了小姐闺誉。”说罢不再停留,直接出门拉马走人,独留吴莎莎阴郁着脸站在那里。

新杰离去之后,刚刚发作过的那个护卫鄙夷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人太不识抬举了,应该让贵妇娘娘治他不敬之罪。”

吴莎莎冷漠地蔑视了一眼那个侍卫,众人不再敢出声。他们跟在小姐身边久了,自己家小姐是什么脾气清楚得很,虽然刚刚唐公子在的时候显得文雅贤淑,但是平日里发落下人的残酷手段他们都见识过。

高傲地环视了逐渐散去的众人一眼,有瞄了一眼远去的那个背影,她淡然地走向了自己的马车,只是眼中逐渐浓重的杀气落入了郭老板的眼中。上车之后,她身边的一个绿衣侍女才低声说:“没想到这个唐新杰连皇上御赐的玉阙都不放在眼里,也太不给娘娘面子了。”

“这玉阙本来也只是皇上赐给姑母的,并不是皇上给他和我赐婚,只是姑母求得皇上恩准转赐于我,希望成就我们的婚姻而已。他当然不会给后宫一个贵妃的面子,在后宫他有太后撑腰,”手里紧紧地握着玉阙,吴莎莎深深地皱着眉,“在前朝,一众唐家的兄弟掌着军权,他本人又得皇上赏识,又是太子近臣,何须给一个尚未弱冠的皇子母族面子。如今朝堂上下,太子地位稳固,唐家在朝在野的势力牢不可破,只怕是娘娘应该给他面子。你们觉得本小姐今日放低了身段来求他,跌了小姐的份,殊不知在京城有多少名门闺秀想找这种机会都不一定有。只是我们没有想到他连高老先生的保媒都看不上,高老先生好歹是先帝恩师,朝中六部三卿多有他的门生故旧,连高家的势力都可以不顾及,不知他是太鹜定太子登基后他的位置了,还真是铁了心要现在跟他定亲的那个孤女,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能有什么好的,论才名她哪里及得上小姐这中州第一才女,连皇上对小姐的才华都赞不绝口。在京城中时,多少世家公子上门求亲,若不是为了这个唐新杰,姑娘如今跟着娘娘陪着皇上去秋狩,说不定早就有一堆公子跟着后面了。他现在如此傲慢,不是因为看不上姑娘,还不是势利眼,那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若真是一个借口倒而好办了,这朝堂之上,追求的无非是权势地位,他如今只是太子幕僚,并无朝中要职。巧萍,你明日就启程回京向祖母复命,让伯父和姑母助他在朝堂某一个好位置,我还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哼”自从前太子被废之后,当今太子的地位稳固,不仅因为他是皇后的嫡子,而且深得宫中老太后的喜爱,从而得到了唐家自上而下的保护。而姑姑的皇子沂平,明年才及冠,不论是心智还是在朝堂的势力都无法和沂义相比。如今皇上身体不佳,眼见朝代更替来临,像沂平这种年纪尚幼的皇子,只能依附于某一方势力,将来新皇登基才有生存的机会,吴家才能保住。她本是中州第一才女,号称嫁入唐门为小,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她原本以为伏低做小,一步以退为进,进入唐门的借口,至于以后那个女人如何,还不是看她的心情。但今天看唐新杰的态度,她有点疑惑这个计划,难道她估错了男人的心思?

“姑娘,要不咱们让老太君派如云如芳来吧?”吴老太君身边培养了六个如花似玉的如字开头的丫鬟,平日里不用应差做事,吴家请了名师教授她们琴棋书画和特殊技艺,只有吴家有贵客到访或是吴老太君去重要的宴会之时才会带着。

“让她们来试试也好。不过唐新杰这几年四处留情,见识的女人不计其数,只怕很难有女人让他动心。”

“所以跟他订婚那个什么表小姐也不是真让他动心了,只是一个借口。”

“希望是这样,如果他是真动心了,那个女人倒是绝对的麻烦。”

第十四章 神秘高先生(I)

吴莎莎一行坐车往咸阳城中而去,虽然有侍卫,但是这些人显然不是特别高手,酒肆的郭老板远远地跟了他们一段却未曾发现。

进入城中吴府,吴莎莎自有人服侍她去梳洗,巧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在吴莎莎身边虽然表面和一般的大丫头一样,但是待遇和地位不同。

巧萍是吴老太君培养的四个巧字丫鬟之一,这四个人相貌只能算清秀,但是从小有先生教导,识文断字,长大一些跟着老太君处理各项事宜,接人待物。吴莎莎及簈之后老太君就将她和另一位年长的嬷嬷指派来跟随这吴莎莎,将来也是要随吴莎莎嫁入夫家,为她出谋划策保驾护航的。常人都是给闺女陪美貌的陪房丫头,吴老太君却深知以色侍人非良策,也许能短时间帮上主子,但是人都有私心,何况是女人,共侍一夫有儿有女之后难保会生出其他想法。

天已黑净,想来今晚吴莎莎不会再找她,巧萍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装,从后角门悄悄出去,穿过两个小巷,从另一个府邸的后角门进去。这里已有一个小厮在等她,跟着小厮,一路来到主人的书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桌案后面看着书。这位正是先皇的帝师,高先生。

“属下参加先生。”

“嗯。”

“如先生所料,唐新杰今天没有任何兴趣跟吴莎莎说话,尽管她当着面卖弄风情,还使出了特殊的熏香,都没有效果。那个人真是身经百战,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于打发一般花痴的地方是他还耐着性子跟吴莎莎说了几句话,想来是给您和吴尚书面子。谈话中看不出是否对那位定亲了的表小姐有什么特别。吴莎莎会请求吴老太君安排如云如芳再过来试探。不过以属下对唐新杰的观察来看,如云如芳讨不了好,试不出来。但是属下觉得这却是一个机会让咱们来探究吴家这次跟我们合作的诚意。毕竟吴老太君成器的孙女儿不只吴莎莎,她在京城嫡亲的孙女儿还有五个,老太太深知好刀要用在重要的地方,那如云如芳据说幼年时就让前太子动心,若不是那时尚未成年,只怕早就跟了前太子去守皇陵了。这两年如云的手段更是炉火纯青,若肯派来,说明吴老太太是真上心了。”在老先生面前巧萍显得谨慎聪明得多。她深知吴莎莎是一个心胸狭窄自鸣得意的人,如果一个婢女的智慧高过了她,自然没好果子吃,所以大部分在吴莎莎面前她都说一些显得比主子弱智的话。

“属下昨日听吴莎莎在跟她父亲商量,她听说唐新杰是一个浪荡子,太过花心风流,觉得很难控制。若是攀不上唐新杰,她想试试唐新原。毕竟唐新原在禁卫军中,常驻京城,若是有吴家相助,升迁不是问题。反而是唐新天,若是做了唐家掌门,怕是要常驻咸阳,她还是喜欢京城的日子。若这次试不成她多半会来求您再去说和跟唐新原的婚事。她在京城时见过几次唐新原,印象蛮不错。而且跟唐新原也好过去给唐家老三做小。”

“她懂什么,让她歇了那心,唐新杰的用处比他其他兄弟多。若不是我现在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选,还真是不想用她,资质有限。”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途径接近唐家,先尽量帮她进唐门再说。你记住咱们的目的,不管她是给唐新杰做小,还是别的手段,能接近他,让他带回京城唐家,哪怕是做情人都可以。若是吴莎莎不行,就用如云如芳,你知道到时候如何控制她们。”

“是。”巧萍感到一阵恶寒,但是还必须应下。这些女人的一生也许就是主人的一步棋,用过一次就毁了,再没有其他价值。她不知道主人的最终目的,只知道要让她们接近唐新杰,必然是刺探机密或者变相掌控他之类的。一旦她们的作用消失了,她们也就毫无价值了。

巧萍离去之后,一个少女书房的屏风后走过来,身材窈窕,智慧髻高起,一双大眼睛仿佛永远蒙着雾霭,这是高先生的孙女,高凌墨。

“祖父为什么一定要人嫁入唐家,唐新杰虽是太子幕僚,但是在朝中并不重要,对于祥哥哥复位没有那么重要。若吴家投靠了太子,我们损失更大。”

“吴家只是墙头草,为了保住沂平他们只投靠当权者,谁强势他们跟谁。而唐家不同,特别是唐新杰,他不仅深得沂义信任,更是陈碧颜陈碧画两姐妹倚重的人。而且当今皇上似乎也有意重用他,我们知道皇上秘密召见过他几次,有密旨给他,但是到底是什么,我们现在还没查出来。而且江湖上现在有一些新起的势力也在支持沂义,我怀疑这跟唐新杰有关。他的月华轩和青木茶社虽然不隶属于唐家,但这几年崛起得非常快。而他掌管的百花堂虽然只是一堆女人,但是搜索情报的能力不差于皇上的密探。将他拿下,唐家的力量就损失将近一半,太后就少了臂膀。咱们动手之时也少些掣肘。”

“可惜他是沂义的人,若是能为我们用,辅佐沂祥哥哥该多好。”

“若论识人用人,沂义远比沂祥能干。”

“他比祥哥哥圆滑,会讨好人。祥哥哥比他率真。”

“要坐大位的人率真不是好事。若不是当初先帝有遗诏给我,让我辅佐沂祥,我真是不想趟这浑水。也不会耽误了你的婚事,当初真不该把你牵涉进来,不要筹划太子妃的位置,也许今日你早就唉”

“祖父,凌儿不后悔。”

“凌儿,祖父知道现在劝你放弃沂祥也许你心里还是很不痛快,但是还是想跟你说,沂祥无论人品,性格还是将来,都不是好的选择。先皇之所以选中沂祥,是因为那是他的第一个孙子,他看着他出世,咿咿学语,有着作为祖父的特殊情感,还有更重要一点,他的母族不受太后控制。先皇由于太后当年过于强势,对她总有心结。虽然当年我一力劝说,太后虽然很多行事方式过于强悍,伤及了帝王颜面,但是她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着想,是为了天下百姓谋划,并不是为了陈家和她个人的私利。但是先帝听不进去,一意偏执,这才会让我无论如何要辅佐沂祥,万不得已的时候废了太后。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出手,除了咱们的力量不够,还因为我一直不觉得沂祥会是一个好的君主。”

“祖父,爹爹当年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祥哥哥秉性耿直,又有先皇赏识,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当年我们在翼城的时候,他在府上寄读时对凌儿也十分爱护。”

“你爹若是真能识人,也不会被属下出卖,还要靠我这张老脸去向皇上求情保住一个边城小吏的位置。”

“您也说爹爹是被人陷害的。”

“想要做重臣,想要辅佐新君,连手下都驾驭不了,他如何成事。这么多年,我一直不让他插手我的事,而一直靠你栋叔,就是因为你爹他不适合。”

“是真是我爹不合适,还是因为栋叔才是你心上人的儿子,而我爹不是?”

“你说什么?”

“从小父亲和祖母就告诫我们,不要跟栋叔起冲突,不要欺负栋叔家的两个弟弟。我一直就疑惑,栋叔不过是你同窗的遗孤,你为何那么在意他。后来有一次偷听祖母和父亲谈话我才知道,因为栋叔的母亲是你过去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可我父亲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我是你的亲孙女。”

高先生嗔目结舌地看着高凌墨,过了半天突然大笑出来:“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故事,你祖母和你父亲怎么会编出如此荒谬的故事来?你栋叔的母亲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且我从未见过她。也许你栋叔的母亲是某个人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可是那人并不是我,且跟我们的家族没有任何血缘或者姻亲关系。至于是谁,你最好不要知道,这对你来说不知道更安全。”说这句话的时候,态度极为冰冷,高凌墨觉得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祖父,大有她再问下去就会被灭口的恐慌。其实她的感觉没错,因为这牵涉到先皇,皇室为了皇室的荣耀,抹掉两个人算什么。他想也许老妻和儿子谈论的应该是说那是先皇青梅竹马的情人,只是先皇为了保住这个外室和私生子,将他寄养在外人家。这也是先皇和太后势不两立的原因之一。如今太后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或者至少装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又一个皇位的竞争者,他不知道会有如何的血雨腥风。

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没有告诉高栋他的身世。他一直没有放弃为沂祥复位而奔走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万事俱备,若沂祥真不成器,他可以推高栋上位。他身上毕竟有先帝的血脉,而且也是先帝的挚爱。

“孙女不再提此事。”高凌墨比她父亲聪明的地方在于识时务。

高先生点点头:“这两年你跟着我,让你参与这些事,也是想让你能学着些,能看清局势,放弃当初要给沂祥做太子妃的执念。如今我最希望的是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早点嫁过去,如果到时候我们起事不成,你已是外嫁女,不受牵连。”

“不孙女儿等祥哥哥复位的那天。”嫁给平凡人岂是她的追求,她才华横溢相貌出众,要做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高先生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可笑,老妻愚笨的血脉影响了儿子,儿子已经愚不可及,他又怎能指望孙女儿能够比儿子好些。一代好媳妇儿,三代好儿孙,这本是高家的家训,只可惜当年他因利益选择了先帝赐婚,接受了一位愚不可及的官家小姐,葬送了高家智慧的血脉。

“你先回去吧,该守的秘密一定不可泄露。”他疲惫地吩咐,由着她去吧,为她打算再多也是一个愚人。他觉得心灰意懒。

第十五章 神秘高先生(II)

高氏的每一代当家主母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要求有有异的人品资质和性格,不仅要能管理高氏家族的一切事务,还要能孕育出众的后代。对于高先生来说,自小接受这种教育,妻的概念就是一个掌理内务,延绵子孙的工具。而女人和妻的概念在他前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是同等的,直到那一年在京中表妹的家宴上见到那个优雅智慧而又充满狡黠和幽默的女人,他才知道,女人除了那些功能还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还是一种无法放下的诱惑,一种会让他心跳不已魂牵梦绕的东西。作为十八岁就状元出仕的高先生,虽然不算英俊,但是才气逼人,曾经是京中无数高门理想的女婿,也是各种场合很多女人心仪的对象。也只有碰到那个女人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状元的头衔,朝中最有前途的年轻有为的重臣,在淡漠名利的女人眼中,就如同一杯茶一样普通。虽然他多方表现,但多年中她的眼中从未有过他,只有那个粗放的男人,那个江湖玉门的浪子。是的,浪子,在高家这种文人世家眼中,江湖中的玉门就是一个粗俗之地,而行走江湖的玉振翔就是一个粗人。无论他如何表白,无论他为她所做的诗词如何动人被人传诵,她都无动于衷,最终跟了那个武夫。

他有时想,若当年娶的是她,他的生活是否完全不同?他的子孙是否会如唐新杰那样出众。的确那孩子很出众,替吴莎莎说媒,只是为了大局。其实那个蠢女子真是配不上他。他虽然拒绝了这门婚事给他带来不便,但是他还是很欣赏这个孩子。尽管他的名声不加,风流浪荡,但是一般人哪里会了解他自外祖母身上继承来的执着和真挚。血缘,唉中州高氏,也许因为他当年的错误,如今愚蠢的子孙,就此断送。唯一还有希望的是音儿,虽然他不在自己身边,尚未入得族谱,母家背景为朝中中流难以接受,但是凤舞山庄无论在中州商界还是在江湖地位都举足轻重。凤菊也是因为精明的母亲,将音儿教导得很好。如果沂祥能成事,他便让音儿认祖归宗。若有失败,好歹还有这不为外人所知的血脉,也是他唯一喜欢的孩子,至于其他

也罢,既然无可挽回,就尽力完成先帝遗愿,即便不成,也能对得起先帝的重托。若是失败,就让这些蠢人一起陪葬吧。

夜深了,高凌墨的闺房依然亮着灯,烛光不期然地摇曳了一下,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高凌墨并不惊讶:“李将军,祥哥哥他可还好?”

“太子殿下安好。”

“吴家的婚事没有成。”

“殿下已经料到了。唐新杰和沂义关系那么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只是他不是一个易受女人控制的人。殿下让你们能控制他就控制他,不能就找弱点干掉他。唐家虽然大,但是最能干的就数他和唐新天,只要除去这两个,唐家势力就大减,就折了太后的羽翼,没有太后庇护,沂义坐不稳那个位子。无论唐新杰还是唐新天,都要想办法除去。若吴莎莎不好用,就从高家选人接近他们。”

“这个人不好选。”

“殿下知道,他让卑职转告高小姐,做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实在无人,高小姐可以自己出手。殿下不会计较那么多,太子妃的位置怎么都会为小姐留着。”

高凌墨惊讶地看着来人,怎么沂祥哥哥连她都要派出去吗?一个嫁过人的女人还能做他的太子妃,真是觉得她幼稚,这种事都会相信?

“高姑娘,不要怀疑殿下的诚意。殿下说天下处子千千万,但能够跟他同甘共苦的只有墨墨。殿下让卑职将这个交给高小姐。”

九龙回转玉佩,她记得小时候沂祥哥哥说过,这是母妃给他将来妻的订婚信物。虽然有所怀疑,但是这信物又既然爱他就只能选择相信他

高先生的书房仍然亮着灯,朝中人人都知道高先生是文人,唯有先帝知他在游学之时学艺,所以也将自己身边的一只近卫在临终之时交给了他,让他辅佐沂祥。此时近卫来告诉他高凌墨的访客。听完近卫的话,他沉默了。

他对高凌墨太失望,默默地想着:“咎由自取,等着看她明天来怎么说罢。沂祥也太狠了,居然这样利用他的孙女,她虽然蠢,但是怎么说都是他的孙女。先帝啊也许您真的选错人了,”

虽然纠结,但是箭在弦上,既然高凌墨自己选择了做棋子,那就只能把她当棋子了。

“白家那位小姐的背景你们查清楚没?”

“属下等现在所查到的跟外面人的说法一直,并无可疑之处。而且这三年她在庄子上极为低调,除了去医馆坐诊,便深居简出。除了前些天在唐家老太太生辰上一舞出名外,这位小姐几乎不出现在任何咸阳城中的名媛聚会上,和城中的闺阁亦无往来。咱们在唐家的眼线也都说这位小姐除了习医,在百草堂帮着看看账,平日很少抛头露面。这小姐不仅漂亮,而且气质出众,据说白家的那个姑爷当年也是气质十分高贵之人。但是年代久远,下人们已经说不清他的长相,但也有人说这位白小姐跟当年白家那个姑爷一样的气质华贵。而且她弹得一手好琴,据说也是师承白家那位姑爷,那种西洋琴少有人会弹,也许她真是白家的后人。但是谁也说不清,白家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仆人,都已经死绝了,只剩下她一个。”

“落难孤女那么多人都活不下来,但是一个弱女子却能存活于世,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独善其身投到唐家,不简单啊。这么多年她又在哪里呢?”

“据说是她当年在书院的诗书师傅在路上恰巧救了她,就认她作养女带着她去了江州故里。那位师傅出自江州饶家。后来那位女师傅仙逝了,她才来投奔唐家。”

“有意思。一个至孝之女。”

“江州我们的人也查过了,饶家二小姐饶名苑确实曾经是京城凌志书院女院的诗书师傅,白玫莲也确实在那里修习,至今书院名册上还有她。饶家二小姐回江州的时候确实带回一个女子,那女子也是深居简出,很少有外人见过她。饶二小姐病逝后,出殡之日乡里只见过一个穿孝服戴面纱的女子为她披麻戴孝,据说是她收养的义女。从这些来看,这白小姐不像是假的。而且唐家的人都说唐新杰为唐家太太所不容,自小跟着姑姑在外游历,对姑姑特别尊重,娶白家姑爷的侄女,以安慰姑姑也是正常的。”

正常吗?高先生不想跟近卫讨论,他们之所以是侍卫,而不是其他人,就是因为他们只有近卫的技巧,没有更多的智慧。唐新杰,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够在唐家之外建立自己的月华轩和青木茶社这样大生意的人,一个看似风流无度却从未见沉迷的人,怎么可能只做别人觉得正常的事。别人也许不知道他陪沂义出使经历了什么,但是高先生太清楚,其中有多少算计,暗杀,诱惑他居然能保住沂义毫发无损地回来,这种人应该不按常理出牌才对。

“墨儿和她比,你觉得差几分?”近卫很诧异,为什么先生直接说自己的孙女比那白小姐差,怎么说高小姐也是在宫里浸淫多年,耳濡目染,又得高先生带着在身边指点这么多年。

“属下觉得无论相貌还是心智都不会比那白家小姐差。”

“为什么?”

“这”

“一个孤女,千里投亲,唐家老太太固然可以看着女儿女婿的面子养着她,到时候找个殷实人家安置了就是,无非多一份嫁妆。若无出彩之处,又怎会留着给她的宝贝孙子。”

“据唐庄的人说,唐新杰碰到白小姐的时候,老太太去庙里了,是无意中两人好上的。”

高先生虽然不想跟属下讨论,但是实在忍不住摇摇头,什么资质就只能做什么人,然而他有没有更为得力的人用,悲哀啊,终于还是忍不住点化他一下:“齐家治国皆非易事,一个唐门,内里的复杂不输于一个小王国,一个孤女若无才能,别说去插手百草堂账务,就是嫁为正儿八经的少奶奶都不可能。你连这都没看透,想来我前几日交待你们去找她的弱点,也没找到。”

近卫汗颜:“唐家人说这位小姐的武功平平。”

“唐门有的是高手,不缺打打杀杀的人。”高先生嗤之以鼻,这种蠢人,实在是他不缺门生政客,但是缺像唐家兄弟那些能文能武,遇事能独当一面,有头脑的人。也许这真是沂祥的命,成大事者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但

第十六章神秘高先生(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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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像往常一样来给老太太请安,帮老太太梳头,陪老人家吃早饭,然后准备去外面的花厅和新杰一起见招回来的百花堂管事。平常日子里,老太太喜欢自由自在,不要媳妇儿和晚辈们来立规矩,除了莲儿,其他人这么早的时候是不常来的。今儿倒是很意外,她还没为老太太挽好发髻唐太太就来了。

莲儿停下手中梳发的工作给她见礼,然而大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高傲地说了一句免礼。问候过老太太之后,给老太太奉了茶。

在常人的眼中,唐太太是个幸运的,婆婆宽厚,不爱管闲事,只是带着孙子们打理百草堂和百花堂的外务,将一应后院事务都交给唐太太打理。在钱财上,唐家不只是能用富足二字来形容。唐太太隔一年会随唐岚进京一次,但凡回去在她娘家和京中夫人圈子中都可以欢心地显摆一回。不仅极大地满足了个人的虚荣心,也给娘家挣足了面子。而娘家几个子侄也因唐家的关系,一路顺风顺水。为此,娘家的几个嫂嫂弟妹都很热心地招待她。

京中好多姐妹都羡慕她,这些年她在唐家地位稳固,自从玉家那位平妻过世后,唐岚没有再娶,她这些年是唐岚的唯一妻室。虽然无法长期定居京城,但是这里没有一般大户人家后院的争斗,她的日子也颇为舒心。当然除了看到那个碍眼的三少爷之外。

如今新天和新野都成人了,不但继承了唐家男儿的英俊倜傥,两个亲生子都才华出众,武艺超群。老太太生日那天,来的众多官家娘子都在她面前一路赞叹。她自然知道这些人的意思。然而她不想在咸阳或是关西挑媳妇儿,她希望新天和新野最终能够定居京城,老了她也能跟着他们在京城过日子。咸阳太偏僻,而这瓦堡寨就更加无趣。

她早年希望新天和新野能够入仕,按照唐家的背景,无需这两个孩子去参加科考或是拼个武状元之类的,有父亲和叔叔们的引荐,做个武职,逐步升迁,不是难事。虽然新天要打理唐家的家业,但是在京城挂个闲职也很容易。这样娶亲说媒就更容易。然而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唐岚也不积极,她干着急也没用。虽然早年出嫁时,母亲教了她无数拿捏丈夫的法子,但是到唐岚这里都不管用。过去唐岚在京任职时她一直希望唐岚能主动接她回京城常驻,但是后来他有了玉门那个妖精之后,从不提此事,那个妖精过世之后,他更不提了。现在居然休秩在家,这几年都不打算回京城了。唐岚待她虽相近如宾,但二人很少说话,他在庄子上时除了初一十五他按例去她房中外,平时都自己住在书房。去她房里也只是夜里过夜,天亮即起。她一直觉得唐岚是武人粗鄙,不懂得生活要精致要有情趣。几十年来她早已忘记当年唐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京中难得的文武双全的才子。几十年来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只有淡漠。前几天,她又再次在唐岚眼中看到了其他的眼神,也许是欣赏,而这次所看的对象是那个白家的丫头。这种眼神让她妒忌,当年只有唐岚跟玉门那个妖精在一起时,他的眼中才有过光彩。

看着唐老太太在镜中愉快地看着白家的丫头给她梳头,那种慈祥的眼光也让唐太太觉得扎眼。狐狸精就是狐狸精,男女通吃。

虽然有些尴尬,但是唐太太还是不忘此行的目的。

“老太太,前儿高夫人来了一趟,说是她家高先生原本是为了关西节度使吴大人的二小姐和咱们三少爷保媒的,可是不知为何老爷直接就驳回了。按理说,京城中的大户人家这儿女的亲事都是母亲们先议,商量好了才通知夫君派人下聘的。毕竟女眷之间更了解各家的小姐。高夫人的意思说这吴家原本是很诚心的,可能老爷和老太太都不了解,让老太太和老爷再看看。当年兰馨虽然没有拜堂,但是花轿也是抬到了大门口的,按理说这老三算是再婚。人家吴小姐是清清白白大家闺秀。吴小姐我在京城也见过,人漂亮,聪明伶俐的主,在京城名媛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才女,在宫中深得吴妃娘娘宠爱,人又乖觉,若娶过来,定会孝敬老太太。让老太太再考虑考虑。”

莲儿的反应让老太太很满意,她并未因为大太太来谈及新杰的婚事而停下手中的活儿,也没有阴郁的脸色,一脸平静。陈碧颜淡淡地回:“这事儿既然岚儿已经回绝了,就不要再提了。”

唐太太知道老太太是铁了心让老三娶那个白家的孤女了,这样也好,没有娘家撑腰,蹦跶不到哪里去,正好配给老三。她今儿来的目的倒不是为了他。

“三少爷的事儿自然是老太太做主,您要是这么定了,我就去回了高夫人。”反正她跟那个清高的高夫人也没什么交情,不过应个景儿而已。高先生虽然在朝中弟子很多,但是一个过了气的帝师,还入不得她的眼。

“另外京中我娘家嫂嫂来信,说忠义伯爵府如今在给他们嫡出的三小姐选婆家。”忠义伯爵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忠义伯和唐岚在军中曾是袍泽,交情颇好:“据说京中求亲的人挤破了门槛。”假意在这里卖个关子,没继续说。

陈碧颜心中叹气,这个媳妇跟她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怎么还没长进,但是在小辈面前也不想太落她的面子,只得懒懒地说:“忠义伯家的三小姐是叫甄敏吧,小时候我看到过,倒是一个贤淑文静的姑娘。她姐姐甄玉性子活泛很多,虽说大五六岁,但跟我们家玉儿也很合得来,那回咱们在京里时两家一起玩儿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玉儿总是黏在一起,还开玩笑说娶了他们家玉儿到我家来,一起有个伴呢。”

“可不是吗?!只是可惜咱们远在关西,她说亲的时候老爷忙着别的,也没顾上去提亲。”

唐老太太没有接话,那孩子虽然活泼,但是少了智慧。然而唐太太在意的不是这个,她看上的是甄家一门在后宫和朝中的位子,跟甄家结亲将是新天的一大助力。她可不想儿子只是打理家业,没有朝中的前程。京城高门多少子弟都想结上这门亲,攀上皇后的娘家。

“嫂嫂信里说伯爵夫人专门找她,透了意思,是想和咱们结亲。我觉着那姑娘挺好,咱们这个家的大少奶奶就是要这种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才能镇住那些下人。”

“甄敏没有参加今年的秋狩吗?”每年这秋狩,允各家子弟闺阁中女子参加,也是让大家相看的机会。若是去了,甄家又真是想结亲,就应该在那边努力,而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千里迢迢来关西提亲。

“去了,但是甄敏不善骑射。”

老太太明白了,甄家是怕猎场那边新天看不上甄敏,先在这边订了亲。只是她不喜欢甄敏的性格,看着文静,但是那潜在的娇纵虚伪哪里能逃过她几十年看人的火眼。

“你也知道这秋狩,说不定新天能给你挑一个他自己喜欢的高门贵女呢,且看看再说吧。”

“若真如您老人家说的敢情好,但是再好也未见得高过这甄家小姐,她姑姑是当今皇后,表哥是太子。多少高门子弟盯着她呢。”

老太太实在无语,唐家子弟哪里用出卖自己的婚姻来绑定太子和下一任储君。

“且等等吧,等孩子们回来再说。他在围场不也能见着人,喜欢不喜欢见了才知道。人就是这一辈子,有条件的话总要找个孩子们自己可心的人不是。咱们家不愁别的,就是希望子孙们快乐不是。”

唐太太心中虽然极为不满,但是也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她就觉得气愤,连京中嫂子都会为她家新天打算,为什么老太太就不会呢,只是偏心老三。她哪里知道,她在京中的嫂子高高兴兴揽了这事儿,是为了在甄夫人面前露脸,以便自己跟这将来的国舅夫人攀上更近的关系,哪里是真为她打算。唐岚从来不跟她谈公事,所以她始终没搞明白朝中如今的局势,没有唐家保驾护航,沂义的位子哪里能坐稳。

第十七章 神秘高先生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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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高凌墨被高先生从梦中叫起,祖父从来没有来过她的房间,更何况天蒙蒙亮。

“你真决定了?”

她自然知道指什么:“是。”

“那起来吧,跟我去见见唐新杰。”

虽然沂祥的策略很蠢,但是他是属下,一个尊崇给先帝诺言的属下,既然无法说服上位者,那就只有遵从命令。希望唐新杰是个有意思的人,不要让他太失望,既不能取胜,连欣赏的乐趣都失了。

自从吴莎莎在酒馆出现过之后,瓦堡寨突然热闹起来。总有城里的各种家眷和姑娘子弟到这一带来游玩。特别是那个酒馆,多了很多来打尖休息的公子小姐。有城里的大户人家,也有周边的一些官家子弟。花花绿绿,莺歌燕舞地,给冬季枯黄冷清的乡下平添了不少生气。

“真是借三公子的光啊,让老朽这小酒店最近多了不少客人。”

“那你还不免了本公子的酒钱?”

“小本生意三公子忍心吗?”

“有什么不忍的?”

“您每天的酒钱虽然不多,但是这牛肉可值不少哦。”

说着他将包好的油纸包交给新杰。莲儿虽然没跟他出来喝酒,但是这里的牛肉她很喜欢,每次他都给她包一些回去,当然这里除了牛肉还有些别的。

“据说高先生要从城里来看看这个拒绝他保媒的三公子,到时候您将老先生带来,说不定小店又多一笔生意呢。”

“老郭头”

话还没说完,一个衣衫褴褛带着血迹的女子冲进了小酒馆,干涸的嘴唇间发出低低的:“救救我”之后就倒地不醒。

酒舘的伙计试图将她扶起来,但是仿佛真晕过去了。店里的伙计和几个客人都围了上去。新杰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只是疲劳过度脱力晕过去,并无危险:“这瓦堡寨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因为有唐庄,这方圆百里哪里有人敢轻易出手。这件事显然透着古怪。然而客人中就有人坐不住了,一个清秀的后生,应该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后生不忿地说:“还说侠义唐家,有人晕倒了还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人命关天呢。”

新杰从进酒馆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一老一少,仿佛是祖孙俩。他不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个老人,但是那老人的气质绝对不是乡野普通人。而那年轻人,也许瞒过一般人,怎会瞒过他,那是一个女人。从一进来他就在猜这是不是又是哪里来相亲的,但是那位老者的气势绝不是一个趋炎附势者。而那个女人看他的眼光很奇怪,仿佛是在看一个下人。多年来行走江湖,他见得人很多,明知他是唐家三公子,还拿看仆从一样的眼光看他的人,他还真没见过。即使朝中的上位者,也没有这种眼光看过他。他并不是喜欢多话的人,随那姑娘说去吧,只是对那老者礼貌地笑笑,便看着伙计们和郭老板忙碌。

那女人醒来后,众人一番询问,故事的套路真是普通,说是附近三山镇上的一个富户的闺女,前几天父母在上香路上遇雷雨,车翻下山崖,双双过世,留下孤女。而族中远房堂兄为了霸占产业,要强娶她,她不应,便拘禁殴打她。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后面还有恶人追赶,镇上无人能主持公道,只想逃到瓦堡寨寻求唐家庇护,人人都说唐家是侠义之家,定能为她做主。故事并不出奇,一时难辨真假。

那姑娘醒来后,稍事整理了衣衫头发,便可以看出是一个绝色美人,眉目间淡淡的忧愁,惹人怜惜。一听旁人说唐家三公子就在眼前,她即刻跪行而来,企求相助。在瓦堡寨,哪有唐家不伸手的道理。虽然明知是计,但又如何能够推却。

“姑娘,你在这里少坐片刻,若是真有恶人追来,这里这么多人,自然会帮你。”新杰不觉得会有真追来的人,毕竟是计,还要搭上一个人被他修理,自然不合算。

此时又听那位男扮女装的说:“自然帮?谁帮?看着人家姑娘这么可怜,先安置了再说啊,让人家坐在这里等,真是等恶人出现?要是恶人不出现呢?亏得唐家几位公子在江湖都有侠义的名声,原来不过如此。”

新杰并不以为意,转头对郭老板道:“老郭头,烦劳你派个伙计去庄子上将前院主管知客的周总管叫来。”说完有慢慢喝着酒开始看着窗外荒野。

不管是否是计,唐庄的知客,就是跟外人打交道的,一般的来访者,求助者,都由他们处理。唐庄树大招风,一年上门的人无数,若没有这些知客,岂不是要把主子们忙得团团转。

很快周总管就到了,按照新杰的吩咐,将那位姑娘带回庄中安排,自是有人去核对她所说之事,为她解决问题。那位姑娘临去时,见新杰坐在那里不动,未见有一起离开的样子,眼中一瞬间有着恨色,但是很快就消失,谢过店老板和三公子,跟着周总管温顺地走了。

“看来唐家真是势力庞大啊,这周围的人有冤有苦都是找唐家,不用找官府。显然是百姓只知唐家不知朝廷。”刚才发难的年轻女子对旁边的老者说道,殊不知这瓦堡寨周围的村民多受益于唐家,这种话惹来很多周围的人怒目而视。

反倒是新杰微笑地看着她和老者,那位老者闻言也是皱着眉:“墨儿,不可胡言乱语。”

“难道不是吗?这种民间纠纷,本应该是去衙门的,唐家居然有专门处理的管事,可见一年要处理多少这种事,那还要衙门做什么。”

“那小姐以为在下应当如何?直接不管那女子死活送去衙门的话,小姐是否又会说在下冷酷无情?”新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小姐”不仅周围的人吃惊,那女子更吃惊,她自觉装扮得很好,而且模仿男子说话,他居然识破了。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白衣,知道自称在下。”

“墨儿!”老者为之汗颜:“三公子,我这孙女平日在家娇纵惯了,老朽教导有失,还请见谅。”

“老大人不用自责,想来高家的姑娘们都是结识的文人墨客,高门大户的,像在下这种普通白衣自是无法入眼。”

这次连高先生都惊讶了:“公子知道我是谁?”

“原来不知,但是想起近日之事,再看看老先生的高人气质,绝非我们这里乡野之民可比。”

“过誉了,老朽是迟暮之人,只是读了点书,年轻时机遇好而已。其实也就是是个无用的读书人,怎能和公子相比。若真是论气质,三公子绝不输于任何老夫所见过的名士,若论才华,公子是文武全才,朝野上下也难寻出几个能媲美的。”

“晚辈汗颜。”

此时高凌墨认真地打量他,还真是俊彦飞扬,风采迷人。难怪京城闺阁中见过他的女子不少芳心暗许。她当初还笑她们毫无见识,见到一个齐整的男人就动了心。现在才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齐整,而且不应用齐整来形容,应该称为谪仙。既然祥哥哥需要自己帮助他掌控这个男人,她不得不出手,然而这样一个男人,即便没有感情,也不算辱没了自己。她一阵胡思乱想,却没有注意到唐新杰和祖父已经商量好要在唐庄小住,并已经让随从拿着行李朝唐庄漫步而去。

莲儿正在大账房忙着百草堂洛阳分堂的账目,洛阳是百草堂在中州最大的分堂,对账时她无意间发现了漏洞,将多年的旧账册调来翻看整理之后得出惊人的结果,三年间亏损一百八十万两。洛阳是新天直属的分堂,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而且是被自己这个外来之人发现,让她觉得头痛。洛阳分堂的谢堂主颇得新天信任,新天每年只看大数,从不跟他合细账。她原先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百草堂的运作才会调集几个大的分堂账目来学习,才会注意到一些账目上微妙的出入。

她相信新天只是疏忽,并不是指使或者受益者。但是出了这样的事,他在唐家的声誉难免不受影响。且本身她介入百草堂生意就让唐太太很不高兴,如今又查出这么大的问题,难免不让人多想。更何况她现在跟新杰在一起,就更让人遐想。她想去找新杰商量一下,刚刚出了账房才想起来今天他出去办事了。她轻轻地摇头自嘲,曾几何时独自飘零的自己行动需要考虑一个男人的利益了。其实这事即使问他,他也很难抉择,还是请老太太定夺吧。于是向老太太的馨桂堂走去。

远远地便看见新杰陪着一位老者,带着一位年轻小姐向老太太院中去。稍稍犹豫了一下,她转身向书房而去。

高凌墨打量着这雅致的客园,难怪唐家多年屹立不倒,除了太后的扶持,唐家自身的实力也是太后坚实的依靠。这个陈设朴实整洁,舒适而不奢华,从进入唐庄所见的下人,都训练有素各司其职。如果没有和祥哥哥一起长大,也许这个唐新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谈吐有致温文尔雅,少有的英俊潇洒。据说武功高强,但身上没有任何粗俗的味道,反而整洁清新,让人心动。更何况听说他武功超群,且有驰名的月华轩,身价不菲。传闻他留恋青楼,有过无数的女人,但是从见到他到现在,未见他有任何不端或不稳重之处。也许留恋花间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女人。

高凌墨缕着自己的发梢,微微闭眼,以自己的才情和容貌,她相信绝非他在江湖中所遇见那些低贱女人能比的。无论是为了祥哥哥或是为了自己将来留一条退路,都值得将他收服。他拒绝了吴莎莎那个无脑的女人倒是真对了,那个女人配不上他。只是不知道他那个订了亲的所谓的表妹如何,她现在有一种想见见那个女人的冲动。

第十八章 神秘高先生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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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现在该晨昏定醒之时,那个女人应该去见唐老太太,作为客人也应该去凑趣儿,她便随爷爷再次来到唐老太太院中。唐岚和唐新杰都在,倒是不见别的女子。

唐岚陪着高先生谈论着当初在朝中的一些故人往事,边关典故,唯独不触及废太子的话题。唐老太太也难得到老太太院中来,今日赶巧了,她兴致勃勃地和高凌墨攀谈着,热心地问候高老夫人,和蔼地跟高凌墨聊着所喜欢的首饰衣裳。总觉着这京城和宫里出入过的女孩就是顺眼,懂得讨人欢心,懂得京城时尚风雅,不像那白家的侄女,平日里除了在老太太跟前儿有说有笑,在别人面前都少有说话,更不懂时兴的衣裳首饰。小户人家的就是没见识,唐太太对她十二万分地鄙视。但是就是这么个人,还常常给自己添堵,勾引得老大和小九都魂不守舍,如今又和可恶的老三勾搭在一起,帮着老三在百草堂查账,越发蹬鼻子上脸。看着高凌墨是不是打量新杰的眼神,唐太太突然觉得她也要给那个小狐狸精添堵一下,不能让她事事顺遂了。老三本就是花心的,有高小姐在,还怕比不过她一个孤女?

新杰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长辈交谈,不时礼貌地回答一些长辈的询问。执晚辈之礼,谦逊文雅,而答案又不失自己的见地,体现出他的学识和广闻博见。

高凌墨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但是这一刻她对自己的信心有点动摇,她似乎对这个祥哥哥以外的男人有点动心了。很快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动心,是欣赏,而且觉得如果能将这样一个男人纳入祥哥哥的麾下为他所用,是对祥哥哥非常有帮助的。

新杰见多了为他神魂颠倒的女人,但是想高凌墨这种,一开始理智不屑,甚至可以说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继而是羞涩艳羡地看着他的女人,他觉得有些怪。绝大多数人都会为他的外貌所吸引,一开始眼中就露着惊艳和羞涩的神态。

“贤侄啊,我上次给三公子保媒时并未见过三公子,不知道你这公子是如此出众的人才,真是唐突了。老朽若有这么出众的儿子,也不会随随便便为他聘一个媳妇儿的,一定要千挑万选才行。”

“德清公过誉了,只是犬子顽皮得紧。且他确实已经与表妹定亲,只能辜负老大人和吴大人的美意了。”

“贤侄客气了,这也是吴小姐没有这个福分。且老朽看来,唐公子一定是要才貌兼备的女子才能配得。”

“不瞒老大人,这房媳妇儿小弟倒是不求西施貂蝉,只求温柔贤惠,能悉心照料我这野性子的孩子就好。”

高凌墨看他听见别人提起自己的未婚妻,态度平淡无奇,而唐岚又不提其才貌,只提温柔贤惠,难道是拿不出手,先放出风来做铺垫?也是,这种人家的正妻多半都是娶一个操持家务,孝敬长辈,镇住下人的,往往都是相貌平平。相貌好的,往往都被长辈认为性格太出挑,不够稳重,做不得一家主母。男人们也愿意遵从长辈的意思,将这种女人娶回家来侍奉公婆。反正遇到相貌好的,自己喜欢的还可以在婚后抬回来做妾侍,如果家庭高贵的,可以做平妻。眼前这位唐大人就是先例,唐公子肖其父是很有可能的。想到传闻中,这个女子这些年只是在庄中陪伴老夫人,深居简出,便更加鹜定这是长辈们塞给他的。

高凌墨自身无论是在京城还是随祖父在咸阳城中,都是出了名的才女,很多大儒都赞过她的诗画,自然觉得没有闺阁中人能在才艺上出其右者。而对于相貌她也颇为自负,祖母是出了名的中州牡丹,当年嫁给状元郎,郎才女貌羡煞了无数人。母亲更是有闭月羞花之貌,兼之柔弱无骨的风姿,在京城求亲的高门公子踏破了门槛,最终是父亲羡慕高家的地位,而且断定女儿去这种书香门第的地方不会手婆婆齐峰。高凌墨她继承了祖母和母亲的优点,颇有沉鱼之色。宫中虽多美女,但是沂祥第一次在宫中见到站在杜鹃花丛中的高凌墨的时候也着实惊艳了一回,从而主动接近她。如今她不怕对方是个美人,而是怕对方不出来和她比,她相信只有站在一起时,才能见得高下。

“想来这位订了亲的表小姐一定是容貌出众的,何不请来见见,让墨儿也能多结识一个姐姐。”

陈碧颜微笑看着高氏祖孙二人,她经历了那么多,哪里会看不透。这高先生是坐不住了吗?还是背后的沂祥终于坐不住了?按理来说无论沂祥还是沂义都是姐姐的孙子,但是资质脾性差得太远了,连这属下筹谋之人都相差甚远。先帝真是一个孩子气的人,为了跟姐姐赌气,一定要在咽气之前隔代指定沂祥这个长孙继位。那时沂祥已经五岁,脾性和弱点已经显现,但是先帝无视这些,只要能跟陈氏皇后对着干就好。罔顾朝政和天下百姓,而给沂祥选的保驾护航的人,这些年逐渐凋零殆尽,唯有这放在暗中的高先生还完好无损。若不是高德清是一个明智之人,并非意气用事,他也许早就被清理了。这么多年没有动他,也是希望能随着沂祥被贬,他理智地袖手旁观,为朝廷节省一些人力物力去做该做的事。但是看来愿望总是美好的。

作为沂义的得力助手,新杰无论是心智,气势,洞察能力都不输于三朝元老的高先生,唯一不及的就是高先生在儒林学子中的名声和地位而已。高凌墨对沂祥的倾心外人也许不知,但是掌控后宫一举一动的太后如何不知。随着莲儿出宫来唐门避祸,以及去年夏天高先生放弃在江南和京城两处网络学子的讲堂搬回咸阳故居,太后已经和她详细地交换了所查知的高家的各种细节。高先生想从唐家下手,或是分离唐家子弟,从而削弱太后的实力,也是可能的。

看看新杰对高凌墨示好钦慕眼光的无视,陈碧颜很是满意这几年孙儿历练得越发成熟稳重。当初高德清在宫中侍候先帝时莲儿尚未进宫,先帝驾崩高德清少有进宫,转而游走在朝野儒生之间,为沂祥积累人脉。莲儿进入南书房做皇子陪读那几年,高德清正在江南讲学,召集门生学子,网络各方势力。他们即使见到莲儿一时之间也不会认出这是太后老人家身边曾经的得力手下,但是能不见便不见吧。那丫头的风采很难让人不想进一步搞清楚她的身世。她淡淡地看了唐岚一眼,唐岚随即会意:“高小姐取笑了,我家表姑娘哪能比得上高姑娘这样大家风范。听说高小姐琴棋书画都深得宫中高老太妃赞许,在京城闺秀中是出了名的才女。不像我家的姑娘都粗鄙得很。”

陈碧颜笑骂道:“哪有你这样做爹的,如此看低自己的闺女。咱们家新玉可是个好姑娘。你这么说难道说是姑娘跟着我,我这老太婆把你女儿都教坏了?”

她给陈么么使了个眼色:“去看看玉儿她们几个在做什么,让她们出来陪高小姐说说话。”陈嬷嬷自然明白这是去叫玉小姐和本家的几位小姐,而非白姑娘。

“人人都说唐家无论公子还是小姐都能文能武,不像我等这些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让墨儿结实几位唐门闺秀,也好让她好好学学。如今在咸阳,就她一个晚辈跟着,都被宠坏了。若是老太太愿意,德清倒是愿意把墨儿送来您这里,麻烦您帮着**。”

“老大人取笑了。”陈碧颜放下茶碗笑道:“不过现时大家都在关西,从城里过来也不远,若大人不嫌弃,倒是可以让姑娘经常过来走走,有个伴儿。”

高凌墨闻言,站起来走到陈碧颜身边半蹲着,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唐奶奶最是慈祥和蔼了,若是您不嫌弃,从今儿起,我就在庄里住着,陪您老人家说说话,您老人家得闲的时候也教导教导我。”

陈碧颜不喜欢外人触碰她,更何况是这么虚伪一个人,让她觉得一阵恶寒。但是她还是面不改色地温柔笑笑:“老婆子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嫌弃。高小姐不嫌弃我们这乡下地方才是真的。横竖德清公现在住在这咸阳了,咱们庄子离城不远,以后得空就常来走走,也能让我们这里的孩子见识见识帝师的风采,您老也不吝提点一下孩子们的学问。”这明是说看重了高先生的学问所以结交,跟高凌墨的套近乎无关。

“老朽在城里可听说唐家诸位公子都很出众,尤其是唐门四少,个个学识渊博文采飞扬。而大公子和三公子更是佼佼者。高某今日除了来拜访老夫人,看望唐大人,也是想结识三公子,看看咱们当今的青年才俊。如今看三公子这样出彩的人物,是我等年轻时远不及的,让老朽羡慕不已啊。”

“晚辈实在汗颜,老先生还是称在下新杰吧,晚辈还有诸多学问今后要向先生请教。”要套近乎吗?他也正想贴近了观察这个对手一翻呢。

“好,新杰。听说你对史学和医术研究很多,最近研读哪些典籍?”考试么?新杰心中有点郁结和嘲笑,难道这是大儒和人交往的普通方式?是自己在江湖呆久了,不懂得如何跟这些读书人打交道?但是既然谈论他在行的内容,他自然信手拈来。

莲儿中午跟新杰和奶奶商议了洛阳之事后,就开始忙碌。新杰也将他在洛阳月华轩的人手调配给她。一百八十万两,可以做很多事了。按照百草堂的记载,谢堂是唐太太的陪房谢大娘之子。幼时跟随唐文在京中做长随,后进入百草堂京中的分堂,因为表现卓著,被升为分堂主,分管汉阳,将汉阳分堂在三年中扩大两倍,调往洛阳,执掌除京畿道之外,最大的百草堂分堂。父亲在五年前过世,有一幼弟,早年夭折。妻子柳氏,出自洛阳诗书之家,因妻不育收养有一子,六岁,一女,十一岁。这人收养了儿子之后性情变得更加低沉忧郁。这倒是颇为少见。谢掌柜的年俸丰厚,每年还有洛阳分堂五分的利做分红。这样高的薪酬,很难有人会去铤而走险。而且这么大的数目,就是打成成武器,都够堆成一座小山了。

唐庄的晚宴菜式中规中矩,大部分是本地的特色吃食和庄子上出产的新鲜食物,宾主相谈甚欢。唐家的几个姐妹都来陪高凌墨吃饭,但是她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女子身上。倒是唐太太故意逗着高凌墨说话和新杰套近乎。做得过于明显,其目的昭然若是。倒是让唐家的姐妹颇为意外,唐太太什么时候这么看重新杰了?

高凌墨自然也不蠢,在高家姐妹中她能得祖父青睐,当年在沂祥能呼风唤雨之时,在各种宫廷宴会和他来拜访祖父时,游学江南时常伴其左右,虽有祖父的原因但能让沂祥承诺只娶侧妃,而一直将正妃之位虚位以待,不是仅凭琴棋书画就能胜出,都是她花了无数心思赢来的。她知道什么时候要把握时机,错过了就不再有。

“唐公子,祖父说唐家的藏书是这西北最多的,且很多典籍孤本只怕宫中都找不到。墨儿听说前朝的香竹词集的孤本就珍藏在府上。前儿又听说三公子这几年为府上收藏增色不少,收集了不少好书送回庄上保存,这里面还有好几册香竹居主亲手所制的《古话本点评》和一些曲谱也被一并收藏于此。这次墨儿缠着祖父带墨儿一起来拜访就是想一睹珍品,不知是否方便?”

“新杰啊,既然高小姐喜欢,不如你带高小姐去内院的小书房看看?墨儿,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这个老三,别看在江湖上闯荡,但是也是个书迷,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带着从各地收集来的典籍。很多好书他都舍不得放在外院的大书房,都收在他竹风阁的小书房。他们兄弟几个在那竹风阁里各占一间。别人的都还罢了,唯独这新杰的那间里面,收的书又多又好又精致。”

“哦,这样啊,新杰哥哥,”什么时候就自说自话地称人哥哥了呢,新玉听着高凌墨的称呼很鄙视,但是人家是客人,她又不熟,不好说什么,只听高凌墨继续说:“你现在就带我去好不好,我实在等不及要看看你那些宝贝了。”

新杰很阴郁地看了一眼唐太太,此时莲儿正在竹风阁正厅中处理事情。她这是故意的找莲儿和他不痛快。

第十九章 神秘高先生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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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你们哥儿几个谁都没有莲儿清楚家里的藏书。老三只知道往家里搬,你有多少时候能够坐下来看你那些宝贝的书?老大也是忙着俗务,其他几个孩子练武倒是勤快,论念书,都不大上心。”既然他们一定要见见这位表小姐,那就见吧,既来之则安之,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试探,知己知彼嘛,如果对方连这位表小姐的真实身份都一时分辨不出来,那也不足为一个强劲的对手,陈碧颜说话时挂在嘴边的微笑,让新杰明白了奶奶的意思。“说到莲儿,她怎么还没来吃饭?”这口气显然充满了老人家对这个晚辈的宠溺,听得唐太太不以为然。

“莲姐姐让我带话来着,我忘了,”新玉连忙应道:“莲姐姐中午忙没吃饭,下午很晚才用,说晚上就不吃饭了,先去竹风阁忙点事,说晚点来给老太太请安。”

“这位表小姐倒是挺忙,我们来了还一直未有机会见到她呢。看来是一位很能干的姐姐。不知墨儿是否有缘结识姐姐?”高凌墨说话是用眼光瞟着新杰,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中又增加一分把握。高先生颇有警告意味地看了高凌墨一眼,他直觉这个表小姐不简单,但是高凌墨并未领会其中含义。

称之为姐姐,新玉心中嘀咕?真是要跟定三哥了?这莲姐姐还没过门,就想给她添堵?新玉心中颇为不屑。看三哥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说,心中便狐疑,难道三哥真是像传闻中一样花心?正想着却听母亲说道:“这小门小户的姑娘哪里及得高小姐这种,连宫中娘娘都夸赞的,京中出名的才女。”

这话说得高凌墨很熨贴。因为高先生的关系,这些年她听到的都是这种赞叹。唐太太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高凌墨受用:“高小姐啊,这次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别急着回去,从今以后要经常到家里来走走,我家就只有新玉这个丫头还为出嫁,让她好好跟你学学,别整天跟野丫头似的,能学到你这一半好我就谢天谢地了。再者,这乡下地方,难得有你这样知书达理的同龄人,你们彼此也有个伴儿,也免得她跟着那些没家教无知无识的人学坏了。”

虽说唐新杰不是唐太太所出,但是怎么说也是嫡母,在她眼里那位表小姐都不算家里人,这让高凌墨又高看自己一分。

新玉虽然不满母亲的话,但是当着客人,她也不能拨了母亲的面子。她也知道母亲一直都觉得自己嫁来唐门,远离了京城的繁华生活觉得委屈,更觉得姑姑不尊重她这个嫂子,总是帮着三哥,所以连带着将姑父的侄女也恨上了。

老太太漠然地看了这个媳妇一眼,真是不知道当初婆婆是怎么挑孙媳妇的,她嫁到唐门也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此刻莲儿正在为洛阳分堂一百八十万两的纰漏忙碌,这好歹也是在为新天解决问题,作为未来的婆母却在这里拆她的台。这些年她觉得很累,唐太太太不懂事,所以百草堂的一应事务都不敢让她插手,新天尚不够成熟稳重,让她操心的事太多。不过也好,这样让生活更有乐趣。至少现在眼前就有事让她消遣,看着高凌墨这个沂祥曾经属意的太子妃人选,此刻装出来对孙子极为动情的样子,她觉得应该乘机难为一下这小子,反正这高氏祖孙也蹦跶不到哪里去。

“新杰啊,既然高小姐也喜欢看看你那些书,不如吃完饭你就陪高小姐去竹风阁一趟,好好介绍一下你的收藏。”

唐岚警觉地看了母亲一眼,不知道母亲要做什么,这小子和那丫头的婚事是他默默期盼的,老人家想如何?而唐太太有点懊悔了,怎么能帮老三结一个有实力的媳妇儿呢,别没给那个小蹄子添堵,倒是让自己以后日子不痛快,于是唐太太在这件事上的风向就像六月的天,忽然又变了:“要不改天再去看吧,今儿贵客从城里一路过来,路上也辛苦了。反正还住几日呢,不如今天早早休息。”

这作为主角之一的新杰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刚刚想附和一下唐太太难得好意的提议,就有人进来通报,月华轩的高飞总管来了,要见三少爷。

高飞,是被他找来的。中午安顿好高氏祖孙去客房后,莲儿和他跟奶奶商量了洛阳之事,数目如此庞大,绝非一两个人能做的。而且敢动唐门的人,不是傻就是必然有大的图谋和靠山。眼见大位之战拉开序幕,唐家处在风尖浪口,此时需要筑紧篱笆,不能给对手留空隙。原来是忌讳唐太太的猜疑,他不愿管百草堂的事,但是特殊时刻,既然他接手了,自然要做得彻底。无论自己在唐家地位如何,但是总是唐家的人,他决定动用自己的实力用外来的人手清理洛阳分堂。

看着新杰优雅离去,高凌墨突然生出一种自己无法辨识的感觉。他不是皇族,没有高贵的地位,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高贵,甚至在沂祥身上她也不曾有这种仰视的感觉。而在他这个年纪男人身上少见的沉稳和大气,也是在她同龄的男人身上看不到的。自从进入唐庄之后,孙女面对唐新杰是眼神和表情的变化都没有逃过高先生的眼睛。当高先生知道沂祥给高凌墨下达的指令时,他心里觉得极为失望。虽然他并不想让高凌墨成为太子妃,有一天将生命耗在那吃人的皇宫里,但是沂祥当初对高凌墨的承诺也是对他的一个承诺。如今下达这样的指令,无论许诺成功之后给她如何的地位,至少此刻都是将她当作了一枚棋子。他自己已经是先帝用来跟太后抗衡的棋子,为了达成先帝幼稚的心愿,他不得不放弃年轻时的理想,卷进这黑暗的大位争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想祭出自己的子孙。

高飞并不意外新杰让他协助处理百草堂的事,反而为自己的兄弟感到高兴,他终于肯出手了。虽然月华轩和青木堂的事业不比唐家的百草堂差,但是他是唐家的一份子,被忽视了这么多年,终于被认可。而让高飞意外的是新杰带着白姑娘出现,不仅不避讳她知道青木堂的运作,还让她参与其中,显然这几日发生了他不知道的变化。尽管各地的月华轩有很多歌姬舞姬,但是青木堂是没有女人的。青木堂也是这些年新杰真正的心血所在,堂中的兄弟都是精挑细选之后,经过严格培训的。青木堂下分五部,商、信、卫、风、水。每一个人除了武艺精湛,还必须有一门或两门以上的技能。如商部的,自然是跟经商有关,他们是整个青木堂的经济支柱;信部的兄弟负责青木堂各个分堂之间以及出外勤的兄弟和青木堂内部的联络;卫部训练和调动精卫,监视和保护的活儿都是他们;风部兄弟专司收集情报;水部兄弟精通医理,青木堂在各地有自己的医馆由水部兄弟经营,平日可以出诊看病,紧急负责救护兄弟。他们散布在各地,有的在青木堂明面上,有的散落在和唐家和青木堂毫无关系的行业。

冬季的瓦堡寨显得很萧条,特别是寒冷的夜晚,人们早早地上床睡觉,乡野显得异常安静,唯有唐庄飘出悠扬的琴声。寨子里的人都知道,唐家的公子少爷善音律,只是这次他们不知道,这古琴的弹奏者不是唐家之人,而是高凌墨。在唐庄住了两天,她终于见到了唐新杰的未婚妻,那位表小姐,比她想像中的要漂亮一点,而且似乎非常忙碌的样子,白日里总有唐家的各种管事来向她禀报事务。看来主管家务她是很擅长。除了谈吐文雅之外,高凌墨并未觉得她特别之处,尽管爷爷说这个女人并不简单。而且家宅后院,忙碌的女人并不一定得宠。在庄子里看到她几次,穿着的衣裙都是上等的衣料,虽然剪裁别致衬托着她玲珑的曲线,但是都没有京城中时兴的绣样和款式,除了紫檀木或是银的簪子,也没见她戴过像样的首饰。记得传闻她是一个投奔来的孤女,没有娘家陪衬,如此简朴也是不得已。想到自己高家显赫的家世,她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唯一让高凌墨觉着不舒服的是,唐新杰那个看着任何事情都很难让他动容的男人,看着这个孤女的时候眼神总是多了一抹温柔。而这种温柔从来不曾落在她身上。这激发了高凌墨的好胜心,即便不是为了沂祥哥哥,她也想征服这个男人,哪怕让他心动之后不要他,或是执行沂祥哥哥的命令,接近他之后,若能说服他为沂祥哥哥效力则罢,若不然,就毁了他。无论是哪一种,她告诉自己说,接近他征服他是执行沂祥哥哥的命令。

高先生已经在前一天回咸阳城中了,留高凌墨在这里和唐家新玉小姐相伴几日。临走之前,爷爷跟她说让她放手去争取唐新杰这个人。高凌墨虽然不明白爷爷的态度为什么在这几天之类大为变化,但是她乐于遵从。

这几天中,她故意制造了五次和新杰偶遇,三次独处,每天的晚餐以及晚餐过后追着他一起去书房。然而这个人的温暖阳光始终都没有照到她身上,越是忽视,越是激发了她征服的欲望,今晚借着给老太太献艺,期望用琴声打动他。她是江南第一琴师楚零的高徒,自信除了师傅没有人能超过她。她早知新杰好音律,但是并不知道老太太生日时唐家的盛况,那时她跟着祖父还在从江南到咸阳的路上。她若是知道玫莲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贸然走这一步。楚零算起来该是莲儿的师侄,在师门排在中间偏后的弟子。若是没有当年的惨案,哪里轮得到楚零做第一琴师。她尽心尽力演奏一阵之后,发现自己只是一个伴奏,那位表小姐不知道在看着夜空想什么,而新杰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神游的未婚妻。这缠绵的画面在高凌墨眼中显得十分的虚伪做作,觉得那位表小姐太会装,装出一幅纯真梦游的样子迷惑男人。不是她自己不够好,而是那女人太多手段。

尽管如此,她还是婀娜多姿地漫步到新杰面前,柔声细语地询问着他关于乐曲的看法等等。莲儿轻轻地微笑起身,去给奶奶准备宵夜点心,将空间充分留给高凌墨发挥。在高凌墨看来,这是这个女人终于识趣了。

新杰在莲儿离开的瞬间,内心就觉得烦躁,只是他不会表现出来,高凌墨的呱噪非常的无聊,特别那自以为是的在琴乐上的显摆,更是可笑。最后挤兑着让他陪着去竹风阁取琴谱。而奶奶这几天玩得很高兴,一力促狭着让新杰陪着去。他可以无视高凌墨,但是不能无视奶奶,只得勉为其难地带着她去到竹风阁收集曲谱的闻芯室。这闻芯室是当年姑姑和姑父一起建的,收集了市面上有或者没有的各种乐器,曲谱和姑父姑姑自创的曲目,各种手记。莲儿到来之后又进一步整理完善。只是这里收集的东西太多,空间有限,不得不将陈列架紧密安置。所幸唐门没有肥胖之人,在架子中间侧身走动尚不成问题。

在新杰去寻高凌墨要的曲谱时,这女人也挤了过来,身体有意无意地擦碰着他,还将她艳红的胭脂痕迹擦在他月白的袖子上。游走于花间这么多年他哪里不明白,虽说容忍她这几日是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不等于他一定要被动地被挑衅玩弄。出于对她的厌恶,他打算给她点教训,故意踮着脚尖去取架子顶上的东西,导致身体前倾得厉害,将她挤到架子上硬硬地抵着。一边的膝盖抬起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高度,其实是为了顶去她敏感部位。高凌墨虽早些年便把自己交待给了沂祥,而沂祥不过把她当作套牢高先生的棋子,只是偶尔为之,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经验,哪里懂得这些花间高手的门道,瞬时她便失了定力。而他伸手假装扶住她,低沉轻声细语道:“不好意思,这里窄,可撞疼你了?”这男人的声音此时极富穿透力,渗透了她整个心,顿时满面红霞,羞涩地摇摇头,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胸前。殊不知此时,内功高手早已在一些穴道输入真气,让她某些特殊血脉逐渐异常兴奋起来,急于从他那里寻求安慰。

而这个人此时却说:“这里太窄了,我们出去吧。”她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就被他拉着手带到竹风阁中一个有卧榻的房中,就在她以为他会对她做什么时,他却点了她的几个穴位,让她顿时晕迷在榻上,在梦中自己完成这场游戏。而他步出房间,唤来两个当值的丫头,让她们守在门口,自己飘然而去。自是去找奶奶评理,然后拥着自己的小妻子回自己的院落了。而高凌墨却在梦中和他腾云驾雾,云来雨去。直到天光大亮,醒来发现自己独自在竹风阁的榻上,衣衫凌乱,身上布满了痕迹。问门口的丫头,说三少爷昨晚已离去,那么自己和他到底有没有呢?她坚信是有的,那感觉太真实。

纠结了一上午,她痛哭零涕地去寻那表小姐,说自己昨晚已是新杰的人了,希望能够跟她一起和新杰相伴。莲儿自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的,新杰虽然没有告诉她什么,但是这个人昨晚为了惩罚她将他独自留在那里给高凌墨,榨干了她身上最后一分精神。看着莲儿沉静的面容,久久听不见回答,她心中的风怒开始狂涨。

接下来的几天,高凌墨将自己的自尊掩饰起来,话里话外向这个女人示弱,表示只要能够跟新杰在一起,她不介意跟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卑贱女人做姐妹,但是这女人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就是不接话。既然她这么不识趣,那就不如毁了她。

反正祥哥哥是让自己拉拢新杰或是毁了他,那么毁了这个碍眼的女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都是在帮祥哥哥做事。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借故出了唐庄,给沂祥派来帮她的人送了信,让他们务必这几天结果了那个女人。

就在信使出发去皇陵的时刻,皇陵附近沂祥的住处,他正在遵循着红衣上师教授的方式,享受上师送给他修习采阴补阳的三个婢女。他的眼光久久地停留在其中一个婢女的身上,然后将其他人打发出去。这个婢女太像她,那个至今仍时不时出现在他梦中的女人,太后那个老婆子身边曾经当红的女官凝儿。为了他,他曾经和兄弟们大打出手,为此被父皇训斥。最终这个女人在他的剑下殒命。眼前这个婢女虽然气质上有不少差别,但是五官太像了,沂祥不想思索,此刻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和喜好,霸道地将她拖过来,很快地开始用他在梦中重复过千百遍的方式一遍遍地吃掉她。

侧面的厢房里,古番的红衣上师愉快地听着沂祥的动静,婢女痛苦的声音就像美妙的音乐让他脸上的笑纹越来越深。自从沂祥被废发配来皇陵,他们就寻找到了在中原最合适的代言人。受古番王所托,上师千里迢迢来到中原陪伴沂祥,不仅帮他策划复位,还帮他修炼武功提升内力,从而得到他全面信任。而他们所预期的回报也是丰厚的,与古番相邻的大兴卫十二个州县在沂祥成功登基后并入古番国。

看着身下婢女痛苦的表情,沂祥觉得十分痛快,仿佛他是在享用和折磨那个人。这些年,每每忆起那个小*都让他处于爱恨交加之中。那个女人对他的漠视,就摆明了老太后对他的不认可。那个老虔婆心里只有沂义,无论是安排在他身边的人还是为他打算的一切都是那么周到。都是她的孙子,他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入不得她的眼。而那个小*眼里从来就只有沂义没有他,无论他如何向她献殷勤,激怒她,她面对他时都是那么的平淡,平淡得就像自己是空气一般。而她面对沂义时总是那么温和有礼,替他方方面面都设想周全。人就是那么怪,宫里宫外当年有多少女人都要来倒贴他,但是他就是看不上,唯独看着那个女人顺眼,而她又偏偏眼里没有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没有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冲动,会拔剑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且一剑结果了她。她倒下去时眼中对他的蔑视,让他心里狠狠地抽痛,随即感觉到口中的甜腥。那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倒在他剑下的对手敌人有多少他已经不记得了,唯独这个女人,看她倒下之后他居然无法承受,狂奔逃离。等他再回去寻找之时,她已经被扔去了乱葬岗。出于愧疚,他想将她厚葬,他派人在那里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她的尸首。而从此她便时时出现在他梦中,时而娇羞承欢,时而怒骂翻脸,无论哪一种,都让他爱恋不能自拔。三年来,他白天装模作样应付各方监视,常常趴在屋里睡大觉,梦里和她交会。夜里通过密道潜入他的秘密训练基地,跟手下人筹谋着大计。

当古番国的人接近他时,作为皇室子弟,他最开始反感,毕竟这是他的国家。然而几经纠结痛苦,他还是接受了,与三千里江山相比,大兴那个边远得他此生都不会涉足的地方根本不值一提。在他答应对方条件后,对方果然没有食言,积极为他筹谋一切,甚至用来练功的女人。

和古番国人的接触,他是瞒着高师傅的。高德清那个老儿,仗着皇祖父对他的赏识,常常不将他这个太子看在眼里,经常教训他,总是说他这不对那不对。要不是看着他还有些用,他都懒得应付他。好歹他手上带着祖父暗中留给他的不少隐秘势力。总有一天,他要让老儿对他刮目相看。还有那个讨厌的高凌墨,总以为自己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就她那样的女人,若他真是在大位之时,能够给她一个普通宫妃的位子都高抬她了。想想那个女人,高凌墨差远了。他有点泄气,为什么自己又想到了那个女人。

他没有将古番的事告诉高老头儿,若是他知道了,还不定出什么事呢。高老头控制了皇祖父留给他的所有势力,他必须一点一点地挖回来。

消息传递出去之后,高凌墨开始期待着,然而意外到来的是祖父派来接她会咸阳的家仆。

“你想毁了唐新杰的未婚妻?”

高凌墨听见祖父的询问,她并不意外,祖父控制着祥哥哥的大部分势力。

“您老人家知道的,祥哥哥为什么让我接近唐新杰,那个女人太碍事。”

“你陷进去了?”

“我没有。”但是她的心里开始疑惑,这几天她一直期望和他独处,期待着和他身体再发生触碰,难道她不再爱祥哥哥了?

高先生看了她很久:“你现在马上收拾一下,跟永福去岭南,再也不要回来,也不要再见沂祥。”

高凌墨诧异地看着祖父,她知道祖父在岭南安置了一个地方,说是给他们的家人在万不得已之时避难的。

“不要再问沂祥的事,无论何时,都不要再回来。”

“如果祥哥哥登基呢?”

“他,”高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祥哥哥出事了?”

“还没。我们还没起事。”

“那您为什么这么说?”

“无论我们是否起事,他都坐不上那个位子。他不配。无论天时地利人和,他都沾不上,唯一有的是先帝的偏执。”

“您放弃祥哥哥?”

“我不会放弃他。对先帝的诺言注定了我必须为了他起事,但是这是不仅是一件没有胜算的事,即使他赢了那大位,我也不会也无力帮他保住那位子,因为他不配。”

高凌墨震惊:“是什么原因您老人家改变了初衷?”

“在他是太子时,我虽然觉得他有不少缺陷,但是天性直爽,不算太坏,而自从他失了那位子之后,很多劣性都暴露出来。最近两年他还瞒着我跟古番国人私下往来,拿天朝的城池和百姓跟古番人做交易。如此卑劣的人,不配为君。”

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未必有村 (I)

柳暗花明未必有村(i)

高凌墨没有问祖父如何知道这些的,她只是有点不相信祥哥哥会像祖父说的那样出卖江山和百姓。若是在过去,她一定会为祥哥哥激辩,但是今天她没有。那种恨铁不成钢而痛彻心扉的表情让她相信祖父不是在骗她,而另一个她没有清楚意识到的原因是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别人。而这个人如此优秀,她不愿离去,她放不下。

“若墨儿离开,您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找墨儿呢?”

高先生沉默片刻,递给她一块叶状的墨玉:“你先随永福去岭南,这三个月后永清会带着你和到时候集聚岭南的高家人出发去越城。在越城,到了越城自会有人接你们去一个叫惠山的地方,在惠山有一个桐苑,你祝叔叔早就在那里了,他会安置你们的。这块墨玉是一件信物,凭它可以调动梧桐会在越城和越城以南的所有势力。他们会为你们提供生计和保护。祖父希望你们从此在那里能安乐一生,不为中原的政局滋扰。”

“祖父,能让我回唐家吗?无论是为妻为妾,我都想跟着他。若孙女儿能嫁入唐门,即便祥哥哥的事带来不幸,也不会波及到唐家之人。”

“你刚才说你没有动心。”

“那是我怕您会骂我。”

高先生闭上眼,没有说话。

“墨儿知道让祖父为难了,不管您老人家怎么计划,唐家都是您的敌手,墨儿在这个时候喜欢上了敌人,都觉得对不起”

“你真愿意跟着他?你觉得他有能力保护你吗?”他没有问他是否愿意保护她,只想问一个客观的事实。

“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他的能力和对沂义的重要性可能比我们原来预计的大很多。”

“你觉得他会如何划分他的家人和政敌?”她哑然,是啊,到时候他会如何看待她呢?是一个因情而不顾祖父和祥哥哥的蠢女人,还是被祥哥哥安排在他身边的一个暗探?

“墨儿,还是跟永福走吧,他能够在沂义身边被重用,不是没有原因的。且不说他是否真爱那位表小姐,就从我们上一次的相处,我就能知道,他城府极深,说不定我们和沂祥的事,他早就已经知道,只是在观察我们。”

高凌墨在心中挣扎良久:“若此生不能与他相厮守,我也想再跟他多处几天。能给我三天的时间吗?我想再看看他,也许此生再不会相见。”

高先生并不意外,孙女儿的性格他颇为了解:“若此身就此不再相见的不只是他,还有你的祖父祖母,你可愿把这三天都只留给他?”

“您是说您不会去越城寻我们?”

“我既然承诺了先帝,我就要尽职,只是我没想到沂祥会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古番人。我既然不能改变他,又不能失信于先帝,而他早已不想听我的任何意见,我就只能陪他一起去接受先帝的判决。”

高凌墨惊讶痛楚地看着祖父,她觉得祖父此刻的表情比她还痛。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沂祥是高家倾全力保护的对象,祖父对他的关心和付出远远超过了他对儿孙的关注。而沂祥就像是高家的命脉,他的一切都牵动着整个高家。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看懂了很多事情,也突然明白了她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了那个祥哥哥以外的男人。原来她对祥哥哥的感情不是她原来所想的男女之情,而是植入高家人血脉中的忠爱,这种忠爱被先帝加在祖父身上,而祖父又将这一切烙在了高家晚辈们的意识中。这几天她一直为自己的感情而纠结,常常谴责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是又怎么都管不住自己的心。

自从那日高凌墨找过莲儿之后,莲儿就一直等着看高凌墨如何出手。当然,她并不是全无防范。虽然她相信新杰,但是她也了解这个男人,看着冷漠,却有一颗善良的心,没准这就会被某些人利用。为此她特意侧面敲打了他。她并未像普通女人在他面前拈酸吃醋,只是在二人独自相处时告诉他,若他心中有了别人,请告诉她,她会知趣地离开。她爱他,但并不想去争,去抢。若她的伴侣需要她用尽心思和手段去守,她宁可独自走开,从此浪迹天涯。彼此相爱相携的人,是需要坦诚以对,相互呵护执手共行的。

虽然当初将自己付予他时并未如此要求过他,且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世界里她的这种言论会被视为妒妇,有被夫家嫌弃的可能。但是她宁可早早知道他的心意,也不愿有一天和别的女人分享她的爱人。她如此说法,并不是手段,也不是矫情,而是趁着这个时机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知道。在他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之前,她早已计划此身独善其身,若结果违逆了自己的心愿,她自会远离他,远离唐门。

而他的回答虽然在她意料之中,但也颇为感动:“丫头,我早年游荡江湖,本不是一个良人,唯恐自己配不上你。如今既然丫头不嫌弃我,我早已将我的心遗落在你身上,只望你此生好好呵护它。千万不要想有任何借口假手于别的任何女人。过去在我游荡的日子里,我碰过无数的女人,这里也有一些女人我曾经动过娶回家替我生儿育女的念头,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不了了之,我也不怎么介意,总觉得是没有缘分。唯有遇上丫头你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缘分,什么叫心动。相信我丫头,浮华烟云我看得太多,但我从没有将自己的心放在她们手上让她们捂着的欲望。答应我,好好护着它,此身都不要放手。”

从那之后,她就淡定地看着高凌墨制造各种和新杰的巧遇,在他面前耍着各种花腔,偶尔还暗地里推波助澜一下。搞得新杰有时恨得牙痒痒,后悔自己对丫头太坦诚。而奶奶更是觉得乐开了花儿,孙儿媳妇儿敲定了,还时不时制造点故事给老人家消遣,给这冰天雪地的季节平添了不少乐趣。有时新杰真是怀疑自己不是奶奶的亲孙子,莲儿才是她的亲孙女儿。

高凌墨被高先生接走之后,他本以为高先生觉察到他对他们的威胁和了解,将人撤走,那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岂知两天之后高凌墨又回来了。回来之后,对他的纠缠更甚。只是他和莲儿都觉得高凌墨回来之后的眼神很诡异,仿佛在跟他生离死别。这让他们十分不解。

第二十一章 柳暗花明未必有村(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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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高先生好歹是一代名师,他的孙女自然是很多名门大户的座上宾,她主动到唐庄示好又怎能拒绝。这客勤主雅的戏码还得继续。

以高凌墨的聪明,她很快看明白了唐太太的矛盾心理,既愿跟她结交又怕她增加了三少爷的势力,让她无法拿捏影响新天在唐门的利益。这种后院家宅女人的小心思对她太容易。她只是多花了点时间去唐太太那里请安,盛赞她是慈母,若她此身能有这样的婆母真是幸事,十分愿意在她面前尽孝。

继而明里暗里用话带明她对新杰的倾慕和对表小姐的恼恨。她早就打听过,这唐太太因为新天对那表小姐有别样心思,对她极为厌恶。若能入得门来,自然愿意听从唐太太的安排,打压那个女人。唐太太正在为老三那一对儿最近太过张扬,插手太多唐门生意烦恼,有这样现场的枪头去给他们添堵,她自然乐意。唐太太并不了解丈夫和儿子们在忙碌的政务,只是觉得像高凌墨这么优秀的女子配给老三虽然吃亏了,但是既然她愿意做小,进得这唐门来,她必然需要她这个当家太太扶持她,她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而且听传闻,她已经和老三有了首尾,这种不检点的女人,即便再是高门出来,也是会被人唾弃的,弱点越多她越好拿捏。

于是乎,一天之内,唐太太就成了高凌墨在唐庄的坚实后盾。

然而唐老太太那里却不是那么容易,这位老封君仿佛是在跟她打太极,无论她怎么暗示,老太太都装傻装萌。她很是郁结。按理说这种千锤百炼出来的老人家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泡的,但是她没有那个时间,祖父只给了她十天的时间。若十天之后她还无法确认自己能嫁入唐门,她就必须跟永福离开。她实在不想去到了举目无亲的南蛮之地。她从小是被培训来在京城豪门大宅中做女主子的,那种蛮夷之地,哪里会有她所向往的体面生活。

高先生也是想明白了如今她的心早就为那个男人激荡,出于本心和避难的目的,唐门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每每想到祖父痛苦的表情,她就觉得十分悲哀和愧疚。她也想过通过唐新杰,搭上太子沂义的船,帮助祖父和高家走出困境。然而居上位者往往对此十分敏感,只怕新杰能接受她,通过沂义给予她个人以庇护,但未见得会放过高家。祖父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也不会为了活命背弃先帝的承诺。然而他也是爱自己的儿孙的,所以给他们安排了去越城的退路,也给了她十天的时间去追求心中所爱。

心中万般纠结和痛苦,在此时,都化在高凌墨的琴音之中。原本在这向月亭中弹奏,是为了吸引从竹风阁出来的他。然而想到自身的处境,一时间忘却了自己的目的,万千心思都化为了幽怨,划过寂静的寒夜,给唐庄的人心上带来一丝阴郁。

“看来这位高小姐不只有相思,更多的是忧思啊。”莲儿一双美目因微笑像一双弯月,打趣地看着他。

“她自然是忧思远远多过相思。”新杰眼光并未离开莲儿为他译释好的梵文医书:“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说起来这位其实有点可怜,当初好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现在居然会被那位作为工具来拉拢别的男人。”

“他连江山都可以出卖,何况一个女人。”

莲儿有点吃惊这个消息,高凌墨的过去,她在宫中都是知道的,此次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新杰也告诉过她。但是并未告诉过她太多细节。来自深宫,她当然理解作为太子的近臣,他们对沂祥等皇子多方位监控是必然的。她从未深入问过这些细节,她知道能告诉她的,他自然会说。

“沂祥自从去了皇陵之后,就被古番国的人相中了。古番国的人派了一位红衣上师在他身边,对外说是修炼迷踪武功强身健体,驱除他体内的寒湿。那位上师除了教他武功,更多的是与古番国王联络,从最近我们截获的信报来看,沂祥已经答应了对方用大兴十二个州县来换取古番国在他起事之前出兵,同时为他送来三千迷踪高手的死士。这位上师一仆二主,也是蒙古铁木尔王爷的好友,他同时为铁木尔王爷争取了西林卫的八个州县,交易条件是起事是派兵攻打榆林卫,以及三千蒙古勇士到皇陵跟随沂祥入京。

这位上师的事情,沂祥一直瞒着高先生,他只是跟高先生说跟着上师修炼顶级的迷踪神功,以备起事之用。但是高德清是一个聪明人,连唐庄他都有耳目,何况在沂祥身边。碰巧的是他放在沂祥身边的人,也是我们的人,几天前我让他把这些细节都透露给了高德清。他收到消息后估计也气恼挣扎了许久。所以前两天才会来接走高凌墨。我原以为他会将高凌墨送走,高德清早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在越城早有布置安顿他的儿孙。只是没想到她会回来。”

“谋反会满门抄斩甚至诛九族,但是出嫁的女儿例外。”

“以高凌墨的性格而言,今次来不只是为自己寻求庇护,她对其祖父的感情远胜于她的父母。”

“但是谋逆”

“你了解沂义的性格”

是的,她非常了解沂义的性格。看似正直,表面平和,但是他也是一个天生的帝王,对于他亲近的人或是朋友,他有温情的一面,而面对对手他相当的强硬,应该说是有点铁血无情。

“那高小姐怎么办?”

“若她是你,也许我会舍了一切,带你浪迹天涯。但是她不是你。人各有命,我爱莫能助,我只有一个妻,我希望她幸福快乐。”

第二十二章 柳暗花明未必有村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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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高飞去了洛阳,亲自带着青木堂的人查办百草堂洛阳分堂的弊案之后,不断有信使回来报告一切进展。新杰去庄子外的小酒馆也越来越频繁。莲儿从来没问他去那里做什么,猜都应该猜到那是他设的一个联络点。虽然他陪着祖母和她在关西看似悠然的样子,唯有身边人知道他其实非常忙碌。

白天听百花堂和百草堂的各项事宜,他只听最重要的,其余都全权委托给莲儿,每每从酒馆回来,他都花大量的时间在竹风阁他自己独自拥有的套间中忙碌。而他的套间门口始终有人把守,除了莲儿,别人也不得进去打扰。剩下的时间,就是陪奶奶说说话,跟莲儿一起练功,修习医术。

修习医术,成了他每日生活中最放松的时段。这平静的生活因高凌墨的再次到来几乎被搅乱,有时在下人的眼中看着近似荒诞。

高凌墨回到唐庄的第二日,就在竹风阁的中堂堵住了从里面出来的新杰。下人们都在门口当值,隐隐听见高小姐在对三少爷诉说着什么,继而某些位置的下人们看到了高小姐对三少爷投怀送抱。这三少爷是出了名的花间高手,不但没有拒绝,反而三两下动作就让那位看似高傲无比的高家小姐无法自持,被三少爷送去了旁边的厢房。就在下人们觉得三少爷太过花心为表小姐不值时,三少爷却将高小姐独自留在房中,自己出来了,让他们看好房门,不得让闲杂人等进入。

在下人们被里面高小姐独自发出的古怪声音搞得一头雾水之时,又见三少爷带着表小姐回来了。而下人们更为惊诧的是三少爷带着表小姐一起进了那房间,难道要三人行?

那偏房中,高凌墨早已处于迷离状态,神志不清地在自娱自乐。虽然上一次发生这事之后新杰告诉过莲儿,但是那毕竟只是听他说,不是亲眼看见。

“这就是你从那本所谓的《善人善心》上学来的手法?太过怪异了。”

那本叫善人善心的书是他姑姑姑父从南越带回来的。据说是一位慈善的高僧所著。为那些孤苦的寡妇解急而又不会坏了贞洁。薄薄的一本册子,记录了几套点穴和银针手法以及相应的药物。这些手法本是在人清醒的时候自己享用的,只是新杰在那手法中加了点药,让她晕迷时产生幻觉,以为是跟她闭上眼之前最后看到的人在一起。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中了那些手法之后人体的经络反应吗?这下你正好可以慢慢查看。”

言毕他悠闲地坐在外间的书桌上,翻看起他带进来的书。

“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了。”莲儿觉得有点同情这位小姐,对方毕竟是良家女子,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做这种人体观察。

“反正你看不看她都需要这个过程。与其晚点我费手脚找青楼女子来给你查看,不如看这现成的。”

“既然你无意接受她,又不愿意帮她,何必让她产生这种幻觉,让她对你越陷越深?你要知道女人对于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的感情是不同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帮她。”他翻了一页书,并未抬头:“高先生虽然一直帮着沂祥,但是他是个忠义之人。若不是为了当年他对先皇的承诺,何至于现在赔上自己的一切去为沂祥筹谋。只是这沂祥非善主而已。我从小第一次见过高先生之后就很敬重他。高凌墨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儿,既然他为她安排了退路,我就助她走得更完善一点。就算我帮老先生一个小忙。”

莲儿顿时明白,为了迷惑对手,他不能将自己知道真相之事告知高凌墨,只得虚以委婉。“若是没有我,你是否会真染指她?”

“为什么不呢?”他幽幽地笑笑,“她反正早已不是处子,而且又是这么漂亮一个美人,你比谁都了解我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男人,我一定会做得很彻底。”

“为了我放弃那么多美味,是不是很可惜。”

“我已经吃了太多年的野味,胃口都吃腻了,还是家常便饭最合我的口味,最好吃。”

“那你大可用其他的言语和借口拒绝她。”

“有的女人只有觉得自己被始乱终弃了,才会重新开始寻找新的征服目标。如果她一直没有得到,就会念念不忘,不择手段,不到手决不罢休。高凌墨正好就是这种个性执着征服欲极强的女人。她对沂祥的征服出自于权欲,对于我是出自于对男人的征服。沂祥让她接近我,并许以后位,虽然伤及了她的自尊,但是有权位弥补,她并不在意。但是若一个平民布衣,没有机会掌控天下的男人,只是因为长得还说得过去,让她动了心而不能征服,她就会不死不休地纠缠。若是让她自己餍足了,失了兴味,也许到了越城能够重新寻找目标开始生活。”

“那怎么才能让她对你餍足呢?”

他皮皮地对她笑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这种心高气傲的女人,知道怎么样让她们厌弃。”

“你很了解各种各样的女人,也知道如何把握她们,那我是什么样的?”

看着她充满狡黠的笑容,他轻挑右眉,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就像我手里这本书,我以为我看懂了,但是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而且百看不厌,没看一次都有不同的收获。”

七日之后,高凌墨对唐新杰极为失望,厮混这么多天,发现自己第一次看走了眼,觉得这个男人太过懦弱,身为太子第一亲近之人,却毫无追求,只想温香软玉,做个花花公子。这种人又岂能给她一身的庇护,为她搭救祖父和家人,以至于将来有一天给她带来无限荣光。她果决地收拾了行装,告别唐庄,寻求另一个生活的开始。数年后,当她成为越城藩属的藩王妃的时候,回首那被她厌弃的男人,不禁嘲笑自己被人愚弄。但是越城之行让她并不后悔,毕竟在失去祖父护荫之后,她能够在越城光鲜地活下来,不用在中原寄人篱下。她有时候很怀疑是不是那男人故意的,他早就知道他们图谋的一切,知道在中原给不了她更好的前途,激发她离开,谋取更好的人生。

第二十三章 柳暗花明未必有村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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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凌墨二次到唐庄的当天,一匹快马带着高飞的书信自洛阳飞奔向唐庄。

这书信的内容让本唐家上自老太太,下至帮着料理百草堂事务的莲儿都倒抽一口凉气。急忙将在外办事和去咸阳城中的新杰和唐岚找回来。

“幸亏高飞这孩子能干,几天之内摸出了门道,找出了问题所在,否则若事发,唐门这近百年的基业就毁了。”

不仅是毁,而且毁在自己人不得不出手处置的情况中。原来高飞到洛阳之后查看了洛阳青木堂兄弟们搜集的关于谢堂主的所有信息,拿出了新杰给他的账目的副本,一一比对。当初莲儿发现洛阳分堂的账目有问题是非常偶然的。若不是她帮着新杰整理百花堂的事务,不会记得洛阳分堂每年向百花堂*了大量的药材和香料,但是从洛阳分堂的账目上却看不到这些药材香料以及所制成药的细节。若从百花堂提供的数量来看,洛阳分堂的药材损耗相当高。若是用同样的药材量炼制丸药,算上最大的火耗,所得数量比洛阳分堂的所记载的数量多一倍都不只。折成银两,这三年就超过一百八十万两银子。除了数额巨大,采购的药物也颇为特别,有几味要是金创药,*和*的主药。

高飞临行前莲儿跟他分析过如何从账目和药材追踪,也幸好有这些年操持月华轩和青木社生意的经验,很快他就发现洛阳分堂的人每个月会向一处作坊送大量的药材和香料,在那里制成丸剂,香包和香粉之后,这些丸剂并未返回百草堂,而是有自己的马队,运往他处。在洛阳分堂上交给新天的总账上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家作坊的名字,无售货条目,也无入账银子。只是这些原本是洛阳分堂盈利的银子,去百花堂洗了一圈药材和香料回来,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座作坊在药行中没有人知道,不知道谁是东家,谁是买家。每月有大量的香料,*和*送往各地的生色场所,而金疮药则送进了城外某座山中。青木堂的人进一步追踪下去,发现这些娼寮妓舘在各地都是生意极好,仿佛一只只会下金蛋的鸡。这些金蛋也终将会被有心人占有。而百草堂的洛阳分堂在给这些鸡提供产金蛋的辅料。花百草堂的钱为他人赚着不干净的钱。而更可怕的是那些金疮药,根据这几年的货量来算,足够配备一个西山大营。无战事时,若大量使用伤药,只能说明军队的训练严酷,士兵在训练中多有受伤。驯养这样大一批人,也只有靠那些声色场所收来的金鸡蛋。

现时的唐家是和太后绑在一起的,唐门效忠于皇上。但是若有人谋逆,而这些资金和钱财来自于唐家的百草堂,那唐家是百口莫辩,到时即使太后想把唐家摘出来也不行了。而失去唐门的太后,单靠前朝的势力和江南陈家,无论在人力还是财力上都不足以让她能施展开来掌控大局。没有唐门,太子的位置也会不稳。同时,没有唐门跨界在朝廷和江湖之间,失去了鼎立的一脚,江湖和朝廷都会动荡。

“这谢掌柜我记得上次你们来说他是大太太的陪房谢大娘的长子吧?虽然他爹早就过世了,他自己也没有子嗣,但他娘还在庄子上跟着大太太呢。他这么做是连老娘都不顾了。”陈碧颜看到唐岚和孙子都到了便开言。

“是,出事之后,我们一直有人在观察谢大娘,她倒是一直很正常没什么异动。”莲儿本来很忌讳跟唐太太相关的一切,但是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发现之后就经老太太同意将唐太太院子里的谢大娘和跟她接触频繁的人都监视起来。老太太都知道这些,此刻是说给刚刚从咸阳城中赶回来的唐岚听的。

“谢家还有什么人?”此事牵涉到唐太太,他再不喜欢她,也必须客观面对。

“在咱们这里没有了。唯有在京城吴府上,吴太太的有一个陪房是谢大娘的妹妹。”这里的吴大人指的是工部侍郎吴钊。吴钊原来只是工部的一个行走,普通的京城世家看不上这种低微的职位。但是吴钊是高德清当年在江南书院的得意弟子,颇有潜力。唐太太的父亲当年看到了这一点,将自己的一个庶出女儿嫁给了他。

“这并不足以说明就一定是高先生指使的。而且百草堂洛阳分堂的掌柜,这种位置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又怎会轻易背叛。谢掌柜是个脑子很清楚的人,他应该懂得如此背叛投靠,不仅风险极大,而且到头来即使成事,新东家也未必好过老东家。”

“老爷分析的确实有道理。出事之后,我整理了一下府里下人的一些过往,发现一件事也许有联系。当初谢掌柜从家里派去铺上学徒的时候,太太身边的一个陪房丫头香梅几乎在同一时段回家照顾病重的母亲,一去就是一年。一年以后香梅回来之后,一直在太太身边。只是她回来的第五年,有人带了一个小丫头来投奔她,说是她的亲侄女,父母过世了,无人照看,只能来送给她这个姑姑。而太太院子里的下人们有说法,香梅跟谢掌柜有情,但是谢掌柜不愿意娶她。那个小丫头就是他们的私生女。那个小丫头蒙太太善心,留了下来陪大少爷玩,她就是原来在大少爷那里的红玉。如果传闻是真,那么这个红玉就是谢掌柜唯一的后人。”

“红玉还在庄子里吗?”

“不在了。她当初是大少爷的通房丫头,怀孕之后太太承诺过生完孩子就抬她给大少爷做妾,但是她却很不幸地难产而亡,孩子也没生下来。一尸两命。”

“是真正的难产?”唐岚虽然妻室较为简单,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女人之间的龌龊事。

“事情过得太久了,已经无法考证。但是从一些下人的说法,红玉当时身体健康,怀孕之后将养的也非常好。有人说是太太看不惯红玉,也不想她在少奶奶未进门时就先生出一个庶出的孩子,所以将她们处理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谢掌柜唯一的后人,死在唐太太的手里。报复唐家成了必然。

“此刻纠缠这些原因和过往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全身而退。”

“若只是高德清,这事好解决。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插手。”

“有没有别的都没关系,现在重要的是将此事通报给太后,皇上和太子。只要不出事,咱们先把他们底盘端了。”

第二十四章 柳暗花明未必有村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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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六年深秋,皇家猎场在秋狩的最后一天,有异人驱使成千上万的毒蛇跟随上千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围袭皇上行宫。护驾的五千御林军死伤过半尚不能抵挡敌人攻击之势。危机时刻,唐新阳带着特训的皇宫精卫和御林军千总李义带着御林军中的特卫站成肉墙,将皇上和皇后护住,唐家长孙新天带着唐门的精卫以及跟着其他随行来的朝臣和武将的家将护卫近八百人阻击黑衣人,新野则带着百草堂京畿道的护卫燃放药烟驱杀毒蛇。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毒蛇被烧杀过半,其余的逃走。当蛇阵被破之后,黑衣人少了助力,且战且退,除了不到百人逃脱,其余或杀或捕。

同一日,废太子沂祥潜入京城,率京东游击营两万人直逼皇宫,宫中亦有部分太监作乱,企图里应外合绑架太后,占领皇宫。太后和往常一样,每次秋狩之初,随皇上同去皇家猎场游乐几日便提前回宫。此次亦然。这些年,太后早已不涉朝政,多在后宫颐养,淡出人们的视线。事隔多年,人们几乎已经忘了太后陈碧画当年曾经辅助先帝东平高丽之乱,被截蒙古锐师,曾经震撼朝野,为天朝换来了十五年的平静。也是因为当年的战功,让先皇虽然惧内,但是无胆更换皇后。而今太后虽年过古稀,大部分时间静养宫中,但是并不代表她变成了软柿子。

沂祥的人马尚未到宫墙,太后就带着自己身边的女官和留守的精卫平定了作乱的太监,沂祥到得宫门之时,只见皇祖母带着人屹立在宫门之上,神圣不可侵犯,随行京东游击营的士兵也为太皇太后气度所震慑,失了勇气。唯有跟随沂祥潜行而来的红衣上师和几千蒙面武士还叫嚣不已。陈碧画根本不看他们,而是把眼光聚焦在沂祥身侧的高德清身上。

“高大人,看来你精神还很好嘛!先帝当年赐给你的诸多补品看来极为有效。”陈碧画的话里充满了讽刺。随着一群外族的杀手出现,高先生亦觉得羞愧,但是事到如今,箭在弦不得不发。

“陈碧画,当初先帝有遗诏,立皇子沂祥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你一个妇道人家,本不应该干政,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政,竟然废了先帝选的继承人。”

“沂祥被废,只是因为他不忠不孝,非为君之人。”

“皇祖母,沂祥有何如此遭你厌弃?”

“皇祖母从未厌弃过你,只是这些年对于你越来越失望。”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本太子自小承世尊教导,对太后恭敬有加,唯恐你对本宫不满意,但是无论本宫如何努力都入不得你的眼,你的心中眼中都只有沂义,无论好的东西还是好的人,你都给他,同是你的孙儿,太后太偏心。”

“你自问是哀家偏心还是你自己不成器。从小就给你们兄弟几个请一样的师傅修习文治武功,教你为君为人之道,可是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而今更是大逆不道,带兵来逼宫。”

“太后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他们只是觉得太后对本宫不公平,陪皇孙进宫来跟太后老人家评说的。孙儿又岂会做逼宫这种不孝之事?”

“是吗?你身后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也是陪你进宫来评说的?还有这位红衣上师,什么时候不奉诏古番国的人可以随意进宫了?”

沂祥顿时紧张,如果太后已经知道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是否已经做了对付他的准备,他不愿意再拖:“皇祖母,孙儿此刻还愿称您一声祖母,就是还看在血缘上尊敬您老人家,你不要逼我。”

“哀家逼你,逼你和外族人苟合了?”

“皇祖母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人家盟国友邻只是觉得你对孙儿不公,才借兵给孙儿壮胆的。你若能让父皇下诏复我太子之位,并将大位禅让与本宫,本太子保证他们不伤宫里人分毫,更不会伤及太后。”

“就凭你?”

“是,就凭今天的孙儿。皇祖母也许还不知道,指望六门兵马的人或是御林军的人来救驾吧?!他们早就看不惯你一意孤行宠着沂义,今儿都想帮助孙儿来评理呢。”

“哦,是吗?”

“您老人家不是也靠着唐家吗?只可惜唐家的兄弟都去了狩猎场,至于现在是否能活着还不知道。”

“你还做了什么?”

“还有很多,当然包括请太后的知交故友和本宫的舅公陈大人一起陪着本太子来,这样也许太后您会更给面子,将人带上来。”沂祥傲慢地说。黑衣人将一众朝中未随行去秋狩的老臣带了上来,这些人都是太后在朝中的支柱。

他身边的高德清皱了眉,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都是红衣上师和沂祥设计的。他虽然为了实践对先帝的诺言,帮助沂祥复位,但是并不想伤害自己在朝中的同僚,更何况这些人大多是朝中正直的忠臣。

“请太后下旨,让他们打开宫门,同时传懿旨废除沂义的太子之位,宣皇祖父当年留下的遗旨,复本太子之位。”

“对你这个不孝的孽障,你休想。”

“太后,希望您能想明白,本太子的耐心有限。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开宫门,否则这些勇士的刀一旦出鞘,是需要见血的,我先从您最欣赏的当朝第一文笔翰林院司徒大人开始。司徒大人当年为皇祖母可是写了不少美文,盛赞您的。您难道不看在当年的交情?”

“太后不用顾虑老臣,臣此生能得先皇和太后青睐,为帝后执笔行文,是臣的荣幸。”司徒大人虽然被黑衣人押着,但是神态依然优雅淡定。

“你倒是能为太后尽忠,看来当年传闻司徒大人为太后裙下臣”沂祥此话说得颇为卑鄙下流,而与此同时他的动作更让人不止,他手执佩剑,轻蔑地拍打着司徒大人的脸颊。

“沂祥,你这畜生,还不快把司徒大人放了。”

“哟,陈大人,舅公大人,你着什么急,难不成太后与这厮有私是陈大人牵线搭桥?”

“沂祥”陈老大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不要为他们浪费时间,一刻钟一个人。”那红衣上师突然出手,推动沂祥手中戏弄司徒大人的剑,割破了他的喉。司徒大人的血溅在沂祥脸上的那一刹那他愣住了,他只是想威胁太后一下,并不真想要司徒的命。这人可是翰林院的泰斗,也是他幼时曾经的史学启蒙师傅。

“太子殿下,难道您还想放弃吗?为今之计只能抓紧时间,咱们先进宫再说。”红衣上师冷冷地说。

沂祥突然有点后悔更红衣上师合作了,他隐隐觉得自己被愚弄了,但是此刻没有时间细想,将带血之剑指向了太后的兄长:“让人打开宫门,否则下一位就是舅公”。

“沂祥,你这混蛋,你现在居然为了篡位,将外族引入京城,靠出卖城池来跟他们交易对你的武力支持,你还有何面目来为一国之君,这江山社稷你如何守得住?!”

“不要废话,开宫门,否则你就为陈大人收尸。”

陈碧画没有理他,而是对着高先生:“高德清,这就是你跟先皇谋划的?带着外族人进京来杀害朝中大臣?”

“臣”

“高德清,你既然知道自己称臣,就应该知道为臣之道。这大位无论是谁坐,都是咱们自己的事,但是你们引来外族,就非再是我天朝之臣,即使是,也是一个叛臣。”一个洪亮的声音想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只精神抖擞的队伍,人数并不在跟着沂祥来的游击营之下。说话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将军,此人是朝中老将,敬国公卫通:“老臣参见太后,臣奉旨率西山直卫营将士前来护驾。”

敬国公的到来,让高德清和沂祥措手不及:“卫将军怎么进城来了?!”沂祥说出自己的疑惑,敬国公带人进了城,居然无人通报他。

“就凭你黄口小儿,以为能买通六门提督,将你们这些叛逆和外族奸细放进城就能成大事?那六门提督黄勇是老夫的徒弟,若能被你所诱惑,老夫宁可去先帝灵前撞死。”卫通对沂祥颇为不屑。

“太子殿下,不要跟他们废话,他们不过是普通兵勇,咱们赶紧动手。”红衣上师急忙吩咐:“拓达,让你的人治住那老儿。”拓达是蒙古铁木尔王爷派来的三千勇士的首领。这批人经过特殊训练,身负武功,作战时横行军中,不合普通军士纠缠,以取对方首领为目标。

拓达刚刚举起右手,尚未发出命令,便诡异地倒地。他倒地后,人们才看见,他身后站着的黑衣人慢慢擦着手中匕首上的血。这一幕异常惊人,拓达是铁木尔王爷手下十勇士之一,居然让人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了。就在众人为着诡异的一幕发呆之时,更诡异的一幕展现了。只见黑衣蒙面人中一些人不知何时左臂上多了一条金色丝带,这些绑了金色丝带的黑衣人找准了自己最近的未戴丝带的黑衣人下手。而下手的手段精准狠厉,显然是顶级的刺客手段。那些未戴丝带的黑衣人倒下之后,一众黑衣人手执兵器将沂祥和红衣上师等人围了起来,刚刚刺杀拓达的黑衣人摘下自己的蒙面巾,无视游击营那些发呆的兵勇,朝陈碧画拜倒:“臣平鸾阁属下,金字部都卫统领于勐海奉平鸾阁玉台将军密令,携金部甲字营,土部丁字营属众劫杀进京的古番国和蒙古细作。”

平鸾阁,是当今皇上的曾祖,宣文帝时期建立的一个特殊存在。专职于收集情报,追踪揪除敌国细作,监视和肃清谋逆之人。平鸾阁下属分金木水火土五部,金部专事诛杀奸细和叛逆,木部专事民间事务,水部专事宫廷和朝臣,火部专事敌国和周边属国,而土部作为其他四部的机动支援。可谓掌控着除了兵权之外维系天朝安全的最重要的力量。平鸾阁五部首领平日里由玉台将军节制,而玉台将军历任有皇上钦点。朝中的文武大臣,文官皆出自仕途,历经各级考试步步升迁,而武将抑或通过武试,抑或通过战功从士兵一步步拼搏而来,唯独这玉台将军的人选不一定由此二处而来。居上位者往往会选用他最能信任和有能力者掌控。虽为将军,但是此位置有时也有文人来坐,只要皇上愿意。

这上一任的玉台将军就是一位能力卓著的文官,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运筹帷幄之中绝杀千里之外。特别是对待外番的细作,手段很辣,震慑周边各国。只是这位玉台将军不知何故,几年前悄然失踪,至今不知是死是活。他在京中的家人都被人一夜之间突然血洗灭门。对于凶手有各种猜测,有人说是外番的杀手,有人说是朝中政敌雇了江湖杀手所为。京兆府尹也无定论,便成为悬案。

这几年,因平鸾阁的运作不用通报给朝臣,除了皇家那几个人之外,都不知道内里是谁在运作掌控。此时于勐海突然说受玉台将军之令,不得不让人惊讶而迷惑。到底是新的玉台将军还是原来的?如果是原来的,他这几年又在哪里?若是信任玉台将军,他又是谁?此次沂祥带着大队人马进京,正是显示忠心效命之时,他为何只派属下前来,自己不露面?

但不管这玉台将军是谁,此一役确实太炫目。蒙古勇士和古番国的杀手都是以武功高强凶悍彪炳著称的。也是这两国时不时来天朝炫耀的资本之一。然而就在这次进京途中,被平鸾阁的人悄无声息地替换掉一半,不被察觉,剩下的一半尚未正室交手就被瞬间消灭,这种战斗力,尚只是金部和土部的两个小队伍,训练和操控他们的人就更加深不可测。一时之间,原本对这些暗中存在的势力颇有非议的文臣对之刮目相看;对于总觉得平鸾阁日子好过,不用像他们一样靠战功一点一点拿命来博,此时他们才知道,平鸾阁的人也是拿命博来的朝廷优厚的俸禄和待遇,自己想走那条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功夫。

也是同一日,京中各国在京中的细作迅速地往本国发出此役的详细报告,以及平鸾阁的惊人杀伤力。他们中有人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不知自己是真没被平鸾阁发现,还是已经无声无息地发现了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这种被猫戏弄的老鼠日子是很难熬的,不知道那只霸道的猫合适会伸出爪子。

第二十五章 雪舞梅花 (I)

雪舞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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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元六年的冬,特别寒冷。京城中因为沂祥的叛逆事件,相关联的人都下了大狱,等着大理寺查证。京中朝野一片低迷烦闷的气象。而这寒冬中,唯有少数不多的几家府邸颇为热闹,这其中就有唐家在京中的府邸。因在猎场护驾有功,唐家大少爷新天被封为从四品御前护卫,九少爷新野被封为五品御前护卫。皆允他们暂时散秩在家孝敬父母高堂,朝廷有需要时随时征召。唐新阳不仅护驾有功,而且训练御林军特训营成果卓著,被擢升为四品小将军。一时间,这几个俊朗优异的年轻人再度吸引了从朝堂到各世家和官家后院的关注。

在这些人里面反应最快也最先上门的是新天和新野的外祖父,对时局敏感的东亭伯黎峰。黎家虽是行伍出身,但是黎家在他这一辈人里,女多子少,他上面有六个姐姐,他是家中的第一个男子,祖母极为疼爱。他自小混迹于京城中贵族子弟的圈子,颇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到了十六岁上,遵从祖父的安置进了兵营,也曾到蓟北大营呆过一段时间。但是当兵在外,虽然主将也颇为关照,但难免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祖母怕他有个意外,早早就让老东亭伯请旨封其为世子,将其从边关调回京中兵部任闲职。

黎峰本就不喜欢在兵营呆在,更没有建功立业自创天下的兴趣,也乐得早早回京,继续享乐。他去蓟北之前本就已成亲,但是嫡妻除了生育一女外再无生育,他回京之后便以此为借口,左一房又一房往家里抬了不少女人。说来也怪,这些女人里除了他从戏班子抬回来的一个女人外,都只生了女儿,没有儿子。于是黎家就众星捧月地养着这个儿子黎宝驹。

黎峰很早就看出,他们这种祖上从龙出身世袭荫封的家族,由于子弟们多游手好闲,没有功勋建树,早已不被皇上待见,不少世家都已末落,甚至被皇上收了爵位成为破落户的。要想过清闲的日子,又要保得荣华富贵,就要会经营。这经营除了产业之外,最重要的是在朝中站对地方,在家里搭对姻亲,方能与荣有焉。

当初唐岚刚刚出道之时,他就看出此人不一般,果断地将自己的嫡出长女嫁给了他。果然不负他所期望,一路升迁,官居二品将军。虽然东亭伯也是个二品伯,但此伯非彼伯,唐岚和唐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太后和皇上对他的信任非常人可比。

当然,他也从来不把宝押在一处,小妾们为他生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都被他配给了朝中他看着有前途的人。这工部侍郎吴钊就是另一个。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吴钊虽然这些年顺风顺水,但是随着沂祥被皇上下旨终身圈禁,高德清被流放榆林卫,就有人跳出来指证他是废太子一党。他的另一个女婿,礼部正卿石明也被捎带上一起被弹劾。不管吴钊石明此次是否能保住官位,黎峰已经断定他的前途就此打住了。虽然他对外可以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吴家的事与他无关,但是实质上还是让他损益不少。反观唐家,正是风生水起,靠着那些争气的后生,只怕还要风光很久。

而今子孙早已是被宠坏的纨绔之人,他若再不为子孙筹谋,只怕家很快就要败了。黎宝驹生了两个儿子,黎仁达和黎仁远。黎仁远虽为庶出,但是从小争气,早早就离家进入御林军去谋出生,此次跟着唐家新阳,也立了小功,得了封赏,做了从八品的卫队长。而世子黎仁达别的本事没有,找女人倒是不输给他爹,家中养着七八房小妾,外面还养着外室。

前天更是离谱,在天音阁为了给一个歌姬撑面子,打了唐家平安客栈京城的大掌柜陪着去的客商。自以为自己是唐太太的亲侄子,那不过是他姑姑家的奴才,所以出手打了就扬长而去。若不是跟着出去的小厮是老管家的儿子,回来觉着这事儿不对,将此事告诉老管家,老管家来跟他说,他都不知道。在也幸亏是唐家家规极严,属下特规矩,人家没有还手,若真是还手,十个仁达也不够人家消遣的。这京城平安客栈的大掌柜,原先在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好手,人家不还手还不是看着唐太太的面子。黎峰深知这几年自己的女儿虽然是唐岚唯一的妻室,但是在唐家并不得力。这风尖浪口的,若因仁达的关系再把唐家生分了,以后就更难为东亭伯府助力。

思虑了两天,他决定再往唐家送一个女子,去帮衬着唐太太。黎宝驹有个女儿黎瑾春,长得容貌出众不说,更是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琴棋书画女工绣作样样出众,颇得京中贵妇们的青睐,如今春姐儿正到了十四岁说亲的年龄,求亲者众。早几年虽然他看唐家几个孩子都不错,尤其有唐门四少之称的几个,但是有觉着他们性子随意,不喜入朝为官,没有前途,对黎家没啥作用。虽然这几年女儿一直让他帮着新天在京城物色佳丽,但他都没有考虑过将自家孙女儿嫁过去。

如今这唐家几兄弟都有了皇上的特封,他便决定促成春姐儿跟新天的婚事。于是便带上仁达和春姐儿去唐家,说是给表哥们贺喜。这春姐儿一路都在不停地思索如何逃掉这婚事。她母亲是敬平侯府的长女,她自己从小深得祖父喜爱,总想着能嫁入豪门。唐家的表兄们虽然个个英俊挺拔,但先前皆无功名在身,是无法为她挣来荫封诰命之类的荣耀的,她从小就理智地知道自己不会嫁给这种人。她自小在京城贵族子弟中混,又曾被家里送去了世家子弟集聚的月林书院,跟那些公门侯府的公子王孙极为熟络。哪里会看得上原先只是布衣,这才刚刚封了小官儿的几位表兄。她最近跟靖国公府的世子林维信来往频密,正想着嫁入靖国公府,将来做敬国公夫人,那可是一品诰命,哪里能将一个四品护卫看在眼中。然而唐家也不能得罪,人家毕竟是跟宫中太后走得近的。

第二十六章 雪舞梅花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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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唐府门口,她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未注意到门口停着几台别样的马车。倒而是仁达多看了几眼:“这不知道是谁的车,这前面这台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所制,价值万金。”

春姐儿前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大队的仪仗或是卫队,便不以为意:“这没有仪仗护卫的,也许是哪个商人的。唐家这几年生意不错,来往的都是大商贾,有这种车也不稀奇。”

仁达没有多说,他并不喜欢这个妹妹,平日里母亲宠着她,便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眼里也没有他这兄长。虽说他知道这种金丝楠木往往都是外面进贡的,大部分只有皇室或是像他们这种世家才用,但他懒得跟妹子多说。

唐府下人说几位公子爷都在后面梅林里的伴馨斋待客,大少爷也请他们去那边一起坐坐。仁达和春姐儿默默地跟着祖父进了唐府。由于唐太太常年不在京城,这兄妹俩少有来唐府,几乎没有到过唐家的后花园。唐家这园子就跟主人的风格一样,低调简朴,但不失品味。然而在春姐儿的眼中觉着是商户,没有眼光,祖上也没有荫封,这些年生意再好,也没啥惊人的压宅宝贝,都是些俗品。从而更加腹诽祖父想要将她嫁给新天的打算。

昨日京城里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唐府花园中一片银装素裹,东南角的梅花绽放,送来阵阵暗香沁人心脾。仁达虽然对唐家的下人动了粗,但是本心里是很崇敬自己的姑父,佩服唐家的表兄弟们的。他自己吃不了苦,武功基本上都荒疏了,却非常佩服那些持之以恒练功的人。他曾经很想跟唐家的兄弟深交,一是姑姑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一是新天他们即使在京城也不像普通的世家子弟有很多空余的时间玩乐,他们要忙着练功和学业。这几年新天和新野更是忙于家族的生意,极少在京城贵公子的花酒筵席中出现。对于祖父想将孙女儿嫁给唐门的打算他觉得并非易事,即便有姑姑做主也不一定能达成。他早听说唐门兄弟得了他们父亲的首肯,非自己心仪的女子不娶。春姐儿能说得过去的就是长相和才艺。就是才艺也是因为她的身份,众人捧得多实话少,让她觉得自己是尖上尖,自以为是罢了。

离着伴馨斋还有一两百尺,就见有人远远地迎了出来,看着像是新野。一身青色文士装,没有任何配饰,身材挺拔,在雪中和后面的红梅相映,显得傲然特立,天地都为之黯然失色。

“这小九现在出落得越发帅气了。”黎峰不吝地赞着自己的外孙,这几个外孙确实给他长脸。

“何止是帅气,您老人家今年随着太后提前返京,没见着那日狩猎场那边的场面,别看小九年纪不大,当时那杀伐决断,灵活的处理手段,震慑力不输于新天。我就后悔啊,当初没有好好练功,否则我也能上去博上一博。那才叫男人。”

“难得大哥也有看上眼的人。”

“唐家兄弟我向来都佩服,比那些游手好闲只知高谈阔论的公子爷们强多了。”

“是吗?那大哥前些天为何还跟人家的掌柜动手?”

“仁达,回头见着你新天表哥跟他赔个不是吧,那是他的手下。”

“孙儿知道。”

新野陪着外祖父和黎氏兄妹一路寒暄进到伴馨斋,只说是京中的一些世交好友来家里给他们兄弟几个道喜,正好梅花开了,就请大家在这里喝茶赏梅。

“今儿早上大哥看着这梅花开得好,说是太后娘娘喜欢,就让外孙折了几枝好的给太后送进去。太后娘娘看着高兴,又听说咱们这片梅林今年几种颜色的梅花都开齐全了,特别是那些复瓣的和太后娘娘喜欢的绿梅都开得很盛,就随外孙过来看看。娘娘说是随意出来走动走动,不让惊动皇上和其他人,就没有带仪仗,让外孙陪着过来了,现在正在厅里看他们上午做的诗呢。”

黎峰闻言一愣,侧首看看新野,丝毫没有炫耀的样子,只是平淡陈述,提前告诉他让他知道太后娘娘在这里,让他们有心里准备而已。这个年纪能做到荣辱不惊,也难怪这些年唐门能屹立不倒,有这样的子孙,就是唐门最大的资本。于是他更坚定了要将春儿嫁过来的决心。

第二十七章 雪舞梅花(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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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太后娘娘在这里,春儿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的衣服。今日出门的时候本不想顺从祖父安排婚事的打算,所以也没着意打扮,只是随便挑了一件出门的桃红飞毛绣花袄子和同色的罗裙,一幅赤金镶翠头面,幸亏样式还是京里今年最时兴的。

平日里春儿虽然也曾进宫参见过太后,但是功勋世家的女子众多,黎家又没有跟太后走得近的女眷,陈碧画虽然知道东亭伯家的这个姑娘,但是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了。

“这姑娘大了真是越变越好看了,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看看。”陈碧画习惯性地赞一下,“今年多大了?”

“臣女十四了。”

“哦,”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让她想起了那个曾经在她身边相伴多年,后来被沂祥逼迫不得不假死脱身的女孩,那个时候她也十四岁,想起她,陈碧画的眼中透出一丝慈爱。春儿感觉到了太后看她的眼光不同,以为是自己合了太后的眼,心中窃喜不已,假装羞涩地低下头,这个动作让陈碧画从自己的心思中醒悟过来。她从未见过丫头有这种做作的动作,那丫头从来都是端庄大器且不会穿这么眼里的衣服。

今日来的大多是跟新天他们相熟的各家公子,也有通家之好的世交之家的姑娘跟着兄弟一起来的。无论是早就相熟的,还是今日特地慕名而来的,大部分都怀着类似的心思。所以早上有人提议赛诗赛琴之后,就有人跃跃欲试。太后来之后又特地让人回宫取来上等的鹿肉,供大家赛事之余享用烤鹿肉。黎家人进来之时正是中间歇息品茶的时候。

太后跟黎家的人也没有太多可谈的,便让大家继续,不要因为她在这里就挡了雅兴。这里所有的人里,数新野平日里见太后最多,便在太后身旁陪着说话,照顾吃食。春姐儿向来也是喜欢这些风雅之事的,特别是公子王孙多的地方博个才艺出众的名声,今儿能在太后跟前露脸更是投入。倒是仁达,平日里都常做壁上观,今日亦是如此。且存了和唐家兄弟交好之心,便刻意留意着他们,听着他们跟人谈话的内容。

场中以光禄寺卿高翰云和平南候家长公子两位擅长此道的公子为中心,唐家新阳和几个亲戚的子弟帮衬着,从赛诗咏梅,继而咏雪,之后联句,不时有佳作引来大家阵阵合彩。那喷香的鹿肉和怡人的陈酿醇香,即便不是每个人都会做诗,但是每个人都会吃,没有得彩头的人可以在一旁看着热闹大快朵颐,暖意融融的厅堂在寒冬中奕奕生光。

新天平日就不喜言语,这种赛诗他也不大喜欢去抢风头,吩咐完下人一些事务之后,便静静地坐在一边,端着茶,看着窗外的一树白梅,在周围灿烂的红梅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娆。这素颜傲对众芳的姿态颇为像她。自从和兄弟们来京参加秋狩,已经两个月,不知道她在关西可好。

“大表哥今儿怎么不下场去一显身手?”在旁边观察了他半天的仁达终于找到了机会接近他。

“今儿两位高手在,我就不去献丑了。”

“大表哥真是谦虚,谁不知道唐门四少文武双全,这诗文还不是信手拈来。”

“切,仁达,哪有这样夸自己兄弟的,没得让人家笑话。”

“新天,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就黎世子是你兄弟,我们就都不是了?都是外人?”高翰云刚刚完结一场,过来倒茶喝,听见这话便来打趣道。

“看你这话说的,知道你脾性儿的明白你是在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女人在这里吃醋呢。改明儿找个婆家把你嫁了好了。”

“仁达兄岂可在太后面前胡言乱语。”

“你这皮猴儿,被人堵了话就拿哀家这老太婆来说事儿,看我不告诉你外祖父,回家给你板子,再找个厉害的媳妇儿修理修理你。”原来这高翰云是陈家舅公的外孙,也算唐家兄弟的远房表兄弟。自从唐岚放话说要儿子们自己挑满意的媳妇儿之后,高翰云也跟着学,取得了外祖的支持,对母亲给他安排的大家闺秀都不感兴趣,一直在感叹知音难觅。

“太后老佛爷,您老人家大慈大悲饶了我这泼猴儿吧。要说媳妇儿,您还是先给新天大哥赐一个吧,兄弟们岂有比大哥先娶亲的。据说这京中好几个知名的官媒手上都有好几个女方家等着上门来找大哥的。老佛爷的法眼最准,要不您给大哥挑一个,直接赐婚给他得了。”这虽是玩笑,但是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大厅中瞬时安静下来,大家各怀心事等着听太后如何作答。

“他老子当年放了话要随他们兄弟自己挑,哀家才不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万一有个啥事儿,回头岚儿那个倔驴子来跟哀家梗着,没得气着老人家的。”

“太后取笑了。”即便太后开言,新天对答得话都不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挑了这么多年了,可有合意的,若真是有,说出来哀家让皇上给你赐婚。”

这种荣耀只怕当朝难得有几个人有,在座的姑娘以及怀着攀亲心思的人都盯着他,不知道哪家姑娘会有此幸运。

“新天这些年一直忙于学习管理家里的生意,不曾留心此事,若真有那天,臣一定禀奏太后,求太后恩赐。”

新野看向大哥,同时也看到了窗外风雪中的白梅,看来莲姐姐将成为大哥的心结。

陈碧画瞟了一眼黎峰不经意的笑笑,对新天的婚事她早有打算,只是不想强求晚辈们。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是今时今日她已经不像初初入宫之时如履薄冰。现时后宫前朝都在掌控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必要为了大业牺牲晚辈的幸福。

“你们哥儿几个什么时候回关西?”

“来之前跟祖母和父亲商量的是年前赶到就成。我们兄弟几个打算明天进宫觐见皇上谢恩,之后在御林军中有些交接,也就这四五天的事。这些事完了原就打算回去,只是今天早上接到信,我们兄弟几个的笔墨启蒙师傅卓凯卓大人从江南回京述职,估计还有四五日就该到京城了。我们和恩师多年不见,想在京中陪陪恩师,在京中盘亘个十来日再走。”

第二十八章 雪舞梅花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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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凯出自西蜀卓家,卓家领西蜀士林百年。卓凯天资聪明且幼承庭训,不到十六岁就有蜀中第一才子之称。卓凯的父亲当年为先帝的右相,雄才大略智计过人,为先帝拟定了东平鲜卑收服顺化关东的六年策略非常见效。而后又辅助先帝对抗蒙族,以步步为营之策逐步蚕食瓦解蒙古各部落,阻碍了当时蒙古木古大可汗统一蒙族进军天朝的计划。木古大派人使出反间计,趁着皇后出京祭天之时,污蔑木古大与先帝宠信的清妃有染,且私吞兵部军饷,先帝一气之下下令抄没家产,将卓臣相打入天牢。等那时的皇后陈碧画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卓臣相已经被皇上赐白绫而亡。当初卓凯由老家人护着在唐文安排下逃往关西,被带去瓦堡寨安置。后来陈碧画为卓家洗清了冤白,先帝在日,卓凯仍不愿入仕,只愿意在瓦堡寨为一学堂先生教授弟子。直到先帝过世三年之后,他才参加科考,一举夺魁,被皇上御笔钦点为状元。

如今卓凯为两江节度使,官居正二品,此时被征召入京述职,以黎峰这种洞察官场的老狐狸怎会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黎峰记得当年卓凯求娶了唐文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头为妻,他入仕之后坚持糟糠之妻不下堂,自始至终都没有娶妾。卓妻也很争气,为卓凯育有三子两女。长子卓青峰几年前科考高中探花,现在荆州为知府,次子卓青岭现在国子监,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随任在江南。这其中长女卓青樱在瓦堡寨出生,和新天可谓青梅竹马。这些年卓凯在江南为官,新天他们已经多年未见,但是师生相聚何须盘亘十来日,黎峰不免猜测新天多年来没有说亲,是不是跟这卓青樱有什么首尾,若真是那样,便是春姐儿的最大障碍。唐太太这些年一直指望娘家人能帮着在京城给新天说个高门贵女,自然不会将白家表小姐的事告诉父亲,这才让黎峰猜测不定。

黎峰又寻思,沂祥出事之后右相为避嫌已经告老还乡,皇上本来就对他不满,早早就批了,卓凯这几年圣眷正浓,此事被召回,提拔他为右相的可能性极大。若这卓凯为右相,卓青樱再嫁入唐家,唐家在朝廷的位置自然更为稳固,但是自己的女儿只怕拿捏不住这右相之女,也无法掌控唐家的局面。若这卓青樱和新天之间没有关系,倒是可以为仁达求娶她。

思及此,他便来了兴致,不妨套套新天的话:“这卓先生倒是多年不见了,你们几个孝敬恩师的心也是对的,等卓先生到了,老夫也想在家里款待他一番,当年多亏他,将你们几个教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先生在京城能呆多久,我们何时下帖子给他方便。”

“恩师这次带着家眷如今,只怕短时间之内不会离京。”

“哦,那届时让你外祖母下帖子,连着你师娘师妹他们一起请。只是不知他们来了住在哪里,卓家在京中的老宅还在吗?”

“卓家在京中没有府邸了,青岭师弟都是常年寄住在国子监的。我已经去信给恩师,让他们到了京城直接来我们这里,在这里先暂时住着,等恩师将朝中公务处置完了,再安下心来寻合适的宅子置下。”

“你母亲不在京城,这么大个宅院没有女主人如何待客?若是怠慢了人家,伤了你们十几年师徒的感情就不好了。不若这样吧,今儿起就让春姐儿住过来,帮着你料理后宅事务招呼客人。”

陈碧画虽然笑看着其他年轻人从联句此刻转为了比画,但是一只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黎峰那些小九九怎会逃过她的法眼。她早知道妹妹对黎家的这个媳妇儿不满意,若再添一个,只怕妹子心中更是不快。但毕竟是唐家的事务,且看着新天如何处理吧。若论好媳妇儿,那丫头倒是不错。这沂祥的事彻底了了,那丫头也该回来了。

新天倒是没想那么多,以为祖父说的就是表面那个意思:“母亲虽然不在,但是府里有钟嬷嬷,这些年来都打理得妥妥当当的,想来不会有问题,就不烦劳表妹了。”

“这怎么行,钟嬷嬷怎么说也不是女主子。不说别的,你们哥儿几个还有御林军的差事,你又有百草堂的庶务,不能总在家呆着。那到了开饭的时间,一屋子主子都不在,就留客人自己吃也失礼。更何况这主子小姐的吃穿用度都有讲究,哪里是一个嬷嬷能够思虑全的。到时候缺这少那的,人家也不好意思跟你大老爷们儿说。春姐儿住过来有个照应提点岂不更好?至少他们刚刚到这头几日让春姐儿在这里陪着,到了年关,他们上上下下也熟悉了,春姐儿再回家也不迟。”

春姐儿听着祖父的打算,满肚子腹诽,然而有不能当众拨老爷子的面子,只能听着,希望表哥拒绝。但是新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居然同意了,让春姐儿气结。

不管大哥什么心思,新野和新阳都做壁上观。不过新阳觉着人家是冲着大哥来的,跟他无关,乐得看热闹。而新野深知大哥在莲姐姐身上的心思,更是觉得这热闹好玩儿,慢慢看着更有意思,免得冬日无聊。

岂知这热闹倒是真真热闹,闹得差点刹不住。

第二十九章 雪舞梅花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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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笙是新天身边的长随,临上京前,唐太太吩咐他将主子在狩猎场跟诸位贵女相交的情况及时报告给她。云笙的娘是太太身边的掌事嬷嬷,他既不能得罪太太,也不敢背着主子做这事儿,回禀过了新天,按照新天的意思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逐一写信告诉太太,也多当是给太太消遣。他昨日将狩猎场的事儿写信详详细细告诉了太太,今儿交给平安客栈的人送回关西,刚刚觉着这差事终于算交待了,却被告知让他和云笛陪着黎伯爷一行回府,然后再陪着春小姐拿了东西过来住几日。

在东亭伯府的门房等着春姐儿,云笙自叹命苦:“以为这狩猎完了,咱们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哪想还有这么多事儿,她来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事儿呢,不管写不写信告诉太太估计都会被骂。”

云笛在众位仆人中身手最好,平日里都只是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别的事都不大上心。他一时没转过弯:“春小姐是来家里帮着打理招呼卓先生家人的,又不是来跟少爷相亲的,有什么需要告诉太太的。”

“说你笨吧,你还真不聪明。咱们府上有钟嬷嬷打理,太太不在京中这么多年迎来送往,按时按节给各府送礼来往,什么时候出过错?卓先生跟主子们在庄子里相处了十几年,跟半个主子似的,家里来住一段日子不过是寻常小事,哪里用春小姐来主持?只怕卓先生对咱们家的规矩比春小姐都清楚。伯爷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的,却还是让春小姐过去,这你都不明白?”

“明白啥?”

“说你笨还真是的。咱们京中府邸现时没有女主子,大少爷早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又得了皇上封赏,多少名门贵女看着这门婚事呢!”

“你是说伯爷的意思是想春小姐跟了咱们少爷?她在那里就把旁人的心思歇了?”

“你终于开窍了。想来咱们爷也是想看看春小姐到底如何,所以才答应下来,还让咱们俩跟着来侍候。”

“我看爷未必如此想。”

“怎么呢?”

“咱们爷这两年的心思不是明摆着的吗?!这春小姐爷也不是现在才认识。再说了,有几个人能比过表小姐?”

“我也觉着表小姐不错,不仅人能干,对咱们这些下人也好。”

“你觉得好有屁用,要爷觉得好的才好。咱们也这几年打理生意,走南闯北的见的人多了,他要觉着好,那就是真好。”

“诶,你觉不觉得也许伯爷就是想让春小姐去咱们家掌家,做给咱们爷看看,不止表小姐能干,春小姐也是能干的。”

“也许吧,只是真想比表小姐能干得咱们爷欢心,哪是很难的。”

“未见得,春小姐是伯爷府里嫡出小姐,这从小家里肯定也是教了如何掌家的。要不怎么伯爷敢让春小姐去咱们府里呢。”

“咱们庄子里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七小姐,哪个不是从小学习理家的?但你见过老太太让谁插手过百花堂的事?即便是太太,老太太不也没让她管过百草堂的事?”

“说得也是,能进老太太法眼的还真是不易。”

这两个叽里呱啦的,以为在这里没别人,小声说说无事,岂知早被窗外来给他们送茶的小厮听了去,他姐姐正好在春姐儿院子里的大丫头。因为这几年春姐儿对找婆家的事自己上了心,想要多知道点外头的事。这小厮是平日里跟着黎峰出门的,今儿和唐府的人一起回来,招呼的事儿就落在他头上。听见这议论,自然要让小姐知道,到了唐家心里有数。

此时春姐儿正在房里跟奶妈李嬷嬷商量,让她找人给林维信送信儿,让他最近常往唐府走动。

“这林世子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个心思,姐儿要是能嫁过去自然好,若是那边不成,也不能为他耽误了功夫,咱们也得看看别人家。这表少爷就很不错。且别说家里有你姑姑帮着你吃不了亏,这唐家的男人历来都不是花心的,后院里顶多就那么一两个妾,倒是清净。”

“我一个二品伯家的嫡出小姐,他不过一个四品的御前护卫,也敢轻看了我?唐家虽然多武将,但是没有爵位,怎么都比不上咱们府上。”

“姐儿说的虽然没错,但是伯爷在朝中是很有经验的,不会看错人的。你看你姑父,当初也刚刚入仕,如今也是二品了。”

“但怎么都没有靖国公府风光。”

“话是这么说,可林世子那边不也没订吗?!所以才要让他最近多去唐府走走。男人就是这样的,让他看看我也不是没有地方去,这样他才会抓紧,否则总是说去求国公夫人,现在也没有动静。”

“小姐这招倒是不错。奶娘这就去安排。”

奶娘刚刚出去不久,春姐儿就得到了那两个小厮谈论的内容,心头顿时觉着不爽。不知道这表小姐是谁,姑母家的人虽远在关西,但大体有什么人她都知道的,这不知道那里冒出一个什么表小姐,还让下人拿着她去比较。这两个小厮也特没眼力了,若是她哪天成了唐家的主母一定要将他们打死。

俗话说远香近臭,有得抢的时候,狗屎都是香的。这句话真真是让香姐儿完美实践了一回。

香姐儿刚刚在唐家安顿下来就着人去打听表小姐的事。回来的人说京中唐府的人也不大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听说是原先姑爷的外甥女,前两年投奔来的,具体的谁也没见着。

听了这个,香姐儿觉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娶她做小都是看亲戚的情分,居然被拿来跟这种人比较,这些愚昧的下人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姐儿,这些话也不全没有意思,”奶娘毕竟见识得多:“下人虽然不懂事,但他们常年跟着表少爷,当然知道一些表少爷的心思。若他们说那个表小姐能干所以表少爷喜欢她,没准儿是真的。这唐家虽然没有爵位封号,但是唐家的生意在大江南北都是数一数二的,就咱们知道的这唐家的百草堂你算算有多少间,还有平安客栈,还有那些外人不知道的,虽不能说富可敌国,这满眼望出去京城还真找不出第二家。但是唐家兄弟众多,这有利就有争,唐家的家主如今是老太君,这将来这家业谁来做主还不知道呢。表少爷若不找个能干的媳妇儿讨得老太君欢心,如何能顺利继承家业。做唐家的当家主母若不能干,将来如何能拿捏的住下人。而且老太君和太后是亲姐妹,这前朝后宫有多少牵连打点,自然要一个能干的,且不仅是只知道家里那点事,也要对朝中的是清清楚楚。”

“若真是这样,那个什么表小姐哪里懂这些。”

“所以这就是姐儿的优势啊。”

“奶娘,我哪里用跟她去比。我要的是国公府的世子正妻的位置。”

“姐儿,听奶娘一句,这国公府有就有,没有就是表少爷是最好的。其实无论这爵位再高,都是要居家过日子的,银钱是很重要的。有钱才能过舒心的日子。国公府看着风光,但是里面的日子未见得比唐家舒服。”

“奶娘,你不要再说了。”对于香姐儿来说,林维信此刻还是最好的。

第三十章雪舞梅花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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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正在大书房和新野新阳商议狩猎场事件之后的善后,忽然听见一阵箫声夹杂在风中从梅林方向传来。风声让箫声听起来时断时续,原本哀怨的曲子,听起来更加断肠。新野勾起右唇微微一笑,新阳则含笑看着大哥:“看来咱们还是早点结束吧,否则只怕青樱妹子要打到书房来了。”

自从卓凯入仕之后,辗转在不同地方任职,卓家姐妹随父亲在任上多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唐家兄弟。幼时卓家寄住在瓦堡寨,常有一些从咸阳城里来的世家子弟时不时欺负他们。那时新天和新宇经常保护照顾他们,在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温暖的种子。再加上父亲对他们的喜爱,但凡有书信来,父亲都会欣喜地和他们分享谈论,这几兄弟如何成长,如何出众,此次如何英勇。

这次终于见到了人,唐门四少名动江湖不是瞎吹出来的。青樱正直少女情怀的年纪,怎可能不陷进去。然而新天对她和对弟弟妹妹没有区别,虽然热情但没有任何私情,让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雪天飘零无依,不知不觉间漫步到了梅林,拿出箫来入镜自怜。

听见兄弟们打趣,新天有点郁结。当初他让春姐儿住过来,本是防着这些天因为要宴客,怕有京中其他贵女纠缠他找麻烦,春姐儿在正好可以挡一挡。岂知这宴尚未开,青樱先一头栽进去。怎么说她都是自己儿时的玩伴,不好过于伤她面子,正不知如何向她表明自己无心于她,此刻新阳如此打趣,让他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我已经够烦了,兄弟们替我想想办法吧。”

“当初大哥让春姐儿来不就为了防着这种事吗?”新野挑挑眉,心里觉着有趣的事刚刚开始。

“我让她来倒不是为了防着青樱,只是为了”

“为了什么?”新阳也开始恶趣:“难道是为了那位公主?”

“那位公主倒是更需要花脑筋。”新野想起狩猎场早前大哥被公主围追堵截的场景就有些憋不住想笑。

“要不大哥来个围魏救赵,远交近攻?”

新天无奈地看着两个弟弟,虽然这两个颇为顽皮,但是提议倒是不错:“你们觉着春姐儿合适做这事?”

“当然合适,咱们都知道,她心里只有那靖国公世子,这两人也好着呢,林维信三天两头往咱们这里跑。用她就免了后面的麻烦。只是不知道春姐儿肯不肯,若她能主动出击,这事就更容易,到时候大哥就更容易脱身。”新阳帮新天出主意。

新野却在心中嘀咕,林维信那人,和他的名字还真不相配。那人表面君子,但是骨子里的坏水极多。春姐儿是自己的表妹,虽然不大喜欢她,但也不想看着她吃大亏。他本来不想插手女人之间的事,但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一个是有血缘的表妹,少不得为他们筹谋。

而靖国公府这些年也有了衰败之气,老国公现在把大多数事情都交给林维信处理,就是觉得当初没有教好他父亲,现在要让他好好历练。原想是送他进军营,然而林维信自小身子不算强壮,怕去了熬不出来,走文路又怕屡试不第丢了国公府的面子,便送去了岳林书院,那边多是京城世家子弟集中的地方,请的也是鸿学大儒做师傅,去了至少能结交些有用的朋友,好歹比在家学里跟着家里子弟混日子荒废了强。

春姐儿虽然是东亭伯府的嫡出小姐,但府中这两代都没有在朝中身居要职之人。人们习惯了捧高踩低,若不是为了他们跟唐家的姻亲,只怕早已被人遗忘。黎峰为了家里的姑娘将来有个好婆家,能干帮衬仁达仁远兄弟,也将几个孙女儿送去了岳林书院。在那里师傅不看门楣只看课业,豪门贵女到了那里也需要克谨用功才能被看重。春姐儿是个好强的性格,这几年琴棋书画在书院样样拔尖儿。林维信一般公子哥儿经常借着书院考评展示书画和琴艺之际溜进女院这边,一来二往大家就熟悉了,便一群群地相邀在外面或诗会,或茶会,打着各种名目一处游玩作乐。

林维信和春姐儿,以及几个公侯伯爵府的公子小姐因自持身份,又自结了一个小圈子,走得更近些。这青春少年时,有些想法也正常,二人便凑在一起,除了没有洞房,其他少男少女在一起该做的事都做过了。到底是闺阁女子,心中或多或少有些害怕,便催着林维信回家让国公府来提亲。林维信本来只是好玩心性,且自己也有通房在府里,跟春姐儿只是为了尝试看看大家小姐和他的通房和花楼里的姑娘有何不同。不过春姐儿样貌也是一流的,对于他来说哪家的小姐都差不多,还真回去跟祖父提了一下。

然而靖国公想的是让他物色一位朝中对国公府有助力的大臣的女子为妻。若能和岳家搞好关系,再给林维信找个好差事,岂不比一个空有虚名的靖国公好听。而且当今立朝已过百年,早年祖上从龙出生的这批人,不仅早已从朝中淡出,连家产都日渐稀薄。国公府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入不敷出,若能谋个好位置,不仅能贴补一些,也许还能带着国公府东山再起。东亭伯府跟他家类似,儿孙没一个争气的,就只有女婿二品的上林唐岚还不错。但是武将并不掌权,基本帮不上他。于是靖国公便教林维信跟春姐儿拖着。春姐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东亭伯府一定也会为她找一门对家族有益的婚事。届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还能来烦林维信。得了祖父的指点,林世子便更加淡定,尽管放开了眼去找更合适的,大不了还有春姐儿垫背。平日里拿她爽爽口也不错。

这几日得了春姐儿传来的信息,让他多来唐府走动,他自是遵从。多年来他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唐家的人,但是他们各个都忙着,没有时间跟一般的公子哥儿一样在外面花天酒地。难得他们这次在京城驻足,且因为册封之后开门待客,他几乎天天都到唐府来消磨半日。

第三十一章 雪舞梅花 (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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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少女的心性有时候真是六月的天,很容易因为外界发生变化。特别对于这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很容易被男人撩拨,接触的人发生变化之后,三关相随,想法也就变了。

这不刚来的时候,春姐儿打定了主意用林维信将唐新天气跑的,但是来了这几天,看着英俊潇洒是大表哥每日里稳重地处理各种生意往来,迎来送往官场朋友,在气质举止上绝对不属于林维信这种世家公子。且他高大健硕,一身威武的气场,在女子身边很有存在感,也给了对方很强的安全感,手无缚鸡之力的林维信跟他比起来显得太柔弱,缺乏阳刚之气。

自从卓青樱来了之后,几乎日日有人来访,不是见唐家兄弟,就是见卓凯。这些人多半都携眷而来,都想就此机会让自家的年轻女子可以见见唐家的兄弟,同时也跟右相的热门人选卓凯的家人打好关系。自然女人多的地方口舌就多,跟着兄弟或是父辈来访的官家女子在没有男宾时,谈得最多的就是男人,一个个都对唐家兄弟赞叹不已,都羡慕春姐儿能有机会在这里帮着表哥主持家务。人们嘴上越是羡慕,春姐儿心里觉得越酸,自从她住过来之后,新天虽然每天都看到她,但是好像都没有她就是空气一样,经常就像她并不存在一样,正眼都没多看他几眼。这严重的伤害了春姐儿的自尊心,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开始变着方儿地往表哥跟前凑。

她每日从客园去到正厅陪客人都需要经过一个穿堂,她还没拐进去,就在外面听见两个小厮在磨牙:“你这提篮里是什么爱物?”

“这是大少爷让我刚刚去印香楼买的黄金绿玉糕。”

“印香楼的黄金绿玉糕可精贵了,说一天只做五十个。”

“是啊,我今天天不亮就去排队,才得了这五个。”

“大少爷平日里不大吃这些甜食啊。”

“这是爷让我专门去给樱小姐买的。昨天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跟樱姑娘聊天的时候提了这东西,樱姑娘说没吃过,被咱们也听见了,当时就让我今儿无论如何要买回来给樱姑娘。”

“咱这几个少爷对师傅的家人可真好。”

“少爷们尊重师傅不假,但是咱们爷对这樱姑娘可是特别关照。别看咱们爷平日里冷着个脸,倒是挺疼女人的,将来要谁嫁给他做少奶奶真是福气啊。”

“切,不就一糕吗你就这么感慨。”

“何止这个,你没见自从这樱小姐来了,咱们爷很少在外面了吧?!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饭,衣食住,哪样不替樱姑娘想得周到?前儿国公府林世子的时候说月华轩的东西好且百戏也好看,也立马就吩咐小林子去月华轩订位子,今儿要带樱姑娘去乐乐。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碰到小林子出去,说爷怕他昨儿没跟月华轩的掌柜交待清楚,让他现在再跑一趟,务必让掌柜的要留最好的位子,不但要吃得舒服,还要让樱姑娘在最好的位置看百戏。”

春姐儿自然知道月华轩和那里的百戏,一则因为那是姑仗庶子所开,她们家的人不方便去,另外也是月华轩的花费不菲,一桌席面她的一个月月钱都不一定能够,再则那里真是一位难求,她这种闺阁小姐,若无人特殊关照,哪里有机会订到好的位置。所以这些年只是听说,也没去过。想想自己跟着林维信这么久了,他也没想过替她安排一下,哪里像大表哥安排得那么周到。心中不免对林维信有了怨愤。

“按理说月华轩是三少爷的,府里的订位自然都是好的,掌柜的哪里敢糊弄。”

“可不是吗?!但是爷不是上心吗?”

“唉!像爷这么好的真是难找。”

“那也是因为人家樱姑娘真的好,人漂亮,性子温柔婉转,还知书达理。”

“是,樱小姐这性格没得说,不像京城里的一般官家小姐,仗着有几分姿色,会点琴棋书画,家里有点地位,就自己把自己抬得高高的,看着都腻味,还是樱小姐这样的好。”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了咱们的少奶奶。要说做咱们家的少奶奶还真不容易,且不说爷是否能看上,但是这本事就不能小。不说别的,就咱们在京城这些个产业,要打理清楚就不容易,更不用说京城以外的。这有很多东西一般人家的小姐见都没见过,就是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子都不一定有机会摸到。”

“可不是,且不说一般人家,就是这京城里的侯门公府,单会后院事务的女人也打理不了这些。要挑个合意的大少奶奶还真是不容易。”

“咱们原先还以为大少爷订了春小姐呢,要不最近怎么让她住过来?”

“那只不过是临时过来帮着招呼客人,哪里就订了。你且看咱们爷的样子,也是喜欢樱小姐多一些。”

“按说春小姐也是大美人,看着比樱小姐还漂亮。”

“但是漂亮有什么用,整天摆着个脸,让爷以为她不喜欢爷呢。看看人樱小姐,这眼里心里都只有爷。”

“也许春小姐只是含蓄呢。”

“但是现在不是比含蓄稳重的时候,除了樱小姐,你看看这些天从来的这些小姐,哪一个不是想方设法在爷面前表现的。好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还是赶着给樱小姐送点心吧。”

春姐儿一直站在拐角处静静地听着,直到这两个小厮走远了,她才心事沉重地往前走。自从住过来之后,新天在她心中的形象在不断变化,越来越完美,但是给她的距离总是很远。她现在终于明白是他无心于她。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未被人如此忽视。且小厮们的议论提醒了她,若嫁入唐门,不只是有个不错的郎君,更重要的是会很有钱。她曾无意中听姑姑提起过,京城中著名的天河银楼也是唐家的产业,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原先她也以为唐家没有世袭荫封,底子厚不到哪里去,这几天住过来之后才发现这里虽然看着简朴,但是每一样东西都是极品,连府中用的纸都是百文一刀的雪浪签。而这几天林维信虽然不断地往唐门来,但是并没有跟她格外亲近,反而是有些刻意去寻别的在场的女子说话,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春姐儿是一个很理智的人,若一条路不能给她很快带来利益,她就不想花时间继续走。

她还未走到客厅,就有下人来报说静安公主来了。这位公主也是大表哥的追逐者,这几天几乎天天来。

第三十二章 雪舞梅花 (V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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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公主来了,她这个临时女主人自然要先去见公主,便又折向前院。路过梅林时,看见新天身着深蓝色的短打正在梅林后的空地舞剑,梅枝掩映看不清他的全貌,但是那矫健的身姿,剑气将附近地面上的雪带动起来,在梅树见漫溢,红梅白雪将蓝色的身影衬得更加伟岸,仿佛天地间一切都由这个伟岸的男人主宰,自己想变成枝上的一朵红梅,随他的剑气飘逸,只盼他能看自己一眼。这种舍不得移开眼的感觉让春姐儿心中一阵抽动。虽然她和林维信已经很亲近,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但是在内心从来没有过这种震撼的感觉,难道这就是常人说的动了心?

她正在这里呆看,没有注意到一群人正在向梅林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当今皇上宠爱的靖安公主。靖安从前面进来,没有等到下人通传直接就进来了,一路寻来,此时也早已惊艳无比,愣怔在雪地中。

远处伴馨斋中,新野正优雅地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执笔,嘴角挂着微笑,准备将这精彩的一幕记录下来。没准儿这画拿回去给莲姐姐看了会觉得很好玩儿。莲姐姐对大哥退避三舍,若知道这次大哥被这出了名的缠神绕上了,会大大地松一口气的。靖安虽然贵为公主,但凡她喜欢的东西,帝后没有不想法设法给她的,何况是这么好一个女婿。这就是家中长子的悲哀,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家族的利益。

唐家的兄弟无论身居何职身在何处,这手上的功夫都是不能丢的,新野看着大哥舞起来的剑气,显然平时的俗务并未耽误大哥在武功上的修习。他低头开始作画,却不忘了吩咐旁边真正磨墨的丫头:“你拿个干净袋子去大少爷那里等着,等他收功了就将将大哥现在练功那附近树上的梅花都收下来,晒干了我要带回关西。”

“九少爷是说将那还在树上开着的梅花都摘下来?这几日客人来还要赏梅,就这么摘了岂不可惜。”

“你要不摘晚点风一吹都落了就可惜了。这些盛开的梅花,香味正是最好的时候,拿来做梅花茶的上品。”

“盛开的梅花为什么一会儿就被吹落了?”

小九素来温和,下人都不怕他,所以那丫头就大着胆子问。

小九手上没停,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都被大哥的剑气从花萼除割断了。”

小丫头显然没想到这个,惊愕地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如果她这时候仔细看九少爷作画,她也许更会被惊到,九少爷不仅悬着腕,连笔都在空中并未接触纸,而墨在他内力的驱使下一点点地将墨从吸饱了的笔中渗出,按照他的心意在纸上游走。这是唐门的素笔内功,是一门极为难掌控的内功,小九从八岁就开始修习,这么多年才堪堪练到第三级,而他无意之中发现三哥已经练到第七级了。三哥,他和莲姐姐之间不知是否真有什么。新野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不快吞回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但凡不在唐庄,出来办事时,他都会想起莲姐姐。

虽然心中想着事,但是他手上功夫没有拉下,一气呵成,然后瞩目欣赏了自己的杰作一小会儿,感觉到大哥那边剑气收敛了,便抬头再往大哥那个方向看去,这时大哥刚刚收了剑势。红梅白雪不仅映着大哥矫健的身影,也托着两道绚丽的色彩向他靠近。小九微微一笑,看来他让云笙做的事起来作用。

大哥不喜欢靖安,而他不想看到林维信利用表妹,只是不知会演变出什么结局。生活正是因为有未知才有意思。

春姐儿在向大表哥靠近的那一刻,并未想过她要挡住的人是公主,只是当她是一个普通的竞争的对手。而靖安的可爱处也在于,对于竞争的女人,她想用女人的手段来赢,并不想仗着自己是公主用别的手段。然而即便是作为一个普通女人,靖安也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就在这两道靓丽风景明里暗里过招时,第三道色彩出现,虽然青樱比较安静,但是那西子捧心的杀伤力绝不容人错过。远交近攻,联合横纵,在三个人之间悄然上演,将那位唐大公子烤得有点焦,九公

硝烟一直弥漫到新阳从宫中当值回来,所有人坐下来吃完饭,靖安回公主府,各自回房。

“这就是你帮大哥的忙挡住公主?”新阳饶有兴味地看着新野。

“不止是公主,还有那位病西施。”原本新野对于幼时在瓦堡寨的青樱还有一份亲切感,但是自从见到她,看着她一直在大哥面前装柔弱,整天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就再无好感。游历江湖这么多年,女人和女人的手段他见识的太多,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女人,一幅柔弱不堪要男人时时呵护着的,多半都是条心狠手辣的母狼。既然给了她这个定位,自然也要把她排除在大嫂的候选人之外。

“你好像对她颇有成见。”新阳少有接触这些后宅女人的伎俩。

“大哥很辛苦,能为他清扫的,兄弟都乐意为之。”

就在唐家京城老宅由着三位小女子哄锵锵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候,关西唐门,唐太太收到了云笙写给她的一封封书信。这些信的内容自然都很平实,大少爷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当然这些内容都是大少爷看过允许他发的。

尽管云笙在很多地方语焉不详,但是唐太太这时发挥了超水平的对人心的拿捏,直接从云笙给她的流水帐里推断出几件重要事情。首先,京城的贵女如今都赶着想嫁给自己的儿子和侄子们;其次,靖安公主对新天动了心;还有就是春姐儿似乎也喜欢上了新天。第一次,唐太太发挥京城后院管家娘子的精明,发出了几封经典的请帖给京中她在闺阁时的朋友,请他们去京城的唐家做客,她希望有更多的闺秀可以给新天选择,同时也给靖安公主压力,让这件事可以尽早尘埃落定。然后给她的兄长写信,让他赶紧给春姐儿提示,抓住卓凯的两个儿子,嫁入一个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一代权相的卓家。而她并不希望卓家的女儿做她的媳妇儿,一是她从来就不喜欢她们,二是不好拿捏。特别是卓青樱那个小丫头片子,小时候就很会装可怜。从这一点来说,唐太太还是很好看人的。

第三十二章 雪舞梅花(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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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樱觉得身上有点冷,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身体止不住的颤栗。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明明药是下在他屋里的,她在筵席中又一直紧紧地跟在他身边,她被茶水烫伤之后也是让丫头去请的他,但是为什么来的是靖国公世子。而林世子来了之后,她的头脑中出现了一段空白,空白之后只有自己衣不蔽体的寒冷瑟缩,上身抹不去的浓重的痕迹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凌乱。

小时候在瓦堡寨的时候,但凡那些其他的孩子欺负了她,她只要眼泪汪汪地出现在新天少爷面前,他就会主动去帮她教训那些欺负她的人。今天哪里出错了呢?她仔细回想全过程。

今日朝中休沐,原先新天他们就和京中交好的世家子弟越好今日好好聚会一天。府中备下了各种吃食酒水,各种玩物,还特意请了说书的来助兴。所有这一切都是春姐儿帮着准备的,她原来也想帮忙,可是这次来了之后,发现春姐儿处处都是以女主人的姿态在操持,且这个春小姐一直对她有敌视。她也能理解,像新天那么好的男人哪个女人会不心动。她不想和春姐儿正面冲突。且像新天这种男人,她觉得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春姐儿是他的表妹,没准儿将来大家会进同一个门呢。母亲从小就教育她,做事要留有余地,男人都不喜欢小鸡腸肚的女人。无论春姐儿这几天怎么奚落她,她都忍着,而且还要让新天看到她在忍着。再强势再时兴的女人,没有男人护着都白搭。

她虽然刚刚进京不久,但是人聪明,几天观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品貌在京城能算得上等的,且父亲自小教给她的诗书琴棋也是出类拔萃的。要在这些人中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并不难。且父亲在朝中圣眷日隆,这次进京以来,主动跟她交往的闺阁小姐也不少。

当年在关西生活的时候,虽然是寄住在唐家,但是唐家的人都对她们很好,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的吃穿用度都和唐家的少爷小姐没有区别。唐家虽然不讲究奢华和排场,但吃穿用度都是低调的上品。父亲入仕之后,他们随到任上才知道唐家的生活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即便父亲现在是二品大员,但是也只能维持一个中等人家的水平。再看看春姐儿,她的首饰头面也不是她的月例能够慢慢攒起来能买得起的。所以只是普通的官家子弟,并不能让她恢复当年在唐家那种高品质的生活。若能嫁给新天哥哥当然理想,若不能,也必须要找一个有爵位世袭,家产殷实的方能如愿。

这些天在唐家进进出出的公子也是怜香惜玉的多,看到她受了委屈都会曲意婉转地来关心她,安慰她。而新天每每也如她所预料的,要嘛会为她说话,要嘛私下里关心补偿她一下。每一次她都窃喜不已。昨天准备今日的赏梅宴时,他们觉得只有诗词奏琴可能会让有些人觉得无聊,所有就想做些谜语,春姐儿在这上面有限,她便将这事揽了下来。昨晚她做好了谜语和谜底,抄录好了每一张谜面的纸条,拿去给新天哥哥看。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房中的一根蜡烛换成了有绿锈蜂毒的,这种蜂毒对人体没什么伤害,只是在碰到桃花粉的时候会有短暂的心性迷失。这个季节没有桃花,只有她专门托人寻来的桃花蜜,她将蜜涂在了自己用的胭脂膏子里,期待着今天能够起到效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实了新天哥哥对她的特别,然后好让爹爹去提亲。只要他当众表明了对她的喜好,再加上父亲的面子,她相信一定能得偿所愿。

她今天一直尝试着靠近他说话,希望看到他迷惘的眼神,然而尝试多次,他都是那么淡定无波。原先她以为是自己的桃花蜜用少了,便又多补了两次唇上的胭脂膏子,尽量说话的时候朝着他吹气,但是都没效果。反而因为她太靠近新天,招致靖安公主和春小姐的怒气,两个人总是想方设法地将她从新天哥哥身边即走,时不时地故意掐她,撞她,或是踩她的脚。她每次都装着替她们掩饰地样子,但是眼中盛满了委屈的泪水绕着眼眶打转。他也发现了那两个白痴的行径,每次都皱眉,或是巧妙地换一个姿势或是站的地方,将那两个白痴悄无声息地撂在一边,并向她投以怜悯的眼光。那眼光只是一瞬间,但是她捕捉到了,也足够她兴奋一会儿。

猜谜开始后,她更俨然是半个女主子,坐在新天身边亮着谜面,点评着答案,观察这投向她身边人的每一炷灼热的目光,记住每一个目光的主人。这样守护的时光并不长久,就被靖安和春姐儿打断了,靖安走过来倒茶的时候踩了她一脚,接着春姐儿走过来时干脆将大半壶滚烫的茶泼在她身上。尽管冬天穿的厚些,但是热水渗进来还是那么烫,引来她一阵尖叫。冬天穿的多,热水渗进来之后要迅速脱掉衣服很难,更何况大庭广众的,她丢不起这个脸。幸亏新天反应快,端着放在门口架子上大家净手的水浇在她身上,冰冷的水中和了滚水,她方觉得好些。

大冬天的被搞了个落汤鸡,怕得了风寒,此时她已经不想如何守住男人了,而是迅速回房换衣服。临走前,她包着一汪泪水楚楚地望了新天一眼,他只是平和地让人好好照顾她,却没有她预期出现的迷茫。回到房中,她刻意让新天吩咐来照顾她的丫头看到她肩头大片的红肿,她自己的丫头风儿也不停地暗示那丫头回去告诉新天。那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临走时承诺:“我这就去回大少爷,请爷过来看看,少爷的医术好着呢,比百草堂里坐诊的大夫都高明。”

她早知道他会医术,她烫伤了他就应该来帮她治疗,她是他从小护住的小妹妹,但是他为什么没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她开始恨,公主和春姐儿为什么就容不下她。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不想独占他,只想他的眼中有她便满足了。可是即便如此,她们仍然不给她机会。

靖国公世子,彻底断了她的后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制住身体因寒冷而起的瑟缩。既然将她推到了这个位置上,她便要谋一个对自己最好的结果。她将风儿唤进来,教她如此如此说辞,然后让她去找母亲。

第三十三章 雪舞梅花(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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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樱离开筵席的时候,新天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他不想去多想。自从昨晚发现她偷换蜡烛之后,他对她最后一点好感都消失了。当年在瓦堡寨的时候,青樱就像一个可爱的妹妹,温顺柔弱,和他那些泼辣彪悍的妹妹们完全不同。每次看到有人欺负他,他都想去保护他,这是一个男人,特别是他这种男人的本能。这次青樱来的时候,他也仔细品评过自己的心情,仍然是停留在过去对一个小妹妹的感觉。看到她受欺负,就想帮帮她。特别是卓家的几个兄弟,不知道为什么,性子没有一点像师傅的,都是自私狭隘的人。青樱有这些兄弟和没有没什么区别,从小他们就没有保护过她。但是他们毕竟已经长大,青樱对他别的心思他当然能看出来。

若没有莲儿,他也许以为自己对青樱的感觉就是男女之间的感情。有了莲儿,他才知道,爱一个女人不是单纯的对柔弱女人的保护。莲儿给他带来的不只是女人的美貌,更多的是智慧和平和的心境。她从未要求过他为她做什么,也从未在他面前刻意表现过什么,但是她在日常事务中的聪慧,在平淡事务中显现出来的光华都深深地吸引着他。

而这次见到青樱,时时刻刻在他面前表现的柔弱,早已无法激发他的热情。进入他这个年纪,他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少年,容易被鼓动,被迷惑。他能理解和容忍她那些表现,但是心中越来越不喜欢这类女子的矫揉造作,看着觉得太累。但是作为一个兄长,他可以不喜欢,可以宽容。仍想像妹妹一样对她。直到昨晚,她对他下药,这超过了他的底线。唐门中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训练并非食古不化的教条,而是除了课业和武功之外,师傅和长辈们都鼓励他们尽量涉猎各种不同的技巧。在唐门医术是每个子弟必修的,尽管大家修习的成果大为不同,但是每个人都懂一些。且因为子弟成年进入家族事务之前都必须有游历江湖的经历,所受课业中也有关于毒物和施毒等内容,只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而已。而且长辈们也鼓励对这些有兴趣的子弟深入研究,比如他的三弟新杰就是深悉医理和毒药。

技能鼓励学习,但是为人的准则是唐家对子弟的另一基本要求,为人正直是作为唐家子弟的基本条件。无论学识深浅,都不可用旁门左道害人。这些基本条件也是新天做人的底线。青樱走过了他的底线,连妹妹的情感也都没有了。

父母不在京城,他就是唐家的一家之主,对于表妹春姐儿和她带来的熟人如林维信一类人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介于当年祖父和林家国公爷的交情,他不好太过冷淡,维持表面的平和。但是他绝不会深交。所以当他察觉到林维信的图谋之时,虽然自己不想再出面保护她,但他又不能坐视不管,便及时让卓家兄弟去看望青樱。然而青樱自小和家中这两位兄长不合,在听丫头说去请新天之后,便改变了去看看她的初衷,反而去园中看那些没有参加猜谜和诗会却聚在一起赏花的闺秀。新天得到下人的汇报,虽然对卓家兄弟的行为有些意外和失望,但是并不想插手。既然他们自己兄弟都如此,自己又何必多事。

于是在青樱派丫头来请他之前,他便步出了聚会的场所,漫步去了梅林中。远离筵席的喧哗,远离杂事和烦扰。看着一树树怒放的红梅,心中淡然平静。在这片红梅中,有一树白梅,显得异常的宁静恬淡。让他想起了她,不知道她在关西可一切都好,此次回去,他是否能够向她靠近一些。她仿佛就像这傲立红梅中的白梅,不争不抢,凌雪独放。他站在梅树下闭上眼,静静地闻着沁人肺腑的馨香,回忆着他们相识的一幕幕。直到云笙走来告诉他九少爷让他来传话说可能有麻烦,要他心里有准备,小九总是那样聪明,默默地洞察一切。

而接下来师母让人来传话让他去见她的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做任何干涉。故事被青樱编的很圆满,自然都是林维信的错,趁着她换衣服上药的时候轻薄了她。国公府必须给个说法。看着义愤填膺的师母,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说这是青樱布下的局,本来是用来算计他的,被林维信给利用了?双方都是德行有亏之人,他又何必为他们烦恼。就让他们去吧。

故而几天后,靖国公便带着林维信上门来提亲。卓凯尚未成为右相,但是女儿已经进入靖国公府。在她订婚那日,春姐儿收受到了来自青樱的一道怨毒的目光,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了,但是春姐儿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寒意。然而这寒意并未给她太多警示,直到她遵从家族利益嫁入卓家后,经历了血的教训,才知道当初自己联手林维信算计了青樱给自己埋下了什么样的种子,此乃后话。

第三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I)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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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狩猎场事件之后,京城来往于各国之间的密报频密,朝中京官和地方各处之间的密信也骤然增多。平鸾阁值守的几位主事不得不佩服玉台将军的能力,他虽人不在京城,却能决胜千里之外,不但调兵遣将将沂祥借助的外族杀手消灭在进京的路上,还提前让各部兄弟们做好准备,接收废太子给大家带来的福利。

平日里没有大事的时候,潜伏在京中的各路探子都小心谨慎,很难侦查。而这次举事之前,将军就料到了他们会在之前和之后频繁调动以及给他们的主子通风报信,各路主子也会调兵遣将以备新的局面。这样便让很多平时掩藏得很好的探子都暴露在他们面前。而让这些属下更为佩服的是,将军命令他们都不要动这些人,以免打草惊蛇,让对方都以为平鸾阁最近的注意力都在处理废太子一党的时候,将他们自己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进去。

而各路人马都在猜测这信任的玉台将军是何人。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位将军一直没有露面,只能说明他不在京城。而皇上除了将沂祥圈禁,高德清暂押大牢之外,并没有大的动作。大家都猜测,觉得皇上在等玉台将军返回京城,主持平鸾阁的大事。由此引得人们不断猜测,这位不在京中的大员到底是谁。众人一致认为,这个人就在最近进京的人中。

而这些进京的人中,有被皇上下旨要求进京述职的几位,其中有卓凯,羊城都卫赵峰等等,这些人都是文官,都曾经是或者是多年一直是有能力的地方大员。难道这玉台将军又是一个文人坐武官的位置?这其中,卓凯的嫌疑最大,也最小。大是因为他的能力和资历,小是因为皇上用他为相的打算已经很明朗。而玉台将军的位置是不会由当朝宰相来坐的。

除了这些大员之外,能够算得上号的武将就是护驾进京的唐巍,冀东都督郭平。各路人马跟踪探寻一翻,又觉着这些人都不是。就在众人猜测不一之时,一个特别的人物进京了。他就是宇文通,当今太子沂义的师傅。宇文通自小在武当长大,一身武功尽得武当掌门无关道长真传。早年师从江南的文人大儒周老先生,在周家住读多年之后参加科考,为当年探花,后为官多年,太后欣赏其才华,三年前让他进京封为太傅,教授沂义文武课业,实则也是近身保护沂义。半年前,也就是沂义奉旨出使突厥时,无关道长病重,他奏请回武当侍候师傅,如今无关道长已坐化,他悄然回京。虽然低调行事,但是在他进宫的那一刻,很多人都盯上了他,且将玉台将军的名头安置在他头上。无声无息中,危险也随之而来。

宇文通此次返京,成为了诸方势力追逐的目标,有刻意讨好的,有防范的,当然也有追杀的。特别是因平鸾阁介入损失了数千勇士的人,极想找他报仇。从而各种试探,劫杀,拉拢等等接踵而至。

从他进宫面圣出宫伊始,身后就有不同的势力派出的不同人手跟踪打探消息。他回京当天夜里,太傅府便迎来了不下五拨探访的夜行人,三日之后,在离自家府邸三条巷子的地方遭到劫杀,数十名杀手围攻不下,直到城防禁卫军被惊动,蒙面杀手方退去。而宇文通也身上多处受伤,幸亏都只是皮外伤。

而驻守在宇文府门口的人记录下了宇文大人受伤后的来访者,包括御医每日一次,太后赐药的太监一次,太子一次,太子派来送药送补品的人六起,宇文大人岳父钦天监高大人一次,朝中光禄寺卿,太常寺卿,翰林院零零总总,显得颇为门庭若市。而这些人中,平鸾阁的人只来过一次,一个平鸾阁的统领,也是宇文大人在武当的同门师弟,除此外并无平鸾阁的人出现。平鸾阁的人越是出现得少,这猜测就越是鹜定宇文通是这玉台将军,各方的注意力,对他的防范算计在紧锣密鼓中进行。

而每日黄昏,便有京城中出名的福祥斋的伙计送汤来。据说宇文大人特别喜欢福祥斋的菜,经常在那里照顾老板的生意。老板听说他受了伤,便每天让伙计带着宇文大人喜欢的汤来。而这宇文大人似乎特别给老板面子,来了总是让老板进去说两句话再走。这是福祥斋老板正好送汤来:“将军让属下向大人致谢。大人这次受伤之后,我们又从大人府邸埋下的眼线后面查出来几起暗中势力,多谢大人指点和配合我们。”

“你们过谦了,”宇文通躺在那里舒适地享受着汤:“是你们将军智计过人,提前安排,我只不过搭把手而已。”

掌柜的很谦和:“这次让大人受伤是属下等失职。将军本来是安排了一场戏,只是没想到对方那么急迫,这么快出手,比我们早了半天,否则哪里会让将军受这么重的伤。”

“这怎么能怪你们。谁能料到他们那么迫不及待。不过也幸亏你们出手快,调来了禁卫军,否则我这老命还真是不保了。”

“这次虽然委屈了大人,但是大人真是功德无量,帮我们挖出这么多人,如果全靠我们自己去挖,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兄弟才能换来些消息。”

“你们将军自然明白当初推选他来这个位置,也是希望能用他的才智能干办好事,而且能够保护好大家,减少损失。”

平鸾阁的人当然知道将军平日里都很爱惜他们,一般不愿意他们为了任务受伤或者丢了性命。

“这是将军特意让人送来的百龄草和玉鑫丹,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我哪里敢嫌弃。这两样都是唐家去毒治伤的灵药,外面的人千金难寻的。你们将军这为了公事,连自己宝贝都用上了,让我实在汗颜,不好意思收倒是真的。”

“将军说这是送给他的至交好友的,不是送给宇文大人的。若是大人,只管去太医院花销,不需要他自掏腰包,若是兄弟,就应该尽其所能。”

宇文通闻言颇为感动,不愧是唐门后人中的佼佼者,不仅才干过人,且从不仗势欺人,反而十分的低调,将来必成大事。

“既然这样替我回去多谢好兄弟的药。”

第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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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光禄寺卿高翰云府邸,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坐在书房的阴影中和高翰云说着话:“你觉着宇文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今天去看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应该不会会错意的,他没有否认。宇文通这个人向来耿直,我们觉着他不会这种事情上含糊,没什么意义。而且今天去的时候铁鹰林海芳也去了,你想那铁鹰在江湖上多自在一个人,若不是有他臣服的人掌控,他怎么会跑到平鸾阁去做官差。”

“也确实是,铁鹰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要不这些年也不会有铁鹰的称号。且他以前走镖时在甘南道数度与我们交手,我们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硬脚色,我们人在他手里从未占过便宜,沙匪那边据说毒龙就有两个兄弟折在他手里。这种人要想使唤动,必须是他心悦诚服的才行。”

“这宇文通无论心智还是武功都在铁鹰之上,都说他深得无关道长的真传。而这几年在帝师,他虽然低调,但是也有不安份的人为了借着武当的牌子衬托自己而上门找他切磋的,都无功而返。”

“他入宫为太傅是谁推荐的?”

“据说是左相付翔。”

“这倒是奇了,这付翔做了这么多年的中立派,怎么突然改了脾气做起了*。这不合乎他的性格。”

“许是觉着皇帝老儿的身子骨不行了,拖不了多久了,他若再不站队,到时候沂义登基他绝无好果子吃。”高翰云下意识地拨着茶杯中漂在上面的茶叶。

“付翔虽然是个老狐狸,但是为人处事还是很尽职守的。若宇文通真是好的,他推荐给沂义也是正常。”

高翰云有点诧异这个说法,这不是说如今的太子沂义是这些皇子中缺点最好,这不是贬低他们将要辅佐之人吗?不过想想也无所谓,各为其主,但并不一定这个主就真的比别人好。只是忠于职守而已。若不是晴儿被他们控制,他又怎会为他们所用。他心中深深地叹息。

戴斗笠的人觉察到高翰云的变化:“翰云兄,我们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要为主子打算。”

“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高某。”高翰云冷声道,心中充满了鄙视,一群用见不得手段来威胁人的主,能是个什么好人?能是百姓的好主子?!

吏部侍郎郭冰安府中,郭冰安正和荥阳候李昌图在后院一处独立的花厅里说话。

“你觉着这事是真的?”荥阳候浓眉深皱。

“看起来很像,也很合理。”

“是啊,不看太傅的位子,若但是玉台将军这个位置,宇文通倒是很合适。或者说与其让他做太傅,倒不如做玉台将军更合适。”

“好像是这样。”

“当初我们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搞掉了他的前任,就是想让主子的人能干接掌这个职位,可惜还是棋差一招啊。你在吏部这两年就没有一丝风声?”

“这玉台将军的位置本身就只能是深得皇上信任之人,外臣很难插手,就算主子把可能的人都收到旗下也未见得会成,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是无法收服的。而且皇上这招很高明,用太傅做玉台将军,本就在大家意料之外,更何况这个太傅原先又是一个局外人。”

“谁会想到武当的牛鼻子老道会来插一脚。”

“宇文通可不是一般的老道。”

“有婆娘的武当弟子就不是老道,切!”

“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师傅无关道长少年时曾经是先帝的陪读?”

“先帝的陪读?”荥阳候无比惊讶,“先帝的陪读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周冰,一个是前靖国公此子林高阳。他们早就死了,我看到他们死的。”

郭冰安冷冷地看着他:“是吗?是你看着他们死的还是你杀死的?”

李昌图愤怒地看着郭冰安说不出话来。

“只怕是周冰从他兄弟那里得知了荥阳候当初在边关的事吧,可惜啊,周冰是一代文豪。”

荥阳候李昌图看着郭冰安的眼神越来越冰冷,郭冰安倒是泰然:“怎么,荥阳候现在想用对付周冰的方式来对付我?”

李昌图没有说话,但是阴郁的眼神带着嗜血的寒冷。郭冰安并不在乎,优雅地端起茶杯,慢慢地转着,李昌图在袖中的手即将出击之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大,因为此时郭冰安手中的茶杯就像沸腾的水一样,咕咕冒着蒸汽:“郧阳神功?你已经练到了第五层?”

“侯爷见识广博啊,雕虫小技也识得。当年我师弟林高阳只练到了第二层,不是侯爷的对手。他不小心从他好友周冰那里知道了侯爷在边关之事,便被侯爷惦记上了。若不是我帮着师兄假死离开京城,成为云游道士,只怕今日早就化作尘土了。只是不知道我花了二十年的功夫将这神功练到第五层,是不是仍然不敌侯爷?”

“郭大人玩笑了,当年我并非是针对令师兄,只是一时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手重了些。若当时周冰不威胁我,我也不会下重手,从而误伤了另师兄。如今本候也十分后悔。还望大人海涵。看在咱们现在同为主子做事的份上,不要计较。”

“只要侯爷不惦着咱们的小命,我们怎么会跟侯爷计较。而且也如侯爷所说,哦我们的都在一条船上,船翻了对谁都不利。”

“是啊是啊,郭大人就不要计较了。”荥阳候一面陪着笑脸,一面在肚子里将他二人骂了一遍。

“我不计较,不等于我师兄不计较。他虽然过世了,但是他原先是国公府的人,现在又是宇文通的师父,万一他托了哪一边来寻你的话,你说该怎么办?”

“还望郭大人帮忙想个办法。”

郭冰安心中充满了鄙夷,还是掩饰起来:“既然大家现在同一条船上,我自然帮你。”

第三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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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关道长坐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也是宇文通这半年滞留在武当的原因。然而郭冰安并不这么觉得。师兄林高阳原来并非武当掌门,而是跟他同属岐山老祖门下。郭冰安原是孤儿,被老祖收养,而师兄林高阳却是豪门公子,四岁时陪祖父进香途中救下了岐山老祖。当年的老国公敬佩他的文才武略,便将他留在府中做西席。岐山老祖也有意收一些好的弟子将自己的本事传下去。在国公府的弟子中,经过一年的考量,只挑中了林高阳一个,跟老国公商量便带他回岐山教养。林高阳在岐山十年,在文采上尽得师傅真传,在武功上已是岐山派的佼佼者。

为了增加历练,师傅让他回京继续修行,同时历事。在老祖看来,只学不练是没有成就的。十四岁的林高阳回京后就参加了当时仍是太子的先帝的陪读甄选,顺利入围。其后十年,他常伴于先帝左右,不取功名。花了大量的时间整理老祖给他的一些关于岐山的前辈们提出的治国纲要。想将前人的建议和当朝时政联系起来,做一些真正有利于百姓的事。

先帝十七岁登基,当时颇有雄心壮志,想有一翻作为,然而性格使然,他对很多事情急功近利,很多事不愿意一步步按照计划来,随心所欲,从而导致了很多问题。且刚愎自用,听不进建议,出了问题又把责任推给臣下。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自从登基伊始,娶了江南陈氏为后之后,常常义气用事,为了跟皇后置气,拿朝政当儿戏。幸亏皇后陈氏及其家族足够强大,能把控时局,弥补不足。久而久之,林高阳和周冰有事也愿意和皇后商量。特别是林高阳,觉得皇后是难得的人才,很多大事布局之时都愿意听皇后建议,行事时多得皇后相助,这让先帝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对林高阳生了嫌隙。甚至让宫中传出林高阳和皇后有染的流言蜚语。林高阳提出的很多时政措施也是跟周冰商量过,二人一起筹谋的。以先帝多疑的性格,连周冰都怀疑上了。让二人颇为寒心,萌生去意。

当时郭冰安刚刚受师命下山,以科举入仕,辅助师兄。才将将过了殿试,为当年的状元。师兄弟二人尚未及有所作为,外人也不知这二人源于同一师门,林高阳却已经留书给师弟,说他对皇帝极为失望,且为了不损皇后清誉,决定离开。

同为伴读的周冰,是一个颇为耿直的人,和林高阳惺惺相惜。周冰早已知道荥阳候在边关冒攻之事。准备上奏,然而先帝此时已对他和林高阳产生了芥蒂,正在想如何上奏才能取信于皇帝,尚未想好就有人泄密给荥阳候,荥阳候准备出手。林高阳知道了,便制定了一个假死的计划。让荥阳候以为同时杀死了他们俩,其实林高阳在陈氏皇后的协助下,带着周冰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对他们曾经倚重过,但是又对他们挑剔不断猜疑不断的先皇。

林高阳先是带着周冰回到了岐山门下,见到了师傅,在师傅谋划下,二人以师傅好友武当派初一道长的徒儿身份,和道长结伴在江湖游历了一段时间。二人深得道长喜欢,征得岐山老祖同意后,林高阳化名无关,周冰化名无戒正式入武当门。无关和无戒几十年来一直在一起,同出同进。

无关和无戒自离开京师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过去的家人朋友联系。上至皇帝,下至国公府,都以为当初他们死了。

郭冰安起初也不知道,直到去年无意中发现师傅和师兄之间的往来信件,他才知道无关道长就是师兄,且这么多年,太后一直跟他们有联系。而这宇文通亦是无关和无戒的高足,武功尽得武当和岐山派精要,文治缘于林高阳和周冰两位师傅。太后颇为欣赏当年林高阳的时政策略,便设了个由头,让付翔认识了宇文通,由他推荐来做太子太傅。郭冰安搞不清楚付翔是否知道宇文通的真实背景,是否认识师兄,他曾经试探过付翔几次,都没有结果。付翔算不上太后的人,太后也不会主动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他,但是是否有其他途径知晓,就不得而知。他在朝中一直中立,是敌是友这些年来他也一直看不清楚。

自从师兄和周冰离开朝堂之后,郭冰安很想退出仕途,但是师傅老人家执意他留下,辅助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他从十六岁的少年状元,到如今两鬓斑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在暗处,他觉得非常的孤独。他虽然没有师兄的雄才大略,但是也深悉师傅的为政精要。但是先帝在世时,他无法施展,先帝过世之后,当今的皇上缺乏魄力,且继承了先帝太多缺点,即便是太后也不看好皇上能有效地执行新政。他就只能一直湮没在碌碌无为之中。如今皇权可能再次更替,他不知道自己此身是否还有机会一展抱负。他有时很羡慕师兄,虽然没有功名利禄,但是能有一方净土,静静地习读著述。不用日日纠结,面对自己所厌恶的这些人。

看着面前的荥阳候卑劣的样子,他很想运起郧阳神功将他破脑抽髓。当初跟他们相交不深,对他们不了解,他们暗害了前任的玉台将军之后才来找他试图安排自己的人。如今皇上已经选出了新的玉台将军,他们还不死心,仍然惦记着占有这个干系到整个朝廷安危的位子。为了将水搅浑谋取他们的利益,他们暗中怂恿支持沂祥接受外族的杀手,挑起事端制造民变,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卖同胞和江山。沂祥失败,他们又开始在朝中寻求新的代理人。皇朝更替将至,

位置只有一个,受诱惑的人倒是不少,有利诱便会为他们所用,他们紧锣密鼓地部署,预示着变乱将近,山雨欲来。

左相付翔府中,付翔听着翰林院几个人在议论:“论理这宇文大人作为太傅,除非是跟太子有仇,否则谁敢在京城对他下手啊。”

跟太子有仇,不就是跟继位有关,那就不是个人恩怨那么见到了,众人都聪明地不做声。

“我听到一个消息,说这宇文大人不只是太傅,更是平鸾阁的玉台将军,说是皇上对他的信任已经无以复加,将除了御林军和禁卫军之外保护皇室第三个势力,平鸾阁交给他,这是让他保着太子顺利登基啊。”

付翔看了一眼说这话的人,没有说话。

第三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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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时,左相府后门侧门步出一个灰色的人影,一路向城西的国子监而去。

月林书院一个偏僻的角落的小院落里,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小焦炉上烘煮着水,旁边的茶具里早就准备好了茶和梅花,看到人进来,就将开了的水拿起来,手法娴熟地冲泡着梅花茶。

“这么多年也就你泡的梅花茶最合我意。”

“能合你意的东西太少了。”

“紫嫣还在恨我?”

“如果恨能让往事重来的话我一定恨你。”

来得人就是付翔,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往事不堪回首。看着紫嫣已不再年轻的容颜,他心中微微有些酸楚。当年紫嫣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正正经经的富商千金,为了他舍了其他人家正室的位子,到他身边。然而他还是没有保护好紫嫣和儿子强儿。那时候他一心终于皇上,为了先帝的事奔波,就在强儿病危之时,他仍在宫中伴驾。他的正妻将紫嫣和强儿禁锢在院中,他们无法出去寻求医治,也不让下人帮他们请大夫来家,等他回到家时,强儿已经烧迷糊了。他抱着滚烫的孩子冲进太医院,太医们虽然尽力留住了孩子的性命,但是孩子从此有些痴傻。紫嫣伤透了心,带着孩子离开夫家。在路上,被付翔的正室派来的家奴拦下,说是他们私带了府里的珠宝,双方争执之际,强儿溜下了马车,跑去路中间,被另一辆飞驰来的马车撞飞。造事的马车奔逃,付夫人的奴才见小少爷殒命,急急回府报信去了。当他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紫嫣母子早已没有踪迹。

自此以后,紫嫣便消失了。直到几年前,付翔跟几个文友在西山踏青,才碰到她。虽然人到中年,然而紫嫣雍容华贵的气度没变,付翔一眼便认出了她。当时她不愿相认,付翔派人一路跟踪,发现她在月林书院落脚,这几年一直在书院给女弟子教授琴艺。

自从出了强儿的事之后,岳父和正妻也向他赔不是,低声下气了一段时间。他也曾想过休妻,然而岳父当年是正三品的督抚,妻子嫁给他时他还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儿,也算是对他惜才低嫁。尽管正妻妒忌,但是好歹是糟糠之妻,为了旧情,为了自己的官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走出那一步。

紫嫣回来后,他很想挽回,一有空便来月林书院。紫嫣从最开始对他避而不见,到后来的淡漠相处,这一两年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每次来,他可以跟她聊聊天,从市面上的书画,书院中的趣事,他的烦恼,朝中的见闻,逐渐变成他有难以决断的事,她听他诉说,偶尔也给他一些提示,和他一起分析。

他坐下来慢慢喝着馨香的梅花茶,仿佛回到了当年初识紫嫣的时候。

那时先帝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工部行走破格提拔到御书房行走,之后他一直顺风顺水一路升迁,他对先帝是感激且忠诚的。每日在御书房当差,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当时的几个同僚,高先生,林高阳和周冰这几个人都是心中有大学问的人。每日和他们共事,一起商讨治国方略,他受益颇多。

那个时候先帝和太后的矛盾也在不断升级。虽然他忠于先帝,但是不得不说太后的很多手腕和做法才是真正合适和成熟的。然而他人微言轻,不敢说,也不敢表露任何一点倾向于太后的言论。他不像他们是世家高门子弟,他只是一个小私塾先生的儿子。在朝堂上如履薄冰。

当年林高阳和周冰被京兆府尹断为因争夺女人而相互仇杀,他是不相信的。这二人的人品志向他非常清楚,两个连花酒都不涉足的人又怎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动手。然而那时他不敢拨先帝的定论。让他们就那样去了,他也内疚过,但是他知道既然先帝那时就那么认了,是因为一则事涉荥阳候,他需要荥阳候一系的势力来抗衡太后陈家的势力。另外先帝是一个多疑的人,耳根子又软,未免当时有些相信关于林高阳和太后的流言蜚语,这就是他这个外臣更不能插手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朝夕相处的同僚枉死。

第三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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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过世前要他好好辅佐皇上,无论如何要和高先生保沂祥继位,只因为那是他选的隔代继承人。他虽然不看好沂祥,但是这是先帝遗命,他无法阻止高先生在暗中操纵的一切,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他佩服太后,这么多年来,从未因为他是先帝的亲信而打压他,让他在先帝过世之后仍然能一步步升迁,做到左相,成为内阁大臣,排名仅在首辅齐大人之后。这种心胸气度是先帝没有的。对于太后选中的沂义,他也觉得比沂祥好。

这些年他和高德清在朝野相互守望,为沂祥铺路。然而沂祥让他太失望。此次高德清追随沂祥杀到京城,他拒绝加入。事发当日,太后专门派精卫去贴身保护他,避免沂祥的手下因失败而杀他泄愤。这里虽然有拉拢的成分,但是这份宽容也从良心上胁迫他不得不从此终于太后和沂义。如今高德清在狱中,他知道自己无法救他,但是共事多年,且高先生对他半师半友,若眼睁睁看着他就此离去,实在不忍。

二人慢慢地喝着梅花茶,沉默良久,一起听着窗外的北风越刮越大。三泡之后,紫嫣又去端来一些点心,并将旧的梅花换掉。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你这里喝梅花茶了。”

“可是与沂祥的事有关?”

“是,我明天打算亲自去看看宇文通。都说刺杀他的人是为了沂祥,他是新的玉台将军。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但是他做太傅表面上是我推荐的,至少是利用我做了一个过场。我和他素来还算有点交情。皇家的家务事我不能管,但是高先生于我来说是半个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能看着他老人家在这过了古稀的高龄太过受苦。”

“你想让宇文通帮你去太后和皇上那里求情?”

付翔抿了一口茶,慢慢地点头。

“若他不答应呢?或是答应了不去呢?毕竟这牵涉的可是谋逆的大案。”

“若他真是玉台将军,这案子就会在他手上。若没有宫中的旨意,他可以就此处理,或是决定移交大理寺。我只是想让老人家好过一些。他可以不去帮我求情,至少让老人家在里面过得舒服一些,万一到了最后,能够走得痛快一些。”

“你就不怕又把你划归沂祥一党?”

“当年我年轻怕事,太过懦弱,所以无论是你和强儿出事还是林周两位出事,我都想逃避。如今想来十分愧疚。现在我能帮老师做的也就是这些。若惹得太子将来继位忌恨我,我也认了。”

紫嫣看看他,再次沉默。当年的事不可谓不痛。这个男人当年对正妻的退让给她和孩子造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当时若不是恩人路过援手将本以为已经离去的孩子从阎王爷手中救回来,她早就没了生的欲望。恩人不仅救下了强儿,且治好了他之前的病,将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念书习武,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明年就将返京参加秋闱。几年前,她也是受恩人所托,返回京城在月林书院安顿下来,重新去见了付翔。这些年在他身边,所提点的事,给的建议,都是遵循恩人的安排。而且她也明白这些安排其实对付翔无害,反而更有利。无论是过往,还是为了强儿,她都不希望付翔败落。

“大丈夫当有为当有不为,你想好了就去做吧。”

付翔看着她良久,当年让他魂牵梦绕的不仅是她的美貌和才华,更多的是她的温柔和时时刻刻为他设身处地的设想:“若此次我能过得了此关,紫嫣可愿有一天与我同返宁州终老?”

“等到那一天再说吧。”紫嫣对此很淡然,“你不是想终有一日将当年从林周二位和高先生那里学来的治国之道付诸实践吗?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能一展抱负了。”

“岐山派的治世经略确实为天下苍生计之大计,只是不知是否有这机会。”

“出事那天太后娘娘让人来保护你只怕也是为了这大计。若太后娘娘都不计前嫌,将你唯才是用,你就一定有机会。”

第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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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高凌墨走了之后,新杰就特别忙。有时忙过了三更方能回来,有时连着出去几天都无法回到庄子里。但这也就只有他身边的人知道,外面的人看到的都是三少爷去了外面吃花酒,或是在咸阳城中呼朋唤友吃吃喝喝花天酒地去了。他越是如此,唐太太越是高兴,总觉着这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亏得老太太这么帮着他。但是三少爷也有认真办事的时候,他一认真在庄子里办事那一天,唐太太便会极为不痛快一天。

这次新杰回到唐庄后,老太太将原来唐老将军的书房收拾出来给了他用。对外只说是新杰现在既管了百花堂又代管着百草堂的诸多事务,需要一个宽敞的地儿办事儿。又特意从百花堂调了几个能干人过来,将书房照看得井井有条,门禁严密,闲杂人等都不得出入。每日辰时百草堂和百花堂的人都到前院的敞厅来回报事务,莲儿和新杰一起打理。之后,便回到书房处理各地来的书札邮件。到了下午由各自对应的人将各种信函发出去。白日里,各种回报事务,进进出出的人显着比往日多了一倍。而新杰自己的月华轩和青木堂的人也经常过来,时不时还有京城太子派人来送信,还有些是三少爷在江湖上的朋友,在城中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以及这些人的下人来往。人多了,庄子里面的下人也分不清这些突然多出来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这三少爷也不给他们多解释,只是让他指定的人去接待,传递消息,庄子里面的老家人一时搞不懂状况,总觉着自己被三少爷冷落了,心中惶恐不安。庄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连瓦堡寨里的小酒馆的生意都比过去好了非常多。外面不明就里的人都说这唐家三公子要当家了。

这些变化传到唐太太那里,她也没耐心去搞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只是知道下人们和各个掌柜都去巴结新杰了,连祖父的书房都被他占了。书房这事尤为恼火,仿佛一巴掌扇在她这个大娘的脸上。自己嫡出的长子都没有用爷爷的书房,他一个偏房的儿子居然堂而皇之地坐了进去。趁着儿子不在,不仅将那不招人喜欢的表小姐搞到手,还哄得老太太将家中一堆生意交给他临时打理。她心中气郁难解,这回她要让新天看看他这个兄弟的本质,免得儿子总是傻乎乎地维护他。

这日她正准备去咸阳城中参加一个宴会,朝着二门走去。不想一个小厮捧着一个盒子小小心心地进来,转弯时没看到前面开路的嬷嬷,撞了个满怀,他手上的盒子落地,掉出一套镶着珍珠的赤金头面。黎氏是见过市面的人,一看这首饰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顶级的,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这庄子里就这么几个女主子,老太太不会用这种,这也不是她自己的,新玉没有那个钱自己买这么贵的。

“你这是打哪里来的?”

“回太太,这是城里天匠银楼的刚刚送来给三少爷的,说是三少爷前儿在店里订的货。”

“好个三少爷,大手笔啊。”她心里堵得慌:“账付了?”

“店里的人说三少爷前儿在店里就给过了。”

不用公中付款给那个妖精去穿戴让她心中高兴了不少。但是这小子哪里来这么多钱?想着他插手了生意,便惊出一头汗,难道?她一定要查一查。

这一天唐太太都记挂着这事儿。在宴会上也听那里的几个官夫人说起老三如今出息了,在咸阳城中的几家交好的公子们入秋以来常常在城里见着新杰,有的夫人还问她老三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都有人看到他在城里的首饰店买了几回东西了。唐太太越听越不对,老三哪里来那么多钱,若是他真挪用了公中的钱倒是好事,正好借机会将他彻底赶出去。沉重了半天儿的心情因此晴朗了起来。

黄昏时,她派去查的人回来报,不是老三有问题,而是说老三把洛阳分堂的谢掌柜给下了,那可是她的陪房谢大娘的儿子,拿了他不是直接打她的脸。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谢掌柜可是新天眼前得力之人,这不是明摆着趁着新天不在要打压老人,要夺这百草堂的权。

这些年老三一直在外面,她以为他真是歇了心不染指家里的生意了,这可才多久啊,老太太和唐岚都还在呢,他就忍不住了。她不能就此不管,否则等儿子回来这百草堂都成了别人的了。但她也知道,硬拼自己是占不了便宜的,那人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儿,是老太太让他暂时管着百草堂的事的。既然他下了谢堂主,那就肯定不只这一件。她可以等。这些年她在唐家好歹也有了一些自己的人,要不这老三将谢掌柜藏起来这么隐秘的事她如何能探听到。

她现在倒是觉得老三动手是好事儿,他不动手,她还找不着治他的借口。他不是将这事儿做得隐秘,连谢大娘都不知道儿子被老三给撸了,找人秘密看守着。那也就是一时半会儿不想让人知道,这是瞒着她和新天,先给他们挖好坑儿?那她就如他的意。

第四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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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太让人去城里的几间最贵的银楼和绸缎庄,说是快到年关了,家里要结账,让伙计拿出账册来看看有没有庄子上买了还没节的。果然银楼里还有些首饰还在打造,因为没有完工,所以没有送来。伙计一并查出来给了办事的人。绸缎庄也有不少三少爷的货,只是三少爷的每一笔都是他自己结清了的。

“总共有多少?”黎氏闭着眼坐在那里让丫头帮她梳着头,一边问办事的王妈妈。

“首饰加料子总共一万三千六百两。都是当时结清了的。”

“一万三千多四千两,这老爷朝廷的二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万五千两银子吧。”

王嬷嬷低头轻声回道:“这个数目确实有点多,这里面据说也不是全给白姑娘的,有些是订了来给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过节的。且这三少爷最近刚刚跟白姑娘在一起,没准儿是想要订亲了,把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给置办也是可能的。”

“即使压箱底他也不该有那么多钱。他一年公中划给他的月例银子是三百两,十年才三千两。即便是有铺子里的分红,家里不管生意的少爷每年也就一两千两。大少爷为了唐家这么辛辛苦苦的,一年到头分红去年我专门问过他,他说也不过才四千两。一个七品官儿一年的俸禄不过八百两,老三可谓一掷千金,他哪里来的本钱?而且这还是有账的,那些咱们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多少呢!”

“莫不是老太太贴补他的?”王嬷嬷从小跟着黎氏身边,自是知道自己家太太爱钻牛角尖,听风就是雨,既固执又冲动。

“老太太再怎么偏着他,但也是一个手里抠得紧的,也顶多千把两银子,没得上万两的随他花的。”

说老太太抠,这是黎氏从嫁过来第一天就这样跟下面的人抱怨的。唐家秉着唐家子弟务必个个有用,不养懒人的原则,且公子们随时都有可能应召上战场的,必须学会自己料理一切生活,所以公子小姐身边贴身的都只有一个丫头和一个粗使妈妈。即便是老太太自己身边也只有两个丫头和四个常事嬷嬷。其他都是庄子里的杂役。京城中的唐府每房也是如此配置。这几年她在新天身边多放了两个丫头,老太太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没好脸。

东亭伯府虽然不如唐家有钱,但是黎氏在家也是四五个丫头一大堆嬷嬷服侍着的。她嫁过来的时候家里给她六个如花似玉的陪嫁丫头,六房婆子家人和一个奶妈。浩浩荡荡十几个人到了唐家,才发现她身边侍候的人比老太太都多。做婆婆的虽然不好拨她的面子减她的人,但平日里进出的车驾都是普通的马车,随行不过一个车夫,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家里的伙食,每个主子每顿只有两荤一素和一个汤。除了特殊年节,婚丧大宴,平时有客人来,也只有每个人四菜一汤,且都是些普通食物,绝非山珍海味。这种生活总是让她觉着寒碜,在京中闺友相聚时,都觉着抬不起头。

若说唐家没钱,过这种日子,她也就认了。可恨的是,每个月百草堂都花大量的银子舍医舍药,捐给义学。老太太和她那个出了家的小姑子更是离谱,开了一个百花堂,本来有些赚钱的营生的,但是都白花花的银子养了一大堆孤儿寡妇。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虽然从来没有管过外账和生意,但是总听人说过一年的流水少说也是上千万。而唐岚更是经常拿钱出来去接济他在军中的一些兄弟和一些遗孤。

她自己的嫁妆当年东亭伯府给的算慷慨,一年铺子和庄子上加起来也有几万两银子,但是为了她的面子,来往各府各个姐妹之间的交往,她自己的头面首饰,燕窝老参这些补品,一年到头也要几万两银子才能打得住。按照她自己的状况,她可以猜想老太太每年也不会有太多的多余银子来替补老三。动辄上万两,这只有公中才有这么多油水。

王嬷嬷是黎氏所有陪房中最稳重的一个,对于太太对老太太的非议,她不像其他几个为了讨好太太,顺着太太的话说。她一般不接口,甚至还会劝一劝自家太太。就如现在,她只是听着。

“雁过留毛,这老三要是真动了公中的银子,总有痕迹。按照老太太的脾气,对于祸害公中的,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只要咱们抓住了老三的把柄,不怕老太太不给咱们一个说法。他既然有一万多两在外面,他这屋里肯定也少不了东西。让人去他那里搜,总会有证据的。”

王嬷嬷有时候对自己太太的智力很无语。无缘无故如何能去搜一个当家少爷的地方。看她沉默,黎氏也不想等她想明白,直接吩咐:“前儿不是说那个白家的丫头院子里没人照顾吗?你去牙行找金婆子给你两个能干的,漂亮的,送到那个院儿里,说是给白姑娘和三少爷补的丫头。给老三那个一定要漂亮,给白家那个丫头添点心事。人来了你先好好教育两天,她们既然进了那屋子,总是能找到东西的。”

王嬷嬷想了一下,这法子虽然有点阴,但是好歹不是明刀明枪,还能说得过去。便立马就去了。岂知第二天人就被退回来了,说人家白姑娘觉得一个嬷嬷就足够了,三少爷也说他如今身边不想有别的女人在眼前幌,不需要贴身的丫头。黎氏初听到的时候还有些生气,继而觉着这更说明了他们俩的院子里有猫腻,不敢让外人进,更坚定了她自己的看法。

“太太,要不咱们就直接派人搜吧。咱们不能搜三少爷的地方,但是那白家小姐的地方应该是可以的。”在一旁的洪嬷嬷道。

王嬷嬷有些吃惊,这洪嬷嬷不是一个爱挑事的人啊,今儿是怎么了:“太太,这样不妥吧。主子住的地方是不方便明着去搜的。即便是白家姑娘,那也是姑奶奶的侄女”

洪嬷嬷理直气壮地顶回去:“有何不妥?咱们就说太太屋里丢了东西,每个院子都查查去去大家嫌疑也是常理。”

这一天,唐岚住在咸阳城里会友不回唐庄,新杰去了邻近的镇子,说是查看一批药材,晚上不回来。唐太太黎氏的院子里三更过后突然有人叫唤起来,说是进了贼,偷了太太小库房中很多值钱的玉器。于是洪嬷嬷就带着一众粗使婆子追出来,一直追到新杰和莲儿的小院儿,说是有人看到贼人翻进了院子。

新杰不在,院中只有莲儿一个人。若是被贼人跑了进去如何了得,当即洪嬷嬷和王嬷嬷就让人敲门,要进去搜贼。莲儿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但是也不好拨,毕竟是太太身边的主事嬷嬷:“嬷嬷,这院子里没有贼人,请回吧。”

“姑娘,咱们的人看着他跳进墙内的,你一个人在里面,还是让咱们搜搜才放心。”

“嬷嬷们是信不过我了?”

“我们哪里会信不过表小姐,只是贼人狡猾,也许躲在阴暗角落,表小姐不知道,只怕晚点会出来伤着表小姐。”

“既然嬷嬷们这么说,就进来在院子里看看有没有賊吧。”

一群人进来,王嬷嬷和洪嬷嬷带着人先去莲儿的屋中。王嬷嬷带着人到处看看,转到梳妆台那里,顺手看了首饰匣子,只见里面几套奢华的首饰熠熠生辉。从中拿出一颗东珠来:“姑娘这些首饰从何而来,怎么看着跟太太库房里原来有几套很像?”

“嬷嬷什么意思?是说我偷了太太的东西?”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是怕这贼进到这屋里来,将东西藏在了表小姐这里,晚点来取。”

“嬷嬷是说我和贼联手偷了太太的东西?”莲儿淡淡地嗤笑道。

“表小姐当初是只身投奔来的,这里多了这么多价值万金的首饰,老奴不得不和今晚盗太太库房的人联系在一起,至于这些东西是不是就是库房里的,老奴要回去对账册才知道。”

“嬷嬷当差当了几十年了,连哪些首饰是太太的都不知道,可见这差是白当了。”

正在莲儿跟王嬷嬷说话的当口,洪嬷嬷已经迫不及待地带着人去新杰的屋里。刚刚到门口,就被几个劲装女子挡住。

“不是这院子里只有表小姐吗?你们是什么人?”

劲装女子只是拦着她们,并不说话。无论洪嬷嬷怎么推都无法过去。而此时有三个劲装女子已经进了莲儿的屋子,站在莲儿身侧护着莲儿,谨防王嬷嬷会对她做什么。莲儿并没有说话,只是给她们一个眼神,然后带着他们走出来,到了新杰屋子门口。

“嬷嬷们是来搜贼还是来找三少麻烦的?”莲儿漫不经心地看着王嬷嬷来到院中,随她抱着首饰盒,王嬷嬷像捡到宝似地得意洋洋。

“表小姐这些是什么人?”洪嬷嬷厉声问道。

莲儿来到这边,三名劲装女子将她成半月形围着护着,她淡淡地说:“她们是百花堂的女子精卫。因最近不太平,三少爷专门调来守护这院子的。怎么嬷嬷们把她们也当贼?”

“那倒不是,只是请她们让开,咱们要到屋里去搜搜。”

“搜什么?金银珠宝?王嬷嬷不是已经抱着了吗?”

“表小姐,尊称你一声小姐是给姑奶奶面子,你不过是个来投奔来的孤儿,哪里来的这价值万金的首饰?即便你说三少爷给的,他一个不当家少爷,给你这么名贵的东西,怎么跟太太解释,你自己个儿好好想想吧,不要耽误老奴办差,让她让开,咱们要进去搜。”说罢挥挥手就想让跟着她来的粗使婆子把人推开。唐庄的下人都是练过功夫的,今天来的这几个有两个是从侯府带过来的,其他几个也是让庄子里总管专门训练过的。一般江湖上的人还真不被放在他们眼里。她不觉得眼前这几个漂亮的劲装小姑娘能有多好的身手。

“敢问嬷嬷,这是找賊,还是你们奉了太太的命令来三少这里搜屋?”

“若有人手脚不干净,就是贼。”洪嬷嬷还想往里闯,王嬷嬷拉住了她。

“咱们先回去吧。白姑娘,这盒首饰老奴先拿回去对账了。”

莲儿没有说话,而对一名精卫看了一眼,那名精卫就悄悄离开。

然而洪嬷嬷并不想就此罢休,甩开了王嬷嬷拉她的手,还要往里面闯,且闯的劲道颇大,且身形绝不是普通人的身段,百花堂的精卫居然要二人联手方能挡住她,这倒是让王嬷嬷都诧异了,共事这么多年,她倒是不知道洪嬷嬷有这等身手。双方斗了几十个回合,这洪嬷嬷居然没有露出败像。

“都住手,老太太让你们到聚言厅回话。”来的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刘妈妈。这半夜三更的,老太太居然在议事的聚言厅,任谁都知道是出了事。而这洪嬷嬷并未因刘妈妈出现就停下来。

刘妈妈来了气:“怎么,洪嬷嬷是觉着自己是太太身边的人,不需要给老太太面子?”

洪嬷嬷终于停了下来:“老奴只是怕有贼人溜进了空屋子,晚点出来祸害白姑娘。”

“嬷嬷这个时候还用这种说法?”莲儿好笑地看着她。

第四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V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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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言厅中灯火通明,唐老太太坐在主坐上,唐太太黎氏被请来。在老太太的人刚刚去请她的时候她还有点心虚,毕竟是自己派人去老三那里抄家的,虽然有些借口,但是这个点被老婆子找来,想是她看穿了这件事。路上她想来想去,又觉着不怕:“母亲这么晚了传媳妇儿来有何事?”

“晚吗?你的人正喧嚣着呢,我还以为天亮了或是大年夜热闹着?”

“母亲说的哪里话。刚刚媳妇院儿里进了贼,小库房少了不少东西,他们追出去了,现在只是想把贼人找出来,免得留着祸害在庄子里。”

“这贼也太胆子大了吧!”陈碧颜慢慢喝了一口茶:“抓到了?”

“还没呢。”

“只怕不好找吧,咱们庄子里就是个挑水的杂役也比江湖上的二三流高手强。既然能在你院儿里偷东西,可不是一般人。”

“可不是吗,所以媳妇才让人严查。”

“怎么个查?”

“当然是沿着贼人逃离的路线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查。”

“这贼还真笨,等着你屋子里那些不会武功的婆子去抓?”

唐太太一时语塞。

“而且我怎么听说不是去搜贼,倒像是去抄家?”

“怎会,当然是抓贼,这不知道是哪个对媳妇不满的下人乱嚼舌头根子。”

“那贤媳一定要好好整治他们一下,这家宅后院最怕的就是下人背地里乱说话。”

正说着,王嬷嬷和洪嬷嬷等人进来。王嬷嬷手中还抱着莲儿的首饰匣子。

唐太太一看王家的抱着东西,心中就乐开了,看老婆子一会儿怎么偏袒老三,这可是现货。

“王嬷嬷,你这手里从哪里来的东西。”

“老奴正要禀告,这是从表小姐屋里起来的。老奴觉着这里几件首饰有些眼熟,仿佛以前在小库房见过,只怕是那贼人从库房偷出来,还没来得及拿走,偷偷藏在表小姐处,晚点回来取的。”

陈碧颜看了一眼淡定的莲儿和脸上满是得意的黎氏,心中叹息,这个媳妇儿几十年了还是没有长进。

“你说表小姐屋子里找到了太太库房里的首饰?”

“库房里东西多,老奴也不完全确定,只是觉着有几件很像。”

“你家太太有什么宝贝这么招贼惦记?”陈碧颜面带笑容,但总让人觉得怪异:‘拿来给我这老婆子长长眼。’

黎氏心道,我还正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放在你眼前,你自己要看,正好。

陈碧颜瞟了一眼匣子里的首饰,脸色沉了下来,唐太太心里开始春光融融。

“莲丫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今儿太让我失望了。”

莲儿低着头给老太太福了福:“都是莲儿不好。”

“你连这点东西都藏不好,以后怎么能办大事。”

“是莲儿不好,莲儿以为平时不戴,这些放在梳妆台抽屉里,一般人进屋子不会乱翻,是不会被找出来的,只是今儿嬷嬷们进来了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到处翻,将我那里所有的柜子箱子还有书橱都翻过了。嬷嬷们倒是抄家的好手。”

陈碧颜冷冽地看向黎氏:“不说是找贼吗?”

“确实是找贼,白姑娘一个孤女单身一人在院中,媳妇不放心,特地让嬷嬷们多带几个人过去,去看看有没有贼人,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结果就是从梳妆台里翻出了这些名贵首饰?我怎么不知道江湖中有哪个门派的锁骨奇功有如此厉害的,能让人躲进梳妆台抽屉?看来老婆子在江湖上是白混了几十年。”

黎氏一头汗,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你如今越发能干了。你和津南候夫人是手帕交吧?”

“是。”黎氏虽然害怕,但是心中跟奇怪,唐老太为什么会问到她。

“据说候夫人很喜欢有事儿没事儿让婆子带着人在自己家里各方去抄家,美其名曰是怕后院藏污纳垢,能够及早更出后患。抄家的次数多了,就上了瘾,有事没事都把家里的姨娘们拿来修理一下,去年一年自己抄了五六次。既然抄家成了习惯,估计皇上也就体恤一下他们,让他们真正领教一下什么是抄家,三天前已经下旨彻底查抄京中的津南侯府。想来媳妇儿是想学学他们?只是老生此生不大跟官场人打交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

唐太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媳妇儿知道这样做有些过了,但是她一个投奔来的孤女,如何能有这么多的头面首饰,加起来也是几万两银子。”

“禀太太,她也许原本就是那个贼的帮手,”洪嬷嬷此时义愤填膺地说:“老奴本来想进没人的屋子里看看是否有贼人,岂知少奶奶让人将老奴等挡在门外始终不让进。”

莲儿挑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白姑娘,你好歹也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陈碧颜对于自己愚蠢的媳妇儿很无语,不知道当年婆婆是怎么给挑中的这么个奇葩,还出身于东亭伯府,可能小时候父母太娇宠保护得太好了。她正想开口,免得她继续丢脸下去,却听黎氏居然又开始说:“你不说话,也行。洪嬷嬷,你带人给我把那院儿里仔仔细细地查一查,看看她到底窝了多少东西在里面。”

“老奴遵命。”洪嬷嬷急忙准备出去。

此时莲儿才开口:“洪嬷嬷,你这么着急,到底是忠心为了太太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这么着急?可是三少屋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了你去寻?”

“白姑娘,你脑子有问题吗?难道没听清太太说的,是去你院儿里取贼赃。”

“是吗?在这庄子里什么东西属于贼赃?金银珠宝?”

“你不用掩饰拖延时间,想是给你的同伙创造机会转移贼赃吧?!老奴可不是那么傻。”说罢又急急往外走。

“嬷嬷那么着急是去会你的同伙吧。”

洪嬷嬷闻言一滞,但并未停下来。

“洪嬷嬷,若你是为了你儿子,我劝你现在回来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坦诚一切,若不是,一会儿让别人坦白了,只怕你在这庄子里一家人的脸都没了。”

洪嬷嬷惊讶地转过身,她怎么会提到她的儿子。

莲儿并不看她,扬声吩咐道:“将那奸细带进来。”

第四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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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身边的人并不惊讶,这位表小姐如今的身份和可能掌控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唐太太此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白家那丫头不是应该为那盒昂贵的首饰辩解吗?这是想逃避,断然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呀,但是她怎么说带奸细进来,这奸细又是谁?

只见百花堂精卫打扮的两个女侍卫拎着一个穿皂色缎面貂鼠皮袄的人进来,唐太太并不认识他,看这身打扮像是在外面行走的商人。别人没有反应,洪嬷嬷却已经瘫软在那里。

“貂皮袄,鹿皮靴,上等的玉扳指,这身行头怎么都要二百两银子哈”莲儿打趣地转头看向洪嬷嬷:“看来洪家公子洪玉强很有本事呢!穿着打扮如此华丽,显然有钱又有地位。却让老妈在庄子里给人做奴婢,你也真孝顺。”

“我娘没犯什么事,你们赶紧将我娘放了,我的事情跟我爹娘无关,我娘什么都不知道。”

莲儿收起了笑容,“她不是主犯,只是从犯,这个我自然清楚。如果你真想救人,就赶紧招吧。否则这位姐姐的手段你也是见识过的。”说着瞟了一眼站在洪玉强左边的那个女子,“据说晨芳的分经错骨手的手法很特别,会让人生不如死了。”

洪玉强还是没有接话,莲儿的目光戏谑地看了一眼洪嬷嬷。

“我说,我是当初娘求了老爷,太太给我脱了奴籍,跟着老爷进了军营,某个出身的。我原本一直在老爷麾下,当初甘南道大捷,老爷回京受封之后,就没有再回甘南道大营,小的就一直在甘南道治下,四年前甘南道和其他几处抽调兵士去东郊大营受特训。小的也被选中。特训完了之后,被调往武圣将军的麾下,蒙将军赏识,我被升为千总,在将军大帐前行走。废太子被罚去守皇陵之后,将军将我从军营里面调出了,跟着废太子去了皇陵。除了护卫之外,也帮着废太子跟将军保持联系。一年以前老忠勇候过世,临终前将能够调动关西道四十五万大军的皓月虎符交给了皇上。四个月前将军得到消息,皇上将这个虎符交给了朝中的一位将军。我们的人就开始在各处寻找这个虎符皆无果。直到上个月宫里传来确切消息说,皇上有意起复唐将军,虎符可能由唐三公子带回关西了,我便被派回来找这枚虎符。”

“你说是为了废太子回关西来找虎符的?你们拿虎符来做什么?”唐太太问出这句话之后,自己也觉着自己问了一句傻话。此时她早已将首饰的事情忘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唐岚是否有机会重新回到京城为官,这样她就可以回到京城,再也不用在瓦堡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了。全然没有想丈夫是否会因卷入大位之争有危险或是麻烦。

老太太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愚蠢的媳妇儿,然后看了一眼莲儿,示意她继续。

“既然是给唐将军的,你们为什么会去三少爷的房里找?三少爷已经到家很久了,若真是三少爷带给唐将军的,早就给他了,又怎会还往三少爷屋里去?”

“小人被派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为了这枚虎符。但是一直没在老爷那里找到。而上面几天前又送信给我,让我找太子和三少爷之间的往来书信。搞清楚他是否是被太子派回关西来对付我们在关西道的人的。我曾经几次想潜入少爷的书房,但是都没有成功。上面逼得实在紧,我跟他们解释了很多次,他们都不听。前天甚至派人来逼我,给我妹妹下了毒,限时让我拿到太子和三少爷之间的来往信件,否则就不给我妹妹解药。我也是没有办法,才跟娘说了实话,娘这才铤而走险想去三少爷屋子里找一找。”

他还没说完,洪嬷嬷就已经开始哭泣。

“娘,您别伤心了,表小姐已经帮着妹妹把毒解了。”

洪嬷嬷今天进来当差之后,一直还没出去,并不知道家里的状况,只是想能进到三少爷的屋里搜到点有用的东西去换女儿的解药。

“老奴谢过表小姐,只是不知表小姐从哪里来的解药”她表示怀疑。虽然在唐庄几十年,但因为是太太的陪房,所以跟庄子里的唐家的下人总是有隔阂。唐太太从未很好地了解过唐家,也从未真心实意地学习过唐家的医术和药剂,致使她的下人在唐庄这么多年,在头脑中都没有唐家是医药高手的意识。平常日子里倒是知道有个头疼脑热的,往百草堂的医馆中去,只是觉着自家的医馆不会欺骗他们,去了人家也优待,自己也放心,且唐家的下人去那里,所有的医药费用都是庄子里开支,不用自己掏钱。据说这位表小姐每个月总有几天在医馆坐诊,也许真是知道如何解毒。但是心中不肯定。

莲儿不在乎对方感激的话,她是奔着目标来的。

“谢我倒是不用了,我倒是有事需要嬷嬷帮忙。”

“表小姐什么时候开始指使起当家主母屋里的人来了。而且我就好奇了,你怎么会解那毒药,难不成这洪家姑娘的毒是你下的?现在你又出来装好人。”唐太太此时缓过了虎符的冲击,又精神起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唐老太太看黎氏的眼光更加暗淡了一些,如果一个主母都无心唐家的主业,一心都在曾经繁华虚伪的京城管家太太奢靡的生活,她又如何能将唐家尚武卫国,医药济世的精要领略了影响她周围的人,让子孙将唐家的精华和家业发扬光大。

反观莲儿,并未接唐太太的话,只是继续问:“你说你没在唐将军那里找到虎符?你都找了哪些地方?”

“唐将军在城里老宅子的书房和卧房,庄子上的书房和卧房。”

“唐将军的书房平时都有人看守的,你是怎么进去的?”

“并不是小的去找的,而是上头”他不敢说,如果说了,主子一定会觉得他不中用,彻底地放弃他。那样的话倒霉的不只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一家人。

“这个人是谁?”

连问了三遍,洪家的小伙而都欲言又止,那毕竟是主子花了多年心血才在唐家埋下的,岂可让她这样暴露。

“不想说吗?如果我替你说了,你便没有资格再跟我讨价还价。你娘和你妹子都会被发卖。”

洪玉强沉默了。

第四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X)

山雨欲来风满楼(x)的分界线

“其实对于你来说,你现在说一件事和说一百件事,对于你在武圣将军和废太子眼中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如果让他们腾出手来,你觉得你的家人还能保住吗?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谁,能够进出唐将军在城里和庄子上的书房,她的身份昭然若是。且她以为她避开了侍卫,并不是真的就能避开。”

洪玉强苦笑,是啊,都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人家早就知道。百年唐家,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会屹立不倒。

“你也不用纠结了,我现在只要你和你娘帮我做点事情,将功赎罪。虽然唐家有处置叛徒的规制,但是老太太在这里,若你和洪嬷嬷能帮我们,我想老太太会同意从轻处罚的。”

陈碧颜认真地点点头:“照莲儿说的去做吧。若真能成了,我一定留着你一家的性命。”

既然背叛了主子,自然要有惩罚。但是唐庄的是光明正大的,不像那一边,还不知道有什么阴损的招。他很快想通了这点,坚毅地抬起头看着莲儿:“老太太,表小姐,如果让小人将功赎罪,小人一定尽力而为。”

聚言厅的大灯一直点到三更过后,众人散去之前,唐太太终于想起了那一盒精贵的首饰,少说也值十万两银子,她怎么能便宜了老三和那投奔来的穷女子,于是便深恶痛绝地训斥了一回,甚至说这是三少爷贪了公中的钱得来的。此言论一出,众皆哗然,连在厅外值守的侍卫都觉得意外。三少爷那个人虽然风流一点,但是对他们都很随和,看着是一个很正的主子。在唐太太呼天抢地的咒骂声中,白家表小姐没有出声,连老太太都静默。在寂静的夜中,这叫骂声传得很远很远,凡是听见的下人和侍卫,无不好奇而为之分神。

就在这时,一个神秘的黑影进入了三少爷的院子,在里面翻腾了很久,然后失望地出来,正准备去书房,却发现聚言厅那边安静下来了,众人散了。她便静静地隐在路边的树上,听着唐太太带着丫鬟婆子回房,边走边议论。只听刘嬷嬷气愤地道:“这老太太和那个白丫头不是故意拿太太您开心吗?就看不得您的好,故意整您的茬子。她早说一声那是当初姑奶奶留下的,谁还会拿着当贼赃呢。”

“闭嘴,都是你这老货想得不周全,才让他们钻了空子,还差点被洪家的和她儿子算计了。”

“老奴哪里知道洪家的会是这样,按理说她跟老奴跟了您快三十年了,真是没想到啊。唔,不过您说这兵符会在那里呢?洪家的说咱们屋里她也找过了,城里老爷的书房也找过了。但愿老爷藏在一个保险的地方,千万别让人偷了去,否则这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上头了。这老爷经常不在,他好歹也该跟您交待一声,万一有什么,您好应对啊。好比今天,咱们就好派人将那东西好好收起来啊。”

唐太太心里很失落,唐岚一般不会跟她讲任何公事,这种东西也不会交给她。

“这种事不是你该管的。”她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然而唐岚不信任她,老太太也不信任她。今天这个局,本是她要拾掇老三和那个妖女的,结果被人看了笑话:“只是没想到老三和老婆子那么信任那个表小姐。”

“太太,你说老爷最近忙里忙外的,总不在庄子上,三少也经常出去,都不可能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你说东西会不会就在表小姐手上。她刚才虽然没说,但是你看提到兵符时她那个紧张的样子。”

“有可能,她现在可是香饽饽,这庄子上老的小的都捧着她。希望她能将那东西藏好吧。”唐太太的语气越来越低沉,显得情绪异常低落。也是,任谁二三十年的夫妻,丈夫对她的信任还不及一个外人,心里难免不失落。

一行人渐渐远去,她在树阴中仍然静止不动,思考片刻便向另一条小路飞掠过去。远远地看着莲儿带着两个百花堂的精卫从聚言厅出来,手中紧紧地抱着那个首饰匣子。刚才她将那个小院儿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兵符的踪迹,唯一这个盒子,是她去之前就带走了的。而看这表小姐对这盒首饰的紧张程度,让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白姑娘不是一个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大少爷每年想方设法送多少名贵的首饰物品给她,她都没收,怎会如此宝贝这个盒子?

一阵劲风吹来,掀起莲儿裙阙在风中飞扬,她不自觉地将那首饰盒在怀中抱得更紧,但不知怎么的,脚下一软,身子前倾,差点跌出去,旁边的精卫赶紧扶住她,但是在扶她的时候似乎碰到了她的手肘,将首饰盒跌落在地。首饰散落了一地,特别是一些手镯耳坠是圆的,滚落在路边的草丛中。三个人打着灯笼也难找清楚。就是忙碌之时,一条黑影飘落,抢过莲儿手中的盒子,挑开因跌落而露出的夹层,里面露出一块半月形的物件。由于突然,且精卫也没想到首饰盒有夹层,等她们反应过来出招的时候,黑影已经飘远,拿走了那半月形的信物,将盒子作为武器掷过来,击中一个精卫。几个起落之后,她彻底消失在暗夜中。临去的时候,她听见莲儿的说话声音有点发抖,显然极为紧张:“晨芳,你赶紧去通知三少爷和唐将军,信物被劫走了,让他们尽早想办法拦下来。晨晔,你发出紧急信号,让方圆三里之内的精卫迅速拦截所有可以人等,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东西流出去。”

她蔑视地轻挑双唇在暗中微笑。在别的地方不敢说,唐庄,她已经在这里潜伏得太久,各种应急逃生的道路她准备了不只一条。

在咸阳城中忙碌的唐岚很快接到了信报,几班人马都为了兵符而来,而这里面唯一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就是曲红,她尽然在他身边蛰伏了十几年。那一年他还在京城,因为唐太太对于新杰过于刻薄,致使那不满十岁的孩子新年夜冒着漫天的大雪悄然离家出走,他和唐太太大吵了一架之后,将黎氏遣返回东亭伯府。

东亭伯也知道自己女儿理亏,但若女儿被休,他丢不起这个人,便想方设法挽回女婿。由于身在朝中,且为了唐家的,他不能将事情做得太绝,最终没有将休书给黎氏,但迟迟不肯接她回家。东亭伯多方周旋,希望能双方缓和,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带着唐岚去乐坊消遣,包了当时红牌的清倌儿给他,又将其赎身送去唐府。这便是曲红。

然他心中不只对黎氏有怒气,更觉着亏欠妍妍的,所以一直没有接纳曲红。早几年他便将卖身契还给了曲红,放她离去。然而曲红不愿意,只想跟在他身边侍候笔墨。他也觉着曲红独自离去,也许很难生存,便没有强求,只是任她留下来,若碰到合适的人随时可以发嫁。只是这一呆就是十几年。他已经习惯了曲红为他整理书房和杂务。在他心目中,曲红已经像一个家人一样存在,如今突然告诉他,曲红受命来偷走兵符,他心中或多或少觉着很失落。

在唐家,无论是管事还是婢仆,所有的家生子都是从小在唐门内拜师学艺,一身本事,且忠于唐门的。外面的人很难渗透进来,最容易的途径只有姻亲,和随之而来的陪嫁随从。所以多年来,唐家对于外界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主要原因就是外人很少能进来。而曲红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特殊存在。

除了失落,他还有很多疑惑,曲红在他身边十多年,那个时候沂祥尚年幼,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布置这么周详?那如果她不是沂祥指使来的,她的主子又是谁呢?

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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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也就是沂祥带着古番国的杀手们从皇陵上路准备祸乱京城的那天,一小队人快马进入关西道同州大营,要求直接见主帅杜冲将军。

来人见到杜冲将军之后,便露出了黑色斗篷下的真颜,居然是兵部侍郎杨高。杨高一见放了他出来,立即抓紧机会言明京城因外番作乱,流民攻入,为了保社稷,避免祸乱百姓,特地调关西道三个大营的兵力进京勤王。

“有和凭证?”

“自然是有旨意。”杨高小心翼翼地掏出盖着玉玺的圣旨。

杜冲看了一眼:“杨大人,你在兵部多年,难道不知道这军队调动不是仅凭圣旨的。”

“看将军说的,这最基本的事,下官自然明白。”说罢自怀中掏出了一个月形信物。“将军赶紧升帐点兵随我出发吧。”

杜冲接过兵符仔细看了很久,并未将兵符还给杨高,而是转身向大帐走去,杨高以为他要去击鼓升帐,并未疑有他,便跟了进来。杜冲确实走去了主位,但是并未让人击鼓升帐,反而一甩袍袖,厉声让军士将杨高一群人拿下。

“杜冲,你疯了吗?见兵符而不受命,难道你想造反?”

“杨大人,杨侍郎,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一个兵部侍郎不在京城值守,若是出京公干需要有兵部文书,若是奉旨前来需要有圣旨,若要调动大军,需要皇上所赐兵符为据。你的凭信呢?”

“我不是给了你兵符了吗?”

“这是兵符?”

杨高顿时胸口一紧,难道主子被人算计了?不可能啊,他专门查过兵部的记档,详细对照过细节,为了确认是这块兵符,专门在月夜拿出来对照过。他不相信是假的。然而以杜冲耿直的性格,若不是兵符有问题,他不会如此对待自己,但是这不是示弱之时:“当然,皓月兵符以西南藩国皓月国出名的皓月石为才,皓月当空之时通体澄明清亮,月光暗淡只是其色度暗淡浑浊。兵符不仅要合体之后才会映出满月,在分开之时,晨曦和晚霞之中也会各自映出半月。是我朝先祖所造四套神奇信物之一。”

“杨侍郎不愧出身兵部,对此相当熟悉。只可惜你忘了兵符乃是出于同一母石,而不是一个。单独的一个皓月石虽然能随月光变化,但是兵符乃是一块皓月石剖开而制,有阴阳之分。阴阳契合方可真正映日月之光。你拿来这块确实是稀有的皓月石材,然而并不是兵符那块,它也跟臣手上的一样,是一块阴石,且其大小和色泽也不同,绝非同一个母石所出。”说着,他从袖中掏出另一块皓月石所制的兵符,和杨高送来的皓月石放在一起,两相比对确实不同。

正在此时,外面的军士来报:“禀将军,上林将军唐岚将军遣其侄唐新原来给将军送信。”

“请唐公子进来。”

杨高此时心知不妙,而唐新原的话更让他想将给主子办此事的人活活掐死。

原来新原此来只是带一口信:“我大伯让我来告知将军,最近可能有宵小会拿皓月石来冒充兵符扰乱视听。十日前,有歹人潜入唐家在关西的庄子,偷走了一些珠宝首饰,其中有一块是当年皓月国王进贡个皓月石。当年小人的祖父母成亲之时,皇家赐下的贺礼。祖母一直将此宝物和她其他一些名贵的首饰一起珍藏,岂知小贼潜入之后,倒是颇为识货,将这块宝石偷走。家祖母因保管圣物不善,已经向宫中递了请罪折子。然这块石头和兵符有共性,我大伯怕有图谋不轨之人拿来冒充兵符,特遣小侄来告知将军,以便防范。”

同一日,在各地那些使用洛阳那个药坊提供的各种*和*的十八家风月场被一股神秘势力清洗。那些逼良为娼的老鸨,长期掩藏于这些风月场之后迷人心智骗人钱财的黑帮首脑皆在一夜之间失踪,数日之后被人捆绑着弃于各地衙门口,身上都带着述说各自罪状的信函。此案震惊各地,而这股势力来自何方,一直没有人知道。在这期间,唯有各地的青木茶社的伙计白天都满脸倦意,打不起精神,不知道夜里都做什么去了。

第四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X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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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太经历了那天搜查新杰院子的风波之后,这几来都显得萎靡不振。那一夜,她的陪房洪家的最终被老太太赦免,但是在唐太太看来,是自己的下人打了自己的嘴,对于向来争强好胜的她,是一种致命伤。自从嫁入唐家开始,她便鄙视他们,觉得粗鄙,她从东亭伯府这种世家出来,下人都比唐家的人高明三分。但是这么多年来,唐家严厉的门风下,她几乎没有见过吃里爬外的下人。这次第一次见到,居然是自己的陪房。而自己的另外一房陪房,执掌百草堂洛阳分堂的谢家子弟,如今被新杰派人看守起来,她问不出下落和原因,她隐隐觉得此事不像她原先以为那样简单。

洪家的那天牵出了兵符,牵出了废太子。她预感谢家的也跟此事有关。在抄老三院落过后的第三天,唐岚从外面回来,她急忙去见他。虽然丈夫的神态仍然像平时一样疏离,但是她总觉着他的眼光里有更多的冷意。特别是提到曲红之时。这十年来她非常矛盾,她既希望唐岚收了曲红,这样他就会淡忘玉家那个女人,也不会常常为了老三而冷淡她。但她又不希望他真正接纳曲红,这个无论才艺相貌都对男人有杀伤力的女人,若真是收了她,只怕这辈子唐岚都不会正眼看她了。

当初她嫁给唐岚的时候,他只是刚刚得了武状元被授以五品的一个小官儿。唐家又不是功勋世家,没有爵位。作为东亭伯府的嫡亲小姐,她周围都是京城中那些老世家的年轻子弟,其中不少人相貌英俊才华横溢。特别是跟她一起在月林书院修习的几位师兄尤为出众。自懂人事之后,她一直觉着自己的夫婿就在那个圈子里,从未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将她嫁给一个低品级的武官。虽说她的婆婆和宫里的皇后是亲姐妹,但是在她眼里唐家就是一个粗俗的武将家庭,没有情趣,更不会像那些师兄一样诗词歌赋,柔情万种。

订亲之后成亲之前,她觉着别扭,总觉得自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成亲之后,她才发现唐岚不仅因练武所以身形矫健,且俊朗的面容很有阳刚之气,让女人颇为动心。且他虽是武状元,但文墨诗书也非常精通,特别是一手行草,即便是月林书院教授书法的夫子也很推崇。这样她才松了一口气,不是嫁了一个白丁。而且越是相处,越发现这个夫君要比那些她见惯了的世家子弟更有阅历和见地。再加上皇家对他的信任和他的能力,一直平步青云。这让她和官家夫人们的交往中颇为得意,自然看唐岚就更加顺眼。

唐家虽然在仆从的配备上极为节俭,但是公公婆婆从未想删减过她的费用,且自她嫁过来之后,更是迁就她,四季的衣裳首饰看着套数也许不如公卿世家,但是都是精品。家里在京中的各种铺子货行,都是挑着上品让她选。送出去跟亲戚朋友来往的节礼都是上等货色或是稀罕物儿,这让她觉得自己脸上都贴上了金片,闪闪发光。而陈氏皇后对唐家的提携更是让她在各种宴饮聚会中倍受欢迎,一时之间虚荣心受用到了极点。

唐岚虽然对她不是千依百顺,但也相敬如宾,且他不是一个花心之人,家里除了她这个正妻,连通房都没有。有那么几年,她被闺中女子羡慕至极。在她想来,夫妻也许就是那个样子了。然而一切都随着那个玉家的女人出现被打破了。从那以后她才知道,丈夫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根本不爱她,跟她只是中规中矩的夫妻,对那个女人才是爱恋。一时之间,她成为了京中贵妇圈子中的笑柄。

那个女人死了,她曾经高兴过,希望能够挽回丈夫的心。可是即便没有她,他也在没有进过她的房门。有一天,据说是那个女人的祭日,他喝多了酒,才将她误认为是那个女人,才跟她有了小九。她至今都记得他清晨醒来那一刻眼中的悔恨和厌恶。自那以后,他连酒都少喝了。

而那一年,他们还在京城,他是炙手可热的皇上新封的二品上林将军,太后是他的亲姨母,宫中太后的腊八宴他们是被邀的太后娘家人。他们带着新天和那个野种一起去,而那个野种在宴会上出奇地乖觉,不仅一首咏雪的词赢得了太后和皇上的赏识,还献宝式地吹奏了一首梅花雪。那孽种确实有些天分,即便是她对他深恶痛绝,也不得不承认,他那首《梅花雪》确实飘逸灵动,震颤了在坐宾客的心灵。也是在那一刻,她在丈夫的眼中看到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情,她知道他那个时刻看到的不是那个贱种,而是那个贱女人。而她的新天一样有才华,可是他们都当他是透明的,没有人看他,所有的眼光都在那个贱种身上。而且连新天都一幅顶礼膜拜那个贱种的样子,让她气得胸口都疼。

宴会之后,唐岚奉命去西山大营处理紧急军务,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在回来的马车上,她终于忍不住出手打了那个贱种。回家后更是让人将他罚在院中抄写经文,不给他吃饭。他如她所愿地开始吵闹,在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之后,她让人将他从后门赶了出去。唐岚当晚回来之后,不仅将家里所有的下人派出去找,且动用了他在九门提督的关系,以及江湖中的朋友,到处找那个贱种。她原想那个孩子走了,他顶多跟她吵吵,过一段时间消气了,就可以重新开始。没有那张酷似那个贱女人的脸,他会彻底忘了那个女人。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等待她的是一纸休书,并派人将她送回了东亭伯府。

至今她都不觉得她做错了,唯一的失误是错估了唐岚在朝中的重要性,估计错了父亲和东亭伯府对他的倚重。父亲和兄长不仅卑躬屈膝地去求唐岚收回休书,还特地为他选来了曲红那种惊才绝艳的女人,企图对他弥补。在兄长和父亲把自尊都埋在土里,反复相求之后,看在新天和刚刚出生不久的新野的面子上,他才收回了休书。

这十多年来,她矛盾地看着曲红在丈夫身边跟着进出,也纠结地看着她一次次地试着勾引丈夫,但是都没有成功。如今曲红出了事,她惊讶,意外且兔死狐悲。在悲哀之际,她很快又想到,曲红是十几年前哥哥就相熟相好的。而那个时候,她若就是一颗棋子,那就是很久以前有人就开始布局,只是不知道这曲红就是为了唐家而布的,还是别有用心的人原是针对大哥的。但是大哥说白了,随有爵位,但无实权,基本是一个废人。若是针对唐家,那不知道大哥是否参与其中。若唐岚查其这是来,是否会牵连大哥和黎家。越想得多,她越是害怕。决定还是去找唐岚问一问。

她犹豫徘徊而来,只见唐岚匆匆忙忙正准备出去,联想到兵符和老三已经出门多日未返,她再笨也知道有大事发生。好在唐岚还顾忌她的颜面,叮嘱她好生在家打理家务,最近不要出门,至少并未完全放弃她。稍稍有点欣慰。然而心中终是放不下疑惑,最终还是修书一封,让刘妈妈的儿子刘忠送去京中当面给东亭伯。也幸亏她怕别人知道,是派刘忠送信去,而这刘忠在路上走走停停,一路慢慢悠悠到京,正赶上沂祥带着外番杀手逼宫的日子。若是东亭伯早些接到她的信,将此事和长子商量,消息泄露了,只怕就是另一幅天地了。多年以后当唐岚知道此事时,心中感慨,黎氏少有聪明一回,而这一回差点出了大事。真真是时也命也。此乃后话。

第四十六章 我就是一个外人 (I)

往京中送信之后,唐太太心中仍是终日不安,唯恐娘家有何牵连。焦虑中想要去找人诉说谈论,身边的下人都不合适,唐老太太那里她心中又有些惧怕,便想去莲儿那里探一探。三年来,她知道这个投奔来的小女人颇受重用,但是这是第一次走入她处理事务的地方。按理说,作为唐门的女主人,每日打理庄子中后宅的家务,她应该对这种场面不陌生,然而看见进进出出禀报事务的管事们,几尺高的百花堂和百草堂账目之时,她心中颇为失落。她一直觉着这些事是家中男子的,除了老太太,内宅妇人无法插手。她的几位妯娌这么多年来也从不染指。然而这个投奔来的孤女,却坐在这里,让她心里觉着极为不舒服,心中的火苗噌噌上窜。原本想来说说话的初衷,变为了质询,为什么他们在新天不在家的时候,拿下了谢掌柜。

莲儿也没想到唐太太会出现在她处理庶务的地方,而对唐太太的质疑,她只是平和地告诉她,谢掌柜的事还在处理,但是也许会牵涉到整个百草堂和唐家的安危,所以不能声张。莲儿原本说得尽量平和客观,可是在黎氏看来这是对她主母地位的极端挑战。愤怒之中,她将一碗茶泼在那个孤女头上,之后扬长而去。

离开的路上,她心中因为出手教训了那个小妖精而雀跃了一炷香的功夫,继而又生出后怕。难道东亭伯府真是牵涉到什么重大案子,那日出了洪家的帮着外人来偷盗兵符,谢家的也是她的陪房,唐家这些人才对她守口如瓶?心中恐慌之极,她便开始每日坐立不安地等着刘忠回来。

等待是难熬的,在这忐忑的日子中,接到了吴节度使夫人送秋宴的请柬。据说吴家老太君带着京中的孙儿孙女来了吴大人任上,打算在这里过年。吴家为了太君到来特地办了这送秋宴。来送请柬的人特意说吴老太君来关西特别想见见当初东亭伯府家的小姐,望唐太太念在旧情,一定要去。虽然吴府和老三的联姻未成,她当初和这种没有功勋爵位的吴家也没什么交往,且她素来厌恶关西这些俗不可耐的女人,但她还是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忘了唐岚临出门时告诫她最近不要出门。

到了吴家,吴家却说老太太染了风寒,不出来待客了,怕把病气过给大家。深秋过后关西的闺阁聚会便少了,一则天逐渐开始冷了,关西的婆娘大多怕冷喜欢在家趴着窝儿,二则快到年底了,掌家的主妇们有着各种杂务,既没多少时间出来应酬,也缺乏时间在家里待客。物以稀为贵,吴家的送秋宴倒是颇得人心,特别是在家闷着多时的小姑娘们,她们不像主妇们有那么多事忙碌,在家闷久了,有机会自然央着自己的母亲姑嫂携带着她们出门。且今年吴府的送秋宴特别说明是邀约了咸阳城中有才华的公子小姐比拼的诗会。要寻婆家找媳妇儿的母亲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收到请柬的多半都是咸阳城中和朝廷关西道的官家和士绅名流家的贵眷。

唐太太无女,家中未嫁的侄女只有新月,而新月整日跟在那个白家的丫头后面,让她连着新月都不喜了。今天有点意外的是她没看到高凌墨,据说是去江南探望病中的祖母了。其他的官家女子她还真看不上,不想在这些她看不上的家中找媳妇儿,此来纯属散心,便毫无负担地在贵妇堆中闲坐着,听着各种闲话,偶尔有人搭话的时候回上一两句。听着这些妇人议论自己的事务,生平第一次她觉着自己嫁了一个好男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有点钱有点地位的,都不断地一房一房地往家里抬女人。虽然他心中一直只有那个玉家的女人,但是在外人看来,他身边只有黎氏一人。唐岚虽现在没有挂实职,但仍是朝廷的二品上林将军,她妻凭夫贵也有皇家二品的诰命,是在座的夫人里品级最高的。众人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巴结,都愿意在她面前说说好话,特别是恭维一下她驭夫有术。黎氏虽然没有里子,但是面子是挣足了的。听了这些话少不得神采飞扬,将这几日的阴霾驱除了不少。

她转头,看到了吴莎莎,这个企图跟老三联姻的女子,看着她像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进进出出,八面玲珑,倒是很会交际。凭良心讲,她觉着这个女子倒是蛮合适老三,老三自小脾气古怪,不会左右逢源。他现在是太子幕僚,若有有一天正式入仕,有这么一个妻子,倒是有助于他的升迁。白家那个丫头虽然能干,是的她能干,这点她不得不承认,但是毕竟没有娘家,无法在官场给夫家助力。转瞬她又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会为那个野种打算起来了。自己的正经儿子还担心不来呢。也不知道新天和新野此次去秋狩伴驾如何了,是否能有机会谋个好的出身。想到此,又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老太太,有太子幕僚这么好的差事偏偏让老三去。

想着想着便觉着坐在这里无趣了,看看宴会也差不多了,有些夫人正整装准备离开,她便也想上路了。她今天不想住在城中,回庄子的路还远呢。于是便打算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半身麻木,无法站立。难不成是坐久了没动,坐麻了?她刚想出声让下人通知自己的女婢来扶自己,却见旁边咸阳知府夫人咚地一声倒地,其他的夫人小姐好像都有些问题,唯有吴家的几个女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黎氏虽然离京已久,但是当年在京中也听过家里大人讲述某些大事件,而前些日子兵符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此时她不若旁的官夫人惊慌呼叫,心中已经猜度出一二。特别是吴家老太太没有露面,想着怕是场面控制不住,怕伤着老人家。看来今日之事不是那么容易善了。此时她很后悔没有听唐岚的。

正乱着,就见关西节度使的卫队开进了花园包围了宴会厅,关西节度使吴悠带着一群卫士走了进来。

“各位夫人小姐,吴某这厢有礼了。今儿请大家来吴府做客,除了送秋之外,也想请各位在府中多呆几日。外面咸阳城中进了奸细,怕大家出去误伤了各位宝眷。本官已经遣人去通知各位府上了。各位在府中住上几日,等市面上平静了,吴某自当送各位回家。”

黎氏明白今日这些官家夫人小姐已经成为人质,成为吴悠控制咸阳城的砝码。

一些官家夫人惊慌中开始谩骂惊叫。纷乱中,只见吴莎莎走到她身旁,戏谑地看着她:“到底是唐夫人,处变不惊啊,小女子佩服。”

“你们想怎样?”

“如我父亲所言,请夫人在吴家做客。”

“你们可知无故羁留官眷是有违天朝大律的,且本夫人有诰命在身。”

此时吴悠走过来:“夫人不愧出身世家,熟知大律。只是吴悠天生比较胆小,又有老母高堂在此,所以特地想请夫人来庇护。”

“吴大人想谋反?”

“吴某不想,吴某只是受先帝所托要保住沂祥太子。然而我等势孤,且吴某是一个胆小之人,万事都想有两手准备。前日虽然拜夫人所赐帮我们找到了兵符,但是也不知道兵符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用,所以在吴某证实兵符确实能调动关西道的三十五万大军,能够保得沂祥太子复位之前,吴某希望夫人能帮我庇护家人。且夫人德高望重,身为二品诰命,也希望夫人能出面说服在座各位,为了咸阳城中的清明,能够一起相望守护。吴某不想血溅咸阳城。”

说到兵符,唐太太心中打突,听吴悠的意思是他们还不知道那是假的。若发现那是假的,那自己和这一屋子的官眷岂不是?想到这里她在肚子里把莲儿骂了个遍。她要充好人,干嘛拉上她,让她的陪房做戏,让人盗走假的兵符。让贼人恨上她。真正是个害人精。

“咸阳城中头头脑脑的家眷都在此,大人想保咸阳城清明,有他们就够了。我不过是一个散秩闲人的后宅妇人,与此无关吧。”

“夫人可比他们重要多了,他们只是这咸阳城中的小吏家眷,而夫人您可是朝廷的二品诰命,唐将军更是皇上倚重的上林将军,唐将军不仅被皇上寄予重望可以调控这关西大军,这些年来虽然表面闲职,其实为朝廷在暗中建下了驭西卫,暗中掌控的实力之大,随便一根小手指就可以把老夫这个被他架空的关西节度使压死。所以夫人,您的安危尤为重要,吴某可不希望您有任何差池,到时唐将军雷霆一怒,老夫承受不起。”

黎氏对唐岚刚刚有的一点温情又被这话给消磨殆尽,他这几年居然做了这种大事?亏她还以为他真是散秩在家,让她自己独自为了儿子们的前途担心不已。她既没有分享他带来的荣耀,如今还要为他成为人质。还不知道他还有多少秘密她不知道的,心中真正地恨上了他,嫁给他二十几年,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外人。

第四十七章 我就是一个外人(II)

我就是一个外人(ii)的分界线

黎氏此时很是后悔,当初没有听唐岚的话,在庄子里不要出来。如今变成了别人的人质。说实话,她有点害怕,应该说是非常害怕。跟着唐岚这么多年,虽说并不得男人心,但是日子安安稳稳,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关西都没有人敢给她这个上林将军夫人脸色看,更何况兵刃相对。她开始琢磨如何能够送出信去唐府。唐家的事她虽然不管,但是唐庄那些彪悍的属下据说在江湖上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如果庄子上派人来救她,也许还有机会。

然而她又想到唐岚前几日离开庄子之后一直没有回咸阳,她知道是跟兵符有关,多半去了那个兵营。不知道家里的人是否能即刻找到他。此次的事情似乎十分棘手,新原平常日子里在庄子里和柜上进进出出管些杂事,这两天也出门办事了,不在庄子上。因为老三出去了十几天,说是去邻镇看药材,但是也不应该这么久。他是太子幕僚,只怕这回真是出大事了。庄子上虽然知道她进了城来了吴家,但是家里主事的只剩下老太太,新月和那个白家的丫头。不知她们是否会派庄子里的人来救她。只是平常日子里,她都看不上这些打打杀杀的粗人,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管用。平时即便唐家的兄弟出门办事,因为知道她不喜欢这些江湖事物,所以在她面前从来都不提。当初新婚时,父亲还建议她应该跟着唐岚学些拳脚功夫,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二来也是增加跟姑爷的交流,多一些亲近丈夫的机会。可是她不屑为之。玉家那个女人出现之后,她就更不愿意了。据说那个女人在江湖上武功是出了名的,她一个伯爵府的小姐为什么要自贬身份去跟那些下贱的人比呢。因为她不懂武功,不愿意跟江湖人打交道,甚至跟普通的商人或者百姓打交道她都觉得脏,所以唐家一应对外的事物她都无法插手,嫁过来二三十年,唐家的人对她反而不像对白家那个丫头那么亲近,她这个主母却终是一个外人。

她不喜欢唐家的人,也不喜欢他们近身侍候她,她院子里除了粗使婆子和巡查的警卫,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东亭伯当然知道唐家不缺武功高手,所以给她的陪房都是精于管理账目庄子的家人,没有会功夫的。平常她出门,除了庄子里统一配的侍卫,近身的都是没有功夫的下人。刚刚成亲那会儿,唐岚给她派了温老大来做车夫,其貌不扬而且有点瘸腿。当时她是京城中的新嫁娘,觉着这种车夫出门,特别是去赴京中贵眷的聚会,简直丢尽了她的脸,用了一次之后,她就让唐岚把他调走。唐岚当时就告诉她,给她问老大是因为她是唐门未来的主母,安全很重要,京城中有很多要人想求着温老大去,他都不屑。在她幼稚地坚持之下,唐岚只得给她配了一些相貌清秀的小厮。后来温老大做了唐庄侍卫的教头,这几年看见她也是爱搭不理的。此时她深深后悔为什么唐岚没有坚持让温老大留在她身边。如果今天是温老大跟着来,也许现在能够带着她逃出去。

这时厅堂中出现了很多黑衣人,一身黑衣且蒙着面,配着长刀,就像从地狱来的鬼魂,无声无息地来,带着冰冷的杀气。不少官家太太和小姐都被吓得尖叫。黎氏此时正在为自己的青春年华哀痛,还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危险。看着唐太太默不作声,吴悠轻轻地笑了一下:“唐夫人,我劝你还是跟着我的侍卫去后院安排的地方休息吧。不要想找人去唐家报信。夫人的车夫和随行的小厮刚刚就是不自量力,已经被我的手下不小心割破了喉咙。”

这话说出来不仅让黎氏脸色苍白,也让在场的一些妇人吓破了胆。吴悠看到这话起了效果,更是笑得恣意:“唐太太或许觉着唐将军还会来救你,只是不知道唐将军如今在武圣将军那里是否有命活下来。”

黎氏心中一阵刺痛,那个男人不是很强的吗?也会遭人暗算?近三十年的爱恨一时间都涌上来,她倒而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就在她有些恍惚之时,听得吴悠更冰冷的语音:“唐庄的人就只有你们三个女人了,其他人即便想回来救你,也需要通过无数层的屏障。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会不会能活着过来。”

“你这么欺负手无寸铁的女人算什么?”

“吴某原也不想,只是职责所在。唐夫人既然问,本官就据实相告。今日太子沂祥会带着人进宫,宫中朝中的人大部分都跟着皇上去了猎场,宫中只有太后。若沂祥太子能够复位,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吴某就要为主子守好这关西道,等待小主子到来,重振一切,将来夺回大位。”

果然是为了沂祥反了,又听见吴悠充满鄙色地说:“这城中若就是原来那几个小官,那倒无所谓。他们原本都是听从我的调遣。然而这里就是有人不长眼,看着你们家上林将军的品位高,就想去巴结,居然听从他的指示跟我作对。如今他们的家人都在我这里,我看他们能做什么。”

周围的女眷们听到这里更加害怕,黎氏也开始脸色苍白,浑身比刚才更加无力,连坐着都坐不稳了。

“如今唐太太您在我这里,我希望唐岚能够有所顾忌,不要乱来。同时我也希望夫人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出去徒惹伤害。此刻咸阳四门已闭,没有我的手令,所有人都不得进出。武圣将军已经派人去唐庄请唐老太太了,我们也知道唐老太太久经江湖,不大看得起我们这些晚辈,所以多派了点人去,希望能干将老人家请来,跟夫人一起做伴,在这里等唐将军回来。”

“吴悠,你这安排倒是想得很周到啊。只是我祖母不一定喜欢出来,她老人家喜欢在庄子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这十几年来黎氏从来没有觉得这声音这么好听过。

“唐三公子,你不是”

“我不是被你的手下烧死在客栈中了吗?就你那点小手段,也配?”

“配不配都不重要,吴某希望三公子能认清形势。”

“什么形势?就以你们这种以手无寸铁的妇孺来要挟的卑鄙小人也能成事?”

“吴某不才,只是奉先皇之命行事。”

“先皇让你们谋反?让你们扣押朝臣家眷?”

“年轻人,你不懂,老夫也不跟你计较,你走吧,等你父亲回来了再来跟我们谈。”

“吴悠,你难道没听说过三爷不喜欢假他人之手来做事吗?你今天将我大娘扣在这里,就是损了我的脸面,就是不给唐家面子。我怎能放过你。咱们按照江湖规矩决斗。”

吴悠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是比起唐家,那些粗浅的功夫简直就是儿戏。这种情况,他只能孤注一掷,突然跳起落在唐太太身边,刚要将手中匕首架到唐夫人脖子上,就觉着腕中一寒,便拿不住了那匕。新杰尚未出手教训他,旁边的黑衣杀手突然阻止了他。吴悠登时火起:“你疯了?居然帮着敌人。”

“吴大人,到底谁是敌人,还真难说。”说着取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吴悠惊呆了:“你不是”

“我当然不是,吴悠你真是丢人,居然想用外番杀手来伤害自己的同胞。你那些外番的杀手早被我们做了。这里的人都是唐家的。”

唐太太这才惊魂中反应过来:“你是咸阳城中平安客栈的陆掌柜。”

“承蒙夫人看得起。”

第四十八章 我就是一个外人(III)

我就是一个外人(iii)的分界线

还真是承蒙夫人看得起,黎氏的眼中平日只有点石成金的百草堂的生意,至于集聚了大量江湖人和精卫的平安客栈和货栈因为都是粗人,还真入不得夫人的眼。就是这咸阳城中平安客栈唐夫人也一次都没去过。能认识陆掌柜还是因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绸子当初看上了陆掌柜,老太太保媒将她像嫁孙女儿一样嫁过去,黎氏还就那个时候看稀奇,才第一次认识了陆掌柜。此外也就是过年过节这些掌柜到家里来道贺的时候偶尔碰见而已。

此时,这些黑衣人均取下了蒙面的黑巾,唐太太一眼看过去有些眼熟,但是都叫不出名字。

唯有新杰一身深蓝色文士服,挺拔潇洒地站在吴悠面前,在这刀光剑影中那从容的姿态仿佛是在谈论一道茶的好坏。唐太太第一次觉得这孩子很帅,

“很惊讶吧?!这些杀手都不是吴大人熟悉的响铃帮的人。”

吴悠一时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这几年响铃帮虽是一个江湖中的存在,一个没有败绩的杀手组织,但只有他和沂祥身边的亲信最清楚,那是他们花重金培养的一批死士,无论武功,传讯和组织进退都是用了最好的师傅。这么多人有武功又组织且需要不断培训提高,怕被皇上和沂义的人发现,怕被平鸾阁猜疑,他们用了江湖上的响铃帮来掩饰,常年不断地接着暗杀的生意。这生意也是对这些杀手的最好的历练,收入也可以补足一部分高昂的费用。这次起事,除了派出三分之一去保护沂祥,随他进京,三分之一跟着武圣将军的人去攻打唐庄,另外三分之一留在咸阳城内。他将这三分之一中除了少数撒到城内几个暗桩处去巡查之外,其余的全布置在了他的府邸。按照原先的计划,去唐庄的人捉到唐家老太之后就将她送进吴府。吴府将所有官员的家属扣在这里,直到这些官员全部为他们所控,且签署了檄文再无退路之后才放他们回去。

这府邸除了响铃帮的杀手将近三百人,还有他的节度使卫队五百人,要控住一堆手无寸铁的女人相当容易。但是他们也早就算到唐家是不好相与的,所以才会在府中集结这么多杀手。自从新杰连续拒绝了吴莎莎和高凌墨的婚事之后,他们也知道唐家只怕是很难站在他们这个阵营的。既然无法收服他们,而不幸的是唐家的根基又在他们势力能够有机会生长的关西,那么就只能想办法钳制他们。只待京中大势一定,狩猎场那边杀了沂义,唐家就没有了维护的对象,到时就不再是敌对面的力量了。唐家看的是太后的面子,只要宫里陈家那个老太婆被拿下,唐家没准还会掉过头来帮他们。这计划本是高先生随沂祥进京之前和他商量好的。虽然高先生都觉着拿妇孺做人质有损仁德,吴悠还是劝他非常时期,只能非常对待了,否则他如何能对得其先帝的嘱托。若没有这种从龙出生的功绩,吴悠此生也无望能封阁拜相。

为了进一步确保此次起事能够得手,吴悠还背着高先生接受了突厥人的相助,咸阳城中还潜着一百个突厥勇士,这些人一部分跟着响铃帮的人进府来执行对人质的关押和守卫,一部分在吴府外围接应。

如今,没有看到去唐庄的人手回来,反而是唐三公子带着唐家的人顶替了他响铃帮和突厥的杀手进入了府中,在外围的突厥人和府里的卫士都没有觉察,没有发出任何警示。吴悠觉得背后阵阵发凉,看着新杰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吴大人一直这么盯着我看,本公子脸上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新杰优雅地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文士带,谪仙般优雅的动作看得那些此时尚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年轻女子们芳心阵阵失落。即便是站在他对面的吴悠也不得不感叹,这种人才居然无法收到手下。

“还是吴大人觉着本公子此时在这里让您觉着碍眼?”

“三公子此时怎会在这里。”

“你以为你那几个手下和突厥蛮子能将我困在大场镇?或者确切地说,是将我的替身困在大场镇?吴大人在朝中久经风雨,不会这样轻易就将吃惊的表情写在脸上吧。”

吴悠此时手在袖中握成拳,他很想挥在新杰那充满戏谑的笑脸上,也想去揍他的属下。

“其实您不必那么生气,我压根儿就没去大场镇,所以他们自然就困不住我。而我那替身可是江湖上有名的金蝉邱伟钊,你的属下认不出来实属正常。只是你那几个属下太过恶毒了一点,为了烧死我,不惜伤及无辜,连一个刚刚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所以邱兄现在正在吴大人的依兰苑中按照他做事的标准惩罚恶徒。”

八天前,他的部下就回来报告说他们按照计划将唐家现在在关西主事的唐三公子困在了大场镇的客栈中,并纵火将他烧死在了客栈中。此时新杰如此对他说,他的不只是背后发凉,连心都在寒颤中。依兰苑是他宠妾郭一兰的院子,郭一兰是响亮帮帮主郭一凡的妹妹。郭一兰的院子是府中警卫最多防守最严的地方。若邱伟钊在那个院子里,说明整个吴府都在对方掌控中。那日跟踪处理新杰的正是响亮帮主郭一凡带人去的。

“你们怎么进来的?”

新杰轻笑一下没有开口,看了看陆掌柜,陆掌柜便自觉地替少爷解释道:“陆某离开了平安客栈就不大会侍候人,所以今儿一来就不小心打翻了你们给夫人小姐们准备的茶水,只得另外备了一些。但是没有你们原先下的那种软经散,所以只得跟百草堂的顾老夫子拿了点髓安放在茶水里装装样子。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太太小姐们就不在觉得下身浮软了,可以自行回府了。之后,咱们实在不喜欢你府里那些侍卫,所以就给他们熏了点顾老夫子配的安神香,他们现在正困着呢,睡得香甜。至于你那些响铃帮的杀手和突厥人,早几天咱们就陆陆续续在青楼和酒坊中把他们换掉了。反正他们平日里不是蒙面就是易容,谁去替换他们旁人都不会察觉。”

“你们将他们如何处置了?”

“前几天他们吵得很,我就让伙计们给他们喝了点药,然后丢在平安客栈的地窖里了。今儿才让他们出来透透气,送去知府衙门的大狱了。”

咸阳城中显然全盘落败,他只希望其他几路人马还能幸存下来,能来援救他们。五天前唐岚离开了唐庄,他们的人跟踪他,发现他秘密地进了西林卫,响铃帮的杀手给他下了药之后,他功力全失,被响铃帮的人追杀到了江边,落水而亡。如今西林卫无主帅,无兵符,无人能调动,减少了他们起事的最大威胁。

原来以为一切进展顺利,今天才敢出手一击。但此时唐三公子在眼前站着,他就不知道响铃帮对唐岚的追杀是否真像他们报告的那样成功?郭一凡那人太喜欢粉饰太平。

“吴大人是在等武圣将军还是在等去唐庄的人回来?若是等去唐庄的人,我劝你就此作罢不。无论是哪一边,我劝大人都不要等了。先说武圣将军,他已经自顾不暇了。而且这百天来,他从未安心见过谁。”

第四十九章 我就是一个外人 (IV)

新杰的话被一个青衣小帽的后生打断,如果熟人便能认出,这是青木茶社的伙计,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奔来,新杰稍稍皱了下眉头。

“少爷,杜冲将军给您的信。”

新杰微微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信边拆边问他:“你从哪边过来。”

“回少爷,小的是分配在离西门六里地的线门沟。”

“从线门沟到城门六里,从城门到吴府两里半,总共不到十里路,你居然跑成这样,平时的修为太差。回去自己到你们管事那里领罚,每天比同班的人早半个时辰起床,让教头给你多加半个时辰的轻功和内功。一个月后自己来庄子上见我,如果到时候考校不过,就别怪爷不看在平时的面子上。”

这后生平日里在青木茶社因人聪明机灵,颇得高飞喜爱,就是有点喜欢小聪明,练功的时候偷点小懒。他没想到少爷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点他,特别是在这么多夫人小姐跟前。他今天得了这个差事,本来是来众人面前露脸的,结果碰了少爷的黑脸。从此以后便痛定思痛,发奋练功,三年以后便在青木堂关西道崭露头角,成为关西道大统领,五年后奉命参加朝廷的武举选试,一举成为武探花。后又因数度立功,在朝在野都曾名动一时,成为天朝有名的双钩将军。

而平安客栈的陆掌柜此时看向新杰的目光扇动了一下。他们虽然受命于唐家,但没有和他打过太多交道,只是知道他花名在外。此次是新杰临时调遣,出招布局已经让陆掌柜非常赞赏,此时新杰对手下的态度,更让他觉出,这是唐门中最有潜质的少爷。

吴悠此时觉得很不自在,自己完全被忽视了。虽然是败了,但是对方并不把他当一回事,只是放在一边,忙自己的去了。训完了手下又开始慢条斯理地看信。根本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而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度又让人不敢喘大气。

新杰看完信,慢慢地折起来,放入口袋中,又看了看周围,才慢慢地开口:“刚才就跟吴大人说不要等了。杜冲将军的信里说他和我父亲已经将武圣将军拿下,由于其拘捕,已经就地正法。关西道东营已在我父亲的掌控中,而他在顺利完成事情之后现在返回西营值守。而关西所有的要道此刻都已经被西林卫接手。他们只接受我父亲的命令。原关西道东西二营此刻若非得我父亲命令,以及他手上的兵符为信物,任何人不得调动。”

虽然极为不愿意承认,但是吴悠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的人败得一塌糊涂。这么多年的谋划,这么多年来对于将来封阁拜相的期许,在这一时刻都彻底破裂。他无力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这凳子旁边本是站着咸阳知府范大人的千金,出事以后她受了点惊吓,开始一直站不起来,现在刚刚觉得能活动了,便想站起来离吴悠远点。哪知此时吴悠突然坐下,她的裙摆落在那凳子上,正被吴悠压下去,将她往前一带,将要跌倒,朝着新杰扑去。新杰赶紧出手将她扶住。

范小姐刚刚站在一边看着新杰从天而降救了她们,早已芳心暗许,此时又得他相扶,羞得满脸红霞飞。羞怯地向他看去,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眼光始终都在吴悠身上。继而又听他对吴悠说:“吴大人,此局已定。还望吴大人差人将城防军几位首领的孩子还给他们。其实我的人已经找到了那些孩子的所在,只是不愿意再多伤人命,也算大人积善行德,放了那些幼童,将来上奏此事,也可请皇上宽原一些。”这些孩子是前些天他们秘密绑架的,都是城防军几位长官的幼子。

新杰的声音本来就富有磁性,浑厚温润的嗓音很有吸引力,此时融入了感情,更加动人,连吴悠这种老官油子都为之心动。

“悠儿,放了那些孩子吧!”原本说身体有恙无法待客的吴老太太出现在厅堂中。吴悠听见母亲的声音激动地站起来。他就是防着今日有变,怕老人家经不住惊吓才提前将老妈送到别院去避开的,哪知唐家的人还是找到了她。接受到儿子探寻的目光,吴老太太清晰地表达:“儿啊,这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你和高先生谋划得不好,而是你的对手强大,时也命也。放过那些无辜的孩子,也放过你自己。”

新杰心中感谢吴老太太,但是却不得不说十分惋惜,这个事情不是你放过谁就能被原谅的。谋逆,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即便皇上开恩,能保住命,家人也难免被没入奴籍。吴老太太已经年过古稀,如今还有面临这种磨难。然而这就是大位之争的必然后果,有人辉煌就必然有人被打落尘埃。

在经历的一系列惊吓恐惧之后,唐太太终于回到了唐庄。她第一次体会到唐家的强势武力还是非常有作用的。她记得自己站在吴府门口等车是,吴府内外都被唐家的人控制,她一来到大门口,无需像其他官眷一样瑟缩惶恐。有身手不凡的新杰带着人护在她身边,在门口一直等到她的马车来了,新杰又吩咐了四个侍卫跟车,才让她安全离开,他自己折回吴府去处理事情。在等待那段极短的时光里,她明显感到其他官家家眷对她艳羡的目光,有个能干的儿子护着,而且这个儿子长得还不错。她决定以后要对新杰稍微和善一点。今天看那些官家女子的意思,都颇为中意这个儿子。看来她好好替他寻门好亲事并不难,她要选一个能够将来帮着新天新野走仕途的,她能够拿捏的媳妇儿。在回程的马车上,她将今日见的小姐们一个个过了一遍,回想她们当时艳羡的眼神,看来只要她看中的,对方多半都不会有问题。不过咸阳城中的选择有限,也许她还是应该通过娘家去京城找。自己应该早想通这点,新天和老三的兄弟关系还不错,老三的助力也会成为新天的助力。至于白家那个丫头,给他做做平妻或者贵妾就差不多了。一个孤女,及无靠山,又不可能帮衬唐家的兄弟。

第五十章 我是一个外人 (V)

车停到了庄子门口,跟着唐太太出门的丫头婆子并未看到平日里来接太太的软轿。不仅如此,连平日里门房出来帮着拿东西帮手的人都没有出现。倒是看着几个人都忙着进进出出在拾到东西,并无管事的来招呼他们。这些婆子自唐太太从东亭伯府嫁过来就在她身边,平日里在唐太太身边是指颐气使惯了的,唐门中人因着老太太拘束着,从来不跟他们计较。今天她们在吴府受了惊吓正气不顺呢,回来居然没有人搭理,便着恼了。其中李嬷嬷是常年跟着唐太太出门的,首先跳下了车,边朝门房走边大声抱怨:“这人都死哪里去了?太太回来了你们也不出来接着,门房的人都死绝了?还不去叫软轿来?”

一众做事的人愤怒地转头看了她一眼,都接着忙手上的事情,没人理她。她也突然觉着气氛不对,刚想开口继续骂,这时一个低着头在看青石板的人直起身来,李家的认识这是前院儿老爷书房那边的侍卫头儿,冷冷地看向李家的,李家的只觉着浑身一激灵赶紧闭上了嘴。那个侍卫头看她老实了,倒是耐着性子开了口:“嬷嬷赶紧送太太回房休息吧。嬷嬷刚刚说得没错,今天这里死了人,门房的兄弟都受了伤,此时大家都忙着,没有空手。”

唐太太在车里听见,才想起今天在吴府听见吴悠说的派了人来唐庄,想着中午那阵势,只怕来唐庄的人也不少。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婆家,她赶忙挑开帘子看看周围,只见东西凌乱,倒是没见死伤的人,只怕已经被清理过了。她赶忙自己下了车,带着丫环婆子朝着庄子里走去。一路走来,倒是看到青石板地上散落了不少东西,看着像兵器之类的,只是她不懂,地上还有好几摊血迹。看那阵仗,只怕今日这里有不少伤亡。

她当初嫁到唐家的时候就奇怪过。无论京中唐府,咸阳的老宅子还是唐庄,门房前院儿都有不少残缺不全的人,按理说这大家族为了脸面,在门房都会用些长相不错的机灵人撑门面。后来才知道,这里门房的人大多数都是在江湖上混过,有些头脸的人,或是在军中跟过唐家主子的人。这些人大多因为受过伤,不适合做活儿,唐家便收留了他们,找些轻松活计给他们过日子。这些人大多同袍情谊重,或是讲究江湖道义,一荣俱荣一损即损,刚才李家的说话显然将这里的人都得罪了,她只有赶紧走。稍慢点说不定哪个粗人看她不顺眼,做出点出格的事,她就冤了。她现在心中有些怨恨父亲,当初给她挑什么人不好,非要挑这么个行伍出身的,这么多年他的这些属下哪一个将她当过正经主母,都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罢了。

唐太太回到院子里换了衣服就懒懒地躺在那里,倒是刘家的来提醒她,应该去给老太太知会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回来总要去报个平安吧,好歹那是她的婆婆。黎氏这才不情愿地起身准备过去。

那一边唐老太太早就得到了黎氏平安回来的信。见人家不来报平安,她也无所谓,这个媳妇儿几十年了都是那个样子。一个伯爵府的大小姐,在娘家有人护着宠着。到了婆家,她这个做婆婆的一向宽容,并不要媳妇儿立规矩,唐岚又没有那么多小妾女人给她添堵,日子也过得舒坦,所以到老了在这为人处事上都没有长进,从来没有为人着想的习惯。今天出去受这惊吓也是自找的,唐岚出门前就叮嘱过她最近不要出去,而做媳妇儿的也是唐家才这么自由,出门赴宴都不用给婆婆大声招呼就自说自话地走了。等她知道的时候,黎氏已经出了门。接着新杰就送信来让她防着有人偷袭唐庄,以及咸阳城中吴府宴客的事。老太太本来想派人去将黎氏追回来,但是又怕打乱了新杰的计划。后来一想,既然新杰都计划好去救那些官眷了,再多一个他大娘也不多。没准儿这样他大娘跟他的关系还能缓和些。也要让黎氏经一些事,她才懂得家里的儿孙们维持这偌大的家业不容易。否则她被呵护得太好,一辈子都长不大。

原先因为黎氏从伯爵府嫁过来,一个娇滴滴的文弱千金,他们不想苛责她,所以很多血雨腥风都没有让她面对过。如今孙子们都成人了,她自己也年过花甲了,也该让黎氏懂些事情。即便不指望她将来能真正辅助岚儿掌控唐门,至少不能给晚辈们添乱。唐家的家业需要有建树的儿孙,也需要一个能够撑起这片家业的媳妇儿。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很满意的,只是不知道新天会有个什么样的。想到莲儿,老太太心里觉着很温暖。

今天也是三年来这个孩子到唐门之后经历的第一场实战。原先也没有想让后宅女子冲出去,庄里的唐门精卫和管事庄丁实力不凡,而且即便攻破了庄门,庄子里的机关消息也不是外人随意能破的。不过庄子里总是不要放人进来窥探的好,不到最后,不走那一步。

然而来的杀手比他们原先想的要多,准备的各种暗器不少。第一轮庄子里几个门的守卫都有损伤,连前院是三大侍卫统领都有一个重伤。莲儿很聪明,在庄子里侍卫给安排在瓦堡寨外围的精卫发信号让他们里应外合的时候,莲儿让人将装有喷过水的草药布包投掷到顺风的东门,趁着眼迷了眼那一刻,一阵弓箭射过去,对方就损伤不少。又让人庄子西面养的大批的牛群赶了出来,从后面激怒了牛群,让庄子里会驱赶牛群的人将牛群赶去西边集结的杀手,将尚未反应过来的杀手踩踏了不少,那边敌人的阵脚顿时就乱了,外面的精卫又从瓦堡寨外围攻进来,双方里应外合很快瓦解了西面的敌人。顿时缓解了其他各处的压力,给了大家喘息的机会,在敌人尚未有机会踏入半步时,杜冲将军的援军就到了。正规军的人数多,且阵势严明,很快便瓦解了那些杀手。那些杀手有几个漏网逃走,其余全被杜冲将军俘获。

莲儿陪着唐老太太出去给杜冲将军致谢,应对招呼无不贴切。将军军务繁忙,完事就赶着去下一个地方。莲儿将老太太送回房中之后,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提着伤药去看那些庄子里受伤的人。陈碧颜派了嬷嬷去看了几次,无论是正面的还是从旁边悄悄去看,回来都说白姑娘是真心实意地为庄子里那些伤员在疗伤,庄子里的侍卫都觉着白姑娘是真心善待他们。绝非做样子。陈碧颜当初担心的是莲儿出身江南世家,又在宫里长大,怕她会像黎氏一样不习惯跟这些江湖人打交道。现在终于放心了,即便自己不在了,这唐门也有能够撑得住的主妇。要统领这些武人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关键在于要让他们认同,要让他们觉着你值得他们诚服。今日对战时的杀伐决断,战后对属下的真心救护,都是赢得这些人的最好方式。

第五十一章 我就是一个外人 (VI)

新杰处理完吴府的事之后,便有人来将庄子里的事情前前后后他都已经听人详细报告过了。知道奶奶和他的丫头一切平安,就放下了心。也就安心在咸阳城里耽搁了两天忙完了一些收尾的事才回去。到得庄子里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他直接去奶奶那里先问安,陈碧颜屏退左右,将他留下:“我知道你挂着那丫头,她挺好,你这会儿回去她不在,她在新月屋里给她疗伤敷药呢。那天新月这丫头就是沉不住气,冲出去跟着温老大他们动了手,被对方的暗器伤在背后了。这几天伤口在收,丫头自己亲自去给她换药检查去了。刚刚过去,估计还有有一会儿才过来。趁着这空儿,给我说说京里如何了?”

“京城一切都在掌控中。昨天早上信报您老人家应该收到了,太后在宫中一切都好。只是京中百花堂派去保护太后的人损失了三个,其中有桂姐,是在沂祥带人攻击宫门之前就被人出手在宫中暗害了的。”新杰说到这里看着奶奶很沉痛的表情。桂姐原来是陈碧颜身边的大丫头,从小跟着陈碧颜学的武功和医术,百花堂建立之后,老太太就放去出去历练,这些年来逐渐成长独挡一面,已经升了百花堂京畿道的精卫统领。

“桂姐的功夫也算不错,这些年一直小心谨慎,怎么会?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据说是为了给太后挡暗器,对方暗器上的毒药见血封喉,是苗疆毒王的噬命。”

“这事儿苗疆的人也插手了?”

“孙儿觉着没那么简单。若是插手沂祥的事,他不会在沂祥到达之前动手,那不是给咱们报信儿,给沂祥添堵吗?我觉着这事儿是想渔翁得利的人可能性最大。”

“其他的哥儿几个我还真看不上眼。”陈碧颜有时候想想这事儿也觉着开心,姐姐曾经贵为皇后,现在是母仪天下的太后,然而她的子孙可没她的争气。在她看来,那几个皇子中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是沂义了。其余几个不是上不得台面,就是过于阴狠不适合为君。

“嫡亲的也许没有,怕的是上一辈就不甘心的旁支。这几年他们虽然少有出来作乱,但是现在这个时期特殊,我已经派人在查这事,同时也给咱们家增加了警卫。”

“你大哥他们那里前儿也是来了信报说一切平安有惊无险。这事儿表面上算是过了,但这后面的牵扯只怕更加复杂了,但是急也急不来,只能让人家慢慢演绎给咱们看,咱们帮着修修史书。”

“您老人家真是英明。”

“如今高先生在何处?”

“天牢,皇上准备亲审。”

“高德清一辈子为人正直,他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如果能帮就帮,不要为难他吧。”

“孙儿明白。”

“你家太太因着今天的事估计后面会善待你了,你见着她还是要谨守做儿子的礼仪。”

新杰没有说话,唐太太对他的伤害已经让他痛得麻木。早已不想和她计较。若不是因为有奶奶,他早已不想回到这个家来。唐太太最怕的就是他算计这家中的家业,那些正是他不在乎的东西。如今有了莲儿,他觉着自己有了家的感觉,只打算奶奶在一天,好好孝敬老人家一天,若有一天奶奶离开了,他会带着莲儿自行离去,他相信那个小女人也不会留恋这份家业。想到那个小女人,他心中的暖意更甚。

和她牵手以来还真是离多聚少,这小别胜新婚的激情不仅燃烧了他自己,就连那稳重淡然的小女人都被他推向顶峰,化为片片飞絮。这浴火之后的娇人仿佛一块粉色的温玉,色泽诱人,温暖细腻,滑不溜手。

“丫头,如果有一天我从这里净身出户,咱们和这里的任何家业都无关,你会不会觉着惋惜。”

他本来期待着听这可心的小女人说一声不会,哪怕他身无分文也会和他浪迹天涯,然而她居然说了一声:“会!”

他诧异地看着她的眼中闪过狡黠,一双如春水般的眸子里充满了笑意,明眸善睐间的魅惑,即使让他祭出自己都无所谓。

“如果你不曾让我插手百花堂,也许我无所谓,但是你已经让我详细了解了它,我就会舍不得。在这世上,无辜且无助的女人太多,世人给她们谋生独立的机会少之又少。我当年是幸运的,有太后和老太太庇护,有大少爷和小九相帮,如今才能幸运地碰到你。如果咱们离开,百花堂能够继续正常运作,能够继续给那些可怜的妇人提供庇护,我就没有遗憾。如果接手的人不能好好运作它,甚至用它来谋了私利而失了奶奶和姑姑创办它的初衷,我就是拼了全力也要将它夺来,也会让你尽了全力帮我夺回来。”

第五十二章 慈母爱心之吾儿婚事(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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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不在乎富贵,但是在意人心。不希求你给我诰命加身,却在意你是否能跟我携手共进,是否真正尊重我。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这么多可悲的女人,除了命运错瞬,除了男人薄情,还有的时候是女人自己作践了自己。我想要百花堂,就是想要那些自以为女人就是要靠着男人,没有男人就无法生存的女人明白,有一双手,即便没有锦衣玉食,但是粗茶淡饭总是能有的。有一个地方是她们百无聊奈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投奔的。即便将来咱们没有了百花堂,我也要有一个千花堂,万华堂。你是我的男人,我希望你能帮我,如果不能,我自己也要去做。不要想我跟你浪迹天涯无所事事。你若是觉着我野心太大,你现在返回,我绝不会怪你。我这几天想得很明白,若你愿意容忍我这个为常人所不容的野心,我会觉着我是最幸运的女人,我会非常庆幸自己爱上了一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若你不能容忍,我也无法放弃这一切,我宁可将对你所有的爱意埋藏于心。我不会再接受别的男人,但我还是会竭尽全力去做我想做的事。”

莲儿的回答让新杰静默了一阵。虽然表面上他面无表情,好像十分平淡,但是心中去澎湃起伏。多年来,自从兰馨之后,无论是想嫁给他的,或是他曾经动过意念想娶的,不是看中他的家室钱财,就是为他的外表所迷惑。无论是唐家还是玉门,对世人都太有诱惑力,这是他深知的。这些年他行走花丛,却不留情,便是看不上那些势力的女人。如今自己全身心地付出,他担心过自己是否被迷惑,此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而莲儿身边一直有大哥有小九,他一直不确信她心中是否真是有他,但是此刻小女人说话态度的恣意,反而让他心更踏实。

“放心,你尽管去做你喜欢的事,我会站在你身后保护你的。”

“你最好想几天再答复我,不要这么快,免得将来后悔。而且我很贪心,我的要求不至于此。”

“还想要什么?”

“你的心,我不管你以前有过多少女人,有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但是人的一生很长,我终究不是最好的那个。若是有一天,你的心里有了别人,你需要放我离开。”

“丫头,是不是我宠你还宠得不够,居然有这种想法。”

“不是,是我太害怕。我的男人太优秀,会有很多桃花缠绕的。”

“那你就拿大剪子把她们都剪了。”

“你若花前李下不自觉,我剪了这枝,那枝也会冒出来。”

“丫头,我不能答应你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出错,但是只要是我有意识的时候,我保证将自己修理得干干净净。而且我的心已经放在你手上了,收不回了。”

自从那天从吴府回来之后,唐太太就开始忙碌,原因无他,是为了几个儿子的婚事。黎氏原来也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人,只是这么多年在唐家一直不顺心,故而很多事情都消极对待。从吴府回来之后,她突然觉着人生无常,便更加想让儿子们早点成亲。原先她碍着唐岚的意思,不好强着给他们找,这次事件之后,她不想再等了。虽然她不承认,但是这些年来,她或多或少是有些惧怕唐岚的,然而这次差点丢了性命,她便顾不了那么多了。更何况她觉着现在她将老三的亲事也一起提,唐岚应该给她面子。充分显着她这个嫡母是关心这孩子的。当然也就是她自己想当然地认为如果她给老三寻了好的亲事,那白家的丫头做个妾侍就足够了。

而另一件事促进了黎氏在此事上的坚定,就是她派去京城的人尚未赶回,京城东亭伯却已派人来见她,并给她报喜。皇上对唐家有功的几个子弟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朗,已经让吏部和礼部在议给他们的封赏细节了。虽然具体的官职还没下来,但唐太太知道儿子和侄儿们即将受封之后,兴奋得大半夜都睡不着。两个亲生儿子到底最后还是不负众望,有了功名。当初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入仕,她无论怎么说都不管用,老爷和老太太也不帮她,让她气了很多年。京中手帕交的几个姐妹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了官职,每次聚会提起来也有脸面。就是连说亲,因着这两个孩子没有功名在身,她想要说个高门媳妇儿都不好意思。如今以唐家的背景,儿子们都有了前程,黎氏觉着哪怕说个公主都不为过。于是,她让东亭伯府来的人捎回去的信里,让东亭伯帮着张罗几个少爷的婚事,还专门提了不能忘了老三。如今两个儿子有了功名,而老三还是一个白衣,怎么都灭不过他大哥的顺序去,这家业就只能是长子来继承。黎氏看着老三就更顺眼了一些。

原先在唐老太太寿辰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家来相看过唐家的几位少爷。后来因为唐岚拒绝了吴家给吴莎莎的提亲,对于其他给新天等人的提亲又置之不理,外面的人传说唐家已经有选定的媳妇儿了,这才稍稍消停了。现在唐太太起了这个心,就通过来往的夫人将这风放出去,在京城亲友的也从东亭伯府得了这消息,自然也不是人动了唐家的脑筋,于是乎外面的人都知道,唐家要给几位少爷议亲了,而不是原先猜度的说几位少爷都已经内定了亲事。想要跟唐家攀亲的人恍然大悟自己原先走错门路了,唐家这事儿做主的还是唐太太,而不是唐岚。于是乎,唐庄一时间变得门庭若市。

当初吴悠派人来袭击唐庄时,庄子上有不少人受伤,莲儿每天都忙着和百草堂的大夫一起给这些人疗伤,有时人手不够,还去百花堂调些有经验的妇人过来帮着照顾伤员。而京中和咸阳变故之后,太子派来见新杰的人和给他办事送信的人也骤然增加了几倍,当初在吴府新杰救了那些官眷之后,不少人存了感恩之心,登门道谢的,送礼物来的,每日川流不息。又多了这批说亲的人,更是显得有些过于热闹。这些来议亲的不只是咸阳城中的人,还有不少是得了信儿,从外地甚至从京城派了人来说亲的。来的人大多原先没有见过新杰的,这次来都想方设法找借口见见他。

他原先以为只要人家知道他已经跟莲儿订了亲此事就了了,只是没想到唐太太跟来访的人都说白姑娘只是一个妾侍。这让他很恼火,也很对莲儿愧疚。若是按照他往日的脾性,早就跑去黎氏那里发作了,可是莲儿拦住了他。

“原谅她吧,她也是好意。毕竟她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她这次这么积极,无非是想弥补这些年对你的愧疚。说实话,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无论怎么对外面说,你只要跟老爷和老太太说好了就行了,他们自然会跟她说清楚的。”

第五十三章 慈母爱心之吾儿婚事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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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姐今天很高兴,父母亲都同意她去唐门议亲。想想那天三公子风姿卓越出现在那里,救下了一众官眷的英武样子,她就无法心中不溢出蜜意。前两天想起他有订亲的表小姐,她曾经失意挣扎了很久。父亲怎么说也是一方知府,朝廷的六品官员,唐新杰再是英雄,唐家再有钱,三公子也只是个白衣,自己要嫁给他已经是低嫁了,若不能为正室,范家丢不起这个人。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跟父母提出了要嫁给新杰时,母亲虽然反对她去做小,而且对方是一个庶子,但父亲却极力赞同。父亲当时的理由是他绝非池中之物,咸阳城中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是父亲一直跟京城中的大伯频繁联系,寻求升迁的机会,对太子身边的动态一清二楚。

京城中很多拥立太子沂义的人,对太子身边的人都很清楚。一个未来的君王,如果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即使现在在太子位置上也难保有大位。且他今日对属下的态度多半就是将来对臣下的风格。所以这些人对沂义身边的重要幕僚都逐一研究。新杰虽然低调,但是作为吏部的老人,范知府的兄长范侍郎看得特别清楚,这个年轻人能文能武,胸中策略,运筹帷幄之才怕是比朝中很多老重之臣不差。他本人又是太后的姨外孙,现在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只要太子登基,他的前程似锦是可预见的。

所以当范小姐战战兢兢去跟父亲说,想让家里托人去谋这亲事时,范夫人骂她的话尚未出口,就已经被范知府连连夸赞她有眼光。范知府当时就兴奋地计算着这门亲事将带来的好处,给范知府的仕途,范府长子范小姐的哥哥未来的前途带来的助力。

得到了父亲的支持,他们就找了合适的中间人。今天听中间人说唐太太的意思是让那位白家的表小姐做侍妾,现在外聘的才是正妻,范家就更加雀跃。连范家的大公子都活跃起来。范知府一直想跟唐府拉上更近的关系。范大公子范景忠,从范知府到咸阳任职之后,就被送去了瓦堡寨的唐家家学。唐家家学中不仅授文科,也教武功和兵策。只可惜这几年唐家嫡系的子弟都已成人,或是像小九,因不参加会试,早早就回家帮唐老太太打理庶务,或是随到军中去历练。留在家学中的多数是唐家旁支或是唐家军中亲近属下的子弟,庄子中各种人员的子弟,或是咸阳城中幕唐家名的世家子弟。

而在家学之中,唐家几位成年公子,特别是唐门四少几乎是这些小学弟学妹的膜拜对象。无论是琴棋书画,武功策略,他们都以四少为目标。如今范景忠听说要跟三少去议亲,他如何能不激动。在学堂里,他和高翔是最好的朋友,高翔是高飞的堂弟。高飞这两年为三少打理月华轩和青木堂,行为做派在咸阳城都是顶呱呱的。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议论高飞如何能干,又有啥惊人之举。而在高翔转述高飞的话,说他那些本事大部分都是三少指点的。这样三少对这两个后生来说就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这一日散学之后,两个人又在一起,范景忠说起了这事儿,范景忠还在兴头上呱噪不断,高翔却已经开始担忧了。他崇拜三少,但也知道三少跟兰馨的事儿,这是他觉着三少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然而这几年他将兰馨母子养在咸阳城中,他又觉着三少颇为侠义,没有对女人赶尽杀绝。而且他也从高飞那里听说了白姑娘的事,如今若唐太太开始给三少议亲,只怕三少会很为难。他想帮帮三少。

“这事儿这样只怕不妥吧。”

“有啥不妥?”

“你可知道三少喜欢白家的表小姐?”

“我知道啊,但是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唐太太不是也说了吗,白小姐因爱慕三少,但是家世门楣不配做正室,只能是贵妾。”

“只怕三少不会如此作想。我听堂哥说,三少很看重这位表小姐。现在之所以没有成亲,是等着将原来的亲事退定了,再迎娶白姑娘。只是那兰馨姑娘也特让人淘神。自己不检点,跟了野男人大着肚子上了花轿,被三爷赶出来,没有拜成堂。但是三爷也是个侠义的男人,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大着肚子在外面冻死,就把她养在一个小院儿里。原指着她有了孩子,能安安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哪知道这兰姑娘脸皮真是厚,这么多年一直追着三爷,要三爷娶她。三爷因着原先烦她,不想见她,而且又没有可意的人,如今不同了,看中了白姑娘,就想把这婚事正正经经办了。这就自然要将原来的婚约清理干净了才能请新人入门。”这新杰在咸阳城中的朋友都知道他看重莲儿,但是又没有传婚讯,少不得自说自话地帮他找些借口。

不过当高翔将范景忠的话学说给高飞听的时候,他知道三少的麻烦来了。那小子这几年虽然过得也辛苦,但是他既然找了他只能看看的绝好的女人,那就让那小子烦恼一下吧。他偷着乐了起来,琢磨着是否先提前给那小子放放消息。

第五十四章 慈母爱心之吾儿婚事(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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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边,范景忠自然回家将三少和兰馨的事告诉了父母,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他们倒是不担心三少要娶白姑娘的话,这年头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自然以唐太太说的话为准。就是兰馨的事,他们也不担心,当年咸阳城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三少的错,反而觉着三少是个好人。范知府从男人的角度来看,更觉着三少是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选,不仅有才干,有锦绣前程,还有正直善良的品行。虽然市面上传说他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但是能干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人不风流枉少年。他这么安慰范夫人的同时,也教育了范小姐。也就着这机会,他再次给他们灌输,姑爷最关键的是要能给家里带来益处,能够给景忠助力。反过来,只要景忠出息了,他的姐姐在婆家自然就有了依靠,才能站得住脚。至于姑爷身边有些花花草草,那都是正常的。若姑爷身边没有莺莺燕燕,反而是显着无能的。

范小姐听着觉得委屈,景忠却觉得颇为收益。正好学堂里的夫子告诉他们,今年学堂里的年终考校和比试请了唐府的三少和六少最后一天来做评判,他便谋划着如何能够让高翔帮他进一步结交三少,同时让高翔通过高飞帮着说服三少娶了姐姐家去,哪怕不是正妻,做个侍妾都行,只要有机会能够接近他。

他夜里躺在床上想了大半宿都没想出好的办法来,第二天黑着眼圈儿去了学里。这事儿他不好直接跟高翔开口,只得在高翔面前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样子,高翔看出来,兄弟自然要关心他,他便实话实说想帮姐姐争取三少的婚事。

“不是都跟你说了三少喜欢白家的表姑娘吗?你不如劝你姐姐歇了这心。咸阳城里好人家挺多,你爹又是一方知府,还怕没有好的亲事?”

“这你就不懂了,咸阳城里这些哪里比得上三少。我伯父来信说,三少在京城是很有前途的,当今太子很是看重他,若将来太子登基,他就是天子近臣,那富贵荣华其实这咸阳小地方这些人能比的。”

“可是听我堂哥那意思,三少心里真只有这表小姐。”

“那是你堂哥看你小,没有跟你说实话。你想想,这男人要功名利禄来做什么?当然是封妻荫子,富贵荣华。富贵荣华除了这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之外,对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

“自然是女人,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事。位极人臣者妻妾成群才符合身份,娇妻美妾才不枉人生一世。你不常说三少的月华轩经常有各地来的舞姬乐娘吗?这些女人不也有不少跟过三少的?现在三少只是喜欢看重白姑娘,但是不是不要别的女人啊。应该说三少是很喜欢女人的才对。他原来用的那些女人都不是良家子,如今我姐姐是正经的官家千金,人又漂亮,是个男人看着都会东西的。三少是不知道,他若知道了见到了人肯定就会动心的。那样我就是三少是小舅子了,你也不用只是靠你堂哥才能见到三少了。”

“你倒是想得很美,但是也要三少见到你姐姐才知道是不是真喜欢,你有没有机会做他小舅子呢。”

“若我姐姐要三媒六聘地进唐家做正妻,这个只有知府老爷想办法去找唐老爷或者老太太,若只是想跟在三少身边,不在乎分位,有的是各种办法。这就要看你是不是帮兄弟了。”

“你有啥办法?”

“咱们不是很快就要在学堂里比试了吗?不是说三少要来,只要那天”

话说这隔墙有耳,这两个小屁孩儿在这里谋划的时候,隔壁的学子也听见了。吴府出事那天,三公子震撼的可不只是范小姐的心,在场的名门闺秀不少,对他起了心思,而又被唐太太点了一把火的人可是不少。家人像范景忠这样心思的人就更多。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三公子无论在咸阳城中还是在瓦堡寨中,甚至有时只是在庄子中见见旧友都艳遇不断,让他颇为烦恼。而高飞在知道小堂弟对三少的算计和后来的各种艳遇之后,更是心中乐开了花,在去庄子里见新杰的时候,狠狠地打趣了他一把。还把黑状搞到了莲儿面前,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第五十五章 慈母爱心吾儿婚事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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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东亭伯黎峰派人去给唐太太送信之后,很快意外地见到了唐太太派来的刘忠,方才知道关西出了这么多事,而所谓兵符一道更让他吃惊。早在唐文时代,他就曾听说唐家有一块能够调动京畿防御,保卫皇室的专用卫队的兵符,若皓月兵符又到了唐岚的手上,唐家和太后的势力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他就不得不重新衡量各方可能的变化,调整几个孙子孙女儿和几个外孙姻亲的打算。他现在有点后悔没有让春姐儿盯紧了新天。

与此同时,他有点害怕,自己暗中相助了那个人,本是想给黎家留一条后路,不知是否会成为一把悬在黎家头上的剑。尽管他做得很平滑,掩饰的很好,但是如果对方想把它变成一个把柄剑的话也未尝不可能。若那个人不出手,还有一种被揭露的可能就是平鸾阁的人抓到把柄。若真像他们猜测的,平鸾阁的玉台将军是宇文通,以他的精明能干,以及为了相助那个人在沂祥起事前他做的一些事,很难讲这些无孔不入的平鸾阁的人是否能挖出来。

他正独自在书房中苦恼,没有注意一片黑影从他书房的后窗飘了进来。直到这个影子立在他所坐的位子旁边他才惊觉:“你这个时候怎么还来?”

“怎么怕了?”

“现在风声这么紧,很容易被人套上沂祥党的牌子。”

“你这里现在没有人关注。不要忘了当初你答应了主子什么。”

“那我也要有命能够实现当初的诺言啊。”

“怎么东亭伯这么谦虚啊。你有一个好女婿,他会保住你的性命的。你也不要忘了,当年若非主子,唐岚也许就娶了别人了。”

双方这次都停顿了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回想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来人才又说:“主子想知道现任的玉台将军到底是谁,是不是宇文通。”

“他神通广大难道搞不清?”

“主子吩咐的,你自己掂量吧。宇文通欠唐家的人情,唐家的人也许比别人容易试探出来,或是陈家那边应该知道。”这里的陈家自然是指太后母家。

“主子难道不知道玉台将军是谁?”黎峰有点想不通,按理说那个人在后宫和前朝都根深蒂固,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怕他。“他不是在太后和皇上身边都有人吗?”

“主子让你去做的事,你就去做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规则?”

黎峰当然知道,知道得越多危险越大。然而他也确实想知道谁是这玉台将军,他虽然称那人主子,但也是万不得已,若那人出了事而连带出他过去帮他做的事,对于东亭伯府就是灭顶之灾。当年出于无奈跟他们站在一起,现在大局难料,只能了解清楚现在皇上和太后的布局,做好完全的打算。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那人先开口:“主子觉着这次在狩猎场唐家兄弟反应十分惊人,无论是筹谋的防备还是你那两个外孙的武功,都相当惊人。主子觉着他们俩也许跟宇文通或是跟真正的玉台将军有联系,所以这次的防务做得那么严密,且对人员调动得也颇为迅速,平鸾阁的人似乎非常配合他们。若他们真是跟宇文通有联系,或者两位唐公子都在为平鸾阁做事,也许对咱们是好事。”

新天新野会是在为平鸾阁做事吗?黎峰顺手翻玩桌上刘忠带来的黎氏的信。对方自然也注意到了。

“可是关西的消息?”

“是小女的家书,她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但是她是黎家的人。”

黎峰觉着背上有点寒意,当初不知是否真错了。

“她只是关心儿子们的近况。一个内宅妇人,眼光只有那么点。”

“据说唐家的公子都被教育得很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家书报平安也是情理之中。”那也就是说应该是黎氏跟唐家公子们通信,而不是通过隔了一层的外祖来报平安。

黎峰只能实话实说:“她不过是想让我趁着这几个孩子在京城的时候给他们寻下好亲事,毕竟关西那个地方能够有的选择太少。”

“关西可有不少世家名儒。说到这个,主子还正让我问你,出事之前为什么吴悠和高先生都看中了唐家老三?只是想借重唐家势力还是有别的原因。”若是想拉拢唐家势力,自然是嫡长孙的分量远大于庶子。

“有这事?这个我真不知道。你也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庶子。”言下之意是那个庶子对于他黎家来说是一个看不上眼的人,他有什么事,黎家根本不关心。

“哼!”来人轻轻哼了一声,这种世家是看中门楣和正统的。可是这个世上庶子很多,而且很多庶子的地位不一般。黎峰看不上庶子,岂不是也会看不上主子?

黎峰并未注意到对方的态度,反而在想自己的心事,刚刚对方说过去关西两个大受瞩目的人物都想跟老三议亲,而自己的女儿也来信让他给老三寻门合适的亲事,让他成为新天的助力。这么多年女儿对那个小子的态度是再明显不过的,此时如此,难道真是这小子发生了什么变化,让大家都不得不重视他?看来明天还需要把刘忠叫来问问。

京中唐府,自从卓青樱跟定了林维信之后,虽然靖安公主时常来访,但新天觉着日子终于消停了些。毕竟靖安不会日日夜夜都有可能出现在他眼前。他有点开始盼着回关西的日子,即使那个人从未对他假以辞色,但是只要能看到她,他就觉着满足。要回去了,总要给她买点什么,京中的新首饰衣物脂粉,真不知道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她的心。他正沉思着,刘忠被带进来见他。

刘忠待新天看完书信之后才恭谨地说:“太太说让大少爷和九少爷在京城都休息一段,不用赶着回去。家里一切都好。这次大少爷和九少爷都受惊了,而且辛苦处理,在京城将养好了在启程,能在年夜前到家就成。也应该就着这次皇上封赏的机会,多在京城中应酬走动,以便将来在京中实授一个好位置,能建功立业,太太将来还指着少爷能接她回京城享福呢。”

新天自然知道唐太太一直不喜欢关西,不喜欢唐庄,而且一心想让他娶京城的官家小姐,处处阻挠他靠近莲儿。对此他也很无奈。从他个人来讲,他并不想入仕,也不喜欢京城过于的繁华和冗杂的应酬。那清澈如莲的女人,早就植入了他心间,那里看得见那些围着他转的花痴女子。

“家里大家都好?”他只能范范地问,心底隐隐希望听到刘忠说说她的事。

“都好,只是这次太太在城中吴府受了点惊吓,不过有惊无险,毫发无损。其他人都挺好。太太让我特意来告诉爷两件事,都没写在信里。其一是三少爷和白姑娘最近将洛阳的谢掌柜给撸了,其二是这次出大事之前有人蒙了洪家的,让他们在庄子上帮忙找皓月兵符,说是三少爷从京城带回去给大老爷的。太太说,让少爷仔细留心,怕这其中有各种关窍咱们不知道的,无意中被牵连了。另外太太说了,您现在和九少爷都是有身份的人了,亲事她不在京城不好为你们张罗,但是爷是明白人,爷的身份本就高贵,现在又更上一层楼,自然要找爷可心的,但是门楣也要配得上的。太太拜托了伯爷给您和九爷看合适的亲事,伯爷也应承了一定尽力,朝中的事儿,太太因为离得远不清楚,望爷自个儿把握好,跟伯爷一起选最适合您的婚事儿,别总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五十六章 慈母爱心之吾儿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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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自然知道唐太太所谓有的没得是指谁。母亲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助力的媳妇儿。他虽然不喜欢但是一直没有直接反对,一则因为莲儿出现之前他没有真正动心的,二则因为这些年作为家里的长子他看得很清楚,母亲和父亲那种冷漠的相处模式,他不希望自己的婚姻也是如此。此刻他坐在东亭伯府的赏梅宴中异常无趣。今日来的女子都是外祖为了他们几个兄弟的婚事特意安排的。周围一堆莺莺燕燕环伺,他反而觉得很寂寞。

从婚姻幸福的角度来说,他很羡慕父亲和玉姨,情投意合相爱相惜。玉姨嫁给父亲既不为钱也不为权势,反而因父亲放弃了不少。这些年,父亲不喜欢母亲,玉姨过世后他也不纳妾,对那份感情异常珍惜。他喜欢的女人性格淡漠,无论他送什么昂贵的首饰珠宝给她,都从未动容过。而京城中这些原来因为他没有功名而看不上他的女人,今天因为他御赐的官职在他面前耍着各种手段来迎奉。过去连他的堂妹春姐儿都对他这种布衣没有兴趣。他玩味地看看周围,若说这里谁只是对他这个人感兴趣,而非他的家世和地位,那只有刚刚随着黎峰进来的靖安公主。靖安性子天真活泼,长相有着皇家特有的瘦长脸,虽然有些刻板,但是她经常大笑,从而很好地掩饰了这个短处。总得说来,还算得上可爱二字,若是没有她,也许靖安很合适,只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她,不知最近她在唐庄如何?是否一切安好?

而此时,被想念的某人,正在唐庄九少爷都花圃暖房里看一味药材的苗。这是小九帮她种下的。作为江南第一医药世家和清流之首家族的嫡出之女,她两岁会拿铲子开始就跟着在药圃里种植培育各种稀有药材。在宫中之时,太后为了她修习医术,不仅给她收集了各种医药书籍,还专门在太后宫中的后面给了她一片天地。

来唐庄之后她寄居在唐晓晓的院子里,没有地方摆弄这些,她又不便开口跟唐太太要地方,向来都是小九帮她。小九的花房由庄子里的花工秦六照料,自从她来了之后,小九也让秦六专门给她腾出了一些地方来种药材。秦六是个很通透的人,无论哪种药苗到他手上,只要莲儿告诉过他配置方法,他都能照顾好。今天来看的这株大祁红原是西南潮阴之处长的一种少见的血红兰花,虽然有毒,但也是一种珍贵的治风瘫的良药。她原以为关西干燥,很难活的,居然还是被秦六给养活了,且马上就可以开花取药了。

秦六在她身后五六尺的地方,忙着拾掇着其他的花草,时不时偶尔瞄她一眼。他很感激九少爷,小九在十一岁时跟着唐老太太出门办事,途中救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秦六。并求得老太太不避忌讳将他带回唐庄救治,他自愿留下来之后,又将这大片的苗圃花房给他打理。让他远离过去龌龊的生活。九少和唐老太太成为他此生唯一要维护的人。后来又来了这位白姑娘,虽然她的心思很难猜,但是九少对她远不止姐姐那么简单,但九少既然决定了只是看护她,他就随九少的意。她让他种什么,再难他都想法子给她弄好。其实很多药,不需要她告诉,他早就会种,那是他过去将近三十年的人生,只是他们过去种来不是救人,而是只用来害人的。有时他会想,他害了半辈子人,现在帮着白姑娘种药材来救人,是不是老天安排他来赎罪的?

相处得越久,他越觉着这位白姑娘值得他效力。从她的行事做派,他早就猜出她不一般的背景,从九少和她在他面前不避嫌疑地说话,他也猜到她来自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然而她却如此的善良和干净,也许正是因为她太干净了,所以才无法在那里继续生存,只能避祸在唐庄。

一阵浓烈的脂粉味飘来,干扰了原本怡人的清香,秦六皱了皱眉头,九少爷不在的时候,一般的丫头是不喜欢往这里跑的。今天九少爷不在,难道也有来献殷勤的?他厌烦地往花房门口看去,原来是唐太太身边的大丫头银凤。唐太太身边的丫头向来觉着自己除了几个正经主子,其他人都不如她们高贵,银凤对于秦六直接无视,从他身边踏过去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走近了莲儿,她才懒懒地哼唧道:“白小姐,太太让你即刻去回话。”

莲儿有些意外,毕竟自己和唐太太没有什么直接交道的事情:“姑娘可知太太找我为了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还真以为自己是正经主子啊。主子让你去就赶紧去,没有让太太等你的。”说罢,嫌弃地转身就走,也并不说黎氏要让她去哪里见。

莲儿有些无奈地站起来,即便在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会给她点面子。在唐庄,大部分人看着老太太的面子上也会对她客客气气的,唯有唐太太跟前的人才会如此轻视她。但既然自己在这里寄人篱下,自然也不能计较这么多。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跟秦六打了招呼,就准备去黎氏平日里处置家务的地方去。

“白姑娘,伊韵堂门口那几棵盆景里的树,管院子的三叔今儿早上托我给修了,姑娘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帮我看看修得合适不?”说完他眨眨眼睛。

伊韵堂是庄子的西边,是从这花房去唐太太所住院子的必经之路。但是唐太太白天都在南边的寿鹤堂处置家务。刚刚银凤出去也是从南边出去的,这秦六是个妙人,不喜欢银凤,就想串通莲儿治治她。

“好啊,你修剪的手艺非凡,我当然要好好看看去。”

说罢便慢慢悠悠地晃出了花房,朝唐太太的院子走去。等她一路慢慢幽幽地看着景致到了唐太太那里,果然银凤正在挨骂。看她进来,银凤也顾不得主子在跟前,直接对着莲儿抱怨:“你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走这么慢,害得太太等你半天。”

莲儿并不看她,只是直接走到唐太太面前福了一福:“晚辈见过太太,让太太就等了,还请太太见谅。只是银凤姐姐来只说太太立等我回话,我还没来得及答复,她就跑了。我赶到您的院子,他们才告诉说您在这里,路上赶过来耽误了时间,还请太太责罚。不知太太叫我是为了何事?”

唐太太没有答复她,转头跟坐在她旁边的一位衣裳光鲜的太太说话:“范太太,这就是我家的表小姐。”唐太太原本打算给新杰寻个京中的有家世的,可以帮助新天的亲事,后来一算计,觉着虽然要可以给儿子借力。后来又纠结怕身份太贵重了自己拿捏不住。正在犹疑不决,范太太来看她,提起那日相救之事,又说愿意结亲。

范太太仔细打量着她。刚才听唐太太的口气,这门亲事也算基本可以定下来了。但是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儿,想看看这位表小姐,会不会太难缠,让女儿将来过门过不上好日子。

且说唐老太太那边,早就有人走去告诉她唐太太可能要应了知府范大人府上和三少的婚事,还将白姑娘找去,让范夫人看了半天,看完之后,就要唐太太做主,在双方下定之前,给白姑娘另找一个正头夫婿将白姑娘嫁出去。陈碧颜对于这个儿媳的所作所为,狭窄的心胸,和平平的笨脑子很是无语。

第五十七章 慈母爱心之吾儿婚事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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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有人来报信之后,陈碧颜很是不放心,有专门让陈妈妈去问个清楚。无论是新杰还是莲儿都是她心爱的孩子,她伤不起。新杰出去办公事了,临走将莲儿托付给她,居然还让她受了委屈,如何说得过去。

此刻陈妈妈多方打听比对清楚之后仔仔细细地说给陈碧颜听。

“今儿莲姑娘本来在药圃那边看药材的,太太让银凤去传的她。太太身边的那些个人平时对莲姑娘就不大好,今儿更是不着调,去传了姑娘说话,但是没告诉姑娘在哪里,也没等姑娘就各自走了。等莲姑娘见着太太了,太太又说不出传她的理由,就直接问莲姑娘百草堂这几日的事务如何了?”

“她当着范太太问这种话?”陈碧颜此时不只是无语,当年不知道她的婆婆怎么会看中这么一个烧包。

“莲姑娘也被太太问得愣住了,还好她机变快,只是说都是些日常庶务,太太陪客要紧,等太太闲下来时再去禀告太太。可惜太太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想借机发作莲姑娘,登时就上了脾气,说范太太不是外人,又说莲姑娘怕是不够用心说不出一二三来,妄自辜负了咱们家对她的看重。说了两句不三不四的话,莲姑娘顾着太太的面子也没有拨,只是说平时的庶务繁杂,小事都寻着例管事们自己处理了,大事若是着急的自由三少爷和老太太商量着处置,能够等的都留着等大少爷回来决定。她自己只帮着看账,其他的庶务不懂,也无权过问。又说太太若是觉着这样是她偷了懒,可以等大少爷回来以后再商量多给她分派些事情做。太太估计听了说要等大少爷回来,这才缓和了口气。想是太太把三少管百草堂的气今儿都借着发在莲姑娘头上了。”

“她平时其他事虽然不算聪明,但是也不傻,唯有每每遇到跟老三相关的事,就钻了牛角尖。莲儿也是知道她这心病所以才说大事等新天回来。”

“莲姑娘也是看透了这点,所以尽量在太太面前推掉百草堂的事。且又当着外人,她更是紧着晚辈的恭顺,让太太也不好过于施展。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莲姑娘走了。

只是这范太太似乎是很会看人的又很会看人说话,莲姑娘一出来,范太太就向咱们太太说,这莲姑娘看着知书识礼的,若是因为范小姐要嫁过来让她做了小就委屈她了,不如先将她聘个正头夫婿,成全了她,免得范小姐于心不忍,又影响夫妻和睦。太太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即就答应了。”

“什么怎么想的,她早先怕莲儿嫁给新天,不仅是个娘家没有依靠的,且毁了她在京城结亲的计划,左右看着莲儿不顺眼。最近看莲儿跟来老三,她本来就想打压老三,同时又不用担心新天娶莲儿,觉着是好事,所以看着莲儿顺眼了些。如今老三救了她,她良心发现要为老三议亲了,不仅要找好人家的姑娘,还要找能为她所用的,便又嫌弃莲儿的出身了。这才愿意接这些范夫人,李夫人抛的绣球。”

“还是老太太看得清楚。”

陈碧颜一阵腹诽,不是我看得清楚,而是她做了我几十年的媳妇儿,都没长进,还是刚嫁来那会儿一样幼稚。但是不能当着下人的面如此说她,好歹给她留点面子。于是转了方向:“只是这范夫人挺聪明一个人,如何愿意来趟这浑水?”

“这个老奴打听清楚了,是因为那日吴府出事事,范太太和范小姐都在那里,三少救了她们之后,范小姐就一心想嫁给三少,据说她扬言就是做妾也要嫁给三少。老奴这几天听说城里好几家的小姐都想嫁给三少,这范夫人是最早来提亲的。”

“哈,看来这小子走桃花运了,英雄救美啊,哈哈哈。等他回来咱们好好看看他的笑话。如何摆脱那些桃花,如何护好他心中的娘子。”

陈妈妈颇为三少捏了一把汗,人家的祖母都是溺爱着护着自己的孙儿,到了老太太这儿是唯恐天下不乱,想着方儿地拿三少来消遣。

“你去把我那套紫金牡丹的头面拿来给莲丫头送去,告诉她不管别人怎么看,她都是我的宝贝孙女儿,至于她要不要我那宝贝孙子,由着她自己的喜好,无论她怎么选,奶奶都帮着她。”

听见这个,陈妈妈的心才安稳下来,不管老太太跟三少如何逗法,都不能伤了莲姑娘,一个姑娘家,名声和面子是很重要的。再是聪明能干的女人,碰到这种事也难免会想叉了,老太太先将她安定了,免得出意外。

傍晚时分,唐老太太屋中刚刚摆上饭,唐太太就来了,说是侍候老太太晚饭。这么多年,陈碧颜从未让做媳妇儿的立过规矩,她今天来的目的,陈碧颜早清楚,只是不做声,任她端茶送水布菜添汤。看着一顿饭都吃完了,下人把桌子收拾干净了,老太太漱了口,沏上了茶,黎氏才磨磨蹭蹭地终于开了口。

“今儿媳妇儿来是想请老太太示下,这表小姐到咱们家也三年了,早过了说亲的年纪,总在家这么耽误着她也不是事儿,我想着最近因着前几天吴府的事儿,上门来谢咱们的人家很多,正好可以好好找找是否有合适表姑娘的,将她安置了,也好对得起姑奶奶。”

“你想给她找个什么人家?”

“媳妇儿还没想好,自然是正直清白的人家。我看了几家都不错,就想跟老太太商量。”

陈碧颜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让她独自撑下去。

“现在看着有两三家都不错,比如这城东做茶叶生意李家,他家的二公子也到了婚配年龄,虽说他家没有功名,但是好在富裕,这莲姑娘如果过去就可以当家做奶奶。还有这咸阳守备林大人家有一位庶出的二公子,人人都称他一表人才,去年已经过了乡试,明年秋闱只怕也有出息。”

“看来太太为莲儿打算得不少嘛。”

“她是姑奶奶的亲外甥女,咱们自然要照顾她些。”

“既然知道她是晓晓的外甥女,就应知道这白家唯一的血脉对她如何重要。她的婚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她若出嫁也自不会让公中贴嫁妆,当初姑爷留下来的一切足够她风风光光出嫁。”

“这个媳妇儿自然知道,就是当初姑奶奶的嫁妆都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就算没有晓晓的嫁妆,白家姑爷留下的产业也不少,你不是说城东的李家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家的在东林的茶山可是租的姑爷的。”

唐太太愣住了,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白家一文不名。李家在东林的茶山居然是白家的,那白家的丫头岂不是有一笔丰厚的财产?再加上当年唐晓晓的,她这几年怎么忘了这事。她总以为小姑子的东西都归了老三了,那个时候没有这白家的丫头,如今有了白家的丫头,那些东西就不再是老三的了。早知道该让新天娶她做个贵妾,这样不仅圆了新天的心愿,也能有丰厚的嫁妆。

第五十八章 慈母爱心之吾儿婚事(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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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碧颜翻了一下莲儿送来的这几天百草堂重大事项的节略,随手放在一边。

“这几天忙,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陈妈妈,你让人通知总账房的李剑总管来见我。然后把昨天我让你收拾的匣子拿来给我。”

一个半尺长的红木匣子,上面有着古朴的花纹,但是这种花纹并不常见。陈碧颜轻轻抚摸着匣子,莲儿觉着老太太对这匣子有些留恋或是复杂的情绪,她仿佛在回忆什么。

匣子躺在一套赤金的头面,款式非常简洁大方。头面的旁边有两排白瓷瓶,看着里面像是药丸,每个瓶子上有小标签,瓶子旁边还有一把玉梳和一块很厚实的玉,没有雕花,就是四四方方一块玉,看着像一块豆腐。

“这匣子和这里的一套赤金头面是我年轻的时候一个知交好友送给我的,这是他专门找能工巧匠订制的。”陈碧颜拿起一个头钗,轻轻拧了一下钗头,露出中间的空洞,“你拿回去慢慢玩吧,我如今少有独自在江湖上行走,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这些解毒和续命的药是每五年换一次新的,配方在匣子的下一层。”

说罢她抬起了匣子的这一层,露出下面两本册子,一些单据。

“这下面除了药的配方,还有江南的和京城中几处酒庄的地契。还有江南的所有白玉斋的地契。你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可能不知道,白玉斋在江南大的市镇都有豆腐坊和斋菜舘。最开始的时候是做豆腐出名的,后来逐渐变为卖各种斋菜。白玉斋以豆腐起家,给所在城中的大户人家每天送豆腐。每个城中的白玉斋的老板娘都叫白娘子,白娘子手下的婆姨最拿手的就是做豆腐,臭干,豆皮腐竹之类的,因而也结交了各地大户人家的厨娘。在江南的大多数事情几乎白娘子们都有办法打听到。每一处的白玉斋的详情都在这册子里有。白娘子只听令于有白玉豆腐令的人。白玉斋不属于唐家,但是是唐家在江南的一大助力。这是我年轻的时候和我那些姐妹建的,这白玉豆腐令是我们人手一块。如今除了宫中的太后,其他人都离我们而去了。这令牌就分散开了,一块在宫中太后那里,一块在江南玉门,一块当年在你祖母手上,周家出事之后由我暂时代管,就是这匣子里这块,另一块我当年给了你晓晓姑姑。早些年我将这白玉斋交给了你晓晓姑姑打理,那个时候她曾经说过她要好好打理它,让白玉斋不仅在江南,还要做到京城去。这些年,你姑姑出家之后,一直是她当年的近身侍婢英子在打理。如今我将这白玉令交到你手里,希望你能把它做到京城去。英子会在年前返回关西,届时会详细告诉你一切。”

莲儿知道老太太其实可以等到英子到了关西再给她这一切,现在早早地拿出来,无非是由于这几天满天飞的留言。老人家不好启齿之间说,只是用行动来让她明白她的重要性。

李剑总管事来了之后,被陈妈妈直接带进来。陈碧颜也不跟这老属下多话,直切主题:“当初晓晓陪嫁的金铺和酒庄的账目从今后不用再交到我这里来,直接交给白姑娘,所有调停使用也都是白姑娘说了算。”

李剑听了虽然有些吃惊,但是并没表现出来。这些产业是当初老太太的嫁妆,姑奶奶出嫁时给了姑奶奶做嫁妆。姑爷出事之后,姑奶奶又带回来,一直都是他在打理。所有出息都没有归入唐庄的总账,而是单独存放下来,按照当年唐晓晓的交待,以后这些都是未来三少爷安家之后的私房,如今给了白姑娘,岂不是坐实了外面关于三少爷和白姑娘结亲的传闻,也否决了大太太现在张罗给三少爷议亲的言论。老太太这样行事,岂不是又暗自打了太太的脸。李剑想到这里就有点汗,不知道到时大太太有何反应。这么多年了,老太太在对待媳妇儿这个问题上还是没有想开,依然看着太太不顺眼。只是从来不当众给太太没脸,但是有意无意行事中直接忽略了太太的存在,全然不把伯爵府出身的太太放在眼里。几十年了,这对婆媳就像年轻的妈妈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过着招。

跟着陈碧颜走南闯北几十年,不断地扩建着唐家的势力和家业,李剑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虽然满肚子腹诽和对主子幼稚行为的窃笑,但是脸上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听见陈碧颜吩咐他禀报日常事务一样,给莲儿大概介绍了一下在几个大的城市里的主要铺子。

新杰从东林匆匆返回咸阳城中处理完事务已经华灯初上,就想去莲儿喜欢的糕饼铺买点糕饼趁着城门落锁之前出城赶回唐庄去。在铺子门口刚刚下马踩上铺子的台阶,就看到何良伟拿着点心从里面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英雄吗?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忙着相亲吗?怎么有空来着糕饼铺买吃食?难不成是相中了哪家小姐,特特地来买点心去讨好她?”

何良伟眼中的鄙夷让他觉着有些不舒服,从小到大,这小子从未这样看过他:“你胡说什么呢?!亏得莲儿请你在庄子里喝了几次茶了,每次都托你带这冰橘酥给她,你如今站在这里乱说也不怕她下次不让你去庄子里喝她配的茶?”

“做你的朋友我还真不知道以后是否有脸去跟白姑娘讨茶喝了。早知道你会如此对她,当初我和阿志怎么都不会帮着撮合你们的,真是害了人家这么好一位姑娘,人家嫁去哪一家做正房奶奶都不为过,偏给你这种花心浪子做妾,让我们这些做朋友的都跟着觉得没脸见她。不如你放手,让我们兄弟给她某个好的婆家,过份安稳日子,好歹也让我这心里好过一点。你们看人家是一个孤女就如此作践,太过份了。我和阿志真是帮错了人。”说罢转头就想走。

新杰哪里容他走,一把捞回来:“你说清楚,什么做妾?什么正房奶奶?”

“你不会说你不知道你们家太太正满城给你议亲吧?你是大英雄,出尽了风头,挥手之间救了一城的贵眷,你就水涨船高看不上人家白姑娘了。别说那什么知府小姐,督军千金,我还真是哪只眼都看不上她们,偏你却为了那些凡俗的委屈了最好的。”

唐庄里莲儿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来到大书房继续研读医书。偌大一个书房,她独自坐在巨大的书桌前,摇曳的烛光照着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门外两个当值的小丫头小声地议论着:“这位也真能定下心来,都这时候了,还能看得进书。”

“看得进看不进又怎么样,还不是做妾侍的命。读书再多,也只是投奔来的孤女,变不成贵女。”

“也是,不过看平时太太不大喜欢三少爷,但是这次议亲上这么认真,显然是这次三少爷救了太太,感动了太太,要为三少爷说门好亲事。”

“也不完全吧,据说是很多女家赶着来给三少爷议亲。都是三少爷那天太威风了,让小姐们都动了心。”

“也是,往日里那些小姐们都嫌三少是庶出不是太太生的,又曾经娶过兰馨那种下贱女人,虽说没拜堂,但是怎么说也是不舒服。现在再没人提这事了,都觉着三少是个大英雄,如何英伟帅气。”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是啊,不过表小姐就可怜了。”

“各人各命呗,有的东西就是要认命。”

“不过话说回来,就表小姐这性格,这份稳重,在这个时候还能沉下心来读书,真是难得,即便是那些贵女又如何,就是父母尊贵些,本人未见得就真好,说不定比表小姐差远啦。”正说着,这丫头突然觉着身边一阵风刮过,看看周围的花树都没有动静,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尚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书房里有人在说话,不是别人正是三少爷。

新杰来的时候,耳力好,老远就听见了这两个丫头的议论,他眉头就皱上了。再看着窗纸上映出的那孤单寂寞的秀丽身影,他哪里能等着慢慢走过去。

莲儿刚刚准备站起来去书架上找另一本书,就感觉到一阵寒气扑来,接着就被圈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脖子上被人说话时带着的气息吹得痒痒的,一时之间心神荡漾,居然没有在意他在说什么。

见说了半天她没反应,他着急了:“难道真的生气了?我真不知道太太会这样。如果你真是不开心,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大堆繁杂的人,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咱们俩安安静静过日子,以后和这里再无瓜葛。”

“难道你想宠妾灭妻?”

“只要你高兴,宠妾灭妻,宠妻灭妾,随便你喜欢哪样。不管妻不妻妾不妾之类的,我只宠着你就是了。”

“我可不想跟人争抢男人。”

“不用你抢,我帮你抢,自动献身可好?”

门口当值的两个丫头现在觉着自己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听大一点的丫头说过,此刻三少真正把这些演绎出来,让她们如何不脸红。

第五十九章 三妻四妾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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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出了袭击唐庄的事件之后,莲儿一直在庄子上忙着照顾伤员,没有离开过庄子。今天看看大部分人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她便去了百草堂的医馆坐诊。百草堂还亦如往日般忙碌且平静。沂祥的起事只波及到官眷和唐庄,对于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影响。百姓还是要照常吃饭穿衣,生了病照样要去看诊抓药。

来看诊的一般都是贫民,一般有点家资的,为了病人舒适点,都是请了大夫上门看诊。而莲儿看诊只是为了实践医书所学,且为那些没钱看诊的贫民做点事。所以她从不上门,只是在医馆中坐诊。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自来的第一天就带着面纱将一头青丝和面容遮住,只露出眼睛,手上戴着鱼皮手套。若病人是男的,搭脉时还会在病人手上铺上一张薄绢。她诸多掩饰显得有些神秘,刚开始时并没有多少病人想找她看,毕竟不大相信一个女人能够诊病,且如此不肯露脸。但是有些女病人,也确不想找堂中的大夫看,宁可找女的,有些症状说起来也方便些。故而莲儿最开始的病人是女的多。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人开始信赖这位女大夫,病人也不再只是害羞的女人。

好比今天,从早上她坐下,已经看来十几个病人,老幼妇孺甚至青壮都有,片刻不得休息。她抬眼看了一下排队的人,还有五六个,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小丫头看着比较特别。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十一二岁样子,看着很机灵,穿得也不是普通的布料,都是细纱的好料,一看就是那个大户人家的丫头。这比较奇怪,按理说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病了,她是来代为请大夫的,应该是请其他的大夫出诊,医馆的门童应该会告诉对方她是不出诊的。若是她自己病了,大户人家的丫头若是有体面的,主子也会请大夫去看,若是不得脸的,就随便给点药吃吃,熬过去就算了。这丫头看着精神奕奕,没有生病的迹象,她应该是帮主子来排队的。

莲儿不想多花精力在这无聊的猜测上,收摄心神看眼前的病人。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那个小丫头了,而如她所料,随着一阵香风坐下来的不是那个丫头,而是一身上等粉红羽纱华服包裹着的瓜子脸美人,对方正严肃地凝眉看着她,仿佛审视一个怪物。

“这位小姐可是看诊?”莲儿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人,也不想浪费时间。女人在医馆坐诊本就不为很多人认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出现,或是莫名其妙的指摘。她这两年见多了,不想去浪费自己的精力。现在不管对方想干什么,只要跟看诊无关她就想赶紧把她打发走。然而对方出乎她的意料,挑了一下眉毛之后,看了一眼她的丫头,小丫头赶紧将一个小垫子放在桌上,那位小姐将手放在上面,小丫头又盖上一张她们自己带来的绢帕。虽然有点意外,但既然对方真要看诊,她自然认真对待。调息之后,她熟练地开始诊脉。

“小姐可是最近晚间睡得不安稳,睡得少,不易入眠,且睡得浅,极易醒。夜间常有轻咳,但并不严重。”

“你还真的会诊脉。”对方好像因为莲儿没有问病症,但是诊脉就能发现自己的问题,显然这坐堂大夫不是来装模作样的,“但是一个女人整天这样抛头露面,太有伤闺阁颜面了,有损闺誉,自今而后不要做了吧。”

世人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莲儿并不是完全猜不到对方的身份和来意,只是不想将时间浪费,便不接对方的话题:“小姐若是想调理一下,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你喜欢就吃两剂,不喜欢,也无所谓,放下忧思之事,过一阵就好了。或是你觉得方剂麻烦,柜上有现成的疏肝养血的丸药千枝丸可以用。”

“我家小姐不是来看病的,是来找你说话的,你不答小姐的话,说什么药方啊。”

莲儿并不打理那丫头,很快开了药方:“这张方剂给你,想吃就吃。若没有其他关于病症的问题,就请将位子让给后面那位老者,那位老人家的脸色很差,不宜站在那里久等。”

看看将近午时,后面的病人也不愿意等,听见莲儿如此说,都附和着。那位小姐只得起身让开,向医馆门口的马车走去。上车之后,马车并未离开,显然要等着跟她说话。莲儿并不为所动,专心地处理完这几个病人,才将位置让给医馆来接班的大夫,进到医馆里屋去清洗且换了一套干净的外衣,将刚刚穿过的交给医馆的打杂的仆妇去处理。她不介意给人看病,但是并不是说她不介意可能的感染。她在医馆准备了几套外罩的衣裙,面纱和鱼皮手套。每次用完了就交给她们让他们用盐水和艾叶水浸泡之后再好好晒晒,下次来医馆的时候再用。

收拾好之后,她正准备从后门准备上车离去,却听见前堂有吵闹声。按理说百草堂的大夫和伙计都是有武功的,她不用担心有人找麻烦。听那声音,应该是先前的那对主仆见她久不出去,要进来找她。她现在寄居在唐门,唐家于她有恩,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只得让人带她们去小客厅。

她此时不带面纱,一身素白宛若一朵静静开放的白山茶,和刚刚在堂前只露眼睛的冷漠怪异形象大相径庭。看到对方主仆都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莲儿有些无奈地皱眉,但是不想先开口。

“你就是唐家的表小姐?刚才在外面我还以为你长得不好看,怕被人看了去笑话才会捂得那么严。你如此美若天仙,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一定会有男子排大队来你这里看诊的。让他们找漂亮女人看不难,难的是漂亮的大夫太难找。你说若外面的人知道了,这百草堂的生意还不知道怎么好呢。”

莲儿不得不为这貌似天真的话皱眉,这主看着不像是真正天真烂漫的人,却故意装着说话不经大脑的样子,这种人最是会耍心眼使手段,把人玩得一溜一溜地,还特别会在男人或者长辈面前装柔弱。这种人她在宫中见多了,实在不屑跟他们打交道,也不想沾染上无尽的麻烦。就这几句话,貌似赞美,就已经给她挖了无数坑儿等着她跳了。

“不知道这位小姐如何称呼?为什么一定要找我说话?”

“哦,我刚刚才从京城来几天,他们说杰哥哥有一位美丽的表妹,我就特别想见见。但是直接去唐庄拜访又觉着冒昧,昨天听说你今天会进城来在医馆坐诊,所以我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果然这么漂亮。”

第六十章 三妻四妾(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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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哥哥,听起来异常亲切,不知道这又是他的哪朵烂桃花,莲儿腹诽着,表面上却淡笑地看着对方,等她继续说下去。

“杰哥哥也真是的,前两个月在京城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他有这么漂亮一个妹子,还会医术,早知道的话,我早就让他介绍妹妹给我认识了。”仿佛她在京城跟新杰朝夕相处似的,唉,一个兰馨就已经是麻烦了,他到底有多少女人呢?不过深悉人性的她自然知道这嘴上说得越漂亮,显着越亲近的,往往都是求而不得在外人面前过嘴瘾的。她本打算不接话,让对方一直说下去,但是早上一大早赶着进城,到现在大半天了,粒米未进,她觉着有些饿了,想早点了结了去吃饭,无奈中只得问:“不知道小姐如何称呼?”

“哟,你是第一天在咸阳城吗?怎么杨府的马车都不认识?我们的车刚刚明明停在门口的。”那小丫头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我少有出门,不大认识外面的人和车。”

“你认不出车总该知道西城的杨府吧?!杨家一门三个庶吉士,我家大老爷在京城的枢密院作副使,这是我们家大老爷的嫡次女芳季姑娘,前些日子刚刚随着二老爷从京中回来探望我们家老太太的。我们家小姐跟你说话是抬举你。”原来是枢密院副使杨成格的女儿。要说这枢密院副使,从三品,在京城也就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在咸阳当然就很耀眼。

小丫头巴拉巴拉一大堆话的时候,莲儿没有说话,只是平和地微笑着看着杨芳季,她不是一个势力的人,平日里也乐意随和地跟所有人打交道,但不等于别人就可以蔑视她。对于那些自持甚高的人,她反而会想摆摆架子,不想跟一个婢女搭腔,故而由着那丫头说下去。

“我们家大老爷是枢密院副使,二老爷是曾经的江陵刺史,回京述职获皇上嘉许,特准许我们二老爷回乡探亲。我们家小姐才回随着二老爷回咸阳。若不是想来看看你是否真有那个本事给人治病,我们家小姐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咱们家小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着的。这咸阳城中多少太太小姐知道我家小姐回来探望老太太,都给她下了帖子,小姐都没功夫儿应酬她们,若不是三公子的面子,今儿哪能特意来看你。”

莲儿依旧没有接话,说实话这杨成格杨成栋兄弟俩她还是有印象的,早几年官声还不错,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才能,也就是因循守旧尽忠职守。她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地又喝了一口茶,肚子实在有些饿了,只是某些人还是不自觉。

杨芳季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丫头有些失礼:“诗韵,不得无礼。不过白姑娘,我今儿来确实是想来看看你,我很好奇,大家闺秀多半都在闺中,不会抛头露面的,我想杰哥哥相中的无论是妻是妾,都应该是好女儿家,所以听说你在这里坐诊,便很想来看看。姑娘可能不知道,杰哥哥和我大哥是好友,我们兄妹小时候并没有随父亲在任上,而是在咸阳,曾经跟杰哥哥在唐家的家学中一起渡过几年,我们兄妹在学里就是杰哥哥的至交好友。这几年杰哥哥在太子身边办差,在京中自然也是常常在一起的。我们是从小的感情,所以对他的性子很了解,他就喜欢不同调的女子。不过妹妹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容人的人。”

莲儿有些诧异地看着杨芳季,她自然知道她说的有部分是真的,新杰在介绍何良伟和阿志这些人给她认识的时候就提过,在咸阳他幼时的兄弟就是这几个,另外那些官家或是世家子弟,因为他是庶出且不受唐太太待见,所以跟他颇为疏远。至于杨芳季的兄长,杨芳炙也是那些世家子弟,并无待他特别之处。只是这几年在京中各种场合碰到,因他在太子身边,杨家的人都乐意来跟他结交。

看莲儿不做声,杨芳季只得继续说道:“杰哥哥身边的女子都是有才的,比如那京中天音阁的红袖姑娘,唱的那歌真是之音。想来白姑娘除了精通医术,必还有其他出众的才华。”

拿她跟艺伎比?这太伤人了点,虽然不想理,但似乎对方没有立刻走人,让她回去吃饭的意向,她只得回应一下这恶毒的比拟:“听起来杨小姐跟三公子堪称青梅竹马,想必杨小姐的技艺才华更是惊艳绝伦。”

杨芳季此时也红了脸,没想到是讽刺对方的话被套在了自己头上。但一时又不好自打自己的脸,收回刚才的话。

“你真是大胆,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种人能随意评论的。”诗韵丫头倒是很尽忠。

莲儿端着茶一直没放下去,又喝了一口才说道:“原来你们也知道闺阁女子的闺誉很重要,是不能妄加评论的。”

“白姑娘不要跟这丫头一般见识,”对于诗韵的无礼,杨芳季也有点不好意思:“今儿来还是想结识妹妹。”

说到这里,她真是有点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正好此时百草堂的伙计带着一个小厮进来,莲儿认识那是月华轩一个伙计,那伙计看莲儿在见客人,便安静地低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莲儿实在不耐跟杨芳季啰嗦下去,便问那伙计:“你来可是高总管有事找我?”

“不是的,是刚刚三少身边的兴儿来店里让我们准备午饭给姑娘,且让我们来这里接您。兴儿说三少说姑娘早上赶着来出诊出门儿早,早饭没好好儿吃,估计现在饿了,让你先去店里吃点东西。三少现在在府衙办点公事,完了就去店里接您,然后一起回庄子上。兴儿传完话就忙着去帮三少办别的事了,高总管就打发小的来接您。”

杨芳季听了这话,心往下沉,这些年来因为喜欢他,所以对他的一切她都想方设法打听,她知道他风流,有无数的女人,但是她也知道他对谁都不曾真正上心,她在京中的各种宴聚看到过他圆滑地应酬着各种女人,但是从不深交,她也听兄弟说过他流连花间,但从不动心。而此刻这几句话透着在意,关心和温情,只怕不是一般男子能给予的。

莲儿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杨芳季,看她脸色有点尴尬,到底是没出嫁的小姐,脸皮还是没有那么厚,便不想再给她难堪:“杨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儿实在有点累了,想早点吃了饭休息。既然杨小姐和杨公子是三少的旧友,我一定转达三少,让他知道小姐回咸阳了。”至于后面怎样,自然让杨芳季自己去想。

“好啊,妹妹多保重。咱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以后慢慢聊。”

莲儿有些无奈,都这种场景了,对方还称她为妹妹,难道鹜定自己一定会做三少奶奶?看来这位杨小姐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第六十一章 三妻四妾(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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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分手之后,诗韵看着自家小姐脸色不好,不禁为小姐不平:“小姐干嘛为这种人生气,不过是个狐媚子,能蒙住男人。前儿郭妈妈帮咱们打听多了,说不过是个没有地方去,投奔来的孤女。若原先唐家的姑爷在,她还能好点,如今唐家的姑爷失踪十几年了,姑奶奶也出家了,她在唐家无依无靠的。唐家大太太也不待见她,她屋里除了有个老妈子帮着她洒扫,连个贴身的丫头唐太太都不给她。咱们家,就是爷跟前得脸的大丫头面前都还有两三个打下手的小丫头呢。她那待遇,连咱们府里的二等丫头都不如。即使做了姨娘,今后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懂什么。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男人宠着就会什么都有。你看刚刚那个伙计,看到她毕恭毕敬地。”

“那不过是因唐少爷是客人,使了银子,人家要做生意,自然要恭敬了。”

“看那样子她应该是跟店里很熟的,三公子应该经常在那家店用餐,不知是哪家店的。”

“要不让车夫跟上,咱们瞧瞧去?”

“算了,被她发现就太丢脸了。明儿让认出来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咸阳城就那么大,左不过那几家店。咱们去府衙那边看看,没准儿三少办完事儿出来了呢。”

“还是小姐聪明。不过她那个得意的样子太讨厌了,小姐今儿好好儿跟她说话,她居然那么不给脸。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她那么厉害也许是好事,没准儿还能帮咱们呢。三少的婚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就京里那位靖晨公主就够她受的。若是公主知道唐太太在给三公子议亲,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若靖晨公主要来争他这个正妻之位,只怕爹和大哥也没办法帮我,他们现在支持我来找他,无非是因为他是太子近臣,若是跟公主相争,必定不会再帮我。”

“京城里不是传说三少因为前妻,回绝了宫中宸妃娘娘为靖晨公主向他提亲?”

“说他自己曾经成亲,不适合娶公主作填房不过是一个借口,有损皇家脸面,肯定是他不喜欢靖晨公主找的借口罢了。”

“据说那位公主很阴狠,宫人出错一般都是杖责,她却是罚割舌剥皮之类的,为此还被太后娘娘罚去卧云庵抄经一年,连宸妃娘娘升贵妃的进位都因此被免除了。”

“也就在我面前你说说这话就罢了。那位主的性子岂是抄经就能改好的?若是被她知道咱们说她阴狠,还指不定出什么招来害咱们呢?!上次靖彦公主和忆妍郡主就议论了一下说她长得太黑配不上穿白貂的衣服,反把衣服衬黑了,当天晚上靖彦就上吐下泻,大家都猜是靖晨动的手脚。”

“若真是那样,咱们总是跟着三公子,岂不是招了她嫉恨,万一对咱们动手怎么办?”

“这倒是不怕,爹讨过太后的口气,对她这个姨外孙,太后老人家宝贝得很。宸妃娘娘虽然在皇上那里得宠,但是太后娘娘厌弃她,自然更不想给三公子娶她的女儿。到时有太后娘娘做主,她又能把咱们怎么样。而且他是太子近臣,又怎会尚另一个有皇子的娘娘的公主。而且老人家发了话,要让他选一个他自己个儿喜欢,知根知底,身份地位都匹配的女子为妻。”

“小姐跟三公子可是打小儿就相识,可谓青梅竹马的。这知根知底,谁又能比得上?”

“明天把咱们从京中带来的尺头挑几件最好的出来,让老祖宗带着咱们去唐庄见见唐老太太和唐太太。”

唐岚忙碌了十几天之后终于回到了唐庄,出乎意料书房中已经积了高高一摞拜帖。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帮着朝廷建立驭西卫,行事一直低调,无论咸阳城中官员还是乡绅世家,都来往得不多,反而是一些武林世家有些相互切磋,也借重了其中一部分势力筹建和培训卫士。他本来准备还有两批新的卫士训练完之后,就由现有的部下中挑选能干的来料理日常事务,并上书给皇上请朝廷正式派合适的人手来接手驭西卫,他就可以真正散秩,自由地去各地走走。然而吴悠一次鸿门宴将他这个散秩的二品上林将军推到了前台。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知道由此会有多很多应酬,只是没想到这么多。他随手翻了一翻便丢在一边不想多理会。

跟着他进来的林总管很熟悉主子的性格,只怕这些拜帖会丢在那里最终命运是当成垃圾丢出去,他不得不出言提醒:“这些人里面除了官场应酬,可能很还是为了几位少爷的婚事。”

几位少爷早就到了议亲的年纪,突然热门起来必有缘故,林总管接着解释道:“自从三少爷在吴府救了一城的官眷之后,就有人想来提亲。前几天太太接到了京城的信,说大少爷和九少爷都因功受封,太太就更想把几位少爷的亲事定下来。除了让铂爵爷在京城帮着物色外,也在咸阳给三少爷物色合适的闺秀。”

“新杰?”

“是,太太已经跟很多上门来做客的夫人说过,要给三少说一门合适的妻室。而且跟她们都说白姑娘只是侍妾非正妻。”林总管很快地说完之后低下了头,他自然知道老爷是看重白姑娘的,他从唐岚愠怒的眼神中读出了风暴的来临,赶紧说完其他几件事情之后匆匆退了出去。

而此时满心欢心的唐太太正在陪着老太太待客。虽说杨家的几个子孙品位不算特别高,但是杨成格在枢密院多年,杨成栋也是在各地州府做一方大员,兄弟二人在朝中相互借力,二十几年了来屹立不倒,在朝中也算举足轻重。特别是枢密院的位置,非皇上亲信而不得。

杨家老太太跟唐老太太也素有来往,前两个月唐老太太寿辰,杨家老太太还专门带着杨家三爷杨成桩三太太和他们的一双儿女杨芳刚和杨芳月来贺寿。当时杨家来就有相看之意,杨芳月早两年在咸阳城中见到新杰时就已动了心,现在到了议亲年纪,姑娘家虽然还是很羞涩,但是也不瞒着她娘亲,将心事说了出来。只是当日上来不及提这事,兰馨就寻上了唐庄,此后又传出不少风言风语,重提当年旧事。杨家在咸阳也是百年大家,特别注重声誉,便将此时歇了。

如今杨芳月尚未能如愿,又来了从京城跟踪三少而至的杨芳季,且携她归来的杨成栋给老太太细细分析了这门婚事的利弊,老太太终于同意,无论如何要嫁一个孙女儿进来。

若按着杨老太太的意思,她更愿意成全杨芳月,毕竟芳月先跟父母和她这个祖母提出来的。但是现在芳季不仅有偕同她回来的二叔说项,还有京中杨成格的信,托付给她,少不得她需要给自己已经是从三品的长子留足面子。且若此事杨成格真能通过皇后的母家求得皇后娘娘一道懿旨赐婚,便是杨家无上的荣耀。为了这家族的荣耀,杨老太太少不得只能舍了杨芳月。然而又觉着对不起这个自己唯一朝夕相处的孙女,今天便将两个孙女儿都带来。这意思是给唐家都相看,最终中意哪一个,选不上哪一个是唐家的事,她作为外祖母一碗水端平。

到了唐家,唐老太太自然给足面子。像杨家这种以文试入朝,一门三才子,在朝中的清流中算是重要人物的,自然是她需要帮着做太后的姐姐笼络好的对象。这一点不仅老太太知道,唐太太虽然别的事脑子不是那么好使,但是作为东亭伯府出来的嫡出姑娘,对朝中这些常识还是懂得的。特别在这当今皇上身体欠佳的时刻,这种清流都是几方争取的势力。因他们不倾向于任何一个皇子,所以在朝代更替之后,他们会比别人活得更好。新杰本就已经是太子幕僚,若能帮太子拉拢清流,在黎氏看来也是必然的。她已经打定主意将新天新野的婚事寄托在京城,老三若是和杨家结亲,不仅显着她这个嫡母对老三的宽容爱护,也使京城中的杨家将来成为他们在京中的重要臂膀。

第六十二章 三妻四妾(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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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芳季知悉堂妹也是奔着三少去的,但是她并不在乎,以她父亲和兄长在朝中的地位,唐家若是要取舍,自然是看重她。且无论是容貌,谈吐仪态,她都自信自己比杨芳月高明太多。无论是唐老太太还是黎氏跟她说话,询问京中故人,她都应对得宜,且提到一些京中趣闻时,都能够很好地把握分寸,既能逗大家开心,又不失大家闺秀的风仪。而面对贵重的见面礼,她又分寸拿捏得很好,既让人觉着她喜欢且感激主人的好意,又不能显示出因礼品贵重而过渡喜悦。

相形之下,杨芳月就显得有些笨拙,先是厚重的见面礼给她一惊,继而以为外人察觉不了的窃喜的表情,明显一个平日里钱财不丰,没什么好东西的小家碧玉。既无堂姐在京中的见闻,又怯于应答,羞涩过于大方不足。这给了杨芳季另一个表现的机会,谈吐中颇为回护杨芳月,显得姐妹情深,心疼妹子的样子,更显示出她出身名门的气度。这点黎氏看着颇为满意,若不是嫌她家父兄的品级低了一些,她都觉着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儿都可以。

杨家的造访既在老太太陈碧颜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知道媳妇儿放了风选亲之后,造访的人必然会多起来,然而并没有将杨家算在内,毕竟杨家在咸阳城中的未嫁之女就只有杨芳月,按理说杨芳季自会在京城寻求别家高门。且她寿辰的时候杨老太太就带杨芳月来过,当时她没有兴趣,自然不会对杨老太太暗地里抛来的绣球有反应。老练如杨老太太,就应该知道了她无意于杨芳月。以杨家的高傲,自然是会把这种漠视看为拒绝,按理不会再来做跟联姻有关的举措。而此时,一翻交谈之后,对方的来意暗示出来,她觉着有些无聊,然而无论杨家来的目的是什么,陈碧颜都知道在这多事之秋,她都必须以礼相待,便耐着性子出来陪着。且还要吩咐人去给两位姑娘准备上好的见面礼。这礼不能太贵重,但是又能让对方觉着她对二位姑娘没有不好的映像,只是由于其他原因不能联姻,而非是看不上她们。

只是唐老太太虽然口头上说得热闹,给两个小姑娘的见面礼也颇重,但是并不动心,也不说任何给她们暗示或是进一步,只是天南地北地山海经。杨老太太坐了一阵之后,觉着这事儿还是要明说才成,便找借口让人带着芳月和芳季姐妹俩去逛花园,自己便对陈碧颜把话说得白一些。

然而使唐太太不解的是,这么好的婚事,老太太总是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接对方的话题。她几次想插话,都被婆婆给巧妙地阻止了。而杨家的老太太此时显示出了当年是才女的本事,无论唐老太太将话题引向何方,她终是有本事将它绕回到孩子们的婚事上来。唐老太太从年轻时嫁来关西就结识了这位出自关西古老的书香门第顾家的杨家长媳,深悉她这种锲而不舍穷追猛打的习惯。

饶是如此,她也不得不佩服,几十年来顾氏在这方面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对于这种老而纯真的人,陈碧颜宁可实话实说,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说完实话省点劲喝好茶去。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她干脆连在新天几个兄弟的婚事都一次交待了,就是唐门的长辈不做主,由他们自己选心喜之人。

“这千里姻缘一线牵啊,是你的哪怕隔着山隔着海也能在一起,若不是你的,就是在跟前儿的以为能在一起的也许明天也会各奔东西。孩子们若是真有缘就由他们自己吧。”

杨老太太并不气馁,只是有些动气:“老姐姐,咱们这种人家世代讲究的就是一个规矩,我也知道老姐姐心疼孩子们,但这婚姻还是需要遵从父母殖民媒妁之言。他们年纪轻轻的懂什么,还是需要我们为他们把关不是。自是咱们看着合适的他们能够合适的才会合适。小孩子们懂什么。至于说喜欢,这个我就不能同意老姐姐了,男人嘛自是喜欢那些妖妖翘翘会狐媚子的,但是你我都是过来人,都应该知道那种女人是做不得咱们这种人家的正室的。正室,还是要长辈帮着他选一个人品端庄稳重能干的来主持家事,能震住后宅,能为将来的仕途为他打算的。至于喜欢的,漂亮的那些都不重要,大不了可以以后娶为妾侍。”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他们好歹在外面也很多年了,我大孙子已经接手家族生意多年,至于老三,老姐姐你也许也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若是连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也妄自他在外面做事这么多年。他当初的亲事就是长辈定下的,不仅不是佳偶,更可以说是孽缘。说来我这个做长辈的觉着真是亏待了这孩子啊,我经常想着这事儿都半夜无法入睡,所以这第二次再选,就由他自己吧。若真是能挑上一个可心的,我也算老了能合眼了。至于妾侍,在这里我跟老姐姐交个底,我不希望他们在家里放太多女人。你我都是过来人,深知这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孩子们若是整天在女人堆里混,哪有精力为朝廷做事,打理家业?”

“你的意思是说就彻底让他们自己选了?”

“是,让他们自己选。儿孙自有儿孙福,若他们有好命,终能碰到自己可意的,若是不好,就是他们的命。”

“也不纳妾?”

“纳与不纳由他们自己做主。总之,不能为了后院儿误了正事儿。”

“真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啊,能得一可心的夫婿终身,实为女子的运气。”杨老太太也突然感叹起来,虽然她出生顾氏大族,但是又有哪一个女人是真的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身边女人不断呢。杨老太爷虽然算节制的,但是也是有一位平妻,两房侍妾的。她仔细想想唐家这几辈的家主,唐文没失踪之前,只有陈氏一个正室,别无妻房,唐岚这一辈,虽然唐岚曾经有过一个平妻,但现在也只有正室的黎氏,唐家其他兄弟也皆是只有正妻,可见唐老太太不是在借口推脱。想到此,她就更希翼自己的孙女儿能够嫁入唐门,哪怕不是新天或是新杰,只要是唐门子弟,估计都不会妻妾成群,于是再舔着老脸开口:“老姐姐啊,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更想让你再看看芳季和芳月俩了。你这么多孙儿,也许真有合适的呢?”

“老姐姐,上次我寿宴的时候你也都见了,就那几个泼猴儿。那几天寿宴你也知道,就是让他们自己相看,至今还没告诉我这个老太婆结果呢。不若等这一阵忙乱过了,咱们不若像京中世家一样,将这咸阳城中的才俊都请来,再安排些酒宴之类的,让他们再各自相看。”

这边杨老太太正在为孙女儿们的幸福打算,而花园里,杨芳季也在不失时机地观察着唐庄。今天新月和玫莲都出庄子办事去了,只有一个管事娘子带着她们在花园里转转。这一带是唐庄的外院,布置得较为简洁,但是不失恢宏大气。而院子里看到的唐庄之人,似乎都各司其职,并无闲逛无聊之辈,来往办事的人都步伐轻快,少有拖拉闲散之态。而这些人又不同于她过往在其他大家族内见到的下人,清一色的清秀小厮漂亮仆妇,这些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黑或白,有文秀的,有彪悍的,有阴沉的,有柔和的,各个不一,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有一个共性,就是稳重,联想到前几天唐庄所受的袭击,她暗自猜测这些人都身负武功。一个庄园,能够承受住上千名的杀手死士的攻击,还有西营武圣将军派来的军队辅助,居然都没有讨到便宜,只是攻破了外围部分,连庄院都没有进入,这种势力哪怕是军士守的城池也未见得能好过这里。

而他是这里的主人之一,虽然只是一个庶出的公子,然而以他现时在太子身边的地位,且现在唐家家主唐老太太授权他在大公子不在时掌家,说明他在这里的地位远不是外面人看来的无足轻重。只有那些浅薄的人才会以为他是一个庶出的,低看了他。刚刚在客厅中唐老太太的话所暗示的内容她已经完全明白,就是她不会左右他的婚姻,她料想自己的祖母也未见得能够说服唐老太太。长辈那里走不通,她就只有另辟蹊径,总要达到自己的目的。看着身边木讷的芳月,她根本不觉得是对手,哪怕京中那些缠绕在他身边的其他闺秀,她也没觉着谁是真正的对手,只有那个所谓的表小姐白玫莲除外,她让她有些无措,觉得那个女人深不见底,这种女人不仅让女人无法猜透她,更让他那种高傲的男人希翼占有,只是不知他这种占有的欲望和兴趣能持续多久。不知京中的靖晨公主若是知道他现在的状况会有什么举动?

第六十三章 三妻四妾(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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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雨辰殿宸妃处,靖晨公主一早就进宫来给母妃请安。一年多前皇子沂庆行冠礼之后,皇上念及宸妃在身边侍候多年,且有沂庆和靖晨公主,便想进一进宸妃的位份,进封为贵妃。

圣旨尚未拟,就接到御史台参劾靖晨公主为人暴虐的奏章。奏章称靖晨公主对宫人打骂是家常便饭,触动御史台参劾的是她对有过的宫人用残酷的极刑。奏章中例举多起令人发指的事件,经查核,均属实。而其中一项是将一个不小心摔坏了一只茶杯的宫女剥去双手双臂的皮肤,将她扔进盐水里活活疼晕之后捞出来用水泼醒之后再放回去折磨。而这位公主似乎对剥皮颇有兴趣,由此背地里有人称靖晨公主为剥皮公主。

而奏章中称靖晨公主之所以如此暴虐跋扈,是因为自小宸妃对她缺失教诲,对她过于宠溺所至,使其本性中的残暴之处无法陶冶净化,反而变本加厉。这一提到本性,自然要注明这种本性不是来自于皇家,而是来自于辽东蛮族的混血后裔。宸妃的母家是辽东军功出身的康宁侯乐家,其长兄正是现任的兵部侍郎乐蔚然。这奏本,不仅挡了宸妃的进位,也将康宁侯一家拖下了水。

这奏章一上,不仅龙颜震怒,就连那些平时不关心后宫的朝臣们都将眼光聚焦在了宸妃和靖晨公主皇子沂庆身上,更是吹毛求疵地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这几年因军功擢升的乐蔚然。很快又有消息传出,乐蔚然曾经在府中虐待侍婢,曾经有人见过乐府连着十数日偷偷抬出死去的婢女去乱葬岗丢弃,而这些侍婢都是满身伤痕且遭人作践。一时间,跟乐家有血缘的人几乎都被贴上了残暴的标签。

自那以后,无论是宫中的宸妃还是沂庆皇子,还是宫外乐家之人,都颇为收敛低调。

这一日,靖晨刚刚来到宸妃宫中坐下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沂庆皇子急匆匆地走进来,将所有宫人喝退,只留娘仨说话。这雨辰殿的人也是被宸妃和这两位小主子折磨怕了的,走起来能多快就有多快,片刻间殿中再无声息。

自从靖晨被参劾之后,沂庆来给宸妃请安的次数越来越少,更不会如今天来这么早,且看他今日的神色和语气,必然出了事。看着阴着脸在那里不语的儿子,宸妃只能叹口气先问他:“庆儿这么急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正好你妹妹也在这里,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参详。”

沂庆没有马上说话,只是狠狠瞪了一眼比自己只小一岁的妹妹。

靖晨似乎根本没有感觉,不觉得兄长生气和她有什么关系,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玩着胸前的一缕青丝。

看着气定神闲的靖晨,沂庆来了脾气:“咱们的靖晨公主好像闯了祸都很心安理得嘛?去年因为你的事儿,妨碍了母妃进位份,这刚刚被罚从庵里回来不久,你居然又想去杀人防火。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死性不改?”

“什么叫死性不改?”靖晨并不生气,只是挑挑眉毛:“你应该觉着骄傲才是,这是咱们乐家的血脉里带出来的杀伐决断。做大事,做皇子,你连这都不懂,只知道人云亦云,假慈悲,你如何能成事?如何能等大位掌大局?”

“得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别把你那些争风吃醋的龌龊事跟我的大事连起来。”

宸妃不明白儿女们在争执什么:“什么争风吃醋的事?”

“问你的好女儿。”

靖晨无奈道:“我真的是在帮你,不是为了普通的争男人。这世界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是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

“你既然知道多,为什么盯着唐家老三不放?他在京城里你就死皮赖脸地追逐他,哪怕是在庙里抄经的时候都不忘托人约他。如今听说人家要订亲了,就派人巴巴地跑去关西杀那个女人。”

宸妃十分惊讶地看着女儿:“这是真的?”

靖晨依然风轻云淡地说:“是真的,还不是为了皇兄。”

“你住口,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敢说是为了我。”

“当然是为了你,刚刚我就说了,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凭他再怎么帅气,上了床也就是那么回事,我在别院里养着的那几个都不差。而且他们几个侍候我一个,怎么都比他一个人弄得我舒服,如不是为了你,我有必要大动干戈吗?”

沂庆目瞪口呆地看着妹妹,她比他还小一岁,这种无耻的话说出来一点不脸红,还颇为得意。

“别那么看着我,别说你这都不懂。”靖晨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解释道:“我若真是想杀那个女人,又怎么会只是派我的侍卫长去,我能在江湖上找的人绝不比你刚刚悄悄收下的映月楼的杀手差。别这么吃惊地看着我,你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沂祥那里逃出来的杀手我不知道。”

沂庆眯眼看着妹妹:“你居然派人监视我?!”

“你提醒了我,我以后应该派人监视你,否则有一天被你连累了我和母妃,我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还说连累二字,是谁害得母妃无法进位,父皇太后不待见我的?”

“你以为那事真是表面那样?我不愿意说是不想你没脸。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死青燕那个贱人?在我宫里谁不知道她已经是你的女人,你再不成事也至少是个皇子,而她确不自知,居然还敢投靠外人,想挣笔钱去养她青梅竹马的小白脸,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我当然要重处,这样才能让其他的贱人老实,让她知道我乐家的人是不可欺的。自从我办了她之后,我宫里和别院里那些妖精安份多了。”

沂庆皱着眉,他没有反驳妹妹这么做是否妥帖,只是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要过青燕,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见他不做声,靖晨又接着说:“再说新杰,虽然他看起来很顺眼,据说这床上也不弱,但重点不在此,而是他太子幕僚的身份。虽然没有明确的官职,但是明眼人谁都能看出来沂义对他的依赖,若不是他,无论是沂祥还是其他皇子派出的人早就在他从突厥回来的路上将他解决了。他和唐家,现在都是贴了标的*。你有一个追逐*的妹妹,人家也就可以把你想成*。否则你以为你那些事全没人知道?不说别的,就是那批杀手,咱们自己人可以说是你收编了这股势力,外人却可以认为你是沂祥一党。或是包藏祸心才收容了这批乱党。而这事并非我监视你才发现的,而是我的人跟踪我认识的一个平鸾阁的人无意中发现的。”

“你说平鸾阁的人发现了?”

“是,他们没有动作不等于不怀疑不动作。所以我只能把你在明面上变为*。你有了一个*的妹夫,比你敲锣打鼓的地去说明自己投诚太子不是好很多?”

可是

第六十四章 三妻四妾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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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什么?可是怕将来这不是太子的江山?可是怕万一它改为它姓?可是怕你将来有个政敌的妹夫不知如何自处?”

犀利和咄咄逼人的言辞,沂庆真是不觉得这是出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

“你以为江山会改姓什么?你以为你那出自荥阳侯府的李姓侧妃和她家真能助你成事?还是你太高看自己?”

妹妹的鄙夷让沂庆顿时怒火中烧。

“婉儿的事你管不着,你就安坐你的公主府就好了。”

“被人说到短处就炸毛,你这种脾气如何成大事?你以为李家真的是在辅佐你?你以为郭冰安真的能给你保媒说下荣国公府的亲事?你以为成事就靠那些在朝中懒散多年只图私利的公卿世家?六部三卿有多少是你的人?文渊阁的五大学士又有几个为你掌控?那几个老夫子有谁真的支持你?荥阳候在军中那点实力能做什么?我可不想因为你的愚蠢让我和母妃陪你一起丢了性命”

“够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手中没有足够杀手锏。”沂庆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保护的妹妹却在不断挑战他的能力,他毕竟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

“怎么?就这几句话就受不了了,就以你这种心性,莫说跟人斗,你自己就先败下来。轻浮自满,让人随随便便就撩拨动了。李氏那么蠢的女人的话你都能听进去。她自己无非就是李昌图的一颗棋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居然还敢来劝说你图谋大位,希求成龙成凤?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够那斤两。一个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是谁的婆姨,也敢宵想母仪天下。”

“不许你这样说婉儿,你们并不了解她,不要随意贬低她。她并不是随口乱说的,外面看她似乎柔弱,但是婉儿思维清晰,分析问题有理有据。且荥阳候对她信任有加。为了表示诚意,荥阳候也将他的实力,人手和布局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我。这次能收下映月楼这批杀手,也是婉儿的功劳。她对朝局看得也很清楚,进退之间谋略清晰。我们虽然现在不如太子强大,但是只要我们能够联手,击败他们并不难。婉儿说得很对,唐家之所以保护沂义,是因为他是太子,若他不是太子,唐家便不会保护他,我们要击倒没有唐家的沂义易如反掌。即便唐家不弃沂义,我们也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抗衡。”

“哈,连棋盘都摸不着边儿的人,也敢罔议朝局。她想要太子如何不是太子?莫说跟太子手上的实力比,就是皇后家族在朝中的实力就足以对抗康宁侯府。你以为你的李氏侧妃和她背后的荥阳侯和康宁侯府做后盾你就可以掌控大局?且不说咱们集中了所有这些力量是否足以抗衡沂义,就是唐家唐岚和唐巍手上的兵权都强过我们,尚不论跟唐家交好的武将。且你真以为荥阳侯府的势力都是你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荥阳侯身后还有其他人。我和母妃不求你黄袍加身,但求平安无事。”

“你是过于小心谨慎了。谋大事总是有风险的,但是只要有胜算我就要一试。碌碌无为做一个平安皇子不是我所想要的。”

“你真觉着你有胜算?别说我吓唬你,你别连手指头都没动就被人了如指掌,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妹妹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将来为兄成事了,你就知道自己的胆小和愚蠢有多可笑了。”

“可笑吗?你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被人当刀使?就好比今天,我的人刚刚才派出去两天,人还没到咸阳,你怎么知道我派人去杀他身边的女人了?难道也是你派人监视了我的人发现的?”

“自然不是,是你笨,杀人居然用自己的侍卫长带人去,这人刚刚出城就被荥阳候知道了,他来让我劝劝你,把人招回来,不要闯了大祸。”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人去做什么,荥阳候怎么知道的?他凭什么来监视我的人?还是你授意他来监视我的?”

“这我没有问。”沂庆也起了疑问。

“这不就结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监视我,一是这个局本来就是他们做的,企图用这个局来迷惑对手或是掩饰什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人在京城,他远在咸阳,他刚刚和表妹订了亲不久,人尚未返京,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并没有人派人去咸阳跟着他。那这只能解释为是有心人透露给我的,希望假我之手除掉那个女人。这种人,想都想得出来是想跟他联姻的女人的手笔。我虽然看出来了,但是我乐意,任何他喜欢的女人我都乐意让她永远消失。但是即便是这样,别人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有人这么急切地要除掉这个女人?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你的人,就更别有用心了,他们可能是跟原来那伙人是同谋,也可能是坐山观虎斗。或是利用你挑起别的事情。”

“利用我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花时间去想。咱们当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他们的目的。”

第六十四章 三妻四妾 (VII)

三妻四妾(vii)分界线

宸妃听着一双儿女议论,终于有机会开口:“你觉得他们会有什么目的?”

靖晨皱着眉头:“这事儿表面上看着是男女私情,其实我觉着是试探。我们只不过是正好被人用来做了试探的工具。现在人人都说宇文通是平鸾阁玉台将军,宇文通和唐家的交情匪浅,唐新杰这几年又跟着沂义鞍前马后,宇文通是帝师,若他真是玉台将军,被荥阳候和你这么一吵吵,玉台将军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要去杀那个女人?若他是,他必然会出手,或是送信给唐新杰,若是不是,大家也可以真正试探一下唐新杰的实力。这几年这个人太神秘,表面上放荡不羁,在风流场所流连忘返,甚至有闺中女子跟他过从甚密。但是细究起来,又没有真正越距的行为被人指摘他行为不典,从而影响了沂义的名声。一个男人要掩藏其锋芒有很多种方式,在很多人眼里,一个风流的男人,有着不务正业的嫌疑,让人看着没有大志向,愿意接近他或是很容易忽略他。无论是哪一种,他似乎都很成功。”

“看来妹妹对他的评价真的很高啊,怪不得当初在枫林院皇家的宴聚设计让人灌醉他,哪怕不要自尊都要献身于他。”一个无比犀利的妹妹,让沂庆终于找到机会损一下她。

“你若真了解他就会知道他值得。”靖晨真有些看不上这个兄长,她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人打算,哪怕有损她的闺誉,他居然不明白。她有时候真是感叹人和人相差真是太远。

宸妃不愿意看到儿女相争:“他们试探唐新杰有什么意义呢?即便试出来他能力强,能够保护自己的女人,又对大局有什么影响呢?”

“要动沂义,自然要了解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进而能够用某些事情来钳制他身边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还能试探出宇文通,就更是一举多得。而本身挑起这件事的人,只怕还不只是为了试探。”

“谁是挑起这件事的人?”

“既然兄长觉着自己能掌控大局,妹妹我就想问问,最近京中有何动态?有些什么人离京而动向比较特别?”

“京中这么多人,我哪里会个个都知道?”

“你若不知道,怎么能肯定自己能够掌控大局?当初沂义和平鸾阁的人要是不知道沂祥的动态,这次宫门之变又怎么能将那些杀手消灭于无形?若不是有心人关注进出京城的动态,又怎么会推断出宇文通就是玉台将军?若是别人能够关注这京城的动态,且能够从中截获有用的消息,而你做不到,你觉得真正相争起来你有几成赢面?”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要做到这些是需要人手和钱的。”

“既然尚做不到,就不要那么高调,仿佛想人人都知道你对大位有兴趣似的。”

“我”

“好了晨儿,先不要说你兄长,咱们以后是需要帮着庆儿把这些都慢慢建起来,只是先说这事是谁挑起的?你既然已经被搅进去了,万一出了事,皇上那里怎么交待?还有太后那里。”

“母妃不要着急,今天晨儿来就是为了跟您商量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枢密院杨成格家的侍卫找人出来放的消息,专门将消息放给我的。杨家的二丫头杨芳季为了追唐新杰,跟着她二叔去了关西,或者是说他杨家是看上了唐新杰,主动将杨芳季送过去的。这个杨芳季在京城的时候就经常追逐他。我相信这里面除了女人动了心以外,跟杨家的整个打算很有关系。杨家是关西大族,家里规矩多,一般怎会让小女子跟着男人后面有损闺誉。这杨成栋带着侄女前去,一则是表示杨家家长是同意的,另外一则也是表示杨家看重他。”

沂庆突然醒悟:“杨家那两个老狐狸算盘倒是打得很精,在朝中他们都以清流自诩,现在父皇身子不好了,他们也要开始巴结沂义了。”

“谁说他们巴结沂义了?”宸妃不得不感叹儿子在这些方面不如女儿精明,只能慢慢给他解释:“他这是想跟唐家结亲。别的不论,这是他侄女中意的意中人,男欢女爱无关乎朝政,即便皇上知道了也就是感叹一声夸一下他们是性情中人。而且他们这是要跟唐家结亲,唐家护着沂义是尊重他是太子,也是遵从太后的意思,是太后让他们保沂义的,唐家看的是太后的面子。将来无论哪位得了大统,不都是太后的血脉。所以无论谁被封为太子,唐家就为谁保驾护航。那么现在跟谁站在一起,就是跟将来的主上站在一起。”

“那他们为什么又把你拉进来?”沂庆看着妹妹有些疑惑。

“那个杨芳季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必是到了关西才发现有这么个女人存在,成为了她的障碍,就想除掉她,又不愿自己出手,杨家作为清流,世代书香门第表面上也不能沾手这种事。”

“借刀杀人?!”

“是啊。”靖晨笑得很阴冷:“只是她借得很幼稚,但是却被别人进一步借用了,而且还不容易察觉。杨家虽然可恶,但是可怕的是借用他们的人。”

“你是说荥阳候?”

靖晨没有直接回答兄长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现在人人都说宇文通是平鸾阁玉台将军,我只能希望他不是,若他真是,只怕他是不是支持太子都很棘手,如果我的人查得不错,宇文通的师傅当年是荥阳侯杀死的。我若是你,会尽早找借口甩掉李家的人。当初结亲的时候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再和他绑在一起等死。”沂庆很是不喜欢妹妹跟他说话的口气,便反驳道:“等死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荥阳侯经营这么多年,又岂是好相与的。”

靖晨已经对兄长很失望,只是淡淡地说:“希望吧,若宇文通真是玉台将军,这复仇的剑只怕一旦出鞘,只怕伤的人不少。他要为师傅报仇,而平鸾阁的人要为他们前任的玉台将军报仇。”“前任的玉台将军?”这么机密的事,沂庆并不知道,他不知道妹妹怎么知道的。

靖晨只是淡淡地苦笑,心中略微有些痛,为什么同是女人,杨芳季就有家族和家中长辈为她操心,而她什么都需要自己忍受,说得好听,自己是金枝玉叶,说得不好听她不想往下想,只想将该说的说完,早早离开:“前任的玉台将军是被人暗杀的,至于为什么?我猜想是有人想争斗这个位置,想安排自己的人坐上去。平鸾阁上下为此十分悲痛,誓为林将军报仇。而我结识的平鸾阁的人透露给我,他们查到荥阳候可能参与了谋杀。”

沂庆再次对妹妹刮目相看,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妹妹,太不平凡。

“我知道你喜欢你的刘侧妃,但是有命才能有女人,以你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不容易?大丈夫三妻四妾,不过是拿来用用而已,若是因为她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赔上我和母妃,你觉得她值吗?”

第六十五章 宴乎会乎 (I)

宴乎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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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咸阳城的冬日比京城要来得晚些,往年的隆冬之日,今年还有着暖洋洋的太阳,照得人浑身苏苏的,颇为惬意。兴儿坐在车上懒洋洋地跟着车晃悠着,昏昏欲睡。少爷让他去咸阳城中的月华轩给掌柜的送点心单子和酒宴的菜单。顺便再去咸阳城中的珠宝店让老板送些首饰去庄子里选用,而且要多跑两家珠宝店,让城里的人都知道三公子在选女人用的首饰。他有时觉着三少爷是债多了不愁,反正名声已经很风流了,再花心点也无所谓。

唐老太太应下了杨家老太太将咸阳才俊邀集来一起宴饮,给孙男孙女们一个相互相看的机会,然而新天,新野和新阳在京城迟迟不归,便将这个日子拖了下来。杨家老太太有点坐不住了,又听说京中入冬以来,因着京城今年特别冷,梅花提早开放,唐府的梅园中梅花开得特别好,已经开过几次酒宴赏梅了。京中公子淑女,公主郡主等不少受邀前往。杨老太太便主动邀了唐家在关西的几位公子和城中的各位才俊到杨家一聚。冬日里少了户外的很多活动,男人们也逐渐聚在一处宴饮寻欢。为了答谢杨家的酒宴,各家都相继邀约,除了一聚之外,也相互攀比着各自的厨子的手艺。一时之间每三五日就有一宴饮,或是某家请大家看戏吃酒。

而每每这些宴饮,为了不厚此薄彼,新杰,新原和唐家其他本家兄弟都必到。特别是新原,在关西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得罪了谁都不好。而以唐门现有的势头,他们兄弟几人走去哪里都受尽恭维。

聚多了大家逐渐发现唐家那位所谓的浪子并不是像大家想像中的那么纨绔,反而显得稳重淡定。于是大家族的家长们凭着多年看人的经验得出了结论,当初他在咸阳城中的花名有着不少误解。也许那时年轻气盛,做做风流之事无伤大雅。且这个世上男人,特别是有实力的男人,那个不风流。

而每次这种宴聚,虽然主家都会明请或者暗示唐家的小姐们都在受邀之列,然而新月因为伤势未复原,一直在家修养,没有出唐庄。而那位神秘的表小姐则从来不露面,即使唐家的老太君驾临,那位表小姐也不露面。这让各家的小姐们看到了希望,也证实了她们的猜想,三公子不是一个胡闹之人,一个投奔来的孤女,上不得台面,不会搬出来跟她们同起同坐,最终会成为妾侍。

那些眼睛盯着他的人逐渐发现每次宴会,三公子和杨家的芳季小姐在眉目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交汇。且杨小姐不愧出自关西大族,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城中别家的小姐都无法企及。好心的人们便越来越喜欢将二人推到一处,显示着他们对郎才女貌的推崇和赞许。连杨家老太太都觉着也许真是好事将近。

在城中各大家族都表现得差不多之后,唐家总要有所表示,答谢各位在这无聊的冬季给大家提供的乐趣。因着城里各家都争奇斗艳地显示了他们各具特色的厨子,唐家自然不能落后。就在唐太太不知道如何能够取胜而烦恼之时,她的婆婆派人来告诉她,让她将此事交给几个孩子。理由当然非常唐璜,这些都是为了他们,自然让他们自己去搞,没得家里长辈跟着操心的。唐太太第一次在嫁过来之后,将这种掌家的权利临时交给了新原和新杰。就在她担心是否会搞砸了丢了她主妇的脸时,新原及时送来了菜单,点心单子,以及为老太太和太太准备的送给各家小姐的礼物。看着这详尽的单子,黎氏又纠结了,她没想过新原和那个孩子能准备得如此周到,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会不会影响新天将来在唐家的掌家地位?她一时之间又从热情张罗的顶峰跌倒了谷底。

兴儿先去了月华轩,高飞不在,只有掌柜的,一见是兴儿,极为热情地将他往里让。而兴儿是不耐烦那些虚礼的,且三少交待他进城来忙活的事情还多着呢,就在前厅将单子交给了掌柜,且让他提前一天先让厨子去庄子上熟悉厨房和一应环境。点心则是前一天夜里让点心师傅做好了,清晨送到庄子上。这时候正是午饭开张之前,前厅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一些客人,大家都听见了兴儿的交待。城中人都知道月华轩有很多新奇菜式,有些是京中的显贵都向往的,看来唐家的宴会不论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这顿吃总是很写意的。

城中有些好事者,无所事事,想打听所有这些家长里短,于是就跟着兴儿后面,在咸阳城中兜兜转转。从月华轩出来,兴儿去了汲古斋,买了十两银子一刀的雪浪签。这种京中皇家贵妇才用的上品,在整个咸阳,也就汲古斋有卖。而也就只进了两刀的货,长期待价而沽,一直没有卖出去。最近突然转了运,这个月连着将两刀都卖了。一刀先前已经卖给了杨家的芳季小姐。掌柜的有好生意,自然要说些好话,将三公子赞的仿佛文圣一般。兴儿是个泼皮的性格,有些不耐,听了掌柜的无数废话之后,掏出银子付账时,不断地摇头:“你个老货,这纸都卖这么贵。若不是我家少爷最近心血来潮非要用这个写和签,哪里会买这么贵的,都够小户人家半年的嚼用了。也不知道少爷干嘛就看上那么一个人,希望将来不要败家就好。”汲古斋老板一听,便来了兴趣,想方设法套他的话,三公子要给谁写和签。兴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不肯理他,提了东西就出门上车去了。

之后兴儿又去了新杰几个至交好友的家送帖子,其他人的都是庄子上统一派人送,而这几家少爷交待了一定要他亲自送,且送帖子的时候都附送上一坛子刚刚从月华轩里拿出来的上等杏花村。

兴儿晃晃悠悠地去了几家珠宝店,跟每一个老板都交待清楚,要上好的头面,至少要有两三套让他家公子能拿出手的。这也让无聊的咸阳城冬日炸开了锅,因为兴儿在跟店家掌柜解释了几次之后,终于不耐烦地将事情简洁地表达出来,就是一千以下的就不用送过去公子选了,唐家未来的少奶奶哪里能用便宜货。

第六十六章 宴乎会乎 (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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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心境最为起起落落的数范小姐。原本知府夫人来见过唐太太之后,虽然没有完全明说,但是那个意思已经是变相答应了婚事。范小姐的芳心充满了甜蜜不过一两天,又被关于杨家的消息给冲得一干二净。

之后范景忠开导姐姐,像三公子这种男人,仰慕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以他的前途和唐家地位来说,三妻四妾很正常。以知府跟唐家和杨家比,能是个平妻之类的就不错了。范小姐虽然有些郁郁,但是想到终究会跟他在一起,便也逐渐释怀。

而咸阳城中开始热热闹闹举办各种筵席之时,开始几场三公子都未露面。眼见得他对这种相看无意,那是不是说没有了希望?心情跌落时,范景忠又打听到是三公子这几日并不在咸阳也不在唐庄,出去办事了。范小姐的心情又开始阴转多云。

在这些筵席中,等待三公子到来的当然不只范小姐一个,除了杨家姐妹,还有其他几位。每场必到,每每都为三公子将自己打扮得艳丽无方,然而都没有看到他。

仿佛逗弄人一般,就在大家都以为三公子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时候,何家的酒宴却看到了他。别人的面子不给,何良伟的面子新杰自然要给。于是乎,大家突然醒悟过来,三公子办事回来了,但不是每家的酒宴都去,只去平日里跟他走得近的人家。

一时之间,他那几位城中故交成为了众人交好的对象,甚至有人包了银子去求着对方办宴聚请来三公子的。而他来了之后,对大家都是淡淡的,没有特别的疏远,也没有任何亲近。但是女人多的地方,都是十分敏感的,很快大家就注意到了三公子对范小姐和杨芳季的不同,也许看二人的时间要多过别人,而且眼光中或多或少带着欣赏之类的含义。而在诗会各自品评之时,对这二位小姐的作品三公子也会偶尔赞两句,其他人的他都置若罔闻。

于是乎很快就有传言,三公子将定亲,而且不是一门,是正妻平妻同时入门。这样猜测的人是说三公子是太子近臣,出了沂祥的事件之后,太子频繁派人来咸阳,显然过完年节之后,他就会进京继续为太子效力。那婚事就不能拖。特别是杨小姐,本来就从京城来,只有先订了亲,才好一同返京。

各种版本的猜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咸阳城上空飘荡。也飘进了唐庄,早有看不过的人给莲儿透露消息,希望她早做防范或是早早为自己打算。而每每这个时候,众人看到的都是这位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姑娘眼里的忧伤和无奈,却没有任何抱怨或任何话。莲儿的这种表现,就让传言变得更加合理,连新月在床上听见了都很为莲姐姐担心,在床上躺不住了,要跑来找她说话。

新月的性格向来爽利,岂能看着三哥哥如此作为。她的言行传到咸阳城中之后,颇为众人赞赏,便有几位动了心思想来攀亲的,只是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接近这位小姑娘的捷径。而她受伤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更是因为气恼了三哥哥的行为,即便身子好了,也不肯去任何酒宴,哪怕是后天会在唐庄自家的。她已经早早在老祖宗面前告了假,要在屋里养伤。唐老太太也没说什么。

唐家的酒宴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城中更是传说三少爷买下了城里最大两家珠宝楼送来的最贵的两件首饰,两样加起来过了两千两。这么名贵的东西,不是用于定亲,谁会买这么贵的。

然而杨家和范家在希翼的同时,有开始嘀咕这稳定也是两家商量好之后定亲才有的步骤,这三公子的大手笔若是说文定又不像。若是送给姑娘定情,一则物品过于贵重,二则这私相授受似乎也不合规矩。但是人们都是给美好愿望编制各种理由的,觉着这是三公子用来提亲的上门礼物。一买两份,也是为了两位娘子,将事情坐得更实,连庄子上的老人都这么认为。而且这几日,三公子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庄子上,很少看到他和白姑娘在一起,人们便更加相信了传言。

瓦堡寨西北面三里地的一座农庄里,原先进京做生意的主人这几天似乎回来了,窗户里露出柔和的灯光。在东边厢房的炕桌左边坐着一位形容粗狂,右脸颊有着一条难看的刀疤之人,这位不是别人,正是靖晨公主的侍卫长徐哲。而右边坐着的居然是唐府的三公子。院子里其他屋子中的人都静悄悄的,只传出众人沉睡的呼吸声。

他此行的目的是带着靖晨公主给他的人来咸阳,按照公主的指示挑起唐家和关中清流的矛盾,并且杀死新杰身边所有的女人。

“你确定了要离开?”

“是的,我已经确定了。因为当年颜家师傅和周家灭门一案的元凶除了宸妃还有别人,我在宫中已经找不到线索,所以想回江南自那边再找过。”

“你当初费了那么大劲入宫,而且留在靖晨身边,就这么离去,以后想回来就难了。”

“即便我不去江南,也不会想一直在她身边,她就是一个疯子。”

新杰看看他没有说话,他和靖晨的过往他很清楚。徐哲本名不叫徐哲,而叫徐峥,出自苏州大族徐家。武功尽得江湖上玉贤老人真传,而诗书琴艺却师从江南颜家,也就是莲儿的外祖家。周家被灭门,颜家也被波及,徐峥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便放弃了在徐家优渥的贵公子生活,开始出了寻找答案。虽然周家的案子太后后来让人重新审理证明周家是冤枉的,但是枉死的几百口人再不能复活。而这背后的黑手远不止大理寺审出来那些。徐峥就想一个个地去挖出来,自从走上这条路之后,他突然觉着自己的生活有了意义。过去就像井底之蛙,就看着家里那点家务,看着几房之间为了蝇头小利斗来斗去。出来之后,他逐渐将声张正义变为己任,见得多,想得多,认识的朋友也越来越多。

第六十七章 宴乎会乎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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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新杰早在新杰还是少年郎,跟着姑姑游历江南时,那时他们被桃仙帮的恶人追杀,得遇徐峥出手相救。而两三年后,二人又相遇于江南的才子大赛,从此越来越亲密,直到三年前徐峥发现了一些关于颜家师傅被害的线索,一路追查进京,在京城碰到新杰,在新杰的帮助下进入宫中成为靖晨的侍卫长。只是当初徐峥乃是江南著名的翩翩佳公子,一手琴技让无数人崇拜,认识他的文人颇多,不得已,只能将自己的清秀面容掩饰起来。

新杰将一瓶药放在桌上:“如果你决定了,做完明天的事,你就恢复徐峥公子的潇洒面容吧,这疤瘌连我看着都恶心。”

“还说,这不都是你的手笔。”

“你应该感谢我把你弄那么丑,否则指不定你早就被靖晨弄去做面首了,哈哈哈”

看着他古怪的表情,新杰突然制住了笑:“你不会真的”

“所以说那个女人是一个疯子。只要得不到的就是好的。就我已经扮成这样了,但是平日里从不在她面前献殷勤,触了她的痛脚,居然想让其他侍卫灌醉了我强上。”

这不得不让人太吃惊,看来人家说女人只爱俊俏男人的话不尽实,随即便觉得好笑,想想徐峥的性格被人强,若对方不是公主,只怕早将对方千刀万剐了。

“明天你落崖的地方会有青木堂的兄弟接应你。收拾好之后就回咸阳城,我隔天会去青木堂跟你碰面。失踪已久的徐公子自西蜀回来,来咸阳拜访旧友,好歹也给人一个交待。”为了不让好友尴尬,新杰转了话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份地契和一沓银票:“你当初离开徐家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家中的一切,如今你回去多了一个分产业的,只怕你那些兄弟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就是那样,天天如井底之蛙一样盯着那些产业,走出徐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

“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些人,但是你回江南是为了查案子,哪里不用钱。”

“我要也是到那个家里去拿,哪能拿你的。虽然你小子这几年很发达了,但是兄弟就是兄弟,不要施舍。”

“这不是我的,是颜家当初留下的。周家案子重审之后,就发还了。”

“发还了?”

“你说颜家还有人?”

新杰只是笑笑,想到那个小女人,从来不曾涉足江湖,却有着江湖人的豪爽:“她也是很不容易活下来的,总有一天会见到的。她说你是颜大师的入室大弟子,没有其他颜家子弟之后,这份产业就是应该是你这个大弟子的。”

徐峥看了新杰很久,随之狡黠一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你有如此表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你心爱的女人,难道就是靖晨让我来杀的那个?那不是说是你的表妹吗?”

“此事牵扯甚广,若不是因为你身份特殊,是不会告诉你的。来日在咸阳城中你自会见到她。”

徐峥颇为激动,对于他来说,颜氏师傅不仅教会了他琴技,还给了他人生很多指导,让他活得比大宅子里那些为蝇头小利而争的徐氏子孙快乐潇洒很多。他虽是长房长孙,但因父亲很早过世,叔叔们唯恐他成才,便无法拿捏他,对他学业多有干扰。而师傅教会了他心无旁骛,执着追求,方使得他在江南出了名,让叔叔们也不敢随意加害他。颜氏的后人自然也是他的亲人。新杰理解他的心情,拍拍他的肩:“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处理。记得该跟那些人交待的话要说。”

“放心,这次决不让他们活着。”这是指京中那几个人。

“那就好。”说罢便离开。而徐峥又拿出只药瓶在各屋晃了晃,便回自己房中睡觉了。靖晨公主的其他侍卫只是觉着自己很沉地睡了一会儿,便又浅睡了。出来执行杀招,本应十二分的警惕,但是人都有累的时候,所以累了沉睡一会儿也正常,但是都不敢告诉周围的人,毕竟是大忌。

新杰这几天已经习惯夜里回到家时屋里有柔和的灯光等着他。只是今天已经过了三更她居然还在灯下给他缝制家常的中衣。

“都跟你说了早点休息,你白天也很忙的。以后这种累人的事就交给针线上去做吧,不能把你累着了。”

“针线上的人不知道你的喜好,趁着这几天还有些空多给你做几件,往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能多两件替换的。”

他吃惊地看着她:“丫头,你说什么?咱们说好的,我不会娶别人。你也答应过不离开我的。”

“你想什么呢?!我哪里是在乎她们。无论你是否跟我在一起,总要出去办正事的,我知道沂义的人来了几天了,难道你就把京城那边丢下了?”

听她这样说,他才放下心,刚才真是让他心中猛地抽了一下,由此他更清楚自己的心意,至于返京,他要好好筹划一下,他舍不得她的丫头,即便她承诺了,他也舍不得离开她独自返京。但是如何去跟长辈商量呢?

第二天,唐庄的苹果园和狩猎场异常热闹。经过初冬冰雪浅冻过的苹果异常香甜,各家公子小姐难得有着机会看到长在树上的苹果,好些人都忍不住去摘取。

今天范小姐来得特别早,她早听说了今天要摘果子和骑射,所以特意穿了短打来,虽然她不懂骑射,但不妨碍她去看心爱之人的英武。她是第一次穿这种短打,还有些不习惯,像平日一样端庄小步地走路。杨芳季从后面追上来,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就带着一群手脚利落的女子越过她而去。走了几步便听见前面的女子在议论:“就她那样还想让三少喜欢?三少武功那么高的人,怎会看上一个连骑射都不会的人。”

范小姐咬咬牙,她忍了,知道现在不是找回场子的时候。那几个闺秀仗着跟杨芳季交好就敢在背后损她。平日杨芳季不在时,咸阳城中的这些富家女哪个不给她这个知府千金面子。自从杨芳季来了之后,又因三少起来争夺,杨芳季便把城中很多闺秀都拉到她一边。怎么说从三品的千金和六品小官儿是有区别的。她等着杨芳季跟她二叔回京城了,再慢慢炮制那些轻视她的人。

她依然慢慢地走着,看着树上的果子,其实她对这种摘果子还真是没有兴趣,这都是下人做的事。而且果子从树上摘下来在她的意念中也是不能直接吃的,要用青盐擦过,然后让丫头削皮切成小块儿,再用银签子挑着慢慢吃。哪能在野地里就随手摘了啃。

她看见唐新原站在一棵树下,正在为几位小姐摘取果子,然后那些小姐用手上的绢帕擦擦就直接啃起来,她皱了皱眉头,这种有失闺阁风仪的事她不能做,若是让三少爷见了不是丢脸丢大了。她没有想过,三少是否就喜欢这种直接朴素的生活方式。而此时冷不丁一个厚重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范小姐不想试试今年新下的冻果子?”

第六十八章(上) 宴乎会乎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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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听到这声音,范小姐倒真是像吃了冻果子,觉着激凌一阵冷颤。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壮硕的身影和手中捧着的一个红透了溢着香气的苹果出现在她眼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驻守在咸阳城外西营的小将军杜冲。

说来这杜冲和范小姐是颇有渊源的。杜冲的父亲杜元原是关中望族杜家的嫡次子,只因生性豪侠,常游走于江湖,少有在家,家业都由大哥掌管。而范小姐家在江南,当年范大人带着妻子进京赶考路上被匪徒劫杀,幸亏杜元路过救了他,由此便拜了生死兄弟。此时杜冲已经三岁,便约定若范大人第一胎若是儿子,便再结为兄弟,若是女儿便结为夫妻。后来范大人进京一路应试顺利,获点当年的第四十三名,然而京中没有门路,派不到好差事,被派往关中一个小县的同知。虽然职位不高,但是总算生活稳定下来,第二年范夫人便诞下了范小姐。

既然做了儿女亲家,且离得不远,杜元就时常看顾范家,也帮他打点关系,希望能在吏部得个好评。关中上上下下也颇给杜元面子,原本范大人也逐渐上升,一直做到了道台。范大人自从升了道台之后,便常常摆出一幅道学的样子教育杜元这个那个,杜元为人粗犷也不与他计较。若是得杜家一路扶持,范大人也许还可以继续高升。

然而范小姐八岁这一年,范太太从京城来了位亲戚,说是京中淳远候的奶娘,出来替候爷家唯一的千金寻一位伴读,便想起了自己的外甥女范太太。看过眉目清秀的范小姐之后,她颇为满意,便决意要将她带入京中,且退掉杜家的亲事。理由是一旦进京跟着侯府大小姐一起被教养之后,就很有可能被王爷选中送往宫中选秀,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富贵逼人,哪里用得着嫁给关中的土豪,再有钱也是白衣。范大人虽然没有立马去退亲,但是在心里早已埋下了退亲的打算。

自从女儿进京之后,范大人极少和杜元来往,杜元再粗心也觉出了对方的变化,回去和妻子提起,夫妻二人尚没有定论,此事却被杜冲知道了,十一岁的杜冲极为倔强,当即就让父亲去退了这门亲事,而他自小跟着父亲学武,又极为崇拜父亲的好友唐岚将军,便求了父亲让他去跟着唐岚在军中历练。杜元也觉着孩子的想法是真男儿,便应了孩子,将他送到唐岚军中。然而唐岚觉着杜冲还太小,便将他送去瓦堡寨跟着唐家子弟在学中文武双修了两年,满了十三才到军中跟着他历练了一年,又送到二弟手下。后杜冲因在剑南道立了功,又多得唐家照拂,便一路升迁,去年升了从五品的宣威将军,镇守关西西营。

且说范大人,得益于女儿进入京中淳远候的照应,在京中太常寺谋了一个执修的位置,高高兴兴带着一家准备进京。杜冲去了唐家之后,杜元去范家退了亲,范大人虽然早有退亲打算,但是被对方占了先,颇为愤懑,当即与杜元割袍断义。杜元从不觉着亏欠什么,倒是无所谓,范大人受了打击,势必要给杜元点教训。然而他启程在即,且关中是杜家的地盘,他不敢妄为,就想进京之后再做打算。

范大人进京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五品执修的位置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一个闲职,别说教训杜冲,连杜冲在哪里他都无法掌控,更别说去招惹关中杜家。必须要有别的途径才有机会上升。而淳远候收女儿做伴读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三年后皇家选秀时,将范小姐收为义女,代其女入选。淳远候自然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受苦。而范大人则觉着若女儿能在宫中出头,他范家才能扬眉吐气。故而双方一拍即合,淳远候收了范小姐为义女,淳远候再次活动,将范大人换去工部做行走。虽然品级不变,但是大有油水可捞。一年之后,范夫人便开始满头珠翠。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选秀即将开始时,淳远候突然暴毙。这回侯府的小姐倒是不用进宫了,在家守孝三年。范小姐也就失去了她的作用,没有长居于侯府的道理,便回了范家。少了侯爷的庇护,偏又碰上一位新来的上司,将工部的账目彻查。有后台的都战战兢兢,更何况范大人这种没有保护神的,自然自己的罪认了不说,还被人栽赃了不少。

皇上一怒之下将工部这些有首尾的但数目还没有大到无法容忍的人都连降三级,发去边远地方悔过自新。于是范大人又只有带上家小,再次奔向偏远的小县城开始苦苦经营。此时他真希望女儿没有进过京,自己也没有去京城为官,自己还有杜元罩着。

出一趟远门,要过三四天才能更新了

第六十八章(下)宴乎会乎 (IV)

就在范大人在京城由顶峰衰落的同时,关中杜家凭借跟唐家合作,家业更进一步,拥有关中最大的茶行和香料生意。而杜冲在军营经营得更加有起色。范大人在离京前曾经婉转地去信杜元,希望能挽回儿女婚事,从而得到杜家的帮衬,但是杜元此时且不说是否有心帮范大人,他终于开始帮着兄长扛下了南方的很多家族生意,常年不在关中,而是奔走于南方各地。范家派去关中送信的人等了三个月都不曾等到杜元回来,无耐之中家仆只得回去给范大人复命,从此后两家便无来往。

直到前年,地方人员调换,皇上起复一批官员,范大人让范小姐给郡主去信,又走了据说京中某位皇子的门路才得了咸阳知府这个位置。举家迁来咸阳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小将军杜冲在这里。而如今杜冲的官阶比他还高,范大人颇为沮丧,曾经想托中间人撮合,但是总是开不了口。如今女儿又喜欢上了唐三少爷,就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范小姐初到咸阳的时候也曾偷偷地去远远看过这个曾经的未婚夫,曾经也芳心暗许过,但是自从见到三少之后,心境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范大人看范小姐熄了跟杜冲的心,又看着三少爷的前途真是发达,也没有再提这事,家里也一门心思想着把她送入唐门。

今日范小姐没想到会在唐庄见到杜冲,顿时觉得窘迫,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杜冲,自从当年主动要求父亲退亲之后,便励志要在军营中有出息,不在把这些儿女之事放在眼里。对范小姐的怨气早就散了。今日是三少爷特意邀请他来为了别的事务,他想三少并不知道自己和范家这些渊源,他自己也不愿意提起。只是想平平淡淡地处理这一切。

自从上次吴悠派人袭击唐庄,他援持之时见过唐家的表小姐,白家姑娘之后,他便知道自己要找的女人是什么样的。他当然不会打白姑娘的主意,那毕竟是他敬重的三少爷的未婚妻,但是并不影响他将她作为标准,端庄大方,冷静果断,临危不惧,众敌环伺之时仍然冷静地主持着唐庄的防护。而和三少喝酒之时,他更加了解了表小姐对权势的淡漠,这让他更加觉着这种女人难得。他希望能有机会让他能够找到像白小姐的姑娘。

他此时见到范小姐,跟看到其他闺秀在心境上早已没有区别,只是其他的闺秀他并不认识,不知道怎么打招呼而已。而范小姐此时看到他倒是颇为窘迫:“杜将军,”范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杜冲很坦然,他今天来的目的本就不是女人,只是不能在这里显得太个色,便轻松地摘了一个苹果递给范小姐:“唐庄的苹果是早些年唐老夫人带上种下的宫廷贡品的品种,味道极好,霜冻之后非常甜美,范小姐可以试试。这苹果不像别的精贵东西,别的水果在这个天气只怕早就冻坏了,这苹果可是越冻越甜。”

“杜将军跟唐家很熟?”虽说不自在,范小姐还是接过了苹果,只是拿着,并不吃。

“是啊,唐将军算杜某的半个恩师。”另一半他没说,也不想拿出来炫耀,就是他和三少爷是结义兄弟。他在军营也听说了咸阳市面上的一些风言风语,包括世家女子都看上了救命的三少爷,范小姐也在其中,而且知府大人还有意与唐家攀亲。虽然自己当年退了范家的婚事,但他并不想给范小姐难堪。人各有志罢了。他虽然这么想,然而范小姐不这么认为,猜疑着杜冲这话的背后有没有别的意思。

此时果园里的人越来越多,咸阳城中熟悉的闺秀们相互打着招呼,有几个和范小姐相熟的从他们身边路过,杜冲英武的气质也很吸引人,便有人停下来跟范小姐说话,顺便认识杜冲。不知道是不是吴府事件之后,大家仍然心有余悸,对于英武的男子,更加觉着有安全感。虽然大多数人是冲着唐家几位公子来的,但是唐公子毕竟只有那么两位,聪明人便想退而求其次,何况杜冲少年得志,年纪轻轻就是从五品,比咸阳知府官阶都高,人们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不少人开始关注他。

而他从心里不喜欢那些矫揉造作,装得娇滴滴的女子。只是今天身不由己,便淡定地和大家交谈,同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今天所有的唐庄侍卫都着灰色的短打,丫鬟分品阶,都是棕色或是紫红的坎肩,头上是同一的银簪子。而这些人中,有那么几个袖口缝了黑色补丁的,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这些人每一个手脚都颇为沉重。虽然唐庄的侍卫和小厮都有功夫,但是由于来源于江湖,因为各种原因投靠了唐庄,所以功夫参差不齐,但是这些个袖口有特殊标记的人,功夫却看起来不相上下。

杜冲看了一下,这些人还真不少,在他目力所及范围内就有十五个,还有不知道在哪里游走的。这么多人混进来,显然对方不是准备得特别成熟,且有内应,就是对方太傻,觉着三少真是花花公子,送人来给他练手。

今天唐庄的客人也特别多。作为答谢,自然是将吴府事件之后,杨家开头主导的各种聚会,给唐家送过请柬,无论唐家的公子们是否参加的,都请了来。杨家一直自诩是关西清流之首,相交多为有见地的文人,所以在客人中有不少关西的清流名士,比如鹿鸣书院的王氏兄弟王铭王恺王冬和他们的姐妹们王媛王婕王妍,咸阳府学学监陆朝云和他的妹妹陆朝霞,号称书画双绝的卫氏家族的公子卫建平卫建中和卫家的嫡长女卫淑萍。也有咸阳的富商之家,比如天河银楼的李氏兄妹。虽说很多清流之人看不上商人,但是李家的银楼从咸阳到蜀中,每一个城镇都有,如此庞大的帝国,那些所谓的清流即便在心里轻视,表面的尊重还是要做做过场的。而和唐家兄弟交好的,无论是富商还是普通人,都得到了一张请柬,也不枉他们跟唐家兄弟交往多年。

唐庄在瓦堡寨多年,与周围的士绅相处得都不错,唐氏的家学也越来越庞大完善,百十里内许多乡绅隐士也将孩子送到唐家家学修文习武,学中也有一些唐家在军中的袍泽投奔来的子弟,唐家收留的战事后的遗孤寄居于此的,甚至有唐氏在江湖中过世好友的后人走投无路避难来的,今天好几个在家学里入读的成年学子也在被邀之列。这些孩子在家学中熏陶多年,文武双全,有的经科考进入仕途,有的无意为官,可以选择进入唐家百草堂,平安货栈和客栈等生意,在当地人看来都是高过普通人的机会和出身。且这些孩子经过多年的严格训练,无论举止行为,眼光气质也都颇为出众。这些年逐渐成为这周围许多大家族择婿的对象。

来的客人中,陆朝云来自江南五年前自科考入仕,辗转成为咸阳府学学监。说起来陆朝云在清流中颇有声望,作为江南名门弟子,到了咸阳之后,无论是文笔还是对府学的整治和在学术上的见解都让当地文人耳目一新,全然不觉得是出自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学子之首。陆家父母早年双亡,陆朝云带着妹妹靠着家里的庄子田产跟着祖父长大,入仕不久祖父便过世了,他的生活一直是妹子陆朝霞在帮他打理,如今朝霞也十五了,作为兄长便开始给她张罗亲事。为了怕妹子受委屈,他坚持妹子成亲之前不娶妻。

陆朝云这些年一直和新天颇有来往,他虽是文弱书生,但是欣赏唐家兄弟的威武之气,一直想能够将妹子嫁给唐氏兄弟中的一个,而且他也知道唐家不时兴给子弟纳妾,这样妹妹嫁过去才能有好日子过。故而今日,他颇为在意唐氏兄弟的动态,在和人交谈的过程中,不断地仔细观察着在场诸人。他却不知,他儒雅稳重的形象也悄然捕获了一些芳心,比如卫家的淑萍小姐和王家的王媛,自从他出现之后,这眼光就不断地跟踪着他,总是寻找机会在众人中显得较为雀跃以引起他的注意。

第六十九章(上)宴乎会乎(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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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妹妹愉悦的心情相反,鹿鸣书院的王氏兄弟显得毕竟阴郁和无趣,在他们看来,唐庄匪气太重,就是一个江湖人家,即便有太后撑腰又如何?这些年新天和新杰新野在咸阳城中都有才子之名,然而在王家兄弟看来,他们都没有经过科考入仕,都忙着经商赚钱,落了俗套,那些所谓的才名估计也就是外面的人不懂,给了这些有钱家少爷的一点面子吹嘘出来的,并无真才实学。王氏的鹿鸣书院是祖父关西大儒王泽民当年建立的,出过不少才子,在关西独树一帜,不少弟子在朝为官,对王氏师祖颇为推崇,王家的子弟也因此自视甚高,不屑与乡里百姓为伍,多交往官家和读书人。今天若不是给杨家面子,他们是不屑跟这些粗人混在一起的。且今天来了很多商人之家的人,他们到了之后便觉着很不自在,从进门就在议论怕是今儿要染一身铜臭。

最先注意到妹妹不同的是王恺,他本身就性格较为急躁,看到妹妹花痴般地眼光锁定在那个九品小芝麻官儿身上,火苗在肚子里噌噌地窜。来之前家里就交代过,要多跟唐家杨家的人亲近,以便明年兄长们逐渐进京入仕之后,能够通过他们在朝中有些援引。在王氏兄弟看来,陆朝云这种没有家族没有靠山的芝麻官没什么用。

王恺觉着自家的姐妹的诗书礼仪都是极为出众的,自然不会随便对男子东西,一定是陆朝云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故意引起自己妹妹的注意。王家每一个姐妹都是家族的一员,都是对家族有责任的,她们的婚姻必须以家族利益为重。陆朝云勾引他妹妹就是挖王家的墙角。一个外来的九品小官儿在关西居然打王家的主意,真是自不量力。一定要给他点教训。他看三弟离开他们打算去冲打招呼,自己姐们去了范知府家小姐那边,便低声跟大哥王铭说起陆朝云的事。

王家老祖虽然因鹿鸣书院颇受清流仰慕,然而老祖当年在朝中并不得志,所以才早早返回故里,创办了书院,没想到这条路适合他,算是走对了,让他在关中的名声鹊起,如今隐隐和杨家并驾齐驱,成为咸阳和关西一带出名的学者,门生弟子遍布关西。然而王家不知道为什么,在子息上并不顺利。虽然王家老祖有四个儿子,但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四个儿子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在成年后不久都相继而亡,只剩下长房的几个孙子,由祖父和寡母照顾长大。在三兄弟中,大哥王铭最为稳重,三弟王冬最为冲动,他有事只喜欢跟大哥商量。而且今天大哥身边还站着他们的表兄黄方宇,王恺心中敬慕的人。

黄方宇的父亲黄光勇现任着户部侍郎,其母是王家长房长媳,王氏兄弟的嫡母黄氏。黄家一直在京城,世代书香门第,当年黄家太爷为国子监祭酒,与王家老祖颇为相投,在京城为官时便跟黄家定下的娃娃亲。黄氏在京中长大,直到十六,黄家虽然极为不舍这独生女儿,但为了履行承诺,将女儿远嫁关西,自此便极少相见。黄方宇自小进了国子监,又在十三岁的年纪及第,被皇上亲点为翰林院最年轻的侍讲。就在前途一片光明之时,无耐前年黄方宇的母亲邹氏过世,只得丁忧在家。今年是黄氏的整寿,自从嫁来关西之后,虽然与京城书信往来不断却极少有机会见到娘家人,太爷挂念这个远嫁的女儿,便让孙子带上寿礼来给姑姑拜寿。

黄方宇昨天才到,他在京城就结识了新杰,二人颇为相投但是并未告诉王家的人这点,今日唐府邀宴他跟着表兄们来唐家。他在京城多年,见识自与王氏兄弟不同。他刚刚看到陆朝云,见他待人平和有礼,目光清亮,虽不认识,但是看着并不讨厌。且黄方宇特别欣赏那些不靠家世,不靠巴结,全靠自身努力的人。听着王家兄弟议论,他便猜测陆朝云这种背景,多半是当初入闱之后,没有在京城走任何门路,被人调配到这种最底层的位置。听见王恺说今天要在酒宴上羞辱对方,黄方宇抿紧了嘴唇,皱了眉头。

听着王氏兄弟说话的同时,他浏览着周围的人,现在大多数人都逐渐集中到果园中一块空地旁,一些桌椅松散地放在果树下,或是旁边的几个草棚中。其中一个草棚磊着深灶。不远处有一座宽敞的厅堂,匾额上书着“闻果堂”三个大字,笔力雄劲狂放,匾额已经有些年头了,不知是唐家哪位长辈的笔迹。在这果园中用闻果二字倒是颇为贴切。闻果堂是一个敞厅结构,从外面一目了然里面摆设着十几张大桌,想是酒宴的地方,敞厅的两侧各有十来间厢房,唐家安排了仆妇在各个房间门口,想来是照料去厢房休息的小姐少爷用的。小姐们多带着一两个丫头在身边服侍,男人们都没带下人,来的时候,身边的随从和小厮都被唐庄的属下安排去别的地方休息。唐庄的下人们穿梭往来,给小姐少爷们送着各种吃食茶水。

王恺跟兄长商议好了一会儿如何找陆朝云的麻烦,此时正好卫家兄妹走过来聊天,王恺毫无顾忌地开始取笑唐家的粗鄙。今日请的都是城里有头有脸家的公子小姐,居然来果园这么简陋的地方,他手指着那草棚中的深灶:“你看那灶台搭得多简陋,这种地方做出来的东西哪里能吃?!武夫就是粗糙。”

黄方宇心里只是默念,只怕姑姑将来要失望了。卫建中向来不喜欢王恺,过来打招呼只是因为大哥跟王家老大曾经府学的同窗,关系还不错。他从心里不喜欢王恺的轻浮和狭隘,此时实在烦他继续编排下去,便打断他:“王公子只怕不知在烹饪的讲究,大户人家的厨房里虽然连笼锅灶显着精致,但是烧出来的味道却不一定好吃。特别是这种天,若是要烤鸡鸭牛肉,火势越大,灶越热越大,烤出来的肉就越鲜嫩可口。寻常人家还真是没有这么好的深井烤灶,这可是需要能工巧匠在地下开深井,修精巧的烟道和火塘。今儿是在唐庄开眼界了。”

“卫兄倒是见识极广,懂得这深井烹饪的人不多,可见关西人才济济啊。”刚才在进门时,双方就介绍过了,所以黄方宇知道这是卫公子:“听闻二位公子继承了祖上的书画双绝,难不成卫公子除了这双绝之外,还有第三绝?”

“黄公子玩笑了!”好话谁都爱听,卫建中也不例外,先前看黄方宇和王家兄弟在一起,并不想搭理,此时觉着他顺眼多了:“这么高深的道道我哪里懂啊,还是当初听新杰说过,他的月华轩不就是有一套蜜炙全席吗?据说这做法是他当年跟着他姑姑一起在泥南见当地人这么烤鸭子来卖,琢磨了很久,有跟唐将军军中做制饼子的伙夫讨教了半天想出来的法子,回来后在这园子里建了这么一套东西孝敬唐老太太的。后来他想周全了一套东西,就在城里开了月华轩。”

“原来月华轩的蜜炙全席是这么来的,在京城我们常常去,却不知道这些是新杰自创的,还以为就是他请的好厨子呢。”

“好厨子哪里都有,但是不是人人都会找些新鲜玩意儿。”

“也是,否则月华轩怎么能在京城那么奢华场所林立的地方长盛不衰。”

“据说京城的月华轩开张后,他还将东西进给太后试过,太后老人家赞不绝口。京中很多酒店想仿制,却很少真正做得像的。”

“哪有那么容易仿。且不说这深井难修,就是这包着食材放入深井的各种香料草药就不容易配齐。这都是从白家自己的百花堂的药圃里配置齐全之后,发到各个月华轩的。外面的店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这些草药外面少有种植,但是对人的滋养功效不错。”

这时大家才仔细看着深井那边几个似乎是厨房上的人在将一个个草包用长铁钩慢慢地放下去,这些草包看似普通的干草,但是中间都夹杂着一些药材。

至此王氏兄弟才知道他们眼中的粗人,还有这么灵巧的心思。不过商人庖厨和江湖武夫,在他们眼中都是低等的。

“据说蛮夷多食炙肉,但是脾胃不好就难于克化得动。新杰的配方倒是加入了不少健脾胃的东西,才敢献给太后老人家用。”

“他心思是颇为灵巧。”卫建平品心而论:“这些年他不在关西,所以得朋友们看得起,说咱们兄弟俩书画双绝。若是他们见过新杰的书画,只怕要想吞了自己的舌头,免得说出来的话闪了风。这位兄弟一手狂草,比我家老祖不差。”

第六十九章(中) 宴乎会乎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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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恺听对方如此赞新杰心中嗤之以鼻,卫家他也不大看得上,无非就是书画出众一些,子弟皆不愿意入仕,靠着祖上留下丰厚的千亩良田和粮行过着安逸的日子,若不是因着官场之人附庸风雅常常去求字求画,从而使卫家的人交友广泛,其中不乏门第高贵者,王恺真不觉得值得和他们交往。

王冬和他的两位兄长不同,他知道自己的两位兄长都眼高于顶,不大看得上人,然而他自己很是欣赏唐家兄弟能文能武,且他认为天下能人异士多了,唐家叔伯兄弟们能在朝中和军中稳稳当当地这么多年,必有过人之处。军中各种人物都有,要统领那些人,没有几分真本事是难于驾驭的,听了卫建平的话,他觉着怎么也要说两句公道话:“我记得我小时候见过新杰哥写的一副字,当时就将它列为我的奋斗目标。我练了这么多年,还是觉着自己的字不如新杰哥当年的,心中还颇为难过,现在听卫家大哥的话,我心里好过多了,我那字哪里能和卫家老祖的比呢。”

王恺不以为然:“冬弟,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唐新杰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回关西了,你少年时见他的字,如今只怕已经隔了好多年了。你自己这几年练得已经很不错了,哪天你再看到他的字,只怕会看不上眼了。”

这话让王冬和卫家兄弟都很尴尬,看不上新杰的字,岂不是也看不上卫家老祖?黄方宇暗自摇头,这人都让他给得罪光了。打算着自己找借口走开,自己此次来可还有正经事要做,不能让这二愣子烦了自己的心,便问卫家兄弟:“今天是唐门宴客,这其他几位兄弟都到了,怎么不见新杰?我进来一直没看到他,二位兄台今天可曾见到?”

“还没呢!”卫建平:“刚刚进来时看到兴儿,就是新杰身边的小厮,说他家少爷本来已经来园子里了,只是刚刚京城有信使来,便又回书房了,稍后便到。”

“见信使却把一大堆客人丢在园子里,他三少爷的架子可真大。莫不是见信使是借口,神神秘秘的信使,不会是女人的私信吧?或是趁着今日人多,他到哪里躲懒会女人去了吧。”王恺还真是不想消停。

“表弟慎言,若信使是京城贵人使来的,你这话传出去咱们兄弟今儿就惹祸了。”黄方宇终于忍不住了。

王恺很是不服:“谁不知道唐三公子就是一个在女人堆里打滚的,和他交往的不是这个枝儿就是那个粉儿的”

这话出口,不止黄方宇脸色骤变,卫氏兄弟恼怒,就连王铭和王冬都急了:“二弟修要胡说。”

王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一根筋:“我哪里胡说了,大哥平时也知道的,唐家老三就是胡来的,你不也说过吗?他就是一个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浪子,哪里能成大事。他能做,还怕咱们说?”

“几位,那边有几个朋友,我们兄弟要去打下招呼。”卫建平赶紧拽着弟弟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卫家兄弟一走,王铭便教训王恺:“你平时在家乱说话我管不着,出门在外你别给大家惹祸。”

“我只不过说实话罢了,而且兄弟也是为了大哥才气愤的。若不是他惯会哄着女人,那杨家大小姐哪里会只盯着他?大哥对杨小姐有情有义,她都不看你一眼,还不是因为唐老三给她灌了迷魂汤,说不定还在她面前说了你的坏话呢”

“你还不住口!”王铭真有砍了他的欲望。

黄方宇不禁心中暗笑,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只是不知道这王家兄弟看上了的杨小姐是什么样的人物。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们所谓的杨小姐并非咸阳本地人物,他在京城也见过的杨芳季。

他不想再跟这几个无聊的人在一起,便装作好奇向那深井走去,园子里也有其他人对那深井和灶台好奇的,过去观望的。黄方宇并不认识他们,只是礼貌微笑地点点头。

新原此时正好带着一批客人走来。他刚刚在门口见过黄方宇,双方也算认识了。

黄方宇便主动跟他搭话:“这庄子的设计真是别有洞天,处处让我惊讶不已啊。以前就听新杰说过这烧炙深井,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三哥当年孝敬祖母的。”

“我听说了,我还听说这唐庄中处处景色不同,各个别具风格,出人意料。刚刚从果树之间望出去,见有湖,湖边有几处院落,好似都风格各异,不知在下是否可以到湖边张望一下?六少爷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给在下介绍一下?”

“黄公子客气了,叫我新原就好,公子请随我来。”

“那你也叫我方宇吧。”

双方都是爽快的人,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唐庄虽说是一个山庄,占地面积极广。瓦堡寨原本只是唐家在关西的祠堂祭祖田所在地,陈碧颜掌家之后便让人将祭祖田相邻的田地买下来,又将和这些田地相连的山林一并买下,依山傍水修建了这座田园围绕,贴近自然的庄园。这片苹果园在庄园的东边,只有一小部分被圈在了山庄里,果园往西有一片不算宽矮树丛,矮树丛长得茂密,就像一座矮墙,将果园和这后面的园子自然且密实地分开。让人知道矮树丛是一个分界线,但是又不觉着突兀不自在。

矮树丛之后是一些伏地而生的花卉,有紫罗兰,萝藤之类的,看似杂乱无章地长在地上,但是黄方宇总觉着地上的萝藤有些特殊的图案,想来那里的布置不会那么简单。新原带着黄方宇走在果树和矮树丛中间的小路上,一路向北,给他介绍着园中的景致。

”现在已经是冬季了,这湖水似乎还没有完全结冰。”

“这湖水是活水,引自于灵山的泉水,冬暖夏凉,虽然从灵山流出距离远了啊,温度已经已经下降不少,但是下面还是没有完全冻住。”

“这从园子中出去的水流向何方?”

“流出园子之后,就流进灌溉周围田地的水渠,不禁供我们自己的田地用,也免费给瓦堡寨周围的乡亲用。自从我们引了这水之后,寨子周围的人就无需再从远处挑水浇地了。也顺带把原来的很多旱地变成了丰收的水浇地。”

“这倒真是善举,怪道我来的时候听人说唐家在这寨子中养活了一寨子的人。”

“那是乡亲们过奖了。我们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新原可不想陪个客人相互吹捧,便指着湖对岸:“那东北角的是外院的大书房霜叶栈。”

“可见唐家的书香门第,连外书房都这么大的规模。”

从湖这边远眺就能看到那所谓的书房是一圈小院子连在一起的

“说笑了,那里的大小跟书无关,而是从我祖父到父亲,大哥和三哥,凡事在唐家主事,或是掌管家里的事务的,在那里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子,给子里面都有齐全的设施,对于不掌家事的也随时可以用园子待客。”

黄方宇颇有趣味看着那圈屋子。

第六十九章 (下) 宴乎会乎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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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新原又指向西边的一圈有两层楼的屋群:“那是内院的书房竹风院,那里除了竹香阁里祖上收集的各种书,竹意轩里还有各种茶品,各位长辈喜欢的文房四宝。竹风院最南面的那栋三层围楼是竹风阁,里面有近十年来世面上时兴的各种书本。我们几个兄弟每人在里面都有一个宽敞的套间做书房。”

“看来家中对各位兄长做学问很是看重,难怪人家都说唐家个个公子都是才子。”

“个个倒是说不上,不过我大哥和三哥在文采上确实有些可取之处,我们这些做弟弟的就差得远了,只是小九还能跟上些。”

“新原太谦虚了,不知公子们师从何人?”

“我们有家学,都是长辈们为我们延请的各种师傅,每位师傅都各有所长。”

“我听说瓦堡寨的唐家学堂规模很大,在咸阳远近闻名。”

“闻名与否那是外人看的,只是祖母从开这学堂开始就要求师傅们对弟子要严厉,我们在学堂里都没有少挨过师傅的戒尺。”

“学堂也有武功师傅?”

“有,主要为了子弟们能强身健体,若从军可以上阵杀敌为朝廷效力。”

“唐家子弟个个都身手矫捷,想来都是自小刻苦用功的,大多能文能武,远远强过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空谈的书生。”

黄方宇是真心赞叹,对方不过是唐家一个众多子弟中普通的一位,说话滴水不漏且谦和有礼。他和新杰相识多年,新杰的才华和武功他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在年轻一辈中,且不说武功,但是文采能出其右者就不多。他心中早已对唐家子弟非常认可。今日新原的举止也让他觉着舒服,有结交的欲望。

倒是新原在心中考量着,对方是鹿鸣书院院主的亲戚,又来自京城,谈论这些内容,让新原心生禁戒,唯恐说错了话,给唐家带来麻烦。不说别的,就是鹿鸣书院那几个别扭的少爷就能找很多麻烦。唐家一直教育子弟行事低调,不与人争锋,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谨慎地回答:“方宇过奖了,若论辅助朝廷治国安邦还是需要文臣,特别是能臣,这是我家兄弟几个不行的。特别是我,这些年就不敢入闱去科考,一提到那些呈文和策论小弟我就找不着北。还是方宇和王家的公子有才华,将来大有前途。”

黄方宇在虽然年轻在官场历练过,听了这场面话,自然知道原因,也不能强求别人第一天认识就接受他。

他正想说点别的话题增进一下彼此的交往,却听王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新原,你这话还是很识体的,是不是很想好好结交一下咱们?咱们王家兄弟先不说,就是我这方宇表兄,那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子,若不是丁忧在家,也许现在早就身居要职了。你伯父他们虽然在军中,但是若没有文臣相助,很多事也办不到不是?”

黄方宇此时很想顺手抓一把地上的土将王恺的嘴堵起来,这话说得不要说今儿自己结交唐新原的目的达不到,反而招人厌恶。他现在只能想辙今天如何跟王家兄弟离远些。鹿鸣书院虽然名声远播,但是王家院主对朝中动态并不了解,也不善于为官之道,否则当年也不会郁郁不得志而返乡。黄方宇原来还想借助王家兄弟们做些事,今日才出来半日,便彻底打消了原先的想法。此时卫家兄弟带着自家妹妹和陆朝云兄妹也向这边而来,老远就听见卫建平大声问新原:“新原,你三哥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先前说是京城有信使来,忙着接待信使,这都大半个时辰了,难不成还在忙着信使的事儿?”

王铭也忍不住接口,他比王恺有心思,若唐家老三真是跟太子走得近,他倒是要好好跟他交往一下:“什么事非要咱们兄弟在这里的时候处理?平日里他躲懒也就算了,离家这么多年,好容易回来了,在家宴客也不早点出来跟兄弟们聊聊?”

“刚刚让小厮看过了,京城的信使快马赶来,只怕是有急事儿,三哥忙着处置,忙完之后自然来陪大家,还希望各位包含。此刻庄子里的总管正带着庄子里的人在这果园的东边空地上给大家准备些玩物。就像哥哥们说的,兄弟们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光是喝酒吟诗也太老调了,特别这个月以来,各位在各府中都已经领略过不少。今天到了咱们这个乡下地方,就给大家找点下酒的活儿,大家一起乐乐图个开心。”说罢自己带头向那空场地走去。

竹风阁中,莲儿在她自己的书房里忙活着。竹林中一双眼睛透过开着的窗户斜窥着她的倩影。他在京城中做影卫多年,这两年一直受命于请皇子,混迹在公主的侍卫之中,主子让他从京城中混在公主卫队里一路来到关西,无论如何不能让公主的人伤了她。他不明白主子兄妹到底在搞什么,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他见过的大家闺秀不计其数,很少有能引起他兴趣的。除了保护她,王爷还命令收集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他不知道庆皇子为什么要让他来观察这个女人,但是他能肯定,这个女人肯定不一般。就看她现在一只手精明地拨着算盘,一只手翻动着账册,时不时停下来做一些摘要,那熟练的程度,就是一般的账房先生也不一定能比得过。

第七十章(上) 宴乎会乎(V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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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着被保护人的同时,他习惯性地仔细打量着周围。这里叫竹风阁,显然是因为这片竹林而来。这种竹林在关西还真是少见,因为竹子喜阴爱水,和关西的天气并不吻合。但唐庄引了活水环绕,且这一片竹林依山势而育于一片山崖的阴面,虽然庄子里的山崖不大,但是足够给这片竹林以庇护。

而这片竹林主人显然是花了心思的,除了慈竹楠竹这些高大且茂密的品种,也杂入了纤细的凤尾,间或种上一些楠木银杏和枫木。整个竹林看着有不同的层次,在不同的季节也给竹林点缀不同的色彩。但是林子看着清爽透彻,若不是这片寄生在楠木上的爬山虎像帘子一样挂在竹叶之巅,他还真找不到藏身之处。竹风阁三面环水,也只余这面可以栖身。显然原先的主人费尽了心思。唐家人能文能武,这在他幼年时跟师傅学艺之时就听说,唐家家主唐岚更是师傅敬慕之人,若是可能,他怎么也不会愿与唐门为敌。若不是自己的姐姐在宫中宸妃宫里为奴,他希望能够给庆皇子做满五年,换来姐姐的自由身,他也不会搀和到这些事情里来。还有半年,就到了五年的期限,届时他就可以带着姐姐离开皇宫,过着平凡安逸的日子。

想到姐姐,他再次打量此刻被他监护的女人,她时而眉毛微蹙时而沉思,无论哪种表情,都让他看着觉得宁静舒心。娶妻求贤淑,唐三公子的眼光可真是不错。只是不知道她落入主子眼中是福是祸。此时她正好起身去旁边的桌上倒茶,然后端到窗口慢慢品着茶,看着园中的景致,想来是休息一会儿。天仙般的美貌,丰胸纤腰翘臀,简单几步,风姿卓越,仪态万方,让周围的背景顿时失色。

京中人都觉着庆皇子乖巧孝顺,是个好儿子好皇子的模样,也只有他手下的影卫知道,庆皇子年纪虽小但非常好色,且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对于个子高挑丰满的,熟透甜美的女人,特别是别的男人的女人,一旦入眼,非要想方设法弄到手不可。他不知道庆皇子让他保护这个靖晨公主要杀掉的女人,是否是因为这个原因。

庆皇子自十三懂人事之后就四处找女人,因为他身形高大健壮,显着比实际年龄大很多,若不说,对方绝不会想到那凶猛的男人其实还是一个孩子。而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方子,吃了之后不仅让他越来越粗壮,且在床上更为生猛,这几年在京城他常常私会的有妇之夫就不下十个。而这些女人都是朝中身居要职的官员的女人,他通过这种方式也掌控了不少朝中之人。至于庆皇子图谋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

看着眼前的女人,他希望庆皇子不要给他进一步下达龌龊的命令。那位主子不择手段,他已经见识多了,在庙中买通和尚点迷香,在进香的夫人茶水中掺入*,买通人家的下人进入家宅*女主人等等不一,层出不穷。这些女人,有正经的不愿跟他同流合污的,但是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上,为着孩子的前途和名声,为着家族的名节,不得不任他揉拧的;有自甘堕落自愿跟他行苟且之事的;等等不一。

他希望庆皇子不要把眼前这个宁静美好的女人也逼入他的黑圈。然而想想又觉着不对,那些女人都在京城,这里关西遥远。庆皇子连关西都从未来过,怎会对一个这里的女人感兴趣,且如此花费心思,甚至不管他亲妹妹下达的诛杀此女的命令。若不是为了他那龌龊的把戏,那么很有可能的原因一是由此拉拢唐新杰,另一个是由此保护妹妹,避免由此女而招来唐家的雷霆一怒,毕竟唐家有太后和太子撑腰。宸妃虽然得宠,但并不足以抗衡。

对岸的喧闹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一群公子哥儿正集聚在隔湖相望的岸边对这边指指点点。而这群人身后的果园的空场中人影绰绰,嘈杂声越来越大,客人越来越多,谈话嬉戏声越来越多。他瞄了一眼窗边的女人,她并未站在朝湖面的窗口,只是凝视着这片竹林,稍事休息,片刻之后又回到桌前专心于她刚刚在看的账册之类的东西,仿佛对岸的酒宴跟她毫无关系。而影卫清楚的知道这种酒宴是为了男女相看的,而城中有很多妙龄女子都对唐新杰动了心思,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而她却无动于衷地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这份淡漠似乎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就凭这份心性,靖晨就比不上。也许就是因为她比不上,才起了杀心吧。不管怎么说靖晨生在皇家,就天生赋予了很多普通人没有的权利,也由此将那个女人变得那么讨厌。若不是为了姐姐的自由,他再也不愿意见到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家人。

韩林是唐庄的第一侍卫统领,他曾经是两江六扇门里的第一高手,被人称铁手韩。除了铁面无私,一双铁砂掌让人闻风丧胆。然而身在公门就有几分悲哀,因铁面无私,触怒了当年一位宫中贵人在两江的家人,被人构陷,锒铛入狱。若不是唐岚为他洗冤,如今早已身首异处。只是当他逃脱牢狱之灾回家时才发现妻子已经对方羞辱之后自尽,唯留下六岁的儿子韩程。激愤之下,他将韩程送到师傅龙泉寺方丈三咏大师处之后,将对方诛杀,再次入狱。又是唐岚多方援救,才为他免了斩刑,流放三千里充军,其后又得唐岚照应,立了军功赎罪,获赦为自由身,从此便跟着唐岚辗转南北。儿子韩程在龙泉寺出师之后,也投奔了唐家,如今是平安货栈一方的统领。自从唐岚回关西之后,韩林就到了唐庄。、

今日来的客人纷杂,且目前京中局势变幻莫测,唐岚和新杰都已叮嘱他今日无论如何小心行事。尤其是书房一带,会有人打这里的主意。在布置完其他地方之后,韩林专门带着人在霜叶栈和竹风阁一带巡查。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已经潜入,且有几批不同的人。他和温老大通了信号之后,将重点放在霜叶栈和旁边的树林。

新杰给温老大今天的指令是无论发生何事,他只需要负责白姑娘的安全,无论霜叶栈还是竹风阁其他的地方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许管,只要护好白姑娘。温老大颇有些无耐,小主子向来干净利落的人,为了白姑娘一再叮嘱他,婆婆妈妈。这个男人被女人迷住了就是一件坏事,连性子都改了。不就是有中意他的女人拈酸吃醋要人来杀表姑娘吗?能有什么高手,宫里那些高手也许有,他当年在宫里可是皇上身边的第一暗卫,对里面清楚得很,真正的高手都被皇帝老儿和太后收集了,再次的就是各个有心思的皇子,公主手上的都是退而求其次的,还真是不被他看上眼。他当年在宫中时,也以为自己是高手了,后来流落江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真正的高手都受不得拘束,不会进宫受那份儿罪。如果靖晨花重金在江湖上买顶尖的杀手还有点意思,她自己的侍卫就那么回事儿。然而主子的话还是得遵从,于是乎他便带人替下了竹风阁表姑娘书房门口的侍卫。

然而世事总有意外,他刚刚想带人在竹风阁周围再查看一遍,一种警觉不自觉的产生。灵敏的感知告诉他,有两伙不同的人正在朝这边移动,其中一伙他有着熟知的感觉,应该是宫廷侍卫一类,而另一组人却很难确定。他转到竹风阁这一层的露台角,这里可以看到霜叶栈那边,正好韩林也在张望他这边,韩林给他的信号是附近来了五批来路不明的人。若是如此,对方的重点应该是霜叶栈,温老大这么琢磨着。老主子老夫人和唐岚在里面有很多重要东西,那里千万不能出事。至于竹风阁,都是小主子们的藏书和唐家的一些账目,外人应该没有那么大兴趣。当然,还有小主子宝贝的表小姐,但他不觉得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派出这么多人手。当然除了那些疯女人外。

在对岸越来越嘈杂的喧嚣中,竹林中的影卫开始感到不安,总觉着那群人中有人在往他所在的位置观察。但是距离太远,他一时无法确知对方所在的位置。他开始警觉起来,全身都凝结着洞察二字。而他的洞察二字在对岸的客人中此时也开始发酵,因为此时有庄子上的人来告诉新原平南王妃和她的孙女昭平郡主来了,现在正在老太太那里,晚些时候老太太会陪平南王妃和郡主来果园参加宴会。这无疑在宾客中有些轰动,特别是刚才那些还在嫌弃唐家是武夫的,而精明的人则显然集中于洞察二字,计划着今天自己应该在酒宴上如何表现,原先冲着唐家兄弟来的人,此时都开始重新衡量评估,是否会有得罪平南王妃和郡主的可能。

因为这平南王妃可不是一般人,这是先帝的亲妹妹,自弃公主封号,嫁给了先帝的至交好友镇守南疆的平南王。平南王妃未出嫁时,在宫中和当时的皇后交好,远嫁之后也得陈氏皇后多方照顾,在许多事情上出手相助。也因为有这样一位嫂嫂相助,几十年来尽管经历了无数风雨,平南王妃还经常在京中逗留,但王妃在平南王府中屹立不倒,是平南王唯一的妻,平南王终身不纳妾。即便王妃在京中经年不归,平南王也不敢找别的女人。平南王长子在王妃和陈氏皇后的周旋下,娶了陈氏皇后的长女为世子妃,世子妃有一子一女,生下女儿后不久就因体虚风寒离世,皇上痛惜长姐,即刻封昭平为郡主,派人接其进京给皇后抚养。

自此平南王妃想念孙女,常常滞留京中陪伴孙女。三年中至少有一年在京城。这次是陪着孙女儿参加完了秋狩,准备回南疆过年。从京城回南疆并不需要经过咸阳,平南王妃此时绕道出现于此,不得不让人寻思。

第七十一章(中) 宴乎会乎(VI)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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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碧颜有点意外平南王妃的到来,这位昔日在宫中经营多年,当年能够在既对立又相助的先帝和姐姐陈碧画之间游刃有余,让双方都喜欢的公主绝非一个简单的人物。在此次秋狩事件之后,宫中朝上事态扑朔迷离的时刻,她专门绕道来访唐庄,必然会引起各方关注。唐家向来低调,无论朝中军中或是日常的生意中都不愿引人注目,与朝中各位王爷也没有特别的交往,不会因为太后或是太子刻意拉拢或是疏远谁。平南王妃此次南回,不惜在行路不易的寒冷季节绕道三天来唐庄,不想引起人瞩目都难。陈碧颜轻叹一口气,平静日子快要结束了,虽然她早就开始准备,但是真来临的时候心情还是颇为沉重。

今日的酒宴本就事情繁杂,如此更加复杂。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让陈妈妈给她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吩咐下人开中门迎客。

平南王妃祖孙前一天就到了咸阳,轻车简从,并未惊动任何人,没有住驿站,也没有去唐家,只是在城里找了一间大客栈入住。今日一早才去唐家城中老宅拜会,才知道唐家主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外的庄子上,而不在城里,祖孙二人便带着侍卫匆匆赶来庄子上。虽然以王妃的身份主动去唐家,有些跌了她的身份,但是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交好唐家,以拜访手帕交的形式出现,这样唐家今后怎么都要卖她三分面子。如今的朝局扑朔迷离,她和平南王不得不未雨绸缪。

平南王虽是先帝的至交好友,但是现在的皇上跟他并无特别亲厚之处,而南疆的军权在握,他在南疆恍如一个太上皇,将来如何,或是皇权更替新帝会如何待他,还真是难说。世子天资一般,无论武功文略并无出众之处。若再不提早筹划,即便她二人在世事可保无虞,若她二人先去,留下孩子无法独立支撑大局,不是被人揉捏就会被人利用。若能有唐家这种外援,或是能让唐家为世子将来的膀臂,她便可以放心不少。而昭平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她这几年来往于宫中和南疆,或多或少摸清了皇后和太后的心思,二人似乎都没有选昭平为太子妃的可能。且昭平是皇后的养女,嫁给太子或是任何一个皇子,于礼不合。昭平虽是皇后的养女,但又不是真正的公主,身份尴尬,既不能嫁给皇室,宗亲世家和公侯又嫌她非皇室血统,但又有皇家的骄傲,难于融合进家族中。这些年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夫婿,若是能嫁给唐家的子弟,无疑将来会是世子的助力。

此刻祖孙俩坐唐庄门口的车中等人通报,各自想着心事。昭平知道祖母的心事,然而这些年在宫中,她早看尽了世间的人情世故,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是家族的砝码之一,她心仪的人并不在祖母选定的范围之内。从自己父亲和继母的婚姻和祖父祖母的相处之道来看,她也不期望真正的幸福。祖父虽然终身只有祖母一个妻室,府中并无其他女人,但是他心中并没有祖母。父亲和继母之间的冷漠几乎是祖父祖母的翻版。而从奶妈告诉她的过往来看,自己的生母也未见得跟父亲愉快相处过。

对于祖母想和唐家结亲的企图,她不想反对,至少唐家的男人都不难看,只是这一代的唐家子弟除了在兵营的就是在忙家族生意的,秋狩的时候见着几个大多显得平淡比较无趣,不像其他世家子弟谈吐有致风趣。唐家几兄弟在狩猎场都过于严肃,从不跟女眷说笑,只是出事的时候,显得身手不凡。然而那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若是她非生在王府,可以自己选择,她宁可选一位饱学诗书之士,至少平常日子里大家还有话题可以聊聊。也许唐家唯一一个另类的唐新杰,她虽然经常进出宫廷,但是从未有机会碰到他,听人说他文武双全,且人很风趣,是京中闺阁的梦中佳婿,然而又太过风流,在昭平看来绝非良配。

且不说昭平的烦恼,先说新杰,此刻刚刚将太子信使安顿在客舍中并将信中所言及的事处置好,准备再去看看莲儿再去园子中的酒宴。毕竟今天表面上有些女方是来相看他们兄弟的,虽然这个小女人从来没有抱怨过,但是他心里还是觉着有些对不住她。让人一早蒸好了她喜欢的龙眼羹,此刻兴儿从大厨房取来,他想亲自带过去。

尚未出霜叶栈就有老太太差人来告知平南王妃来了,他只是说知道了,平南王妃到来对于他来说并没什么重要的。到了竹风阁门口,就碰到陈妈妈,她是来告知莲儿平南王妃的事,不宜让对方见到莲儿。昭平常在皇后宫中出入,虽然莲儿已经离开宫廷多年,但是相貌变化不大,难免昭平会记得她。多事之秋,还是晚一点让人知道莲儿在庄子上的好。陈妈妈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心里有数,但是不敢取笑他,毕竟这是主子,便将老太太的话告诉他,让他一并转告,她自不会跟进去碍着俩人的事儿,含笑匆匆离开先去忙老太太的事了,把缠绵的空间留给这小两口。

然而事实并非陈妈妈想得那么美好,新杰在出霜叶栈的瞬间就觉察到了有人在窥视他,而且好几拨人,这些人中有的武功高强,有的武功平平。伦理说,这些人要进唐庄绝非易事。然而他们既然打定主意了钓鱼,且今日庄子上客人很多,不便启动机关,便故意让人放这些人先进来。只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远远多过他和徐铮的计划。按照计划,今天来的除了徐铮的手下,就是跟着徐铮的队伍来的庆皇子的影卫,他一会儿去果园那边,而这边除了侍卫,就只有莲儿自己。徐铮的那边他已经安排好,影卫的目的似乎是莲儿,但是到底是什么他们不清楚,所以才想放他进来看看。现在多出这么多他们计划之外的人,他觉得极为不放心莲儿的安全。心中正在考虑如何调整周围的布防,即便陈妈妈打趣他的神态他都没注意。

“要不一会儿我送你回内院,就说你身体不适,不见客。让温老大带人把咱们的园子守严实了,那边比这边容易防守。正好这几天也可以找借口不见王妃和郡主。”这事自然需要和她商量。

“如果这样后面还是要费手脚去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说不定他们此来是为了别的呢。霜叶栈和竹风阁里面重要的东西太多。”这回答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他想不出其他的方法说服他。而且他也同意,对方来这么多人,应该不是为了她。

这也是他不确定的地方,按理说,莲儿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不多,此刻不会引了那么多人。

“那你一会儿记住了,保住你自己的安全,其他什么都不要管。你比什么都重要。”他还是不放心,但是现在调集人手已经来不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今天的计划他和徐铮计划了很久的,原来自以为很周到,没想到还是有意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盯上了唐家,也不知道是盯上了他还是唐家。

温老大现在实在觉得老太太这步棋是否走错了,将表小姐给了三少爷。别人也许不知道,他们这些值夜巡逻的人自然最清楚庄子里在发生什么。这么多年在唐庄,他自然对主子的心思明白一二,很多事的前因后果也能猜到,几位小主子他也看得很清楚,这一代小主子里三少爷是个顶尖儿。出了兰馨的事之后,几经波折,这位小主子本来已经非常成熟完美,而且锋芒尽收,极善掩饰,外人很难攻击他,而现在,表小姐似乎成为了他最大的弱点。

而此时竹林中的影卫似乎明白了主子的目的,要想控制唐新杰,就利用他心爱的女人。虽然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一个男人给女人带吃食来,必然极为看重她。

霜叶栈外的枫林里,几棵高大的枫树杆上似乎挂着几个淡棕色的包袱,如果不留心,还以为就是树干多了几个疙瘩,只是韩林可不会将他们当成包袱。韩林倒是蛮佩服他们的,江湖中无论是杀手还是护卫,常见的都是黑衣或者灰衣,这些人为了跟枫树相近,采用了跟树干相近的淡棕,真是用心良苦。他的眼光从枫林扫过,并未在那几个位置刻意停留,只是很快地扫过,已经足够他判断对方的身形,总共七人。能够这样贴着树干,呼吸微弱,三刻钟以来,身形为发生任何变化,未做任何移动,隐身的功夫一流。柔软紧密地贴着树干,没有携带硬性的长兵器,这种人多半见长暗器和软兵器。

第七十二章 宴乎会乎(V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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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七人的斜右方,有两个人藏着,这两个人之后还有三个人,药圃那边还有三个,竹林中一个,看来今天够热闹的。韩林在唐庄多年,这种不启动机关,放人进来关门打狗的事儿他觉得很有意思,也就三少爷才会这样布置,诸多少爷中,他也就觉着跟三少爷做事很有乐趣。

竹林方向的影卫此时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看来主子给的任务有些复杂。而房中那个女人却出奇地淡定,唐新杰离开之后,她又稳稳当当地开始看她的账册,认真地做着节略,似乎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祥和的光彩,和这周围诡异危险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黄方宇在对岸觉得颇为无聊,想来唐新杰那小子被贵客绊住,不会那么快出现。他只能欣赏着周围这些人因王妃和郡主驾到的各种表情变化作为消遣。推测这里有多少人有足够的自我感觉良好,有攀上王妃和郡主的冲动,同时他的眼光不停地扫视着对岸的枫林和竹林,时不时地看看从果园到岸边的花木和布置,琢磨着若是机关启动这里大概会是什么阵式。就在他准备研究一下湖边的一排矮木是否是曼陀罗时,他意外地看到唐新杰从一片果木之后出现,沿着湖岸朝这边走来,俊朗的外形,衬得这周围景物仿佛都添了两分颜色,心中暗骂:“臭小子,在哪里都这么出风头,一会儿看你不被桃花缠死。”

新杰也看到了他,本来他是来找新原的,此时先过来跟他打招呼:“你这臭小子,啥时候来的?来了居然不说一声,偷偷摸摸在这里干啥呢?”

“京中被人呱噪,觉着没意思,出来走走,哪知道又碰到你这呱噪的,耳根子都不落清净。”说罢顺手一拳轻敲在他肩头。

“你小子自找的。”说罢二人相识而笑。

新原早已习惯了三哥交游甚广,王氏兄弟颇为意外且面露尴尬。他们以表兄为荣,先前跟他的言谈中颇为看不上唐家兄弟,此刻发现人家这么熟悉,显然莫逆之交的样子,自己那些话连表兄也扁在里面了。黄方宇并不想跟他们多解释,让他们受点教训才免得以后出乱子,只是进一步提点他们,便故意说:“你不在京里,不但那些闺秀都没有心情参加各种酒宴,连太子前儿在诗会都觉着你不在,少了很多乐子,念着你回去呢。你不在,连兄弟们去月华轩吃酒都觉着酒菜有些失色。”

“你们哪里是想我了,是想着月华轩的好酒好菜了。”

“瞧你说的,难不成我们几个连那点酒菜都买不起?是真想你了。”

“好吧,今儿既然来了,就先乐一乐,这里的蜜炙宴因为深井大,果木好,比在月华轩还要香些,一会儿多用点。今儿人多,一会儿还有两位贵客,兄弟就不专门招呼你了,咱们既是兄弟,你就是半个主人,你倒是帮兄弟招待一下客人。我和新原还有点事,先失陪一下。”

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了很多宾客,新杰来之后,更多的女宾也在自家兄弟或是姐妹闺蜜的陪同下来到这边,先前已经动心的,此刻琢磨着如何能有机会抓着他,先前未动心的,此刻有的听见了太子殿下的名头,便开始琢磨各种可能性。

当蜜炙的美味飘香四溢引人馋虫时,平南王妃昭平郡主在唐老太太和唐家几位子弟的陪同下来到了果园。众人此时大多已集聚到敞厅附近,等着开宴。王妃自然是上座,唐老太太在其右手相陪,昭平乖顺地跟在祖母身侧,此刻便自然地坐在祖母左下手。她的身侧是杨家姐妹。

原先是没有打算请长辈来的,所以安排了杨家姐妹和范小姐等女眷两桌,在敞厅的里面,用屏风隔开,此时不仅有长辈,且有贵客,自然听从王妃的建议,将屏风撤去,理由是她和唐老太太是手帕交,自然双方子弟都是自己人。在坐都是唐家子弟的亲朋好友,自然也是自己人,还用什么屏风。

新原暗自腹诽,连他都不觉着这些人里面有几个自己人,王妃无非是想让郡主多点机会看三哥罢了。从自己跟三哥去陪老太太接待王妃开始,这祖孙俩的眼光有一半都在三哥身上,只可惜三哥如今心有所属,无论郡主怎么飘过,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在那里呆着,王妃有问话便礼貌回答,毕恭毕敬,礼貌周全,但也刻板无趣,全无平日里谈笑的风采。看得新原想笑又不敢,肚子憋得暗疼,只是偶尔被新杰冷冷地眼光打击一下,他就觉着更开心。

他在那里隔岸观火,暗自取乐,没想到有人也在仔细观察他。

酒过三巡菜至五味之后,腹中有物了,就有人开始寻乐子了,有要行酒令的,有要比试武艺,琴艺的,也有人想要赛诗的,各路人马都想表现一下。无论众人提议什么,问到新杰,他都淡淡地表示可以。

这些年来,因着鹿鸣书院的名头,王氏兄弟走到哪里,大家都给他们面子,唱个主场,今儿见众人少有捧着他们,心中便不渝存了心要较量一番。先跳出来的仍然是王恺:“人家都说唐公子文武双全,特别是唐门四少,个个才艺过人,今儿倒是机会,让大家开开眼界,不若三公子跟咱们选题赋诗如何?”

“那都是朋友们给我长脸,哪里真有什么才华,不过是吃多了酒胡诌罢了。大家今儿来是给我们兄弟面子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等大家吃好之后,园子里安排了百戏和歌舞给各位散心,何须浪费时间听我这个俗人做什么诗。”

“吃了酒胡诌都能如此出名,显然非同凡响,咱们就更要见识一下了。何况咱们都是读书人,岂能忘了诗书只图玩乐?”王恺的语气让周围空气变得有些尴尬。

王铭也觉得兄弟的话过了:“三弟瞎说什么,大家来就是散心为主,何况这里有长辈,难不成让王妃和唐老太太跟着咱们费心思在诗文上?”

陆朝云一直默默地坐在新原旁边,此时觉着王氏兄弟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王妃和老太太都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是就像三公子说的,今儿大家都是来散心的,没得劳动长辈跟着我们劳心的。都说有了酒才好有诗,不若大家现在多吃几杯,一会儿到了园子里,有喜欢看百戏歌舞的尽管去散心,有兴致作诗的,大家凑一凑聚在一起,好好地比试一番,若真有佳作,也不枉今儿的好酒好菜。”

“就是,这么好的酒菜,”黄方宇看着表兄弟们:“若今儿兄弟们还出不了佳作,我今儿回去一定告诉姑父,让他好好罚你们。”

“表哥,千万别,万一父亲恼了,咱们兄弟几顿都没饭吃。”

“出不了佳作还想吃饭,没让你们把在这里吃的美味佳肴吐出来就算不错了。”

黄方宇虽然在说笑,但是那神情怎么都让人觉着他真是想将兄弟们吃的东西都抠出来,王氏兄弟总觉得身上一阵寒战,哪里还有心思说反对的话。

陆朝云接着道:“俗话说有了好酒才有好诗,不若咱们先行着酒令,吃上几杯再说诗词。”

周围人随声附和,顿时热闹起来,选了几种老少咸宜的令,各行两圈,酒席上顿时热闹起来。

这蜜炙全席,本就是给人喝酒聊天慢慢进食用的,上菜的速度不疾不徐,每样分量不多,贵在精致,需要慢慢品味。给食客足够的时间在会客交谈的同时慢慢享用。有客人在月华轩边吃边聊,一桌蜜炙全席吃上一两个时辰,喝上无数坛美酒那是常事。

今天菜还没上完,几轮酒令下来,便有人顶不住了,出恭的,姑娘们去换衣服补妆的,出去走走醒神的便陆陆续续多起来,酒宴反而显得随和了很多。

杜冲此时也起身去院子里走走。他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果园里转转,顺手再次摘了一个苹果,这次是打算自己享用,随手擦了一下就准备咬,忽然觉着有人靠近,他另一只手在袖中握紧了暗器。

“这霜冻过的苹果特别甜,特别是刚刚吃了大餐之后,就更显的爽口,杜将军很懂得食物的搭配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第七十一章(下)宴乎会乎(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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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七人的斜右方,有两个人藏着,这两个人之后还有三个人,药圃那边还有三个,竹林中一个,看来今天够热闹的。韩林在唐庄多年,这种不启动机关,放人进来关门打狗的事儿他觉得很有意思,也就三少爷才会这样布置,诸多少爷中,他也就觉着跟三少爷做事很有乐趣。

竹林方向的影卫此时也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看来主子给的任务有些复杂。而房中那个女人却出奇地淡定,唐新杰离开之后,她又稳稳当当地开始看她的账册,认真地做着节略,似乎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祥和的光彩,和这周围诡异危险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此时黄方宇在对岸觉得颇为无聊,想来唐新杰那小子被贵客绊住,不会那么快出现。他只能欣赏着周围这些人因王妃和郡主驾到的各种表情变化作为消遣。推测这里有多少人有足够的自我感觉良好,有攀上王妃和郡主的冲动,同时他的眼光不停地扫视着对岸的枫林和竹林,时不时地看看从果园到岸边的花木和布置,琢磨着若是机关启动这里大概会是什么阵式。就在他准备研究一下湖边的一排矮木是否是曼陀罗时,他意外地看到唐新杰从一片果木之后出现,沿着湖岸朝这边走来,俊朗的外形,衬得这周围景物仿佛都添了两分颜色,心中暗骂:“臭小子,在哪里都这么出风头,一会儿看你不被桃花缠死。”

新杰也看到了他,本来他是来找新原的,此时先过来跟他打招呼:“你这臭小子,啥时候来的?来了居然不说一声,偷偷摸摸在这里干啥呢?”

“京中被人呱噪,觉着没意思,出来走走,哪知道又碰到你这呱噪的,耳根子都不落清净。”说罢顺手一拳轻敲在他肩头。

“你小子自找的。”说罢二人相识而笑。

新原早已习惯了三哥交游甚广,王氏兄弟颇为意外且面露尴尬。他们以表兄为荣,先前跟他的言谈中颇为看不上唐家兄弟,此刻发现人家这么熟悉,显然莫逆之交的样子,自己那些话连表兄也扁在里面了。黄方宇并不想跟他们多解释,让他们受点教训才免得以后出乱子,只是进一步提点他们,便故意说:“你不在京里,不但那些闺秀都没有心情参加各种酒宴,连太子前儿在诗会都觉着你不在,少了很多乐子,念着你回去呢。你不在,连兄弟们去月华轩吃酒都觉着酒菜有些失色。”

“你们哪里是想我了,是想着月华轩的好酒好菜了。”

“瞧你说的,难不成我们几个连那点酒菜都买不起?是真想你了。”

“好吧,今儿既然来了,就先乐一乐,这里的蜜炙宴因为深井大,果木好,比在月华轩还要香些,一会儿多用点。今儿人多,一会儿还有两位贵客,兄弟就不专门招呼你了,咱们既是兄弟,你就是半个主人,你倒是帮兄弟招待一下客人。我和新原还有点事,先失陪一下。”

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了很多宾客,新杰来之后,更多的女宾也在自家兄弟或是姐妹闺蜜的陪同下来到这边,先前已经动心的,此刻琢磨着如何能有机会抓着他,先前未动心的,此刻有的听见了太子殿下的名头,便开始琢磨各种可能性。

当蜜炙的美味飘香四溢引人馋虫时,平南王妃昭平郡主在唐老太太和唐家几位子弟的陪同下来到了果园。众人此时大多已集聚到敞厅附近,等着开宴。王妃自然是上座,唐老太太在其右手相陪,昭平乖顺地跟在祖母身侧,此刻便自然地坐在祖母左下手。她的身侧是杨家姐妹。

原先是没有打算请长辈来的,所以安排了杨家姐妹和范小姐等女眷两桌,在敞厅的里面,用屏风隔开,此时不仅有长辈,且有贵客,自然听从王妃的建议,将屏风撤去,理由是她和唐老太太是手帕交,自然双方子弟都是自己人。在坐都是唐家子弟的亲朋好友,自然也是自己人,还用什么屏风。

新原暗自腹诽,连他都不觉着这些人里面有几个自己人,王妃无非是想让郡主多点机会看三哥罢了。从自己跟三哥去陪老太太接待王妃开始,这祖孙俩的眼光有一半都在三哥身上,只可惜三哥如今心有所属,无论郡主怎么飘过,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在那里呆着,王妃有问话便礼貌回答,毕恭毕敬,礼貌周全,但也刻板无趣,全无平日里谈笑的风采。看得新原想笑又不敢,肚子憋得暗疼,只是偶尔被新杰冷冷地眼光打击一下,他就觉着更开心。

他在那里隔岸观火,暗自取乐,没想到有人也在仔细观察他。

酒过三巡菜至五味之后,腹中有物了,就有人开始寻乐子了,有要行酒令的,有要比试武艺,琴艺的,也有人想要赛诗的,各路人马都想表现一下。无论众人提议什么,问到新杰,他都淡淡地表示可以。

这些年来,因着鹿鸣书院的名头,王氏兄弟走到哪里,大家都给他们面子,唱个主场,今儿见众人少有捧着他们,心中便不渝存了心要较量一番。先跳出来的仍然是王恺:“人家都说唐公子文武双全,特别是唐门四少,个个才艺过人,今儿倒是机会,让大家开开眼界,不若三公子跟咱们选题赋诗如何?”

“那都是朋友们给我长脸,哪里真有什么才华,不过是吃多了酒胡诌罢了。大家今儿来是给我们兄弟面子招呼大家吃好喝好,等大家吃好之后,园子里安排了百戏和歌舞给各位散心,何须浪费时间听我这个俗人做什么诗。”

“吃了酒胡诌都能如此出名,显然非同凡响,咱们就更要见识一下了。何况咱们都是读书人,岂能忘了诗书只图玩乐?”王恺的语气让周围空气变得有些尴尬。

王铭也觉得兄弟的话过了:“三弟瞎说什么,大家来就是散心为主,何况这里有长辈,难不成让王妃和唐老太太跟着咱们费心思在诗文上?”

陆朝云一直默默地坐在新原旁边,此时觉着王氏兄弟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王妃和老太太都是这方面的行家,但是就像三公子说的,今儿大家都是来散心的,没得劳动长辈跟着我们劳心的。都说有了酒才好有诗,不若大家现在多吃几杯,一会儿到了园子里,有喜欢看百戏歌舞的尽管去散心,有兴致作诗的,大家凑一凑聚在一起,好好地比试一番,若真有佳作,也不枉今儿的好酒好菜。”

“就是,这么好的酒菜,”黄方宇看着表兄弟们:“若今儿兄弟们还出不了佳作,我今儿回去一定告诉姑父,让他好好罚你们。”

“表哥,千万别,万一父亲恼了,咱们兄弟几顿都没饭吃。”

“出不了佳作还想吃饭,没让你们把在这里吃的美味佳肴吐出来就算不错了。”

黄方宇虽然在说笑,但是那神情怎么都让人觉着他真是想将兄弟们吃的东西都抠出来,王氏兄弟总觉得身上一阵寒战,哪里还有心思说反对的话。

陆朝云接着道:“俗话说有了好酒才有好诗,不若咱们先行着酒令,吃上几杯再说诗词。”

周围人随声附和,顿时热闹起来,选了几种老少咸宜的令,各行两圈,酒席上顿时热闹起来。

这蜜炙全席,本就是给人喝酒聊天慢慢进食用的,上菜的速度不疾不徐,每样分量不多,贵在精致,需要慢慢品味。给食客足够的时间在会客交谈的同时慢慢享用。有客人在月华轩边吃边聊,一桌蜜炙全席吃上一两个时辰,喝上无数坛美酒那是常事。

今天菜还没上完,几轮酒令下来,便有人顶不住了,出恭的,姑娘们去换衣服补妆的,出去走走醒神的便陆陆续续多起来,酒宴反而显得随和了很多。

杜冲此时也起身去院子里走走。他看似漫无目的地在果园里转转,顺手再次摘了一个苹果,这次是打算自己享用,随手擦了一下就准备咬,忽然觉着有人靠近,呼吸轻微,虽然内力有些弱,但是也是一个好手,他另一只手在袖中握紧了暗器。

“这霜冻过的苹果特别甜,特别是刚刚吃了大餐之后,就更显的爽口,杜将军很懂得食物的搭配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他转身只见一位绿装佳人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我是严芳芳,咸阳城守备严志明的女儿。”说话这麻利劲儿,跟一般的闺阁小姐不同:“杜将军上次在周参将府上做客时咱们见过。我父亲可佩服杜将军得紧,说你年纪轻轻无论武功还是谋略都比他高太多。不愧是杰出的唐家弟子。”

“严大人谬赞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前辈指教的。”严志明是一个圆滑之人,八面玲珑,自从上任守备因参与吴悠谋反下狱之后,他由范知府推荐,很快由一个千总接人守备。由从七品一跃而为从六品,真是吴悠成就了他。周参将是他营中的一个副将,他也出自咸阳城,是咸阳最大粮商的周记,周氏府邸在咸阳城也是响当当的奢华,今年中秋,周参将特意请了营中交好的兄弟们去家中过节,同往的有二三十人,连上周家自己的人,热热闹闹地不下五六十人。杜冲当时也没在意这些家眷,此刻严芳芳提到,他似乎有点印象。一个从七品小官儿的女儿,没有大家门户里那么多束缚,似乎显得颇为爽直,但是在陌生男子面前自荐,且孤身一人在此和他说话,未免也过于大胆越距了一些,杜冲显得比严芳芳尴尬,且他已经听见四五个人正朝这边行来。

“芳芳跟杜将军熟识?”来的正是范小姐和李家的兄妹,虽然双方早已退婚,范小姐心中还是不舒服见到他单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们在周参将家的家宴上见过。杜将军好箭法,当天比射,将军可是十箭正中靶心。”严芳芳一脸的钦慕有点刺痛了范小姐的眼。

杜冲颇为尴尬,只能一再谦虚。

“不知这谦虚是否也是唐门教诲之一?”严芳芳犹自不想放过他。

“不知严小姐此话怎讲?”

“方才在宴会上唐三少一再谦让,谁不知道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却总说自己略知一二,陪大家玩儿。杜将军武艺超群,据说行兵布阵也是一流,却总说自己是雕虫小技,二位都出自唐门,真是不知唐门的师傅是否就是教弟子们一位谦让?”

“我怎么能跟三少比,虽然都在一个学堂念书,但是三少是那种无师自通的天才,我资质平庸得很。”他不愿意在此多纠结,便转头跟李氏兄妹说:“李兄今儿是第一次来这果园吧,只怕不熟悉这里。这里除了苹果,还有很多别的好东西,不妨一起看看。”

杜冲随着范小姐一众人在园子里漫步,寻找着杨家兄妹,按理说杨家兄妹这么重视与三少的婚事,今天应是有备而来,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杨府的人在果园。他正在琢磨是不是去另外一边看看,就看到杨芳季独自一人从一个月亮门进了果园,但并未向人多的地方来,而是犹犹豫豫地向西南方走去。他记得刚刚看到新杰也是从那个门出去,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谁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过了不久严芳芳道:“刚才来的时候听五少说一会儿在园子那边果园后的空地上有百戏和其他的玩物,不如咱们现在去看看?”

“还是等开始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吧。”

“我们先去看看何妨?”于是严芳芳带头大家也从那个月亮门儿进来果园的另外一部分。

第七十二章(上) 宴乎会乎(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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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竹林中的影卫感觉到了另一种危险的临近。做影卫多年,他对危险有种特殊的敏感。一种阴测测的杀气在逼近这个空间,让他心生寒意。来人的杀气不是冲着他而来,但是这杀气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感觉到,可见此人的可怕。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杀气是冲着跟他成犄角之势的一片苗圃和树丛中去的。

这树丛在枫林和竹林之间,应该是一些珍贵的药材,有树生的,有矮树贴地而长的,有搭架子爬藤的,有用油布遮住的,有捂着稻草的,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又似乎有着某种顺序。在树丛最北头有着一片琉璃瓦的花房,远远望去里面枝繁叶茂还真不像是种的花。唐家的百草堂在江湖很有地位,一个人再是生猛,也有生来病痛,特别是江湖人都有受伤生病的时候。所以一般江湖人都不会去得罪唐家,一个医馆遍地的世家,以求给自己留条退路。在唐庄种药材,在影卫看来再正常不过。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药材的稀有和珍贵,否则不会如此冷静地看着而不想去偷一些疗伤圣药。

果园中,穿过那个月亮门儿仍是果园,只是这里不再只是苹果,其中栽了一些桃,樱桃和石榴,因为桃树压枝很低,所以树林显得比较密实。沿着树林两面和月亮门连接的有抄手回廊,回廊中每隔一段摆着一些奇石,果树高大处显着有些阴,胆小的女子有的不大敢独自走在这回廊上。

杨芳季自小在深闺,然而也经历了一些事,此时回廊上前后无人,她倒显得淡定。她来时就查看好了,这个回廊处虽然显得僻静,其实和外面摆百戏的空地只有数十步的距离,只是被果树遮挡了视线让人产生错觉。她轻声询问:“你还不出来?他刚刚过去,现在正是时候。”

一个做唐庄护卫打扮的人从树荫中走出来。

“我一会儿叫出声之后,你要装像一点,等三少来了你动作一定要快,跟他过一两招就尽快离开。”

“唐新杰的武功那么高,有几个人能从他手里轻易离开?如果可能,没有人愿意跟他动手。”

“那只要他一出现你就赶紧逃。”

“嘿嘿,你只管叫就是。”他一把将杨芳季拉过来就开始动手。

“你做什么?!”杨芳季惊道,先前说好的,他只是假装要靠近她,她就叫,如何能让人触碰她的身体,如果现在这样被人看了去,即使三少救了她,她也贞洁有亏,不一定能嫁给三少。

“快把你的手拿开,只是让你装装样子”

“你以为三少会相信为了你这么一个女人会有人冒险来高手云集的唐庄?只是为了占女人便宜用自己的命来冒险?真是个无知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答应?”

“没有你的协助,我们哪里那么容易混进戒备森严的唐庄。”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这你不需要知道,赶紧帮我把唐新杰叫来。”

“告诉我你们是谁?”

“少废话,如果不想被我扒光,就赶紧叫。”

当新杰和庄里的护卫出现的时候,严芳芳带着众人也刚刚从回廊的转弯处转过来,刚好目睹这样一幕,一个唐庄护卫服饰的人一手环抱着杨芳季,一手掐着她的脖子,而三少带着人站在对面很平静地问:“你想要什么?”

“所求不多,只是小事,想撮合唐家和杨家的婚事,这样两家联姻是很不错的。虽说这个女人的样貌让三少有点吃亏,不过吹了灯应该还能将就。”

“阁下何人?”

“这不用你管,你只要答应杨家的婚事就成。”

“在下的婚事不劳外人操心,你到底是什么人?”

“媒人啊,来给三少保媒。三少难道觉得杨家不配?啧啧啧,杨家可是关西清流之首,要是他家的嫡长女在唐庄出了差错,或是失了贞节,甚至丢了性命,你说唐庄是否就将杨家和他们背后的清流势力给得罪了,那唐家在朝中还有好日子过?太子还会依靠唐家?”

这本来也是杨芳季的算计,这也是她当初请这人来的目的,此刻自己听来觉得浑身发冷。

“你并不是唐家的人,所以唐家不需要为敌人的事负责。”

“但是外面会疯传是唐家的护卫。”

“连这都算到了,看来准备周详啊。只是不知道这位媒人收了杨家多少保媒钱替他们来提亲?”

“不知道三少打算给我多少谢媒钱?”说着他捏着杨芳季脖子的手收的更紧,倒是另一只手松开,去扶了一下帽子,似乎是帽子不舒服。就在在一瞬间,新杰手上的苹果突然飞到二人中间落在了地上。

“映月楼的三楼主,无影针李进,这么精贵的人,只怕很贵吧?”

“只这一招三少就能看出我是谁,果然名不虚传。”

“李楼主无需给我戴高帽。你们来了多少人?目的是什么?我想以三楼主尊贵身份,应该不是为了沂祥的事吧。”

“三少果然厉害,确实不是为了沂祥,那个暴躁小子不值得我们兄弟为他卖命。倒是三少,无论武功见识都是极为难得的,李进倒是很想结交。”

“小王子,前铭国皇室嫡出的小王子李进,只怕我这等布衣高攀不上。”

“你知道我是谁?”李进相当吃惊,能认出他是映月楼的李进不新奇,毕竟映月楼这两年在江湖的名声响亮,他也出手做了几件大案,但是能探知他真实身份的,江湖上几乎没有人。

“因为你的无影针虽然加了不少掩饰,但是还是没有抹掉南疆前铭国皇室世代相传的幻影无形针的痕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还请小王子先告知今天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什么目的?今天宾客众多,如果可以,唐某不愿伤及无辜。”

“既然三公子已经猜到了我是谁就应该知道铭国李氏皇族跟你们唐家有仇,我今天是来杀人报仇的。”

“小王子还是不要糊弄我的好。虽然我祖父当年率军南征踏平了南疆,但是他老人家并没有大的杀戮,也没有真正伤及李氏皇族的性命,反而向先帝求情保住了李氏血脉,若不然小王子此刻哪有机会站在这里同往说话?”

“唐文虽然保住了我李氏性命,但是夺了我们的江山。没有江山的皇族就是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比杀了我们更可恨。”

“这不是小王子真实想法,还是请小王子以实相告你们的目的,免得我的手下在其他地方痛下杀手,那咱们就真是结仇了。”

“我说了是寻仇,你不信。”

“我确实不信,也没时间跟你罗嗦,杜冲,这里交给你了。”说罢看也不看李进,也不搭理众人,准备离开。

李进再次为三少的行为惊愕:“你难道猜到我们的目的了?”

新杰没有转身,只是停下了步子:“哼,不就是为了你高曾祖宁皇的那几本手记吗?你明说,也许我还就真还给你们,至于现在”没说完,他就走了。

现在,他担心的是他的女人,若真是前铭国的宫廷护卫高手,个个都是高手,她一个人虽有韩林和温老大,也不好应付。他此刻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没有心情跟他蘑菇。

第七十二章 (中) 宴乎会乎(VII)

宴乎会乎(vii)(中)分界线

尚未走出果园,一个护卫飞奔而来,急报:“有人在酒宴大厅里打伤了太太,劫持了平南王妃,昭平郡主和老太太!”

新杰不得不回身,看到李进眼中戏谑的眼光,他明白这是又一步拖住他的棋。别人他可以不管,但平南王妃若在唐庄出事,唐家难辞其咎,很难向平南王和朝廷交代。他再担心莲儿此时也无法离开,既然有人比他到死角,他就不得不出手,于是他平静地吩咐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兴儿,立即通知周统领,封闭所有庄子的进出口,发信号给外围的卫队,将庄子给我围严实了,只许进不许出。通知陆掌柜,让他派人出去寻到所有可疑的南疆人全部控制起来,让他派人把映月楼在咸阳周围百里范围内的据点的地址送往驭西卫给父亲,告诉他映月楼无论是依附前太子还是庆皇子,都是幌子,其本质是谋求复国的南疆前铭国余党,驭西卫自然会捉拿这些朝廷叛逆,传信给瓦堡寨寨主,将寨主所有道路统统给我封了,将寨子里出现的所有外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先请去公所。”

一道道命令出口有着不同凡响的威严,同往日里嘻戏打笑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据说三公子不到八岁就杀伐决断斗败了长河帮的人,不愧英雄出少年。”李进眼中隐着一丝惊恐,对付他们在意料之中,但是他没想到唐家居然掌控了映月楼的信息,出言相戏,只为掩饰自己:“只是不知道三公子怜香惜玉的真本事如何?”

新杰冷冷地看着他:“在酒宴厅的是李逸还是映月楼主李欢呢?”

“对付平南王妃那个老女人哪里用我二叔这种高手。”

“传说李氏后人中真正的高手只有两位,李欢和李进,那就让我试试小王子的手段。”

“你只管”李进尚未得瑟完,就发现自己的手有些僵直,捏着杨芳季的手臂不大听使唤,他正在疑惑,却发现新杰已经到了眼前,只一招非常直白地将匕首送到了他的脖颈处。他连他先前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冰冷的感觉传来:“你会隔空点穴?”他不甘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怪异低闷的疑问。

虽然听不清他说什么,但是他能猜到,只是冷冷地低声回答:“会不会你已经没必要知道了。”他确实没必要知道了,对于死亡临近的人来说,败在一招或是多少前招上已经不重要,对于江湖关于唐三少杀招如魔的传说是否是真的也不重要,此刻他就像其他见识过亲身经验过的人一样,来不及多说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当李进的身体无力下滑之时,杨芳季也随着下滑,在脸上被热血喷溅的那一刻,她已经被吓得灵魂出窍了,自己已经无力站立,浑身战抖。她听不懂他们在低语什么,但是她明白那个人要死了,就贴着她站在,他的手还捏着她的脖子。在她神情恍惚的那一刻,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她,且拿开了李进钳着她脖子的手,而此时这话她能听懂:“本来你可以不死,但是你们不应该谋算我中意的女人。”

这话不仅能听懂,还让她回魂,她痴迷地看着他,难道他中意自己?她说不清自己是狂喜还是惊诧,只是呆立在那里。这句话的声音比先前的话大很多,不仅她听到了,周围的人也听到了。

“杜冲,这里交给你了。”说完他在瞬间消失在果园的另一端。

跟杜冲一起过来的李家少爷小姐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已吓得瑟缩发抖,李家小姐在看到血喷出的瞬间更是晕倒,若不是后面的唐庄侍卫扶住,早就倒地了。

严芳芳站在杜冲身侧,她虽然震惊过,但此刻她正眯着眼想着事情。虽然她反应过来之后,又装得极为害怕,但杜冲没有漏掉她的表情,他越来越觉着这位严小姐有意思了。

当新杰出现在酒宴厅时看到的是唐太太被丫头扶着,正在处理伤口,而三个手持利器的人正劫持着祖母和平南王妃昭平郡主。唐太太先前并不在宴席上,而是一早陪杨家老太太去了瓦堡寨北边山麓下的唐家鹿场。原来上次杨芳季来过时,唐太太热情邀约这位小姐来唐庄走动,她去过鹿场之后回去告诉了杨老太太。杨老太太今日来,一来是想跟唐家拉近关系,二来确实是想谈跟唐家的婚事,虽然她打算的是杨芳月的婚事。故而她想避开姑娘们跟唐太太单独谈,她提出去鹿场。按理说今日庄子里宴客,她是女主人,不好离开,然而唐太太正想为新天拉拢各方人士,便乐意地答应了。唐老太太清楚儿媳的想法,也知道她想通过新天走仕途,她能终有一日回京城常驻。儿孙自有他们的打算,陈碧颜不想干预,只要需要她的孩子能顺顺当当就成,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见老太太没吱声儿,唐太太随即吩咐备车,杨老太太却说不用麻烦另备,就坐她们的车,反正那些仆从和车都闲在唐庄门外,又何必另外折腾。庄子里的下人正忙着待客呢。于是唐太太只带了贴身仆妇便跟他们去了鹿场,只是在门口叫了一个熟路的小厮带路。唐太太和杨老太太坐了前面的车,仆妇们坐了后一辆,杨家的侍卫跟在车后。车辆启动后,又来了十几个唐庄侍卫打扮的人跟在后面。唐太太坐在前面车里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以为是管家派来照应的。

唐太太从不喜欢鹿场,那些畜生有什么好看的,她嫁来唐家之后总共去了不到三次。

鹿场在寨子的北面,麓山脚下,林木葱郁,名为鹿场,除了鹿之外还养了不少马匹和别的小动物。原先建的只有马场,为唐家自己的马匹需要。后来百草堂需要,便增建了鹿场,然后又加了不少别的小动物,各种动物有专人饲养,各有不同用处。麓山脚下有冰泉流出,这一带比寨子里和咸阳城里都冷一些,故而夏日里唐老太太也喜欢在这里住上几天避避暑气,所以也在这里建了一处简单的四合院儿,虽然内里陈设精细,但外观朴实大方,和周围的山林极为协调搭配。唐太太陪着杨老太太在车里说着话,在鹿场转了一圈,看了看风景,在院子里随意坐了一坐,将该说的话说了就回来,仍是浩浩荡荡的侍卫队伍。

只是不知何时杨家的侍卫不再是杨家的侍卫,而那一队貌似唐庄的护卫唐太太本来就不认识,后来更是证实没有一个是唐庄的护卫。在接近唐庄时,在他们的威逼之下,在杨老太太和唐太太身边贴身侍候的仆妇都换做了他们的人,挟持着他们去了宴会厅。从进了唐庄门儿唐太太就在肚子里将新杰骂了个烂,最近唐庄里里外外老太太都交给他打理,特别是这护卫。她倒是不紧张,毕竟她相信唐庄的势力,总会想办法救她。只是觉着心里有气,她三个月之内连续两次遭劫持,上一次是怪自己疏忽,这一次肯定是新杰因为自己这么多年不待见他,没有让庄子里的人特意护着她。要知道,这庄子里不会武功的就只有她,他居然如此不上心,这野种毕竟和自己隔着肚皮不贴心。

这些人到得厅上,二话不说,尚未等人反应过来就将她推倒在一边跌伤了右脸,抢着去劫持了平南王妃祖孙俩和唐老太太。这就让唐太太更觉中气氛,感情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跳板,不值钱,也知道新杰不会真心对她,只有拿了唐老太太才有用。连外人都知道他眼中没有她这个正牌的母亲,真正是可恶的野种。她的怒气随着新杰的到来更甚,因为这人来到厅中且不说特别关照,见她受伤,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盯着王妃和老太太那边。不过她这种小儿心思也只能藏在心里,等新天回来的时候发作一下,让他不要这么迁就这个野种弟弟,若是有人真知道唐太太现在的心思,只能感叹,她这么多年的二品诰命是怎么混出来的。

“李逸?”他没有多余的话,直截了当:“你们劫持王妃所为何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李逸?”李逸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从来没有照过面,他们一切都隐蔽行事,托着沂祥为幌子很多年,没有人看穿过。

“目的是什么?不要骗我,否则你会后悔!”

“平南王和你祖父带人毁了我南疆,自然是报仇。”

“当年我祖父求皇上宽恕李家,允许你们带着纳英族人返回你们部落始发地,世袭纳英王,并未动你李家人分毫,何来几十年后报仇一说。”

“退守纳英部落,哈哈哈,我李家是南疆的皇室,岂是一个小小的部落。你真可笑,毁了我们的江山,难道还要我们感恩戴德。”

“你们若不是每年对天朝骚扰不已,祸害边民,又何来兵难。自己不安分只是指责他人有何用。不说这些陈年旧帐,老实告诉我目的,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已经告诉你了,报仇雪恨。”

“好吧,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再见到你高祖的宁皇手记。”

“你知道我们为此而来?!”

“那边都有什么人?多少人?”

“你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现在才问有什么用。他们早就奔唐文的书房去了。”

“你在等他们?”

“当然。”

“那就不用等了,我没那个耐心。”

耐心二字尚未结束,两根银针已经分别插在李逸和押着昭平的那个男人的手腕。二人只是觉得手腕一麻,随即渐渐倒地。

“看来这药性对南疆人也是有用的。就你们两个脓包也想劫持王妃。”

此时劫持唐老太太那个男人一愣,听着新杰喃喃自语发呆,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唐老太太点了穴道,萎顿在地。他这才惊讶地看着唐老太太。唐老太太拍拍手,又用绢帕擦了手,仿佛点他几个穴道弄脏了手似的,这让这个男人更加觉着委屈,显然老太太根本看不上他。被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蔑视,且忘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江湖前辈,而非一个平凡的老太太。瞬间,他连寻死的心都有。

“你父亲只有你和李进两个儿子,虽然他立遗嘱传位给你叔父,但是你叔父无子,将来王位就是你的,好好的纳英王爷不做,偏偏要做杀手,搀和到谋反中去。”

“你懂什么,纳英王,说得好听是个王爷,不好听就是一个部落头领。我李家当年可是南疆的君主。”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说吧,今天来了多少人?其他人都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总共多少人?分成几路?都是什么人带队?李欢在哪里?否则你们别想知道那些手记所在之处。”其实他心里清楚,对方是去书房找的可能性很大,但不知道是霜叶栈还是竹风阁。虽然他很想只守住竹风阁里他的小女人,但是职责所在,他不能相助众人按计划行事。能够安排这么多人混进来,唐庄内部的奸细位置足够高。他的家人都在这里,不揪出内奸,如何让他能安心。

第七十二章 (下) 宴乎会乎(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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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欢,他不喜欢身后跟着一堆属下,他们太碍手碍脚,就让他们打打掩护,分散对方的兵力还行,真正做事,还是要靠自己,这是他这么多年得出的结论。那些人无论是脑子和武功都比不上他,包括他那两个侄子。李进比李逸稍好些,但是也是不聪明的。

今天李进兄弟都以为他们的目标是高祖的手记,而对于李欢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幌子让他能够调动足够的人手进入唐庄。高祖手记,嘿嘿,只有大哥才会惦念那种无用的东西。若祖上真是留下了治世经典和足以复国的财富,先皇如何不知,如何会有南疆的灭亡。高祖只不过是留点念想给那些辛辛苦苦坐在皇位上的子弟们,让他们心里多一重依靠,有大事的时候不至于慌张。一个人若是要做君主,连这个都参不透,也就不用守那大位了,更何况他们现在不是守,而是要千方百计夺回来,谈何容易?!当年失了江山虽然是大势所趋,但是也未尝不是先祖厌倦了那劳心劳力的日子,最后归顺了天朝。祖父给他们取名李悠和李欢,何尝不是想让他们能够自由自在第生活,富足快乐。而这些年,他虽为杀手,但是那在江湖上快意恩仇,除了出任务之外,便可以逍遥自在的日子比宫里的皇帝老儿快乐多了,也不枉自己叫李欢。

当然要在江湖逍遥自在,也需要有本钱,除了黄白之物,还有就是武功内力要成为高手,甚至是绝对高手才有发言权和相对较高的自由。而为了这自由,除了勤练功,还有很多宝物和捷径可以利用,而这唐庄里种的这天山花红就是其中之一。

这东西极为难得,是内功修行的圣品。特别是对于现在当前阶段的他和羽盏来说更是如此。他已经离不开羽盏了,而她养父疯狮绝不愿意放手,羽盏是他花了二十多年心血培养的六朵药花之一,明年底她的药性就会达到巅峰。疯狮老头儿的内力太深,即便羽盏愿意跟他联手,他们俩也很难能从他手上逃脱。但若有花红,也许他的内力可以突破第三层,如果能够和羽盏双修,这花红更会让他们的功力飙升。有时候他自己很惶惑,是否值得为羽盏那样的女人付出这么多。按照他年轻时的理想和李家的家教,他应该远离这种妖媚但是极为恶毒狭隘的女人,然而他就像中了毒一样不想离开她,更不想戒掉他。恣意妄为既然已经是他的生活目标,他就干脆放纵一回,快乐开心就好。

昨天他出发前告诉羽盏,他今天要来取花红,让她明晚去他们别院相聚,用花红辅助双修。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异彩,也享受了她从未有过的殷勤。高祖手记,江山,大业,都不如现实的享受实在,那些留给傻侄儿们吧,他只想拿了花红,带着他们顺利撤出。而书上说这花红若想辅助双修,若无鱼鳞草包裹必须在十天之内用。

他不知道唐庄的人是怎么将这东西从金川深山中找到并移植过来的。这里不仅种活了这圣物,而且还是一片小成规模的几十株,枝繁叶茂,每一棵树上都挂满了果子。远远看去像小苹果,只是这苹果永远也只会长到鸡蛋那么大便不再长了,只是颜色日渐加深,到深红时就熟透了。他一直以为他需要自己金川中找上几年才能有结果。他自己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蹲在深山中去找,便给了一个药商一万两银子的定金让他去金川找,三年来一无所获。

碰巧的是上一次他为主家暗中布控盗取皓月兵符之时,路过这里,淡淡奇异的香味吸引了他,他才发现了这好东西。当时因为这里附近高手太多,且时间紧迫,没敢下手。今天唐庄的戒备都围着高祖手记去了,这里自然空虚,即便有些小喽啰,他不放在眼里。三天前他的功力从二层第三重飞升到二层第六重之后,当他全身释放杀气之时,映月园中的弟子们都不寒而栗,他自信江湖上已经难有对手。

虽然花红就在不远处,但是他并未因为兴奋而晕了头,反而更加谨慎小心,这里不是别处,是江湖泰斗唐门的唐庄。虽然老一辈的唐家人今天都不在,只有小辈的,但是唐新杰的名头在江湖上甚至比他老子都响亮。李欢从不觉得唐新杰会比他强,但是既然江湖上的人说他可怕,必然有他可取之处。他还是小心应付的好。而进入这唐庄内院,特别是从外书房经过,靠近这药圑之后,他敏锐地感知到周围有几个高手。虽然气息各异,敌我难辨,但是高手是可以肯定的。

他一路小心行来,却意外地发现在树林边缘长着一大圈鱼鳞草。他在惊叹之余更加谨慎。唐家的人既然懂得这么多,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在江湖中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些年从未听人提起过唐庄有这些宝物,显然也是唐门的人保护得好,没有外人得手过。想来今日自己要做这江湖中第一人,心中惬意地笑着。北唐南玉,在他看来名声比较响亮,倒是没什么可惧的,他已经来去自如。

今天既然看到了更多的好东西,就更需要谨慎,原先本来只想取四五个花红够这次练功用就好,现在有鱼鳞草包裹,这次就可以多取些花红,他和羽盏可以多练几次双修,到时候就真的是江湖无敌,他越想心中越愉快。为了减少麻烦,他决定先震慑各人,在他们动手之前先拿到东西。于是他将身上本来已经隐藏的杀气释放,然后即刻将一些鱼鳞草装进绢袋,之后向药圑深处的花红走去。

竹林中的影卫觉得杀气越来越重,从霜叶栈那边逐渐靠近。渐渐地,他看到一个中年文士悠哉游哉地朝药圑走去,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周身包裹一层恐怖的杀气,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映月楼楼主。主子前几天说他已经收服了映月楼,影卫有些困惑。映月楼的主子并不简单。若真是收服了映月楼他就不会如此纠结,又想出手,又怕实力不足,而给他一个古怪的指令,保护白家小姐。

同时他敏感地察觉一股妖冶的气息也在往这一带靠近,在他还未想明白之时,六条妖媚的身影出现在他和花红之间,其中一条他非常熟悉,羽盏!她身侧是他非常厌恶的疯狮老头儿。

“欢大叔!哈哈哈”一个妖媚的声音唤着他,他认识,那是和羽盏同为药花的织盏,羽盏曾经说过她在世上最亲密的好友就是织盏。

第七十三章(上)宴乎会胡(VII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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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此刻织盏的语气中不带讽刺,就凭他们和疯狮老头儿一起出现在这里,李欢就已经明白,他和羽盏之间的情,不过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他来这里映月楼的人都知道,但是他为花红而来,只有羽盏知道。而她此刻和其他药花一起陪着疯狮老头儿出现,只能是她将这宝物的事儿告诉了疯狮。

“欢大叔,不愧羽盏对你如此情深意切,你果然能干,居然找到这么好的东西给咱们。”其他药花他没见过,但也听过,画盏,织盏,绣盏,羽盏,竹盏。

“小欢欢,”疯狮的这声叫唤让李欢觉着头皮发麻;“我觉着吧,没准儿我老人家应该收你为徒。就看你把羽盏培育得这么好,就应该说你小子还是很有能耐的。如果我老人家在培育一下,你就真可以独步江湖了。反正我药师门还没有选到好的弟子,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好了。”

且不说李欢听见此话如何愤怒,只说这竹林中的影卫差点从隐蔽的树杈上掉下来。今天来得都是些什么人啊。映月楼主也就算了,杀手就是接生意的。药师门,在江湖人的眼中等同于疯子,而且是一些可怕的疯子。自诩药师,但是练得不是治病救人的药,而是各种毒药*和*。门中之人没有对错是非,只有欲望和利益。由于牵涉到几起为人不齿的血案,十五年前曾遭江湖人士通力追杀,已经久不出现在江湖。然而今天居然来了他们的鼻祖老妖疯狮,他虽然在调侃映月楼主,但是可见他们的关系匪浅。这映月楼未免太过,主子将这样一批人收在手下,只怕会招来不少麻烦。

他尚在为主人担忧,又听到了更让他意外的话。

此时疯狮突然盯着李欢手中的绢袋看着:“你这个护生袋从哪里来的?”

听见他问,李欢才想起他今天为了采摘花红,带上了能保湿的护生袋,这种袋子的材质来源于喂过特殊药材的蚕吐的丝,绢质细密隔气,袋中可以维持果子自身的温度,不易腐坏。这曾是星辰海的宝物,一直是掌门女主人收集药品的必备装备。

“你怎么会有这个袋子?她给你的?”

看着疯狮充血的双眼,李欢有点诧异,他不想激怒他,特别在唐庄这种特殊的环境,尽早脱身方为上策:“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他说是星辰海的人给他的。”

“星辰海的宝物怎会给外人。”疯狮不会相信:“你那个朋友是谁?”此刻他没有任何疯的迹象。

影卫观察着他,难道这么多年江湖传说的疯狮只是在装疯。但是星辰海是什么?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到底是什么却想不起来。江湖上居然有他不知道的神秘存在。

此时一个庄子中仆妇引起了他注意,她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吃食,微低着头向竹风阁匆匆忙忙地走去。

“这是老太太吩咐给表小姐送来的。”她如此回答竹风阁门口护卫的盘问。

他总觉着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不对哪里。

与此同时,前院的霜叶栈正传出紧急信号,有人侵入霜叶栈。唐庄历任男主人的书房都在那里,平日里有精卫以及唐岚手下的士兵助手,防范森严。敢攻入唐庄,还想进霜叶栈,不是普通的实力哪里敢去。传出警报也是正常,看来书房中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影卫寻思着。朝廷一方大将的书房,自然和军队的机密相关。他不希望是主子的手笔,同是皇子,沂祥是皇长子,多年的太子,就冲他是皇长子,文臣武将就有一大批追随者。现在主子的实力比沂祥差太远,拿什么去跟人斗。就连他暗中收下映月楼他都觉着风险太大。还不如跟着现在的太子做一个富裕轻松的王爷。唐三少跟太子交好,主子倒是应该和他交往。

此时一声尖声的哨子响起,打破了他的遐想。这是唐庄内院侍卫发出的警报,虽然影卫听不懂,但是他能从方位判断是竹风阁。不过唐庄的侍卫反应倒是十分迅速,二十几个黑衣人刚刚从不同方位进到院子,就被一个统领指挥人截住。从武功来看,这批人都很强悍,招招都是夺命的方式,难道是杀手专门的杀手?来这么多人,除了畏惧唐庄侍卫想来事情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完成的。

若有人为了军事机密入侵霜叶栈他可以理解,但是竹风阁是唐家少爷小姐存书念书的地方,外人入侵的目的是什么?他很快锁定自己的保护对象,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并未出屋,她所在的房间也没有外人,那个送吃食的奴仆刚刚进到她所在的房间,摆着吃食。那个送吃食的仆妇,他突然知道那里不对了,因他刚才远远地见她进过霜叶栈。若是唐庄的下人,自然知道表小姐是内书房,不是在外书房,怎会将吃食送到霜叶栈去。此时从侍卫到统领,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黑衣人身上,不会去注意庄子中的仆妇。而这仆妇异常淡定,此时并未好奇观望或是躲避,仍是做着自己的事情,端着一只盛着吃食的碗站在表小姐旁边,跟表小姐一起听着外面的动静。

影卫的心跳骤然加剧,他飞身而起,跃过矮树墙,往竹风阁奔去。

与此同时,疯狮还在为那护生袋和李欢纠缠着:“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这护生袋?”

李欢竭力解释:“真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和星辰海无关。”

疯狮哪里会信:“星辰海虽然有好些个护生袋,但是只有这只是绣的雨后的白海棠,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她是无路如何不会送人的。”

李欢虽不愿多解释,但也知道疯狮一旦执着了,他便无法脱身,毕竟自己的功力比他差的不是一成两成,更何况他还带着武功不弱的五朵药花,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五年前我在两湖道救过一个书生,他身无长物,我又送了他些盘缠进京赶考,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将这袋子送给我,说是他姑母留给他的。来日若他能够出人头地,再来用其他宝物换回这袋子。”

“那个书生呢?”

“我只知道他进京之后中了进士,后来被派往江陵为太守,现在应该还在任上。”

“难道是鸿翔?”疯狮自言自语低头寻思。李欢赶紧趁着这个空挡急步向花红奔去。

在途中就将一副金丝手套戴在右手,花红不喜人气,隔着金丝手套不会伤了药性,切不会因手上的温度很快凋萎。

“李楼主看来不止是救了鸿翔这么简单把?!星辰海的弟子的护生袋是吃饭的家伙,不会随便送人,就是要饭也不会将它出手。而这乌蚕金丝手套更是常年不离身的,又怎会在你手上?李楼主何时拜在星辰海门下了?”花红树丛中出现一个淡棕色的身影,神情冷漠,说话句句顶着李欢。李欢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居然知道星辰海的细节,绝非闲人。

第七十三章(中)宴乎会乎(VI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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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群人还在议论星辰海的时候,霜叶栈和竹风阁两处正打得热火朝天。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唐庄的人没想到来的袭击者这么多,韩统领有些怒了。三少爷让关门打狗,这些人这么不把唐庄放在眼里,明晃晃地派那么多人来,不给他们点颜色,还以为他韩林是吃闲饭的。便发了信号给众侍卫,全力出击,生死勿论。而来的人原先以为唐庄守备森严,但他们都是江湖高手,不足为惧,到了这里才知道唐庄的每一个侍卫都可以是在江湖上横着走的高手,自己那点伎俩当初能在江湖上混过来,真是运气好。

韩林站在霜叶栈二层的天台上看着攻进来的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进退中隐藏着早已排练好的顺序和节奏。韩林冷冽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心中泛起波澜,三少爷所预料的没错,这些人是有组织的杀手,他们的目的绝非表面上或是传言那么简单。除了兵符和军事机密,他们攻击霜叶栈只是一种掩护,他已经敏感地觉察到那些吊坠在树上的包袱们在移动,分别往霜叶栈和竹风阁靠近。

从这个方向他虽然看不到竹风阁的里面,但是可以听见动静,那边应该是受到了跟这边类似的攻击。一丝担心从心中升起,早上三少爷跟他和温老大交代的时候,再三强调竹风阁那边无论如何保住表小姐,其他不管。但是听这动静,温老大应该是将人手撒开了去迎敌,那表小姐身边的人就有限。他也知道温老大跟他抱怨过,三少爷太宠这个表小姐了,那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但是韩林觉着三少爷表小姐自然有他的原因,无论她是否是他女人,这个女人都不简单,三少爷特别护着她一定有她特别之处,只是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温老大这种倔驴子说清楚。只是希望他不要因为今天的调度失误,误了三少爷的事儿。

此刻温老大已经抛开其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着对方的阵列,对这种阵列他有着强烈的熟悉感。

一声尖锐的哨音传来,黑衣人的阵列稍有停顿,接着几声变化不同节奏的哨音,引导着黑衣人的队列发生变化,转换了攻击方式。

“绞杀!黑雾绞杀阵!”温老大确认这是师傅留下的黑雾绞杀阵。师父师母过世多年,除了下落不明的师妹和他自己,师门中其他人早已不在世上。这是师门中绝杀之式,若不能攻克敌方,己方便会消耗殆尽。黑衣人虽然个个武功不错,可是与唐庄这些精卫相比,还是有不少差距,只要竹风阁的精卫全力出击,对方绝无胜算,此时变换如此阵式,无疑是自杀。

“传令咱们的人,用防沙阵。”他吩咐着旁边的侍卫:“全力截杀对方阵中之人,但那个阵外调度之人无论如何要给我留活口。”那个调度之人也许就是师妹或是跟她有关之人,无论她当初对他做过什么,他都不想伤她性命。

他看了看阵中的形式,又吩咐身边的副手道:“去让姜麻子带上他的人将西南方那几个人给我解决了。”西南方是此阵的命门所在,对方最强的几个人也在那里。”

“可是姜师傅的人不是在中庭后备,接应表小姐那边的吗?”副手疑惑道。

“她那里有小六带着人守着,不会有大事。对方最强的就是在西南角,解决了那几个人,对方也就完蛋了,表小姐那里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为了一个孤女,对方不值得花那么多心思,这里比她重要的机密和宝物多得是。也就只有三少爷才那么紧张她。

哨音响起之后,李欢顿时无法将注意力只集中在花红和那群麻烦人物身上了,顾不上刚刚出现说话的人是谁,便开始向竹风阁奔去。这调动的哨音来自于他的副手秦强,出发之前他反复交代过,只需要多路佯攻分散对方注意力,能让壁虎人顺利进入两处,拿到兵符和高祖手记就成。此刻发起这绝杀的阵式,一定是出了其他纰漏。这些阵式是大哥身边那个女人为他们演练的,诸多阵式中的一个。他远望一眼便知道自己的人不是唐庄的对手,若不变化阵式或是撤走,只怕他辛苦训练多年的这百来号人就要陪葬在这里,花红虽然重要,但是没有了这些人,映月楼就会一蹶不振甚至消亡,那他拿什么在江湖中逍遥。

他冲到秦强身边:“赶紧变换为西风阵,让咱们的人赶紧撤。”

“壁虎人刚刚进去,尚未得手呢。”

“不管那么多了,等他们得手了,我们的人都成人家刀下的瓜菜了。”

“那主上要的东西怎么办?”

“让暗桩再想办法吧,都等了几十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

“果然被夫人猜中了,楼主只想保有自己的实力,不想真替主上办事。”秦强身边一个小个儿的黑衣人突然说道。

李欢先前没有注意,只是以为是秦强身边的随从,听了这话才看向对方,居然是小兰,大哥身边那个慕容青的婢女。如果刚才他还以为是秦强对阵式不熟悉,调度错误,那么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背叛了自己,成为了大哥或是那个女人在自己身边安插的钉子。羽盏那种女人背叛或是她从来就是为了欺骗他,他可以理解,虽然痛心,但也不算吃惊。而秦强跟了他十几年,是他一路扶持上来的人,他不得不问:“为什么?”

“楼主还是赶紧去助阵,让壁虎人尽快安全地找到东西吧,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小兰冷然地说道。

“闭嘴。”他不屑跟一个婢女争辩,只是看着秦强:“为什么?”

秦强居然坦然道:“什么为什么?小兰姑娘拿着主上的金主令来,代传主上的吩咐,此次攻击全权听从小兰姑娘指挥。”

若是李逸兄弟听了这话也许觉得有理,但是李欢清楚地秦强非常明白映月楼是他李欢的,这些是他人。

“他许诺了什么让你背叛我?”李欢的双眼越来越红,秦强在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这是他体内魔功聚集,即将爆发的表现,便拉着小兰往后退,但还是迟了一步,自己的脖颈最终还是被李欢牢牢握住,他顿时觉得血往上冲,双眼几乎要爆出,浑身滚烫欲焚。他知道若此时再不说,便永远没有机会:“不是主上,是慕容夫人,她不仅抓走了我母亲和妹妹,还在羽盏姑娘身上下了流花蛊毒,只是羽盏姑娘将流花蛊毒过给你的日子尚浅,所以你没有感觉,但是你看看你自己的右手肘外侧,已经有蜘蛛痣了,那就流花之毒进入体内的表现。夫人答应若此次按照她的意愿办事,她便放了我母亲和妹妹,也会把解药给我。”

小兰此时也在他另一只手的掌控中,她此刻不是觉得发热,而是寒冰,觉得自己即将冻死,颤栗不止。“那个女人想要什么?”李欢冷冽的目光看向她时,她早已无法承受:“夫人要映月楼的人都消失。要你去跪求她,她自会给你解流花之毒。”

“师傅,这流花之毒要如何解?”原来疯狮想要知道护生袋的事,带着一众人居然跟着李欢过来。问这话的是据说已经中毒的羽盏。

“所谓流花,风流之毒花,回自源头,浪子回头便是解药,显然是你这女婿欠了人家的风流债,那个女人用了他们当时的东西提炼出来配了药种了花,用那花养蛊虫。”

“你是说那个女人和欢欢他?”

“是啊,你这蛊的日子尚浅,还要两三百日才会发作,到时候你就只能指望你的欢欢跟那个女人那个啥,你才有救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羽盏已经快哭出来了。

“都跟你说了回溯到毒源就是解药了。人家这是逼你的欢欢就范呢。”

第七十三章(下)宴乎会乎(VI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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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欢此时红光褪去,秦强和小兰顿觉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眼中逐渐泛出淡蓝幽光,秦强知道这位此时正在恼怒和悲伤忘形的时候。想想其实楼主和慕容夫人也很可怜,本来是一对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夫人虽是外乡人,但是因为资质奇佳,被圣殿的人选中为上一代的圣女,为族人管理圣殿和祭祀,且夫人为映月楼和南疆国旧部演练阵式训练杀手也曾费尽心血。若不是主上贪恋夫人美色,又想牢牢控住她手中圣殿的势力,将其强行纳为侍妾,主母王妃又时刻不忘加害于她,夫人就不会出手,楼主也不会跟那些什么羽盏这些妖人混到一起,也不会有今天这混乱的局面。夫人显然想借此将她当初为映月楼培训的杀手消耗殆尽,顺便也将两位小王子交代在这里。但这里不是自悲自艾的时候,一众兄弟还在对方刀殂之下,大家还在唐庄,楼主身后还跟着羽盏和疯狮这些怪人,他顺过气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楼主,咱们先带兄弟退回去再说。”

李欢醒过神来,并不多话,先从他胸前取过哨子,发出命令撤离。但是唐庄不是想攻就攻,想撤就撤的地方。竹风阁侍卫已从防沙阵变换为跟黑雾阵类似的卷风阵,灰蓝色的唐庄侍卫如龙卷风般围剿着黑衣杀手们。

而此时竹风阁草字书斋里更加热闹。书斋的主人此时早已无法安坐在书桌后看账看书。一刻钟以前,有仆妇说是老太太派来送吃食的,东西刚刚放下,吃食还没递到她手中,就被一阵灰色的龙卷风挂进来,将那仆妇和吃食都卷去了窗边,钉在了窗棂上。一切就在瞬间发生,外面的侍卫都不曾听出里面有异动。紧接着就听见院子外面乱起来,黑衣人开始入侵。

莲儿倒不在意院子li的事,只是坐在书桌后看着那卷进来的灰衣影卫,双眸中透着隐隐的笑意,影卫瞬间被淹没在那对清波中,手中端着从仆妇手中夺来的吃食,呆愣在那里。

莲儿轻柔地笑笑,没有说话,将眼光转向那仆妇,或是应该说是假扮的仆妇,此时他被点了穴道,一只簪子将他的左手掌牢牢地钉在窗棂上,簪子原是他头上的银簪子。此刻他除了一双惊怒的眼睛和因紧张而上下颤动的喉结,其他都无法弹动。

影卫终于醒过神来,得意地冲莲儿笑笑,将手中的那碗汤羹放在墙边的花架上,转头正准备处理那假扮的仆妇,却听见远处有人说话。

“这不是太太院儿里的高大娘吗?外面正乱着呢,你老怎么来这里了?”说话声音是竹风阁的管事李阳家的。

“我来时也不知道外面会乱起来,都快进院子了才打起来的,不过那些人不是庄子侍卫的对手,咱们该办啥差还是办啥差,要不晚些时候没法跟主子交代。”

这倒是很稀奇,影卫想着,是不是淡定得出了鸟了,唐庄普通的仆妇能够如此冷静,这唐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说的也是,”李阳家的声音此刻听起来闲闲的,就像外面什么都没发生似得:“那您老过来是为了?”

只听高大娘道:“太太让我来请表小姐,平南王妃和昭平郡主来了,新月小姐的伤没好利索,让我来请表小姐去陪陪郡主。表小姐还在这里不?如果在就麻烦嫂子帮我通传一声。”

“在呢,刚刚老太太还派人给她送吃食来,温统领为了保护小姐特意请了姜师傅过来,姜师傅平常日子里在外斋应差,来庄子上的时日也浅,恐他不认识大娘,我陪大娘过去吧。”声音由远及近,正在朝这边走过来。

“有劳了。这外头热闹得很,就你这里清风雅静。”

李阳家的笑着说:“我们这里可不是常年都这样。刚才我还说呢,咱们家表小姐这性子是最恬静的,外面果园子里宴客呢,说是三少爷办得特别热闹,她这还能静心在这里做学问,真是不容易。”

“可不是,咱们这庄子上只怕就是表小姐的学问最好。人又漂亮又能干,这就难怪大少爷这么喜欢她,什么时候都总是想着她。只是这太太不同意,要是太太同意了,只怕这早就是大少奶奶了。”

影卫饶有兴趣地回头看看莲儿,莲儿眉头微蹙,这庄子里的下人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哪有那么容易,只怕太太心里还想着在京里娶个高门的大小姐呢!”

“那种大小姐有什么好的,若是弄个难侍候的回来,遭罪的还不是咱们这些下人。”

“难侍候也是大少爷院儿里的事,关你这老货什么事。”

“也是,轮不着我这跑腿的人操心,呵呵。”说这话时,显然人已经到了草字斋门外的阶梯下。李阳家的跟站岗的侍卫交代过了,又询问高大娘,“大娘在这里等着,今儿各房侍候的丫头都抽调到果园里当差了,只能我去帮你问问了,大娘在这里等等。”接着就听见李阳家的走上台阶。

影卫以眼光询问莲儿,只见她轻轻摇头,便迅速地隐于门后。李阳家的走上台阶,并未马上询问或是推门,而是安静了片刻。影卫再次看向莲儿,只见她向他示意且用绢帕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股淡淡的甜香飘来,影卫不屑小姑娘的动作,只是屏住呼吸。李阳家的尚未有下一步动作,外面院子里就已经打起来了。

按理说院子里大动静,表小姐性子再安静,也该问问出了什么事。但是她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药起作用了。此时又有侍卫过来传温老大的命令,调走了姜师傅的人,只余下几个年轻侍卫站在台阶下守卫。李阳家按捺不住,推门进来站在门口。

进门只见莲儿靠在椅背上,脸上充满诧异和惶惑,是的,她觉得那种表情绝对惶惑。她微微地福了一下:“表小姐,太太打发高大娘来请你过去陪陪昭平郡主。”说完这句话她就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莲儿。

若是在平常大户人家,如此跟主子说话,绝对算刁奴,影卫心里想着。

莲儿此时的表情已经变得很淡漠,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不屑地看着一个看不上的下人。

李阳家的颇为不耐烦,往屋里走了几步,此时她才发现被钉在窗棂上的人,吃惊地看了一下,转过头来时眼中充满了厌恶。她又谨慎地向莲儿走了几步:“表小姐?”她皱着眉看着她,按理说这白家的丫头即便会功夫,也是来了这两三年才练的,怎么就能将人钉在那里,她在外面没有听见打斗呢?不过不管是否有功夫,刚刚的软骨散也该有用了,否则她为什么一直坐着呢?

看着她表情,莲儿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越是如此,李阳家的就越踌躇。李阳家的也不敢太过大动静,毕竟草字斋外面还有侍卫呢,那姜师傅几个都不弱。

高大娘在外面听见觉着奇怪:“李阳家的,表小姐在屋里吗?”

李阳家的有点不耐烦:“在呢!只是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要不你进来看看。”

高大娘几步冲上了台阶,伸手灵活,远不像平常日子里摸摸索索的样子。她进来一看,也觉着奇怪,大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叫了一声表小姐,尚未等到反应,就听见一声爆裂,西南面的窗户被人打破,一个穿着灰色怪装的人站在窗台上,手执一张像蜘蛛网一样的黑色大网撒向了屋中,朝着书桌后的人飞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色的影子从书橱后飞出,将这怪人卷到一旁,黑色的大网才被带偏,套在了书桌前的一张杨木座椅上。

“南疆壁虎人,消匿于江湖多年了,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影卫此时已经准确无误地将自己手中的利刃插在了对方肩胛骨上,只怕今日能捡得性命回南疆,将来也无法操这天蛛丝所织的黑金网了。

他刚刚松一口气,却见刚才倒下的壁虎人被人用鞭子卷走,转瞬间,窗台上已经多出三个壁虎人,顿时头大,顾不上别的,先清理再说。出手就是杀招,可惜对方也很强悍,一时半会儿解决不完。他眼光扫向莲儿,只见她仿佛明白他的担心似得,给他一个微笑,让他继续迎敌。

外面的侍卫听见动静,冲进来,看着屋里的情势颇为吃惊。壁虎人的功夫不错,进退之间相互掩护扶持,窗户那边空间有限,他们插不上手,也不知道该帮谁。

李欢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属下这样消耗,而对方的阵式怎么如此眼熟,难道和秋儿是同门?秋儿说这世上除了她,门中只有一位师兄当年在外办事,也许还活着,难道这秋儿的师兄在唐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追究这些,带着属下离开为上策:“秦强,传令兄弟们,地风阵掩护,撤!让咱们所有的人都撤,楼里常规的地点都不能用了,启用紧急集合处。通知外面所有的兄弟隐形。”说罢,便向对方的阵眼冲去,对方指挥之人隐藏在那里,破了他,便能让兄弟们顺利撤走。

第七十四章(上)宴乎会乎(IX)(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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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冲出去,却被疯狮拦住:“小子,你还没跟我讲清楚星辰海的事,讲完再走。”

“想要我告诉你,先帮我把我的人就出去,否则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

“臭小子!”疯狮虽怒,但也无他解,只得掏出一个小壶:“这里是下风口,你到上风口将这壶中的粉末洒出来,这些人就全倒了,倒是给你的人闻闻解药不就成了?”

“这么小一壶,这里这么大,有用吗?”

“你也太看不起我药师门了,若不是这么大,哪用一壶风醉。”

“你要敢给他风醉,我今儿就请师门铁归办了你。”刚才在药圑的棕衣人再次出现:“你若不想活可以想怎么死都可以,不要连累我药师门中上百个性命。与其让你惹来灭门之祸,不若我现在就送你回莽诺山给师傅做试药人。”

疯狮听这声音顿时蔫儿了:“老六,你就饶了师哥我吧。”

李欢吃了一惊,药师门在南疆人人惧之,因为他们的毒药厉害,同时他们的伤药也有起死回生的灵效。这样一个存在,无论什么人都不想去招惹,更想交好。但是药师门的人不与江湖中人来往,大多在山中修行,或是在各地采药游学。掌门人无新道长坐下六大弟子,疯狮排行第二,是六个弟子中最傻最笨的一个。六个弟子中道行最高的是老六,药痴秦流芳。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秦流芳在江湖消失多年,没想到他居然隐身于唐庄。这就是平常日子里帮着莲儿打理药圑的秦六叔。

“没有风醉,也能退。”一个阴恻恻的女声说道。

众人刚才没有注意到竹风阁院中的变化,此刻才发现一个仆妇装束的人手执一把乌刚匕首押着白家表小姐从院中出来,温老大阴郁地带着侍卫跟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刚才说话是这位仆妇,唐庄人自然认得,这是李阳家的。

秦强家身边的小兰看着李阳家的微微抖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周围几个高手都已经感觉到。

“赶紧去请三少爷。”温老大吩咐身边的手下。

“不用了。”众人注视下他已经来了,而且气定神闲,似乎李阳家的手中的人与他无关:“李阳,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娶了这么一个彪悍的媳妇儿。”

李阳一个来自瓦堡寨普通寨民家的孩子,在唐庄做田租管事,平常日子里只管着瓦堡寨周围唐家的祭祖田,与人和善,老好人一个。他和新杰同年,曾一起在瓦堡寨的学堂里读书。今天庄子上客人多,所有管事都出来帮着待客,他被分到外客厅随班迎客,因大多数客人都去了果园子那边坐席了,这边很是清闲,他刚刚被换班出来吃饭,因有他媳妇儿喜欢的蜜炙鹌鹑,自己舍不得吃,便匆匆刨了两口饭,将鹌鹑包了,来寻他媳妇儿。他知道她今儿当值,但是主子们都去果园了,这边空着,她应该有空趁热吃。故而兴冲冲地一路奔来,媳妇儿没见着,却见着了黑衣人入侵竹风阁。李阳是家里的老小,自小胆小怕事,且是唐庄少数几个不会武功的管事,便自己赶紧躲在旁边的茶树丛中,战战兢兢地躲着,哪知道看到自己的婆娘劫持了表小姐。且不说表小姐是三少爷的心头肉,但是以下犯上,背叛主子,在唐庄是会被重罚的,更何况是助这些黑衣人逃走,只怕会被刑房的妈妈们用鞭子活活抽死。他正在想如何不被老婆连累,如何救她,三少爷就来了,且一来就看到了他。

李阳此刻冷汗连连:“小的真是不知道婆娘为啥会这样。李赵氏,你别胡闹,你赶紧把表小姐放了,咱们求求三少爷,也许还有活路。”

“你闭嘴,你个窝囊废,若不是姑奶奶有任务在身,又岂能让你占了便宜去,就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你懂什么?”

“我至少懂得不可作奸犯科。”

李阳家的根本就不看他,当他空气。

“放开表小姐,也许我会考虑让你全身而退。”新杰平淡地说。

“用你最心爱的女人只换我一个下人的全身而退,三少爷是不是太占便宜了?”

“要怎样你才觉得我不占便宜?”

“我要唐家收藏的一样东西,拿到之后,让这里的人跟我一起退,我们到达安全地带之后,自然会放了表小姐。”

“要求太多了。”仍然冷淡平静。

“不多,怎么说这也是三少爷最喜欢的女人。而且三少爷怎么不问我想要带走唐庄收藏的什么?”

“这里外人窥视的东西太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放了她,你可以全身而退。”

“三少爷好像不是初出江湖,谈判没有你这样谈的吧。”

“跟我谈就是这样。”

“你这个蠢女人,让你放人是唐小三儿现在能答应的,其他他还做不了主?”说这话的居然是疯狮,“这唐庄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子来做主了?所以人家三少爷只能答应放你走,其他东西,他说的都不算。”

此时还想激怒他?还是激将他?新杰饶有兴趣地看着疯狮。

“小子,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老子说错了?难不成唐庄你能做主?你连你的亲事都做不了主,还不去请陈老太太?”他回头看着唐庄的侍卫:“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只能听他奶奶的。我没说错吧,三少爷!哈哈哈哈哈”

一声响亮的耳光之后,笑声戛然而止,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疯狮脸上出现了一个掌印,众人的惊讶远不如疯狮自己,这世上能扇他耳光的人不多,何况是一个晚辈。惊讶和恐惧远高于怒火。

“无论唐庄的事我是否能做主,都还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声线还是一样的平淡,同时仍然只注视着劫持者,看都不看疯狮:“放开表小姐,然后自觉离开。”

李阳家的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拽着莲儿也往后退了一步,新杰微微皱了下眉。

“赵氏,赵艳,你这个疯子,赶紧放开表小姐,也许咱们还能求三少爷饶恕你。”李阳颤抖着喊道。

“废物,你闭嘴。”李阳家的说话中也有一丝颤栗,心中恐惧是无疑的,恐惧的同时,她收紧了手腕,刀刃更加贴近莲儿:“三少爷,只要让我带着姑奶奶多宝阁架子上的翡翠凤凰安全离开,我就放了表小姐。”此时已经不再提带着黑衣人离开。

“哪个翡翠凤凰?”

“就是姑奶奶放在多宝阁嫁妆里那个整块玉雕的翡翠玉凤凰,那些东西反正对唐家没什么用,三少爷只要给我,我担保表小姐毫发无伤地还给你。”

“那是我姑母的。”新杰微微皱眉,姑母的东西其实都是他的了,而那翡翠凤凰他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非常难得的一块一本书大小的通透翡翠本身就十分少见,而雕刻成凤凰的工艺十分精湛,那只凤凰活灵活现,极具生气,是一件难得的宝物。那是太皇太后给她新婚的贺礼。

翡翠凤凰,李欢心中一愣,南疆圣殿历代有供奉一个翡翠凤凰,南疆皇室相传有翡翠凤凰的庇佑,方能国泰民安,其实只有皇室的直系才会知道,这凤凰是皇室交给圣殿看管的,连同另外两件南疆镇国之宝,三件宝物合在一起,就能找到南疆宝藏的秘密,传说这凤凰就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自从天朝大军踏平南疆之后,已经随着南疆诸多的宝物消失了,没想到会在唐庄。据说当年唐文南征,缴获不少宝贝,都谨献给皇家了。皇家当年恩典,又将其中不少宝贝陆陆续续赏赐给朝中功臣。

听到翡翠凤凰,疯狮的表情也很复杂,若按照传说中的疯狮,他现在应该是狂怒,而不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想心事。

“不是,那本不是唐家的东西,三少爷用它来换心爱的女人值得。”李阳家反应极快,“而且姑奶奶的东西如今都是少爷的,这庄子里上上下下多少宝物,用一件身外物来换取未来的三少奶奶,姑奶奶是不会反对的。”

“赵氏,我知道你喜欢珠宝玉器,是我没能耐给你,但你不能这样来为难主子”李阳还企图说服妻子。

第七十四章(中) 宴乎会乎

宴乎会乎(ix)(中)分界线

“李阳,你就不用费劲了,唐家不会追究你的,不知者不罪。”说话的是新杰:“她不是从小跟你定亲的那个赵艳,她是南疆神殿的圣女的贴身侍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从圣女身边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阿吉。”

“你怎么知道的?”阿吉相当惊讶。事到如今,聪敏人能想到她不是赵艳并不奇怪,唐庄难于进入,她只能想方设法找人冒名顶替。但是此时能够指出她确切是谁,倒是让她意外。她嫁来唐庄三年,自认做得很好,也没有特别的行为或是和自己的族人联系招人怀疑。

她不知道的是,这次三少爷返回唐庄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和表小姐在竹风阁书房看书或是在霜叶栈整理百花堂的事务,见到她的时间挺多。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身怀内功是瞒不过新杰,甚至韩城这种老江湖的。只是她一直没有异动,所以也没有人提这茬。莲儿有一天跟新杰说,她觉着这个李阳家的不简单,嫁到李家时间不长,通过李家进入唐庄在霜叶栈短短一年多从普通的仆妇做到管事,又从霜叶栈调到竹风阁,这无论在哪里都是不容易的。

李阳是家生子,且他这门亲事是从小订下的,赵家原先也在瓦堡寨租种唐家的祭田,赵艳的父亲自小在唐家的学堂上学,也学得一些唐家的武功,后来又随唐巍从军。赵家和李家相邻,赵父在军中时,家中只有母女二人,赵母生性懒惰,不大善家务和照顾孩子,赵艳小时候家里虽不缺钱,但是因赵母太懒,孩子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生病了都不知道。一日赵母回娘家吃酒席,给孩子烙了一张饼,觉着孩子够吃两顿的,就将她独自留在家了。哪知她到了酒席上管不住自己,多喝了几杯,当晚没有从娘家赶回来。小赵艳在家一个人害怕,从天黑就开始哭,直到隔壁李家大婶听着不对,过来看,才发现孩子又冷又饿,而且心中恐惧,开始发起烧来。李婶儿可怜她,便将她带回家照料。赵母第二天回来没见到孩子,才有些慌了神儿,在李家找到了,便又心安理得了。且从此以后,出门就将孩子留在李家。她在家做姑娘时就喜欢打马掉,嫁到瓦堡寨之后,没了伴儿,而且公公婆婆在,她也不得自由出去打。现如今,公公婆婆都过世了,丈夫又从了军不在家,原来还要照顾孩子,现在发现可以利用李婶儿,她便时常将小赵艳在李家一放,自己无牵无挂地出门打牌去了。刚开始还比较收敛,半天,一天,后来逐渐发展到通宵不归,几日不见人影。

这天赵父休假回来,到家发现锅冷灶凉,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到了隔壁一问才知道媳妇儿出门打牌三四天了,将女儿丢在李家不闻不问。他一下来了气,当即写了休书,等媳妇儿回来,刚进门就将休书甩给她,将她赶回了娘家。

为了感谢李家的照顾,便决定将小赵艳送给李家做养媳。赵艳从小长大十分清秀可人,而且人也机灵,知道进退。李家自然是千肯万肯,仿佛捡到宝了。赵父将赵艳托付给李家,自己又回军队去了。

后因有功,升了千总,调往两湖道,又在那边张罗续了弦。有了妻室之后就不再方便将赵艳长期寄放在李家,便将她接到任上。赵艳自小缺失母亲的关照,继母大多数精力也放在几个兄妹身上,她在那里的存在感极低。到了发嫁的年龄,一则继母无心为她寻觅更好的婆家,一则家里还想跟唐家保持关系,李阳一家还在庄子上当差,所以赵家便派人将赵艳送回瓦堡寨成亲。因路途遥远,赵家的父母也未亲自送亲,只是潜人将赵艳送到了瓦堡寨。

成亲之后,李家人虽然觉得赵艳无论性情还是样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也没有多想,毕竟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幼童。只是没想到她十分能干,进到庄子里在外书房当值不久就擢升为管事,其后又被调往竹风阁成为竹风阁。

若不是莲儿来自宫中,看多了世间冷暖,也不会懂得一个被遗弃的女子的心态,且觉着一个不被继母待见的女子,虽然可以处事圆滑,但终是难脱小家子气息,不会如此老道大度,更不会武功高强,她爹的武功都高不到哪里去,一个小家碧玉,离家投到名师名下的事不是没可能,只是太离奇。

惊讶虽然惊讶,但她从小在圣殿训练长大,这点小变故并不能影响她做事:“既然三少爷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就应知道巡回圣殿宝物是我的职责,还请三少爷成全,只要拿到东西,我安全离开这里,我绝不会伤白姑娘一根头发。”

“答案我已经说过了,放开白姑娘,我放你离开。”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拧,人家让你给东西。哪有你这么欺负人家小妇人的?”说话的疯狮,在场的大多数人包括李欢在内都觉着疯大叔在随性发言。

新杰只是淡淡地笑笑,没有说话,但是这里稍微有点功夫在观察周围的人都知道,更大批的唐庄侍卫在往这边集结。

“怎么?唐家公子想一直拖着等援兵?居然要靠侍卫来以多胜少,将咱们留下?唐家的威名岂不是都被你扫地了?”李欢不得不为自己的部下打算。既然阿吉劫持了那个女人,就要好好利用。他边说边往阿吉身边走去。

“这轮不到你管。我还是那句话,放开白姑娘,我放你们走,不止是阿吉可以走,楼主也可以带上你映月楼所有的人离开。或者我再多给楼主一分面子,就是将跟前南疆有关,今天所有在这里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来这里的,都跟你一起离开。也包括带上你这位表叔一同离开和他的那些女人一起。”

李欢刚想说好,却听见阿吉说:“不行,还必须要带上翡翠凤凰一起。”

“李楼主,这翡翠凤凰是当初前南疆帝进献给太后的寿礼,后来太后赐给我姑母做嫁妆,作为侄儿我无权将它给你们。再说了,我已经让步,让你们那么多人撤离。我相信楼主这么多手下换我表妹一人,是很值得的。”新杰并不想跟阿吉多说,从今天在场的南疆人物来讲,李欢是地位最高,身份也是最高贵的。

然而阿吉不这么想,为了完成任务,三年来她委身于李阳,愤恨已久,如何肯如此无功而返,至于李欢的人,她根本不在乎:“让他们把东西拿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的女人。”

“人家说唐家老三风流倜傥,最会怜香惜玉,经常一掷千金就为了博花楼里头牌一笑,怎么今儿连块翡翠都舍不得。可见那些传言都是假的,他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疯狮虽然像是在跟羽盏说,但是声音大得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喂,老三,你怎么这么死脑子,你将东西给她,保住你女人的性命再谈别的。”

“放开白姑娘,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全部退出庄子,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新杰不想接她们话,只是冷冷地说。

“看来你小子也就是一个俗人,为了身外之物,连最心爱的女人都不顾。”疯狮不断地摇头。

“若前辈顾着你的女人,就赶紧带免得我反悔了,他们就都走不了。”

“不,三少爷若不拿东西来,我是不会走的。”阿吉将手中的匕首更加贴近莲儿的脖颈。

“我劝你放下刀,跟着他们一起走,否则你会后悔的。”

“不知道三少爷失去白姑娘会不会后悔。”

“当然会,但是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虽说我身边不缺女人,但是你居然对我的女人下手,惹恼了我,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即使死了都不得安生。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喜欢拿人做各种实验,对尸体会很感兴趣的,是不是啊疯狮前辈?像阿吉这种自小在神殿受训,吃过无数神殿的补药,解毒药的身体,我想你老人家会喜欢拿来做药盏,炼药炉的对吧。我听说你老人家喜欢从小服食过鹿草的人做药炉,还配合你那些公狗,雄蛇,炼取你的紫阳还魂丹。”

“你怎么知道我炼紫阳还魂丹需要什么?”

第七十四章(下)宴乎会乎 (下)

宴乎会乎(ix)(下)分界线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已经试炼过两次都不没有成功。一次因为金浦叶是假的,一次是因为金浦叶的分量不足而失败。若是一个从小吸收了鹿草的药盏再加上三钱足称的金浦叶,不知道你是否想开始炼丹呢?”

“当然要的,金浦叶在哪里?”鹿草药盏仿佛已经是现成的了,关键在于金浦叶。

“你太急了,咱们不是在等你侄儿下令撤退,在等阿吉姑娘放人吗?”

“我侄儿”疯狮的眼光变得深邃,李欢变得茫然。显然这下令撤退的应该是他,但他什么时候有一个疯狮这样的叔叔了?

“李楼主,我知道你意不在高祖手记,想来您已经看到了那些成熟的花红。若是你能劝说阿吉姑娘放下武器跟你们离开,晚点我会让人送一个花红给练功用。”他边说边像漫不经心地走向阿吉。然而阿吉很警觉,将莲儿勒的更紧:“不要靠近,否则我现在就割破她的喉咙。你也不要东拉西扯的,不拿东西来,休想我放人,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闻言他停了下来,眼中闪过荫翳,但是转瞬就含笑看着疯狮:“看来这阿吉姑娘脾气很大。圣殿原是你们族人供养的,若圣殿的侍女都这样的话,又怎么谈得上让他们与族人共生死共进退呢?!”

“她主子那个卑鄙的女人,只有她才会干出那种禁锢王爷私揽大权与外面的男人媾和,荒淫无耻的事情来。这样的主子自然带出这等不听话的下人。”此时的疯狮显得极为深沉。

“不许你污蔑夫人。”一直在秦强身边默默无声的小兰突然发飙:“都是你们这些冷血的人害的,当初是王爷强迫夫人,之后又用我们这些从小跟着夫人长大的侍女的性命来逼着夫人做那些她极为厌恶的事。还有脸说是尊贵的南疆皇室,即使山里没开化的山民都比他们强。圣殿的人从圣女到执事,哪怕是厨房厨娘,但凡有点姿色的他们就强占,被当作讨好贵人的工具,跟人交换的货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出卖被侮辱。就连夫人都不能幸免。说得好听是王爷的侧妃,圣殿的圣女,一年之中有大半年身上都伤痕累累,*不断,不得喘息,若不是被逼无奈夫人如今也不会如此。”

“小兰,不要搭理这些肮脏的男人,我们只需要寻回圣殿三宝,重振圣殿,让夫人和姐妹们再不受这些恶人的欺负。”

李欢心里一阵堵得慌,他其实早就知道兄长将圣殿的女人当作礼物送给那些给他带来利益,或是有可能结交来帮他复国的人床上,或是赏赐给手下作为奖赏。但他以为,作为他的妻妾她不会有那样的命运,现在似乎听起来更加悲惨。他曾经珍爱之人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而兄长也非初始者,南疆王朝早在高祖时代就是如此,将所有的女人视为工具,那圣殿与其说是圣殿不如说是南疆高官的娱乐场所。南疆的没落是从根上的荒淫奢靡造成的,举国上下早已破败不堪,天朝的大军只是压垮这破草棚的一阵暴雨而已。

所以他没有复国的愿望,只想快意恩仇,自由独立存在于江湖。然而自由,太难得。要有资本,要有实力,就需要借力,然后就很难自拔。南疆,沂祥,沂庆,还有那个可怕的人,想到那个人,他的心开始抽搐。他必须拿到花红,只有冲破悬脉的阻塞他才能自行将从五岁时就深种在他体内的可怕的毒逼出,否则每年都有经受一次非人的折磨。毒发时他连举着杯子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谈何快意江湖。他需要花红,他转向新杰:“我们若是现在撤走,你能真的给我花红?我要三颗。”其实两颗就够了,只是有备无患,这么珍贵的东西。

“只要白姑娘平安,待你们撤出庄子,我就让人将三个花红送往楼主指定的地点。”

温老大心中非常不痛快,三少爷这是怎么啦?以他现在离那个阿吉的距离,他出手就能制住她,为什么要跟李欢用花红去交易。那花红是三少爷和姑奶奶多年前移植回来的,花了无数心血才养活,好容易开花结果,可以用来提高自身的修为。江湖上千金难求。且不说东西贵重与否不重要,关键是如此让步,完全失了唐家的威严,显得十分软弱。但是主子这样做他也不好说什么。

李欢转向阿吉:“若你只是想保护慕容夫人,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她,若是她愿意,我可以带她离开族人。放了白姑娘吧,我相信三少爷说话算话。”

“慢着,唐新杰,你这也太欺负人了,一个大活人就换你三个花红了。原先我只知道花红和高祖手记,如今既然知道了还有翡翠凤凰,你就一并拿出来省事吧。”

“我记得药师门是不涉政的,前辈难道想触犯门规?”

“你既然知道他是我侄子,就应该知道我这个叔叔只是想帮侄儿,门规没有说不能帮家人。”疯狮指指李欢。

“但你侄儿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那是因为小屁孩儿不懂事。”

堂堂映月楼主被人说是小屁孩,新杰有些同情地看了李欢一眼,而后者眼中仍是一片茫然。

“阿吉姑娘为什么要听你的呢?她只效忠于慕容夫人,而不是前南疆皇室。”

“你少废话,高祖手记和翡翠凤凰怎么说都是南疆之物,赶紧将东西都拿来给我,否则我烧了你这庄子,大家谁都没好处。”

“这两样东西才是疯狮今日出现的主要目的吧,花红只是顺便。”

“是又怎么样?!”

“让药盏接近映月楼主从而控制他,是你主意还是慕容夫人的主意,或是二位合谋的计划?”

“你问得太多。那东西来,我们就放了你的女人,少废话。”

“慕容夫人的手下为什么要听江湖上一个号称疯狮的疯疯癫癫的人的指令?圣殿在前南疆,地位仅次于皇室,圣女如何会随意听从人吩咐?”

“你知道得太多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本来唐文带兵入侵南疆应该是我的仇人,但是我佩服他武功卓越,而且受命而为是军人的本分,从来没有将唐家当作我的仇人。难道你想我改变吗?”

“你能将其理解为朝廷的军事行动,我很赞成。不过南疆无论谁仇视唐家,都轮不到你吧。当年若不是赶上我爷爷的大军到达,你早就被人给害了。前南疆皇后绝非等闲之辈,如何能容忍月妃生的儿子天资过人,深得前南疆帝和朝臣的喜爱,想将大位传给他。”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难道唐家还想打南疆的主意。”

“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你们对我们做过什么,想要做什么?当年我跟姑姑游历南疆,你让圣殿的人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我只是对唐晓晓有意,希望联姻。”

“是希望联姻还是绑架和借助唐家的力量让你在南疆杀死你原来的仇人助你复国?为了你的卑鄙目的你不择手段。当年的教训和承诺你忘了?”

“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若经历过我的经历,也会一样要报仇,要复国,将当年那些看不上我,折磨过我的人都拨皮抽筋。”

“看来药师门尚未将你陶冶出来,还在为这些凡俗执念所缠绕。”

“少废话,东西拿来。我知道你觉着自己武功高强,不怕我,但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你舍得吗?”说着他向阿吉手中的莲儿抓去,阿吉本能地一退带着莲儿让开了半尺,但左臂的袖子还是被他抓破。

“李释!你若敢伤害白姑娘,我一定按师门的欺凌弱小戒条处置你。”

第七十五章(上)宴乎会乎(X)(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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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释!你若敢伤害白姑娘,我一定按师门的欺凌弱小戒条处置你。”

这声音并不高,但是对在场诸位的震撼力非同凡响,阿吉和小兰和药盏们没有想过会有人如此居高临下地对疯狮说话。在江湖中,疯狮虽然疯疯癫癫,但是是一个用毒用药的顶尖高手,也是药师门的拔萃人物,是江湖中大家即使不讨好也不想得罪的人物。据说药师门的师长和这一代的掌门在三年前神秘消失,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从那以后,药师门在江湖上活跃的就只有疯狮。有人传说药师门的师长都被他发疯的时候给毒杀完了。这就让江湖上的人更加惧怕他。

就这么一个人,居然有人像训示晚辈一样对他说话,而他却愣在当场没有反驳,这种状况不能不说让人嗔目结舌,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而这声音的主人就是刚才在药圑那边出现的,让在场诸人最不在于,最没有存在感,穿着一身唐庄下人衣服的秦六。

这三年来莲儿经常和秦六打交道,她知道六叔善于培养各种药物植物,但从未将他和江湖谈之色变的药师门人联系到一起。可惜的事实是秦六也是药师门的佼佼者,而且是这一代的掌门人。若是药师门的弟子们知道了师傅这些年只是在唐庄做一名普通的园丁,帮别人种植药圑,不知道自尊将会如何跌落尘土。

秦六,应该说是药痴秦流芳,无论医术用毒解毒还是武功都在疯狮之上。然而他不喜俗务,可偏偏师傅又将掌门之位传给他,而那理由是他不得不接的。师尊自然知道李释的来历,前南疆皇流落在外的幼子。师尊也了解他那不甘的心情,扭曲的性格。虽然想教化他,但是要真想做到其父为他取名的目的--释然,谈何容易。药师门历来避世,不愿牵涉到任何江湖纠葛,更不想牵涉到朝廷政治中。所以当初师尊留下话,若李释还是疯狮,他就是药师门的疯狮,若他染指南疆复辟,他就只是李释,再也不在药师门门墙。此刻秦六仍只将疯狮作为药师门弟子,只是指摘他对白玫莲的个人行为,与南疆无关。

“师兄,你知道我为了什么,高祖手记和圣殿之宝对于我很重要。”

“你若是疯狮李释,就听师兄一句,放开白姑娘。否则你应该记得你在师尊收你入门时发的毒誓,你若此刻再提前尘往事,你就自请出门,生死于我药师门无关。”

“师兄,我知道你的心结,也知道你不会伤害唐家,为了你我可以不计较唐文当年率兵南征,他毕竟是奉命而为。但是你怎能忍心看着跟你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辈子都是一个丧家之犬?”

“李释,你错啦,你不是丧家之犬。师门就是你的家,师尊她老人家像母亲一样将你当作幼子抚养十几年,我们早已将你当作家人。”

“我知道师尊和师兄都待我很好,但是我毕竟姓李。”

“姓李又如何?你忘了你母亲是如何死的?你忘了药师门的门人可以至情至性,但不能祸及他人?你母亲当年为了嫁入皇室自废武功自残出门,她又是什么样的下场。”

“我佩服我的母亲,为了爱毅然放弃师门。父皇临终时说,他最爱的女人就是我母亲。”

“他若是真爱她,又怎么舍得她被活剥皮?又怎会允许人用她的生皮做扇?”

“那是皇后那个老虔婆嫉妒我母亲,看不得父皇宠爱母亲,所以才制造流言蒙蔽父皇,父皇一时不查才着了她的道。不管怎么说,身上流着父皇的血,李氏高贵的血脉不允许我平庸一生。”

“你就自欺吧。你高贵的血脉,笑死我了,师尊怕你难过,一直没跟你说,你知道你的命值多少钱吗?师尊仅用了一颗普通的驻颜丹和两盒长风丸就把你换回来了。驻颜丹自然是给老虔婆的,那长风丸可是给你口口声声叫得亲切的父皇的。你在他眼里还不及他几次快感。”

疯狮身边几个如花似玉的药盏姑娘惊呆了,她们像天神一样侍候的主子小时候居然这么不被父亲待见。

“师兄,我知道药师门弟子不得踏足国事,但是你也没必要如此编故事来践踏我的父母。”

“你如果觉得我骗你,那你那所谓的父皇可曾来看过你?可曾派人照顾过你?灭国之后虽然他们不再是皇室,但也是王爷,他可曾想过派人接你回去?一个四岁的幼子,但凡有点良知都会舍不得,结果你那所谓的父皇却不闻不问。”

“他不过是状况不好,不想耽误我罢了。”

“师尊收养你是因为你母亲曾经是她一起长大的师妹。而你那父皇非但没有养育你,反而在你六岁那年无意中见到你,差点将你送给暹罗国王做娈童,若不是师尊巧妙周旋,你如今早就不知所踪,哪里会在这里夸夸其谈复国的美梦。”

早年的事,由于年幼,疯狮早就不记得了。但是他如今依稀记得六岁那年他给师尊惹了麻烦,具体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段时间教养妈妈教育他不可以添乱,而师尊曾经出去过几天,非常疲惫地回来,然后就让教养妈妈对他严加管教。

第七十五章(中)宴乎会乎(X)(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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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的往事,童年的迷惑,此时就像一只带毒的蜘蛛从他心间爬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从幼年时开始他就知道这世上不会骗他,不会欺负他的人只有师尊和师兄。也就是从幼年开始在潜意识中他就将父亲排除在可信耐的人之外,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有正面面对过,只是愚蠢地掩耳盗铃。

看着他愣怔了半天,继而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从小熟悉他的秦六知道劝说无效,只得无奈地看看新杰轻轻摇头。新杰不为人知地轻叹一下,也轻轻摇头。

此时最惶惑的是小兰和阿吉,夫人的命令是让她们带回圣殿宝物,并告知李欢让他回南疆去见夫人。但是现在出现了连夫人都需要退让的疯狮,而疯狮目前的状态他们无法判断他真正的目的。两个小姑娘相互看看,不知道若是唐庄的人不答应条件,他们该怎么办。本想若疯狮能发狂控住局面,他们二人也许还能有机会得手,但是目前这个状况,很难看到希望,然而想起夫人的处罚,二人又不寒而栗。此二婢女自小在慕容夫人身边长大,心意相通,知道若是取不回圣物也需给夫人一个像样的交代,几个眼神交换之后,阿吉不由自主地收紧勒在白姑娘腰间的手臂,另一只手的刀更贴紧了她的锁骨,但是不知道为啥,仿佛有点力不从心。小兰则偷偷摸出了一个葫芦,这里是夫人给她的七彩迷烟。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她们俩体会到了什么叫班门弄斧,因为秦六的话音随即响起:“李释,我记得师尊当初给你的一对七彩葫芦里的迷烟最怕和软筋散骨的青篙菊一起用,中者比之服食大量砒霜都难救,你可曾改过里面的配方?”

疯狮李释此时正在想心事,迷迷糊糊没有多想:“没有,仍是原来的配方。”

“哦,看来你送给慕容的时候也没交代清楚,这小姑娘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吸入了大量的青篙菊,这小姑娘叫啥来着?”他注视着小兰。

冬日的下午,果园里草坪上冬日晒得暖洋洋的。草坪中间临时搭建的小戏台上,从两湖道来的杂耍班子正在演着叠板凳儿,周围有不少爱热闹的公子哥儿和小姐丫头们围着看,也有性子清高冷傲或是发懒的人坐在敞厅里,树下的竹椅上或是西面席棚下的茶桌旁远远地看着。杨芳季就属于这其中之一,淡淡坐在一个已经落完叶子的葡萄架下,优雅地喝着茶,听着耳边几个人热议着唐家的气派和唐家几位公子能耐,当然也有不少各怀心事的人透露着各种心态。

午饭时才出了绑架王妃和郡主的案子,据说书房那边也动静不小,这边果园子里照常待客。午饭后,在众人去客舍休息了半个时辰之后,又邀集大家来这边做耍,仿佛刺客窃贼之类的都不影响主人的计划。

“这也就是在唐庄,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出了这些事人家根本放在心上。”

“在这种日子出手显然是想看唐家的笑话,可惜人家四角俱全地应付了,该开的戏照开不误。”

“你说要是平南王妃或是昭平郡主在唐家出了事,唐家会怎样?”

“有什么需要交代的,是反贼图谋不轨。”

“你说唐家当年出征南疆的时候是不是得了很多南疆的宝贝,被人家给惦记上了?”

“武将不都是这样?在战场上拼了命,战利品自然是补偿,多拿些朝廷也不会怎样。”

“你懂什么,这是有违朝廷规制的,唐家军哪里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人家拿了,而且在战场上,谁知道啊。否则唐家哪里会那么富有?!”

“你根本不了解唐家军和唐家的家规,别瞎说。”

“我瞎说,那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兄弟在唐二将军手下做千总呢。”

“那你说说看。”

“唐家的家规是,凡是战利品,除了手下士兵将领按规制可以留存的,精品和重要物件一律上缴朝廷,按朝廷规制可以领取的,凡是唐家将领都不许私有,而是由唐家在京城的总管统一收集,送去户部统一备案,然后由户部安排皇商接手,所得银钱五成捐给瓦堡寨的家学,五成分给在战场上死难的袍泽遗孤。瓦堡寨的家学这些年养育了不少唐家军的遗孤。”

“家规只怕是说说吧,也不一定真执行,要不唐家那些宝贝从哪里来的?人家南疆的人怎么惦记上的?”

“别的我不知道,南疆的事儿我听我叔父说过,他当年跟着唐老将军出征的,当时在南疆皇宫收获的战利品唐家按规制上缴之后,先皇说南疆生产美玉,除了战场缴获的,还让唐老将军在南疆市面上收购了很多。当年就有很多是南疆灭国时,那些宫中的下人偷偷带出宫的珍品,拿到黑市上换钱,都被收集了来。

据说先皇非常高兴,专门挑了一批精品留着赏赐朝中有功之人。唐老将军也自然在有功之臣中,所以有很多东西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唐家。”

“那你的意思说唐家这么有钱都是靠皇室赏赐?”

“怎么不可以,唐家累世功勋,何况太后还是唐老夫人的姐姐,自然会想妹子家富裕。”

“切,你大姨妈会无缘无故地送你母亲很多金银财宝吗?再说了朝廷赏的,都有备案的,唐家又不能卖了变成钱。人家有钱跟那些赏赐无关。”

这么说倒是不少人觉着有理。

“那他们的钱从哪里来?你看着庄子里这些下人和护卫,都不是一般人,养起来都不便宜。何况还要养家学里那么多人。”

“你可知道这庄子一年有多少出息?你算算咸阳城以西有多少田产是唐家的祭田?”

“这就是了,你想想咸阳城里有多少铺子是唐家的,只怕你一天的衣食住行至少有一样都是从他家铺子里来的。”

“你不会才知道这一点吧。我看你爹说想托人来唐家说媒,娶唐家的小姐,难道不知道唐家的底?”

“别乌鸦说麻雀黑。唐家再有钱,给嫁妆也是有限的。你想方设法把妹子塞进唐家,难道不是看上了唐家少奶奶的好处?!”

“这个我承认,我们是看上了唐家少奶奶的位置,但是重要的不是钱财,而是人。你看唐家这些兄弟,哪一个单独拉出来不是百里挑一的?”

“这倒是,特别是三少,据说是太子近臣,前途无量。”

“前途是一回事,单说他这赚钱的脑子就不得了。”

“你家四妹妹是不是也看上唐家老三了?”

“我娘亲不许的,那唐家老三娶过亲,这再娶可是填房,委屈了妹子。”

“不是没拜堂吗?”

“那也是花轿抬来了门口的,何况兰家那个疯女人整天价地跟着他追。”

“即便没有那个疯女人,我有妹子也不能嫁给他,这咸阳城中的头牌都被他睡遍了,这种人绝非良配。”

“你是妒忌人家吧,可是水仙姑娘不给你脸,让你记仇了?”

“说的就是,妒忌人家了,看着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儿惦着他,眼热了不是?”

“要说三少这不仅赚钱,文才武略唐家老大和老三都是咸阳城中尖儿。在京城也是顶呱呱的人物。我舅母上两个月从京城回来省亲的时候还聊起过,说京城里好多世家的小姐,还有公主郡主为他神魂颠倒的。还有不知是哪个公主放话说要将跟她抢三少的女人都发卖去贱行。”

“我也听我大伯母说过,说是因为老三,京城好的姑娘都认定了关西的公子好。”

“看来老三在京城真是给咱们长脸。”

“不知哪家姑娘能得了这三少奶奶的位置。”

“不说是定了他表妹?”

“唐太太说他表妹不是正的哦。”

“好像说唐太太应下了知府家的小姐。”

“可是好像说唐老太太不满意她。”

“老太太相中谁了?”

“这就不知道了,”有一个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不过据我所知,三少跟杨家小姐有旧。”

“是吗?杨大人能同意?现在朝中武将和文臣斗得那么厉害,杨大人可是清流之首呢!”

“没准儿这就是杨大人默许的呢?正好达成清流和武将言和的目的。”

“今儿杨家小姐在庄子里差点出事,要是她出了事,不知道那些文人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有那么复杂?”

“当然有可能。”

“不过也许真是二人的私事,跟朝堂无关哦。”

“我刚刚在路上听庄子里的下人议论,今儿三公子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他最在意的女人是杨小姐。”

声音虽然低,但是断断续续的话传到杨芳月的耳中,还是能猜到什么意思。她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不想错过这个羞辱高傲的表妹的机会,便跑来夹枪带炮地讽刺了杨芳季一回。

第七十五章(下)宴乎会乎(X)(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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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芳月从小虽深得杨老太太宠爱,然而因为不在京城,毕竟不是杨大人的直系,无论是杨芳季回乡,或是她跟着祖母到京城小住,都会感受到自己被堂妹鄙视。而此时她更想主观地认定杨芳季在京城就不守规矩,勾引了人家,言语中颇有长姐教导意思。

若不是在外面,只怕杨芳季都想将她脸撕烂,她在京中也是才智过人的名媛淑女,脑子灵活,当下便正色道:“姐姐这话差了,若是你听见有人这样编排妹妹就该当面问回去,好好教训他们才是。要知道他们这可不是单纯编排妹妹我,这可是冲着咱们杨家来的。那些人看不惯咱们杨家比他们好,找借口中伤咱们。这可不止伤的是妹妹的闺誉,连带把咱们杨家的姐姐妹妹都抹黑了。”

“妹妹可别捎带上我们,”杨芳月也不傻,“我们在关西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不知道怎么笼络男子的心,还是妹妹的京城见多识广,认识的都是达官贵人,学的都是高明手段,才能让唐三少这种风流公子忘却百花,心无旁骛。”

杨芳季一时被堂姐气得无语,片刻又想想,不跟这种蠢人计较。然而风言风语这么多,又让她疑惑,若说三少倾心于她的可能性有,但是按照那个人性格也不会宣扬得人人皆知,就是早上出事的时候,周围那几个人也不像是喜欢是非的,特别是关于那武将和清流之争的说辞,她刚刚也多少听到一些。虽说关西大族不乏关注朝局之人,但是一般人都不敏感,更何况今日来的大多数都是琢磨亲事的人,不觉得有多少是能有纵观大局的才华。若真是有这种人,倒是可以结交,若是男子也可以推荐给父兄,也许将来有用。若是女子,倒要好好看看是哪家的女子。然而转念又想有这种能力,有喜欢说辞,便落了下乘,难怪只能在关西偏安一角,她这么想着,便没有回复杨芳月的话,杨芳月还以为她被自己堵得没话说,心里畅快得很。

杨芳季并不理她,想着自己的心事,转眼间她看到了昭平郡主。谁说关西偏远无关乎朝局的?堂堂平南王正妃和有公主般尊贵的昭平郡主都掺和进来了,守成低调的平南王夫妇,高调跋扈的宝贝女儿,绕道几百里奔来关西,不简单只是为了亲事。话说回来,这些世家的子弟,看着光鲜,但是哪个的亲事不是围着朝局围着家族转呢。她颇感幸运的是家里让她追逐的是她喜欢的人,她愿意付出。想想他今天早上那句话,她心里很是安慰。抬眼想看看他在哪里,却遍寻不见,迎来的却是昭平郡主厌恶的神态,范小姐戚戚然的示好,和另一道颇为有意味的眼光,她一时想不起这个男人的名字,今天来的人太多。那人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一件玩物?想到这两个字,她无端地觉着一阵颤栗。

“冷吗?”一道期盼已久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冷的话坐到那边厅里去,或是我让人给你寻件大衣服来?”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可能是自己太专注想事情,没有看到他怎么进的果园子,也许就是从旁边树丛什么地方钻出来也未可知。不管怎么说,他是这里的三少爷,自然比外人熟悉地形。她也没心思纠结这些,仿佛回到了京城里在宫中酒宴上初次结识他的场景,那也是冬季,她为了漂亮,不愿意穿太厚重的大衣服,进了宫后悔也来不及,在梅树旁瑟缩之际,碰到在酒宴上无所事事闲坐一旁的他,也是问她是否为她寻件大衣服,而且一转眼,他还真是寻了来。此时仿佛重现当初,他们之间没有别的女人,没有风言风语,只有那一瞬间的相识和温馨。她怔怔地看着他,脸上染上红霞。他亦如当初一样,不待她应答,便吩咐人去给她取衣服。

虽然他们在园子的角落里,且衣服取来之后,他很快离开去忙别的事务,只留她还呆呆地站在果树旁,但是今天注定要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于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又将先前的猜想和议论印证了一遍。

“你说这是杨大人的意思,还是就是小女儿心事?”一个角落里,晦暗不明地窃窃私语,“杨家老大不是在京城的时候总是跟唐老三对着干吗?早几年在咸阳城里杨家的几个也是经常跟唐家的哥几个杠着。”

“据说年初的时候杨家老四被人窜拖着还和唐家老九为了小桃红顶红杠白了一阵。甚至扬言要让人参劾唐家,说他们仗着武将的优势,欺行霸市横行乡里。”

“杨家只怕这次顾不上是否清流还是武夫了,站对位置表明姿态最重要。”

“杨家向来自诩华贵文人,却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也真是的。”

“夫子这是怎么说的,女人家本来就有为家族联姻牺牲的义务,否则养她们做什么。我倒是觉得杨大人现在手段越来越高明了,这边下着姻缘签,京中又开始问医拜师尊尚了陈家。真是聪明人。”

“既然嫁女攀附,不如进选太子妃,她家女儿有这个本钱的。”

“你还不懂吗?无论谁是太子,都不一定的,说不定哪天就去守皇陵或是面高墙了,但是无论是哪一个坐这个位置,他们都是太后的孙子。”

京中城西一个普通的四合院中,一辆普通的马车直接驶入院中,关上院门后,一位中年人带着阴郁的神色从车中出来,进到东厢房。一阵酸臭味扑面而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脚下稍微迟疑,仍然踏了进去。一个壮实的男人从里面迎出来,刚要见礼却被阻止了。

“咱们长话短说,人我派出去了,当然不是以我的名义,而是混在沂晨公主卫队里的,映月楼的人也撒出去了。当时跟你家主子说好的,他只要东西和效果,其他的他不需要问。”说着唇边泛起一阵冷笑,让对方觉着要不是需要他回去复命,大有将他嚼食了的感觉,可是自己的主子也不是弱者,临来时交代他有几样东西是一定要的:“侯爷也知道我家王子的脾气,他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如今我们那边变数也极多,若王子拿不到王位,到时候也无法成全侯爷。”

“这点你应该放心,只要我能打掉唐家在军中的势力,天朝军中大半就会为我所用。到时候自然会助你家王子争取王位。所以此次无论如何要让你家王子准时派人过来,咱们坐实了唐家在军中只手遮天无视王法的证词,让那些想跟他们结盟的文臣都傻眼,在陛下面前自己跳进坑里。”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这个中年人坐上了马车,车子很快出了院子,在城中兜了两圈,来到玉河坊附近的一间院子,换过了马车之后,又在城中闹市逛了一转,施施然地回荥阳侯府。

宫中御书房西阁内,作为文渊阁大学士之首,齐峰在当今天子抱病不能按常处理政务之后,就带着阁领的几个人在这里处理日常事务。每日将常务规整提要,一式三份,宫中太后和皇上各一份,监国太子一份。天朝虽设有左右二相,管理军政日常事务,但是仍需遵从这几个阁领。这几个人的地位颇为超然。一般情况下,齐峰并未因为自己特殊的地位飘飘然,反而更加谨慎。今天像往常一样下朝之后,这些大学士们集中在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节略。齐峰拿着第一稿却有些发呆,全不像平常日子里精明高效的样子。看着他越来越阴沉的表情,和他共事几十年的老友就知道出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而且是相当的不愉快。

“各位大人,大家有没有想过咱们这几个人是文官还是?”

“齐大人考验咱们吗?大学士大学士,不是文臣难不成是武将?”

“左大人难道想将自己划为武将?”

齐峰并未深究这些打趣的话:“若是在朝堂上有争执,各位是支撑清流一脉还是?”

“大人不是教导学生们不要有偏见,对事不对人。不要跟从朝中的帮派党从,置身事外方能更好地为皇上处理政务吗?”

“学生记得大人不是说要尽量促进朝中文臣武将和平共处吗?我们怎么能彻底去支撑那一派。”

齐峰点点头,不愧是朝中多年培养的精英:“大家有没注意到,最近这十几天文臣参劾武将的奏章比平时多了不止三成。虽说是参劾不同的人,弹劾的原因各不相同,但大多和西北道和南疆有着或明或暗的联系。甚至有人直呼西北道为唐家军。”

第七十六章(上)宴乎会乎(X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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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仔细回想一下,确实这几日有不少参劾的折子,但是都不是什么大事,大多是可提可不提。这些被参劾的人里没有唐家子弟,但很多事西北道,甘南道和南疆的。不是唐家的徒子徒孙就是他们的旧部。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小洞多了不死人也恶心人。

这几个人虽然不一定都唐家有交情,但是至少没恶感,且欣赏交好居多,毕竟唐家人战时卫国尽忠,和平时常年戍边护国保得一方平安,更可贵的是这家人在子弟教育上很成功,无论是在军中的,还是在唐家生意的,没有居功自傲的武夫,也无横行霸道的纨绔,反而是名声卓著。

朝中很多文臣跟武将之间的矛盾向来众所周知。不说别的,手上有军的王爷公侯和得意的大将军,为了日常的军资提调和各种利益,都会跟户部工部太常寺这些衙门里的文臣斗心眼儿。而那些做大了的武人还时不时想将手伸进各部,安插自己的人。这些人在上京,无论是子弟还是手下得意将领,都有恃无恐,在各种场合不给文臣面子。往往一场纠纷闹到御前,皇上偏颇的还是武将。由于今上懦弱,又边界不宁,难免倚重武将多些,甚至有些惧怕这些二杆子。从而便使得朝堂之上,武将处处都压着文臣一头。许多人心中早有不满,尤以几位清流大儒为首。大有在这些清流首领带动下对抗武将之意,若不是最近出了沂祥的案子,大家忙着处理各种扎手之事,只怕又闹了一场了。在这些武将中,因为唐家子弟大多能文能武,称得上儒将,又有家中长辈定调,他们无论在京中还是在各地跟文臣都相处得不错,势力足够强,无形中常常充当着文武相争之间的缓冲剂。这次沂祥兵变,无形中加重了武将的砝码。皇上的封赏把唐家推到了风尖浪口,想低调都不成。

“这是什么意思?想摆弄了唐家打击武将?”付翔两朝元老,且少有私心:“还是有人想打什么主意?”从这次沂祥事件的处理来看,太子一方大获全胜,而这获胜的主力是唐家的势力。按理说文臣们都懂得看风向,此时唐家圣眷正隆,应该巴结才是,却跳出来弹劾。难不成真有那么多不知死活的?只怕图谋的成分更多一些。

“这些人打什么主意搞不清,但话说起来唐家的势力也过于大了一些,不是好事。这甘南道和西北道都在他们手中,上林将军虽然闲秩在家,但门下子弟在军中广布,若是唐家有不臣之心,朝廷危矣。”说话的是西阁建立之时,从翰林院抽调来做执笔的翰林袁鸣。

“袁小子,话不可以乱说,唐家向来忠于皇上。”文渊阁学士陈明辉是老成之人,最看不惯这小子跳脱。更何况唐家举足轻重,且对朝廷确实忠心。

“忠臣是否永远都忠?奸臣也不是自生下来就是奸臣的。很多人往往是因为功绩多了,地位高了,得意忘形了,后又因为种种不满,就起了变化。”他喝了一口茶,接着他的忠奸之论。齐峰饶有兴趣地看看袁鸣,没有说话。众人看齐峰只是看着,没有说话,便也不阻止,由着他说下去。在他独自高论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才突然觉察到有些不妥。

付翔看看袁鸣,眼中有一丝怒气。这袁鸣当初是他选的,看重的是他出众的文笔和做事有条理速度快。来了之后,虽然和这里的几位大学士差着几个等级,但是初出茅庐不怕虎,常常敢说敢言,出过不少点子,从而也越发的大胆了,跟几位老阁领说话也没有顾及。老阁领往往不跟年轻人计较,若通观前后,就发现袁鸣的议案就在前辈们放不下面子的时候悄悄通过了。

今天这小子又跳出来,而且态度极为积极,想说他不是跟这些弹劾奏折的人串通的,都难于相信。

今天这事,说小了是抱怨唐家,如果从权斗来看,就是挖倒太后在朝中的倚仗,同时也危及到了太子的大位,如果从朝廷人事来看,是有人不想唐家掌兵权。若唐家没有这些兵权,军中大权就可以重组,除唐家以外的将领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和好处;然而有利益划分,就有纷争,天朝军队一乱,必然有人得利,而这利益可以是叛臣也可以是外族;从朝中的争斗看,文臣将武将之首放倒,他们就自觉在朝中分量重了,地位高了,特别是那清流一派,总是觉得武将应该是听文人指派统领,绝不能凌驾在他们之上。清流中很多年轻士子,为了博一个名声,一个在朝上露脸的机会,无论是非对错,都有跳起来清议进谏一回。而这袁鸣很有可能是后者,但也不能排除有人许了他好处。

昭平坐在离杨芳季不远的席棚中品着茶,席棚并不比敞厅冷,这里离做蜜炙的深井近,地上的青石板传来阵阵深井里的热气。她看着杨芳季变换的表情,心中涌起小小的厌恶,成熟的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点妒忌这个女人了。仅仅半天的时间,她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一起虽然没有见过那人,但是仅仅这半天就让她见识了他的英俊潇洒,武功不凡,而上京城中众人对他的琴棋书画也极为称赞,此时此刻和周围的宾客谈笑风生,妙语连珠,不像皇家猎场的那几位唐公子,低调呆板索然无味,更重要的是他还会对女人柔情,虽然此刻的对象是杨家的,但是若自己捕获了他,这份柔情也会照亮自己。

她现在开始庆幸自己离京的时候答应祖母来关西看看。当时祖母的话很对,不看哪里知道是否会入她的眼呢?!既然决定了选唐家,那就在唐家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好在今天早上一来,祖母就跟唐家老太太商量好了,在这里住几天。她端起了茶,慢慢地用杯盖玩着上面飘着的茉莉花和甜菊叶,据说这茶也是今天专门从月华轩调来的茶博士调配的,在一顿美食之后,配上馨香馥丽的热茶,不仅消食,也洗涤尽了各种肉食的膻腥。在京城的时候,她也喜欢溜出宫的时候去月华轩吃饭看歌舞。平南王府虽然高贵,但是因为平南王处事谨慎,家中在南疆除了庄地几乎没有别的生息产业,所以日子过得只能说还将就。若能成为月华轩这种赚钱买卖的女东家,那自己对华衣尚服的追求就能很好满足。她此刻看着新杰,就像看着金元宝。

既然看到了金光闪闪的一片,就看着人家顺眼多了,此时不免忘了摆郡主的谱,多打量他几眼。这一看,金光闪闪的边上还站在京城里就见过的黄方宇,旁边还站了一位身材瘦高,满脸书卷气的俊男,颇为养眼。看来这关西真是人杰地灵,京城的美男两枚在此不说,连本地的都很有看头。可惜只能选唐家的,否则这俩更加斯文,更附和郡主的口味。看在金灿灿的元宝面上,只能在心里玩味一下这二位。过了一会儿,那位书卷气的男人离开,只剩下黄方宇和三公子,她便放下了郡主的尊贵,主动向金灿灿的目标走去。只是未走到跟前,她又停了下来,武将世家,她自小也习得功夫,听力远高于常人。离着十几步远便隐隐听见二人对话中有毒和解毒字样。这种敏感的字,难道有人给在这酒宴上对三公子下毒?还是他们要给某人下毒?还是不要太接近的好,这一犹豫,便让她逃过了一刀。

此时那二人的对话确实在说毒,不过却不是致命那种。黄方宇自小便练出来极为灵敏的嗅觉,走到新杰身边就老实不客气地拍他一掌:“我都来了大半天了,你都没功夫陪陪我,原来私会去了,还不止一个。虽然这花香极浓,但是也掩不住那东西的味道。”

“你可真是属狗的,这你都闻到了。”

“有心的都能闻到,还以为你有多忙,不好意思打扰你,没想到这么悠闲。”

“我只是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为了不影响一会儿做事,提前解毒而已。”

“什么人这么厉害?”

“你身后西北角三十步,紫色服饰的那个,现在别回头,一会儿我走了你再看。”

“能让你着道的定是高手。”

“是不是她自己的手段我不知道,但是这计划确实精妙,即使这女人不会功夫都可以在我面前施展,因为她手上的本身不是毒,只是两种花粉,一般人就只会以为是女人的脂粉味,只有碰上松枝草和茉莉的时候,才会变成药。而恰巧我多年来书房里一直用松枝草做熏香,而某位京城来的女子是京城华芳斋的贵客,凡脂粉皆有茉莉。”

“不知寻了谁做解药?”嬉笑不已。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是帮我想想用哪一剂解药给京城来的那位姑娘,我还没想好,有点不忍心。”

“怜香惜玉?”

“哎!”

第七十六章(中)宴乎会乎(XI)(中)

在场的人虽多,但是二人站得离人群稍有距离,旁人只觉得他们嘴唇在动,但是具体说什么,都被深井火焰和换风的声音掩盖。两人嘻哈打笑的样子,仿佛在说着他们在上京城中一起找乐子的经历。

“我以为你在京城只是赏花,并未动心。”

“是只是赏花,不是自己想珍藏的,看在过往大家熟识的情分上,也不忍花被揉拧得太过。只是她心思不正,若只是算计我倒也罢了,我可以当作蚊子咬了一口,但对一个她素未谋面的人都想借刀杀人,太狠了点。我本来想事后给她点教训,只是没想他们主动送上来。”

“毒花还是彻底扫除的好。”

“上次她兄长已经替你挡过一刀了,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但毕竟见了血,就算还她兄长一个人情吧。”

“这倒也是。”

“所以我还是想选一个差不多的,能说得过去的给她,只要今后别让她再出来折腾就行了。”

“你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那个能力驾驭那位小姐。”

“如果不想是你,你就得帮我想一位,要不然就拿你自己来填。”三少微微勾唇,一丝淡淡的坏笑,在英俊的脸上带来别样的魅惑,不仅远处不少芳心陷落,连面前的黄方宇都一个失神,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

“我怎么跟你这种做了兄弟。”黄方宇无耐地摇摇头。

“现在后悔晚了,你已经被染得洗不干净了,哈哈哈。”

“这亲事自然是讲究门当户对,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选夫婿自然是匹配的好。清流世家配大儒我觉得甚好。”

“随你!”

“那带粉的小蜜蜂怎么办?”

“看你怎么方便吧,毕竟今天这一节不在我们的计划中,这次处理不了就以后再说,别影响了大事。”

“好,她倒是安静得很。”

此时看到王家几个兄弟过来,黄方宇假装伸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上次吴大哥还说你店里的江南桂花糕特别,他家老太太大寿,说去店里定一百盒,去了才知道店里一天只做五十盒,超过三盒还必须提前预订。”

“主要是原料精贵,就那五十盒桂花糕,就得几百斤桂花和各种原料,耗费五六个时辰,多了做不出来。”

王家三兄弟里面,王冬今天最开心,他平常日子里难得有机会独自在外走动,而且王家对子弟管教甚严,也不给他们多余的银钱,每月那点月利银子买点零食小东西还行,上月华轩这种地方,就要想了又想,存几个月才能请朋友去一次,今天的食物都是他喜欢的,听见说这桂花糕便兴致勃勃地接话:“表哥说得是京城中的事?京城里新杰哥哥也有店卖这桂花糕?”

“京城中也有月华轩啊。”三个表弟中,黄方宇对这个有点傻气的表弟映像不错,虽然人小,见识不多,但是贵在纯洁:“你新杰哥哥可是大手笔,这月华轩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去处。”

“新杰哥哥真能干。”王冬脸上写满了崇拜。

而王铭面无表情,王恺写满了鄙夷:“刚才他们还在说唐家毕竟是天朝第一武将世家,其实他们都说错了,应该是天朝第一大商家。”三六九等,商人在最末等,此时不踩更待何时:“也只有唐家生意这么大,才能开出月华轩这种地方。”咸阳城里谁不知道新杰不受嫡母待见,常年在外游荡,无法沾手家族生意。

新杰并不想跟他们计较,他要忙碌的事情还多,正准备转身离去,却见杨芳季捧着个盒子走了过来。

“没想到远离京城在这遥远的关西还能同时碰到两位京城一等一的才子,真是难得。大家都说去年上元节皇家夜宴上黄公子的笛三公子的琴合奏得天衣无缝,堪为天音,只可惜二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难得二位同时出现,可否再为我等奏上一曲?”

新杰微笑看看黄方宇微微摇头。

“那不是我俩的技艺好,而是因为宫中珍藏的焦尾和仙石两样宝物,再加上碧澄阁的特殊地势。若是在这里,咱们俩奏出来跟常人无异。”

王铭那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动容,不管怎么说,琴棋书画是士子的追求,而焦尾更是琴中圣品:“新杰贤弟能有幸一抚焦尾,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杨芳季微微笑道:“我这手中虽然没有焦尾,但是见到二位同时在此,特地让人回家向祖父借了他珍藏的衣楠来。只想听二位一奏。”

“这衣楠也是如今十大名琴中居第六的宝物,不知姑娘是否可借在下一观。”王铭不管对周围人怎么想,但是见到他所钟爱的古琴,眼里便没了其他。

“杨家这衣楠可真是宝物,这里果园子里设施简陋,怕没有地方好侍弄的,而且这里人多手杂,万一有个闪失,就是罪过了。不若请杨小姐带上琴去园子西边的采菊小院中,我让人收拾好地方,几位净手焚香之后再赏衣楠如何?”

而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小路的另一边传来,杨芳月灵巧地躲进一片她叫不出名字来的矮木从中。她是跟在芳季和王家王铭身后偷偷来的,好奇这看着失魂落魄的二人要去做什么。然她很是不满表妹的高傲和跋扈,同时也感到悲哀。祖父的衣楠十分珍惜,记得当初自己无意中碰断了一根玄都被祖父训斥,从而嫌弃了她,如今却被杨芳季借了出来在这里用来勾引男人。她若勾引的是什么出众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王家那个无什么前途的王铭。她一直以为芳季看上的是三公子,怎么会是才华和相貌都一般的王铭呢?

正在她疑惑之时,听见几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这里偏僻,你们几个在这里看到有女人过来就动手,西面那边那组已经过去了,很快就会有动静。记住尽量找看着像大家闺秀的。上面说了,王家杨家那些自鸣得意的文人家里的闺女最好。刚才你们伏在果园外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大概应该猜到是什么人。”

“头儿,咱们还是别干了吧,在唐家的地盘上,万一动作慢一点,被唐家的人拿住,命都没了。”

“上面说了,只要让那些女人以为你们是唐家的侍卫就好。说完我教你们的那些话,吓唬吓唬那些女人就赶紧撤就没事。”

“唐家的人又不笨,就那么几句话真能栽赃他们?”

“你就不知道了,那些文官和武将之间早就彼此看不顺眼,不会好好相互解释的,唐家的人又有军功又有太后撑腰,更不会低头,只会越高越僵。”

“要是万一人家去说和呢?”

“没有万一,唐家老三和老五都被人下来药,此刻一个正醉酒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一个正压着不知道哪个大人家的千金呢,他自己都洗不白,哪里还能说清自己庄子里的侍卫干了啥,嘿嘿嘿”一阵烂笑传来。

“不是说金刀他们那队人今天是来砍唐老三周围的女人的吗?咱们岂不是帮了他们大忙?”

“是他们帮了咱们大忙,若不是他们,咱们主子怎么会想到这招?让那些文官都以为唐家跋扈过头了,把他们正经的大家闺秀都当成粉儿来玩儿,恨死他们。而且放倒了唐家两个,咱们才好跑路,否则还真不敢在唐家动手,就让金刀他们去帮咱们顶着吧。”

“只是是不是有点太黑了,这咸阳城里有点名气的闺秀都在这里,这一闹,这些人的闺誉就都没了。”

“又不是你老婆,你管那么多干啥!”

“就是,要做就做大,让朝廷上下都动起来,唐家才会倒。”

“行了,你们在这里吧,小李,你跟着我,咱们去看看唐老三的春宫。”

“真去啊?!”显然这个叫小李的还是很怕,但是还是跟着那个头儿走了,两个人的谈话声渐行渐远。

“上面说药发的时候他脸上会红紫,我刚刚远看着已经很红了,说那毒上来的时候,他只想松快,什么功夫都使不出来。”

“据说他功力很深的,那毒万一”

“看你那怂样,还是金刀的人好啊,人家要冲去砍人都没犹豫。”

杨芳月躲在矮木丛中,一动不敢动,她的指甲都快掐进肉里,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听见这些人在那个头儿和小李离开后都分开各自找地方隐藏,唯恐有人窜到她身边来。天幸没有人选这矮树丛。

第七十六章 (下)宴乎会乎(X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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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杨芳月深悔不该好奇跟踪杨芳季的时候,她听见几个女子有说有笑朝这边来。原来是百戏的小憩,陆朝云和范小姐跟其他几个闺秀在席上坐着无聊,出来走走。杨芳月不仅一阵高兴,也许这些女子来了,那些坏人去攻击她们的时候,她自己能有机会逃出去。她暗暗地回想着刚刚听见的几个人埋伏的方位,观察着周围的地形,盘算着自己往哪边更容易逃出去。

听着陆朝云越走越近,她已经能从树木的间隙看到她们的修鞋,她的手开始发抖。如果这个时候她出声示警,也许陆朝云她们还能跑出去找到救援的人,但是那样也许那帮人情急之下就会对她动手,现在她们已经走到这里,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心里默念是陆朝云她们运气不好,自己撞上来的。很快陆朝云走到离她只有一丈的距离,那帮人突然窜出来拦住了去路。在杨芳月听来,就是惊呼和一片混乱。但是若她此时能抬头看看,就会发现陆朝云等女子的惊呼不是因为被袭,而是因为准备袭击她们的人突然倒地。杜冲带着唐庄的侍卫手持强弩冲了过来。

杨芳月极度恐慌,朝着她刚刚选好的一丛密实的迎春花藤爬过去,行动间压着地上的落叶沙沙响。顿时就有侍卫叫到:“那边还有漏网的歹人!”瞬间便有人冲了过来。即刻杨家嫡长女杨芳月伏地而行的姿态就落入了众人眼中。而那天下午,在场的闺秀都知道了杨小姐在危难时刻只顾自己,却不知出声示警的故事。如此一来,即将及笄的杨家芳月的婚事就成为杨家的一大难题。咸阳城中有头脸的人家都不敢要这媳妇。后来倒是新杰莲儿安排人给大家传话,在这种生死相关的时刻,莫说是一个长在闺中的小姐,即便是上过战场的男人也不见得有胆量站出来,这样人们才慢慢谅解了她。只是高门无望,后来在杨家长辈的安排下远嫁到无人相识的江南一个官家,此乃后话不提。

而此时唐家三少坐在闻果斋后面的供客人休息的客房中满面通红几成紫酱色,脸上显着隐忍的痛苦,四肢却无力地摊在床上。而一旁站着一个妙龄少女,严芳芳。她正在解除自己身上的束缚,满脸虔诚地说:“三公子这毒来得这么凶险,情急之下难寻解药,就让我替公子解毒吧。”

新杰听着身上一阵战栗,头皮收紧,心中暗骂着徐铮,若不是怕他来的时候彼此动手,不小心露了他的底,他才不想这样躺着。眼见得严芳芳身上布料所剩不多,他刚想闭上眼,眼不见为净,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严芳芳,目光停留在她的发簪上,那苗银累丝的款式十分眼熟。而严芳芳此时因为他的瞩目,手上的动作反而停了下来:“三公子,芳芳好看吗?”

“好看得很,”他有些喘息:“这么好看的人儿,我以前在咸阳城中怎么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你都被那些狐媚子迷住了,哪里看得到正经姑娘。”

“你算正经姑娘。”

“自然,正经得不能再正经。”此时严芳芳一手肆掠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上已经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刀刃上泛着幽幽的黄光:“你现在气血上涌吧?大夫说这种情况放放血就好了,你说要是我这一刀下去,你会不会舒坦一点?你这细皮嫩肉的,想让我从哪里开始好呢?”

“你的手真漂亮,我最喜欢漂亮手的女人。”

“是吗?这么漂亮的手是不是让你血涌得更快呢?”

“当然当然,我现在就气紧得很。只是不知道姑娘手上的刀上的药是让我痒呢还是让我痛?”

“哈哈哈,人人都说三公子风流,当然是让你更加风流迷人,持久不衰。晚点大家都会知道,三公子迷倒了不少咸阳城中的闺阁女子,御女数人之后,升仙了。”

“哦,我却不知道姑娘还能使人升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苗疆的人对在下这么关切了。更不知道严家的女儿怎么会跟苗疆有瓜葛。”

“你怎么知道的?!”严芳芳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新杰无耐地摇摇头,这句话似乎最近他听了太多次:“我不知道杨芳季知道自己跟苗疆的人苟同之后是什么表情,很想看看。能指使动苗疆大巫的弟子,看来你的主子很不简单啊。”

“你怎么这么罗嗦,这样哪里问得出来。”屋中早已多了另外两个人,一个人脸上有着丑陋的伤疤,让人望而生畏,他有些不耐烦。然而真正让严芳芳恐惧的确实站在他身边另一个毫无表情的男人。

“圣者!”严芳芳喃喃低语。

“说吧。”那个人说话也不见脸上有何变化。

“可是司南大巫会用血咒折磨我娘的。”

“他那点雕虫小技,哼。”

看着严芳芳满脸的血污,杨芳季不仅想吐且心有余悸。她想跑出去,可是脚不听使唤,她想喊人进来,但是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发不出音。而越是害怕,她的眼光越是被严芳芳恐怖的脸吸引,压抑得透不过气来。那几个杀手看来武功很高,传说中江湖难遇敌手的三少没有拿下他们。她先前带着愤怒和疑问,想来找新杰问清楚,哪知一进来就看到新杰以一敌五现在追着他们出去了。她听见院中的侍卫在调动。

武功高强也难怪他们会得手,如果刚才在采菊小院不是她站在王铭身边动了心神,痴痴呆呆跟了他去耳房,如果她按照原先计划的刚才在这房中,必然会站在那人身边,那么那些杀手是不是会将她作为目标清理掉?毕竟她放出消息的目的是想借靖晨清理掉他身边的人。只是没想到派来的人那么傻,见人就清理,不管是哪一个。

严芳芳死灰的脸上逐渐出现棕色的斑纹。她很想问她,为什么自己刚才会看到王铭动心?药是严芳芳帮着她下给新杰的。为什么在新杰身边的是严芳芳?她有太多不明白,但是严芳芳似乎再也不能回答她了。外面的人注意力都在刺客身上,没有侍卫进来,屋中静得让杨芳季恐怖,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她终于冷静下来。她不能呆在这里,再晚一点,人们进来发现她会怀疑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站起来,打算离去。刚一转身,裙子却被人拽住,她恐惧地回头查看,才发现严芳芳睁大了双眼,努力拽住她,嘴唇费劲地动着,发出低哑模糊的音,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挣扎了一阵,只能听见她喊了一声娘,之后再无动静。

第七十七章(上)兄妹之情(I)(上)

兄妹之情(i)(上)分界线

京郊兵部侍郎乐蔚然的别院中,来此小憩的公主靖晨正在陪舅舅用茶。

自从那天在宫中和兄长和母妃争论之后,靖晨就来到这里等消息,刚刚飞鸽传书才到,虽然结果有些出入,但是大体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大部分,让这悬心多日的舅甥俩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与其说是利用了杨芳季,不如说是乐意被她利用。

“若不是杨芳季那小妞儿起了坏心,我还找不到借口直接派人过去。毕竟让父皇知道了我们派人盯着唐家总不是好事。”

“是啊,何况太后那么精明,稍微猜出些端倪,只怕都会将咱们所有的计划掐掉。”

“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倒是好了,只怕都看不到明年的今

天。再说了虽然映月楼那么大,着实吸引人,但庆哥儿想得太简单了。若是不打掉李家,外人根本无法掌控。人家表面臣服,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忙着他南疆那些事。现在倒好了,咱们终于可以慢慢将他们吃下了。”

“只是不知道父皇是否会相信那南疆宝物的事。”

“柳道他们几个是西阁的重要人物,皇上很是信任他们,而且咱们的人透露给他们的时候也是做得很隐蔽的,即便不信,也会疑三分。只要他起了疑心,有一就有二,到时候自然就慢慢有效果了。”

“也不知道唐家和太后会如何应对。”

“这事儿就交给那些个文臣,柳道他们早就对皇上和太后倚重武将不满,想方设法地想挑起事端,如今有这么好的刀当然要用。不过太后和唐家也不是软柿子,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好了。唐家虽然不会因这种事就倒了,但至少可以烦一阵,正好给咱们腾出手来把该做的事做了。”

“我倒是很想看看此时三郎是和表情。”

“你真喜欢唐家老三?”

“喜欢,这种干将怎能不喜欢,如果他将来能够像待沂义一样辅佐庆哥的话,我们就多一份助力。”

望着外甥女狐狸般的笑容,乐蔚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害怕。

“只是这次咱们用了那边的人,如果后面控制不好,就会成为祸根。”

“短时期不会,毕竟蛮子那边缺铁器,没有兵部的勘核他们东西运不出去,这样他们就不得不跟我们合作。”

“只是无论如何要多留意,而且这江山将来也是咱们庆哥儿的,不能把对方养大了,到时候拿那些东西来打咱们。”

“就那么点儿东西,就够他们内讧的时候小规模地用用,等到庆哥儿等大宝的时候早耗完了。”靖晨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走去窗边逗弄笼子里的画眉。

乐蔚然只是轻轻地摇摇头,这不仅是叛国杀头的罪那么简单,作为武将的天职本是保得一方平安,为外族提供杀戮之器,只怕会养虎为患。为今之计只能尽早辅助庆哥儿上位,没有把柄在那些人手上,也就不用一直被他们敲诈。为苍生计,他也需要有这样的权柄不是?!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靖晨虽然喂着画眉,但颇有点心不在焉,飞鸽传书中的另一句话让她心中颇为有些失落,她的卫队长金刀被三公子打落悬崖失踪,随去的人十有八九都折损。其他的护卫都好办,她现在帮着哥哥吃下映月楼,怎么都容易再补充几个高手在身边。然而像金刀那种人,她却很难找。他虽然脸上有那么丑陋的疤痕,脾气有时很暴躁,还经常在她这个主子面前摆脸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经常会想起他。若不是脸上有疤痕,他应该是很俊逸的吧。

她深深地叹一口气,作为一个公主,特别不是皇后所生的公主,她的婚姻往往会被那把椅子上的人拿来作为工具,也许会被用来笼络朝臣,运气不好的时候会被送到外族去和亲。如果她能像靖安一样是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也许她就不会如此恐慌。靖安不仅有皇后的疼爱,还有太子沂义的宠爱。而她的婚事,皇上早就答应了皇后让她自择喜欢的夫君。而宫中只有那么几个公主,靖安不担任何责任,就意味着其他几位庶出的公主责任更重了。皇后因为宸妃的关系,在所有的公主中最不待见的就是她,所以她必须要帮着庆哥儿坐上那个位子,这样她才能从庆哥儿那里拿到特殊的优待,允许她自择婚嫁。人人都说公主精贵,真正精贵的只能是那些选对了娘,有强势母舅家靠山的公主,其他的还不如小门小户家的女儿精贵。只有生在皇家,才能理解生在皇家的悲哀。

但是她没有在悲哀中沉浸太久,有太多的事需要想需要计划。很快心中又涌出另一种情绪,无耐中夹杂着愤怒。她必须帮着庆哥儿得到那个位置,但自己的兄长有那么多毛病,不仅不配合她,还经常给她和舅舅的计划掣肘。兄长头脑简单,容易冲动,所以很多事情不想让他知道,到时候推他上位就好了。但是他经常没脑子的行为,又给他们找很多麻烦,让他们左右为难。

被妹妹认为没有脑子的皇子沂庆,此时也在谈论关西发生的事情。信报送来,让他有点吃惊。映月楼的实力他是了解的,映月楼的人倾巢而出,再加上妹子那里的卫队,外族的帮手,同一天之内在唐庄携手居然都没能占便宜,还箭羽而归。

映月楼的人死伤虽然不大,但是妹子的侍卫长连着其他几个帮手都折在那里。

“早知如此,咱们真不该去动唐家。”沂庆此刻有些后悔。

他身边的幕僚陶雨却不那么认为:“不试一下,我们哪里能了解唐家真正的实力。而且他们现在对我们是退避三舍,不得罪他们也没咱们什么好处。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他们唯皇命是詹。唐家虽在朝堂,但也牵涉到江湖。咱们不如将原来找的那些难题拿出来,抛给皇上。唐家不是圣眷正浓吗?找几个合适的江湖上尖刺儿的人,闹上几处。让那些人都以为是闲人胡闹,没有规矩,绝不会危及朝廷,但是官府处理起来棘手。再让人给皇上推荐了唐家,让唐家去江湖中剿灭他们。让他们四处树敌,也就没有精力顾及那一位,到时候咱们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忌惮他们。”

第七十七章(中) 兄妹之情 (I)(中)

兄妹之情(i)(中)分界线

此时被靖晨妒忌的靖安公主正带着两个内侍抬着一个小盆景进了太子沂义的书房。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皇兄喜欢摆弄收集这些小盆景,但她知道的应该有个两三年了吧。记得两年前那次她在他书房等他,无聊之中将他书房中的一个盆景的文竹枝叶扒了个精光,皇兄大为恼火。那次若不是燕侧妃当时为她求情,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从那以后,她在外面玩儿的时候也会留意,看到好的就收回来送给皇兄。也是那次之后,皇兄对她仿佛亲近很多。

她走进书房,看见沂义正在文案上忙碌着,听见她进来,抬头对她温和一笑:“安儿又给哥哥带什么来了?”

靖安心头仿佛一缕暖风吹过,在这百无聊赖冰冷的皇宫中皇兄常常给她带来这正家人的感觉。无论他再忙再累,都会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昨个儿看到唐家的园子里有一个用小茶树做的盆景,觉着新鲜,就跟新天哥哥要,结果没想到是新野自己做的。跟新野说了,他就给了我,我特地送来给皇兄。你这里的盆景种类虽然多,但是没有这种福建茶树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人用茶树做盆景,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茶树叶子坚韧,和这灰岩石配到一处居然显得特别般配。”

沂义抬眼看向她身后的盆景,不自觉地站起来走过去细看,过去也有那么一个人喜欢用小茶树和别的普通人想不到的花草树木来配搭盆景。这茶树剪插风格还真有些跟那人做的神似。

“这是新野做的?”

“是啊,我没想到,这次细问了才知道他平日里就喜欢种些花草,这次去秋狩得了这块石头,回来就找茶树配了这么一个。让他送给我,他还说是做了准备送给别的朋友的,磨叽了半天,又许了他一顿熊掌宴才肯给我。”说得好似小孩废了半天劲跟大人讨糖吃似得。

沂义莞尔:“这个我十分喜欢,你那顿熊掌宴我帮你请了。”

“那不是让新野占便宜了,太子赐宴,美得他。”

“怎么说唐家的兄弟都是咱们的表兄弟。”

“对啊,其实在这宫里,除了皇兄待我好,其他兄弟姐妹也就是做面子,还不如唐家的人对咱们真呢。”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毛病,有的东西心里知道就好。”

“我不是在哥哥这里才敢说吗?!”一声哥哥,将君臣朝纲划在了外面:“在这里真的很累,连找个说话的人都不容易。除了皇祖母母后和哥哥真心疼我,其他人真不知是真是假。倒不如在唐家,自由自在多了。”

“是啊,我有时也很羡慕他们。即便新杰不受嫡母待见,至少他们兄弟之间都很真。我也愿意跟他们在一起。”

“既然这样,哥哥能不能帮我求求母后,我想跟着新野他们去关西的唐庄玩儿一段时间,过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是跟新野还是新天啊?”

“都是唐家兄弟,不都一样吗?”

“真的一样?”沂义促狭地看着靖安:“吾家有女初长成啊!安儿长大了。”

“皇兄!”

“新天确是很不错,只是他不热衷于功名,即便现在有御前侍卫的虚职,将来也未见得他愿意寻求更高的职位。”

“真不是咱们这种身份的人最难得的吗?唐家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新天哥哥若在家不出仕,就是个富家翁,吃穿用度都不比宫里差。他又不稀罕权势,便不会在这方面有求于我,反而是皇家要依靠他唐门的兄弟们镇守江山。若是他不动心便罢了,若是动了心就是真心,不是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而来。”

“你也说了,皇家要依托这些忠臣良将镇守这江山,若是他不动心,咱们也不好强迫他不是?即便是将来被迫接了赐婚的圣旨,若是他心不甘情不愿,你又待怎样?万般皆可设计,只有这情字却实难。”

“若是他早已心有所属倒是难办,但他已经早过了说亲的年纪,时到今日尚未定亲,我就只能猜他尚未找到合意的。若是如此,我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沂义从平日里这个活泼不懂事的妹妹脸上看到了少有的执着,不免心中一突,他有一次无意间听见皇祖母跟身边的嬷嬷说起父皇像她,太过执着。他不知道皇祖母和皇祖父是怎样的,但是他从小就知道母后并非父皇的真心所爱,待她虽然相敬如宾,但没有父皇看向母后的眼光常常缺乏温度。不知道父皇心系何方。这大位上的人有太多无奈,他永远不可能像妹妹那样去追逐梦想,更何况的梦想已经被冰冷的显示震碎了:“安儿想让哥哥帮你怎么做?”如果妹妹能幸福,他远远地能看着也是好事。

“我想跟新天哥哥他们一起回关西过年。”

沂义没有说话,父皇身体不好,这个时候公主出京难免不惹人非议。然而他又实在不忍心。而且即便她在宫中也帮不上忙。

“这样也好,唐家和江南陈家都有很多医术奇书,公主想多学些医理,今后帮着父皇母后养护身子也是好事。”他微微勾唇,靖安雀跃地挽住他的手臂。

不过三日,靖晨便听说了太子在皇后面前帮着靖安求得许可,去关西唐门修习医术,寻找延年益寿的良方以便敬孝。她愤怒地将面前的古琴推到地上,唐家若是有人尚了公主,她就没有理由再选唐门公子为驸马,没有一门两驸马的道理。而明年底按照惯例去高丽的和亲就很有可能掉在她头上。即便唐家老三不是最好的选择,也好过去高丽。以目前父皇的身体状况来看,不知是否能拖到明年底。她必须加快步骤。

“你说晨儿是真的中意唐家老三,不是表面上那么不在乎?”辰妃端着汝窑茶盅的手停在空中。

“肯定的啦,否则她听见靖安去关西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沂庆不喜欢妹妹的强势,更不喜欢她事事都以为他谋划为借口:“这两天她闹得厉害,不若等两天母后求皇上将她赐给兴国侯世子吧,上一次他在悬昭寺碰见晨儿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拉上兴国侯,咱们就有了喜丰大营,总好过留到明年底便宜了高丽人的好。”

“喜丰大营虽然重要,但西阁这边田世英的嫡长子更好。田世英虽然在西阁排在最末尾,但是他是里面最年轻的。最关键是他是齐锋的门生,而且齐锋非常看重他。太后对齐阁老言听计从,皇上又是没主见的人。只要太后心里许了,什么事都好办。而且皇上秋狩回来之后,除了太后和皇后就没人见过他,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尽快打现成的牌。”

“沂义让靖安去关西也是为了拉拢唐家。他已经将老三收到麾下,这回又拉上老大,窜托着父皇给了唐家两个御前侍卫的位置,昨天下晚唐新阳又接了左副统领的位置。右旗卫杨军那是对父皇死忠的人,他以为左右二卫守住了,宫里就安稳了,其实”

“不相干的事情不要多说!”辰妃打断沂庆,大位的执掌者应该慎独,二者沂庆皆不具备,但是辰妃只有这一个儿子,只能认为他还太小,过几年长大就好了。

“先找人把晨儿的婚事定了,其他的照原计划。”

“那兴国公世子那边怎么办?”

“咱们都不要出面,让汪涵想法儿说服皇上,直接赐婚。”

“父皇那里只怕不好拿捏吧。”

“要是容易了,我们要汪涵做什么,每年大几万两地供着。当然你也要让晨儿适当地应酬一下兴国公世子,给他点小甜头,让他有个念想,男人嘛,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说不定处理得好,比嫁给他还能更好地管束他们。”

第七十七章(下) 兄妹之情(I)(下)

兄妹之情(i)(下)分界线

福缘长公主府,驸马爷石方正坐在炕上让他的侍妾林氏跪在他身后帮他通着头发。林氏轻轻地将头发梳通,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脑后几根白发挑出来拔掉。之后帮他将头发挽在头顶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固定住。石方今年已经四十一,但京城很多美少年的容颜也不一定比得上他。若不是这么好的容颜,凭着他一个寒门书生,即便点了探花也不可能尚公主,更何况是跟皇上走得近的福缘长公主。满意地打量着自己依然显得年轻的容貌,摸了摸林氏脸颊以示奖赏。林氏羞怯地低下头,引诱得石方突然来了感觉,便伸手进她的衣襟,林氏一惊,慌乱地看了一眼长公主主院所在的方向。石方顿时失落兴趣,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来:“莫娘,你放心,我会努力,终有一日让你名正言顺地在我身旁抬头做人。”

若不是英俊过人,福缘不会选上他,他也没钱打点吏部的人,指不定当初会被派到什么穷乡僻壤去做芝麻官儿,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打转呢。但若不是尚了公主,又怎么会委屈和他青梅竹马的莫娘只能做一个侍妾。且公主性子偏狭,连子嗣公主都不让她生,如果石方不是在公主不方便的几天沾染了她,等待她的就会是各种暗地里的折磨。

“只要能在你身边,你能平平安安就行了。千万不要跟她去挣那些。”林氏十分担心:“这些年至少我能在这府里好吃好喝,能经常看到你,我已经很知足了。”

石方对她温柔地笑笑。尚公主二十年,石方早已没有当初的锐气。更多的是这二十年慢慢修炼韬晦出来的平和,喜怒不再能从眉眼间泄露,即便是在他身边几十年的林氏也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她也确实庇护了咱们那么多年,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除了林氏的事情,福缘虽然脾气大,但大面儿上对他不算差,只是公主的毛病她是样样都有。其他公主没有护短福缘也有,正因为如此,他当初和工部的人私下交易,给河工供料,出了纰漏,都是公主给他兜着。

他当初既然同意了尚公主,就不能抱怨太多。然而男人就是男人,他不想将自己一生都绑死在这后宅中。寒窗十年,并不是为了荒废的,更不是让他仰人鼻息在妻子的裙边生存的。作为驸马,他看着光鲜,但是不能入阁拜相,甚至连五部的实权位置清流之人也不愿他这种皇倾国戚沾手。他若要出头,必须要有特别的功勋。他又不能带兵打仗,建功立业就谈不上,唯有走其他的奇径也许能博一个不同的天地。若是常人,也许会想辅助子女,让他们有前程,自己也光耀,可是对于石方来说,儿女的身上流着皇家血液,他们有什么,跟他没什么太多关系。即便儿子能出将入相,也不是他这个父亲的成就,只是皇室需要一名守将而已。所以无论是在翰林院做编修,在太常寺做闲职,他都很敬业。他不止是一个驸马,他要活他自己。

福缘像往日一样,午睡起来,喝了碗燕窝粥,听着自己身边的妈妈汇报驸马今天休沐日的行踪。她不在意林氏是不可能,但是她也知道石方的脾气,逼急了什么他会不管不顾的。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早年天恩有些纨绔,太后跟她商量,觉得孩子那样就废了,故而她亲自出面求了唐岚,将他托付给唐家管教,唐岚带了他两年,之后又将天恩托付给了唐巍带去西北大营,逐年考核都不错。每年回来看望她和驸马,能够明显感觉到孩子的成长。远离京城,也让他远离了那帮纨绔的贵族子弟,显着比他们有出息多了。女儿怡姮也将十二,生性乖巧,醉心于琴艺。

按理来说到她这个年纪,儿女都不错,应该不再计较驸马的行为了,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当初他在殿试时,她从侧殿偷偷看了一眼就迷住了,不管他是否能中,都想让父皇给她赐婚。二十多年过去了,她仍然无法完全淡然。

按理说,石方除了林氏,并没有别的女人,她应该高兴。看看自己的其他姐妹,虽然都是公主,但是驸马的侍妾通房一个都不少,甚至还有平妻的。但是也正因为石方只留了林氏一人,她才会觉得更痛。身边的妈妈说了很多,她只听进去了一点,石方今天早上又和那个林氏腻在一起了一阵,后面很多内容她都没听进去,直到妈妈提到了长兴侯。

“你说驸马去了昌盛侯世子的茶会?”本朝除了从龙出身的功勋世家,现在少有封外姓侯。即便是像唐家这样皇家倚重的重臣,也没有这份殊荣,有种说法是说唐家的祖辈希望子弟能解甲归田,所以家族中分出不少子弟去经商,只是可惜每一次朝代更替唐家都举足轻重,未能彻底退出朝局。而太后入宫之后,更是倚重妹婿家,这几年更是在军中多方提拔。然而唐家的人向来低调,不愿出头,宁可跻身于商贾而不争朝廷中的虚弦。这也是当初太后提议天恩去唐家接受管教她即刻同意原因。

而昌盛侯熊家却不同,当年跟着平南王和唐文踏平南疆之后,熊泽明又主动请缨随先皇去东征高丽,战功彪炳,得先皇敕封卓异将军。皇上登基之后,又在朝中兵部和东部大量插手布防,在辽东剿匪保得一方平安,一时有了熊家军的称号,三年前由众臣上表请封,皇上赐予昌盛侯。

“是,驸马最近和昌盛侯世子走得很近。”

“希望是我们想多了。”最近皇上身体不好,朝中异常敏感。皇亲国戚若只是为了捞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就像他当年在工部出的那个茬子,但是和有兵权之人的交往就要慎重。

昌盛侯的嫡长孙是沂庆皇子的伴读,而沂庆的侧妃李氏出自荥阳侯府,母舅执掌兵部。石方在太仆寺看似是一个闲职,平常日子里也不在京中这些权贵的拉拢范围之内,更何况昌盛侯这种目高于顶的武将封侯。福缘蹙眉不语。孙妈妈等了一会儿,看看公主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又继续说道:“从熊家出来,驸马爷去了永安巷秋召的院子,至于里面见了什么人,咱们人进不去,就不知道了。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时辰,刚刚回来在外书房看书。但是身上酒味不重。出来的时候没有人送,自己带着小厮出来的。进去的时候似乎看门的本就认识他,除了打招呼,没说别的。”永安巷在京城很出名,一个集中私家院子的地方。福缘即便不出门也听说过,而秋召是这些私家院子中最出名的主人,不仅他自己是京城第一班乐祥班的台柱子,他院中更是有擅长各种乐器的八位小公子和柔术惊人的舞娘。

这些私家院子不对外开,只接受京中贵客私下预订。很多院主只见自己圈子里的贵客,没有引荐不得门而入。

石方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颇以读书人的风雅自居,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连这种私家地方也只是偶尔跟着朋友去应付一下。

“驸马爷离开之后,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出来了两位男子,穿着雪缕戴着风帽,看不见脸,上了一辆很普通马车,车夫没有穿号衣,车上没有标记。车在南苑一个弄堂里停了一下,下了一个人之后,接着在城里转了一圈,去了太常寺钱主簿家。”

福缘想了半天没有头绪,正好女儿怡姮进来给她请安,只得暂时将这些事放在一边。

怡姮的眉目和石方很像,除了颧骨略高之外,也算清秀。孩儿都是自己的好,在福缘眼中女儿就是漂亮可爱。特别是天恩去了军营之后,身边有怡姮就显得更贴心。

怡姮刚刚收到兄长托人从西北给她带来给她庆生的一些土仪玩物,让人抬来给母亲看。福缘和女儿逐一看去,母女俩说说笑笑,很是温馨。

之后又问了下女儿的课业和女红,母女俩便说起后日随太后去京西大慈寺祈福要如何穿戴,带些什么衣服备用,带那些下人跟去。

“太后说这次轻车简从,没有仪仗,咱们就不用那么多人跟着,就是两辆车吧,女儿带上晓红就可以了,母亲这边除了孙妈妈再带两个出门的媳妇我想就差不多。”

“这样也好,这次太后本来没打算带其他人去的,连靖安她们都没带,若不是那天咱们正好去请安碰上说这事,也不会特特地让咱们跟着。所以还是低廉一些好,否则到时候让安公主知道了,又要来说我了。”怡姮在宫中和靖安交好,但是靖安有时也会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祖母是否偏向了她这个外孙女。所以怡姮从来都规规矩矩,太后再宠她,她都很知道分寸,绝不多行一步,多炫耀一分。

“姮儿如此懂事,母亲真是高兴。只盼着太后她老人家能开心,长命百岁。有她老人家把持,能给你选个好人家,母亲也放心些。”

“母亲,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怡姮毕竟还小,顿时觉得害羞。

“姮儿眼看就十二了,长大了,懂事。母亲才跟你说这些,咱们家,能指望的就是太后老人家,若是没有她老人家这几年只怕咱们这里都门可罗雀,又怎能指望好姻缘。”

外书房中,石方有些烦躁,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又起来在书房内踱步。虽然知道他们让自己加入是有目的的,自己是有利用价值的。他一直以为是以驸马的身份,利用能进入宫苑,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能说上话来帮他们,哪知道是看上了他在太仆寺的便利。他有些犹豫,然而现在退出,只能招来他们灭口。

第七十八章 (上)兄妹之情(II)(上)

兄妹之情(ii)(上)分界线

远在西北大营中,新旺正和天恩在聊着天。自从天恩来了之后,二人不打不相识,闹过一段之后成了生死之交。新旺跟着唐巍在任上已经四年没有回关西,今年已经请准了假要回去过年。新旺非常兴奋,商量着给家里人买什么礼物。长辈的都好说,他最操心的是妹妹新月,他离家时新月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如今长成大姑娘了,还时常给他和父亲写信。

“我上次买了一套根雕玩偶给姮儿,她来信说非常喜欢,没准儿你妹妹也会喜欢。”

“是吗?不过小月要大几岁,不知她是否还喜欢玩偶这些。”

“那套玩偶即便大人看着都有趣。左不过你买了玩偶再买点其它的一起给她。”

“要不你陪我去转转,把玩偶买了,再看看有没有别的。”

二人刚刚走到营门附近,就被兵士叫住,让他们速去见唐巍,进帐之后听到的消息让他们一喜一忧。

“兵部刚刚发来的公函,调新旺前往京畿卫任前直隶营中军小将军,天恩亦被调往该处为千总。命你二人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回关西的计划又落空,新旺有点郁结:“连新年都过不了。”

“自秋狩事变之后,禁军和京畿卫损失惨重,都需要尽快补充人手。”

“我们乃是镇边的,怎么会突然想调我们进京。京里多得是那些少爷们,平常都愁找不到空位置,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会突然想到我们这么偏远的,处处透着古怪。”

唐巍即刻打断他,以防他不知事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怎么说石天恩都是公主的儿子:“不许胡说,京畿卫和禁军都需要对皇上忠诚,选上你是你的荣耀。”

新旺一肚子腹诽,不知道又是那边的风向在朝堂上吹过,让他们这些武将成为交易砝码,有什么和好荣耀的。

天恩倒是非常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

“你们现在出发,只怕到京里还能见着新天和新野他们。平常日子里有事多和家里的兄弟们商量。你几个哥哥都是常年独当一面在外面当差的,比你有经验。你这不管不顾的性子到京城也要收一收。你在这里有我挡着,外人不好说你什么,你在京里,多少人都盯着的,你行差踏错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要紧,千万不要带累家人。”说着说着唐巍忍不住叹气,这种调动怎么也没听有誰跟唐家商量过。新旺的性子真是不适合京城当差。心情实在不好,又交代几句,便让他们退下,去准备行囊。

他们刚刚离去不久,便有城里平安客栈的老板求见。唐巍赶紧让他进来,赵掌柜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亲自来军营的。见面后果不出他所料,赵掌柜带着太后的书信来。平安客栈的人急速转寄了来,跟兵部的加急公函是前后脚到了城里。信中除了说京城拱卫空虚,需要增补信得过将领外,似乎透露着别的意思,唐巍一时猜不透。

同时京中的相关人等也得到这个消息,有人愤怒,因为花了多少精神在上面都没有谋到这个职位;有人高兴,毕竟唐新旺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有人阴沉,直隶营中开始有了唐家势力,怕将来会超出自己掌控。

而福缘公主府,石方听到消息,儿子将要回来所带来的兴奋远被新旺的调任给浇灭,心中还有一丝疑惑。他想进去跟公主商量一下。回自己家,居然要人通传,他心中又积累愤怒,在这一刻更甚。就像火苗突然被开打了加了油。走到二门,看门的护院跟他说公主和郡主去大慈寺陪太后上香去了。他无奈回转书房,还没坐下来,就有家里的仆从来报告,郡主的座驾翻倒,幸亏有唐家少将军唐新阳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郡主扯出来,任车翻下郡主受了轻伤。

第七十八章(中)兄妹之情(II)(中)

兄妹之情(ii)(中)分界线

新阳刚刚下值回到唐家老宅,没找到大哥,便先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水澡,吃了点东西,就见新野和大哥一起到了他的院子。

“接到你的信,我们的人查过了出事地方周围和那匹马,马匹身上已经查不出痕迹,只是在半里地外山崖边找到断了的缰绳。”新天将带来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套磨损的马缰。

新阳刚刚想伸手去拿来仔细检查就被新天阻止了。

“不要碰,也不要拿到你面前太近,上面有药,近了吸进去多了,无论是人还是马都会狂躁。断裂地方看着像是磨断的,但是也是人做过手脚,预先磨裂了一些,马惊了之后,稍稍用力就会拉断。药的分量下的很准,算好马从宫中出来,当车驾来到西山这段险路之时才发作。”

“他们既然算得这么准,为什么会不知道那匹马不是套在太后的车上,而是套的怡姮郡主车?”新阳很迷惑。秋狩事件之后,皇上和太后很少出宫,既然找到了这种机会,为什么还会选错马匹?这种错误太低级。

“我也想不明白。”新天皱着眉。

“也许他们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太后。”新野挑挑眉:“如果出手人在几位皇子中,无论是哪一位继位,他们都是太后的血脉。在目前状态下对太后下手,对他们没有实际的益处。反而增加他们自身风险。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五哥在场,觉着蹊跷,别的禁军统领可能只会当作惊马处理,毕竟那只是怡姮郡主。目前为止禁军确实也没有人在调查。”

“禁军确实没有安排后续的调查,按照马匹不经山路险峻,意外受惊上报的。”新阳边说边思索。

“那就对了。”新野稍吸一口气,“也许他们本来就是想对郡主下手,并不是搞错了马。”

“一个十一二岁郡主,无权无势,没有说亲嫁娶的意向,他们费那么大劲折腾啥呢?”新天不解。

“如果说为了郡主的双亲和兄长,也不值,石天恩在军中位置不高,公主除了得皇后和太后亲厚外,也没有特别的地方。且她从不沾手朝政。”新阳每次看到公主,她也只是在说些家常琐事。

“公主和郡主没有,但是驸马呢?他很宝贝他女儿的。”

“石驸马在太仆寺只是一个少卿,大部分时候都是寺丞在管事。”

“但是管着军马的供给调配的签发权,下属牧丞的安插。”悠悠的一句,都是兄弟,彼此间很通透,新野在几个兄弟中虽然年纪最小,但是历练不少。

由于怡姮受惊,宫中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赐下了安神养身的药材,福缘打赏了送东西来的内侍,便去了怡姮的院子。下人们见公主进来,刚想出声就被福缘制止了,她先前来时怡姮服过安神药,不出意外,现在该睡下了。

贴身的丫头挑起帘子,她进去却看见怡姮坐在炕上发呆。怡姮自小体寒怕冷,福缘便让人在她的院子里各个起坐的房间都磊了炕,每年都比一般人早一个月就将炕笼上,烧得暖暖的,无论白天黑夜,怡姮一进到屋里就窝在炕上。怡姮性子文静内敛,炕上也能坐的住。但是像发呆的时候倒是不多。

“你刚刚吃了药怎么不睡会儿,强行扛着药力醒着会伤身。”

怡姮仿佛没有听到,还是坐在那里不动,福缘心中一沉,伸手搂过她:“孩子,不要吓着娘亲,你可是被吓坏了,还不了神。”

怡姮方才醒悟过来,柔弱地摇摇头:“是女儿不好,吓着母亲。”

“傻孩子,别说傻话,你现在觉得怎样?”

“女儿没有什么。这次虽然惊险,但是唐护卫救得及时,女儿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被他救下了。”说话时,不经意地脸上泛起了红潮,眼中熠熠生辉。

福缘是过来人,这种娇羞之态哪里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对方不是她心目中的良婿,少不得叹一口气:“唐新阳的身手似乎很不错,他们唐家子弟这功夫诗没得说的。只是可惜,他现在还是一个三等虾,普通的禁军旗领,要混到禁军指挥使只怕还有年头熬了。”

后面的话福缘没有说,怡姮也明白,虽然她年纪不大,但是生在皇家,耳濡目染,对于门当户对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文官和武官同皇家的联姻是不同的,娶公主郡主,文臣年轻之时不需要有高位,只要有好的功名就好,比如自己的父亲,当年没有官职,但是探花郎,在很多人眼中前途无量。武官,除非是有战功,或是出身勋贵世家原就有爵位,普通的武将,要一步步升到不辱没皇家的等级,一般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

怡姮低头皱着眉,咬咬下唇:“女儿很是羡慕那些小户人家,虽然不富贵,但是一家人在一起亲亲热热,没有那么多规矩。”

福缘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家的规矩何止限制了女儿,驸马要见她,需要通报,能不能见还要看身边嬷嬷脸色。她有时想,若她不是公主,驸马是否会对她更好些,或是用跟林氏相处的跟她相处。自己这一生已经这样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不开心。也许到时候能够求求太后,抬举一下唐新阳吧,太后对她妹妹的唐家向来亲厚。

唐家老宅中,唐新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福缘公主盘算了,还在跟兄弟们商量着如何找出幕后之人。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新天还以为他今天在山上受了风,正想让他早点去休息,却见外院的管事进来禀报,平安货栈京畿道的大掌柜来了。

虽然平安客栈和平安货栈都是唐门的生意,但是掌柜们都是有固定日子来对账的,此时已快到掌灯时分,林大掌柜突然过来,必有要事。

“我们西林道的同仁最近发现一伙人很可疑,他们将关外的风干肉运到京畿道。按理说这年关将近,这边要办年货的人多,且蛮子那边牛羊肉多,价格贱,运到这边,这些风干肉会买个好价钱。他们从两个月前刚刚入秋的时候就开始发运,派不同的人从咱们在西林道不同的分号发货。在京畿道这边也是不同的商号在收货。按理说年关将近,做风干肉生意很正常,若是同一家做,或是一两家大的商行做,也无可厚非,只要资金雄厚又有卖出去的渠道,这是应节的好生意。关键在于这些人藏头露尾,总是试图掩盖行迹,若不是咱们在西林道的几个掌柜都是醒目之人,看出了同一批人多次乔装,也不会上心。

且他们发货分散,每次发的货就是千把斤到几千斤,但是如果盘总账就会发现,这两个月咱们持续地接到这种生意,我昨天和今天调了京畿道三州七县的总帐册来看,就这两个月陆陆续续运到京畿道的就有二十五六万斤。他们还委托了其他货行带货,我们也从茂林和永亨都打听到了有类似的货。就算咱们是西林道最大的货行,加上其他货栈的,只怕有四五十万斤。但从这买卖的成本来看,就算在关外收这些肉食的成本低,但是这么大数量也是一笔大买卖。但是京里并没见这么多干货上市,或是囤在哪里咱们不知道。

为了稳妥起见,我就让伙计跟着取货的去看看。跟了几家店,虽然都有些风干肉卖,但是店面里并没有大笔交易,也不像能销出去那么多的样子。今天早上又到了一批,因为路上下雪难行,有些货筐外的草绳磨断了,伙计卸货的时候货筐散开了,露出里面只有少数干肉,筐子四周都垫着很厚的牛皮。这皮子可比干肉值钱多了。下完货之后,我就让伙计多开了几筐来看,里面大多是牛皮和皮绳之类的。皮子的质量,只怕比兵部采购的不差。如果他们前面发货都是这样装的筐子的话,里面的东西可以做五千套以上的马具或是战衣铠甲。”

这些东西在民间有小批量的贩卖,就好比铁可以炼兵器也可以做农具一样,但是这种质地和这么大批量的,显然不是普通百姓用来做靴子之类的。凡十套以上马具的贩卖是需要在官府备案的,更别说有可以用于制甲用的皮绳。

若这些东西运去别处,即便有叛军或是私匿的势力都可以慢慢观察处置,但是这是运往京畿道。若不是人已经在这里,绝不会冒如此大风险将东西运到这天朝守备最严密的地方来制作。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已经在京畿道或是将在京畿道集结。

“若只是即将集结,大可以在外围将东西发给个人,各自带过来,不用这样运过来。”新野觉得这样说不通。

新阳却道:“五千轻骑也好,重甲士兵也好,都应该是按照军队的方式选拔训练的。这样的士兵应该不会是像杀手或者精卫的方式培训,必然注重的是行兵布阵的能力,反而不会是个人的隐藏机变的技巧。若是有这些技巧的人,也不会当士兵用。要将几千乃至上万的这种人带到京畿道集结而不会漏了行迹就已经非常不易,若再让他们带上重甲兵器,在路上就更容易暴露。”

“咱们五哥毕竟是小将军,比我懂这些。”新野调皮地笑笑。

“是谁这么大手笔集结这么多人?”

沂祥之乱刚刚平息,皇上健康经过这次之后更加堪忧。若上万不明兵甲集结京畿道,形势堪忧。

“不管是谁,都是有钱的主,要养活这么多人,银子海了去了。若真是集结了,这么多人要吃要喝,总会露了风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马匹。京城人多帮会多,人也许可以掩藏,但是畜生多了可不是那么好藏。”

“让咱们在钱庄和粮行的人都打起精神,看看最近哪些大户有异动。”长辈不在京都,新天就是首脑,调度家族各种势力。

“咱们明白这个道理,对方当然也知道,短期之内大进大出必然引人注目。这才运些干肉就引了咱们注意,何况这些东西是年底各家备年货常购的。若不是掌柜们警醒,一般商贾哪里会知道。”

那些掌柜当然警醒了,新野在心里默念,西林道多敏感的地方,唐家在军中的实力也在西林道有一大块,为了配合军中动作,西林道的生意铺子更多的任务是收集情报,在外围防护,确保唐家子弟在那里的安全,一旦有变,能够协助他们逃生。所以个个掌柜都是精挑细选,一顶一的能干人。

第七十八章(下)兄妹之情(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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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西林道能看出的事情,在京畿道不一定容易。虽说西林道也有很多大商家在那边进出,但是比不得京畿道官商云集,世家大族比比皆是。若但看吃食银钱,只怕掌柜们累死也难找。不说别的,就是一般的勋贵世家,只要还能维持的,哪个府邸里不是从主子到下人没有一二百号人的,一个姑娘或是夫人身边从丫鬟到粗使婆子常常都是一二十个。若是家主妻妾多的,再能生养一些,有个三四百人挺正常。若是有实力的,还养了不少侍卫门客,有个两三千人并不稀奇。就算唐家低调,这京中老宅,如今虽然没有主子常年在这里,唐家又要求各房子弟成婚之前,必须生活自理不借下人之手,各个院落中只有洒扫和修剪花木的人,院中护卫巡逻守夜,大厨房每天也要给当值的人做两百多人的饭。

所以新天的话说出来,林大掌柜心中微凉。这小主子的话说了等于没说。他指示的,林大掌柜早就吩咐下去了,但是吩咐的目的是让各处打紧,不要以为沂祥之后世面就平静了,各个掌柜就只盯着生意了。但是若只有这些措施,无疑大海捞针。林大掌柜除了单说了一个是,没有下文。

新野便眯着眼笑看着他。大哥没有说话,他不好插嘴,但是他也能理解,林大掌柜是希望能从他们这里听到一些新的建议。毕竟不管主子有没有建议,林大掌柜都需要去做事。如何做,怎样事半功倍有更好的结果,这才是林掌柜这种忠仆会替主子打算的。看来祖母当年将林掌柜从西城的一个小当铺掌柜提上来十分的英明。若是没有他,估计这几年大哥和新原在京畿道都不会轻松。看见新阳望向自己,新野明白五哥心中估计也在犯嘀咕。兄弟同心,这是唐门的另一个根植在他们生命中的原则,所以他不用计较大哥是否介意他拨了面子。

“其实看钱米,在京城并不容易。几千人的粮食且不说可以分开采购,即使在一家慢慢提,咱们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就是咱们家自己一天只怕都要耗粮五百斤。比咱们人口多的,人家多备些粮过年过节也是常事。银钱就更难了,大户人家备个礼,操办个生辰婚嫁之类的,上万两的银钱进出在京城很容易掩盖。与其找人,不如找畜牲。”

“对啊,”新阳看来心中也有想法:“在京城,各大府邸的马匹数量,无论是拉车还是单骑,都是在官府有备案的,即使有新增,超过十匹以上都需要去京兆府登记。甚至各大家族在京畿道城外的田庄,也是在各地州县备案。各个王府和武将家中的家将和侍卫所配马匹兵器,也是在京兆府登记过的。凭空多出了这么多畜生,草料只怕比米面更打眼。他们可以不从外面买,可以的庄子里供,但是庄子里也是需要种植和运送的。”

“运送的不止是粮草,还有马粪。”

“所以林掌柜只怕想要大哥给你调动人力去各州县的庄子转转对吧?”新阳看着林大掌柜微笑,林大掌柜不好意思笑笑点头。

“林大掌柜时候学会跟我们这些晚辈打擂台了?”新野知道大哥心里不痛快也不好直接说林大掌柜绕弯子,他便帮着兄长打趣一下。这些唐家的老人,当年都是跟着祖母打出这片天的,就连父亲他们也不见得完全服气,何况他们这些晚辈。心知大哥要完全收服这批人路途还远着呢。

“小的哪里敢。只是这去还是不去,派多少人去,得主子说了算,我怕说多了影响主子的判断和决策。”

“你个老油条,就知道欺负我们兄弟。”新野笑骂:“不过依我说,这事儿虽然咱们得派人去找,但也不能全靠咱们自己。这事儿按理说是朝廷的事儿,咱们只是无意中帮着运了皮子,为了将功赎罪,咱们帮着出力,但是主导的还是应该是朝廷不是?!”

“新野说得对。这些事不止是唐家的事,也不是咱们几个兄弟说了算的。即便新阳是禁军的人,但是其职责也不在此。但是这事既然牵扯了咱们的货栈,咱们也不能贸然行事,给家族带来风险,给姨祖母带来麻烦。所以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递牌子求见太后。”新天主动摆了大哥的谱,揽了责任。

“太后要见,事情咱们也得弄清楚。否则太后问起来咱们一问三不知,还不如不去呢。”

“是啊,除了这条路,咱们再想想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另外的路,我觉得还是要在马匹上动脑筋。一动不如一静,总是要动的时候容易露出破绽。他们如果只安生在什么地方,肯定早就编好了幌子,还真是不容易找。”

“备马五十匹以上,运送马匹马具十套以上,都是在太仆寺有记录的,以备需要时朝廷可以征集。隐匿不报者有谋逆之嫌,官府可以拿问。”

“所以如果他们想保险,不易被抓到把柄,就是最好有太仆寺的备案。”

“这事是否太巧了?”新阳看看林掌柜,又看看兄弟们:“咱们刚刚还在这里说驸马在太仆寺的职位和今天郡主车驾的意外。”

“太仆寺正卿家前些日子老父病危,他专门告假在家中侍疾,他平常日子里的很多职责都由几位少卿和主簿分担。”

“这事太蹊跷,怎么什么事都指向驸马呢?好像有人在千方百计地告诉咱们驸马有问题,要花大力气去查他。还要花人力物力去查那些干肉和皮革皮绳的事。”

“小九的意思是说有人想声东击西?”

林掌柜欣赏地看了一眼这位年纪最小的少爷:“九少爷说得很有可能。”

新天也知道新野的能耐,倒是没有妒忌之心:“说来听听。”

“如今朝中不稳,尽管储君已定,但天下人都知道总还是有人不甘心,要是让咱们疑心驸马,以咱们惯有的做法,难免不会想动手去查驸马,驸马曾经在工部的位子上出过事,现在也难免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咱们查出来,那到时候咱们是揭还是不揭呢?若咱们揭开,必然得罪长公主,若不揭,人家就会捅出去,搞咱们一个同盟。长公主在太后面前颇有说话的地位,太后又看重咱们家,太子颇为倚重三哥,这样一来大家都左右不是人。将咱们的精力陷不少在跟自己人打官司上。这若对方的目的是那个位置,就会出手,少了咱们碍手碍脚。若对方的目的是打击唐家,这就是上好的机会。”

“哪是哪一种呢?”

“我觉着是前者,为了位子,私养军马和训练私兵倒是很有可能。”新天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有些犹豫。

“要是皮革只是幌子,没有马呢?或者没有真正违规的呢?人家就是做一个局,让咱们去钻呢?”

“咱们这几年一直按着老祖宗的要求,万事低调。我在禁军中尽量不出头,三哥即便在太子身边,也从不招摇。按理没招惹谁啊。”

“以如今咱们的状况,即便咱们不招惹谁,人家也会觉着咱们碍事。远的不说,秋狩之后大封,让人家那些勋贵之家的子弟不愈良多。”

“是啊,咱们的客栈和货栈生意也挡了不少人发财的道。不止是平常的商人不满,就是想经营家业的官家的各种亲戚后院人等,看着咱们生意好了都觉着不顺眼。要是哪家也想做这类生意的,更是想给咱们下黑药。”

“那咱们怎么办?”这话似乎不应该是掌家的大少爷问,可是他偏偏问了。

新野微微皱眉,没有马上说话。林掌柜也似乎显得木讷地盯着地板。

新阳看了看那两个人,有点无奈,还是好脾气地说:“我觉着小九刚才d建议不错,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将今天有关郡主的事告诉太后,至于太后怎么考虑,咱们不得而知更无法左右,对于这件事,她老人家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对于皮革的事,咱们也要报给太后知道,然后告诉她咱们会派人去找马。若没有马最好,若真找到了,咱们也只能将马的主人落实,至于是否会跟驸马有关,咱们可管不着。咱们可是直肠子的军爷,不跟驸马那种文人在肚子里弯弯绕。”

“对了,唐门上下都是一帮武夫粗人,没事儿怎么会跟驸马过不去。这种态度不仅要太后知道,长公主知道,京里的官家家眷都需要知道。”小九没注意,他此时的神态像足了某人年轻时狡黠。只是新天的眉皱的更深了。他不喜欢小九拿这种严肃d事情开玩笑。

第七十九章(上)兄妹之情 (III) (

兄妹之情(iii)(上)分界线

远在关西的新月此刻正窝在她莲姐姐的小窝里,高高兴兴地将三哥挤了去外书房。她前段时间受伤需要调养,祖母不让她出庄子,又不让她到处乱走,这可把好动的她憋坏了。三天两头去祖母那里撒娇,想蒙着老人家出去转转,都被祖母识破,派人把她塞回自己的院子。在屋里呆久了,无论是读书还是女红都让她厌倦,每日里让厨房变着方做吃的,吃多了也腻味了,各种能在屋里的消遣,除了上房揭瓦,都被她鼓捣个遍。剩下不多的乐子之一就是能够跟莲姐姐腻在一起,可这事儿最近也让三哥给捣乱了。今天她实在气不过,一大早就来粘着莲姐姐,三哥终于被姐姐赶去外书房处理公务,不到晚晌不会回来。

三哥一走,她便大剌剌地舒展地躺上莲姐姐那看似朴实,却十分舒适的床,将新旺哥最近给她来信说回来,之后又爽约被调去京城的事细细地向姐姐汇报了。

莲儿一边笑嘻嘻地听着新月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翻着新杰昨天从外面给她带回来的曲谱。以前在宫中之时,她除了要修习医术和各种技艺,还要轮班侍候太后,每天忙得脚不着地,根本就没有时间跟周围的人说闲话,在燕儿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她必须抓紧时间回房用功,哪里会有时间听人呱噪,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宁静的生活,自从来了关西之后,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却让她对生活有了另类思考。新月时常出现的热闹和对她的粘粘,让她觉着颇为温馨。幼时在家,只有兄长,没有这么一个妹妹。她虽然经历了许多,但是觉着上天对她还是颇为眷顾的,让她现在得到很多。离开太后老人家之后有祖母,有小九和新月,现在还有一个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无边的男人。看着新月像只冬日的懒猫蜷在丝被之间可爱的笑脸,她心中溢出暖意。

“莲姐姐,如果你跟三哥成亲了去京城的话,带上我吧。我还是四岁的时候跟祖母去过京城,京城比咸阳城热闹多了,还有好多好吃好玩儿的。”

成亲吗?!莲儿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现在跟他在一起,无所不谈,但从未提过亲事。她偶尔会想,也许她只会跟他其他的女人一样,只是他生命中的一段,所以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定下心来,或是他只想如此,从未想过要娶她,老太太虽然对她很好,但是也从未提过婚事。虽然锦被和床帐的熏香能够掩盖经过处理的药包味道,但是深通医药的她,又怎会没有察觉。她知道那是刘妈妈按照老太太吩咐做的。就像她没有奢望成为唐家大少奶奶一样,她也没有太多打算。终有一日她是会离开的不是吗?唐门对她有恩,她尽量努力做事来报答,但她并不奢求。新杰对她的好,她也非常感激。他对她的依恋,对她的事情的设想周到,她都看得很清楚。甚至为了周家和颜家的血仇,他安排徐铮来见她,为他们打算帮他们计议。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他只字不提婚事,她也就不提。她不经意地浮出一个自嘲的微笑,跟他那天起自己不就没期待过天长地久吗?她已经死过一次,能够拥有一段情已经是奢华。当爱淡情驰之日,就是她离开之时。她还有很多事可以做。除了家仇血恨,她还有母亲的琴艺和医术。这些年有足够的储蓄可以让她安然离开唐家,沂祥的事已经平息,意味着不久她就可以回到江南,做一个郎中。在此之前,她只需要努力做她该做的事就好,不用想太多。

“莲姐姐,”新月有一份尴尬,家里并未给三哥和姐姐议亲,也看不出祖母最近有给他们两个办喜事的打算。她虽然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但是家长的态度又让她无法确定,她此时也想到了莲姐姐的尴尬。一个投靠来的孤女,无依无靠,就这样跟了三哥,万一有什么事,她有点不敢想。

看到新月的不自在,莲儿反而觉得有些温馨:“你三哥对我挺好。”

新月看到她释然一笑,心中也放下了。也对,三哥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而且即便是明媒正娶的,如果没有夫君的疼爱,也许还不如莲姐姐呢。

两个人彼此相视一笑,尚未开口说什么,就见一个刘妈妈进来:“三少让我来请您出去一趟,说是徐铮徐公子来了。”

“可是我三哥那个江南来的朋友徐铮?听说徐公子是当年乐圣颜家的高徒,在江南号称新一代的小乐圣。莲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新月早前听说过徐铮来访三哥,本来只是他去访友途中路过这里,因三哥在关西,所以停留一段时间相互切磋琴技,“上一次他来跟三哥练琴我就错过了。这次一定要见见他。”

莲儿一愣,她的真实身份从未对新月说过。这些年她一直将新月当作妹妹,想想这三年在这里享受的平静生活,这三个月领略的激情,她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即便很快她不得不离开这里,离开唐家,此生也无怨无悔。怎么又想到离开?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她甩甩头,先不想那些吧。

徐铮在新杰的安排下,在映月楼袭击之后来访相认之后本来已经离开。一人上路之后又返回来。虽然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唐家的小姐,但是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在此刻初见她时就把话说完,只怕坐下来聊开之后,自己就没有勇气再把话说完整了,毕竟要说话跟他的真实内心是有出入的。

“我去而复返,只是想告诉妹妹,为兄此次回江南,必将先师留下的产业好好打理,等一切安定之后,我再来接妹妹回去。现在沂祥已经不足为虑,妹妹可以光明正大返乡。若是妹妹不介意,为兄自然会尽全力给你寻一门好亲事,若妹子不想嫁,为兄自会照顾妹子一生。”这话他说完,就定定地看着莲儿,无视身旁好友比锅底还黑的脸。

新月不明就里,吃惊地看着这位徐公子跟莲姐姐说着奇怪的话,很快她反应过来,这位徐公子怎么象在跟莲姐姐谈论终身大事,而他那没说完的话后面是不是照顾莲姐姐一生,娶她为妻?居然有人当着三哥的面这样跟莲姐姐说话,她吃惊地看看沉默且即将暴怒的三哥,自己先爆发出来:“你这人好无理,你若是我三哥的朋友就不应该说这种话,应该预祝三哥和莲姐姐白首偕老才对。”

徐铮冷漠地看着新月:“唐小姐,在下在跟自己妹妹说话,请不要乱打岔。至于跟你三哥白首偕老的话姑娘可不能乱说。你三哥若是诚心对我妹妹,就应三媒六娉地来说亲,恭恭敬敬地将我妹妹娶回家,而不是让她这样委屈地寄人篱下。这也是做哥哥的无能,为兄一定奋发图强,今后好生照顾妹妹。”说后面这句话时,他看回莲儿。他心中何尝不知道新杰对她的心意,但是她现在在唐家的地位绝不乐观。即便他对她没有别的想法,他也会尽力帮她照顾她,更何况他在潜意识里还有点点希望新杰不是那么在意她,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将她接走。

“这事就不劳徐兄了,我自当照顾好她一生一世。只是徐兄要回去好好打理家业,到时候我自会给你发喜帖,你可要将贺礼准备好。”

“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会处理这些。但是你可记住你刚才的话,一生一世,若是相负,我绝对不会怕你。”

“有你这么一个厉害的舅兄撑腰,我哪里敢相负。”

当天夜里,屋里只有两人时,新杰诡异地笑笑:“我发现这次我赚大了,就那么点东西,居然帮你收服了那么刚强的一个人。”

第七十九章(中)兄妹之情(III)(中)

莲儿娇媚地瞟了他一眼:“有你这么算计朋友的吗?”

“哈哈哈,我哪里是算计他,其实此事对徐铮未尝不是件好事。就他原来那些兄弟族人,哪一个不是只看利益不顾亲情的小人。别看他看着刚强,当年他被逼离开徐家,表面上看着无所谓,心里也是千疮百孔。”说到这里,新杰的语调有些低沉,其实大家族中的这种事不少,他自己不就是被大娘一直排挤吗?幸亏他有祖母,而且众位兄弟待他都还是很真诚的。莲儿明白唐太太给他带来伤害,轻轻拉住他手。看着心上人眼中自己的影像,温柔地揽过她来:“比徐铮我知足了,更何况我有莲儿。”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她开始打趣他:“难道你就不担心他有其他想法?”

学着她的口气,他嬉笑着说:“难道你相公连这点自信都没有?要窥视我的丫头,他也得有那份魅力才行。这样正好,让他能诚心维护你,你也有一个娘家人。虽然咱们不在乎这些,即便没有他,家里也没人敢欺负你,但如果有一天万一我有什么不测,有什么事也会有人站出来替你说话,为你设想。”

“阿杰”

“丫头,你听我说完,虽说咱们不怕事,但是我现在的位子特殊,太子虽然现在看着无碍,但是后面的危机你在宫中多年,非常清楚。常在河边走,难免有湿脚的时候。唐家的兄弟都是很正直的人,如果他们安好自会照拂你,但是很多事情很难说。我在一天自然全力护你一天,若我真有意外,我只希望丫头能平安快乐,能有人在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男人的海誓山盟是最靠不住的,但是他为你细心打算考虑周全是最动人的,何况她几起几落经生死而来,更为珍惜这真诚的情义。

自然感动之后的小女人就很容易成为人家的盘中餐,丰盛的夜宴让某人心满意足。而某人在侍候过大宴之后,第二天还不得不接受准小姑新月的盘问,当然也要全盘接收她对江南乐圣之后的崇拜。为了弥补小姑娘声明的因被隐瞒而带来的心灵上的创伤,在年终忙碌之余,她陪着新月去了城里找人订制新颖的裙子给她过年的时候穿。

没有去自家的绸缎铺,二人去了何良伟家的铺子。铺子里的裁缝上次为了莲儿给他设计对她顶礼膜拜,这一次白姑娘再次出现,在他眼中简直比祖师爷的位置一般。而掌柜的一看唐家新月小姐,马上丢下其他的事情,让人飞速报于少东家知道。之后,这二人店里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位姑娘看着新来的各种面料。莲儿正在看一块蜀锦,想着要不要给奶奶做一个手套筒,店中突然叽叽喳喳走进来一群人。看穿戴就知是城中贵人带着一众下人出来。莲儿在城里认识的人不多,并未在意,继续选着织锦:“掌柜的的你去招呼客人吧,我们自己看就好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耽误了别人的生意。

掌柜的客气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有领路的妈妈先开口:“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近的新货和上好的东西都拿来给我们家奶奶和姑娘瞧瞧。”

莲儿和新月都没有回头,城里这种显摆的人多了去了,他们没必要计较,只是继续低头挑自己的。

那边掌柜的刚刚去招呼,话还没说完,人家已经不赖烦了:“快点,我们没时间听你这些废话。”

掌柜的很识趣,让伙计把几块上好料子都搬去东边的柜台给他们看。

“那几块蜀锦为什么不给我们搬过来?我们家奶奶和姑娘是出来给老太太选料子的,耽误了咱们的事你还想不想在咸阳城做生意了?”那个傲慢的妈妈再次开口,指着莲儿和新月这边说道。

莲儿不想回头,也示意新月不要管,继续看他们的东西。然而人家不想让她们安静,看掌柜的只是笑脸说要等人看完才搬过来,她顿时来了脾气:“等他们,咱们可没那闲工夫,知府夫人和小姐还等着咱们看完料子去月华轩吃饭呢!”意思是说现在不给他们搬过去,就是得罪了知府夫人。

莲儿听见了,挑挑眉,觉着好笑。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知府在咸阳城中也是一方父母,有人愿意拿他们做大旗也很正常。她捏捏新月的手,示意她无所谓。出来逛街是为了找乐子的,何必找气生。

于是她侧头对还跟在身边的裁缝说:“麻烦师傅一会儿得空的时候帮我剪一节这种锦缎出来,帮我做成一副护膝和一个手套筒,另外那韵白织红梅的料子剪一副给月小姐做裙子。都记了账,回头取衣服的时候,我让人一并送银子过来。”

“白姑娘放心,我这两天就做得了,您随时派人来取。”

“那锦缎看着不错,上好的蜀锦,你先不能应了她,没准儿我们选中了,我们都是买整匹,从不拣人家剩下的。”这时对方的那位奶奶开口了。

“这位奶奶,这是这二位姑娘先选的,自然要先卖给他们。”

“我今儿就看中这块锦了,要买来给我们家老太太做冬衣。凭他是谁,今儿都不能剪,我要整匹的。”明摆着找麻烦:“三姑娘,你看这块锦的颜色是咱们老太太喜欢的,咱们把这种颜色的都包了可好?”

“都听嫂嫂的。”

掌柜的尴尬了,且不说万一惹了唐小姐不开心东家饶不了他,就是单是唐府也不是他们这种商贾能招惹的:“这蜀锦每种颜色就是一匹,若您喜欢,咱们再进货就是,只是这二位先选了,您看您是不是可以挑左边那块,那个色泽光亮都和这匹很近。”

“那匹我们也要了,那几匹蜀锦我们都包了,晚点你直接送杨府。”

“杨少奶奶,这事儿您看还是请您包容点吧,咱们再给你进一块,过几天到货了我们就送去府上。”

“为什么要过几天,就今天!”

莲儿和蔼地看着掌柜的,料子她并不在意,只是想看看何家的掌柜到底如何。掌柜的某种程度也是东家的一面镜子。

“少奶奶,按理有先来后到,怎么说都是这二位先看中的。若您真是喜欢,等下一批到了,我们再附送一匹月白纱给您做衬里,到时候我一并给您送到府上。”

“掌柜的,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故意装不懂我嫂嫂说的话!”同行的少女声线很高,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要等让他们等去,我们今天就要。我们府里每年在你这里买多东西,哪里会在乎那点月白纱。放着大客户你不好好招呼,却贴着那些小门小户的,剪那么点小尺头的生意用得着你费那劲吗?!再说了,你这铺子若是只做那些小户人家的生意,也不配侍候咱们府里生意,你把事情拧拧清。”看着那边二位姑娘戴着围帽,虽然围帽的纱掀起来,但是因为冲着柜台里面,从背后看不到脸,但是她们身边没有丫鬟婆子跟着,她便断定对方无非是小户人家。咸阳城中,哪个世家大户的女人出门不是七八个丫鬟婆子跟着。

“就是,小门小户的也配跟杨府比。”刚刚领路的妈妈撇撇嘴鄙夷道。

掌柜的额头渗出汗不敢擦,其他地方不敢说,至少咸阳城里没人敢说唐门是小门小户。

这可让新月来了气,他们客气人家就得寸进尺,但是看着莲姐姐弯月的笑颜,她顿时明白,起了促狭之心,且此时她已经听出来了来人是谁,莲姐姐虽然没见过他们,但是生长在咸阳的新月自然认识杨芳月和杨家杨芳刚的妻子杨大少奶奶郭氏。

看着新月的神情,莲儿知道她已经领悟了她意思,于是在掌柜战战兢兢的时候,她和颜悦色的开了口:“掌柜的,你刚刚是不是说这批蜀锦因为用底丝是精选过的榨蚕丝,所以价格比一比的蜀锦贵是吧?要六十两银子一匹?”

掌柜的稍微愣了一下,便从善如流地答道:“是的,这批蜀锦是东家专门找人在蜀中订制的,从养蚕的桑叶到出产的丝都是专门挑过的,所以比一般的丝要柔软顺和。”

孺子可教,莲儿和新月相视一笑。平时十两银子的,现在叫价六十,这台面上有八匹,杨大少奶奶说了都要,这种场面下谅她也不敢拉下脸来砍价或是说不要。

“如果你给我们打个折,五十两,我们就是等上几天也无妨。这匹你就跟其他的一并送去杨府上吧。”

掌柜的会心一笑:“多谢姑娘相让。”

“我姐姐已经让了,掌柜的不如做个人情,再送咱们月白纱底。”做戏做全套,新月帮着加深一下。杨芳月听见新月说话,皱了下眉头,觉着说话声音熟,但想不起是谁。但想想小户人家,也没有在意。

“好的好的!”掌柜从善如流。

即刻他就吩咐伙计将东西打包送杨府。

杨家的婆子还不甘心,还要加上几句:“小户人家就是喜欢贪便宜,没那底子就别装阔买蜀锦,说出来都寒碜。还敢跟咱们抢货。”

新月听了正要反驳,只见莲姐姐轻轻摇头,她也就作罢。只见莲儿将围帽上的面纱放下来,她也跟着放下来才转身朝着店堂。

杨家的人虽然还在看其他的货,但是掌柜的赶紧走过来:“二位还要不要看看其他的。那边的曼藤花的细纱很适合做上次姑娘自己设计的款式,您二位看看喜欢什么颜色,我让师傅按照那款式给二位一人做一套?算是年下了,小的孝敬二位姑娘的。”如果不是这二位小姐聪明豁达,今儿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台呢,更何况还帮他多赚了几百两银子。

杨芳月听见掌柜如此巴结,觉得很好奇,很想看清围帽后的面容。

“掌柜的不用客气,年下我们已经做了不少衣服了,咱们今天来就是想给祖母添点东西,我们自己的就不要了。”新月实在不耐烦看到杨家的人,想拉上莲姐姐离开。

“你怎么越来越不会办事了,还用二位小姐选。”何良伟已经来了一会儿了,他刚刚听见莲儿说蜀锦六十两,觉着这事儿有意思,便没有打招呼,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此时才赶紧过来招呼:“每种颜色按照两位姑娘的尺寸做一套,姑娘们喜欢穿啥颜色就穿啥颜色。”

第七十九章 兄妹之情(III)(下)

兄妹之情(iii)(下)分界线

此时不再只是杨芳月好奇了,杨家所有的人都看过来,一看何良伟就知道是东家来了,何家在咸阳城也不是无名之辈,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套近乎。

既然何良伟出面,莲儿不好接话,由着新月去交涉:“你这人,有银子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你要嫌银子多了,捐给普照寺的和尚,让他们多买点米粮舍粥去。”

“是是是,月月说得对,洪掌柜,回头包一百两银子送去普照寺。”

掌柜赶紧答应。

掌柜和裁缝低下头,想笑不敢笑,只能憋着,最近东家很怕这唐小姐,东家的心意他们自然知道。

“月月,白姑娘,咱们这银子要捐,善事要做,但是二位的衣服还是要做。如果二位觉着做多了占衣柜地方,要不咱们就挑二位喜欢的颜色各做两套?这马上要冬月了,算我给二位姑娘过节添装。”

听见何良伟叫对方月月和白姑娘,杨芳月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唐家的新月和传说中的白姑娘。想起刚刚笑话人家小门小户,她囧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

“这不知是哪家没家教的,随便接外男的礼,非奸即盗。”杨家的一个婆子小声地在主子耳边说,想要博主子一笑,岂止接下来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她诧异地看着杨芳月。她可是郭氏身边得力的妈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郭氏也觉着惊诧,不知道小姑怎么发疯。

“唐小姐,下人不知事,乱说话,还请二位见谅。”杨芳月毕恭毕敬地给二位福了一下算是赔礼道歉。

新月正想说点犀利的言辞,突然觉得莲姐姐握了她的手一下,便知她不愿意多事:“杨家一门三进士,在关西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大家,一般人比起来确实是小门小户的。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耽误杨家的贵人们选东西了,免得误了知府夫人的宴请更是咱们的罪过。”

郭氏反应过来正想上前搭话,尚未开口,便见一个伶俐的小厮进来,向唐家的姑娘躬身说话:“三少让我来寻白姑娘和月小姐,若是二位买完东西得空了,就请去茶舍那边。自从徐家少爷来了之后,关西这边喜欢琴乐的人和士林中不少相投的朋友都闻风而动,很多人都想一睹徐公子的风采。今天更是从西蜀和洛阳来的几位跟少爷和徐家少爷相投的几位,在咱们茶舍里约齐了要给徐公子送行。少爷说徐公子是白姑娘的义兄,让二位姑娘也过去,都不是外人,自己人聚一聚。少爷还说若是碰上何公子,让将何公子也请上。正好何公子在这里,也省得小的跑路了,还请公子怜悯小的,跟着咱们一块儿过去。”

“好啊,我这就送二位姑娘过去。”何良伟满脸笑容,将细细的双眼深埋其中。

“少爷还说,今儿聚会所有的开销都算茶舍的,不用何公子会账,若是公子觉着白吃白喝还有旷世奇才的琴乐享乐不好意思,可以多送小姐们一些好的布料,让你良心觉着安稳些,嘻嘻!”兴儿跟久了新杰,也学会了主子说话的嬉笑怒骂。

“你这小崽子,跟你主子就没学好。”何良伟笑着拍拍他的头:“回去告诉你那抠门儿的主子,就跟他说我可没他抠,他拿我当兄弟,我自然敬着唐家的姑娘们像我家的姐妹一样,不用他嘱咐。”

几个人说着,也不理杨芳月一行,径自离开了,将杨芳月干在当地,气愤之余只能拿眼瞪刚才乱说话婆子。

自从知道对方是唐家的小姐后,刚才那婆子就悔得要命。虽然看着对方此刻不计较,若是往后给她家小姐奶奶使绊子,主子要是吃了亏,还不得想起来把她收拾了。她最近也听说家里在给几位姑娘议亲,主子们都看上了唐家几位公子了。上次去唐庄折羽而归,现在正想法子看看有没有办法另辟奇径呢,这要是追究起来,她虽然是奶奶的陪嫁,也是要吃亏的。可恨就可恨在这两个又不穷,穿得那么素净干嘛,出门还不多带人,让人家哪里瞧得出来呢。如今见了他家小姐赔不是也不买面子的样子,真真是可恨。

“你回去问问那掌柜的知不知道这白家姑娘的义兄什么人?”郭氏虽然跋扈,但也是有脑子的人,一出了店门没走几步就吩咐身边的婆子。

“听说唐三公子很看重这位白姑娘,若是她有个了不得的义兄三公子不得不结交的话,这位白姑娘的身价就更不同了。这也就难怪芳季从京中一直到关西都不得要领了。”

“嫂嫂觉着三少是因为要交好别人才看重那人的话,他也应看重咱们家姑娘才是,杨家在朝廷的地位谁不想拉拢呢?”杨芳月对自家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郭氏少奶奶撇撇嘴没说什么,从京城嫁过来,她深知杨家虽然现在看着不错,但是杨大人未见得能入主西阁。而唐家在京城交往的都是功勋世家和朝中重臣,又得太后扶持,人家眼里未见得有杨家,更何况京中传来消息唐家几位兄弟刚刚新封了官职,而这位三少爷又是太子眼前红人。而杨家所有的只是清誉和所谓士林名师的虚弦,时时刻刻都有被人玩弄抹黑的风险。但这些她不想跟小姑子多说,一时也跟她解释不清楚。说多了,反而让她传给家里长辈,让长辈不看好自己。她笑笑:“不管他看重谁,咱们今天都把唐家的人得罪了,想想怎么弥补吧。”脑子清醒下来她也会审时度势,“咱们家老太太似乎跟他们家老太太关系不错。”

“今儿的事若是让祖母知道了,少不得会骂人。”

“又没让你今儿就去说,而是找借口让老太太去他家多走动,带上咱们,咱们瞅机会去赔不是不就行了?!”若能跟唐家走动熟悉起来,难保不会有机会帮着京城的父亲和兄长进一步。父亲在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上多年都没有动过了,而兄长在吏部尚只是一个小小的行走。原以为搭上杨家这条线父亲和杨家两位大人能够在京城携手更进一层,只是她付出了离京的代价,这里侍候着三代婆婆和祖婆婆,辛苦不说,夫家从未将郭家的事放在心上,前几次唐庄宴请,虽说后来出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当初婆婆和祖婆婆谁都没想过带上她这个嫡长孙媳去结交认识。只是想带上她们眼中重要的嫡亲孙女儿,结果还出了那么多差错。若是能让她出面去交往,也许那天芳季就不会出差错,今天也不会无视对方得罪人。心中对婆婆和祖婆婆的怨念更重一分。“芳季现在是没有希望再嫁入唐家了,出了那样的事,正妻是不大可能的,杨家的嫡亲小姐没有嫁去做妾的。不拘三公子最终看重谁,但是正妻他还是要尊重的,莫若让祖母带你去走动走动,嫂嫂也跟着,帮你看看唐家的人,也好帮着照应一下,出出主意。”

自从唐庄回来,杨芳季就病恹恹的,后来王家主动上门提亲,才知道她和王铭那日不知道怎么搞到了一起。王家能攀上杨家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不遗余力地渲染此事,杨芳季想要不承认都难。为了杨家的名誉,将她嫁给王铭是没有悬念的事。回想那天的事,杨芳月还是很有些害怕,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成为了他的妻,就是他保护的人,有这样一个强有力的保护者,她还怕谁呢?!嫂子既然这么说,她也深以为然,便应诺回去就通过母亲和祖母安排。

“其实咱们家在关西,跟唐家应该多走动才是。你看看人家那个何家的大少,虽说只是商贾,都明白拍着唐家的姑娘小姐,准保会有好处。你看这文人士子聚会不就有他一份。若是有机会搭上这一方的官人或是有实权的大人,这何愁没生意。若是有什么事,人家也有个照应。哪像咱们府上,轻易不交往。虽说一家女百家求,但是人家都跟你不熟,怎么求?若是早先走动得多,没准儿你早就是唐家少奶奶了。”

青木茶社中来得除了往日交好的士林学子,知音雅客。也有新杰在关西交往的亦文亦武的良师益友。平日里这些人可以月华轩杯筹交错,也可以在欢场逢场作戏,但更多的时候也可以在茶社一杯清茶谈心论道。今天这些人为了颜氏传人的天音而来,虚心求教相互切磋颇为诚挚。而听闻徐公子还有一位义妹,好奇者颇多。见到之后,尚未抚琴演绎单单出尘的气质就让在座的大多数人心折。

“当年我姑父和徐兄有段往年交,从而才会将侄女托付给徐兄照应。”此时尚不能公开她的身份,找一个说辞一笔带过,大家都是聪明人,自不会刨根问底。只是客人中反应快的一下就想到了这位女子若是他姑父的侄女,就是传说中的白姑娘,就是据闻在不久前唐家老太太寿宴上一曲撼动当场的那位表小姐,三少的心上人。想到这后一重身份,有几人的心碎了一地,刚刚有的蠢蠢之势皆被扼杀于摇篮。而其精湛的琴艺,又让人心服口服。

第八十章(上)兄妹之情(IV)(上)

兄妹之情(iv)(上)分界线

整个场面以乐艺切磋为主,徐铮的技艺这些年并未因为追查而耽误,反而因为经历了更多,演绎得更加深刻,更为成熟。而最终以徐铮跟西蜀第一琴高云鹤的合奏将这聚会推向了顶峰。这天凡是来青木茶社的人都感慨三生有幸得闻仙乐,在月华轩吃饭的人,听见演绎都集聚过来在大厅中找地方坐下,路过的人也都驻足聆听,当日在咸阳城中成为一道风景。这期间自然也有没被邀请自以为是的要往里闯的,但是有青木社的人把守,哪里能随进随出。

在这些人中自然也有知府夫人和知府家小姐,杨家的少奶奶和芳月小姐。她们不在被邀之列,只是觉得可惜,毕竟她们只是内宅女人。而那些自诩风雅的文人墨客也不在被邀之列,便觉着脸上无光,后悔当年自己怎么没搭上三少爷这条线。如今这种聚会自己不在被邀之列,今后被人提起会有损颜面。自今日始悔的,恨的,怨的各种心思生出不少,也引出了后面不少事端暂且不表。

看着雅间内众人的神色,新杰知道这一聚的目的达到了,给了徐铮重现人前的正式过场,向人们宣布了这义兄妹的关系,让他可爱的小女人的闺誉无损,徐铮正式接管颜家产业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更重要的是在这些人面前展示了他对丫头的所有权,同时也是对她的庇护。在关西无论黑白两道,这些人都有各种神通,他们认可了丫头,若丫头有什么事,而他不在身边时,可以得到这些人的相助。莲儿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本来戴着围帽的她,在进来给各位见礼之时,已经取掉了,以示她将这些人都当作他的兄弟看待。

杨家的郭氏从绸缎庄上车之后,走了不远,又吩咐下人去青木茶社打探一番,看看今天都谁去了聚会,之后才带着小姑子去了月华轩赴知府夫人的午宴。晚上回到家,便将今日打探到的参加青木茶社雅聚人细数给丈夫听。

杨芳刚在杨家三房里算佼佼者,早已中了举人。正等着明年下场,如今也在关西士林学子中广泛走动,以求建立一批同乡有可能同年的人脉。对关西的名士隐士,各种人才了若指掌。一听下人报上来的名单,他触目惊心。最近两个月在咸阳城中的宴饮中各大世家都争相邀约一些名人才子以求为自己脸上贴金。即便那日唐庄的宴席也只是请过唐家的人,人家回请。外界曾经猜测,唐家虽然在武将上屹立朝堂,但是在文人和士林人才上相当弱,所以那日几乎没有这些人出现,当时他们一些人私下还鄙夷过,只怕唐家请不动这些人。如今想起自己当初也参与过这种评论,现在就颇为汗颜。

“你说这会不会是唐三在为太子拉拢文人?”郭氏出自京城世代的官宦人家,熟悉官场,二人经常在房内议论这些。杨芳刚觉着妻子的话不无道理。

“这倒是很有可能。太子那边应该是几位皇子中实力最强的,也是士林中人最看好的一位。唐三儿若能在他身边露脸,除了太后保举,他也必是有能耐的,否则太子正在用人之时,有多少人想往他身边凑啊,怎么就没有他那么得脸呢?!这就说明他绝不止是表面上那种风流浪子安心于商贾的小人物,必有过人之处。”

“若真是这样,这人就更加值得交往了。”

“这事儿我得好好跟父亲和二伯合计合计。”

“跟父亲商量一下就好了,二伯就算了。大房二房总觉着这家靠他们支撑,从来看不上咱们三房的人,这一次若不是他们只顾着芳季,不是只想着芳季的婚事,忘了替芳月打算,没准儿现在咱们都跟他们议亲了。”

“只是如今听说他中意他表妹,这姻亲的路只怕走不通了。”

“我倒是觉得未见得。那白家姑娘一个投奔来的孤儿,无依无靠。唐家虽然富贵,也许不需要姻亲来提携他们家子弟,但是低娶也没有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做正妻的道理。不说别的,以她这种背景就是家中的下人只怕都不会真正臣服于她,再者小门小户出身尽管诗书琴画一类的才艺可以学会,这当家理事内要能助长辈主持家务,外要能跟结交的内眷走动往来,这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不可能有机会学习得到的,而且蓬门小户出来的姑娘眼界也有限,唐家的家长又怎么会不想到这些。不说别的,就看咱们家,还没唐家大,这家中每日开销账本儿,没见过的一时半会儿都不见得会看,更别说那些经年的管事庄头,哪一个好对付的。又哪一个是一般人能指使的动的?比方说上次唐庄的宴会,若她是灵便的,长辈就应该让她出来接待闺阁中人,但是她却连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主持这种大事了。退一万步说,他坚持娶白姑娘为正妻,为了门当户对,为了唐家的面子,若是咱们愿意芳月去做一个平妻,对方何乐而不为?”

“这倒是可以考虑,只是委屈了芳月。”

“没准儿芳月乐意呢?我看她那意思,是一心都在唐三儿身上。只要她喜欢,咱们就随了她的心愿,先做平妻嫁进去,以杨家的背景,没准儿熬几年就能抓个错把那白家的姑娘顶下去,那不就四角俱全了?”

“说得也是,这居家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娘家帮衬,能在唐家站住脚不容易,何况其他。”

“就是这么一说。只是夫人,不知我这院儿里是东风压了西风呢还是西风压了东风?”杨芳刚笑眯眯地看着郭氏。自从她嫁过来,他总觉着自己尚未入仕,让她背井离乡从京城过来就了他,是委屈了她,所以凡是都让她三分,平时也很宠着她。

无论是吹东风还是吹西风,最乐呵的要算唐家老太太陈碧颜。孙儿们的亲事这块石头砸起的可不止千层浪,还有不少暗涌。各种各样的漩涡不仅关西越演越烈,远在京中,江南和南疆都有不少势力在暗中较量,相互挤兑。她自然相信自己的孙儿们都不错,但是还没有得意到忘了他们这种家族婚姻实质。大儿媳这几天终于有点开窍了,不再只是看新天和新野的婚事。终于明白了家里其他兄弟的婚事也会成为新天将来的助力,于是便开始用心张罗。这种意愿是陈碧颜乐见的,尽管张罗得不伦不类,但动机是好的,可以原谅。

上一次杨家老太太来,就是为了将杨芳月说给新杰。这杨家也是有意思,老太太两个大儿子想得不同,大房二房各怀心思。她乐得在旁边看看。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她还是记得当年自己刚刚嫁来关西的时候,杨家人看不上武将,杨老太太当年看到她的眼神有时就像直白地说她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有时候又像是在怀疑她是否有什么缺陷或是在江南有丑事,不得不从士林仰慕的江南陈家远嫁到关西粗人。她若只是自己心里想想和是用直白的眼神告诉她也就罢了,可恶的是她常常纠结一帮人议论,当面背面嘲笑她。当年忙着扩充实力,忙着各种杂务,没空料理这些,但并不等于她不知道。如今老了,就当笑话看看,现在有事要做,拿他们出来溜溜也不觉着亏心,就当他们还她人情好了。

新杰婚事她最终当然会让他如愿,然而身为唐家子弟,他就有一定的责任。无论他们在这个家曾经或者即将得到的多或少,都不能成为他们逃避的借口。只是这小子既然定下心来一心想得到,那就让他在得到成亲之前再好好地做回幌子,好好利用一回。这么做那小子一定会炸毛,她想着那小子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好笑。

林妈妈从厨房端着陈碧颜的银耳羹回来,正好碰见平安客栈的一个总账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不记得这个账房叫啥了,平常日子里从未打过交道,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柜上有头脸的人会来给各位主子请安,林妈妈跟着老太太多年,不记得是哪一年见过。这些年老太太已经不再管家族生意,大多数都是各位少爷在分担打理,这个时候召见一个账房不仅有点古怪。她心里想着,但是面上并未带出来,反而礼貌地微微低头,算是给对方打招呼,然后灵便地让在一边,等他过去。那个账房在内院行走怕冲撞了女眷本也是低着头,此时却步伐微滞,抬头看了看林妈妈,点点头算是回应,便匆匆而去了。

她进得屋来,只听见老太太和曲妈妈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打住了。她也不介意,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主子是不会将事情随便告诉下人的,哪怕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没有取得她信任之前,怎么说都没用。或者换句话说,她不觉得唐老太太会绝对相信谁,哪怕是当初的唐将军,唐家老爷也未见得能得到陈碧颜的完全信任。

第八十章(中)兄妹之情(IV)(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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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碧颜并未注意进来的林妈妈,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林妈妈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深知这看似静坐深宅的老人家越是看着宁静的时候,越是内心波涛汹涌。显然刚刚那位账房带来的消息不同一般。林妈妈像往常一样,将银耳羹连着保温的棉筒子一起轻轻地放在主子面前的小几上,主子想吃的时候才端出来。

陈碧颜看来一眼林妈妈,没有说话,刚刚来的账房确实不是普通人,是平安客栈掌柜各地消息的管事苏巩亮。唐家原本所有的信息都通过各地集中到百草堂然后由百草堂传递过来。但是出了几次大事之后,在切肤之痛之后,陈碧颜抛了唐家的老规矩,在百草堂,平安客栈,平安货站和百花堂各自建立一套自己的消息系统。每处都有自己的主管打理,将消息归类汇总之后,传递给当家人。而平常日子里这些主理的人的位置并不显赫,引人耳目。上传消息也有专人,不需要他们直接来见主子。

苏巩亮不止精明能干,而且心思非常细腻。很多属下都是上报信息,等着主子下达旨意。而苏巩亮在整理信息的时候也会为主子着想,盘算着主子会有什么样的指示,提早做好准备,免得主子的指令下来之后执行不力。而这几次都有重要的消息让人传送给各位主子,但是始终没有等等相应的指令,苏巩亮又分析了目前的一些事情,便怀疑出了纰漏。但是这消息的传递人是主子选的,消息离手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不能过问的。原先庄子里出了映月楼偷袭的事,他上报的信息里面早就有蛛丝马迹可寻,但是主子们对平安客栈这边的质疑仿佛是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信息。还有最近接二连三出的几件事,虽不大,但都跟映月楼的事类似,三思之后,他不避嫌疑,来见陈碧颜说出了心中的怀疑。

新天带着兄弟们去秋狩,唐庄临时是新杰掌家,虽然平安货栈的事是有新原打理,但是消息也会传给新杰。纰漏早不出晚不出,偏是新杰在家的时候出,外人看来就不得不质疑。陈碧颜自信对孙子的了解,问题不在孩子那里,而是那些经手人。相反,若是新杰没有早先得到信报,这几次事件却应付得很好,便更显得那孩子的能力不凡。

传送信报的人早先是她和唐岚唐巍兄弟多方甄别选出来的,这些年有些人变更,新来的大部分是新天主理的,若说问题就在新来的身上,这也不公平。新天那孩子虽然少些机变灵活,做事还是很认真努力的。

林妈妈放好银耳羹之后又去矮橱那边将装着瓜子花生小胡桃的几个精致小罐子端过来,陈碧颜想事的时候习惯于吃点这些小东西。

陈碧颜看着林妈妈做事,微微笑了一下。林妈妈的母亲是陈家带过来的陪嫁,母女俩对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这些身边的老人都知道她的习惯。对了,就是老人都被人观察久了知道了习惯,信报那边的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习惯,就会有被人利用的纰漏,派人查就好了。经历了那么多,这种事见得太多了,认真办就好了。想通了这点,她也不着急,反而适意地坐在那里慢慢磕着瓜子。

就在杨家大房二房还在琢磨有没有推掉王铭,让杨芳季进唐门,三房在琢磨送杨芳月进去的时候,市面上开始爆出了另外一种说法。说是原先唐家中意的是一门三进士又同是关西大族的杨家,但是杨家的杨芳季芳心暗许了王家公子,唐家被拂了面子,而且跟杨家结亲,本是唐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并不热心。如今那边没着落了,老太太才出面,说她早就为三公子相中了远在京城的太学府尊大人刘岩松大人的孙女。刘大人贵为太学的府尊,桃李遍天下,朝中子弟无数,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些弟子中曾经有一个状元和三个探花,是当朝独一份儿。而刘大人从来不参加党争帝争。所以他的门人也大多在朝中中立。别看他就是一个府尊,在京城里一个职位不高的五品官,但是从来没人敢踩他。

唐家是太后的后援,如今三公子又是太子近臣,若是婚事相携,这刘家就是太子一系。而刘府尊极为疼爱自己的孙女儿,从小诗书字画都是老大人亲自教的。若是如此,那刘大人显然会将麾下弟子带入太子一脉无疑。顿时这出来蹦跶的人就多了。杨家历来以士林领袖自居,这也是他们兄弟这几年在仕途上顺风顺水的一大资源。刘老太尊虽然有实力,但是一向低调,不欲张扬,也不在意功名。平时大家都没有细想,此刻才发现杨家在士林的地位远不如刘老。人家唐家老太太就是比一般人有眼光。一时之间,杨芳季没有进到唐门的原因被有心人多加了一层是因为唐家更看好刘家给太子带来的助力。这样一来,杨家更不服气了,退掉王家的婚事赢得唐家就像是一道心魔在杨家人的心中疯狂生长。

杨家老太太也在儿子和孙子们的鼓动下对唐家的婚事变得更加志在必得,头脑热的时候甚至想将两个孙女儿都送进唐家,反正唐家的孙儿也多。于是便带着媳妇孙媳和姑娘们频繁拜访唐太太和唐老太太。唐太太突然变得炙手可热之后,感觉十分好,又得了婆婆的暗示,她这回聪明地知道自家有优势,更应该吊起来卖。尽管她不是有谋略的,但也是京城世家出生,这种应对还是自如的,给了他们希望,又不会敲定,慢慢等。这次她非常愿意接受老太太的指点,慢慢地等,等老太太给她下一步指示。

而老太太突然变得特别忙,几乎没有时间接见来访的女眷,不管是唐家的还是别家的。老人家反而频繁在庄子里召见各大生意的总管,总帐房和各种各样的管事,说是为了年底盘账和增加薪的生意。唐家行事虽然隐蔽,但是杨家在朝堂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自有手段查出很多事情,最让他们吃惊的是唐家的生意规模。

随着老太太频繁调动各大生意的人,很多咸阳人没有在意的事情都进入了杨家和此刻关注唐家人眼界,人们突然发现在咸阳城内的衣食住行,几乎一半的生意都跟唐家的生意有关,大到客栈医馆,小到酒作坊铁器铺。而在京城,他们能够甄别出来的唐家的生意可以跟几大京城富商匹敌。而唐家的生意收入每年都会给各个子弟分红,即便是没有插手家族生意的子弟,都能有一份不低于朝廷四五品官年俸的收入。而唐家大少爷,三少爷五少爷六少爷和九少爷又是这些子弟中精明能干且肯干的,各自都将每年的分红置下了不少生息不错的产业。据说某位少爷在京城有半条街的铺子,但是收租每月都是上千两。杨家的姑娘出嫁,家里能备嫁妆也不过四五千两。在侦知这一事实之后,连唐府门口的石头狮子在杨家姐妹的眼中都可爱了很多。目标一改再改,从只要三少爷,到只要唐家的少爷正妻之位,变到最后,只要进唐家就好。

而杨家主事的两位杨大人则看到的更重要的是,唐家整体的实力和子孙之间的和睦协作。无论是出仕的,军中的,在家里打理营生的,兄弟之间关系都和睦,彼此协作,将唐家营运得像一个神秘的王国。这样实力的唐家,根本不需要拉拢他们,无论唐家支持谁,谁就是赢家。所以选择权不在他们,而是唐家,他们根本没有可以匹敌的筹码。不久之后两位看清事实后,向唐家家主发出了最诚意的投诚,之后便继续做着表面上的清流。唐家向来看得是诚意和做事,并非姻亲,故而后来杨家小姐没有进唐门,唐门也从未刻意为难过他们。

反观刘岩松这边很多人又因为师尊的打算盘算着自己将要或是可能,或是应该站的队伍,对原先已经计划的,或是已经做了的安排又重新打算。又有支持杨家的文人为了谁为士林领袖争论不休,相互通过各种方式闹意气,上上下下好不热闹。而杨家得了唐老太太的暗示,没有约束门下弟子,反而由着他们自由发挥,将水搅得更浑。

陈碧颜和太后姐姐以及齐锋齐大人很满意看着这乱哄哄的折腾,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而当某一天刘老站出来说孙女太小,想在家多留两年,不着急嫁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件事的真正起因了。刘老也很乐意地悄悄再次低调下来,留给那些人继续明争暗斗。而刘氏婉贞后来也是非常低调地嫁给了她心仪的人家,并跟唐家保持着亲密的交往,此乃后话。

此事发动之后,杨家二位大人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唐门和唐家老太太的能力。他们这几年进入朝堂时,政局相对稳定,唐家老太太早已退隐在幕后。他们都没有见识过这位老太太的手段。

百年望族的陈家不止因为当年救过先帝而被封赏,更重要是陈家不像普通医家独守一些秘方,以图获取丰厚诊金药费。历代家主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早早将各种良方变成丸剂进贡到太医院,在江南招收资质出众的后辈教授医术。无论是在家乡还是在给地的陈家之人,都按家训尽量不与人交恶。无论在江南还是京中,都有不少人或多或少受过陈家恩惠,甚至有救命之恩。

这刘老就是陈碧颜年轻时无意中救下的,后来成了至交好友,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不便将这种交往让外人知道而已。既然此事无损孙女儿的闺誉,又能帮上忙,他倒无所谓。他也很中意新杰那个年轻人,但是他做的事风险太大,他还是想让孙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幸福一生,更何况小姑娘有她自己的标准挑选夫君,老府尊自然顺了她的意。

第八十章(下)兄妹之情(IV) (下)

兄妹之情(iv)(下)分界线

而这乱哄哄中,百草堂,百花堂,平安客栈和平安货栈各自为政,放出的各种消息,收集的各种情报,在主子授意下作的各种烟幕和迷阵,错综复杂。属下的人有时觉得老主子最近是否太闲了,居然动用这么多资源折腾小儿女的私事,虽然也牵涉到朝廷大事,直到牵出了朝中一些大案,作奸犯科相互倾扎甚至拉出了唐门内部一些属下之后,大家才有触目惊心的感觉。

只是宫中的太后陈碧画倒还真是为妹妹这个局动了刘家小姐的心思。觉得若新杰能娶刘小姐也是好事。若不是妹妹反对,她都想插手赐婚了。不仅成就郎才女貌的好姻缘,也为沂义获得了刘老麾下的文人。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和机会,她不明白妹子为什么放过。尽管刘老暗地里欠着唐家的人情,但是真正做了亲家不是更好?为此还专门派人送信去到关西问老太太的打算。陈碧颜收到信,只是开心地笑着,姐姐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很好的孙媳妇,既然送到了自己这里,当然要好好留下,她若没想起来,做妹妹的也不会去提醒。当然作为交换姐姐想安排给新天的人,她也会接受。毕竟有来有往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于是来人带回京城的答案是唐家老太太觉着在婚事上已经亏欠了新杰少爷良多,自然是指兰馨一事。且新杰少爷自幼失母,老太太出于对新杰少爷的补偿之心,给予新杰少爷婚事自主的权益。新杰少爷坚持他要一个自己可心的妻子,而且他已经碰到了他的表妹,不打算再接受别的女人。带信的人不知道所谓的表妹是谁,宫中的太后却确知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孩。知道此事之后,太后的心里极为复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为孙儿悲哀,但是若那女孩真是找到善待她的人,她又觉得很高兴,毕竟她在她身边的十多年让陈碧画真正体会了什么事真正的祖孙亲情,在血腥冰冷的日子里给过她欢笑温馨和阳光。她突然很想看到她,看到成熟之后的她,一起回忆他们曾经一起有过的日子,再次能听到她柔和甜蜜话语,听见她的琴音,看见她为修习医术彻夜不熄的灯光。年后新杰即将返京,于是一封书信去到关西,让新杰带表妹一同进京。

这日,唐老太太再次召见了苏巩亮,而这次又是同样的时间林妈妈送银耳羹来。别的林氏在外面没有听到,只听到一句:“先留着他们,我们后面还有用,不要动。”

而整个过程中被拉来当幌子的三少爷新杰很是无奈,只得私下里将祖母的计划解释给她听。莲儿是何等通透之人,虽然感情上不可能完全不介意,但是理智地不闻不问,继续扮演他身边的小女人,邀请义兄去唐庄做客,然后新杰陪着徐铮一起拜访名人雅客。这些拜访被安排得紧锣密鼓,各种艺人江湖名人一时间云集咸阳。

在新杰和徐铮出门拜访的时候,莲儿大多数时候留在庄子上帮着整理百花堂和百草堂的事务。除了清理百花堂的各种规制,盘结百草堂的账目,这几天又重新开始筹办洛阳分堂的人手。洛阳分堂是百草堂最大的分堂之一,无论是在百草堂的生意还是其他的调动,其重要性都不在任何一个其他分堂之下。本来她和新杰不想插手此事,想让新天回来之后自行处理,但是祖母却想让他们在年前落实,理由是年后将有大事,若不早做好准备,年后匆忙处理很容易出纰漏。勿猜疑勿妒忌,齐心协力这是唐门对兄弟们的要求,故而新杰和她不能推脱,认真做事。

就在她踌躇着人选之时,小厮来报,有洛阳庄郡王家的宜华郡主来访,指名要见她。庄郡王先辈是洛阳一带的罗姓大粮商,在高祖打天下的时候一力资助粮草。高祖得天下之后,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庄郡王,虽不参与日常朝政,但享郡王待遇,世代居于洛阳城东的怡心山庄。唐家的兄弟们因为生意跟罗家有往来,并未有更深的交道,双方在洛阳也没有合伙生意。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郡主如何知道她,还指明要见,她不得不暗暗叹口气,说不定又是他的桃花债。

见惯了宫中各种妇人公主郡主的她,今天才知道有另一类郡主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形象。没有侍候的丫鬟宫人,身边站立的是四个笔挺英俊的侍卫,随从的不是管事嬷嬷,而是师爷。端着茶水毛巾候着的不是小丫头,而是清一色粉妆俊着的小厮。郡主且不论是否漂亮,但是一身洁白的文士男装,青丝由一个玉扣高高束起,恍若一个英俊小生,却又在双耳两边各缀着由赤金丝络着的三颗光泽明艳的粉色珍珠,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第二章 你情我愿(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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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走南闯北,她自觉见得美女无数。来之前她一直好奇他会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她曾经想过,以他的经历,他应该会选一个柔美且贤惠的女人,以弥补幼时母爱的缺失。这也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被他选中的原因,作为一个郡主,一个家财万贯的唯一继承人,她自小太过强势。除此以外,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适合他,最能和他并肩在一起建立他们自己强大实力的人选。而眼前这个女人,出尘飘逸中带着甜美,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平和温柔中闪烁着灵慧之光,使人见而忘俗。若她不是他传说中心仪的女人,她愿意这是自己的姐妹至交。

彼此都是聪慧之人,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几句絮语委婉之后便切入正题。果不出莲儿所料,是他的桃花,只是这枝桃花特别另类出众,因为她比一般公主郡主都有实力和底气。

“我罗家拥有的可不止洛阳周围的万亩粮田和粮道。这近百年的先辈耕耘,我们在两湖道,安南道,关中关西田庄上千,供奉朝廷三大粮道。铺面房产不计其数,在各大城镇皆有布置。三公子这些年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他自创的青木社更是我辈中的佼佼者。若是他能得我罗家助力,将更是如虎添翼,青木社将成为天下第一社。”

“然后呢?”

“然后?男人事业有成,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怎能预订他的然后。”

“既然要用天下第一粮商的力量,那青木茶社只怕要姓罗,对吧郡主?!”

“那又怎样?!他不是唐家长子,不会继承家业,入赘罗家,他就是当家的男人。地位和事业对于男人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跟他情投意合,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可以让他纳你,咱们姐妹相处。我的人告诉我你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是徐公子的师妹,更能够看帐理账,打理生意。这样咱们就更贴合了。只要妹妹乐意,就可以帮助姐姐我看罗家的生意,更可以帮新杰把青木社的生意拓展,咱们姐妹齐心,何愁生意不能做得更大更好?!”

“郡主这番心思倒是显得很开明,居然愿意主动为夫纳妾,还让妾室看管生意。倒是心挺宽。你倒是放心?”

“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副商人讲义气的面容,无论眼神和面色没有一分尴尬或是不快,莲儿心中倒是佩服她一个郡主为了打理生意,居然历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话鬼语的口才。

“他们还告诉我,妹妹还会给人看病治病。咱们也可以给妹妹开个医馆药铺,随妹妹喜欢。其实我早就想开医馆,只是我自己不懂,有了妹妹简直是我的万幸,这生意就可以开起来了。”

“郡主的人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是当然。”心说你还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来咸阳摸底。

“如果咱们开医馆药铺,不是抢百草堂生意吗?”

“那又怎地。若唐家待他好,咱们就和平处之,若唐家大太太横竖还看他不顺眼,咱们就抢了他们生意也是正常的。”坐在唐家说抢唐家的生意,估计也就是郡主有这底气。

“郡主这些打算跟新杰谈过吗?”

“我和他打小就认识。我们家老太君和唐老太太是至交。过去她每到洛阳都会去我家走走,新杰也是从小跟着他常常在我们府里出入的。我们从小一起玩儿,脾性也很合得来。虽然他不是嫡出,但是老太君喜欢,我父王本来也想促成这庄婚事的,无奈他自小跟兰馨那个没脑子的订了亲。后来婚事变故他又常年在外,我也在家为老太君守孝,接着又是我娘亲过世,就蹉跎了这些年。如今大家都适合了,父王就想将此事赶紧办了。”

“是庄郡王想办了?还是郡主想办呢?”

宜华郡主微微地只有半分羞涩便划过去:“当然是父王。我等的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既如此,郡主只怕不宜在此谈论,且更不宜当面来谈纳妾之事。”

“看你是一个出尘的人,怎么就那么俗气。我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变通一下吗?!你又何必处处抓我的错,如此拘泥。”

“并不是要抓郡主的错处,只是觉着郡主这事不应该跟我商量,而是应该由令尊来和我家老太太和太太商量。”

“你家老太太向来顺着孙子的意思。只要孙儿不反对,她就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那郡主就应该直接找新杰,如果他同意了,按您刚刚说的,老太太怎么都不会反对,那这事儿就成了。”

“我当然会直接找他,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决定和计划。”

“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不劳郡主费心。至于新杰的事,您还是直接找他谈吧。”她淡淡地端起茶,准备送客。

然而这高傲的郡主在常年生意中早就练就了与人打交道的各种手腕和厚实的心理防线,听了这么直接拒绝,只是淡淡一笑:“刚才在城里,他陪徐大公子来关中会馆,正碰上我在里面,他们大家开始论琴之后,我就在后罩房跟他说了。也是因为他同意,我才敢冒昧来见妹妹,希望妹妹能够委屈一下,咱们一同辅佐夫君,让他成为海内第一人。”

“既然郡主都跟他商量好了,就去办吧,不用来问我的想法。”这回真的端茶送客。

“果然是个厉害的。”宜华很直白地说道,“既然妹妹不接受姐姐的好意,那就让夫君来处理吧。”说罢转身走了。

按照常理,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功成名就,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能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助力。特别是唐门这种世家,妻族的分量向来不低,郡主自信她不会办不到,更不会输给一个没有靠山的孤女,故而也不想跟她多说。今天来,说白了就是来掂量一下这个女人的分量,顶多算个出众聪明的。这样她就知道在今后跟唐家谈的时候需要或是值得自己付出多少筹码。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生意,什么都是可以谈的。这世上没有不可交易的东西。

下午新杰回来时,收到一个疏离的背影。在他踏进庄子之初,祖母就派人通知了他宜华郡主的事,他开始并不担心。在他身边的花花草草多了,他相信她有分寸。而且像宜华那样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女人绝非良配,他相信她也能看出。可是他错啦,错在他忘了她现实中尴尬身份,错在他以为她已经知道她就是他的唯一,错在他不知道再理智的女人,一旦陷入感情都会忐忑,都是少了理性。一旦她们理性的时候,她们的感情就已经淡了。

但无论她对他如何,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失了颜面,所以热心地安排着大家一起和义兄的晚餐,邀约新月新原一起品茗奏乐,直至起更方才散去,她便自顾自地去安歇。此时他才发现她的不同,太不同了,不仅没有照顾他,还将他推出屋子。新杰在肚子里将宜华郡主修理了百遍。然而大丈夫不能总宠着她,何况自己没错。于是乎他被推出屋子后,决定冷落她一会儿,就独自拽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抓了本书闷闷地翻着。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仔细听听,她房中很安静,但是烛光明亮,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绝不像要来哄他回心转意的样子。他便有些坐不住了,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走去。

话说莲儿赶走他之后,心中有些悲凉,自己在这里确实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他,没有名分,没有承诺,没有将来,还要被他外面招引来的女人鄙视。她自小就立定的主意,即使终身不嫁也不给人做妾。今天宜华郡主确实伤了她的自尊。她一时也睡不着,来到书架前随手翻到了一本前几天和他一起翻阅整理的梵文医书,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时将自己交付给他,本来就没有寄望他会给她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只想珍惜眼前。只要他喜欢,就给他,两人能在一起无论长短,都要好好珍惜,将来若是分开,至少自己今生体验过了这种情爱,也就满足了。新年后,他是必然要返回京城的,沂义大事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他的生活中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两个人能够在关西如此甜蜜相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此刻的自己却计较一些外人的言语,因而破坏了二人这段美好的日子,倒是不值。如此一想,她便释然。看到医书旁还有些笔记没有写完,便坐下来准备将它们完善。

他进来时便看到这静怡的一幕,她专注的神态比外面妩媚的女人骚首弄尾动人很多,他每次看见这神态,心中就涌出暖意。但是很快他又有点生气,没想到她将他赶出去了,自己居然这么专注地整理医书。

但是气归气,他还不想为难自己,还想早点解决问题,能跟她并肩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然后一起入睡,今天的日子才算圆满,早就将要凉一凉她的心思抛去姥姥家了。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搂着她:“这大半夜的整理这个做什么?”

“只是刚刚看到前天想好的内容没写完,就想趁着还记得赶紧弄完。”语调平和温柔,不见半分怒气,这倒是让他意外。

“明天再写吧,又不急这一时。”说着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你就是会捣乱。”说是抱怨,但是也没有具体行动反对。

“我这不是等着娘子等得着急吗?!”

“谁是你娘子?!”她半嗔娇笑,看得他心底早就融化。

“自然是周氏晚凝,我亲爱的莲儿妹妹。”

“你就骗我吧!今儿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郡主可是来了。人家可是说了,她是庄郡王府唯一的郡主,这成亲后庄郡王府的所有事务都由她的夫君做主。若是她的夫君想做江湖第一人,她可以全力扶持他达到心愿。若是想入朝为官,她必尽出庄郡王府的实力,让男人出将入相。”

“哦,是吗?”

“很有吸引力吧?”

“当然,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

“那你还不谢谢我,只怕她此刻就在商量找人来游说,让你去提亲了。”

“我不会谢你,因为那个女人与我无关,我的娘子只有一个,如今是,以后也是。”

她心中暖意萌生,不管这承诺是真是假,至少此刻很让人动心,就姑且放纵自己一下,相信一下他的话。

II-7(下)你情我愿(VII)(上)

你情我愿(vii)(上)分界线

咸阳城郊的青山园中,高世涛处于暴走的边缘。他想方设法地去接近那人,企图说服他控制他,为他所用。可是祖母却对他发出了绞杀令。司马穆敏微低着头降低此时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主子的头号谋士,但是他也知道那位三少爷在主子心目中特别的存在。虽然主子掩饰得很好,似乎也经常拿女人来炼丹药,但是他长期近身观察非常清楚他对那些女人都无心,只是将心遗落在了不该遗落的地方。在司马穆敏看来,老侯夫人没错,对方显然已经察觉了蛛丝马迹才会赶往洛阳和襄阳,此时尚未举事,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多隐蔽一天就多一份胜算。

然而为了那个人,主子不仅搭上了培养多年的宜华,不仅损失了一个好的工具,同时还损失了宜华名下的生意每年带来的高额进项。而老侯夫人的意外出手,因为双方没有识别出身份,让主子白白牺牲了咸阳甲字号的十几个高手,襄阳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如此的高昂代价,还是没有阻止对方带着不该知道的信息离去。

此刻主子最应该考虑其实应该是如何赶往洛阳提前举事,而不是在这里等待消息。那个唐三少虽然手中有一大票力量可以借助,但现在他毕竟还是站在当今皇上和太后一边。也许主子从小不在乎家人,所以没有想过像唐三少那种人,看似不羁,其实会非常敬爱给过他亲情的祖母,因而爱屋及乌到太后,即便有嗜阳蛊也未见得能控制他,更何况他能操控蛊虫反噬宜华,必然是识破了这手段,以后就更难有其他方式得手,也很难再找方式控制他。

梦梅端着莲心茶从外面悄悄走进来,将茶放在桌上,然后只是退在桌边,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张嘴想说什么,看着阴沉的主子,还是欲言又止咬紧了嘴唇。司马穆敏当然捕捉到了这一幕。梦梅和梦影自小跟着主子,和梦影情同姐妹,这次梦影随着宜华,因蛊虫反噬,造成梦影惨死宜华剑下,梦梅心中自然不平,想给姐妹报仇。有人愿意做炮灰,司马穆敏自然乐意拿来用用:“梦梅姑娘,你想对主子说什么?”

梦梅看了眼投来安心目光的司马穆敏,司马是最懂主子的,他这么问,自然是觉着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对主子好,她又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刚刚唐庄那边的暗桩的消息传过来,说是昨天唐三少被送回去后有唐老太和他们家的表小姐一起救治,总算活过来了,但是因为表小姐的事跟唐老太吵了一架,直到今天还僵着。他看起来相当虚弱,但还亲自把他家表小姐从唐老太的院子里送回去。他们家的表小姐在救他的时候功力耗费过甚,直到现在还在晕迷。昨天暗桩看到唐家三少在唐老太院子门口抱着她上的软轿,脸色苍白,嘴唇乌青。据唐老太院子里的婆子议论,说那表小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唐老太年纪大了,怕死在她院子里晦气,所以才送走的。三少爷念情,将她带回自己的屋子亲自守着。还说是因为唐老太舍不得好药救治表小姐才那样的。三少爷放话说如果表小姐死了,他就永远不进唐门。”

她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此刻主子身上的怒气似乎更重了,一提到那个三少爷,主子就很怪异,但是为了给梦影报仇,她不想顾虑太多:“所以奴婢想,此刻趁着唐家三少和老太婆有矛盾,唐老大他们都还在京城的时候,咱们出动在咸阳周围所有的实力,猛攻唐家在城里和城郊的所有产业,将他们彻底搞翻,省得他们到处生事,扰乱了我们的大计。奴婢愿意领一队人杀进唐庄,直到唐三少院子,杀死那个表小姐,让唐三少方寸打乱,咱们再趁着乱把百草堂百华堂烧了,让他们自顾不暇,看他们还有什么精力来妨碍咱们?!”

杀死那个表小姐,这也是高世涛心底声音,窥视那个人的人都会被他残酷处决,何况这个占着他心的女人。那个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现在既然肯为沂义卖命,若是他在那个位置,他便会效忠他。男人都喜欢建功立业,都喜欢俯瞰众生的权势,当那人知道这一切他都可以跟他一起分享的时候,他就会留在他身边。

看到主子居然对这侍女的话有了反应,司马立刻警惕起来,虽然不想被殃及,但是若此时不站出来,只怕就不是主人的怒火这么简单:“主子,不可。咱们积蓄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大业,岂可因为这些小事提前暴露。为了多掩藏一些日子,咱们都付出了不少代价,岂可现在自投罗网。”

“什么自投罗网,唐家是老太后的后盾,唐家乱了,太后就少了支持,咱们就可以更多胜算。”为了好友,梦梅不打算让步。

“唐家只是效忠朝廷,效忠于皇上”

“好了,梦梅说得没错,唐家是效忠于太后的。”高世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对于朝廷的人,咱们有圣旨,问题并不大,反而是唐家,他们跟太后的姻亲就决定了双方不可能结盟。在起事前捣乱他们的老巢也是见好事。”

司马穆敏知道主子的性子,此刻只怕又看来他还是要及早为自己准备退路。

卷II-1 你情我愿(I)

莲儿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走南闯北,她自觉见得美女无数。来之前她一直好奇他会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她曾经想过,以他的经历,他应该会选一个柔美且贤惠的女人,以弥补幼时母爱的缺失。这也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被他选中的原因,作为一个郡主,一个家财万贯的唯一继承人,她自小太过强势。除此以外,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适合他,最能和他并肩在一起建立他们自己强大实力的人选。而眼前这个女人,出尘飘逸中带着甜美,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平和温柔中闪烁着灵慧之光,使人见而忘俗。若她不是他传说中心仪的女人,她愿意这是自己的姐妹至交。

彼此都是聪慧之人,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几句絮语委婉之后便切入正题。果不出莲儿所料,是他的桃花,只是这枝桃花特别另类出众,因为她比一般公主郡主都有实力和底气。

“我罗家拥有的可不止洛阳周围的万亩粮田和粮道。这近百年的先辈耕耘,我们在两湖道,安南道,关中关西田庄上千,供奉朝廷三大粮道。铺面房产不计其数,在各大城镇皆有布置。三公子这些年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他自创的青木社更是我辈中的佼佼者。若是他能得我罗家助力,将更是如虎添翼,青木社将成为天下第一社。”

“然后呢?”

“然后?男人事业有成,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怎能预订他的然后。”

“既然要用天下第一粮商的力量,那青木茶社只怕要姓罗,对吧郡主?!”

“那又怎样?!他不是唐家长子,不会继承家业,入赘罗家,他就是当家的男人。地位和事业对于男人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跟他情投意合,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可以让他纳你,咱们姐妹相处。我的人告诉我你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是徐公子的师妹,更能够看帐理账,打理生意。这样咱们就更贴合了。只要妹妹乐意,就可以帮助姐姐我看罗家的生意,更可以帮新杰把青木社的生意拓展,咱们姐妹齐心,何愁生意不能做得更大更好?!”

“郡主这番心思倒是显得很开明,居然愿意主动为夫纳妾,还让妾室看管生意。倒是心挺宽。你倒是放心?”

“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副商人讲义气的面容,无论眼神和面色没有一分尴尬或是不快,莲儿心中倒是佩服她一个郡主为了打理生意,居然历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话鬼语的口才。

“他们还告诉我,妹妹还会给人看病治病。咱们也可以给妹妹开个医馆药铺,随妹妹喜欢。其实我早就想开医馆,只是我自己不懂,有了妹妹简直是我的万幸,这生意就可以开起来了。”

“郡主的人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是当然。”心说你还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来咸阳摸底。

“如果咱们开医馆药铺,不是抢百草堂生意吗?”

“那又怎地。若唐家待他好,咱们就和平处之,若唐家大太太横竖还看他不顺眼,咱们就抢了他们生意也是正常的。”坐在唐家说抢唐家的生意,估计也就是郡主有这底气。

“郡主这些打算跟新杰谈过吗?”

“我和他打小就认识。我们家老太君和唐老太太是至交。过去她每到洛阳都会去我家走走,新杰也是从小跟着他常常在我们府里出入的。我们从小一起玩儿,脾性也很合得来。虽然他不是嫡出,但是老太君喜欢,我父王本来也想促成这庄婚事的,无奈他自小跟兰馨那个没脑子的订了亲。后来婚事变故他又常年在外,我也在家为老太君守孝,接着又是我娘亲过世,就蹉跎了这些年。如今大家都适合了,父王就想将此事赶紧办了。”

“是庄郡王想办了?还是郡主想办呢?”

宜华郡主微微地只有半分羞涩便划过去:“当然是父王。我等的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既如此,郡主只怕不宜在此谈论,且更不宜当面来谈纳妾之事。”

“看你是一个出尘的人,怎么就那么俗气。我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变通一下吗?!你又何必处处抓我的错,如此拘泥。”

“并不是要抓郡主的错处,只是觉着郡主这事不应该跟我商量,而是应该由令尊来和我家老太太和太太商量。”

“你家老太太向来顺着孙子的意思。只要孙儿不反对,她就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那郡主就应该直接找新杰,如果他同意了,按您刚刚说的,老太太怎么都不会反对,那这事儿就成了。”

“我当然会直接找他,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决定和计划。”

“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不劳郡主费心。至于新杰的事,您还是直接找他谈吧。”她淡淡地端起茶,准备送客。

然而这高傲的郡主在常年生意中早就练就了与人打交道的各种手腕和厚实的心理防线,听了这么直接拒绝,只是淡淡一笑:“刚才在城里,他陪徐大公子来关中会馆,正碰上我在里面,他们大家开始论琴之后,我就在后罩房跟他说了。也是因为他同意,我才敢冒昧来见妹妹,希望妹妹能够委屈一下,咱们一同辅佐夫君,让他成为海内第一人。”

“既然郡主都跟他商量好了,就去办吧,不用来问我的想法。”这回真的端茶送客。

“果然是个厉害的。”宜华很直白地说道,“既然妹妹不接受姐姐的好意,那就让夫君来处理吧。”说罢转身走了。

按照常理,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功成名就,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能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助力。特别是唐门这种世家,妻族的分量向来不低,郡主自信她不会办不到,更不会输给一个没有靠山的孤女,故而也不想跟她多说。今天来,说白了就是来掂量一下这个女人的分量,顶多算个出众聪明的。这样她就知道在今后跟唐家谈的时候需要或是值得自己付出多少筹码。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生意,什么都是可以谈的。这世上没有不可交易的东西。

下午新杰回来时,收到一个疏离的背影。在他踏进庄子之初,祖母就派人通知了他宜华郡主的事,他开始并不担心。在他身边的花花草草多了,他相信她有分寸。而且像宜华那样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女人绝非良配,他相信她也能看出。可是他错啦,错在他忘了她现实中尴尬身份,错在他以为她已经知道她就是他的唯一,错在他不知道再理智的女人,一旦陷入感情都会忐忑,都是少了理性。一旦她们理性的时候,她们的感情就已经淡了。

但无论她对他如何,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失了颜面,所以热心地安排着大家一起和义兄的晚餐,邀约新月新原一起品茗奏乐,直至起更方才散去,她便自顾自地去安歇。此时他才发现她的不同,太不同了,不仅没有照顾他,还将他推出屋子。新杰在肚子里将宜华郡主修理了百遍。然而大丈夫不能总宠着她,何况自己没错。于是乎他被推出屋子后,决定冷落她一会儿,就独自拽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抓了本书闷闷地翻着。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仔细听听,她房中很安静,但是烛光明亮,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绝不像要来哄他回心转意的样子。他便有些坐不住了,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走去。

话说莲儿赶走他之后,心中有些悲凉,自己在这里确实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他,没有名分,没有承诺,没有将来,还要被他外面招引来的女人鄙视。她自小就立定的主意,即使终身不嫁也不给人做妾。今天宜华郡主确实伤了她的自尊。她一时也睡不着,来到书架前随手翻到了一本前几天和他一起翻阅整理的梵文医书,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时将自己交付给他,本来就没有寄望他会给她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只想珍惜眼前。只要他喜欢,就给他,两人能在一起无论长短,都要好好珍惜,将来若是分开,至少自己今生体验过了这种情爱,也就满足了。新年后,他是必然要返回京城的,沂义大事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他的生活中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两个人能够在关西如此甜蜜相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此刻的自己却计较一些外人的言语,因而破坏了二人这段美好的日子,倒是不值。如此一想,她便释然。看到医书旁还有些笔记没有写完,便坐下来准备将它们完善。

他进来时便看到这静怡的一幕,她专注的神态比外面妩媚的女人骚首弄尾动人很多,他每次看见这神态,心中就涌出暖意。但是很快他又有点生气,没想到她将他赶出去了,自己居然这么专注地整理医书。

但是气归气,他还不想为难自己,还想早点解决问题,能跟她并肩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然后一起入睡,今天的日子才算圆满,早就将要凉一凉她的心思抛去姥姥家了。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搂着她:“这大半夜的整理这个做什么?”

“只是刚刚看到前天想好的内容没写完,就想趁着还记得赶紧弄完。”语调平和温柔,不见半分怒气,这倒是让他意外。

“明天再写吧,又不急这一时。”说着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你就是会捣乱。”说是抱怨,但是也没有具体行动反对。

“我这不是等着娘子等得着急吗?!”

“谁是你娘子?!”她半嗔娇笑,看得他心底早就融化。

“自然是周氏晚凝,我亲爱的莲儿妹妹。”

“你就骗我吧!今儿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郡主可是来了。人家可是说了,她是庄郡王府唯一的郡主,这成亲后庄郡王府的所有事务都由她的夫君做主。若是她的夫君想做江湖第一人,她可以全力扶持他达到心愿。若是想入朝为官,她必尽出庄郡王府的实力,让男人出将入相。”

“哦,是吗?”

“很有吸引力吧?”

“当然,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

“那你还不谢谢我,只怕她此刻就在商量找人来游说,让你去提亲了。”

“我不会谢你,因为那个女人与我无关,我的娘子只有一个,如今是,以后也是。”

她心中暖意萌生,不管这承诺是真是假,至少此刻很让人动心,就姑且放纵自己一下,相信一下他的话。

卷II-1你情我愿(I)

冬日阳光(1)(上)分界线

你情我愿(i)(中)分界线

莲儿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走南闯北,她自觉见得美女无数。来之前她一直好奇他会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她曾经想过,以他的经历,他应该会选一个柔美且贤惠的女人,以弥补幼时母爱的缺失。这也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被他选中的原因,作为一个郡主,一个家财万贯的唯一继承人,她自小太过强势。除此以外,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适合他,最能和他并肩在一起建立他们自己强大实力的人选。而眼前这个女人,出尘飘逸中带着甜美,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平和温柔中闪烁着灵慧之光,使人见而忘俗。若她不是他传说中心仪的女人,她愿意这是自己的姐妹至交。

彼此都是聪慧之人,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几句絮语委婉之后便切入正题。果不出莲儿所料,是他的桃花,只是这枝桃花特别另类出众,因为她比一般公主郡主都有实力和底气。

“我罗家拥有的可不止洛阳周围的万亩粮田和粮道。这近百年的先辈耕耘,我们在两湖道,安南道,关中关西田庄上千,供奉朝廷三大粮道。铺面房产不计其数,在各大城镇皆有布置。三公子这些年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他自创的青木社更是我辈中的佼佼者。若是他能得我罗家助力,将更是如虎添翼,青木社将成为天下第一社。”

“然后呢?”

“然后?男人事业有成,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怎能预订他的然后。”

“既然要用天下第一粮商的力量,那青木茶社只怕要姓罗,对吧郡主?!”

“那又怎样?!他不是唐家长子,不会继承家业,入赘罗家,他就是当家的男人。地位和事业对于男人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跟他情投意合,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可以让他纳你,咱们姐妹相处。我的人告诉我你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是徐公子的师妹,更能够看帐理账,打理生意。这样咱们就更贴合了。只要妹妹乐意,就可以帮助姐姐我看罗家的生意,更可以帮新杰把青木社的生意拓展,咱们姐妹齐心,何愁生意不能做得更大更好?!”

“郡主这番心思倒是显得很开明,居然愿意主动为夫纳妾,还让妾室看管生意。倒是心挺宽。你倒是放心?”

“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副商人讲义气的面容,无论眼神和面色没有一分尴尬或是不快,莲儿心中倒是佩服她一个郡主为了打理生意,居然历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话鬼语的口才。

“他们还告诉我,妹妹还会给人看病治病。咱们也可以给妹妹开个医馆药铺,随妹妹喜欢。其实我早就想开医馆,只是我自己不懂,有了妹妹简直是我的万幸,这生意就可以开起来了。”

“郡主的人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是当然。”心说你还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来咸阳摸底。

“如果咱们开医馆药铺,不是抢百草堂生意吗?”

“那又怎地。若唐家待他好,咱们就和平处之,若唐家大太太横竖还看他不顺眼,咱们就抢了他们生意也是正常的。”坐在唐家说抢唐家的生意,估计也就是郡主有这底气。

“郡主这些打算跟新杰谈过吗?”

“我和他打小就认识。我们家老太君和唐老太太是至交。过去她每到洛阳都会去我家走走,新杰也是从小跟着他常常在我们府里出入的。我们从小一起玩儿,脾性也很合得来。虽然他不是嫡出,但是老太君喜欢,我父王本来也想促成这庄婚事的,无奈他自小跟兰馨那个没脑子的订了亲。后来婚事变故他又常年在外,我也在家为老太君守孝,接着又是我娘亲过世,就蹉跎了这些年。如今大家都适合了,父王就想将此事赶紧办了。”

“是庄郡王想办了?还是郡主想办呢?”

宜华郡主微微地只有半分羞涩便划过去:“当然是父王。我等的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既如此,郡主只怕不宜在此谈论,且更不宜当面来谈纳妾之事。”

“看你是一个出尘的人,怎么就那么俗气。我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变通一下吗?!你又何必处处抓我的错,如此拘泥。”

“并不是要抓郡主的错处,只是觉着郡主这事不应该跟我商量,而是应该由令尊来和我家老太太和太太商量。”

“你家老太太向来顺着孙子的意思。只要孙儿不反对,她就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那郡主就应该直接找新杰,如果他同意了,按您刚刚说的,老太太怎么都不会反对,那这事儿就成了。”

“我当然会直接找他,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决定和计划。”

“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不劳郡主费心。至于新杰的事,您还是直接找他谈吧。”她淡淡地端起茶,准备送客。

然而这高傲的郡主在常年生意中早就练就了与人打交道的各种手腕和厚实的心理防线,听了这么直接拒绝,只是淡淡一笑:“刚才在城里,他陪徐大公子来关中会馆,正碰上我在里面,他们大家开始论琴之后,我就在后罩房跟他说了。也是因为他同意,我才敢冒昧来见妹妹,希望妹妹能够委屈一下,咱们一同辅佐夫君,让他成为海内第一人。”

“既然郡主都跟他商量好了,就去办吧,不用来问我的想法。”这回真的端茶送客。

“果然是个厉害的。”宜华很直白地说道,“既然妹妹不接受姐姐的好意,那就让夫君来处理吧。”说罢转身走了。

按照常理,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功成名就,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能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助力。特别是唐门这种世家,妻族的分量向来不低,郡主自信她不会办不到,更不会输给一个没有靠山的孤女,故而也不想跟她多说。今天来,说白了就是来掂量一下这个女人的分量,顶多算个出众聪明的。这样她就知道在今后跟唐家谈的时候需要或是值得自己付出多少筹码。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生意,什么都是可以谈的。这世上没有不可交易的东西。

下午新杰回来时,收到一个疏离的背影。在他踏进庄子之初,祖母就派人通知了他宜华郡主的事,他开始并不担心。在他身边的花花草草多了,他相信她有分寸。而且像宜华那样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女人绝非良配,他相信她也能看出。可是他错啦,错在他忘了她现实中尴尬身份,错在他以为她已经知道她就是他的唯一,错在他不知道再理智的女人,一旦陷入感情都会忐忑,都是少了理性。一旦她们理性的时候,她们的感情就已经淡了。

但无论她对他如何,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失了颜面,所以热心地安排着大家一起和义兄的晚餐,邀约新月新原一起品茗奏乐,直至起更方才散去,她便自顾自地去安歇。此时他才发现她的不同,太不同了,不仅没有照顾他,还将他推出屋子。新杰在肚子里将宜华郡主修理了百遍。然而大丈夫不能总宠着她,何况自己没错。于是乎他被推出屋子后,决定冷落她一会儿,就独自拽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抓了本书闷闷地翻着。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仔细听听,她房中很安静,但是烛光明亮,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绝不像要来哄他回心转意的样子。他便有些坐不住了,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走去。

话说莲儿赶走他之后,心中有些悲凉,自己在这里确实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他,没有名分,没有承诺,没有将来,还要被他外面招引来的女人鄙视。她自小就立定的主意,即使终身不嫁也不给人做妾。今天宜华郡主确实伤了她的自尊。她一时也睡不着,来到书架前随手翻到了一本前几天和他一起翻阅整理的梵文医书,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时将自己交付给他,本来就没有寄望他会给她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只想珍惜眼前。只要他喜欢,就给他,两人能在一起无论长短,都要好好珍惜,将来若是分开,至少自己今生体验过了这种情爱,也就满足了。新年后,他是必然要返回京城的,沂义大事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他的生活中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两个人能够在关西如此甜蜜相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此刻的自己却计较一些外人的言语,因而破坏了二人这段美好的日子,倒是不值。如此一想,她便释然。看到医书旁还有些笔记没有写完,便坐下来准备将它们完善。

他进来时便看到这静怡的一幕,她专注的神态比外面妩媚的女人骚首弄尾动人很多,他每次看见这神态,心中就涌出暖意。但是很快他又有点生气,没想到她将他赶出去了,自己居然这么专注地整理医书。

但是气归气,他还不想为难自己,还想早点解决问题,能跟她并肩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然后一起入睡,今天的日子才算圆满,早就将要凉一凉她的心思抛去姥姥家了。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搂着她:“这大半夜的整理这个做什么?”

“只是刚刚看到前天想好的内容没写完,就想趁着还记得赶紧弄完。”语调平和温柔,不见半分怒气,这倒是让他意外。

“明天再写吧,又不急这一时。”说着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你就是会捣乱。”说是抱怨,但是也没有具体行动反对。

“我这不是等着娘子等得着急吗?!”

“谁是你娘子?!”她半嗔娇笑,看得他心底早就融化。

“自然是周氏晚凝,我亲爱的莲儿妹妹。”

“你就骗我吧!今儿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郡主可是来了。人家可是说了,她是庄郡王府唯一的郡主,这成亲后庄郡王府的所有事务都由她的夫君做主。若是她的夫君想做江湖第一人,她可以全力扶持他达到心愿。若是想入朝为官,她必尽出庄郡王府的实力,让男人出将入相。”

“哦,是吗?”

“很有吸引力吧?”

“当然,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

“那你还不谢谢我,只怕她此刻就在商量找人来游说,让你去提亲了。”

“我不会谢你,因为那个女人与我无关,我的娘子只有一个,如今是,以后也是。”

她心中暖意萌生,不管这承诺是真是假,至少此刻很让人动心,就姑且放纵自己一下,相信一下他的话。

卷II-2 你情我愿(III)

你情我愿(iii)分界线

宜华郡主从唐庄出来并没有回洛阳,而是去了咸阳城西的别院。这里是庄家祖辈置下产业,给庄家在咸阳打理生意的主子落脚用。虽然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却也是一个五进的院子加一个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花园,在咸阳一般的富户人家也未见得有这样规模的住宅。

宜华在这里有专用的院子。这是这几年她开始出面打理家族生意后,各地管事心思活络的,都已经看出苗头,主动给她备下专用的院子,咸阳城中的管事便是最早这么做的。她在这里的院子无论是摆设,床帐,熏香火烛,无一不是美轮美奂奢华精致。然而这一切,对于宜华来说,已经麻木了。再好的东西用久了就没有感觉了。

坐在铜镜前,她的贴身侍婢梦琴用乌木梳沾着花水给她轻柔地通着头发,梦雪正在用羊脂膏子细心地涂抹手指,羊脂膏子浓郁的香味平常日子里她是喜欢的,今天却觉着有些厌恶。都怪下午见到的那个女人,她不仅神色淡然飘逸,连身上带的香味都那么特别,淡雅的玫瑰甜香只在她起身走动时才飘出那么一丝丝,显得别样的诱惑。

来咸阳之前,虽然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他,她很有信心,她开出的条件,很难有男人能拒绝,毕竟哪一个男人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更何况少时相识之时她就知道,为了他姑姑,他是一个奋发向上的人。他需要有能力有地位才能保护他所珍惜的家人,也能让他在唐家争得一席之地。然而下午见了那个眼波深不见底的女人之后,她有点动摇了,那样一个女人,即便没有美貌,单凭她的智慧和气场就可以慑服男人,更何况她的花容还远在自己之上。

宜华原本不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孩子。她有两位亲生的嫡亲兄长,父王的侧妃和姨娘也有一位庶出的兄长三个庶出的妹妹。她也曾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快乐地待字闺中,以为有一天父王母妃会为她选一佳婿,她便嫁过去相夫教子。然而自从七岁那年母妃过世之后,家中就变了。

无嫡母的长女,成了很多人眼中的刺。大哥在母亲离开后,在江南处理家族生意的途中意外沉船而亡,二哥十三岁那年得了风寒,自此伤了身体,常年药罐不离,只能呆在自己院子里养病。父王将他喜欢的侧妃扶正,成为王妃,她从父王宠信的女儿逐渐变为性格乖张不待见的女儿,年仅十二岁被继母算计将她送上了继母那猥琐侄儿的床。醒来后的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屈从,而是隐忍三个月之后,在继母以为她已经屈从,准备安排婚事之时设计杀死了那个男人,并收集了所有证据放在了父王面前。从那时起,父王才知道他的结发之妻,嫡出长子和次子都被他所宠信的那个看起来无害,且柔弱无依的侧妃所害。

一个十二岁的弱女子,要做到这一切无论如何天才都是不可能的,她能做到,除了隐忍,智计之外,是她用自己的血换来的。失了清白的当晚,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显得甚是恼怒。据他说,若她能维持清白之身,他就可以向父王求娶她,他需要她至阴之血来练功。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从十岁以后晚上偶尔会梦见有虫子咬自己的手,那不是梦,而是被他采了血。他找了多年才找到她的至阴之血,而且门当户对,正想她大点就来提亲,没想到被侧妃搅了局。

于是十二岁的女子跟这位黑衣人做了一笔交易,让她使用他的力量去报仇,而作为代价,她将女子最美好的五年给他,由他采血练功,当然也包括她的美色。那男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很温柔,还教她修习武功。

三年以前,他的大功就已经练成,早已不用采她的血,只是办事路过洛阳时会去她那里享用她一番。他也不曾食言,将他在洛阳城中的势力交给她使用。五年期满,他主动释放了她,不再是他的禁脔,但是仍然将洛阳的势力留在她手中,而她成为了他的徒弟,为他打理洛阳的事务。

刚刚开始她还不确定那所谓的师傅是否真实放了她。她便让手下找了一些清秀的男人,她跟他们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师傅都没有说什么,还有时提点她一下如何利用那些男人的精气修炼养容。从那以后,她便确定他是真对她放手了。

一个月以前,师傅来信,让她务必拿下唐家三公子,这对她是一门绝好的姻缘。自从十二岁让父王震惊之后,父王并不知她幕后有人,只是知道这个女儿能力过人,便将家族生意逐渐放手给她,连亲事的选择权也在她自己。她相信唐家三公子的婚事,父王也不会反对的。而那个人也是她小时候见过,十分心仪的男子,既然各方面都有利,她便势在必得。经过一番充分准备,收集了各种情报之后,她以徐铮的琴会为机缘再次见到了他。他依然神采飞扬,且更加成熟稳重,男人的魅力更加显现,让她十分满意。从他眼中,她也读出了他见到故人的几分惊喜。虽然这种愉快只是出于对旧友,但是她相信再施以手腕,她就能拿下。故而在见过他之后,她才会赶去唐庄,见见那个对手的女人。

她是过来人,一看那个女人婀娜的身姿便知道她最近是被那人很好地滋养着的。为了更多胜算,她派人用各种手段收集过他在洛阳和咸阳一带曾经有过的女人,他的各种爱好各种习惯,细细分析过他可能喜欢的类型,故意按照他的喜恶来装扮自己,并训练自己。然而下午一见那个女人,她就知道,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明天徐铮和新杰会参加咸阳府学陆朝阳为学子们办的琴艺茶会。作为江南第一琴师,徐铮必然到场,而作为这场茶会的赞助者,青木茶社的老板,作为太子的幕僚,无论哪一个身份,新杰都会参加。而她也派人打听过,那位表小姐明日是在唐家百草堂坐诊的日子,傍晚时分尚未传出取消的安排,那么明天就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她要好好筹划。

“去让梦影来见我。”梦影虽然表面是她的丫头,可她是师傅的人,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比她强。

“去将那香雪凝脂拿来。”

“郡主,那东西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让随便用吗?”梦琴有点犹豫。

“我这就是万不得已了,我必须要嫁给他。虽说是师傅让我出手的,但是有了他,也许我们的境地就会大不相同。若再有了他的孩子,唐家老封君没准儿都会出手护着我的,有了唐家做后盾,咱们也许真的就不用怕那些毒啊药啊的。咱们不是打听过吗,唐家因为有百草堂,江湖上几乎没有人敢为难他们。”

侍婢中只有梦琴是自小跟着宜华的,她目睹了宜华生活的变迁,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她实在是希望郡主能找到一个能干的夫君,有一个人能保护她,爱惜她。唐家三少爷她也见过,不仅人长得俊,关键说他武功高强,又是江湖第一大世家唐家的子弟,若是有他庇护,是不是就不用怕主子那所谓的师傅了呢?

“若真是如此,那嫁给唐三公子真是好事。”梦琴突然觉得很雀跃。虽然那个人已经很久不来为难主子了,但是当年她亲眼见过他是如何折磨主子的。

“郡主不要忘了你是破了身子的人,想要明媒正娶地嫁给唐家三少爷做少奶奶,就必须有主子相助。遵从主子的安排。”一道冰冷的话音响起,梦影来得比宜华想得更快。

宜华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被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我让你来不就是想商量一下明天如何得手吗?你主子不是说当初专门找精通的老鸨教过你们如何扮初次吗?我们明天若是动手,自然希望一击必中,还要让他认下我的清白。”

“这个郡主不用担心,主子早就料到了,所以让我提前给郡主处理好。而且主子吩咐,若是你用了香雪凝脂,完事后一定要让他服下这个。”梦影手中拿着一个一寸来长的白细瓷小瓶。

“这是什么?”

“忘忧水,服下之后,会和香雪凝脂一起作用,让他的心智由你左右。”

宜华看着瓶子觉得有些恐惧,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我们逼问的那几个女人的口供中,你已经知道了,他有洁癖,不喜欢任何人碰他的嘴,甚至是上半身,所以经常都拒绝脱衣服。所以不能指望将药抹在他身上,或是抹在你身上。必须下在饮食中。他往往完事后会喝茶,但他很谨慎,若是直接下在茶水里,可能会被他发现,我会提前抹在茶杯上,房里的每一个杯子我都会抹,到时候你自己小心。”

你情我愿(iii)(中)分界线

新杰记得第一次见到宜华的时候,她才四岁,一个有点傻乎乎但是蛮漂亮的小女孩。稍一逗弄就鼻涕眼泪一大堆,就像被他欺负惨了一样,他总是想将她赶走,但是她却喜欢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他后面。前郡王妃李氏,是南阳世家李家的嫡长女。李家历代都有子弟入六部为堂官以上之职。李氏这一代,李家的声势很旺,父亲是吏部尚书,兄长入翰林。姑姑和李氏颇为投契,他们路过洛阳都会去拜访。李氏过世时,他们在两湖道,等他们听说转到洛阳时,李氏已经过世三年多了。那时的宜华显得忧郁怯懦。

姑姑十分怀疑李氏的死因,便派人去查,意外发现这庄郡王府不止是妻妾相争那么简单。除了李氏身边的婢女口头上的猜疑,能够证明李氏是被人所害的证据早就无法查证。且作为苦主的李家似乎并不在意,人家娘家人都不管,唐晓晓一介布衣,也不可能去揭露郡王府的私密,为难了很久之后,他们将疑点罗列到一封信里,送给了李氏的父亲,当时的吏部尚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家似乎在有意逃避这件事,不仅连声谢谢也没有对他们说,而且之后对他们避而不见。唐晓晓虽然觉着不舒服,但是毕竟李家是真正的苦主,若他们都不过问,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如何施展,只能派人暗地里观察郡王府的一切。

越是查得深,这庄郡王府的水就显得更深,连郡王妃和庄郡王的继室的背景也越发显得复杂。后来他们的人找到了李氏身边原来的一个嬷嬷,得到的答案是李氏是自愿服毒而亡,死前和庄郡王间有怎么样的交易李氏并没有透露。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姑姑就罢手,好歹那是人的隐私,当事人没有给予她权力去挖。

自从姑姑出家之后,他就不再关注庄郡王府的任何事情,即便他到洛阳去开月华轩也没有直接跟庄郡王府打交道。洛阳月华轩开张的时候,京城的月华轩已经很有名了,作为东家他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由洛阳的掌柜的宴请了地方各种关节要人一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反而是在开张的前几天就离开了洛阳,返回咸阳城探望祖母。

再次见到宜华是在那天洛阳会馆的琴会上。他这次回关西有查知一些事情的目的,故而借着徐铮邀约一些人,但是宜华并不在其列,她的出现让他意外。这个女子不知道在过去几年中有怎样的经历,变得如此灰暗,是的,他想到的词是灰暗,尽管她外表看起来艳丽成熟,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由里到外都是灰暗抑郁的,极度缺乏安全感,渴望有所依靠和保护,同时眼神中又充满了欲望。从他个人的经验来看,原来那个傻乎乎小女孩已经蜕变为一个自私且偏执的女人。

而此时面前这个生香活艳的实体早已看不出当年的纯真,有的只有妖艳和诱惑。宜华继承了李氏家族女人特有的丰满,此刻呼吸微蹙带动着丘峦起伏,微微前倾着上身靠着他,将低领的空隙巧妙地呈现在他眼前。唐家三公子多年来是出了名的猎艳高手,外面那么多江湖人看着他进来,此时若还不动手,他今后还在江湖上怎么混?!

驾轻就熟地修长十指就像熟练地剥着鸡蛋壳一样,不仅除去了蛋壳,连里面的膜都剔除了,露出滑嫩柔弹的蛋白在手中玩着。虽然宜华原有的计划是扮不谙世事的娇羞,但是这个人手法太高明,很容易就点起来火,绯红的双颊衬着一双秋水里的欲望,就像是要生出双手来将面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他颇为觉着有意思,嘴角微微勾起,丰神俊朗中透着点邪气,有神的双眼微闭时露出的不是满足而是探究。如此诱人的美味面前有人居然只是动手,小小地表示一下兴趣,却没有她当年在那位所谓的师傅身上和后来她所收集的小吃身上所见的沉迷,这可让宜华不甘心。更何况还有香雪凝脂相助,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冷傲多久。

好胜的人往往不是败给对手的,是自己做套把自己束缚死。现在的宜华应该就是这个状态。她觉得是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是自己落败在十根修长的指头下,像乞怜的小狗一样望着眼前衣冠不乱的人,她要的不是有些凉意几根手指,而是她逼供过的几个女人给她描述过的滚烫之物。可是他却好整以暇地开口了,仿佛有问不问的问题,她都乖乖地回答了,希望他好奇心之后是别的。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震惊:“襄阳侯居然还真是看重你这个弟子,连香雪凝脂这种看家东西都给了你。”

“这东西是我师傅给我的。”

“你师傅是谁?”

“破魂剑石涛。”

“这是他告诉你的?”

“当然。”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以何为生?行走江湖打家劫舍?”

宜华无力地摇摇头,他确实没有说过,按理说她自从打理家族生意早已历练得颇有见地,却从未想过这一点。也许他始终是一个她本能极力回避的存在,从来不曾愿意去多想他的事。在他出现之初,她总是慌乱地疲于应付他的需索和吸血,而后这几年她紧张于是否能够通过他对她武功修习的检测,是否会被惩罚。最近担心的又是他是否真的放手,他是否介意她那些宠物。此时她才细细回想,从他第一次出现,他的衣着虽然是黑灰偏多,但都是极好的面料,无论是黑夜还是什么时候出现,都是干干净净的,带着价格不菲的熏香味。

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并不知道所谓破魂剑石涛就是襄阳侯高世涛。襄阳侯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祖上曾经是随太祖西征的功臣,太祖便以其祖籍为名赐襄阳侯,并在襄阳赐建侯府和祠堂。其后世子孙也在军中效力,在京城也有御赐的襄阳侯府,数代功勋世家。先帝时因躲避党争,前一代的襄阳侯以边关无战事,高堂无人照顾为由自请交出军权,解甲归田回家侍奉高龄老母。其后便专心于自己的产业经营,并用召集其退役的一些部众设立了永安镖局。到了高世涛父亲这一代永安镖局的分号已经遍布关西,关中,两湖和京畿道。

高世涛从小就跟着父亲和镖行的镖师在江湖历练,一次奇遇让他成为了武当派的弟子,由于天资过人,且高家原有武功的基础,十四岁时高世涛就以剑术成名于江湖,闯出了破魂剑的名头。但是高世涛的世家子弟背景和孤僻的性格,使得他在江湖是一个相对神秘的存在。因为介入一些事件和高世涛怪异的处事方式,永安镖局也在他手上变成一股有着神秘色彩的势力。他们到底有什么倾向,有什么目的,因为没有跟他现在忙碌的事拉上直接的关系,所以没有仔细地查过。

新杰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高世涛会盯上他,他体内的香雪凝脂的药力躁动得有些难以压制,他必须尽快脱身。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香雪凝脂对你自身有害?”

“有,但是若配以依兰醇香就会解除,只是耗一些精血而已。”

“你服过依兰醇香了?”

“是。”

“剩下的在哪里?”

她虽然已经迷离,但是还没有完全迷糊,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无奈,本来不想伤害她,却不得不制住她某些穴位,让她真正进入迷糊状态。取出依兰醇香之后,他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外面,轻吹口哨,一道白影飘来,躬身行礼:“主子有何吩咐。”

“好好侍候里面的郡主。”

白影身形一顿,无奈地点点头,向屋中走去。

而这位主子说完便匆匆冲出去,跳上马背,向唐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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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日短,天黑的早,尚未吃完饭天就黑尽了。唐庄三少的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就连周围巡逻的侍卫都自觉降低自己的动静。自从三少入秋以来返回唐庄之后,这院子中的变化他们比谁都清楚。只是他们训练有素,极守规矩,彼此之间从不议论。

今日少爷回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已经开始流鼻血,回来就直接冲进药房给自己配药。三少爷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这种事情自然有人飞报给她老人家。要说三少爷真是聪明人,知道瞒不住祖母,有人会去报信,所以直接交代他们告诉老太太他并非中毒,只是中了襄阳侯高家的香雪凝脂。新杰一边交代一边暗骂前辈的襄阳侯夫人,没事调制这种阴损的药干嘛。管不住男人就下药,而且还让这种药流出江湖,前任的襄阳侯作为男人也够憋屈的。

这香雪凝脂在江湖上有名不仅是因为襄阳侯被夫人下药,还被襄阳侯夫人作为礼物送给闺中好友。当时的侯夫人还是常驻京中的,她的闺中好友大多是达官显贵的夫人,故而被下药的对象都是京中名人,一时间在圈子里传开之后,侯夫人凭空多了不少闺中至交。贵夫人们突然发现贤良淑德都是浮云,包容丈夫纳妾找女人都是不得已的下策,还是侯夫人这样处理痛快。

众人一时之间心意相通,放下贤淑的面纱,将妒忌放在桌面,成为知己。那一代的侯夫人在京中是一个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相助襄阳侯在京中权贵交往手段淋漓圆滑。那个时候陈碧颜刚刚嫁到唐家不久,也随唐文在京中,她有时怀疑襄阳侯夫人如此行事是襄阳侯默许的,甚至是他窜托的,这夫妻二人是故意将这药流出,成为襄阳侯夫人笼络人的手段。当时先帝地位不稳,朝中各种暗流汹涌,襄阳侯府寻求各方平衡,以求自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陈碧颜很欣赏侯夫人的一点是在配药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有人宁可用药来解毒也不愿屈从夫人,所以配药的时候花了心思,让人服了解药可以解除欲望,却要周身刺痛难当两个时辰。这种惩戒手法虽然有些幼稚,但也不失赤子意气用事的本性。

听闻孙儿居然中了这药回来,只让人来通知她这个祖母,也没让人去寻莲儿,便知他是爱惜她。但是祖母总是疼爱自己孩子的,更何况莲儿就在身侧,当然要告诉她孙儿对她的爱惜之心,便将药性解释给她听。这丫头如何肯让孙儿受苦,当然主动去当解药。做祖母的当然就做好安排下人侍候的事儿就好。

众位侍卫见少爷气血翻涌地回来,他们都是在江湖上历练过,因为诸多原因才选择在唐庄落脚的,一看也都知道这男人碰上了啥事儿,笑都只能憋在肚子里,无声无息地加强警戒守护着。

新杰将莲儿脚上几个穴位插着的最后几根银针收入针袋,便赶紧奉上药茶给她。

平常日子里自己控制不住都觉着心疼她,何况今天这种搓摩,她哪里受的住,事后行针调理自然是少不了的。莲儿喝完药茶,又用清水漱了口,才算歇了口气,无力地靠回软枕,禁不住抱怨:“这当年的襄阳侯夫人到底什么人呐,居然配这么猛的药,不仅自己身板儿要硬朗无比,耐力出众,这么折腾男人难道想自己的夫君耗死?”她是第一次听说这奇怪的药,虽然当时老太太跟她说了药性猛烈,即使服用依兰醇香也会对她损伤极大,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真正开始之后她才真正知道什么事药性猛烈,平常日子里那么疼惜爱护她的人完全不受控地攻城略地几个时辰。其间老太太派曲妈妈和刘妈妈送进几次调养的粥水进来,若不是她每每觉得自己将灯干油尽无法继续,羞涩如她岂会让人进屋侍候。这过去的一天一夜只能用风魔二字来形容。

“自然是想襄阳侯耗尽了精力没有力气找别人。不过她配出这药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说道这里便知道不妥,赶紧住口,,好在莲儿此刻在想别的也没与他计较。

“虽然说来可笑,但是也是这个理。只是不知道当年这襄阳侯夫妇把这私密事宣扬得人人皆知,又在京城贵妇圈中散布到底有什么图谋,过了很多年了,估计很难查了。”

“那老黄历倒是没有什么了,无非是控制人,从襄阳侯到她相交的各家夫人,让人言听计从,我只是好奇的是高世涛看上了宜华什么,不仅教她武功还给她这药,明显宜华今日所谓是他授意,他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就算定你一定会折在宜华手中?”她玩味地看着他,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风流浪子,美人当前自然不放过。

他会心一笑,她了解他。今天即便不是因为有了她,他也不会用宜华解毒。在这方面他不仅厌恶这种手段,而且十分谨慎,就怕人家有后招。出了这种事,去乐坊艺馆找个相熟的人解决了就好,绝不会在宜华那里冒险。

“若是你出手,我一定会折在你手中。”他不失时机地打趣她。

“需要我对谁出手吗?”打趣谁都会,换来的自然是他佯怒的咬牙切齿。

“你先前说高世涛过去几年都在采宜华的血练功?”

“对高世涛我一直觉得很疑惑。我虽然没有直接跟他交过手,但是听交手过的人叙述,总觉得他武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即便他是武当传人,要达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破魂的地步还差得远。而高家原本的武功大多出自战场杀敌的搏击术,在军中看着英武,在江湖中跟高手相比还是相去甚远。而无论高家的武功还是武当的练功方式都不需要人血,他的功夫必然还有别的根源。”

“他想让宜华控制你的目的是什么?”

“宜华说她不知道,这也很正常,只是师父让弟子做事,不用解释。”

“也许是想让我服从他命令做什么吧!”

“也许是想让你跟美丽的郡主共度良宵之后,耗尽了精力,无力反抗的时候采你的血练功?或者干脆吃了你?”

“你说什么?”

“我是说到时候你没有精力对付他”

“不是,你说吃了我?”这吃当然有很多种解释,情人之间就更为暧昧,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他想到的不是鲜血淋淋的被吃,而是另一种意思。他回想起上一次见到高世涛的场景,他微微伤感充满水雾的眼睛,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若他不知道那是襄阳侯,他会以为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没抓住。

“你在想什么?”

“我说不清,你说高世涛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癖好?你是说断袖?”

“他有侯夫人,但是至今无子嗣。”

“如此看来却有可能。”

“是否高家的武功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若是他们家祖传的功夫有问题,他父亲,他爷爷怎么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似乎也想到了:“也许他们都是,所以上一辈的侯爷和侯夫人的关系就更显得古怪了。”

“前辈襄阳侯夫人什么来历,如何会配出这种药来?是她自己配的?”

“应该是她自己配的。前任襄阳侯夫人出自扬州府号称仙医刘家。”

“就是那个治病看人,率用险招,但是确实能救人性命的刘家?”

“是的,相传刘家除了挑病人,治病手段奇特之外,祖上还擅长治疗不孕之症。祖上曾经有好几位前朝太医,专门在宫中侍候后宫的子嗣之事。因为大家同在江南,跟陈家彼此有些意气相争,倒是也没有正面冲突。陈家毕竟不屑于做这些事。只是听祖母偶尔提过年轻时她和太后都跟这位刘家的嫡出小姐有过交道。具体的还是要问她老人家。”

襄阳侯夫人刘芝芝,呵呵,陈碧颜想起往事觉着很可笑。以为已经久远的事情,居然还是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刘芝芝也曾经算是她姐姐陈碧画的朋友,她们一起从江南嫁到京城,曾经在同一条上京的船上共度半个月。陈碧画年轻的时候还是有血性和热情的,还以为自己交了一个朋友,岂知终有一天变为仇视她伤害她的人。如今陈碧颜理解姐姐的心情,在她眼中,刘芝芝就是一个路人。而这个人的孙子让人对新杰动手,将主意打到她最中意的孙子身上,这事跟刘芝芝有关吗?还是只是小辈之间的恩仇。

这两个孩子的能力和聪慧都高于常人,陈碧颜决定将尘封的往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一起参详。

卷II-4 你情我愿(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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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涛端着茶杯看着窗外漆黑的花园很久都没有动。梦影已经将宜华的事详详细细报告给他。但是主子没有发话,梦影说完之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等待。

一杯茶在他手中由烫转凉,慢慢送到唇边觉着有了寒意。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在桌上。梦影的心里有些微痛,她看不得主子难过。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她希望能为他做事,为他分忧。当初他功力不够受血魄之气折磨时,她和如蝶一直侍候在他身边,每一次血气翻转带来三到四天四肢百骸蚀骨之痛都会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似乎每一次生命都走到了尽头,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找到了纯阴之血。于是她自愿去到宜华身边,为主子守护这枚解药。

是的,宜华在她眼里就是主子的解药和练气的气炉而已。如今主子血魄神功已经顺利到了第四重,已经不需要宜华了,她很想回到主子身边,但是主子说她还有用,让她一直守着。这一次宜华套取唐家三少失败,希望她已经没用了,这样她就可以回来守护主子。那样一个情绪化的笨女人不配她服侍。

“还有十天就是满月之日,告诉宜华,在这十天之内,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将这只嗜阳蛊埋入唐新杰的体内,否则我就收回放她自由的承诺,将她那些小白脸都做成花肥给熊婶种花。”宜华那丫头这两年太嚣张了,虽然他已经不用她了,但是她居然找了不下十个小男人却在他面前只字不提,以为他是瞎子。

梦影听到熊婶的花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些年主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很多各种各样要命的虫子,熊婶也是跟着这些虫子一起来的,她所用的花肥都是活人,将虫子养在活人身上,虫以人为食,熊婶的院子里充满了恶臭和残破的肢体。她相信主子现在递给她的这个盒子里装的所谓嗜阳蛊也肯定是熊婶养出来的一种。

主子的性格她或多或少了解,若是宜华办不好,她这个监督执行的人是不是也会被主子丢去做花肥呢?想着脑后发凉,她战战兢兢地说:“主子,我觉得这事儿宜华没那个能力,你要是当日看见唐少爷如何玩弄她于掌骨之间,然后厌弃地将她丢给两个侍卫的情景就知道,只怕今后她都难有机会靠近唐少爷了。”

“这个是宜华的事,不用你替她操心。她原先是为那人动了心,所以显得笨。庄郡王家的宜华郡主可是商场上独当一面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旦她不为情所困,她就会聪明起来。你只管交给她去做就好。”

高世涛并没有回头,却仿佛读透了她:“你不用那么紧张,这个嗜阳蛊对女人不感兴趣。女人拿在手上它就像一小片腊梅花瓣,一动不动的。去吧,让她住进时间。”

梦影无奈,只得悄无声息地离开。

高世涛仍然没有动,静静地站在窗前想着那个风轻云淡,万事不入眼的高傲男人。坊间都传说他好色风流,不求上进,花天酒地,为唐家后辈中最无用的一个。若是真的,他怎么会放过宜华那种美食,能从香雪凝脂下逃走的男人怎会是不堪之人。

他还记得当年在京城第一次见到他,他在一群京中贵胄子弟的酒宴上低调淡然,安静地坐在竹林旁的石桌边,唇角微微上扬地听着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们不知天高地厚地胡吹乱侃。由于特殊的身份,高世涛从幼年就开始被培训如何观察人,驾驭人。他必须要洞悉周围人的所有,很早的时候,出于对父亲的失望,祖父就将侯府的势力越过父亲交到他手上,他拥有遍布全国的耳目,故而他比在场的其他人都清楚,那个安静英俊的少年,在同龄人上不知蒹葭之事,不懂生计的时候,就开始默默地建立着自己的生意,培养着自己的实力。

晚风吹起他的墨发扫过他因常年在外奔波被晒成淡棕色的脸颊,他随意地将头发拨向脑后,微微抬起头闭眼迎着和煦的夏风,一脸的满足和欣慰。淡棕色的脸微侧,棱角分明的五官衬出一张脸仿佛能工巧匠的雕琢出来的精品。他第一次觉得男人也能用美来形容。风也将单薄的杭绸夏衣贴紧在他身上,隐现着结实的肌肉,刚毅宽厚的肩仿佛能支撑一切。在那一瞬间,高世涛有些恍然。他产生一种幻觉,希望自己是柔若无骨的女子,卸下身上沉重的负担,靠在他那坚实的胸前,环绕着他窄细的腰,跟他一起沐浴在微风中享受这一刻的闲适。继而他又为自己这种幻觉感到懊恼甚至羞怯,不敢去到他身边跟他说话。

其后每一次看到他,或是慵懒或是幽默,偶尔神采奕奕,无论哪一种,都是那么有魅力。而这些影像反反复复出现梦里的时候,他只是告诉自己,因为这是一个有魅力的人。他有太多的责任和痛苦要负担,让他没有精力多想别的。

他的属下都知道宜华是他的药炉,他用她的血解毒,用她的身体练气。属下们都因为他对宜华的处理方式而觉着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不用她了,可以放她自由,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对那具身体还有些兴趣,随着功力冲破第二层,进入第三层,他对那件事的想法就只是练功。冲破第四层之后,他就彻底没有了兴趣,无论她如何美艳,如何挑逗,他不运动功力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他曾经以为是因为看多了麻木了,换了别的女人,他也没有兴趣。

他答应放她自由,是因为她有脑子,有郡主头衔和庄郡王府。他刚刚放她自由之初就亲眼见过她的放肆,可是他对那画面没有任何感觉,反而是半年前在京城月华轩看到那个人,他身边环绕着两个妖艳的女人,他有一种将那两个女人撕碎的冲动。之后他还真是那么做了,将一个女人毁容丢进了尼姑庵,一个丢上了去两湖道的军饷车。京中人世繁杂,过客匆匆,突然失踪了一个光禄寺主簿的千金,一个兵部侍郎的妹子出家为尼,人们热议了几天后就被别的新事件掩盖了。如今没有人再提起,而那个人他是否知道这两个笨女人的命运就是因为他对她们笑得太和蔼而改变的呢?!

虽然后面很多事实证明了那人当时的微笑只是对着自己店里的客户,但是那两个笨女人还是有价值的,至少验证了他自己的心。从那以后高世涛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去跟踪他打探他,原本只是想弄清楚他的所有实力,他的喜好他的弱点,以便能出手拿下那人。他曾经想过,若有一天大业能成,他会将那人护在羽翼之下,不再让他有作为唐门庶子的苦恼,不会让人看不起,他会给他最体面尊贵的生活。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年多来,在跟踪探测那人上他居然折损了相当多的人手。越是神秘就越是牵动着他,让他无法停手。当所有的蛛丝马迹汇聚在他和他的谋士们面前的时候,一个大胆的猜测被高世涛最欣赏的司马穆敏提出来,那个人不是表面上的太子客卿,而是掌控那个诸方追逐较力的暗中势力的首脑。

若是他们的推测没有错,他需要那人成为他的膀臂,他愿意和他并肩站在高处分享驾驭这一切。

当初交代宜华拿下那人的时候,他很纠结,若是宜华得手,他们便能控制那人和他掌控的势力,成为他的臣下。对他予取予求就随他心意,然而内心高世涛又不愿意。在他内心深处,那是他想依靠的人,想把最好的一切和他分享的人,岂能让他和今后将匍匐在他脚下的下人牵扯苟且。

自从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冷静梳理各种因素,确认所有的变化来自于他修习的血魄神功。这神功出自高家祖辈,但是并不是每一代都修习,有时隔一代,有时隔几代,父亲就是其中那不愿修习的一辈。想明白之后,他并不抱怨传授给他神功的祖父,或者说老襄阳侯。人各有命吧,这也许就是他和那人的缘分。自从想明白之后,他就让熊婶专门为他培养了几对嗜阳蛊。

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和他亲密相处,不用等到大业功成那么遥远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极好,迅速地搓着双手,他有点等不及看到他俊美的容颜,期待着他明媚阳光般的笑容。愉快地遐想良久之后,他招来了他的亲随左勇:“三件事,启用我们在咸阳的甲字号人手,全力辅助宜华最近在咸阳的行动;将青山园重新整修所有帐缦器具全部换新的,东西全部要选素色,只用白和蓝两色;通知越城那边,看好高凌墨,让裴新去岭南带出高先生,赶往洛阳。”

左勇一头雾水,前一个和后一个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重新整修青山园,而且还指定要那两种颜色。可是主子是不可以乱问的,无论心里怎么想,他此刻都只能去办事。同时他又有点小兴奋,主子终于要出手了。他原本被老侯爷安排跟在高世涛的父亲高同身边的。他从十一岁起就陪着高同化名为高栋在外历练,老侯爷本来指望侯爷能够做大事,那么他们这些身边人也能鸡犬升天。可是高同在外面遇到现在的夫人之后便放弃了这些。小侯爷三岁之后,老侯爷又将他安排在这小主子身边,等了多少年了,这事终于启动了,他觉着终于有了盼头了。他突然想到这事儿是不是应该通知老侯爷,老主子盼了这么多年,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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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侯府中,老侯夫人刘芝芝看着丈夫那激动的表情觉得恶心,但此刻又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涛儿成事之前她还需要这个老家伙。她一边听着老头儿没完没了地絮叨,一边在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上抹着雪蛤油膏子,心情颇为愉快。这一生,她终于有机会要将她最厌恶的女人陈碧画踩在脚下了。陈碧画这个毁了她一生幸福,偷窃了她皇后宝座的女人,等她的涛儿登上那尊贵位置的时候,她一定要让她尝尽她所受的各种苦。

看着老妻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说话,神态中隐隐透着蔑视,老襄阳侯心中的怒火噌噌燃烧,他此刻还不能带出来。毕竟他还要靠着这个女人走向权势的顶峰。当年娶她并养下她肚子中的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的憋屈,在高栋身上经历了一次失望之后,他差点杀了这个女人,现在涛儿终于又燃起了他的希望,他可不想忍了三十几年,在最后生出事情来。

他谦卑地握着刘芝芝的手:“夫人,洛阳那边我已经安排下了,只要高先生一到,北边和西边就会动作,我们也该启程去洛阳了。”

刘芝芝心里泛出一点恶心,这个男人这些年虽然不找别的女人,要让她满足都是靠着药,完事之后飞快逃逸去前院,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前院养的那些英俊壮硕的随从和谋士是拿来做什么的。自从十年前她想明白之后在身边养了几个清秀的侍卫之后,她就连药都省了。他和她现在就只是共谋大事的伙伴,若不是他手上捏着先帝的圣旨,掌控着襄阳侯府在先帝协助下培养起来的一部分势力,她早就将他除去了。这个卑微恶劣的男人哪里能及得上她心中那个人半毫。

当年覃哥哥是那样的神采飞扬,贵气天成。他们在江南携手出游时,路上惹来多少人羡慕的眼光。因他天生有寒症,不发作是如常人一般,甚至比常人神勇,但发作时浑身冰冷惧寒酸痛无力,虽然性命无忧,但颇为痛苦。且大部分都是在冬季夜晚,没有任何先兆。发作之后宫人要通过已经落匙的层层宫门传太医来查看,也非常不便,且拖延很久。覃哥哥当初告诉她祖皇后和他自己都想寻一位医药世家的女子贴身侍候,没准这些医药世家能够研究出配方根治他的毛病。刘家自称仙医世家,刘芝芝自信祖皇和祖后定会看中她的背景,相信覃哥哥给她的许诺,若她进京选秀女,必会求得祖后恩准,让她入主覃哥哥的皇子府。刘家的家主也不是天真稚子,女儿请求入京选秀,必然要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刘家给人治病疗伤方式虽然怪异,有时候药引和炼药方式或许在外人看来过于不仁,但是世人往往都看重自己的命,宫中贵人更是如此。故而宫中太医院也有刘家的弟子,朝中重臣也有曾经受过刘家恩惠的。家主发出指令,弟子和下人们多方奔走打听,确实了刘芝芝的说法。且有多名诰命妇人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场合将刘家,刘芝芝和她的医术聪慧人品大肆夸张,并从祖后身边的么么那里确认了若是见了人还觉得顺眼,老人家愿意选刘芝芝为媳的消息。朝中重臣也颇为看好这位祖后唯一的嫡子,且只能看重他。祖后的手段,早就让后宫资质聪慧和善的皇子不是病入膏肓,就是早已意外仙去,留下的都是不堪入目或是有把柄有污点的,或是纨绔荒唐的,放荡不羁嗜色无度的。

终于在一番忙碌筹划之后,打点好了宫里的一切,做足了功夫,才将刘芝芝的名字报入秀女行列。思念着覃哥哥的刘芝芝在家绣了几个月的嫁衣之后,终于登上了北去京城的楼船。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天空有点灰蒙,让她出门的时候觉得心里有些压抑。但是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覃哥哥了,且父亲已经为她铺好了路,打点了各个关节,她又觉得心安下来。靠近码头的时候,她看到码头上停泊着几只楼船,其中有一艘雕梁画栋,一看就比周围的楼船做工精细用料考究。她心中便是一喜,覃哥哥真是看重她,她去信让覃哥哥派船来接她,一则在家乡显着她的地位和美好的将来,一则也是想再次确认覃哥哥对她的看重。虽然她心智成熟,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尚未经历世事的女孩,如今踏出这一步,心中难免惶惑不安。如今看覃哥哥真的不负所望,她心中一阵狂喜。只见那华丽的船舷上站着清一色的护卫,各个神态肃穆,仿佛在恭候主人上船。

她以为自己的马车会停在那艘楼船的踏板处,岂止却中途改向,去到了北边一艘看着极为普通的船旁边,虽然上面也有人影走动,也有些类似护卫的人伸出头来张望,但是既无气势亦无规矩。她心中顿时觉得失落,同时觉着有些愤怒。这扬州城里,即便是知府的家眷也不比她高贵,要知道刘家在朝中结交的都是天子近臣。无论官商,扬州城里的尊贵头一份儿都是在刘家,不知道那个不开眼的,居然弄这么漂亮一艘船和一票整齐的侍卫,偏偏在她约了城中几位贵家小姐来送行的码头出现,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这口气她如何能忍,立马打发身边的丫头去查问是哪家不长眼的,敢如此在扬州码头招摇。居然敢将刘小姐比下去,不知道他们还想不想安稳度过今日,或是是否还有能力健健康康地离开这个水域。人派出去的同时,她已经盘算好了,就是小惩一下,也要让他们知道出门不愿太招摇,没事儿不要给刘家其他的姐妹添堵。去打听的人还没回来,她就已经想出了几个让对方出丑的法子,还把要用的药都拿出来了,只待那个去探看丫头回来,就将人撒出去。刚才出门的时候大哥说了,他还有些东西没装完,但是怕误了吉时,所以让她先上船,在船上慢慢歇着等。既然如此,她正好消遣。

只可惜回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十分泄气,因为对方不是普通人,也非扬州本地人,而是从杭城过来,路过的陈家的船。船上是他家嫡出小姐,由其兄长护送,到京城待嫁的。据说身为户部尚书的陈家大老爷,在京中给他女儿寻了一门好亲事。因陈家老太太喜欢热闹,又不喜欢上京,所以陈家长房的子女都在江南随着祖母长大,如今要发嫁了,入京也算正常。据说对方是一个高门子弟,但是因为陈家不愿意张扬,对外都没有告知准姑爷的消息。但是大家都在猜测是祖后娘家侄儿,兵部尚书木将军家的嫡长子。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这木将军最近出入陈府频繁,连祖皇后都召见了陈夫人询问嫡女的情况。

在刘家眼里,陈家就是一个讨厌的存在,明明世代行医,却不安心于医馆好好看病收徒,反而开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书院。书院中收罗了江南不少才俊,这些人在里面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方方面面都有涉猎。历年来,书院出了不少才子,入京赴试不仅及第的颇多,而且出了不少状元,探花和榜眼。多年的经营,在朝中为陈家织起了一片安适的云彩。在江南,求上门去想进书院的人如过江之鲫,谁都想搭上这条陈家的大船,能得到朝中位高权重的同门庇护提携。书院中也有一个医术馆,给那些天资聪慧,在研究其他学问之外有精力的弟子和那些无心仕途爱好医术的弟子修习医术。这些人出道之后,不仅在江南其他医家的气势都比了下去,在宫中京中更是独占鳌头。同行总是冤家,不管陈家眼里如何看待刘家,反正刘家人眼中陈家就是仇敌。虽然表面上大家互不往来,在场面上遇到也能恭谨相待,但是刘家人早就教导子弟,但凡能打击陈家书院出来的人,绝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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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回禀的丫头以为自家小姐要发怒或是指摘陈家太过张扬之时,却在她家小姐的脸上看到了奇异的笑容。

刘家的家主能放心让刘芝芝进宫,且又上上下下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当然不止是看中了覃皇子对她的情义,更是因为刘家的小姐中,刘芝芝是最有天分和心机的。老谋深算的刘家长辈自然知道男欢女爱只能是个引子,总有刘芝芝够手段够聪明才能在那种地方站稳脚跟,才能为刘家谋福利。男人的宠爱都是不长久的,更何况是皇子,若是某天荣登大宝三宫六院更是诱惑层出不穷。

刘芝芝此刻是要入京,而不是在江南跟人赛医技,她需要竞争但是覃哥哥身边那些可能出现的各家高门贵女。陈家在朝中和京城根深蒂固,若是能放下彼此间的隔阂,在遥远的京城,作为同乡往来,相互有个照应,没准哪天还真能用上陈家的势力。陈氏嫡女越是高调,也是奢华的嫁船,就越说明男方高贵。若真是如传说中是木公子,与陈氏交往就能以另外的途径攀上宫中皇后,为她即将参加的选秀和入主覃哥哥的皇子府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于是当晚刘芝芝便主动拜访了陈家的楼船,送上了一些珍贵物品做见面礼。而陈碧画也十分谦和地接待了她。第二天两家各自开船往京城而去,晚间都在同一处停泊打尖,二位小姐更是相互拜访。只是三天通过落雾滩的时候,刘家的船因船工失误撞上了暗礁,偏了方向,继而大量进水,被冲去江心搁浅在江中的沙洲上,附近虽然有船工可以来救援,却没有大的码头市镇,也没有可以马上替换的船只。陈家的船从后面上来,见此情况,就将刘芝芝和她的人接到了陈家的船上。就此二人朝夕相处,一起看书下棋抚琴吟诗,显得十分融洽。

她当时满心以为自己的交友计划很成功,只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陈碧画算计了。她后来才想起陈碧画听见她说要进宫选秀只是拿着茶杯盖拨弄茶叶的手略微停了一下。在相熟之后,她问陈碧画和木公子的亲事,她只是笑而不答。而当她热心地提到覃皇子是,陈碧画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只是很快又归于平静。这些都是她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只是后面想起来都觉得此事不妥。人家当时就是把她当一个仇敌一个笑话看。可怜她还诚心诚意地想讨好她。那个虚伪的女人,当年就那样将她玩弄于掌股之间。

甚至进京之后,她们在京中的一些聚会相遇,那时陈碧画的婚期将近,陈碧画都没有向她透露半句。后来她进宫选秀,已经进入最后一轮之后,在宫中一条小径边听见宫人私下议论祖后已经为覃皇子定下来皇子正妃,听说新的皇子妃不仅容颜端庄秀丽,且医术得自世代真传,帝后都非常满意,覃皇子更是在那年早春时节前往江南亲自相看过,十分满意。她原先还以为宫女们是在说她,回想着早春时节二人携手同游江南的旖旎风光,她不自觉地微笑,也没有注意宫女后面的话。

一夜春梦仍是那良人与她相携,甜美的梦直到选秀之后圣旨落下,将她赐予襄阳侯府世子为世子妃方才被惊醒。那时方知宫女所说的医药世家是陈家而非刘家。但是早春时陪伴在覃皇子身边的是她刘芝芝,而非陈碧画。那皇子相看的,回来禀报的也应该是她,而非陈碧画。她原先并未觉着陈家和刘家有多大的仇恨,只是同行相欺而已。但是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恨。她觉着是陈碧画探听到了风声,到京城之后通过陈家的势力抢走了她的覃哥哥。

她从未想过,当年覃皇子也许真是去江南相看陈家嫡女,只是无聊之中有倒贴的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她也从未想过,对大位不可能放手的覃皇子怎么会不想用婚姻增加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在朝还是在江南,陈家的弟子门生是多么庞大的一个体系,谁拥有陈家的支持,谁就赢得了众多朝臣和江湖实力的支持。而这已经足够庞大的陈家,还与唐家成为姻亲,聚拢了更多的江湖和商人。这些是刘家永远都没有的。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问过当年的覃皇子真相是否跟她猜测的相同,她坚信原因就是她所想的,所以她真心地爱着覃皇子,为他甚至不惜赔上整个襄阳侯府。她唯一恨的就是陈碧画,那个抢了覃哥哥,却又不珍惜他的女人。这个女人让她恨,也让她鄙视,因为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得到过丈夫的喜爱。她那高贵无比的夫君,在登上宝座之后弃之如敝履,在她面前和刘芝芝欢好。她每每想起陈碧画那惨白的脸色,她就狂笑不已。

多少个夜晚,她留宿皇家别院,陈碧画敢怒不敢言,襄阳侯更是窝窝囊囊地闭门不出,见到她回府仿佛如蒙大赦。非但不敢查问,还唯恐她不熨贴,百般小心侍候。这个恶心的男人自然也因为自己的伏低做小,换来了襄阳侯府的最大利益。如今她的涛儿终于要成大事了,她想想就十分兴奋。

“洛阳那边准备好了吗?等高先生一到,咱们就给陈家姐妹送一份大礼。”

“好了,除了平安货栈那两个被他们控制的人,其他暗桩都安然无恙。咱们大部分在那边的人都是赁的唐家的产业,早就让人在衙门补了各种备案。

想到那是自己的痴傻,她就想将陈碧画碎尸万段。

洛阳城西晒麦坡依山傍水,除了风景秀丽,还有很多士绅大户的农庄。其中一座有最多地和最大麦面作坊的庄子,名为持麦庄,属于洛阳首富郭家。郭家从太祖爷那个时候起就是皇商,郭老太爷如今是郭家第十七代掌门家主。这持麦庄是郭家的发家之地,郭家将祠堂和祭田都设在这里。历代家主都会或多或少地扩大它的规模。周围但凡有邻居出让,郭家一般都会收进来。多代努力之后,持麦庄圈进了晒麦坡四成的地,驾车要一个时辰才能横穿。

虽然郭家这些年大笔的进账都来自做皇商的生意,但是郭家老太爷还是非常在意持麦庄。生意会起起落落,朝政也会随时变化。郭家的生意虽然大,但是随时都可能因为朝中的人际变化而变化。然而祭田宗祠是不受影响的,若有意外,这里是郭家子弟立命的根本。郭家原本是庄户人家,再怎么发达都不能丢了根本。这一点郭老太爷十分佩服他的邻居。

在持麦庄东南角有一条溪水叫翡翠溪,隔溪相望有一个掩映在竹林中的庄子,翡翠庄。从外面可见庄中苍翠欲滴,竹林环绕着常青树种,将庄子大部分掩盖起来。外面能看到的部分和溪边的水地里很多地方都搭着棚子或是架子,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唐家以药行出发家,无论宫中是否有太后支持,军中是否有唐家儿郎坐镇,这祖传的药业都没有丢。百年大家族能在风风雨雨中站稳,都有一个不可动摇的根基。其他的营生有就是锦上添花,没有家族子弟也有立足根本。所以这些年,翡翠庄一直是由唐门嫡系的百草堂总店精心经营,庄头直接听命于咸阳唐家,咸阳的主持家族生意的人也常来巡视,而外人很少有机会进入一探虚实。除了踏实,唐家的人还很谦和内敛,从不张扬,即便是年青一代,也很出众。这几十年来,郭老太爷也只有几次机会看到唐家主事的人,而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看到唐家大少爷新天,每次唐大少都会执晚辈礼客气地跟他打个招呼,完全没有普通贵族族子弟那种高傲。而且听说这位大少爷除了打理生意,能文能武。唐家其他子弟听说无论在军中还是文官,都很出众。

郭老太爷一直教诲家族中年青人要守礼稳重谦让,不过他心里却明白大多数人都只是听听罢了,阳奉阴违的多,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郭家到了皇商就止步了,族中弟子少有向学,虽有几个忙着家族生意的,但是吃闲饭的更多。

翡翠庄和持麦庄东北角相邻的金浪庄和鹿嘴庄,嘉禾庄都是咸阳唐家的产业,只不过那里是普通的农庄,由唐家在洛阳的人打理。最小的嘉禾庄只有靠山的旱地和后面的山林,更是租给了别人。据说是一个秩仕的四品官,老家太偏远也无亲人,嘉禾庄离城不远,有颇为清静,正可以修身养性。因为当年在京城和唐家家主唐文走得近,便托了人情向唐家租了这里闲住。

卷二-5 你情我愿(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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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西晒麦坡依山傍水,除了风景秀丽,还有很多士绅大户的农庄。其中一座有最多地和最大麦面作坊的庄子,名为持麦庄,属于洛阳首富郭家。郭家从太祖爷那个时候起就是皇商,郭老太爷如今是郭家第十七代掌门家主。这持麦庄是郭家的发家之地,郭家将祠堂和祭田都设在这里。历代家主都会或多或少地扩大它的规模。周围但凡有邻居出让,郭家一般都会收进来。多代努力之后,持麦庄圈进了晒麦坡四成的地,驾车要一个时辰才能横穿。

虽然郭家这些年大笔的进账都来自做皇商的生意,但是郭家老太爷还是非常在意持麦庄。生意会起起落落,朝政也会随时变化。郭家的生意虽然大,但是随时都可能因为朝中的人际变化而变化。然而祭田宗祠是不受影响的,若有意外,这里是郭家子弟立命的根本。郭家原本是庄户人家,再怎么发达都不能丢了根本。这一点郭老太爷十分佩服他的邻居。

在持麦庄东南角有一条溪水叫翡翠溪,隔溪相望有一个掩映在竹林中的庄子,翡翠庄。从外面可见庄中苍翠欲滴,竹林环绕着常青树种,将庄子大部分掩盖起来。外面能看到的部分和溪边的水地里很多地方都搭着棚子或是架子,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唐家以药行出发家,无论宫中是否有太后支持,军中是否有唐家儿郎坐镇,这祖传的药业都没有丢。百年大家族能在风风雨雨中站稳,都有一个不可动摇的根基。其他的营生有就是锦上添花,没有家族子弟也有立足根本。所以这些年,翡翠庄一直是由唐门嫡系的百草堂总店精心经营,庄头直接听命于咸阳唐家,咸阳的主持家族生意的人也常来巡视,而外人很少有机会进入一探虚实。除了踏实,唐家的人还很谦和内敛,从不张扬,即便是年青一代,也很出众。这几十年来,郭老太爷也只有几次机会看到唐家主事的人,而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看到唐家大少爷新天,每次唐大少都会执晚辈礼客气地跟他打个招呼,完全没有普通贵族族子弟那种高傲。而且听说这位大少爷除了打理生意,能文能武。唐家其他子弟听说无论在军中还是文官,都很出众。

郭老太爷一直教诲家族中年青人要守礼稳重谦让,不过他心里却明白大多数人都只是听听罢了,阳奉阴违的多,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郭家到了皇商就止步了,族中弟子少有向学,虽有几个忙着家族生意的,但是吃闲饭的更多,每一代家主都想要给商人的外衣上套一件华丽的耕读传家的外衣,到了他这一辈也不例外。订立族规,给族学请好的师傅,然而效果都不好。郭氏在晒麦坡庞大,连着在附近的半山镇上算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族中时不时有子弟在镇上耀武扬威,欺行霸市,为此他颇为伤脑筋。故而他就更乐于研究邻居,比如传说中对弟子严格,文武双修的家学,家族子弟自小学会动手打理自己的生活,少爷身边不放丫鬟等等。唐家人太过低调,从来不对外解说炫耀这些,他就只能从旁人的诉说中找到影子。越是这样,他就对唐家的运作越好奇,更想弄明白很多疑问。然而他同唐家非亲非故,又拉不下脸来问唐家的人。这几天他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跟唐家的关系缓和。族中曾有长老提过联姻,毕竟姻亲是最容易拉近的一种方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唐家的门庭太高,且不说唐家是否看得上,想着自己的骨肉为了家族去到那种地方被人低看,他心里就堵得慌,只能想别的法子。

翡翠庄和持麦庄东北角相邻的金浪庄和鹿嘴庄,嘉禾庄都是咸阳唐家的产业,只不过那里是普通的农庄,由唐家在洛阳的人打理。最小的嘉禾庄只有靠山的旱地和后面的山林,更是租给了别人。据说是一个秩仕的四品官,老家太偏远也无亲人,嘉禾庄离城不远,又颇为清静,正可以修身养性。因为当年在京城和唐家家主唐文走得近,便托了人情向唐家租了这里闲住。

按理说这样一户人家,若不与四邻来往也无可厚非,毕竟周围都是庄家户,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庄园,也很少有主子住在这里,都是下人在打理生计。人家曾经是四品高官,无需和这些乡下人来往。只是这位秩仕的工部侍郎似乎闲不住,这庄子被他租下之后添了不少营生。据说这位侍郎大人在工部是从底层的制艺开始的,对于各种铁匠石器工艺不仅熟悉而且非常热爱,故而散秩下来之后闲不住,常常在家琢磨各种制艺。所以庄子里的下人经常也出来采购各种原料,据说供大人做各种试制。而这位大人不在官位之后还开始经商,常年在本地采购大量的麦子,说是运往不产麦子的西南,换回那边各种好木料,做成各种家具,在洛阳城中设店售卖。

这些事情郭老太爷都是听下人说道,原也没有多想,直到这几天临时想着看账本,才发现自家的麦子也有一部分卖给了嘉禾庄的住客。今年因为雨水少,麦子收成并不好,十里八乡的麦田减产近四成,麦子的价格自然比往年走高两成。很多买家都转向别的地方收粮。然而古怪的是嘉禾庄的客人不仅按照前年的量按照市价收了麦子,管事刚刚还告诉他,今年还多收了两成。按理说这么高的价格,对方应该走平,甚至少进不进才是对的。毕竟价格高出这么多,商人辛苦不就是为了赚中间的差价吗?而下人们说最近拉铁器来的车也特别多,怎么看都不像是尝试简单的制艺。他派人跟踪查询,发现这些麦子都没有去西南,而是去到了河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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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瓦堡寨唐庄,唐家老太太正饶有兴趣地听着号称中州第一皇商郭家的家主郭老太爷讲述他对唐门子弟教养的敬佩。虽然唐家的生意在洛阳和京畿道和郭家有不少往来,但是都是下面的掌柜们把握自行处理,两家的主子之间却没有往来。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郭氏族中子弟大多数如今都已经养坏了,虽然不至于横行乡里或是做什么违法犯科之事,但是也是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儿乐的多。”郭老太爷说到此脸有点羞红,“老朽自早些年就开始教导督促族中子弟要好好念书上进。岂知这些孩子都阳奉阴违,有些不肯跟他们一起荒废时光的人倒尔被这些不争气的给排挤打压,为了自保,有的默默地离开家族另谋生路,有的求到老朽面前。虽然族中过问,让这些孩子好过一些,但是毕竟族中风气涣散,连族学都请不到好师傅。”

如此家丑,放在第一次见面的外人面前,郭老太爷自然面上要放着不自在。在商场多年,他当然知道自己个儿姿态放得越低,越容易被对方接受。自己此来不仅是想结交唐家,而且正如他所说,郭氏一族已经从里面烂了,而郭氏内部各种利益纠葛盘根错节,自他父亲起家主的位置就每况愈下,在郭父晚年,由于恋栈,诸事不肯撒手,而又偏偏耳根子软,听信那几个小人谗言,废弃了祖上很多规矩,做出了不少错事。虽然郭父归西之后他多方努力保住了掌家的位置,没有让那些个小人得逞,但很多陋习积弊已经积重难返,让他这个掌家人也无从下手。这几年虽然他理顺了一些方面,在族中也建立了一些威望,但是那些人留下的一些势力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靠自己连根拔起。他前思后想筹谋这么久,放下所有自尊来到唐门,就是想借唐门这他山之石。

“按理说这是郭家的家丑,本不当拿到台面上来说,也更不能拿来扰了尊贵的老夫人。”唐文的夫人,唐岚的母亲,是有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的,自然尊贵。“但是老朽也是走投无路,一则想着咱们在洛阳是邻居,再则当年在江南行走跑生意时和夫人的兄长,陈府三爷颇为投契,也算得上至交好友,故而今儿才敢来登门打扰,还望夫人看在兄长的面上容忍老朽无状一回。”

“郭老爷子说笑了,且不说您是三哥的好友,即便只是咱们在洛阳的邻居,那也是应该多多走动的,只怪我这些年操持家务,少有出门,先夫在时又忙于为朝廷平定边城少有在家,儿孙们也是忙着军中事务的多,在家照看生意的就那几个笨的,做事儿慢,每天放下勺子就弄灶的,都没空抬头跟人打招呼,也是我老婆子没想周到,让他们去洛阳时拜望您。”

“老夫人客气了,我来拜望您才是真的,哪里敢劳动府上公子们。”郭老爷子说得特别真诚,收起了商人应酬的虚伪:“若是唐家几位公子都算笨的,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他们那么年轻,这几年就将生意打理得如此之好,简直让小老儿羡慕。不仅能干,而且各位公子人品更是出众,这中州地界谁不知道唐家的公子们都能干正直。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老朽若是年轻几十岁,若是女子,无论如何都会求着父母将我嫁入唐家。”

“郭老,郭大掌柜的,您这不是寒碜我吗?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孙儿,到现在还有几个光棍儿的。都是老婆子我不好,太纵着他们,随他们的意一定要挑自己相中的女子。这不都拖过了说亲的年纪,好人家的女儿早被人定完了。老爷子若真是有好的姑娘可千万看在我三哥的份上,不要藏私。”

陈碧颜虽然没见过郭老太爷,但是百花堂和百草堂都不是吃素的,和自家一大片精贵药材药圑院子紧邻,甚至可以说是包围了自家精药庄子的郭家,作为家主,她哪能不把他了解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人家是天朝第一皇商。她也自然知道郭老太爷身边在意着的,想要选个好婆家的,就是今天跟着他来的这个少女,郭老太爷的嫡孙女郭楓函。这孩子看着很有灵气,只是不知道脾气如何。是否合适,或是配给哪个孙儿,她都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只是这郭家很怪,平常富商家大多都会把一些女儿加入官宦人家,或是看好那些文人学子,在他们尚未出仕之前资助他们,将女儿嫁给他们,等到这些人功成名就之时,在官场上也能帮助商贾,将生意做大。当然也有赌错了压错宝,赔上了身家性命的。而郭家从不招惹这些士子文人,多数把女儿低嫁到小门小户或是中等人家,然后帮着女婿家里把生计做大,让自家女儿在婆家腰杆挺得直直的。即便是家里爹娘兄弟不争气的,也秉承家族的这个信念,虽然没有荣华富贵,但求嫁出去的女儿日子能过的快活。

从这一点来讲,陈碧颜非常欣赏他们。这天朝上下,举目一望这种世家望族的女儿几乎都是被当作工具当作砝码,为着家族的利益出嫁。能这样爱护家里的女儿的人家,无论那些父兄如何纨绔,至少人性中善良的一面还是存在的。

如今郭家带上未婚的孙女儿来到儿孙众多的唐家,难道真是想求一桩婚事?怎么看这里的古怪很多。唐家的门楣显然比商户的郭家高了不止一分半分,除了老二和老四几个娶妻生子,其他超过一半都飘着,但是这几个大部分都不是在军中,就是最近因为秋狩立功而得了皇上御赐的官职。按照郭家不嫁官人,不嫁高门的原则,也不能选在这几个里面。这表面上看着能有可能的就是现在陪着自己在这里见客的新杰。她正在狐疑中,只听郭家老太爷又开口说:“前面已经跟老夫人讲过在下仰慕府上各位公子教养得好。这女儿出嫁,到了婆家也是相夫教子。只可惜我郭氏一族表面看着红火,但是这几年于子弟教化上太过欠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论本心,老朽确实羡慕有女子能嫁入唐门的人家。但是自家这烂船有几斤钉倒是清楚的,只怕我那些个孙女儿嫁过来不是两家结亲,反而因为笨拙惹出事来,就成了结仇。老朽思忖再三,今儿舔着脸过来,想求老夫人一件事,能准许我这对孙儿孙女儿进唐门的家学修习几年。”

这要求说来也不算什么,唐家家学里有很多都不是唐门子弟。但也是很难处,因为这些弟子大多是瓦堡寨的乡民或是唐家子弟在军中袍泽遗孤,这两者都不是一般人想来就来的。若是开了先例,且别说远的地方,就是这十里八乡,咸阳城周围仰慕唐家的人都有可能将孩子送到这里来,到时候收谁不收谁,这就难处了,怎么说唐家在这里不能把本土乡亲都得罪完了。陈碧颜只是略一沉吟,这成了精的郭老太爷就已经接了话:“老朽自然理解老夫人为难之处,但是老朽为了儿孙,少不得厚着脸相求,让这两个孩子寄名在江南陈家书院名下,在唐家家学受教,将江南对于我们来说太远了,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幼,我人老了就想看着儿孙围绕。他们在咸阳好歹每个月还能回家两天,若是去了江南就难了。”

江南陈家书院不但有名,且对入选弟子十分挑剔。以郭老太爷与陈三爷的交情,推荐子弟入学并非难事。且郭老太爷从众多郭氏子弟中挑出来的弟子,也定是家族中的佼佼者。

“郭老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唐家家学自然恭候二位。说实话,这俩孩子看着都是聪明伶俐的,即便不看三哥的面子,只要郭老舍得,我都想让他们去试一试。但是有些话还是要先告知,想来郭老已经知道唐家的家学除了念书,还有习武习医,比一般书院辛苦,况且武艺一道全看个人体质和我唐家武功路数是否相符,他们是否真的合适,是否喜欢,只有他们去了才知道。而且最终是否能进精修院也是看个人心性和缘分。但是我能保证我们的夫子和师傅绝不会因为是寄名来的弟子而小看了他们。”

“老太太这话说的,若是他们资质不够,学不出来,那是他们的命,绝不会有疑心。不过老朽倒是很期待啊,若是他们能合了书院的要求,真是希望他们出来能有唐家各位一半就好了。且不说唐家的直系子弟,就是跟唐家交往的好友,都是一等一能干的人,不说别的,就是在洛阳租了咱们嘉禾庄的客人,今年这等行情,都能潇洒地收购咱们手上那么多麦子,这得多少本钱啊。这位大人才刚刚秩仕几年啊,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不止是粮食,就是那为了自己玩儿玩儿制艺,买进的生铁木炭都够在咱们持麦坡铺上一层了。”

老江湖,陈碧颜和新杰一听就知道郭老爷子此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一等一的能干人。这郭老太爷可真可谓心思灵动,结交唐家以仰慕的姿态开始,但是也以友人的姿态进一步表示诚意。这嘉禾庄虽然已经租给别人,但那也是唐家的地方。万一有什么问题,外人自然会怀疑唐家有问题,出租给人只是一个幌子。若是唐家牵涉其中,这所牵连的人就广了,从前朝到后宫,从江北到江南,从朝堂到江湖。

外书房中的灯连着几夜没有熄。自从送走郭老爷子之后,新杰新原就在陈碧颜授命之下和莲儿接手了洛阳的事务。唐家关西道甘南道京畿道多路人马进入了高级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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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向来后知后觉的唐太太,这次却特别警觉,敏感地察觉到在自己儿子不在唐门坐镇时,那个庶子居然在大动干戈,拿下了洛阳百草堂的人不说,还在其他几个地方动手。她觉得这太卑鄙了。她不能放任,否则儿子回来什么都晚了。在给她通风报信的婆子陪同下,闯入了外书房。

她满以为会看到的是唐庄下人都在对着那个野种献媚,等着他吩咐行事。可是她进来的时候这里异常安静,门口站着精卫,但是因为她是唐家的太太,没有人阻拦她,一路进到里面,却见只有白家那个丫头坐在偌大的书桌后面翻看着手中的几张纸,而唐家百草堂的两位大帐房和几位管事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周围的椅子上,看到唐太太进来虽然有些诧异,但是都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恭谨地行礼。而站在书桌旁站着一位黑衣人,态度冷漠,看到唐太太进来只是微微低头算是行了礼,又看了她一眼,又无声无息地看向桌面,这个冷漠的男人唐太太黎氏平常日子里是很怕看到他的,他就是百草堂总堂的精卫总领葛斌。黎氏总觉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杀神。这些年嫁到唐家,她极为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粗人,尤以这个葛斌为甚。而这些人原先对新嫁娘的她,看在主子的份上还有一分尊敬,多年高傲和无视让这些侍卫对这位脑子不是那么灵光,还总是不断制造问题的主母产生了厌烦,对她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双方便更是隔膜丛生。

而唐家的生计除了药店,还有各种客栈货运,进进出出的除了那些坐堂的大夫看着文雅一些,其他人在黎氏的眼中都是粗人或者低下之辈,如何值得她这个侯府出来的嫡出小姐看上一眼。她当年出嫁时父亲反复跟她说过,唐门的实力不只是军中那些将领,看重的也不仅仅是唐岚在朝廷的官衔。唐家在江湖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父亲看重唐家,当年不让她嫁入京中功勋世家,而一定要来唐门最重要的原因。可惜二十几年来,她一直不喜欢,无法融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这几年新天和新野在家族生意中的地位有目共睹,父亲也看得很清楚,感叹终于将她没做到的事情圆满了。一切都按照父亲规划的发展,她也觉着自己在唐家因为儿子们,自己越发舒心了。哪知道那个野种回来不久就搞出这么多事来。洛阳的几个掌柜和管事家里都求到她面前了,他们都告诉她再不出手,等新天回来这一切就都完了。而此时看到百草堂的人对那个孤女如此恭顺,她更是觉得一头火呼呼在燃烧。看到唐太太进来莲儿有点意外,这么多年来,黎氏因为不喜欢,几乎不踏足唐门的生意,不插手百草堂事务。她协助老太太打理百草堂唐太太也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此刻黎氏的表情显然极为不满她出现在这里。虽说自己行得正不怕人说什么,但是这几年自己确实靠着唐门庇护,她不愿意惹事,主要不愿老太太因为自己而跟自己的媳妇之间闹的不愉快。虽然她早就知道这婆媳之间只是维持着表面功夫,彼此都不喜欢,但是能不惹事,就尽量避免。

此刻她便更是放低态度恭谨地给黎氏行礼问候。

唐太太傲慢地走过去,莲儿微微侧身让过她,她便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葛斌不禁微微皱眉。这几天的事务都是十分紧急的,自己的人都还在外面忙着,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的,都是跟了他多年的手下,他心里对这些人的在意远远高过这位二吊子的主母。根本不管黎氏是否已经占了主位,让人上茶,他直接无视,便开口对莲儿说:“如果白姑娘没有其他要提点的事情,我就先照咱们刚才商量的去安排了。周管事和李管事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发吧。”

闻言,站在一旁的百草堂的两位管事也学着葛斌的样子,跟黎氏微微弯腰,算是简单行礼之后,便跟着葛斌匆匆转身走向门口。黎氏虽然人头不熟,但也知道洛阳那边的人都归到李管事手下,这一去自然和洛阳那边有关,都让他们定下了,自己还怎么说话。

“葛统领,你这是去哪里啊?带着两位管事去做什么?见了我也不说清楚就走,眼里还有我这个主母吗?”

“太太,事有轻重缓急,我没有时间给太太慢慢解释,庄子上的家务已经够太太忙的啦,这外面的事务,您如果有时间有兴趣,可以回了老太太,让她老人家指派了人来给您慢慢细说。”这话哽得黎氏差点一口气没匀过来。

“你怎么说话的,平常日子里这些事都是咱们大少爷管着,如今大少爷在京中领皇差不得空,咱们太太帮着过问一声也是常理。按理说大少爷不在,你们就应该遵从太太的意见,且不说你们平常”这王麽麽平常日子里在黎氏身边是得用的人,虽然唐家一切由老太太做主,但是县官不如县管,这管家的是唐太太,后宅中日常的围着她们转的都是各处管事的仆妇,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黎氏自己不理外务,手下的婆子更加插不上手。早先看着那些有男人或是父兄在外务上管事的媳妇儿和丫头们在老太太面前都很得脸,又听说唐家对能干的下人都优待,跟着爷们管生意的年底的分红更是比这咸阳城中普通商户一年都挣的多,让他们这些从伯爵府来的陪房羡慕得不得了。好容易熬到大少爷管事了,他们这些人才求着大少爷将自己家的孩子安排出去。也算大少爷照顾他们,给太太面子,都是些离家不大远,不吃苦,收益不错的地方,这洛阳就是一处,所以他们几家的孩子在洛阳就有好几个,从掌柜到管事,这些年都越发出息。这几天不知道三少爷得了什么势,居然就拿洛阳那边开刀,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的脸吗?虽然出事之后,她们几个家的小子的情况都还不清楚,没见到人,也没见到送信回来,但是这几天拿了洛阳那边的人是肯定的。虽然没打听到细节,但是他们几家人都肯定是三少爷要下大少爷的人,打太太的脸,那他们的子侄肯定会被包括在里面,所以这王家的巴不得黎氏出手。前一段儿因为三少爷救了黎氏,似乎有了对三少爷好一些的心,但是出了这事,他们这些人立马就来跟太太说,那三少爷救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本质还是黑心要夺大少爷的位子。黎氏是没有定数的人,心中早已听进去了,要不也不会来这外书房。既然已经出手了,他们几个商量了,就要做得更绝,让三少爷在太太这里永远没有翻转的机会,等老太太归西了,这唐家还不是太太说了算,再把三少爷清理出去,那就是他们几个的天下。所以今天她主动要跟着黎氏来外书房,她更是要帮着太太做场面,这样大少爷回来才会更记着她家的功劳。她正滑溜地想着如何骂得更有分量,让太太记得更清楚些,脸上却一阵痛,接着便觉得整个头脸都在痛。

“百草堂的外务还轮不到一个内院的婆子插嘴。”这时王婆子才看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深灰色紧身衣人,这是百草堂精卫的常服。说完这句话,对方并未停留,便跟着葛斌出去了。看样子是葛斌的护卫。

这一下不止是王婆子惊倒了,更是把黎氏气到了。敢情这唐家的精卫就没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一个精卫就敢对她身边的人随意动手。当真是她儿子不在,这些人就眼中没有她了?这野种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挑动下人对她身边的人动手。

“老三呢?”唐太太觉得自己的肺里一阵阵刺痛,说话有些喘气:“不是说三少爷百草堂事务吗?大白天的又上哪里偷懒去了?”

“太太,三少爷有要务,不知道太太找三少爷何事?”莲儿此时不得不说话。

本来那野种掌家,哪怕是临时的她都觉得肉疼,而此刻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孤女刚刚却恬不知耻地坐在主位上跟唐庄的大总管交代着事情。这种掌家权从她加入唐门就开始希求,但是唐老太太一直装糊涂,这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得到掌控反而被那个野丫头得了去。想起刚才百草堂那些属下对这个女人的恭谨态度,唐太太黎氏觉得这白家的丫头现在这幅风轻云淡的样子非常厌恶。更何况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帮助那个野种。黎氏真后悔早为什么没有把她给新天做了妾,如今想怎么捏死她都容易。

她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另一个婆子已经跳了出来:“三少爷能有什么要务,不是又到哪个花姑娘床上去了吧,然后让白姑娘给他顶岗。就他那种下三滥的人也配有正经事”

卷II-6你情我愿 (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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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从唐老太太的院子出来,看着天边天边的晚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唐太太和那些婆子带给她的烦恼抛诸脑后。这些年来她一直躲避着新天,除了不想嫁入唐门,也是因为他有这样一个母亲,虽然算不上多有心智,但是难缠且目光短浅。她原来的打算是不想嫁人,逼不得已非要嫁人的时候,她宁可选一个门户简单,哪怕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过安静平凡的日子。绝不想留在大宅门中钩心斗角。然而现在

想到现在她突然有点懊恼,有点失落了。这几年因为再次避难,她只想为老太太和唐家做事,以求报恩。将自己只是当作一个外人,故而对这里的人都温和有礼。在宫中多年的磨练和生死一线的经历,让她早就可以维持心性平和处变不惊。然而,今天她却出手打了那个婆子,只是因为她说话侮辱了他,在那个男人为了家族在外面冒险做事之时,那些阴暗的人却诋毁他。若这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也许只是鄙夷一下,不会上心,可被诋毁的偏偏是他,而她却失了平和,动了手。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动过气了。他居然让她失态。看来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

当初没有见过他时,她便知道他是历经花丛的老手。见面之初,她也看出他对她动了真心,她也知道对那个男人要求一心一意不现实。而自己本来就没有打算嫁人成家,便决定放纵自己一回,即便今后他爱淡情弛时,她只身离去,此生也算收获了一次情爱。哪怕从此后青灯古佛,或是只身漂泊行医,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便没有遗憾。

自从自己义无反顾地将自己交给他之后,她没有希求过他任何承诺,也没有奢想过长长久久的未来。何必用那些不现实的妄想来增加彼此的烦恼呢,好好珍惜彼此不多的相聚,这是她当初的打算,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做的。

然而今天自己的行为只能说明已经陷得太深,她不能再如此放任。若是再深下去只怕将来一天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之时,她无法真正放下,她需要警醒,将放出去的心收回来。也许快啦,就要过年了,他在京城是有大事要做的人,也许过完年他就该走了。而他和太太直接的不合,注定了他不会经常回来,时过境迁,到时候不用他说,她也明了彼此距离将像咸阳城和京城之间一样遥远。也许到了那时,她就可以真正放下了,再次回到原先的状态,做唐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侍女。若是这里不方便她再呆下去,她自然可以悄然离去,继续自己的医术修习,哪怕女扮男装去做一个游方郎中也能养活自己。

她轻轻挑起自己胸前的长发捋了一捋,然后抛向身后,仿佛将刚才的烦恼沮丧和莫名的情绪都抛出去,再做回一个平淡冷静的白姑娘。她刚刚离开唐老太太的院子,转过竹逸轩的竹林,就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老太太院门那边奔来。唐庄的下人向来训练有素,更何况大部分都有功夫在身,即便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很稳重,少有这样匆忙奔跑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回头一看,是老太太院中负责迎客给客人添加茶水的丫头紫烟,这丫头平时口齿伶俐,说话做事干净利落,为人率直,大家都喜欢她,她看见莲儿转头停下来,便赶着跟她说话:

“白姑娘,三少爷中了毒针,老太太让您赶紧过去救治。在老太太院里的西厢房。”

听了这话,莲儿早已将刚才想的要收回放出去的心的事情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提了裙子一路狂奔回老太太的院子。

徐铮非常内疚地看着新杰,若不是自己先前大意,就不会让对方得手,也不会让新杰因为救他,为他挡下暗器,不仅受了伤,且中了他从未见过毒。他偶尔抬头看着唐老太太,老太太此时非常平静,让他心里觉得好受了些。

陈碧颜这几年已经很久没有插手百草堂的事,也很近没有自动动手处理过伤患了。当年她可是高手,且因为唐家和姐姐的特殊身份,她曾经刻苦钻研过毒术和解药,这一生她曾经经手和处理的伤毒只怕不在宫中经年的老太医之下。即便如此,今天看着心爱的孙儿,她还是心惊且痛。痛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吃苦,而现在还因家族事务连累中毒,且看着他不断抽搐和沿着手臂不断想心脉扩散的黑气,他此刻身体的痛苦可想而知。惊的是她深知新杰的身手,这世上能够用武功伤他的人寥寥无几,而这次对方能够伤他,也不是对方武功有多高,而是这种武器。不管是惊还是痛,作为江湖老人,她很快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猜疑,迅速地取来药箱,将百灵草和一枚天清丸给孙儿服下。

当莲儿进来时,她已经将玄冰针和寒玉板备好。这套玄冰针是已经陪伴了她几十年了,这是当年楠哥和敬春姐在她临出嫁前给她的添妆。她不仅是陈家嫡女,深得陈家医术真传,且对楠哥和敬春姐在周氏家传医术上研习出来的独特的针法不仅颇有心得,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这对好友在她出嫁前将这医家的珍宝送给了她。自从莲儿来了唐门,她也悉心指导这孩子针法,再加上这孩子在宫中各种机缘修习的一些高深技法相符相称,如今早已出师,只怕这天下能出其右者已经少有。

“徐铮你运功将新杰体内的毒针逼到手肘处,莲儿会将毒针用玄冰针起出来。”陈碧颜指导着徐铮,她相信莲儿一定会做得好。

唐家这些年一直站在峰尖浪口,尽管他们一直想低调,一直想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是作为太后的强援,作为稳定朝中大局的一个角,在军中最有声誉的家族之一,他们很难真正过上平静的日子。而新杰又是太后姐姐和她双重选定的人,这位置有多关键,生家性命就有多大的风险,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可能有危险的降临。既然他接受了莲儿,那么这丫头就需要成为他身边最佳的伙伴和守护者。

徐铮虽然还在运动真气帮着新杰抵御毒气,逼出毒针,但是看着小师妹,眼中早已不止有着对妹妹的疼爱,此刻更多的是欣赏和崇拜。师父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妹妹出落得如此能干,简直就是一个医仙。就在他晃神欣赏着医仙的当口,突然觉得手底的肌肤烫手,新杰的呼吸也瞬间变得粗重急促。

“老太太,妹妹,这到底怎么了?”

“这是火焰草中毒。先前我们施针压制了它的热毒,但是刚刚起针的时候又激活了它。”陈碧颜耐心地解释。

“那可如何是好?”

“这火焰草虽然毒,但万物都有相生相克,从另一方面来说它也是难得的圣药。咱们只怕还要谢谢那些将天女散花针筒里的针都用毒浸过的人。它的热毒虽然可能让不懂药性的人强制亢奋,逐渐变得狂躁,气血紊乱,七窍出血而亡。但是若这火焰草配上适当温补药材,比如说金钱果,就会极大地提升功力。”陈碧颜伸手给孙儿诊脉之后终于安心了。此刻新杰虽然看着比刚才痛苦,但是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才有心思给徐铮慢慢解释。

“我记得祖父的手札里面有记录这个火焰草。他曾经在年轻时云游大漠时遇到过魔族的巫医,他们用火焰草辅以金钱果和其他的药物来给族中受伤的勇士恢复体力。”

“是的,当年楠哥不仅见证了这个奇效,还将火焰草金钱果和蔓絛这几样珍贵的药材带了回来。我和你祖父祖母曾经琢磨了很久各种药效配方,没想到今天我老婆子要亲眼见证当年我们鼓捣出来的药效。”

徐铮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明白那个意思是新杰肯定有救。

“只是不知道这火焰草怎么会流到外人手上?还是这些人从魔族得来的。”当年这些奇药移栽回来之后,只在陈家周家秘密栽种,陈碧颜嫁到关西时也带来一些,除此再没给过别人。周家被毁之后,秘密的药圃也被一把火烧尽。不知是周家出事时被人盗走,还是江南陈家出了问题。

“奶奶,现在咱们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个,阿杰要紧。”

“这是自然,等阿杰醒来之后咱们再查。现在先给他配药。只是可惜了,早知有今日之事,我应该早几年用药物和内力打通你的经脉修炼练莲台静坐,若是你能有三层的功力,如今就能帮着阿杰冲破阻碍功力进入第七层。若真是那样,天下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

“我现在一样可以助他。”

“傻孩子,他武功可以慢慢练,岂能为了这种事情让你去冒险。”

“虽然有些冒险,我觉得值得。何况有奶奶坐镇,一定能保我平安。”

陈碧颜很犹豫,她等了多年希望能看到她最得意的孙儿独步天下,但是她也舍不得莲儿冒险,在她心中这孩子也是自己的孙子。

“奶奶,我知道你担心莲儿,但是你也说过阿杰现在做的事风险很高。时时刻刻可能都有人算计他要他的命。多一分功力便会多一份生机。莲儿的命是大少爷小九和奶奶救下来的,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我成人后最幸福的时刻是阿杰给我的,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何况只是做一个养气炼药的药鼎。”

“但是若有差错不但你功力尽失,也会让阴寒之气侵入你体内,你应该知道阴寒之气过重对于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只要他好,我无所谓,更何况我相信百龄草和花红能够在奶奶手中物尽其用,保我平安。您应该知道这一期的花红果因为在开花之时我夹入了福桃花粉,性子柔和了很多,配药之时更容易驾驭。”

陈碧颜自然知道这些年这丫头坚持自己打理那药圃就是想让那些珍贵的药材药性能更上一层楼,这花红确实被驯化了很多,入药正是合适。“丫头,”陈碧颜眼中有些湿润,她握着莲儿的手,一时有些语塞。

“奶奶,咱们开始配药吧。就给丫头一次机会创造奇迹。”此时她早已忘了刚才被叫回来之前想的要放淡对此人的心。

“好。咱们现在开始配药。徐公子,你趁着现在的空挡赶紧去吃饭休息一会儿,等我们配好了药,还要麻烦徐公子过来守护在这院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唐家长房几位兄弟叔伯不是在京中就是现在还在外面忙碌。出了洛阳的事情,她不能完全相信家中的下人,此刻徐铮是最好的人选。“我要陪这两个孩子用药之后他们俩要在三十个时辰之内走过七十二个周天,在这期间不能中断,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否则有性命之忧。那些人既然手上有天女散花,绝不是普通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这天女散花是皇上近卫金梅左卫专有,怎会在洛阳出现。”莲儿总是想不明白。

“皇上的金梅左卫,”徐铮也惊呆了,他曾经在公主府做过侍卫长,自然知道金梅卫的重要,怎会随便出京。

“这天女散花总归二十五套,是金梅卫的专有配置。金梅卫以六人为一组,五人为花瓣,护住中间的花心。而花心这个人的职责是保护周围这些花瓣。若有人来袭,他们便如梅花般各组相互咬合,将皇上护在最中间的位置。花心之人的一项杀手锏便是这天女散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帝过世时,有五朵梅花居然离奇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十个人就是那失踪的五朵梅花。只是他们失踪这么多年,去做什么了呢?不管做什么,阿杰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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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氏此刻在屋子里觉着十分堵心,本来去寻那野种麻烦的,却碰上那丫头,还连带着被她动手打了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就碰上了老太太去看那个女人,最终落得老太太数落了自己一顿。想想她就是气。

“太太,居然三少爷回来了。”一个婆子跑进来小心地回道:“据说受了伤中了毒,不知道是否能保住性命。”

“此事当真?不是说老三武功超群吗?”

“千真万确,是他那个朋友送他回来的,进庄子的时候没有骑马,是他那个朋友守着他坐在车上,据说到了老太太院子门口是让人抬下来的,人已经晕迷不醒了。老太太还特地遣人将白家姑娘叫过去,此时正张罗着备汤水熬药呢!”

“不会是做戏吧?!”黎氏眯起了眼,“唐家的伤药,解毒药,救命丹丸在老太太院子里都是现成的,哪里用现制汤药。”

若说黎氏糊涂,此时又仿佛头脑很是好用,只是本来想见着太太高兴讨赏的婆子在肚子里骂了她十七八遍。平常日子里该聪明疑心的地方不动脑子,自己这千真万确的消息却怀疑来怀疑去,顿时心里就烦了,这种主子她也不用那么精心,混混就好,故而黎氏说什么她都听着,哼啊哈地应对着,将老太太发话,所有人不得靠近她的院落的事自动忽略不计了。

“咱们去看看老三,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嫡母,总要关心孩子的。”一众丫鬟仆妇听了这话心中那个鄙视只是不敢露出来。

一群人刚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周全家的急急忙忙从外面走进来,差点撞到前面引路的婆子。“你这老货,这么匆匆忙忙地干什么?”那婆子抱怨道。

周全家的也是黎氏从京城东亭伯府带来的陪房,她男人专管着黎氏陪嫁里的铺子,家里几个儿子也是托了新天,陆陆续续安排进了百草堂和平安货栈,老三和老四都在洛阳的平安货栈下面的铺子,她平常日子里帮黎氏料理发放各处丫头仆妇四季的衣裳被褥,若黎氏出门跟着拿东西侍候。平常这个点儿,她一般早就回家等着她男人去了,极少这个时候跑进来。

“老奴正准备家去呢,只是刚刚在门上听说三少爷被重伤抬回来了,特地来给太太报信儿的。”说罢紧张地低下头。

黎氏不疑有他,她院子里这些人都知道她不待见老三,虽然前段时间因为他救了她一命,她有点感激,想给他张罗亲事,但是随着他替代新天打理家务,她的怒火早就代替了感激。下人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来给她报个信儿,哄她开心,领个赏是很正常的。

“既然来了就先别家去了,跟着我去看看三少爷吧。没准儿需要添人手侍候,正好多个人搭把手呢。”黎氏一边走一边说,嘴角不由自主地挂着笑。

跟着她的人顿时后悔今儿怎么没早点散,碰上这倒霉事。太太所谓的侍候,无非是待会儿让他们在那里给人添堵。那可是老太太的院子,她老人家虽然不好把太太怎样,但是收拾他们个把下人,就跟踩死一个蚂蚁一样。周全家的更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她就不惦记着还在她当值房里的那几包银子了。那是还没有兑出去的给庄子里的丫头这个季度做衣服的银子,一百多两。她原来是想着怕今儿会出事,虽然是公中的银子,但是拿回家去,若是有什么意外,自己手边也能多出一百两。现在跟着太太去,只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徐铮坐在石榴居的客厅上,将随身的长剑放在桌上。这里属于唐老太太正院东南角的一个自成一格的小院落,原来是唐岚他们那一辈幼年时居住的地方,如今收拾出来作为老太太院子里的客房,偶尔来访的亲戚或是侯见老太太的儿孙们在这里歇个脚。徐铮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需要在唐家的地盘仗剑值守,对于大多数江湖人或是会武功的人来说,在唐门施展武功,无异于班门弄斧,然而今天唐老太太郑重交代他,显见得那不是一个过场和虚礼,是需要人值守。更何况唐庄护卫的三大统领和百草堂的精卫都被调集来暗中守候在四周。回想起那天女散花,他此时仍有些后怕。

刚刚从唐老太太的言语中他已经听出来,这天女散花的暗器不是普通人持有的,老太太不仅知道它出自皇宫,而且还能肯定是消失的那一组。而且料定这些人既然已经启动天女散花,必然不会放过他们,此时追杀过来是必然,这才让人给他拿来了这套金丝护甲和手套。那持有天女散花的人武功并不算高,只是那梅花绞杀阵式和暗器瞬间无孔不入地配合让人难于防范,先前也是因为他太轻敌才着了道。此刻有了护甲斗篷和手套,以他的武功,应对起来极为容易。

他仔细回忆着这几天他跟着新杰一起追踪洛阳那个可疑农庄租客的事,一切迹象证明,这些人是冲着京城中那把人人羡慕的龙椅而去的,但是前太子沂祥刚刚被俘不久,手下势力损失不少,短时间内哪里能聚集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而且上次逼宫,是生死一搏,沂祥自然会实力尽出,怎会隐藏这么多兵器和暗中杀手实力。虽然他们在那些人中发现了过去沂祥身边的高先生,但是其他人骨干之人年纪都不小了,也不是这几年在朝中出现过的人,比之沂祥或是其他皇子的年纪,也不像他们能网络得了的。他和新杰一路追查,一直疑惑这些人的主子到底是谁。一个能让高先生这种人听命的人,除了皇上,先帝还有谁?突然之间,他感受到一阵杀气逐渐增强,有三个武功高强的人带着十几个人正向这边而来。从脚步声他可以判断,这里面有一个人正是先前持有天女散花的人。

今日除了新杰受伤在此唐家所有的公子和唐岚都出外办事去了。显然对方是怕新杰和他已经查知了什么重要事情,跟踪而至,企图灭口。但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唐庄,显然是清楚知道男主子们不仅出门了,还带走了不少唐庄武功高强的护卫和精卫,庄子里人手不足。且能在地势复杂的唐庄中毫无停留地直奔老太太的居所,显然有内应。看来老太太是对的,这里的下人不能尽信。既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援手,他就只能背水一战,无论如何不能影响里面新杰的治疗。他刚刚已经让护卫统领带着人在外面结了他们训练已久的阵势,此刻外面逐渐响起的兵器声可以判断这阵势还是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他戴上金丝手套,拿起桌边的佩剑,淡然地走到外面。

夺命的梅花阵在没有天女散花的时候,此时的威力还不如唐庄侍卫的一个雁翅阵,一群人被阻挡在外面的大院门口,冷冷地看着走出来的徐铮。其他攻击人没有特殊的反应,还在和唐庄侍卫厮杀,那六个梅花阵的人看到他,迅速结成一朵黑色的梅花,向他转动过来。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那两个闯入洛阳山庄中秘密基地的男人绞杀,无论他们是谁,必须灭口。

花瓣转动着,绞杀着,即便刀剑碰到自己同来的同伴身上,踏着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停下来,只有一个字,杀,对着他们的目标转过去。这冷酷的一幕,不仅让唐庄的侍卫咋舌,就连跟他们一同来的杀手都胆颤,这可是所向披靡,不顾及同伴,真的是踏着同伴的尸身前行。他们第一次看到主人派出这组特别的人出来,以前这些神秘的梅花都是单独行动,即便在神秘山庄,他们见过这些人,但是从未见过他们特殊的训练和这种嗜杀的缴轮。

徐铮想着唐老太太先前的话,梅花再咬合得完整,也只是花。狂风摧花之时是不看它们在树上如何紧密地排在一起,无论花是否美丑狰狞,劲力购足,便只有花落泥泞。花心的那个人惊讶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徐铮,这个几个时辰前差点在他的天女散花暗器下丧身的男人在瞬间削掉了他四个花瓣,唯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一个还在。而这个男人不像刚刚杀人的样子,仿佛在花间惬意地赏着风景。而此时徐铮的心里还真是风景,不过不是花,而是烟波浩渺的南湖,当年他和新杰在南湖把酒论剑。新杰建议他将师门绝学的指天式和破风式逆转融合,他曾经在树林深处苦练多年,但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第一次出手就已经扫破了这难于应付的梅花。新杰那小子果然在武学上极有天赋,而唐老太太也真是见多识广,他对这对祖孙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梅花芯受惊呆立的功夫,其他的几位杀手正想趁院门空虚强攻进去,却见一个妇人带着一堆仆妇从院角转弯过来。黑衣杀手中的头目眼前一亮,迅速出手抓住了那贵妇。

黎氏有生以来最后悔的看热闹就是今天,此刻抓住她的黑衣人身上的寒气可比上一次那些在知府府上出现的叛匪强很多。上一次她只是众多人质中的一个,而且凭唐岚的位子,如果对方撕票,她也是最重要留到最后的一个。那些人还可以说是人,而这些人就仿佛从坟墓里走出来僵尸,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冰凉凉地渗着冷气。

“让开。”抓住黎氏的人冷冷地对守着院门的唐庄侍卫说。

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动,特别是那个统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同伴,仿佛他们是死人。

“我们只找正主,你们这些下人何必送死。”抓住黎氏的杀手再次说话,虽然他一生都不喜欢说话。

对方还是没动。此时倒是梅花芯动了,他只是觉得对方不动,是因为有徐铮在这里镇场子,对方有主心骨,对他们缺乏畏惧,所以他先除掉他。只是在他轻轻洒出满天花雨之时,一阵金光晃花了他的眼,他不知道是什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花雨过后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徐铮。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站着,而且那么淡定,不过也不需要明白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颈项一阵冰凉,随之而来的是这阵冰冷消失那一刻澎拜而出的鲜血。他记起宫中教头所说的,时刻保护好花瓣,失去了花瓣的花芯没有生存的意义。此刻他的生命也在随着花瓣的逝去而凋零。他很是不甘,他四岁进宫接受梅花金卫磨人的训练,十四岁带着他的梅花受先帝密旨雪藏,在暗无天日的地堡过了数不清的年头,如今他刚刚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此刻居然是最后一口,以后再没有机会。

扣住黎氏的杀手见到梅花的消亡,愣在当地没有反应,直到黎氏因喘不过气来挣扎才惊醒了他。此时他很庆幸刚刚抓了黎氏。他现在不是要进去为主子善后杀死知情者了,而是想办法迅速逃出唐庄,黎氏便是他最好的通行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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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几个杀手拉了黎氏从来路迅速退出,眼看就到刚刚来时路过的树林了,过了树林就是唐庄的围墙,围墙外是一条河,河上有船在等着他们。还有几步到树林,只觉一阵青草味铺面而来,瞬间个个都无力地倒下,惊奇地看着林间慢慢走出一个青衣蓝衫人。

等黎氏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迎面看到的是唐岚关心的目光。黎氏心中一颤,嫁给他几十年何时用这种眼光看过她,顿时倍觉受用。

“除了*,太太只是受了惊吓,喝点安神汤就没事的。”旁边秦流芳正在跟唐岚低语。

“有劳了。”唐岚收回目光,和蔼地跟秦流芳说着话,并起身陪他出去了。

看着他出去,黎氏心中又窜出火苗,跟一个管理药圃的下人需要这么客气吗?虽然她听说这个秦流芳是某个门派的重要人物,但是他在唐庄就是一个下人,唐岚是朝廷的二品将军,根本不需要跟这种人客气。显然刚才他是因为那野种害得她晕倒而歉疚,现在是找借口跟着一个下人离去。她越想越气,他心中只有那个贱女人和那个野种。因为他们,唐岚从来很少关注新天和新野,更对她这个正妻不理不睬。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最近是缺心眼儿了,居然为了他顺手救了一下自己开始想对那个孽种好了。只有他消失了,唐岚才能正眼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她慢慢地转动着手上的玛瑙镯子,想着那个神秘人的话。

看到莲儿平静地睡着了,虽然脸还有些酡红,但是气息平稳血流通畅,陈碧颜终于松了一口气。新杰此时正在收功平息,汗流如注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软垫外地上,地上早已经湿漉漉的一大片。陈碧颜此时心里没有刺客,没有叛逆,没有烦恼的朝政,有的只是要将新杰突破七层阻碍,功力进入第八层的喜悦,盘算着要将这消息告诉早年一起和她精心打造这孩子的晓晓,告诉姐姐和在江南时刻关注着孩子们的大哥二哥,当然也要告诉唐岚,岚儿虽然表面对这些孩子淡淡的,但是她知道他心里其实非常在意他们,尤其是新杰。二十六岁能踏入天云神功第八层,这在江湖上绝无仅有。除了这孩子的天资和用功外,玉家老焖儿的内功也是一大辅助,当然最重要的是莲儿冒着风险能通过玉台静功辅助他。当年她只是一时灵感,用陈氏医理探查各家内功时,觉察到唐门内功,玉台静坐和玉门内功的相辅相成之处,只是想在新杰身上尝试,没想到各种机缘巧合,让她终于成了。

姐姐要得是子孙的帝王千秋功业,她只是辅助她。这么多年,她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医术和武功。这也是她特别喜欢莲儿的原因,这孩子对医术的执着,弥补着她此生无法专注于医术修行的遗憾。如果慕楠哥和敬春姐天上有知,也会为这孩子骄傲的。她眼中溢出慈祥欣慰的光彩,对面的新杰为之一振。

“这孩子为你可是不计一切,你千万不能辜负她。”

“孙儿晓得。”

“我也累了,要回去休息,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让莲儿也静养两天,你千万不能累啃她。”

“奶奶,若是外人听见这话还以为我是外人,你是莲儿奶奶呢。”他打趣着,他当然心疼这个他深爱的女人,怎么会舍得折腾她。祖母这些年对他的付出他自然也了解,能博老人家开心一笑就好。

“臭小子!”陈碧颜佯装恼怒,随之也笑出来。

唐岚在院子门口等着老太太,毕竟儿媳妇在里面,他这个做公公的不便于进去,听见里面祖孙二人的对话,他不禁微微露出笑容。自从父亲失踪之后,母亲大部分心思都在这些孙辈身上,新杰虽然常年不在家,确实最懂老太太的,而莲儿那孩子,看来不止是他和妍妍的心愿,也是母亲的心愿。

“我听说那金卫梅花只接受皇上的调派。既然是先皇过世前消失,很大可能是先皇给了他们秘密的任务。”陈碧颜已经坐在正堂中端着茶跟唐岚讨论这次事件,虽然她其实很想回房去补补觉。

“母亲说得没错,在那个时期同时失踪的还有京畿卫车前左卫大将军和他手下的三千虎豹精兵。而这几天我们收到的消息,在甘南道附近出现了这些虎豹精兵的踪迹,消失二十年,突然出现且故意表明身份,显然是不怕朝廷追查。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和梅花一样,也许都是有先帝的特殊授命。现在只是故意引起各方关注,便于他们公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先帝的授命和目的,这都过去几十年了,无论他们当初授命做什么,只怕都时过境迁,仍是执迷不悟下去,恐怕要出事。梅花的唯一使命是保护皇上和皇室的人”陈碧颜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高先生在流放的路上失踪了。”唐岚也想不明白,梅花到底在保护谁。

“那个倔老头,也只忠于先皇。先皇皇室血脉。”陈碧颜自言自语,突然又抬起头:“除了宫里那几个,若说谁还有可能有皇室血脉,那就是刘芝芝,当年姐姐曾经怀疑过她,虽然先帝古怪癖好喜欢别人的已婚妇人,宫中曾经出现过好几个自荐枕席的无耻妇人,但是夫家得先帝特别庇护的只有襄阳侯,而先帝钦此的丹书铁卷更是这些女人中的独一份。

先帝在世时她常常独自居住在京中,襄阳侯则被先帝常年派出去各个潘国巡视,襄阳侯和那些靠出卖自己女人的卑劣之徒并无大的区别。奇怪的是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两年,二人突然奉旨返回襄阳侯封地常驻不得离开。表面看起来是失宠了,但是先帝却另外给襄阳侯旨意允许他自建五千的卫队,如此特例不得不让人起疑。当时大多数人的猜测是这是先帝给襄阳侯的补偿,也是希望自己大行之后襄阳侯能够自保。

先帝驾崩之后姐姐觉得为了打苍蝇脏了手不值得,并没有动任何一个这类女人和他们的家族,且襄阳侯这些年表面上也安分,只是襄阳侯嫡出长子早已经过世,下一任家主如无意外应该是他的嫡长孙,难道就是他?”

“如今皇上继位多年,国泰民安,他们即使有皇室血脉,又能怎样。”

“虽然不能翻出大浪,但是折腾一回总是可能的。如果说先皇给了他们什么特别的遗旨此事就更复杂了,指不定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又没了。”

“应该不会吧,江山传承岂能如此儿戏,仅凭遗旨就能传给宫外出生的尚未能验证血脉的人。”

“说这话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先帝的为人。对于他来说,他信任的人哪怕是给他砒霜他都不会起疑。江山朝廷对于他来说跟他每日的吃饭穿衣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在他幼稚的思维方式中,但凡和他的嫡妻见解相反的,就是对的,跟他的皇后作对的人都是好人。但凡有朝臣愿意献上自己女人的,就是忠臣,凡是规劝他的就是被他嫡妻皇后收买的敌人。他有生之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女人和跟皇后做对。可他并不知道,若不是他的皇后,他可能早就被外藩送来的女人毒死了,也可能在某些荒诞的场合被人杀死,更可能因为他的荒诞思维贻误军机而亡国。当初为了给他喜欢的礼部郎中的妻子打造玲琅车,曾经擅自让调用兵部给北方将士的被服费,若不是皇后及早发现只怕当年会冻死很多兵将。为了把一个被家族处罚去白衣庵修行的女人弄进宫,不惜让侍卫斩杀了庵堂中忠直的主持师太若不是皇后为了皇家脸面掩住这些事,他早就成为天下的笑柄,又怎能安享太陵中高贵的安宁。即便到最后驾崩,都是死在一个守备小妾的床上,若是让史记官知道,这史书都不知道要怎样写。”

唐岚虽然早年听说过一些先帝荒诞的事,但是总以为是市面上好事者浮夸出来,为了吸引听众的。他从来没有听母亲这样评说过。姨母在宫中几十年,母亲尽量避免嫌疑,即便让他们帮姨母做事,也没有任何自己的评说。此刻他听来并不好笑,而是后背发凉,真不知道先帝会留了什么给襄阳侯。

“如此说来遗旨或是传位诏书是有可能的。但是襄阳侯嫡子已经亡故,若是用世孙,似乎也不合理。”

“合理不合理都是人说的,这不是朝堂议事,那么有吸引力的位置,有点借口的都想冲上去,何况人家有遗旨。”

“那咱们就只能让他拿不出旨意来。”

“主意是好,只是并不容易,等新杰缓过来你们父子商量吧,即刻报给你姨母知道,早早防范,能兵不血刃解决最好。”

卷II-7 (VI)(中)

唐庄三少爷的院子,一个老道正在院中烹茶,一股沁人的幽香在院中暗暗漂浮着。周围几个从老太太院子里来的几个大丫头和刘妈妈都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细心地记忆着,将来好侍候主子。院子门口还站着各房的一些下人,因为没有得到允许,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进三少爷的院子。据说这位老道就是有名的蜀中医仙云德道长。道长不仅医术高明,且因自古茶药,故而道长对于品茶和配茶冲茶也是极为高明,调出的茶不但芳香四溢,且能根据人的体质不同,配出不同的养身疗病的配方。无论京中还是蜀中,不少公卿世家,高门显贵都以能请到云德道长演示茶艺和配茶为荣。

只是这老道脾气古怪,坚持好茶只赠有缘人,就更是一茶难求。然而说来也怪,新杰十一岁时无意碰上他,老道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虽然新杰只对他的医术敬仰佩服,并无拜师学艺的初衷,一路追着他,求着他入门。好说歹说这孩子算认了他做师傅,但是又不肯跟着云德回蜀山。云德没招,只能师傅就着徒弟,跟着他和晓晓四处游走,教授他技艺。估计这也算史上最奇葩的师徒之一。后来新杰开出青木茶舍,能够在京城和江南这些繁华之地很快站住脚,也跟他出师时创出的几款拼配的养身药茶有关。

这次云德想念自己这个小徒弟了,又得了消息知道他回到咸阳,便急急忙忙从蜀山赶来。正巧碰上徒儿和他心爱之人都受了伤,老道便顿时来了动力,发誓要用最短的时间将二人调养好。于是就住下来,打算每天照料着二人的汤药膳食。他来的当天就凭着感觉发现了秦六和莲儿种植的药铺中几款难得的珍品,便兴高采烈地尝试了一种神秘的配方,弄出一杯杯诱人的茶水,让人送到老太太和唐岚和各房主子那里显摆。勾引得庄子里人人心动,派出各自身边侍候的人过来学。

云德又从瓦罐里倒出一碗隔年的雪水,慢慢在手里酝着,等人送松枝过来,打算松枝送来之后将釜底换为松枝,再将雪水放入熬煮。

这时只见一个庄园里的仆妇抱着两捆干松枝进来。头低着,头上的头巾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将一捆放在桌边,一捆放在台面,然后低头走到云德面前,低着头,行了礼并没有说话,就想退下。

“你是哪个院里的?”云德突然开口:“这松枝是北山的?”

“小的只是负责西边院子洒扫的,刚刚经过老太太院门口的时候,林妈妈让在下去南边果园边的柴房取来送过来的,说是道长煎茶要用。”

院子里的婆子丫头都看了一眼这个人,觉着眼生,但是西边院子洒扫的人自从上次被袭击之后,有不少人还在养伤,临时从其他庄子上调了一些人过来顶班,他们这些人平时总在内院,不认识也很正常。

“唐门真是书香门第的雅致人家,随便一个洒扫上的人都能有一双如此秀气的手,而且平常日子里肯定常常写写画画,手腕都磨得比别处厉害。老道我真是大开眼界。而且是双手能画画写写,真是高人。这江湖中也不多见,不知道唐家怎么那么能耐能将江北妙手书生网罗到唐庄来做洒扫。”说罢,他捻捻自己的胡子,将刚才熬制的一勺茶汁撒在碳炉上,顿时一个竹叶混合着薄荷的清香四散开,掩盖了刚才送来的松枝味道。

那送松枝来的仆妇闻言急速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头阴毒地看着云德道长:“牛鼻子的眼力真是不错。只是你不在你的茅庐煮茶,跑来这里掺和什么?!”

“你不在江北作画跑来关西做什么?!”

“老道不修道,就别怪我不看在师叔祖份上今天将你一锅烩了。”既然被认出来,江北书生便掀开了脸上不舒服的伪装,脱去仆妇的外裙,利落地站在那里。

“就你那两把刷子?”

“哼哼,你以为这江湖上就一安观的医术和毒术厉害?我只是尊重师叔祖和师傅将我养大,论毒术,他们差太远了,更何况你这个每天在茶艺和杂七杂八的技艺上浪费精力和时间的蠢道士。”

“不就是在你拿来的松枝上涂了寄魂香吗?你以为用寄魂香碰上我这里的香茅就想困住这院中的人?”

“老道也算不是不学无术,能认出寄魂香,知道它和香茅草混合会让这里的人发疯。本来只要十吸就起效,可是老道不自量力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他们早就不知道吸进去多少,一刻钟之后,是否只是疯癫,我就不保证了,哈哈哈”

“你什么时候拜在蛇岛那些败类的门下了?”

“你不要轻蔑我蛇岛的李氏师父,他教我的东西远比你们几个老不羞的教我的有用得多。我那师傅那个老顽固,他就知道教我书画,师叔祖只知道教我医术,让我做一个穷书生穷郎中。”

“那蛇岛教你的东西有用?”

“当然,制毒疗毒的绝技让我能够得到贵人的青睐,让我能够娶美女为妻,有花不完的金银。跟着你们这些老不羞,我连好的酒楼都少有逛,更何况是荣华富贵。”

“不知道这么看重你制毒疗毒的又是哪个贵人?”

“这个你管不着,你只要知道我的贵人要今天这院子里的人的命,包括你这个牛鼻子老道。”

“就凭你?!”云德道长嗤之以鼻。

“师叔祖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这个因茶而荒废了武功的师门的软蛋。”说罢抽出两只判官笔。原来双手书生的笔不仅仅是写字的。与此同时,从唐庄东北角涌出了一波波的黑衣人向这边的小院袭来,其中赫然仍见一朵梅花。

莲儿此时脸上毫无血色,为了他大功练成,她已经熬尽了最后一分精血。新杰的左手一直按着她的大椎穴,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慢慢导入她体内,助她凝聚自己的真气将体内的寒毒逼出。虽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双方攻防激烈,他仍心无旁骛地运着功。让对方的暗桩看到他体虚的样子,本来就是诱敌之计,他们攻来是预料之中的事。既然他们想豪赌,他就陪他们玩。前几天太子特意派人送来了信物,便于他调动在关西的暗中力量,再加上唐家雄厚的实力,还有他手上不为人知的实力,对方想得了便宜去可不那么容易。只是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在运功的关键时刻发起攻击。

一朵黑色的梅花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外面的黑衣人太多,攻破重围的梅花又是如此彪悍,看到床上端坐运功的二人除了眼中闪过淡淡的了然,没有更多的表情。此时新杰和莲儿前后并排坐着,一丝黑血从她嘴里慢慢溢出。黑梅花在门前停下,通过被他们震碎的门看着里面的两个人。那个女人虽然嘴角溢着血,但是脸上安静祥和,带着丝丝的笑意,仿佛不是在死亡边缘挣扎,反而是沐浴在春风中的享受。他们看不清后面那个男人的脸,女人的青丝发髻遮去了他大部分面容,然而他鼓动的宽袖充分说明此时他正在运功,周身真气勃发,白色的衣袖托着他自己和那女人的墨发在空中飘舞,更加将女人的脸庞衬出绝美的色晕,就像空中漂浮的仙女,让人无法移眼。几十年来他们杀人无数,但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愣在当地。片刻过后花心之人才反应过来:“老夫人命令将这里的人全部绞杀。”

“不可以!”司马穆敏匆匆赶来,他心中暗骂自己,什么时候连唐庄的精卫都可以拦住他一阵,他曾经是江湖排名前二十以内的杀手,今天他们来了三百多人,但是没想到在庄子外就被新布下的烟雨阵折了将近百人,到了院外又被云德老道将计就计用江北书生的寄魂香加了其他的料,放翻了一大批人,除了黑梅花和他自己剩下的都被唐庄的精卫拦了下来,:“主子命令不可伤唐三少爷一根寒毛。”

“他可是太后的人,前几天在持麦坡不但伤了我们不少人,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绝不能放过他。”

“只能带他去主子那里,他到了主子那里无论以前看到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过了今天我们就要动身了,主子会将他带在身边。”

“将这样一个人带在身边?”

“他熟悉太子和太后,主子有很多事要询问他。唐公子,我家主子希望你能看清形势,辅佐他,大事告成之后,主子愿与你分享这一切,上一次主子”

“老夫人命令绞杀。”黑梅花心虽然只是奉命的护卫,但是在宫中从小耳濡目染,又经过经年的暗无天日的艰难日子,使得他的心思变得非常深沉,而日日提着脑袋过日子,也让他反应必须非常迅速。他及时打断了司马穆敏的蠢话。

“主子需要他了解很多京中的暗敌,我们只须拿下他送到主子那里。”

“我们只会杀人,不会抓人。”花心冷冷地说:“兄弟们,执行老夫人的绞杀令。”

“你们敢不听主子号令。”

“手执我们梅花黑石对牌的是老夫人,不是你主子。”

“你”

“各就各位”五片花瓣全神贯注,等待攻击命令。就在花心的杀字出口的刹那,花瓣便动了起来,向屋中迅速搅动,刚刚卷入门中,却又瞬间仿佛天女散花一般,花瓣和花心都从空中飘落,掉在门前院子里的砖地上。

“天宇神功?!”司马穆敏震惊地站在当地,他拼命回想着当年师傅告诉他的神功细节,比对着刚刚在眼前发生的一幕。师父说,这个世上天宇神功他只见人练到第三层,就是唐文老将军,但是他已经失踪多年。而刚刚三公子显示肯定不是第三层这么简单。要练到四层五层,这人就算从四岁开始修习,也需要三十年,而现在唐公子年方二十出头。看到陨落的花瓣,他不觉得今天来的所有人或是主子手下的任何人能超过他,并将他强行带到主子面前,那他如何能知道主子想跟他分享什么呢?且能潜心修炼到此的人,又真会在意这些吗?他决定提前自己的计划,离开主子,趁着还有口气,到外面去自在一段时间。

卷II-7(VII)(下)

你情我愿(vii)(下)分界线

唐庄以西二十里地的蟒山中,依山而建的一所庄园,三面环水,青灰色的房屋被水面上慢慢升起的雾气逐渐笼罩,只留下点点灯光从雾气中透出。月亮被云层挡住,连湖面上最后一片反射的白色月光都被吞噬进了黑暗中,萧索且万籁俱寂的冬夜更多了一分寒意。

高世涛披着白色的狐裘坐在园中的水榭里,凝视着面前的凤樵琴,久久没有动作。他身侧的婢女悄悄地打量着俊美的主子,迷失在主子那淡淡的忧伤中,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抚平他眉间淡淡的细纹,奉献自己的一切,只为博得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七岁起就跟在他身边侍候,十年了,他对她很和蔼温柔,不像对其他下人和属下那么冰冷严厉。她相信她在他的生活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声淡淡的叹息打破了这世界的宁静,婢女轻轻一颤从自己的遐想中醒悟过来,收射心神将心思藏起来,急忙走去旁边的茶炉为主子换上一杯热茶。

“多倒一杯吧,三公子会喜欢这梅雪幽兰的。”

听到主子如此吩咐,婢女有些意外,她虽然没有主子那么高强的功力,但是这些年在主子身边她算佼佼者,居然没有发现有人要来,这人的功夫已经太高。

“小襄阳侯果然武功过人。”随着醇厚的声音,婢女看见一位优雅如仙的男子已经坐到了主子对面。她以为主子已经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了,没想到对面这位优雅俊美和贵气皆能和主子相比。

“若不是你有意扫动这水榭上的稻草,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深夜前来,自然不能惊了小侯爷。”新杰温和地笑笑。

高世涛在这一瞬间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才略带抱怨地说道:“我早说过,不要叫我侯爷,叫我世涛或者信德。”

“草民不敢冒犯侯爷。”

“你当真要如此跟我见外吗?”

婢女突然觉得自己是否耳目有问题,主子是在跟唐家三少爷撒娇吗?不会,他那么伟岸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着一个男人撒娇。就在前几天,他还将他的新药奴中州第一世家林家的嫡女林欢儿收服,将彪悍骄横的林欢儿玩得七荤八素,吸尽了阴元。那天晚上是她轮班侍候的主子,虽然她对林欢儿充满了鄙夷,但是不得不说她是这几年主子的药奴中耐力最好的一个。即便如此,主子就是主子,随心所欲地掌控着她,不仅炼了药,也让林欢儿心甘情愿地供主子驱使,说服她父亲将中州生意每年的三成利双手奉给主子,以换来林欢儿将来的贵妃之位。她已经不记得主子这两年收服的第几个这种下贱女人了,为了将来能进宫为妃,奉上自己奉上家族供主子驱使。她鄙视她们,对这么优秀的男子除了动心,还想从他身上得到荣华富贵。但是不管怎么说,从这些女人身上也折射出,主子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每次看到他威猛无比的时候,她就崇拜得五体投地。这么一个男人,怎么会向另外一个男人撒娇?!她一定是看花眼了。一定是最近侍候多了主子炼药,看多了那些女人的下贱样子,刚刚迷糊了。

“在下本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普通人,对侯爷,对宫廷,对皇家,怎么都是一个外人。所以不是见外,而是守一个普通人的本分。”

“你这是想划清跟我的界限。”

“这只是一个事实。”

“好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同意改变这个事实,留在我身边。”

“侯爷身边不缺人,更不缺我这种粗人。”

“新杰,你如此通透,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新杰只是一个俗人,不可能通透。”

“是吗?如果上一次我没有送你火玉,你会这么快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形影不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寄情于她。”

“我和莲儿的事和别人无关。我爱上了她,自然愿意跟她形影不离。”

“这么多年了,唐三公子有过多少女人,她们哪一个不是你练气的工具?!你何曾用过心,偏偏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双手奉上火玉之后你便回咸阳当天就有中意的女人,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与不巧都与侯爷无关。小侯爷今天废了这么大力气,还损失了梅花,将我引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讨论我的未婚妻吧?!”

“你说呢?!”婢女听着觉得头皮发凉,难道自己又有幻觉,主子的眼中那是幽怨?

“阿杰,不要骗我,她只是你的工具是吗?”

“小侯爷,请叫我全名,阿杰只有我家里人能叫。我再说一遍,她不是工具,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的妻子,我将钟爱一生的人。而您今天居然派人去杀她。如果只是误会,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我希望小侯爷能明白,无论是谁伤害了她,我都不会手软。”

“她难道真的那么好?”

“我觉得好就行了,与外人无关。”

“好了,我们不说她了,你若喜欢,我随你。我可以答应以后再不派人去杀她,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你看这里,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我按照你的喜好让人制备的。若是你愿意,等我完成了家族大事,一切安定了,我也能在京城按照你的喜好再给你备上一处,无论在宫中还是宫外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待到大事平定,我愿与你共同携手站在云端俯瞰众生,和你共享一切。”

“共享一切?”新杰淡淡地笑笑,挑挑眉。“小侯爷应该知道我就是一个俗人,喜欢声色犬马,过平凡人的日子。能够有心爱的人陪着看看书,弹弹琴,喝杯清茶,时不时尝尝做男人的滋味,这日子足以。”

“从骨子里来说,我也喜欢这种日子。”高世涛眉间忧郁更重,“只是家族的期望,让信德我实在是不能逃避。家父因为追求逍遥的日子,已经让祖母枉费心机伤心数十载,我实在不忍她老人家再伤心了。更何况,只有完成了家族大事,我才能与你一起站在高处蔑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看不起你和你母亲的人?”

“如若母亲在世,她老人家也会只是希望我平安快乐。”

“但是那个母亲不希望做儿子的能够给自己带来荣耀呢?若是大事平定,我定当给你足够的地位和权势,让你维护母亲的声誉,光耀母族。即便是你喜欢女色,只要你心里有我,能与我常伴左右,我可以不在乎你寻欢作乐。后宫三千粉黛,难道还不够你开心吗?”

“后宫?!”

“是的,我说过,只要在我身边,我可以跟你共享一切,包括那些女人,你看谁顺眼都可以,我们甚至可以一起抚养那些我们的孩子。”

新杰觉得自己现在是否应该表现出感动的架势?但是为什么觉得恶寒呢?

“小侯爷,在下没有那些奢望,只是希望能够对自己身边的人好,能够对得起善待自己的人。”

“你是说沂义?他对你再好也只是君臣,因为你替他做事。”

“为臣有为臣的本分。”

高世涛此时的眼光有点冷,慢慢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说,若到时君主让你如何行事你便会如何行事?”

新杰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高世涛停顿了一会儿,他冷冷地开口:“到时候爱卿不要后悔。”

新杰微微一笑,昂首迎视他。高世涛看着这风轻云淡的人,良久轻轻叹息:“若是我能定夺大事,希望能护你一生,若是不能,希望沂义不会最终让你失望。虽然唐家办得隐秘,但是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多年我那堂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他虽然现在不知道,但是迟早会知道,即便你已经得到她,但是只要他大权在握,你应该明白”

月亮从云层中终于钻了出来,湖面上又泛起淡淡的白光,浅浅地印在高世涛脸上,婢女意外地看到主子唇边挂着温柔的微笑。他此刻不是应该恼怒吗?那个不识好歹的唐三公子不顾主子的劝说,飘然离去。

高世涛心中是愉悦的,这个男人若是那么容易被征服被说动,对于他来说就没有意义了。正是因为他的桀骜,他的正直,他超出常人的坚定,才让他更有魅力。不管将来怎么样,即便大事不成,他都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他越在乎那个女人,这根刺就会埋得越深。

“来人,”随着呼唤,一条黑影从水榭外飞进来:“传讯给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安心,告诉她老人家,我这些棋都是为了给陈氏姐妹铺的,她们越在乎什么,我就让她们越要失去什么。告诉老夫人,我要去趟甘南道,若是没有收到我的腊八粥,就请她老人家帮我准备点江汉的黑米。”

黑衣人以为主子吩咐完了,刚刚准备离去,却又听主子发话:“传令出去,让各地的人但凡遇到唐家三公子和他的表妹都要尽力保护他们周全,若是能协助的事情都尽量协助。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到那个女人。不仅要保全她的性命还要保住她的容颜。”

若主子真是心仪唐三少,那女人就是他的情敌,他不仅要保住她的性命还有她的容颜,难道主子对三少用情如此之深?无论是黑衣人还是婢女此刻都为主子的话震惊。

卷II-8你情我愿(VIII)上

你情我愿(viii)(上)分界线

唐庄中,莲儿睡得迷迷糊糊的。昨日那些梅花杀手出现之后,新杰就带人追了出去,而她则未能复原,一直卧床服药。虽然昨日新杰为她过功渡气已无大碍,然而体力早已耗尽,服下云德道长的药茶之后,她便沉沉睡去。此刻她虽未睁眼,却能觉得房中特别亮,不仅光亮得刺眼,而且还有灼热的感觉。昨日杀手来袭之后,新杰院中房中器具有所损坏,老太太便命人将她挪至自己的东厢房。这东厢房后是一片牡丹花圃,前面是一片葡萄架,终年都特别安静,且光线柔和,即便是正午时分,也是如此,适合人卧床休养。此刻她应该还在老太太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强光,而且还有阵阵浓郁的玉兰花香。关西这个季节早已没有玉兰花,唐庄没有种多少玉兰,主子中也少有用玉兰熏香之人,而这浓郁的花香中掩着另外一种淡淡苦涩的气味,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既不可能是她的药里应该有的,也不是云德道长的茶里会有的,因为它是会让人逐渐痴傻的拂尘花。

她屏住呼吸,用尽全力,试图睁开眼。与此同时,她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中略带急切:“灵素,你在做什么?”然后她觉得眼前的光亮消失了,苦涩的气味也随着光亮和一阵男子的脚步声渐渐隐去。片刻功夫,脚步声又回来,一只手搭上了她的手腕,为她切脉,看到她微睁双眼,便对她微微一笑。这是一个高挑细瘦的男人,一身深蓝色的云缎文士服,切脉的手指白皙修长。

“还好,这拂尘花还没有被吸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灵素,快给白姑娘道歉。”

她这才移目打量他身侧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圆的脸,皮肤晶莹剔透,眼睛不算大,但是灵光流动,一身亮黄色裙装,显得活波可爱。听说要她道歉,眼中怒意满满:“我就知道这种小门小户的女人最会装可怜,让你和新杰哥哥这种男人心痛,就想护着她们,偏袒她们。”

“你胡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自己做错了事,人家白姑娘都没见过你,你却一来就想用拂尘花来伤害她,你还有理了你?!”斯文人处于暴怒的边缘。

“我就是想让她变傻又怎么啦?!我最讨厌这些狐狸精,总是迷惑新杰哥哥。一个兰馨就够不要脸了,还有那个什么兰,在江南勾引新杰哥哥娶她,结果又跟别的男人跑了。这个女人明明刚才也是醒着的,但是她非要装受伤害,让哥哥你来发作我,一看就是个祸害。”

“明明是你自己错啦,还说别人!”

“你看你,刚刚也就见到她,你就帮她说话,欺负我这个妹妹,不就是狐狸精迷惑你吗?”

“你乱说什么呢?!且不说白姑娘为了新杰才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就是普通人,哪怕是一个路人,你也不能随便拿拂尘花来伤害她。你若是再如此胡作非为,我就让爹禁你的足,停供一切药源给你。”

“还说她不是一个狐狸精,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让我的亲哥哥想着怎么来折腾我啦,这种人怎么能够让她嫁给新杰哥哥,让他本来不幸的生活更不幸。我要去跟二老姑奶奶说,我要嫁给新杰哥哥,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受这些坏女人的迷惑,让他幸福快乐。”

二老姑奶奶,听了半天,终于猜到这对兄妹大概是谁,只是自己躺在这里养伤,无缘无故怎么就得罪了这老太太娘家陈三老爷家的孙女,莲儿有些无奈地笑笑。看到她虚弱且无奈的笑容,陈之冲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有点空落,有一瞬间的呆滞,没有听清楚自己妹妹在念叨什么。

“你这个女人,勾引了新杰哥哥还不够,现在还对着我哥哥笑,想勾引我哥哥吗?!你怎么对得起新杰哥哥。不过幸亏他还没娶你,否则娶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不知道他怎么痛苦呢。你这个女人永远不许嫁给他。”

“灵素!”陈之冲回过神来,终于听清了妹妹在说什么,震怒间一阵狂吼:“你给我闭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新杰哥哥是我的,除了我,其他的女人都不能碰他。”

“住嘴,我今天就带你回江南,让父亲罚你禁足,让你学学规矩。”说罢就拉着她往外走。

“我不要,你们都被这妖女迷惑了。见到爹我也会这么说,让爹打你这个受狐狸精迷惑的浑人。免得你做出什么事来对不起我未过门儿的瑞玉嫂嫂。”陈灵素一边挣扎着,一边还在大声说。但是她那点功夫远不是陈之冲的对手,很快就被拉到了房门口。到了房门口,本来在极力挣扎,大呼小叫的陈灵素突然噤声,莲儿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听见陈之冲欣喜地说道:“道长,之冲正说去蜀中见您呢。”

“你是去见我还是去益州府见你那瑞玉小姐啊?”云德道长故作不屑地说道:“我这老道自然没有那如花似玉的玉小姐有魅力。”

“自然是为了去见道长。”

“不管你是见谁,现在都给我起开,带着这惹祸的小丫头赶紧走,别在这里耽误我徒儿疗伤。”

“牛鼻子老道,你是谁啊,我兄长对你如此恭谨,你却如此霸道张扬,你也不看看是在跟谁说话。里面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是你徒弟吗?也只有你这没眼力的蠢货才会收这种烂货做弟子。”陈灵素正在气头上,见一个不认识的老道敢骂他,在她十几年的认知里,除了爷爷和爹,此生还没有人敢说她。哪怕是娘和祖母,也从未说过她重话。这几年因为宫里的太后姑奶奶喜欢她,时常宣她入宫作伴,又常有赏赐,家中就更是宠着她,在京中和江南名媛圈子里更没有人敢招惹她。虽然是第一次来唐门,但是刚刚见到二姑奶奶的时候,老太太也是对她颇为欢喜,她哪里想到唐门内会有人敢对她大呼小叫,顿时恼怒异常,说话便不经大脑。

“你住嘴”陈之冲和云德道长同时呵斥她。

这些年陈之冲因羡慕新杰自己独自创出一片天下,便也禀明家中长辈,到外面拜师学艺,四处云游,少有在家。而陈灵素因当年对新杰动了心思,便也时常以进京陪伴祖母且备着宫中太后不时召见为由,常常在京中一住经年,不曾回江南。这次因为听说兄长要去益州,途经关西,且新杰在关西要滞留到年后才会回京,才求了兄长带她一同来拜见多年未见的二姑奶奶。

这些年她耐着性子在宫中讨得老太后开心,承诺她若是选到自己合意的女婿就给她指婚。三年多前她初见新杰之时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娃,虽然她自己心动不已,但是在新杰眼中她就是一个小孩。如今她自信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来关西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向他表白,引起他的好感,回京便让太后给她指婚。岂知刚刚到了这里一天,不仅没有见到新杰哥哥,就听说他出去追击杀手了。这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听下人说对方是因为派人来杀那个贱人新杰哥哥才追出去的。这她岂能容忍。刚刚想出手教训她,却被兄长坏了好事,现在还有一个自称那个贱人师傅的老道敢凶她,连兄长都吼她。她自然不能答应,激怒之下,她虽然不敢对兄长如何,但是教训老道却不需留情,她假装出手指着老道的脸面准备骂他,实则将三根毒针顺着指尖在手中绢帕的掩护下向老头射去。陈之冲站在她旁边发现异常,想要阻止之时已经来不及。就在她以为老道片刻之后要倒下之时,觉着自己脸上刺痛,瞬间觉得自己的脸仿佛吹胀了般,才知道毒针已经被老道周身真气给反击回来。

陈之冲站在她旁边,发现异常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看到妹妹迅速转花和肿胀的脸,他知道厉害,立时拜倒在地:“道长,都怪家里对妹子管教不严,还请道长看在祖父和小的薄面上赐予解药,弟子将感激不尽,凭道长差遣。”

“哥哥,你不用求那老道,这割乐之毒咱们自己有解药,你若没带,妹子的包袱里有。即便没有,也只是过会儿会晕眩,肿胀麻痒上吐下泻,晚点找姑奶奶拿唐家的百灵草一样能解此毒。”陈灵素此时对自家的药剂还是很有自信。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在道长面前显弄?若不是道长心慈,你此刻早就不能站着说话了,你那点割乐早就被道长施了其他的药,百倍激发了毒性。”

“你小子倒是有些进步了,确实老道只是用药激发了割乐的毒性,普通的解药无法排毒,十二个时辰之后,她的嘴就会烂掉,再也无法说刻毒的话了。”

“道长,还求你看在弟子的面上原谅小妹年幼无知。她年纪还小,若是就此毁容,一生便无望了。”

“她年幼无知就可以随便对人下毒,就可以出手对素未蒙面的人下拂尘花?”

“是家里太宠她,我一定禀明家中长辈好好管教她。”

“刚才幸亏你出手制止了她,要不然老道就要将那拂尘花给她自己用上。小小年纪怎么就如此歹毒。你陈氏一向在江南以治病救人行医积善出名,这样的子弟岂不抹黑了你家多少辈人的努力?”

陈之冲知道云德道长所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也不能看着妹子就此毁容,只得不停地磕头,以求云德道长原谅。

陈灵素此时也怕了,怕自己真是被毁容。没有了这张脸且别说新杰哥哥,就是一般的贩夫走卒都看不上她。她此时只能装柔弱,赶紧跪倒在兄长旁边,嘤嘤哭泣。

“你们也先不用求我,我先去给我徒儿仔细检查一番,若是她无碍再说。”

说着不理两人,径自进屋去看莲儿。看到她神态清明,对他微笑,方才放心一点,静下心来把脉。

“丫头,外面那个你想如何处理?”

“师傅,看在老太太份上,对她小有薄惩,记得教训就好了。”

卷II-8你情我愿(VI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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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灵素觉得很愤怒,虽然云德道长最后给了她解药,但是也让她担惊受怕了一夜,唯恐自己今后丑陋无比。那个老道给她解药的时候说是那个贱人宽恕了她,二姑奶奶和兄长在一旁也顺着话说那个女人宽容。

当时她的脸涂满了药膏不能动弹,而且也知道那个时候不能得罪牛鼻子,万一他不爽,不将她的毒除尽可就倒了霉。但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就盘算着如何教训这个牛鼻子,自然那个女人更不可饶恕。等她回了京城一定要在太后面前说道一下这个无耻的女人,一定要侍候好太后,让她知道她灵素的好,知道她会为了太后和皇上的利益帮着他们笼络人,她重用新杰哥哥,她就替她在新杰哥哥身边长个眼,照顾他,让他更加不遗余力地为太后效忠,这样太后娘娘自然乐意给她指婚。等她做了新杰夫人,她自然有千种办法来折磨这个贱人。

江南陈家虽然世代诗书高门,家主多半不纳妾,家庭氛围简单,但是陈灵素平常日子里交往的富家姐儿们,哪个家里不是一堆姨娘,内里黑暗。她虽然没经历过,但是也见证过,甚至还为了这些姐妹在家中宅斗提供特殊的药物。偶尔被爹知道了,会教训她一下,让她不要插手别人家内宅之事,但是娘是最看不上那些妾和歪门邪道的女人的,总会帮着她,爹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地放过了她。久而久之圈子里的富姐儿们但凡有这些需要都会想着找她帮忙,当然也会跟她讲一些计谋和经过,做完了还会跟她分享一下结果,见多了,她对于那些手段便烂熟于心。她就不信她这么历练出来的高手整不死那个女人。

反思一下,那天自己是初次听见新杰哥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事实,接受不了,过于激动才会那样莽撞。现在她还没拿到太后娘娘的懿旨,又不得二姑奶奶支持,最明智的方式便是示弱,待机而动。于是一大早她便准备好了山药粥,凉拌枸杞芽这种养生的小菜,还备了茯苓茶来看望那个女人。一路上她让丫头端着托盘,碰到人都随和地跟人打招呼微笑,让大家鉴证她已经知错,想要跟那位白姑娘重新修好。她来的路上还一路盘算着如何跟她说软和话,让她能喝下她的茯苓茶。至于她喝了茯苓茶以后会有什么,可不是她的错,大家都知道茯苓茶是养生的好东西,她巴巴地备了去,难道能有什么坏心。她昨天晚上去厨房转了一圈,就闻到了那个老道给她的药茶里有几味特殊的药,对女人调理身子可是圣品。但是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珍贵的药材食用之后不能用茯苓茶,否则短期之内会不守妇道,心烦意乱,但又不像一般的那类药物那么明显,但是遇到男人也会略微有点神思恍惚。一般人不会疑心到药上便不会留心治疗,三五个月之后就会生成阴寒之毒让女人终身难孕。都说新杰哥哥出去追击杀手了,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这几天不会回来,她倒要看看这个贱人这几天会出什么笑话。抢她的新杰哥哥,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带着丫头一路行来,到了唐老太太的院子,她还是有点心虚,自家的二姑奶奶,那也是医道高手,万一她知道牛鼻子的配方,识破了她,哪怕只是知道药性阻止了她,她的计划便落空了,她还是绕着走比较好。唐老太太的院子是唐庄主人院子中最大的,自身就是一个五进的院落,有自己的池塘,花园和几处亭台,是一个园中园。东厢和主屋间有着一圈梅树和万年青,将之从空间上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为了保险起见,她进来之后没有走主道,而是转到了东厢后面的花园,打算一会儿穿过那片牡丹花圃进东厢。这边比较偏僻,除了秋天桂花和石榴的季节,一般少有人来,早上洒扫的下人清理完了之后,也不会往这边走。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任何人。绕过一片浓密的石榴树和桂花树,穿过一个紫藤花架,眼前豁然开朗便是那片牡丹。这个季节没有花,显得有些萧索。丫头丁香端着东西跟在她身后提着食盒,发现她突然停下来,差点收不住脚撞上她,听见食盒中有一声瓷器的轻响,可能是汤羹的碗盅歪倒了,心里只能祈祷,希望不要翻倒太多,否则小姐回头又要折腾她。

她正在想要不要趁着小姐不注意开食盒看看哪个翻倒了,怎么处理一下,让人看不出来少了,没有注意自家小姐此刻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样子。若是看见了,估计今晚都睡不着觉。

因为天气晴好,莲儿喜欢早上大开着窗户换换气。虽说外面空气进来有点冷,但是因为炕上烧得暖和,倒是不怕。本来想着开大窗三五刻钟后气换透了便关上,虽然这些大窗对着炕,但这后面的花圃白天几乎没有人来走动倒是不怕被人看了去,所以也没在意。而一刻钟前,新杰匆匆赶回来,见过老太太之后便赶过来看她。他知道莲儿的习惯,且此刻外面太阳暖融融的,开着窗便开着吧,也没在意。顺手接过正在上汤药的丫头手中的药碗坐在炕边细心地喂她。丫头们何时见过这么温柔的三少,羡慕白姑娘的同时,也懂事地悄悄退下,将空间留给二人。

而陈灵素此刻走来看到的正是新杰喂完了最后一口汤药,将碗放在一边的炕桌上,又从桌上的果盘里取出新鲜的大枣,咬成两半将有核的一半丢回盘子里,伸手揽过那个女人,将嘴中无核的那一半喂到那个女人嘴里。

陈灵素觉得自己现在就快要炸开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躺在床上生病都不忘勾引男人,此刻她下贱的手臂正环住男人,那可是她陈灵素梦寐以求的,如何能和他人分享。气愤中,她顺手去扯垂下的紫藤,一阵扎手的疼,让她清醒过来,此刻自己不能失态,虽然新杰哥哥已经回来了,她也要那个女人先喝下茯苓茶。于是迅速调节好面部表情往里走。

新杰早就听见有人从后院走过来,但是这是老太太的院子,大白天的,无论这两个女人是谁他都不在意,至于她们是否看见什么,他更不在意。倒是怀中的小女人太可人,他舍不得放手。只是这两个人太不自觉,看到这么完美的一幕也不说悄悄退去,反而穿过花圃的小径,像是要进屋来的样子。虽然他自己不介意,但是小女人面皮薄,为了外人惹得她不高兴就不值了。万般不舍,在两个不速之客绕进屋子之前,他才坐直身子替她整理好被盖,冷冷地看向来人。

丁香跟在小姐身边,自然知道她对唐三少的心思,在三少面前她更不能犯错坏了小姐的好事。所以在听到小姐说让她将东西端去侍候白姑娘的时候,她麻利地将食盒放在桌上,用身子挡住主子视线,取出茯苓茶,掏出自己的手绢把茶碗外面迅速擦干净,盖好茶盅盖子,将剩下的半碗迅速地放在炕桌上。陈灵素此刻心思都在新杰身上,并未注意到自己丫头的异样。然而一系列动作让空气中飘出了药味,新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刚刚给莲儿喂药的时候已经知道里面有几味特殊的珍贵妇科药材,此刻灵素端来茯苓茶不合时宜。他刚刚回来,尚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在他心目中,陈家舅公家的小表妹就是一个小孩子,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只是以为她并不知道云德道长的配方。他看看平平静静坐在炕上的莲儿,看她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便更觉得自己猜想正确:“真是谢谢咱们素素了。素素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只是你莲儿姐姐身子太弱,不能用这些药膳,还得先驱寒毒。况且云德师傅用药期间也不喜欢别人扰乱他的安排。”

“这样啊,都怪我不够细心,药粥用得人参多,姐姐不用也罢,只是这茯苓茶最是温和养生的东西,虚寒体质正适合。”

听见茯苓二字,莲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并没有更多的表情。陈灵素心中暗暗嘲笑,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懂,普通老百姓都道这茯苓是好东西,哪能知道那么多。今天新杰哥哥在,看来是无望让她喝下去了。但是如果她不懂这些,今后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

她只顾想自己的,没有注意到新杰脸上的不愈:“要我说新杰哥哥也真是的,咱们陈家的后人,还有唐家的百草堂,都是医家响当当的,哪里用外来的游方道士。还是用咱们自己的方子,自己的药放心些。”

尽管昨天兄长为她解说过云德道长的能耐,但是在她公侯小姐的眼中,这些道士侠客一类的人都是低贱的,有点技艺在江湖上骗吃骗喝而已。只有像兄长那样的人才会相信这种人的奇门技艺,佩服得紧。昨天的那个老道的仇她总要想法报的,但是眼前重要的还是哄着她喝下去:“莲姐姐,这茯苓茶是最温和之物,不会像其他的药,药力太强补坏了身子。我今儿特地亲手熬来给你赔不是的。”一副纯真可爱真诚关心的样子。若是没有昨天的经历,莲儿可能就信了她了,真是个厉害角色。

既然人家装,莲儿便无所谓跟着装温柔,微微一笑,刚刚想说话,便被冲进来的陈之冲打断了,他是听见自己的小厮说丁香在厨房里帮小姐给白姑娘准备吃食的时候样子很不正常。虽然多年不在家和妹妹相处,但是来的路上这几天也了解她那种倔强,唯恐陈灵素又耍什么花样,便急急地赶来。进来刚刚想说话,看见坐在炕上的莲儿,顿时愣住了。昨天因为担心妹妹用拂尘花惹事,过于焦急想将妹子带出屋子,并未注意床上人的容貌。且那个时候她躺在炕上,知道她是新杰的女人,自己也不敢近看她,便匆匆拽着妹妹出屋子。今天才看清楚这位白姑娘,心中轰的一声响。

几年前他为太后姑奶奶办事,到宫中见太后,无意中看到在太后寝宫中为太后舞蹈解闷的宫中女官,那曼妙的舞姿,绝美的容颜,飘逸的气质,让他惊为天人。当时便盘算尽量为太后打理好老人家交代的事,等有了功业再请太后将那女官赐给他。后来在宫中几个不同的场合又见到她,无论是气质才华都卓越出众,就更让他心动,便更加想求娶她。于是便更加用心地为太后办事,在顺利完成几件任务之后,被太后派往江南办了一件大案,原以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顺利完成,太后一定可以赏赐他,正好就可以求得姑奶奶赐婚。可是几个月之后,当他完成任务从江南兴冲冲返回宫中,准备向太后求娶女官周氏晚凝之时才知道她已经香消玉殒了。为此他沉沦过一段时间,几年之后,平复了心中伤痛才同意了家里为他安排的未婚妻瑞玉。他从未见过瑞玉,这次便想在真正婚嫁之前去看看这姑娘,希望不要和自己的期望差太远,成为一辈子的怨偶。

然而此刻,他曾经心心念念之人却坐在这里,而且已经是兄长的女人。

卷II-8你情我愿(VI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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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冲此刻觉得心里隐隐地抽痛着。多年前心中的悸动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而这些年他从未忘记过宫中曾经风轻云淡的那抹身影,仿佛会融化整个世界的宁静而温暖的微笑。仿佛给他这种为了家族事务整日里行色匆匆,奔波忙碌的世家子弟一个宁静祥和的港湾。

当年知道她出事之后,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痛了几年才慢慢平复。如今再次看到那诱人的身姿,他如何能不向往。然而,她已经是兄弟的女人。他不能去碰。他和新杰的感情自小便很好,无论他是在玉门未认祖归宗的孙少爷,还是唐门不受唐太太待见的庶子,在陈之冲眼中都是一个够义气,才华出众可亲可敬的兄弟。他女人,他不能碰。然而他又为她担忧。新杰毕竟花名在外,而她是一个弱女子,就这样默默无闻,无名无份地跟了他,万一将来新杰碰到了其他人,她该这么办?远的不说,就是自己的妹妹,她对新杰的心思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有些了解。若是妹妹一意孤行,万一回京之后窜托着家里来提亲,按照姑奶奶和娘家的亲密,很有可能会答应。虽然看着姑奶奶对周氏不错,毕竟周氏是周氏,不是自家的外侄孙。

若真是那样,无论是怎样,以自己妹妹的性格都不会让她日子好过。不过好似从他看来姑奶奶对妹妹也只是一个和蔼的长辈。若是两方相较,她是否真帮着妹妹还很难说。毕竟周氏是从宫中消失的人,若是没有特殊原因,二姑奶奶一向为人处世谨慎的人如何会收留她,还让她给新杰在一起。世家大族的掌舵人都是以家族利益优先,二姑奶奶不仅是陈家人,也是唐门的支柱,在她的位置不会安排没有意义的废棋,那么周姑娘是她什么样的棋子呢?她若是棋子,那她在新杰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呢?

新杰这些年为太子效力,虽然大家都是表兄弟,陈之冲身在局中自然了解上位者的各种权衡和考量,他的婚姻被纳入大局的布置也是很有可能的。二姑奶奶和太后姑奶奶虽然是亲姐妹,这几十年都彼此帮衬,但是毕竟各自的立场不同,就连陈家在他决定为太后姑奶奶效命的时候,父亲和祖父都暗示他,若要在太后,唐门和各方利益有冲突的时候选择,一定是选择对陈家最有利的一种。周姑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这复杂的局势中真能和新杰白首相携吗?若有意外,自己能插手保护她吗?扪心自问,他目前有没有这个实力。

且不说别的,若是放弃和瑞玉的婚约,就得罪了舅母和舅母的娘家,瑞玉可是她的亲侄女儿,从而得罪了舅舅。在陈家下一任家主的选择上,一定得不到舅舅的支持,虽然舅舅目前最看重的是他。他这几年把给太后办事得的赏赐大部分投入玉器和茶叶生意,那生意也是多得舅舅和瑞玉家的看顾帮衬。这两年因为生意渐渐做大的沾沾自喜在此刻就像泡沫一样破灭,若不是今日细想此时,他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看来不如新杰多矣。他的青木堂和月华轩可是谁都不靠的,自己掌控全局的。想到此,他心中说不出的沮丧,看来他需要重新构建调整自己的发展。

陈碧颜接到太后姐姐的信之后,踌躇片刻便让人将唐岚,新杰和莲儿请来。一个外室所生皇子,或者说是臣下的妻室和先皇的私生子,本来是在皇室无法曝光的人,先帝却要想让他继承大统。作为太后的姐姐自然震怒,但是更多的是无奈,身为皇家的女人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而那复杂的所谓尊严,也仅仅来源于那个所谓帝皇的人的给予。而如今,先帝给姐姐留着这样一个打脸的后手,是人都无法释怀。太后,这个心志坚强的女人,打算将一切公诸于世,自然罪名由襄阳侯一家承担,药物女色迷惑君皇,私用玉玺伪造诏书。刘家本是江南怪医,以药物控制君王之说众人可以接受,后面的荒唐举动可以解释,罪名足够灭族凌迟,然后显着太后的仁慈,念在先皇血脉,赐原属地圈禁。然而这样一个人必然不会接受圈禁一说,朝中江湖都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这个时候,唐门就必须冲出去为太后效力。而这样一个人,一个皇子,却又对自家的孙子念念不忘,孙儿虽然不接受他的偏执,但是从他回来的谈吐中,陈碧颜知道他除了这一点外,高世涛的其他方面新杰很认可,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以君子之交于江湖。

“高世涛并不是一个坏人,他也很无奈。那样的身份,注定了他此生都无法真正安定。在我幼时与姑姑途经洛阳被大河帮寻仇时伸出过援手,且前日他本可以将我围困在山庄中的,但是他却任由我离开。”

“你确认他能困住你?”唐岚有些不屑地问,本来以为这个优异的儿子江湖历练多年已经很老道,却没想到他在这种大事上还有点念私交,心中不免略微叹息,是人都会有缺陷,江湖人仰慕的唐三少也不例外,只不过看你是否正好是能拿捏他命门的那种。

“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能破那奇门阵法,他若是真发动,难保不能留下我。”新杰还想为他说点什么,但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如此放任下去,虽然他欣赏这个人。而这个人对他怀有的别样的心思,多年来他尽量佯装不知,此时莲儿在身边,他觉得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他确认自己的心中对这个人没有别样想法,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也许姑姑最了解他,说得对,他性格中的别扭之处就是时不时会跑出来的一些妇人之仁。在江湖行走,他看得上眼的人不多,无论是友是敌,高世涛都有些值得他看重的地方,且对于一个向来善待他的人,要让自己出手,且是出狠手去毁了他,不仅是他的性命,还有他的名声,他都觉得于心不忍。这也是沂义对他说的,他可以做他的朋友,做他的保护神,但是做不了他的刀,因为他不够恨厉:“我前天已经见过他了,说好了两不相扰,他已经接受了。他非常了解我的性格,既然已经摊开了,我就不会允许他再接近我身边,或是说主动走近他靠他太近。太后的信到晚了,我现在若再可以接近他,以他的聪慧一定会察觉的。”

唐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孩子太不知道轻重了,太后和唐家是绑定在一起的,太后需要唐家的江湖,唐家需要朝廷的太后。这么大的是,牵涉到大统,他怎么能逃避呢?!

陈碧颜看看儿子,看看孙子,微微叹一口气,两个都不完美,儿子太实在,孙儿大部分都不错,只是还是心太软。她也不知道一个从小受尽世态炎凉,在江湖中闯荡,见惯了生死的人,为什么还会有心软的时候,只能说这孩子天性中纯善的一面是与生俱来的。只是这次他的仁慈对于她的决策来说却是件好事情,唐门是江湖的唐门,不是陈家,唐门的先祖对太祖皇帝有承诺,唐家的子孙手上绝不沾皇室的血,即便她是陈家女,但是也是唐家媳,对祖宗的承诺岂能无视。而且以现有的世态,高世涛并不能威胁沂义在朝中的地位。新杰在唐家的地位本来就微妙,她又何必让孙儿沾染此事,让他将来无颜祭祖。

“既然如此,新杰也确实不再适合按照太后的计划去接近他了,虽然咱们不能直接对他动手,但是不让他在咱们的势力范围内生存咱们是做得到的。洛阳那边百草堂和平安客栈是不能用了。新杰,我记得洛阳知府是你朋友,启用你手中的兵符调动玉林卫洛阳城中的的精兵,协助知府剿匪。新杰,此事还是你亲自走一趟洛阳,通知那边的百花堂洛*火部和青纱部,以武三娘为首领听从你的调派,协助官府端了持麦坡那边的庄子和兵器工坊,清查城中襄阳侯的一切势力。行动要快,你日落前动身,明晚之前务必出手,此事不能拖。你只需要去跟你朋友商量好行动,端了庄子就回来,不要把自己陷在那边后续的杂事和清查中。”

新杰点点头,他明白奶奶这是在给他机会让他避开和高世涛面对面的机会。他心中觉得温暖,无论什么时候,奶奶都想着照顾他。

“岚儿,”陈碧颜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的儿子,想来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自己不遵循太后的计划,她微微摇了摇头:“估计你这个上林将军无法再散秩了,动用皇上给你在关西的所有实力,调集兵力,将他们逼入同遥关外的河套地带,剩下的就留给刘国标那个急功近利的,咱们唐家的人手上不沾皇室的血。他怎么说都是先皇留下的骨血。”

唐岚微微一惊,自己怎么忘了这条先祖的承诺。

“莲儿,你现在对百草堂应该已经很熟悉了,咸阳的百草堂精卫和百花堂咸阳这边任你调动,务必在三天之内排查对方在咸阳和唐庄的所有暗桩。”

莲儿一听,顿时紧张,她哪里监管过那么多人。看到她有点惊讶的表情,陈碧颜忽然心中有点想跟她开一个玩笑:“我也知道你刚刚接手,怕驾驭不了他们,能干的属下要臣服是需要时间的,但是我相信越能干的人,越会有自己的自尊,对主子指派的事都会尽忠完成,这是他们做人的原则。宫中的凝儿姑娘,我相信你的能力。”

卷II-9你情我愿(IX)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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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碧颜端着茶杯看着陈灵素出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眉。旁边的陈妈妈看着陈灵素出了院门,接过她手上喝了一半的茶,又在杯中续了水,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您说您这是何必呢?您这些年为着三少爷操碎了心,这好不容易他碰到了合适的人,要安定下来了,且白姑娘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您这不是给他们添堵吗?要是小两口闹了气,着急的还不是您自己个儿。”

刚刚陈灵素来看她的时候,故意在她面前装天真,讨论三哥和未来的三嫂,那小丫头片子的心事她早就看穿了,只是顺着她话说,说老三的媳妇儿必须能够帮着他执掌家业,如果莲儿无法在这次的行动中稳操胜券,她就没有能力做三少奶奶。又跟她透露新杰去洛阳办事了,不在咸阳,以陈灵素的聪明,当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老三有特殊的地位,他的妻必须有能耐,小门小户出身没本事的是做不了三少奶奶的。以陈灵素的理解,就应该她这种世家大族的小姐才能知道如何驾驭下人,如何为家族做事,当然自然知道如何出手让对方成不了事。

“我相信以莲儿的能耐,灵素是坏不了事的。”

“但是这多事之秋,您不是给莲姑娘额外找事做吗?本来就刚刚练功内伤复原,又忙着操心操力地应付这次的事情,还有防着表孙小姐,累坏了您能不心疼?”

“你放心,这些事,那丫头都应付得了。”

“应付得了应付不了跟需不需要不是一回事。”

“你这老货,替她那么操心怎么就没觉着她最近的心态不大好?”

“怎么说?”

“哎,这也不能怪这孩子,她本是聪明伶俐的人。心性善良,故而这些年她总觉得唐家对她有恩,她欠着咱们的,即便我再宠她,她也丝毫不觉着自己是唐门的主子。她也深知太太重视新天和小九的婚事,不会看上她这个孤女,不管有没有感情,她都不会跟他们有沾染,免得我难做。现在她跟新天在一起,无非是因着他不受太太待见,常年在外,对他除了感情还有心疼。她也知道我心疼着这孩子,希望他幸福,她在尽着心报答我,并未为她自己打算,即使她心里喜欢老三,也不会去争去抢。就像灵素这事,若是新杰稍稍有心于灵素,只怕她就会退让。”

陈妈妈想想白姑娘往日里知理首节的样子,倒是很有这个可能。

“其实这事儿啊关键在咱三少爷,若是三少爷心里没别人,怎么都灭不过她的次序去。”

“这事不能这么说,老三心里虽然没有别人,但是他周围的人不少,现在的灵素,过去的兰馨,还有外面那几个。特别是外面那几个还有江南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都跟他有过过去,这保不齐谁就红了眼要来挣这三少奶奶的位置。老三将要面临的都是大事儿,莲儿也会是他重要的助手,如果他们俩心中存了隔阂,难保不出事。要趁着他们在我身边的时候,帮老三把这事儿理清楚,让那丫头明白她才是正主。一旦她想明白了,以她的能耐,其他事儿咱就不担心了。这灵素这么折腾,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让那丫头看清楚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的地位。让她知道杀伐决断保住自己的位置,老婆子我支持她,让她安心。”

今天是莲儿在咸阳城中百草堂坐诊的日子,但也是她调动人手协助唐岚的西林卫属下清除襄阳侯在咸阳暗中势力的日子。西林卫的官兵在前,百花堂的一众姐妹早已接到青木社送来的地点和名单,前天夜里就开始蹲守。唐家的特殊地位,让很多不同的势力都想在唐家安插人,所以百草堂,平安货栈和唐庄的属下都是严格筛选的。然而人数实在太多,让人防不甚防,更何况从上一代襄阳侯起,唐家就是他们登上大位的一道坎,处心积虑地想着如何拉拢或者挖掉,这里有襄阳侯的人并不奇怪。而百花堂的妇孺,因与唐家本体生意无关,平常日子里在外人眼中都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故而在敏感时期她们出动,外面的人都不会容易觉察。

新杰在前天就连夜离开去洛阳主事,咸阳城中延到今日也是为了不会从这边走漏风声惊动了洛阳那边。莲儿四更就起身,先去了城西的百花堂药圃,在外人眼中,她只是去那里看看今日即将入炉炼制的几味药材。百花堂一切调配停当之后,她才优雅地登车,朝城中缓缓驶去。这几日虽然因为新杰为她调理内伤和襄阳侯事,显得异常忙碌,但和二人也是朝夕相处,共商进退。此刻身边少了他,心中觉得有些空空落落的。一个人坐在车上想着不知道他在洛阳如何了。才分离两日,她就无比挂念,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同样的感受,这一点都不像过去的自己。想想他的过往,他曾经的那些女人,也许他不会吧,毕竟他所经历的女人太多。

她微微地叹一口气,想起昨晚陈灵素来示威的话,那个女人虽然说得霸道,但是不无道理。片刻她又开始鄙视自己,当初将自己交给他的时候,不也是只想简单地将自己交给他,此生有着跟他的一段美好回忆足以。她又何必在意陈灵素那些话呢。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疼惜她,爱恋她,若是有朝一日离开,此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这些年她努力为唐家做事,若新杰不再与她相携,她离去也不会觉得太过愧疚。不过也许不需要她自动求去,他迟早是要回京城辅助沂义的,他到了京城自然又有一番景象,她也不必执着。

车到了城门口突然停下来,往常日子里即便城门需要查车的时候,只要是唐家的车都是通行无阻的,今天这个点,除了往城里送菜送水的各种忙碌的行人,少有大户人家的车马出现,众多的大户贵眷都还在家睡懒觉呢。这种时候,还拦住唐家的车马?

“城中捉拿反贼,所有进出车辆都需要检查。”

车夫是唐庄精卫的教头之一吕山阳,新杰离开之前特地把兴儿留下来,且换了吕山阳来跟着她出门。吕山阳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但是兴儿跟城里的人无论是官衙还是大户人家都是打惯交道的人,八面玲珑:“差大哥,别人的车咱们不管,这可是唐庄的车,我家表小姐要到医馆坐诊,这个时辰门口都有好多病人排队等着了,您何必在这里耽搁咱们呢?何况这么多年了,这门口的兄弟们不都看熟了吗?”

兴儿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心中却泛着嘀咕,虽然他跟着白姑娘出门的时候不多,但是这咸阳城里来的不少,城门的官兵都跟他相熟,即便叫不出名字的也能脸熟,今个儿这几个却面生得很。但不管生熟,唐家在咸阳市一个特别的存在,这么多年来,检查唐家的马车,从来没听说过的事,这可是第一次,而且还是这么特别的日子。

今天估计要下大雪,天一直阴着,这个时辰天光只是麻麻亮,被这些官兵堵在这里,城门口正是风口,一阵狂风袭来,吹起车帘一角,露出里面端坐的女子,白衣如雪,带着围帽,帽上的面纱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路过的人纷纷议论,不少咸阳周边的百姓都知道今天是白姑娘坐诊百草堂的日子,很多妇人不愿意看男大夫的,或是夫家不愿意女人被男大夫诊治的,都在这天赶去医馆。此时从城外急急赶来的一队车马的从人就是这样嚷嚷的,希望大家让道,他们家少夫人要进城去百草堂请白姑娘看急诊。来到城门口,正想上前请人让路,却发现是唐家的马车,吹起的车帘之后正是他们要找的白姑娘。

“白姑娘,”领头的一个类似管事的人急吼吼地冲到车前:“我是温家镇温氏族长家的管家,我家二少奶奶从昨天半夜就开始腹痛不止,正想进城请姑娘诊治,没想到这里就遇上了救星,还请白姑娘跟我去咱们车上看看我家二少奶奶。”

“还是请温家总管速速将人送去医馆吧,这城门口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

“我家少奶奶确实痛得厉害,姑娘能早看一时是一时。”

“此刻我手边没有诊病治病的药材器具,还是送去医馆的好。”

“还是请姑娘去咱们车上,至少先看看是啥毛病,再说医药之事。”

“总管在这里耽误时间,也挡住了其他人进出城门多有不便,还是请速速带着病人去医馆。”

“人家都说医者父母,白姑娘怎么如此食古不化,看着病人疼痛都不管。”

“我不能为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来耽误大家的时间”话尚未说完,就无耻地登上车辕,想把她从里面拉出来。

此时兴儿和吕山阳都确认这些人都不是为了看病,而是为了找表小姐的麻烦。

卷II-9你情我愿(IX)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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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山阳有非常强的挫败感,出道近二十五年,在他最挫败的记录是败在当年只有十七岁的唐新杰手上,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计都让他输得口服心服,也由此他才有机会进入青木社,成为一名精卫统领。两年前新杰不放心出游西蜀的祖母,让他带人去护驾,颇得老太太赏识,从此才跟着进了唐庄。他当然理解唐老太太让他进唐庄的目的。他当然为了主子尽心尽力。在青木社,他是三少爷的属下,也是一起拼命的兄弟,但在唐庄,他虽是教头,在主子的眼里他只是一个下人。唐家的主子,特别是唐太太,那眼睛都高于顶,看他们就跟看牲口似的。若不是为了三少爷,他宁可回青木社。

在唐庄,唯一对他和善的主子,就是白姑娘。自从白姑娘来了之后,他才真正知道什么是高贵善良仁慈的女子,这是他这种粗人一辈子在外面都没有见过的。聪慧过人,清雅贵气,但是对下人和蔼仁慈。不仅是对下人,对那些求她看诊的穷人也是如此。无论这位姑娘说什么,他积极地服从,仿佛她就是冬日里的阳光,让人温暖,让人愿意靠近守护。这不仅是他的感觉,也是他周围大部分唐庄的精卫和侍卫的感觉。

他很庆幸三少爷选中了她。当然新杰匆匆离开前将白姑娘的安危交给他的时候,他是拍了胸脯的,不仅自己会尽力,也会带着兄弟们尽力保住这位表小姐。然而今天清晨,他居然在城门口,在咸阳,在唐家势力范围内把她给弄丢了。在江湖上能跟他同样级别的刀客并不多,何况是同时出现的三个,且是配合相当默契的三个,出了名风吹不透的黄水三鬼刀。本来若只是这三鬼刀倒是难不倒他,糟糕的是跟着三鬼刀一起来的徐花娘,那个恶毒的女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怕雏菊的臭味,一闻就头晕。那贼婆娘在手绢上洒了雏菊花粉,让他顿时头晕眼花。知道他这个缺陷的除了当初一位救过他的江南名医,其他江湖上不超过五个人。

趁他头晕眼花之际,对方打晕了他,从车上劫走了表小姐,在官兵反映过来之前,消失在了晨雾覆盖的田野里。

他急匆匆在城中百草堂调集人手,却被告知最近接了主子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手任何事情。万不得已,他回到青木社求援。主子的心上人被劫持,青木社自然要尽力寻找,一切情报传来,将目标指向了这离城五里地的雷音寺。

唐庄,陈之冲觉得自己快要炸开了。除了气愤,更多的是羞耻。他不敢去见老姑奶奶。凝姑娘被人劫持,陈家在咸阳城中暗中的办事人向他透露,陈三小姐调集了他们的人手去绊住百草堂在城门防御的人手。而这些人在短短的半天内不仅成功地牵制了百草堂的人,而且还大摇大摆地将车里的人在城门口给弄走了。在这里,能够调动这些人的,只有陈家的主子。而能逼黄水三怪联手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知道他收服了黄水三鬼刀的陈灵素。他此刻不想跟这个让人头疼的妹妹计较,只想让她告诉他,从哪里可以救出凝姑娘。

“晚了!”看着兄长痛心疾首的模样陈灵素更加剧她对那个女人的厌恶。一个低贱的女人,凭什么让兄长这么惦记,还让新杰哥哥神魂颠倒,心甘情愿被她奴役:“你即便现在救出她,她都已经是被人穿过的破鞋了,而且是千穿百孔那种被十几个也男人扎过的。”

陈之冲终于忍无可忍地一个耳光摔在了这个被宠坏的妹妹脸上之后,暴走而去。他不敢惊动唐庄的人,不敢告诉老姑奶奶。他怕他们抑制不住愤怒拿自己的妹妹泄愤。同时他的手也在颤抖,他害怕,这个精灵古怪的妹妹让人把凝姑娘带去太隐蔽的地方,他不能及时找到并解救她。

雷音寺中三鬼刀的老大青头鬼第一次发现自己在玩了上千个女人之后,居然不敢对面前这个女人下手,哪怕他兄弟三人现在同时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他都有点手脚无措。若在他兄弟三人的黄水寨,这么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兄弟三人早就各轮了一遍了准备再吃一顿的了。但是看着这个素面朝天,一双宁静的水汪汪的大眼,一身素净衣裙的女人,他却心中发怵。不是因为她是唐家的表小姐,是咸阳城中有女观音的美名名医,而是她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他觉着若动了她就是触犯了天上的神灵。但是他又不能放手,因为陈家那个刁钻的女人给他们兄弟三人下了毒,解药就是被陈家那个妖女做了手脚种在这个女人身上,他们弄了她之后产生的圣水。他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动,但是他怕死,他的兄弟们更怕死。若不是怕死,他们三兄弟又如何会拜在陈之冲脚下。且此时不仅仅是他怕死的问题,他身体内的一阵烦躁逐渐升温。

“哥,你赶紧办了她吧,弟弟我等不及了。”

青头鬼没说话,瞪了一眼红头鬼。

“大哥,我也快绷不住,你快点。”

老二一向稳重居然也这么说,他有点意外,青头鬼习惯性地教育他们:“急什么,这么细瓷般的美人咱们要慢慢品才有滋味。”

“大哥你可以开荤之后二轮再慢慢品好不,兄弟我都胀痛了。”

此时青头鬼才发现本来常年红光满面的红头鬼脸上有着诡异的暗红。感觉到自身不受控的热气,他眼睛一眯:“陈家那个*,居然敢给咱们下这种下三滥的药。兄弟们完事之后除了收银子,还要将她好好洗洗刷刷一遍。”

“哥甭说那么多了,兄弟我功力没那么深,我实在等不得了。”他边说边向猎物走去。

青头鬼还没来得及阻止,一道寒光直奔红头鬼伸出来摸向白姑娘的手,随着一声惨叫,另一道白光直逼老三的早已释放出来高高竖立之物。

吕山阳虽然跟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不熟,但是他知道这是新杰的朋友,也是白姑娘的义兄。他刚刚那手段和迅速让他佩服,同时也有点敬畏。这些人虽然对白姑娘图谋不轨,但是好歹并未得手,这位徐公子却在谈笑间让他们下半生都只能选择做太监或者

莲儿慢慢地站起来,对三鬼的下场她并未觉得残忍。若是刚刚真让他们得逞了,自己生不如死的结局不是比他们现在更可悲。她这几天殚精竭虑地忙着襄阳侯的事,倒没有想到会有人将手伸向她,这种手笔绝非襄阳侯的风格:“吕大哥,这里交给你,问出他们是谁指使的。徐大哥,还麻烦您尽快送我去城里的百草堂。”

说罢昂首飘然而去。

青头鬼现在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动她了,除了她素面朝天的清灵之气,是她身上隐隐的一股凌厉之气,一个上位者的威严。在她刚刚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仿佛走出去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至尊的首领。这种气场居然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身上,让青头鬼迷惑吃惊,继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动她,真是动了,且不说有来自于唐家的雷霆之怒,就是这个女人只怕也不会放过他们。

唐庄陈灵素在忐忑中度过了一天,没有看到白玫莲回来,她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心中突突跳得厉害,非常不安。她听下人说那个女人每次义诊完这个时辰早就该回来了,这个时候还没动静,显然是黄水三鬼得手了。但是她又担心兄长会真来找她。以那三鬼的德行,必然会告诉大哥真相。她颤抖的手端起茶杯,杯盖嗑得不停地响。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陈之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坐在她侧面。

“哥哥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很久了,是不是知道闯了祸现在怕了,吓呆了,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哪里的话,还不是哥哥功夫了得,来了妹妹都没有察觉,显然哥哥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

“少跟我瞎掰。出了这么大事,你到底想如何跟唐家交代?如何跟二姑奶奶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一个卑贱的孤女,难不成姑奶奶为了这么个孤儿还来找她亲侄孙的麻烦?”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这几天唐家在给太后办事,你也敢下手把主事的人给劫了,你自己个儿不想活了,别带累了陈家。”

“我在这里只是客人,哪里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事出偶然,碰巧了而已。再说了,她不是没死吗?我听说城里的事也还顺利”

“若是不顺利,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

“没有发生的假设,哥哥你就不要穷操心了,值得你为了外人来训斥妹妹的吗?”

“外人?!我要是不教训你,只怕你哪天连命都没了?!”

“至于吗?!”陈灵素嗤之以鼻:“看来这个贱人真是不能留,居然勾引得哥哥都动心了为了她来欺负我?!”

“欺负你?!”陈之冲快气炸了:“我只是来告诉你,自己想死有很多种方式,不要玩这种卑劣的事,还会拖着我们跟你一起死。”

“一个孤女,一个贱人,真要是被人睡了拉出去配小厮就好了”

“陈灵素,你长长脑子好不好?!”

“我怎么不长脑子了?!她不就是一个拐了七八道弯儿的什么表小姐吗?一个给男人睡的狐狸精”

“你闭嘴,你怎么可以说话这么恶毒?”

“这叫恶毒吗?我只不过说的是实话,一个狐狸精。她不是没事吗?即便有事,即便她死了又怎么样?二太姑奶奶难不成为了一个通房都不是的贱人动陈家的人?再说了,即便唐家要怎么样,不也得看着太后的面子?我就不信太后会不管我?”

陈之冲觉得自己已经快炸了:“你就那么鹜定太后一定会帮你?”

“那是,这么多年我侍奉她老人家,宫里的老人都说,除了当年的凝姑娘,太后老人家没有这么宠着过谁。”

“你也知道你比不过凝姑娘?!”陈之冲鄙夷地看着这个愚蠢的妹妹。

“她大小跟着太后长大,自然没法比,但是”

“但是,哈哈哈,但是,”陈之冲不断地摇着头,天下有这么自大的人,还是自己的妹妹,“你也知道没法比,那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劫持了谁?”

“一个狐狸精,一个贱女人”

“陈灵素,”陈之冲喝断她:“我即刻让人送你回江南,让陈氏的护法堂的人带你回去,我会给父亲去信,让他送你去庵堂思过,终身不得出。好过你在外面害人还拖累家里。”

“你疯啦?!”护法堂,那是陈氏族人犯了重错才会出面干预的,她是嫡家小姐,不到极重的处罚是不会让护法堂沾手的。

“疯的是你。”

“你是被那狐狸精魔障了,那个贱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地为她出头,为她发疯”

“她有什么好,你不配置啄。但是你动了她,不仅新杰不会放过你,唐家不会放过你,就是太后,也不会放过你。与其让你祸及陈家,不如我先替父亲处罚了你。”

“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被妒忌烧晕了的猪脑子。你要追男人,天下多得是,但是不要给家里招祸。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让人劫持她。”

“为了一个贱女人,你值得这么贬低自己的亲妹妹吗?你让护法堂的人折辱了我,太后那里你就能交代过去了?”

“太后只会感激我给她解决了麻烦,省得她出手和娘家人过不去。”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也知道你在太后眼中不如凝姑娘,你说要是太后知道你让人折辱了凝姑娘”

“你说什么?凝姑娘?!她不是早被沂祥杀死了吗?”

“哼!如果她活着,那你就该知道在宫中能从太子手下救人,是什么人能做的,即便她在高位,也是需要代价的。她愿意为凝姑娘做这么多,若是知道你陷害了凝姑娘,你以为你能比她亲孙子的下场好?我这么做,不仅让太后不难做,也让她觉得陈家人还是站在她身后的。更不用祖父和父亲为难。”

陈灵素震惊之余,呆呆地看着兄长。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兄长是一个率直纯正之人。然而此刻他脸上写满的是鄙夷和权谋。对自己处罚,不仅仅是因为他气愤,而是为了不让太后出手,更是为了他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提升,为了他在家族中的威望,为了竞争下一任家主。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她现在更加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新杰哥,因为他眼中有的是常人的情谊,哪怕对她没有男女情愫,只是像兄妹一样的情谊,不像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眼中更多的都是得失和利益。

卷II-9你情我愿(IX)下

你情我愿(ix)(下)分界线

冬季干燥的寒风刮在脸上隐隐有些痛,特别是在马上飞奔的时候。新杰将莲儿特地给他做的头套拢了一拢,心中觉得暖和了很多。不知道那个可爱的小女人此刻在忙碌什么,有没有想她。自己只是来洛阳办两天事,从刚刚第三天就很想见她了。今天终于将该做的主要事情都办完了,剩下的让阿志和属下收尾,虽然已经日近黄昏,他还是匆匆上路,今晚出城,住在城外六十里的百花堂分堂,这样不用明天早上再在城里的拥挤街道上慢慢通过,此刻大家都已经在家准备吃饭了,街上行人稀少,城门口大部分也都是进城的人,很少有人往城外走,这样他也不用在城门口排队等着出城。城门口把手的士兵认识他,并不让他下马接受检查,他对他们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匆匆打马出城。

虽然匆忙间,他仍然闻到百合花香,在这百花凋零的寒冷冬季,显得有点突兀。他习惯性地寻找香气的来源,只见左前方一辆紫色滑盖的马车正在缓缓进城,车上套的骏马和华丽的璎珞五一不显示着华贵。这种香车也许里面坐的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能在这个季节拥有暖房里才能养出来的新鲜百合花,自然非富即贵。车帘被掀起一角,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紫衣女子和一身栗色服饰的丫头,那丫头正在探头出来跟车夫身旁的侍卫说话。车里的女子看见新杰的一瞬间,脸上显出淡淡的惊讶,随即便腼腆地一笑,眼中透着羞涩,略低了头。若是一般男子见了,会觉得眼前春色无边。只是此刻马上坐的人并未因这诱人的一幕心动,无论车上人的身份是什么,只要此刻跟襄阳侯无关,在洛阳城中的其他人都引不起他兴趣,也不能耽误他回家行程。此时襄阳侯的党羽都忙着掩藏自己,哪里会闯到洛阳城中来。而且他们关注的襄阳侯党羽中也没这么一号人。于是他默默地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从车边迅速离去。

见对方对自己无动于衷,车里的女子来了气,恨声道:“纸鸢,你可见过刚才过去那个人?”

“你说刚才骑白马出去那个蓝衣公子?婢子没有见过,不知道周侍卫他们是否认识?”那个叫纸鸢丫头问前面坐在车夫旁边的侍卫。

“属下不认识,他的服饰面料很普通,不大像洛阳城中富家子弟,不过从他骑的西域上品马和气势来看,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弟子。他那两个随从骑的马也是上等的,而且手脚沉稳,功夫只怕也是上乘。”

“那他们的身手比周侍卫如何?”

“小姐说笑了,那两个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周某如何敢比。”

“周侍卫过谦吧,哪里有那么多好手满街转呢?!”车中紫衣女子嗤笑道:“爹爹说周侍卫可是名震两河第一好手。当年爹在两河任上的时候为了求得周侍卫青睐,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此刻怎可妄自菲薄?”

周侍卫一时被他家小姐噎住,过了片刻才说道:“那时属下年轻不知事,就在两河一带闯了点名头就自以为是。这些年为老爷办事走的地方多了,才知道当年周某就是一个井底之蛙。这江湖上奇人能人比比皆是,能耐比周某高的大有人在。就好比刚才过去那位公子,他的两位随从,一位外家功夫只怕已经炉火纯青,一位以阴柔内功为主,内外修为都在周某之上不止一两分。而那位公子,我居然看不出他是否身负武功,若他真是武功在身,我只能说他的功夫是深不可测。”

“若是此等人才,咱们更应结识。”紫衣女子微微有些失神,“这洛阳城中真是藏龙卧虎,居然有这样人物,看来咱们也该出来走动走动了。”

听了这话,小丫头纸鸢最为高兴:“对呀,现在老太太的身子骨又复原了,硬朗了,姑娘不但不用侍疾,还可趁着这年下大家过节串门的时节,邀请城里的贵人们来做客了。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位公子是谁家的,到时候可以让楚风少爷将城中各位贵公子请来,咱们让周侍卫去过过眼,真有这位公子,探了底细,若是正派人家的,也好推荐给老爷,若是能得老爷重用,某个出身,也好将来做少爷的帮手。”

周侍卫淡淡勾唇,并未多话。若真是刚才那位,又岂是想他这种出身微寒的粗人可比的。京城百年望族康宁侯兰家,也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当今家主康宁侯幼时曾经是先帝的伴读,先帝在世时曾经的龙腾阁大学士和右相。只是兰大人虽然是先帝幼时的玩伴,但是认理不认人,不认同先帝的诸多决定,反而站在先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一方。终一日彻底触怒了先帝,被罢官免职,赋闲在家,直到先帝驾崩,太后才为其洗脱罪名,本想授以重用,但是若他入阁为相,必然会阻了自己儿子的仕途,权衡再三,他决定只做一个参与议政而无实权的康宁侯,留出空间给自己的长子兰邦华,同时将自己的嫡女送入宫中为后,为兰家打下今后五十年稳固的基础。

如今诸事顺遂,按照老康宁侯的计划一步步进行,女儿为后,外孙是将来大位的继承者,儿子也在外放中积累了出众的官声民望,如今荣升直隶总督,下一步就会有望入阁。作为未来帝王的亲娘舅,升迁重用指日可待。

车中这位紫衣女子,就是兰家一直雪藏的兰邦华的嫡女兰若雪。前几年朝中风云变换,前太子沂祥和众兄弟为大位争夺不休,各方势力角逐,稍有不慎就会压错宝。老谋深算的老康宁侯不仅让儿子一直外放,避免卷入京城的漩涡,也一直让兰邦华将女儿带在任上远离京城。后来兰邦华入京任职直隶,老爷子又做主将兰若雪送到外祖家,名为跟着洛阳的一代鸿儒,其外祖柳老先生读书,在外祖母跟前尽孝,实际是为了让兰若雪远离众人视线,避开京城的各种联姻。如今沂义太子之位坐稳,大局即将清晰之后,再选定一门有利于兰家的亲事。

兰若雪从小接受父亲和外祖父的教导,深知自己的婚姻将是家族发展的工具之一,早已将少女应有的梦想抛弃,乖乖地等着家族安排。但是此刻纸鸢的话触动了她,若自己的一生都只能是一枚棋子,能够选一个既对家里有利,又自己心仪的男子该多好。这个想法就像盖在雪下的种子,一旦苏醒就开始茁壮成长。而刚刚瞬间看见的那个高贵清淡的人,在心中的烙印也越来越深。那样一个人绝对不是平凡人家的子弟,但凡有一分利用的价值,就有可以说服家长的理由。

“周侍卫,”兰若雪拿定了主意:“派个人跟下去,看看那是哪家公子。若真是对父亲和兄长有助益,咱们就花点成本将他收服过来。”嘴上说是收服,她心里更是希望他是哪一个大家族的重要后人,最好是她父亲想要拉拢势力里面的。

周侍卫点点头便点了两个随行侍卫让他们去办,但是他心里不以为然。如果他没有看错,那个外家高手很有可能就是多年不在江湖出现的霹雳手杨坤。杨坤早年在江湖成名,那是外家功夫江湖排名前十名以内的人物,这几年少有出现,若是他投奔了谁,那必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主子,即便兰家有皇后,也不一定有足够的魅力。兰邦华是一个好官,但是服众是一个人的魅力。兰若雪并不知道周侍卫的心思,正在心里盘点洛阳的各方势力,想想他可能是哪一方的人。

周侍卫并没有猜错,跟在新杰身边的一位就是杨坤,另外一位是岐山老祖门下九大弟子之一王跃程。他们走出去不远,王跃程就对新杰说:“有人跟上来,应该是刚刚在城门口紫色华盖车那队人里面的。”新杰也早已发现,便点点头笑道:“你处理一下,我们先去百花堂。坤叔只怕已经等不及见燕婶子了。”王跃程跟着笑笑点头表示明白,倒是杨坤极为不好意思:“瞧主子说得,都老夫老妻了。”

“你是老夫,燕婶儿可不承认自己是老妻。”

主仆二人一路揶揄着谈笑而去。

到了百花堂已经是初更时分,洛阳分堂堂主桂北燕早早就迎了出来。这桂北燕四十多岁,却极会保养,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是唐文手下第一猛将桂飞的女儿,她母亲据说是当年红遍直隶的艺妓,从良归桂飞之后一直随在军营,桂飞战亡时,她当时殉情,留下九岁女儿桂北燕。唐文将她送回瓦堡寨,陈碧颜将她和其他唐家军的遗孤一起送去了学堂,不仅抚养他们长大,也派人教会了他们一身武艺。虽然十五岁时唐家给他们自由选择离开唐家自立门户,但她和很多一起长大的唐家军遗孤一样,选择了留在唐家效力。她年轻时曾是唐晓晓的手帕交,认识了白天华的朋友高铁军,两情相悦嫁入高家。只是好景不长,三年后高铁军病亡,她又回到了唐家。正好唐家母女兴建百花堂,她便主动担起了诸多事务,如今统领百花堂洛阳分堂。

几年前巧遇来洛阳办事的杨坤,杨坤顿时惊为天人,拜在石榴裙下。然而桂北燕曾经沧海难为水,只是淡淡地随口说了一句,你若想娶我,便需跟我一样为百花堂效力。这百花堂可是一群女人集聚的地方,一个大老爷们在这里,外人看来总有些偏见,然而杨坤还真就不顾一切,闯入百花堂的议事厅,求当时在那里主事的新杰收下他,终究成就了这段姻缘。成亲之后,桂北燕也不想为难夫君,新杰也欣赏他,便让他转去了青木社。

这如今人家夫妻团聚,新杰自然很有眼色,只是叮嘱他们明天不用送他,他一早就会出发,然后就匆匆去自己房里休息去了,将这堂屋留给二人。只是杨坤尚未能如愿,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冲了进来,不管屋里人在做什么,直愣愣地问:“娘,他们说三少来了,他人呢?”

桂北燕一见她这样就皱了眉:“玉儿,娘跟你说过很多次,三少是主子,有些事咱们是不能霄想的。”

一听这话,高玉儿的脸就黑了下来。高玉儿并非桂北燕亲生,只是高铁军弟弟的女儿,因为高家后来破落,高铁军的弟妹早亡,弟弟续娶,续弦的妻子看高玉儿不顺眼,桂北燕回唐家的时候就将她带来当自己女儿养。从小一直宠着她,脾气难免骄纵了一些,这个时候也不管娘亲的脸面,当即发脾气:“你都没让我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没准三少就能看上我呢?我也不求唐家少奶奶正妻的位子,只要能在他身边侍候,哪怕是个侍妾都好,没准日子久了,三少觉着我的好,能给我名分呢?这种事外人怎么能说清楚,就像你跟杨叔,外人还不是觉着你半老徐娘,找汉子要倒贴的,怎么配得上杨叔这种英雄好汉。”

“你怎么说话呢?”杨坤不乐意了,这桂北燕可是他求来的宝:“你这么说话有没有考虑过你娘感受,想过会伤害你娘啊,妄自她将你辛辛苦苦养大。”

平常日子里,桂北燕非常在乎自己的容颜,哪有人敢跟她提一个老字。

“那有没有人想过我的感受啊,我不过是没人要的孤女,养大了我,就可以随意搓圆揉扁我吗?”

这话可戳着了桂北燕肺,气得顿时说不出话来。高玉儿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气恼地冲出了堂屋。

卷II-10你情我愿(X) (上)

你情我愿(x)(上)分界线

百花堂的属下都知道三少爷有洁癖,他一到便在他院中的炉火上给他准备好了洗澡水,让两个总角的小童看着。因为百花堂里大多数是女子,新杰为了避嫌,从他接手百花堂事务开始,就立了规矩,将众人安歇的院子分为四层,最里面是三岁以下幼童婴儿和照顾他们的女人;第二层是年轻女子;第三层是十岁以下男童和中老年妇人;第四层是十岁以上的男子和来访客人。随他来办事的属下,包括他自己都住在最外面的第四层,天黑之后没有特殊原因都不能进入内院。

因为明天一早赶路,他匆匆梳洗过后就让人将今日的各种信息节略送来,刚刚翻了两页,就见刚刚留在后面的王跃程回来了。

王跃程办事老道,将事情探听得一清二楚方回来。听说是皇后娘家的侄女,为了帮父亲网罗人才,他倒是有点意外。兰家的情形他是知道的,沂义这个表妹他也听说过。兰家当年雪藏她目的,他也很明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遇上。

“这兰家小姐确实容貌出众,今天敢派人这么跟踪咱们,也是一个干练胆大的。”王跃程一面说,一面仔细寻思今天自己前前后后的行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会给新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兰家如今需要的不是大胆,而是谨慎。”新杰淡淡地道:“贸贸然就让人跟踪下来,这是遇到咱们,若是遇到别有用心的人,被人卖了还乐着数钱呢。”这些年兰邦华一直是外任,自然是聪明地躲过了京城争夺的漩涡,但是也被边缘化,无法进到权力的中心。表面看着平和,但是心里实在焦躁。自从外甥为太子之后,就越发显得着急,通过各种方式试探沂义,明里暗里暗示沂义帮助他入阁执掌中枢。只可惜以他的才智远比不上齐阁老和他手下那帮人,就论他时不时露出来的被压制着的虚荣,离沂义心中的国之栋梁就已经失之交臂,只不过因为是自己的亲舅舅,才给他安置了一个直隶总督,不需要大才,但是需要忠心不二的人。

如今皇上身子骨不知道能熬多久,京中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来各种猜忌和麻烦,若不是有太后和沂义的重托,新杰宁可留守在关西或是游走江湖,绝不会想呆在京城,万一哪天睡迷糊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这种风雨欲来的时候,兰家一个小姐却在外面招揽人才,说好听一点姑娘孝顺知道辅佐父亲,说得极端一点就是兰家连一个闺阁小姐都知道招揽人才,一定不简单,不知道在图谋什么。能图谋什么呢?一个皇后的家族,皇上身子骨弱,太子辅政,一句太子等不急了,就会让无数人项上人头不保。

“所以老人说漂亮的女人都不聪明,聪明的难得漂亮。越是漂亮的越是心大。”王跃程正说着,就见高玉儿提了一个食盒走进来,他看了看新杰,只见他微微蹙眉。新杰来百花堂从来都非常谨慎,唯恐给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带来任何名声上的损伤,所以除了自己住客房外院以外,更是要求他的起居饮食无需女子插手,黄昏以后,无论老幼,皆不允许女子进他的院子。这高玉儿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因着桂北燕的关系,百花堂里大家对她都比较宽容。前几年年纪小,在各个院子里到处跑也没有人限制她。特别是每次新杰来,她更是自由出入。那几年大家都觉得她小孩心性,也许只是觉得好玩儿。只是新杰已经三年没有来洛阳百花堂了,高玉儿也出落成体态丰满的少女。

“女子心若太大就会自私自利,走极端。”新杰蹙着眉看着进来的高玉儿,这姑娘并未因为他跟王跃程在说话而避讳,也没有因为他脸上已经逐渐冰冷而退步,更没有因为他说兰若雪而隐射她的话而醒悟,让他觉得就不值得给她留面子了。

当高玉儿将食盒放在桌上,满脸妩媚娇羞地打算跟三少说话时,突然抬头看到了他冰冷的表情,吓得不自禁地退了两步。

王跃程赶紧说道:“玉儿姑娘,东西放下赶紧出去吧。少主早就交代过黄昏之后他的院子不得进女子,哪怕是你母亲也不例外。即便是桂堂主有事,也是请少主去外面说。”

新杰温和地看了看王跃程,这位岐山派的师兄越来越会做人了。自觉甘愿做恶人,避免了他出手处置高玉儿带来的他和桂北燕之间尴尬。

“人家只是三年没见少主了,玉儿对少主仰慕得紧,从小将少主当威武能干的兄长看待,有两三年没见了,就想看看兄长如何了,没有想过自己是女子。”高玉儿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并不笨,赶紧圆着自己的话。新杰也不想戳穿她,只是淡淡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让人家说我是因为你母亲徇私破例就不好了。你将吃食交给小厮,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这里还有事要忙。”

虽然极淡,但是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高玉儿心中觉得一阵暗喜。三少在百花堂是向来赏罚分明说一不二的,对于坏了规矩的都会有所惩戒。他今天如此真是破天荒,难道自己真是入了他的眼?小姑娘边走边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挂着微笑。

就在她刚刚转进三层院子的时候,顶头撞到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婆子,一看服色就知道是百花堂负责杂役干粗活儿的妇人。妇人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往外院去。

“站住,你这是给谁的?”高玉儿因为自己的娘是堂主,高傲惯了,特别是对待下人,更是傲慢无礼。妇人因赶着做完活儿回去照顾自己的孙子,碰到跋扈的高玉儿只能自认倒霉,老老实实说道:“这是堂主吩咐为三少准备的清粥小菜。因为三少进来的晚,大厨房那边已经熄了火,这是堂主自己花钱的小厨房做的。因为天晚了,小厮们进不了里院儿,就让我送给这边茶水间。”

“你把东西给我吧。”她刚刚那一份是偷偷从小厨房取的,是小厨房秦婶子给桂北燕和杨坤做的吃食,现在若让这老婆子再送一份,岂不是穿帮。

“这”老婆子犹豫不决。

“这什么这,连话都不会听了?还是你觉得我不配干这活儿?”

“那哪能呢?就是怕姑娘累着。”老婆子识趣,何必跟小姐顶着,横竖有人送过去就成,她还正好早点回去照看孙子。她原先一个人带着孙子,在外面乞讨,孙子病了无力就医,眼看着不行了,幸亏有百花堂的大姐救了他们,还将他们带回来安置。她便领了这来回跑腿递送东西的差事。她做活儿的时候,孙子就和其他院里的孩子一起玩儿,有别的妇人照顾。今天孩子有点伤风,咳嗽得厉害,虽然别的妇人待她孙子也不错,但毕竟不是自己亲手,还是觉得惦记。如今能早点回去,哪里不好呢?

高玉儿看老妇走远了,才拧着食盒往桂北燕的院子走去。她先前去小厨房的时候青姨只给桂北燕做了宵夜,小厨房是桂北燕自己设的,青姨也是桂北燕从外面雇来的,她每天只给桂北燕和高玉儿单独做吃的。今天三少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饭点,大厨房封了灶,厨娘早早地锁门走了,要明天早上才开。她想着去三少那里总要点借口,若是去外面的街上买耽误太多时间,怕回来三少都睡下了,那她今晚就见不到他了。她一时没招才拿了桂北燕那份宵夜,现在幸亏又多做了一份,否则查起来也是麻烦。

桂北*常日子跟高玉儿一起住在二层的里院,只有杨坤来的时候她就跟着住在外院。为此她特地为杨坤安排了一个小院子,里面的家具陈设都是她自己掏体己银子置办的。这些年她虽然执掌洛阳分堂,但是公是公私是私,她分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就让属下更加信服于她。除了百花堂的公事,她从不指使百花堂的人为她做事,她身边的仆妇和厨娘都是她自己花钱请的。这刚刚走进来的王嫂就是其中的一个。王嫂负责打理她的日常起居,青嫂负责饮食。

杨坤进来时说是在洛阳出发前就吃过晚饭了,不用她张罗,但是她心疼男人,还是让小厨房多加了一份给杨坤。高玉儿来闹过之后,她又想起主子一路跋涉,只怕晚上也饿了,就让人给新杰和王跃程备一份。吩咐完了就顾着和杨坤关在屋里。虽说两个人年纪不小了,但是小别胜新婚,两个人亲密是自然的。使了力气之后杨坤觉着饿了,两个人才想起宵夜。厨房没送来,便让王嫂去取,哪知道王嫂进门却说:“青嫂说先前小姐去过厨房,那个时候她正忙着在捡燕窝里的毛,没有注意,等她弄好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宵夜不见了,她以为小姐来看您和姑爷,顺路将宵夜送过来了,所以也没多问。”

两个人都是过来人,又在江湖历练几十年,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桂北燕心里就有点忐忑,希望高玉儿不会犯了主子的忌讳。

“这孩子太不省心,主子那是她能霄想的?!”桂北燕为女儿不听话动气是一部分,更多的是担心,怕主子拿出规矩重罚了她。若是那样,高玉儿在这里就没脸继续呆下去了。

“这也难怪她。像主子那样的人,莫说玉儿这种未经事的小姑娘,就是那些经历过的年轻女子又有几个能不动心的?”

“动心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虽说晓晓待我为友,但是毕竟唐家的门楣,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的。她万一捅出篓子,让主子难做,我也愧对晓晓。”

两人正说着,只见高玉儿拿着食盒进来。夫妻二人虽然有点意外,但是也觉得安心,至少没出乱子。天色已晚,丈夫久别返家,既然高玉儿此刻在这里,想来不会再出什么乱子,桂北燕就不想今晚跟高玉儿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她早点回里院平时母女二人居住的院子休息。

高玉儿见过新杰之后,这心里更是无法平静,虽然被主子赶出来,但是那份牵挂和想见他的欲望更加浓烈。此时一见桂北燕让她早点回屋,心里便抱怨桂北燕是为了赶着跟杨坤行夫妻之事赶人,心中更是不愈。气闷地出了杨坤的院子,不自觉地又来到了新杰的院子门口,正踌躇间,听见有人过来,便利索地躲进花丛,过了一会儿才见小厨房的青姨带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起进了主子的院子。只是今天的青姨看着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高玉儿一时说不出来。

既然主子规定黄昏后不得有女子进入他院子,那青姨和那个年轻女子怎么回事?她们能进,自己为什么不能。想着她便悄悄地潜入。得益于自小桂北燕就对她在功夫上督促严格,所以她一路跟着青姨他们进去,潜在花木中无人知晓。

卷II-10你情我愿(X)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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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洛阳分堂怎么越来越没规矩,”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女人,王跃程皱眉。三少在看今天的信报,根本连头都没抬,一切交给他处理:“你们二人又是哪里的?不知道主子在这里,不希望人打扰吗?”

“哟,这位哥哥,咱们俩可不是百花堂的部众,你那百花堂的规矩管不着咱们。”跟着青嫂进来的那个女人走到王跃程面前柔柔弱弱地说着。边走还将自己罩在外面的青布斗篷褪下,露出里面艳红闪亮的缎面袄子。一看就不是百花堂救济的那些出身贫困的女人们所穿的,也不是百花堂有职位在身的部署的服装。头上一副赤金头面,腰间一条松花绿锦缎的腰带,脚上一双精致的缎面绣鞋,足足一个富家小姐的打扮。再配上走路一摇三摆的水蛇腰,顾盼间风情万种的水汪汪的大眼,淡淡的脂粉下烛光摇曳中闪亮的雪白肌肤,放在哪里都是美人一枚。行动间,一股百合花的清香传来,诱人不自觉地想多吸入几口这宜人的气息。

走到近处,伸手拉了拉王跃程的袖子,王跃程顿时红了脸,将她的手拍开。

“呵呵,姐姐,这位哥哥害羞呢。”掏出一张丝帕轻轻地捂着嘴笑,脚下也不停,朝着新杰走去,“只是不知道唐三少会不会跟这位大哥一样害羞?”

此时新杰放下手中的信报,眯着眼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挑了一下眉,便不再看她,而是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将目光投向此刻还站在门口的青嫂。

“看来还是三少有眼光,看不上妹妹我的道行,一眼就看出了我姐姐才是国色天香之人。”轻挑地看了一眼新杰,在他身边站定,将手中丝帕轻轻扬了一下,规规矩矩地福了一下:“小女子艳桃和姐姐青李见过三少。”

新杰并未说话,只是又看了一眼艳桃,将目光继续投向青李。艳桃听不到新杰的反应,过了一会儿便自动起身,只是她站直之后,屋中百合的气味更加浓郁,连悄悄跟进来躲在堂屋屏风外的高玉儿都隐隐能闻到。

屋中此时很静,新杰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青李。青李终是受不住那目光的压迫,主动上前几步,走到新杰面前,右手一挥,原本一张平淡无奇的中年妇人的脸,变为了艳压桃李的绝色:“看来我不亮出本色,三少是不会跟我说话的。也对,三少每日见的美女如云,行走花间,又怎会跟一个相貌平庸的仆妇打交道呢?”

“百变青李,妖人艳桃。”新杰淡淡地露出一个微笑。

“鹤江三妖!”王跃程有点惊奇地叫出来。

新杰微笑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惊艳四方的鹤江三妖,身为男子能得三妖赏识,为入幕之宾享春宵一刻,即便抛洒千金也值。只是不知二位这夤夜而来唐某处所谓何事?”

“自然是春宵一刻。人说游走花间的唐三少最会怜香惜玉,我姐妹二人此次自然是要领略三少的雄风,当然也愿意成为三少的美味。”

“唐某最近穷,无钱消受,二位还是请回吧。”

“三少乃男人中的男人,咱们姐妹只为能承雨露,不为银钱。”

新杰颇为玩味地看着青李:“江湖人说青李百变且孤傲,从不倒贴男人。”

“碰到三少就是例外。天下间有多少女人为博得三少欢心不计代价,青李也是仰慕三少,所以自愿今夜和妹妹侍奉三少。”

新杰挑挑眉,冷了脸:“青李姑娘,大家都不傻,这种借口就不要说了,实话实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时间陪人磨牙。”

“青李真是为了三少,今夜想给三少当一味补药,艳桃妹妹也会侍候好这位岐山高徒的。”

“说实话吧。”新杰已经不看她们,动手翻动没看完的信报。

“三少精通医术,难道没有觉着身体有什么异样?”青李仍然微笑地看着新杰:“您的脸颊已经发红了。历经无数美女的三少不会告诉我说你跟女人说话会脸红吧?而且这位王公子也脸颊发红了。”

王跃程也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变化,何止脸红,某个部位已经开始肿胀:“你们做了什么手脚?”

“王公子不要冲动,否则会涨得更厉害。”艳桃捂着嘴轻笑着走近他,“姐姐刚才在二位的宵夜里加的扬鞭散的分量虽然不重,但是那原本是桂北燕给她男人准备的,里面有很多肉苁蓉,那可是升阳的稀罕物,呵呵,高玉儿那呆丫头不知道,想借她便宜后爹的宵夜献给二位,那扬鞭散的药力可就被提升了两三倍都不止。我刚刚进来前又拿错了手帕,居然带了一张西域和合香的进来,这香碰上扬鞭散,若是一个时辰之后不纾解,只怕王公子就会七窍出血。”

“你们两个妖人。”王跃程咬着牙骂道。

“哎哟,王哥哥,你可知道江湖上多少男人求着我们给他们下扬鞭散然后快活一夜呢,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这扬鞭散可是我们师傅用稀罕药材配置的,不仅能让人尽欢,而且疏导得宜可以提升人的内力。江湖上有多少人惦记着,你别不识好人心。”

“不要那么多废话,说罢,条件是什么?”新杰冷冷地道。

“那就看三公子想要我们姐妹将来做什么了?”青李平和地说,居然就像好友之间聊天:“若是三公子只想一夕之欢,偶尔忙碌之后发泄一下,小小提升一点点功力,明天清晨打发咱们走人,那么就请三公子答应我姐妹二人一个条件,且给黄金白两,天亮咱们姐妹自然走人。若三公子看着我姐妹还顺眼,觉着可以侍候公子,那姐妹二人愿意长随公子,为婢为奴,只求公子庇护我二人后半生。”

“你今日给我下药,还指望我庇护你们二人后半生?”

“三公子当知道这药若是及时用我二人的修真之身解了不仅无害,而且是难得的上品。对于修习内功之人,千金难求。也正因为如此,我姐妹几人在江湖总难安生,经历了种种,我们才想寻求庇护。”

“江湖中高人比比皆是,为什么找上我?”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因为三公子足够强大。”

“你是说爷在床上够强够大?”本来冰冷的一张脸,突然之间有了裂缝,透了点春风进来,挂了点痞痞的微笑。

即便青李足够老辣,听到这话也难免羞涩,一时语塞。

“真不愧是百变青李,一个名震江湖的修真女,阅人无数,居然随时随地可以拌出青涩少女的娇羞之态,惹人心动。不错不错,功夫确实过人。”新杰又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三少忘了青李的意思就是青涩的李啊,人家早就从名字告诉你所擅长了。”王跃程打趣道。

“倒也是,是我疏忽了。”语气相当的和蔼,让青李有种被留下来亲近的错觉,只是这感觉还没维持多久又变得冷硬:“我想知道那一个条件是什么?”

“替我们杀一个人。”

“谁?”

“三少是选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杀什么人都不知道,又不是随便在市场上买酒买肉,我凭什么选?”

青李看着新杰,过了很久才说:“我们可以相信三少吗?”

“你可以选择不信,门没有关,出去没有人会为难你们。”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打算起身结束这次谈话。

“三少难道不担心一个时辰后和王公子七窍流血而亡?”妖桃忍不住开了口:“还是三少觉得随便找其他女人也能纾解?这百花堂中估计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门外花树从中就藏了一个对三少痴情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姑娘挂心,请便吧。”

此时艳桃有点错愕,她看了一眼青李,二人目光中有一丝疑惑,这两个男人此刻双颊潮红,明显中药之后的反应。

“三少这是何苦呢?我和姐姐一直仰慕您得紧,只要能随时侍候在您身边,让我们做什么都行。”说着说着变得楚楚可怜,那娇俏柔弱的模样,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吧。

“现在爷没兴趣。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利用被人威胁。”

“我们哪里敢威胁三少?!先头下那药只不过是给您助兴的,也好让您一会儿更加舒坦。我们姐妹无论在外面如何横,在三少面前不过是弱智女流,要收拾我们不过像踩死一只蚂蚁,我们又哪里敢班门弄斧,威胁三少呢?”艳桃嘴快。

“你刚刚说七窍流血。”“是你们在用七窍流血威胁我,怎么说我逼你们,传出去就像我要把你们怎么样了一样。你们还是走吧,二位姑娘大神,我消受不起。”

“我们姐妹今天二人一起来就是为了能尽心尽力侍候三少的。艳桃这丫头就是嘴快,说话不经脑子,把平时跟那些外面打人打交道的话顺嘴说出来,还请三少见谅。”青李赶紧圆场。

“若我今天二者都不选,你们还打算尽心尽力?”

卷II-10你情我愿(X)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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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单生意这么简单,对于三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您又何必逼得我们姐妹走投无路,同时也让您自身难受?”妖桃还是沉不住气。

“姐姐,我们走吧,外面人家说三公子怜香惜玉,显然都是误传。这世上就有些男人又想占女人便宜,又不想出力。”

新杰听她们这么说,只是笑笑准备起身走人,王跃程也只是等着看好戏地看着,只是新杰准备走出堂屋的时候说的话让他实在不淡定了:“既然外面的谣传误了二位,二位就去外面找谣传的人算账吧。若不然,二位在这里好好想想,想通了告诉王公子答案,他会决断是否帮你们。但是时间不要想太长,否则他七窍流血了,就没有人帮你们了。或者你们现在就将王公子侍候好,完事之后让他来告诉我你们值不值得帮。”说罢抬腿就往外走。这回可不止两个女人不淡定了,连王跃程也有点无语了,这两个女人是好使的么?!怎么能如此不义气丢给他一个人,他还想留着身子娶个身家清白的大姑娘呢,哪里要这种妖精。

“三公子,您请留步,您不能走,你可知道我姐姐自从泰山之巅为您所救之后,就一直守身如玉,唯期盼着能将自己献给你。您怎么能如此无情地将她推给别的男人呢?”

“当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还请二位将之忘却。”说罢又抬腿往外走。

“公子,青李姐妹刚才不敢说实话,是万不得已,确实是怕若公子不照拂我二人后半生,我二人只怕难逃师傅的毒手,再难活命。”青李看出新杰不是做戏,是真打算走了,将他们留给王跃程。她不得不快走几步跪在堂屋通向后院的门前,“我们不说是谁,是怕隔墙有耳,露出去,三少有不肯收留我们姐妹,我们便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新杰淡淡地看了青李一眼,只轻轻地说了一声:“把院子里那些不懂事的清理了。”就见从屋顶飘下一个淡灰色的影子,直接在花树丛中将高玉儿拎出来,出院子去了。这时青李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她在百花堂等了新杰几天了,平日里见这里众人和乐融融,并无森严戒备。而新杰来了之后,除了进出打扫做事的小厮,也没看到其他人,她还以为新杰艺高人胆大,没有安排人守卫,岂止百花堂的暗卫比她二人功夫高出很多,潜在周围她们都没有察觉。幸亏她们除了扬鞭散和媚药没有用别的手段,否则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可以说了?”

“是想让您派人将老襄阳侯夫人给不着痕迹地处理了。”

“一个朝廷诰命夫人,而且是襄阳侯那种手中有不少实力的,你们未免也觉得自己太值钱了点吧。”

“老襄阳侯夫人虽然地位高,平常日子里防护严密,但是这次确实不需要您费太多手脚,因为她已经被你们在洛阳无意间困住了,只是她掩藏得好,你们的人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在洛阳?”

“是,她原本是出来办事的,只是她养了一个小男人在洛阳,是一个有名的画扇子的画师,几天前她见过小襄阳侯之后就去了画师那里,让那人给她画扇面。哪知道那画师在洛阳犯了事,得罪了青木社的人,被您手下的人送去了官府。当时抓人的时候是青木社的人带人去抓的,那个老不羞的正和画师在床上,官府的人就将她当成画师的家眷给抓了。之后又被官府的人将那个画师和她送到了青木社手上,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您青木社的手下肯定是知道的。”

“你说她是被当成画师杜源的家眷一起被带走的?”

画师杜源,这个消息确实很劲爆。两江总督的大舅子,宫中杜贵妃的亲哥哥。这些年关注宫中势力,他一直好奇皇上为什么会任命周受宾那种惟利是图私心极重的人做两江总督。一无政绩,二无好的官声,即便他是皇上的连襟,也不应该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且杜贵妃这一年多在宫中也是新起势力,虽然皇后地位稳固,但是杜贵妃的气势也越来越强。他一直疑惑那个除了有不错的姿色,心胸狭隘,智力有限的女人是如何在斗争激烈的后宫稳坐贵妃的位置的。原来如此,原来是杜源上了一个年纪比他妈都大的侯夫人。如果是这样,所有不合理就解释通了。纵观襄阳侯一系收下的势力,有几个不是惟利是图不择手段的?若是真让他们得了大位,天下遭殃的人可就多了。

就像杜源,就是一个表面文雅的祸害。杜源*了青木社洛阳分堂一个茶艺师的妹妹。作为皇亲国戚,这本来是给点钱就能抹平的小事,只是因为被害人的哥哥在青木社才有了申冤的机会。而青木社的属下在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他除了跟两江总督和杜贵妃有联系,居然还跟襄阳侯府牵连颇深。既然唐家出手襄阳侯的事,自然要将他提出来另行和襄阳侯相关的人一起收押。

“那么是谁请动二位姑娘来让三公子出手的?”王跃程问道。

青李和艳桃彼此看了一眼,艳桃走到新杰面前也像青李一样跪下:“事关我二人性命,还请公子不要再问了,但请三公子出手相助。”

襄阳侯老夫人,若是她在唐家的地界出了任何事,就会给唐家带来无尽的麻烦,丢掉性命的人又何止一两个,新杰冷漠地看了一眼这两个人。

“公子,”青李往前跪行两步:“我们也知道事情让公子为难,所以我二人也给公子了另一个选择,就是留下我们,公子无需对襄阳侯老夫人动手。”

“虽然百花堂收留走投无路的贫家妇孺儿童,但是受不起二位一夜值千金如此高贵的人儿,更何况二位是如此有手段,能够让我和王公子一个时辰后七窍流血之人。”说完又抬脚要走。

“三公子留步,其实我们也知道,今天来有些为难公子,但是我们如今实在没有退路。我们姐妹俩如果有其他的法子,再大的胆子也不会来算计三少,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还请三少见谅。逼着咱们来的是我们的师傅,她老人家无论如何都想要襄阳侯老夫人的命。”

“哦?为什么?悦容庄的花容庄主怎么和襄阳侯老夫人过不去了?”新杰还是没有说话,仍是王跃程在问。

“具体的我二人并不清楚,只是知道当年若不是刘芝芝从中作梗,如今的襄阳侯老夫人就是我家师傅花容庄主。而且因为刘芝芝的歹毒,她害得我们大师姐,就是庄主的女儿失心疯。师傅本来想自己出手报仇,但是那个老妖婆平常日子防范很严,襄阳侯也护着她,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好难得有这个机会,师傅无论如何都想弄死她。”

“哦,情杀。这种简单的理由,刚才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表面的借口?”

青李二人再次互视一眼,低了头。

“王师兄是越活越倒退了,”新杰在岐山派学一些岐山杂学,属于这王跃程一辈最小的师弟,“这两个女人的话居然都能够相信。襄阳侯老夫人数十年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朝廷最贵重的几位诰命之一,又岂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那杜源是洛阳一霸,但是有宫中杜贵妃护着,我们本来不想插手他的事,但是他这次过分了。杀人偿命!但是我们不想用私刑,我们已经将杜源和与他一起为恶的家眷一起押解进京交付大理寺审理,罪犯妻子娄氏也在其中。怎么可能有尊贵的襄阳侯老夫人。你们想陷害唐家,也找点好的点子,不要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三少,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艳桃急了:“我们怎么可能骗你呢?我们现在是想求公子救命,我们不想回去被师傅送给老襄阳侯成为药炉,两三年之内就会被他吸尽精血干枯而亡。”

新杰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女人,然后转向王跃程:“师兄,这两个还是麻烦你带去岐山吧。我明天一早先回去见祖母了,家里一堆事呢,大哥他们都不在家,马上年关了,实在没时间管闲事。”

青李和妖桃很诧异地互视一眼,青李终于不淡定了:“三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去岐山庇护?”

新杰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一眼王跃程。王跃程点点头:“你们不是霍江三妖吗?我带你们去见另外一妖。”

“你是说娇杏在岐山?”二女非常惊讶。

“她不是已经被炼药而亡了?”

王跃程怜悯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你们俩虽然还没被送给襄阳侯,但此刻体内精元已经被耗了大半了,若不早早将寒毒排出,用不了三年,也用不着老襄阳侯吸食你们的精血,你们就会寿终正寝了。”

卷II-11何为过往(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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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杰将自己深深埋入温暖的世界,彻底身心放松,嘴角溢出微笑。只不过此刻俊美的脸庞藏在莲儿柔亮的青丝中,外人无法看见,否则又要感叹唐门出俊男。一世一花一世界,他现在觉得菩萨说的都是真谛,曾经沧海难为水,莲儿才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花,虽然如此套用菩萨的话有些不敬,想到此,他脸上的笑容更大。经历了无数女人,他惟愿浇灌这一朵。在自己放空的那一刻,他觉得世界真是美好,最好的是有莲儿陪伴左右。那修真的升阳药物也不可谓不烈,虽然他已经用药缓解,也运功压制,但是这几日在路上奔波返程时仍然造成肉体上不少的痛苦,这些他都可以忍。过去他已经太荒唐,今后为了她,自然要收敛。看在他痴心的份上,还望佛祖原谅他乱套用禅语,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轻笑。

感觉到身上这个人的异样,莲儿不仅好奇:“笑什么?”

“佛曰不可言。”

莲儿只能翻白眼,估计没什么正经话,便不理他,转了话题:“你这身上的药是谁下的?”

“你怎么知道我被下了药?”

“你什么时候这么急躁过,而且你刚才心包经异动,还说不是中了药?”

“丫头,这种时候你居然这么不专心,还能发现我心包经异动,难道是你家夫君满足不了你?”

这个男人,难道真是本性就是花花公子?莲儿腹诽,不理他。

看着她妖俏的样子,小小厌弃的神态,他觉得很是开心,身体某部位也同时觉得赏心悦目。本来就还潜在温暖之家,此刻又兴奋起来。莲儿顿时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如此亲密,刚才虽然他助她启动了莲台静坐的脉息,勉力承受了他狂热的冲击,但若此时再来,她自觉有些承受不住了:“你这几天路上也辛苦了,又刚刚解了药性,早点休息吧。”

“这是疼惜你家夫君呢?!”伴着某人愉快的轻笑声,“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这一生一世都是你的,就为了丫头你我也会保养好我自己的,这样可以跟丫头白头偕老。”

一生一世,这承诺让她有些颤动。每个女人都期盼着这种承诺,但是她不敢。即便她曾经有过太后的宠爱,但是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有任何娘家势力,除了她自身,对于唐家来说她没有价值。即便新杰是一个庶子,他的婚姻也不是儿戏。这一点,在这院子里到处散布的避孕香料就可以说明。老太太派来的人时时刻刻防着因二人相处带来的意外。虽然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她不能怀孕成为她的累赘,但是她自己打算和别人强迫为之那是不同的本质。她想起陈灵素那句话:“你不过是跟新杰哥哥几百个女人中的一个,现在他宠着你只是因为一时好奇,将来顶多收你到房里做个通房。你现在连个通房丫头都比不上,跟我就更比不上。”通房丫头,陈灵素太自以为是,但是她说得何尝又不是一个事实,她在他身边算什么呢?!

一阵深猛的攻击,将她的思路带回,她自嘲也许新杰对她太好,让她变得愚蠢了,居然会患得患失,纠结是否嫁入高门。此生本来打算孤独到老,现在有这机会经历常人能够享受的真情,她应该好好珍惜。等到男人突然有一天失了兴致,她就自觉离开。游医,她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位置,普通的江湖游医,不再有宫廷,不再有豪门,平平淡淡自由自在。想到此,她更觉得需要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陈碧颜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翻着自己喜欢首饰盒,一边听陈妈妈给她讲昨晚的事。

“三少爷是二更天到的,让人来报备了,怕惊动了您又让您晚上睡不好,所以没进来请安。只是去西北边的练功房的澡房匆匆过了下水就回自己的院子了。咱们的人不好跟进去,只是早上我让人问了巡防的人,估计到四更天才歇下。”

“他这一路也真不容易,那几个妖精的扬鞭散也不是那么容易克制的。他能忍耐一路的痛苦,看来这孩子这次是真的收心了。”陈碧颜慢慢点头道:“咱们这种人家找个漂亮女人,门当户对什么的都容易,就是这真心的最难。特别是老三这几年,家里觉着在兰馨的事上亏欠了他,无论是他爹还是我这里都对他松了橛子,散漫惯了,也确实闹得太不像话。是要有个人让他收心了。”

“是啊,这白姑娘不但人漂亮,聪明能干,关键是很对三少爷的脾性儿。”

“我让你去查的事再仔细理一遍,一定要把他外面那些花花草草的搞清楚,确认没有麻烦。莲丫头孤苦伶仃的从小到大都不容易,好容易在我这里安静过了两年舒心日子,我可不想再让她因为老三在外面那些女人再伤了心。”

“我知道的,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陈碧颜将一个赤金镶宝石的步摇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用丝帕包好了。然后从梳妆台抽屉暗盒里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暖玉。在柜子里又寻了一个小巧精致盒子,将两样都放在里面:“你一会儿吃过饭把这两样带回院子去,趁着老三不在跟前的时候给那个丫头。这两样东西你认识的。”

“是。”陈妈妈没有多说,但是心中难免惊骇。因为那赤金步摇是唐家太夫人留下来的,是唐家掌门媳妇儿的象征,手上有这个的唐家妇人,连唐氏的族长都要退让三分。而那玉是百花堂的信物,百花玉令,有权随时调集百花堂的人手,特别是精卫和暗桩。这两样东西在白姑娘手上,无论她是否是三少奶奶,那都是在唐家说得上话的人。

徐铮在唐庄又盘亘了十数日之后经过跟新杰和莲儿商量,决定三日后重返江南,在年前给徐家那些荒废的子弟送点意外的年节礼,也给当年对颜家和周家下手的人的新年吹点阴风。这天他们一起回到咸阳城中青木茶舍和新杰在城中的朋友相聚,之后将徐铮带回唐家老宅送到客房后,二人便在园中漫步。寒风凌厉,天上稀稀落落地挂着几颗暗淡的星星,然二人携手而行,被一层温馨笼罩。

来到他们的小院儿门口,房中下人们已经点上灯。看着窗纸上淡黄的灯光,二人相视微笑:“不久前这院中曾飞过一个蝴蝶仙子,如今她已变成仙女陪着我了。”拉起她的手,便向他屋中走去:“娘子今晚歇在为夫那里可好”

进到屋中,便将她安置在桌边坐下:“娘子稍坐片刻,为夫现在去为你打水洗漱侍候可好?”她只是微笑看着他,任由他忙碌。

看到那一头青丝终于被妥善安置在枕上,他终于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夫人小的侍候得还满意?”

“挺好,只是梳头的技艺还需要多练习。”

“看在为夫第一次做这事的份上,夫人原谅则个。以后一定好好练习,让夫人满意。”

“第一次做这事?”

“那是当然。”

“就为了逗我开心骗我?!这些年你交往那么多女人,就没有这画眉理发之趣事?!”话出口了,她后悔了,早就知道他的名声,早就知道他的过去,自己只是打算好好跟他享受这段情,不为别的,不应该翻旧账的

“莲儿还是介意了我的过去是吗?”

她没有说话,目光有一瞬间迷茫。

“如果我说让我真正上了心动了情的只有你,你能信吗?”他没有等她回答,只是叹口气躺下来,“我知道这样是强人所难。但是这是事实。有件事原本只是奶奶姑姑和父亲还有云德道长知道,现在我想我应该告诉你。我所练的内功比较特别,特别是在早期我功力较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有时至阳至刚,犀利强猛,但练功进阶的同时也会在体内产生热毒,会让人烦躁情绪失控,严重的会走火入魔。解决的一种方式是自身练习莲台静坐同时食用花红和百灵草跟犀角粉,一点一点地化解热毒。但是这样速度会很慢,而且是药三分毒,或多或少对身体不好。一种方式也是练功,但是是在冰泉里练习莲台静坐,然后食用花红,再放一点血。但是这冰泉也不是随处都是。再一种方式是将热毒从体内排出。但是这种毒它无法从汗液或是粪便中出去,只能通过男人那种特别的东西被带出。在和兰馨的婚事之前,尽管第一和第二种方式很慢很麻烦,但我仍然交替着用来慢慢化解。兰馨的事之后,我情绪很差,突然想放逐自己,于是去了青楼,不仅麻痹了自己也将这事解决了。后来曾经想过好好娶一房正式的妻室,也曾经想过娶过去的一位朋友的妹妹为妻。”

“过去的朋友?”

“是的,过去的朋友。那时我在杭城开月华轩,他正好在那里为官。有一天他兄妹二人给我做了一个套,让我上了他妹妹的床。其实当时我看出来了问题,但是想着娶妻娶谁都无所谓,反正就是那么个人,何况她长得还不错,所以就顺水推舟自动钻了进去。我那时都已经在暗地里准备娶妻,可是她说她只需要我陪她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她嫁给了他们兄妹看中的一个江南出名的才子。只是因为他们觉得他在仕途上非常有前途。

而我那时只想做一个商贾。我记得那几天我在月华轩开张之前要忙的事特别多,但是每晚都还是赶回去陪她。跟她那个是为了尽一个丈夫的义务,而不是练功。她每晚都非常开心非常享受的样子,但是都会问我一遍我是否就只想做一个商人。我都是同样的回答。听完回答,她都不说话,只是继续反复地要我给她。一个月后的一晚,她满足之后说她很不喜欢每次看到那些官夫人都要行礼跪拜。如果她能够嫁个高官,能够有诰命加身,让那些官家娘子都拜她就好了。我当时只是跟她说,如果她不喜欢这类人,可以不用应酬,在家相夫教子,过普通人的生活,不用跟她们走动就好了。她却说不,她要坐上高位,让那些杭城小官夫人都把受她磕的头还回来。

我觉得幼稚可笑,她却异常认真,且告诉我他们兄妹已经找好了对象,那一个月她只是要在自己嫁入高门之前尽情享受一番情爱。且跟我说婚后还要我做她的情人。我当时非常生气,不是气她,而是气自己怎么会跟这种女人在一起。我离开她之后,变得更加玩世不恭,但大多只在青楼楚馆,不再愿意跟良家女子有交往。且我这两年功力已经进入第六层,所生的热毒越来越少,开始时一两个月清理一次,现在三四个月清理一次都没有问题。我便更少了去那些地方的需求,更没想过要安定下来。

原来以为这一生也就是这样了,哪里知道还有得到幸福的机会。莲儿,不要嫌弃我好吗?”

他翻过身,紧紧地搂着她,唯恐失去。

“等沂义的事尘埃落定,没有那么多人和事烦扰的时候,咱们就好好安一个家,京城,江南,关西,或是任何你喜欢的地方。”

她第一次知道原本浪荡的他是这样的原因,心中说不出的心痛,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简简单单说一个字:好。

“跟着我,别的我没法承诺,只是为夫这打理生意养家糊口的本事还是比很多人都强的,一定会让娘子衣食无忧的。”

“好,我就等着做一个穿金戴银的富婆。”

“那不成,我还指望咱们的儿女能成为名医或是乐圣呢。咱们给他们省得银子,买点好书好琴,金银穿在你身上多重啊,我抱着走多累。”

“哈哈哈,我偏要,反正你功力见长。”

“那也是,就那么点事儿,我怎么都有体力在床上好好侍奉夫人的。更何况我那东西对我自己是热毒,对于女子确实极好的补品。只是这么多年都被浪费,从来没人享用过,现在想来真是可惜。我再教你些练气的法子,可以好好用用,让你功力很快提升。”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本来只是放逐自己,却不愿跟那些人有交集。那些人本就不干净,平常日子里就是行事我连上衣都从未脱过,又怎会将东西浇灌她们,每每到了最后一刻我都能控制住自己全身而退。”

这个话虽然听着羞人,但是更惊人,她惊讶地看着他。

“因为她们都不是我的丫头。”

“没有人怀疑过?”

“怀疑倒不会,只是不满倒是真的。还有的人想方设法想让我在那一刻失控,不由自主地放出去,但是都没有人得过手。怎么样,你的夫君很厉害吧?”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样子,她很无语。

“前几年那牛鼻子老道还说我暴殄天物,应该用瓶子装起来给他去练救人性命的还魂丹。我没搭理他,他还啰嗦了很久。”

想想云德道长,莲儿就想笑,估计也只有道长才会有如此奇葩的心思,用这种东西入药。再想想这是自己男人的,心里突然觉得很膈应。

看出她的小心思,他觉得很愉快,丫头终于肯为他吃醋了:“放心,这些东西外人哪能染指,只能是我家夫人的。”

卷II-11何为过往(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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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真不知道你家夫人是谁?”莲儿有意调侃他。自从收到陈妈妈送来的老太太给她的东西之后,她就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是唐家绝不会弃她不顾,但是也未言明这真正的身份和打算。唐老太太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自然会明白事情有轻重缓急,目前这么安排自然有原因,再加上自己原本也没有奢求,所以这几天也没有为这名分之事想过什么,此刻只是应景地随口玩笑。

然而新杰却很认真,顿时紧张起来,这丫头和别人不同,从来没有问自己要过承诺,即便刚才自己承诺将来带她远离朝廷,她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点恐慌,有点无法完全把控她的心思。这么多年来,无论是什么人,他第一次有一种无法掌控的恐慌:“夫人,丫头,你知道为夫最近有些事要处理,京城中不太平。一旦咱们帮沂义了却当前的麻烦,扫除了那些潜在的危险,就像我答应你的,咱们就远离是非,永远在一起。我这一生也不会再接受别的女人,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夫人。”

“你不用多说,我信你。”

涮牛驿站,除了押解的官兵,一众囚犯都被集中关押在驿站后院东侧的一个小跨院儿里。因为是秘密押解,没有用囚车,只是用普通的大车,四周用富户人家常用的冬季出门的毡毯密密实实地裹住,表面看着就像走亲戚,回家过年的大户。官兵也都换了寻常大户人家的家丁保镖服饰。住宿打尖都避开繁华市镇,住普通客栈,包下整个封闭的院落,或是在郊外露宿。今天是因为碰上雪天,路上难走,赶不到前面的小镇,除了这涮牛驿,方圆十几里除了民宅,就没有可寄宿之处。而这天气也滴水成冰,让带队的军官不敢选择露宿,恐冻死冻伤人。无奈之下只得取出关防,来到驿站安置。

杜家的人平时都养尊处优,特别是这几年,无论官场,商场还是杜源的字画生意,都因为宫中的娘娘蒸蒸日上。而宫中的娘娘能够风生水起,都得自于此刻身边这个老女人的势力,一个有能力和太后叫板的人,让诸多人退避三舍的老襄阳侯夫人。

杜源和杜家这些年也确实没让刘芝芝失望,宫中的杜贵妃是个机灵的,不仅位置稳稳当当,还将京中前朝和后宫的事物搭理得井井有条,为刘芝芝省了不少事。

这杜源就更让她合心意,不仅利用他在中原各处的字画纸墨生意为她发展实力做掩盖,更是通过这门生意给她引荐和拉拢了不少人。

自然,作为男人杜源更是合拍,虽说年近四十,但是这皮肤这身板儿好像还是十多年前她刚刚上手的时候一样,就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既有身材体力,又有积年沉淀下来的成熟和温柔。尽管她一年中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能跟他在一起,但是刘芝芝知道他跟那些女人都不会长久,都是为了他采气用的,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真实的。

世上大多数人都以为女人征服男人是依靠温柔和美貌,很多愚蠢的男人也确实只停留在女人的皮囊上。但是真有智慧的男人所欣赏爱慕,甚至于膜拜的是聪慧的女人。就好比杜源对她,源于她早年对杜源书画的精辟评价和指点,继而杜源惊叹于她由医理脉络推断出人的气色和脾性,反过来指引了他在工笔人物从气韵到体态上的洞察细腻,为他在这一领域名骚一时奠定了基础。同时她运筹帷幄的能力和气势更是让儒雅风流的杜源折服,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她脚下,供她驱使和享用。而她也回报给杜氏家族权势和荣耀。

而此刻,杜源也第一次真正为这个能征服先帝,在朝中以另类势力存在几十年的老女人所震撼。刘芝芝保养得当,看着就像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不知道她身份的绝不会想到她有一个年近二十大几的孙子。故而那天官兵冲进来抓人的时候才会将她当作杜源的家眷一起带走。从第一天被捕,除了最初瞬间她有些微的吃惊和慌乱之外,一路以来她都冷静稳重,不失大家贵妇的风度。在避开官兵耳目之时,默默地调动着她身边的暗哨进出传递消息,调度人手。在每日住下后,都会烧水泡上一壶茶,找个地方跟他下会儿棋,谈论一会儿书画。仿佛这真的是一个家族出远门走亲戚,不是被押解进京。每日看到她谈笑风生,杜源都觉得是她不想离开押解的队伍,而不是她被迫留在这里。

杜源猜得没错,确实是刘芝芝不能离开这里。自从手握先帝遗诏,先帝又亲手将那护命的梅花和其他势力交到她手上后,这些年她虽然不能称得上顺风顺水,但是襄阳侯府绝对是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方。老襄阳侯别说小妾侧妃,就是她进门之前的通房都被她寻了由头给活活闷死了丢去野外喂了野狗。虽然那个窝囊废皮囊不错,但是也中看不中吃,故而这么多年她以采气为由囊获了不少入幕之宾。

杜源只是其中最得用的之一,她有时候把这些人带回侯府,有时候放在外面庄子或者各地的行馆,当然有时候也会像对杜源一样,直接找个身份去别人家登堂入室做当家主母。玩腻了,就把人好好打发,有用的就留下来。若是登堂入室的地方有男人背着她纳小娶妾,若是她高兴,就彻底放了那人,若是不高兴,她就将那男男女女一锅给烩了。南昌府十几年前那高家灭门案至今未破,高家老老小小三十四口全被她让人扔进煮大酱的池子里煮烂就是她的手笔。谁让高家那个老二做了她的群臣不仅在外面养女人,还想算计她的银子呢。

这些年这种事太多了,多得她自己都不大记得清楚了。这些年老襄阳侯对她这些事情都不闻不问,一律当作她炼药采气所需,她还以为他故意做缩头乌龟呢。哪里知道,这老匹夫才是真正藏得深,居然明修栈道暗度成仓,和悦容庄的花容那个妖精搞到一起。花容不仅善于修真,更善于易容隐身,这也是她难于发现的地方。她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不在襄阳侯府,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处发展她的势力,享受男人们像公主一样侍候着她。但是襄阳侯府也是布满了眼线,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被她发现花容的存在,而且还让花容把她手下策反收用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在洛阳意外出事,需要秘密调集人手,同时排出有内贼出卖她,一阵密集清扫,花容和老襄阳侯的事还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爆出来。

这个老匹夫这些年得她的庇护才能让襄阳侯府在朝内朝外响当当,实力扩展了数十倍,却不知对她感恩戴德,反而将她辛辛苦苦筹划来的真金白银填了花容那个大坑,让悦容庄在江湖成为响当当的奢侈享乐之地,纸醉金迷,引诱得江湖上不少游手好闲之人趋之若鹜,削尖了脑袋,甚至不惜赔上身家性命只为了能牵一下悦容庄修真美女的手并在悦容庄享一碗香茶,灭烛留宿。她可以出来开心,但是那个老匹夫不能背叛她。那老匹夫居然想和花容联手置他于死地,真是异想天开,她倒是趁机教训他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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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花容那个老妖精她还真没看出来。十几年前她就知道悦容庄和那一批修真的女子,她本来让属下的人接近她们,想法控制她们为她所用,但是派出去的几批人都屡屡失手。刘芝芝一生最喜欢的就是挑战,越是征服不了的,她越兴奋,越想自己插手。当她把花容约出来之后,对这个看起来飘逸出尘的女子,她从心底里欣赏,她仿佛在花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婉约高贵,知书识礼,但是这都仅限于外人的眼中,而骨子里她们高傲的人,而且只问结果不问是非对错,可以对自己爱惜到骨子里,对外人缺狠辣无比,毫不手软。

那一次和花容的会面彼此相谈甚欢,大有惺惺惜相见恨晚之意。面对聪慧高傲且对男人手段层出不穷的花容,要驾驭这样一个女人很不容易,她最后决定放弃收服而转为一起合作共同分利盟友。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此事上,她居然失了手。在这次事发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花容就是那个老匹夫的青梅竹马华乐儿,是他魂牵梦绕在梦中呓语时会夜夜叫着的小乐。她刘芝芝这一生将陈碧画陈碧颜姐妹作为对手,在几十年的争斗中双方各有输赢,即使对方某一局赢了,她也无所谓,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她必然会有机会在后面搬回来。也许是太专注于陈氏姐妹而忽略了身边这只表面看着仿佛是柔弱无害的兔子,其实是匹狼的黑心妖精。不仅这些年吃用她的财富,还用着她名正言顺的夫君,满朝上下公认的美男子,传说中深得先帝扶持,把控着朝廷最大暗中势力的老襄阳侯。

这次让她和杜源一起被一锅端,只怕不是唐家人的意思,也不是看似聪慧实则眼高手低狂妄自大谋略有限的老襄阳侯,而是华乐儿那个贱婢。不仅让她被一锅端,还派人来杀她,真是可笑。她若不是想就此将计就计低调地进京处理一些事情,哪里会跟着杜源一路受苦,让她有机会派杀手过来练手。跟她玩儿,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先让她乐几天,华乐儿,傻乐吧!她已经帮她安排好了比黑窑更有趣的去处,相信那些蛮子会让她体验一下跟他们的獒犬一起修真的乐趣。

前面进京的路刘芝芝已经做了特殊安排,她今晚就要脱离杜源一行,由她的替身呆在这里跟着大队一起进京。最迟两天后,她本人就可以到达京城,那个时候就该是华乐儿去她在京畿道的地狱修炼场侍候那些特殊训练的獒犬的日子。看看她是否能熬过三天。若是她这修真女王真能和那三只两百多斤的獒犬一起熬过三天,她还真是要佩服她,放了她。

“夫君,我们早些安置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刘芝芝的语气温柔,音量不大不小,足够外面监视他们官兵和华乐儿派来的奸细听清楚。不过她所说的安置还是真的安置,她要三更以后启程,未来几天路上不方便,她不会带上杜源,一时也没有安排可心的人跟着。既然要素食几天,她当然要先填饱了再出门。

听见她这话,院里监视的官兵黑地里红了脸。一路跟来,他们都知道这杜夫人表面看着端庄贤淑,只是这天黑之后,比那楼里的姐儿都烂。这杜源也是身子骨强壮,夜夜笙箫居然旌旗不倒,折腾个一两个更次是常事,让他们这些值夜的烦躁不已,真想一刀阉了他。每每到了杜夫人欢呼雀跃之时,他们都尽量避开,或者找个地方假寐,图个清净。

刘芝芝慢慢放松着自己,享受杜源给她的推拿按摩,惬意地想着某一天将陈碧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画面。有时候刘芝芝觉得陈碧画很可怜,太后又如何?深宫之中莫说没有人侍候,连个知冷疼热的男人都没有。不知道她守寡这么多年,若是被那几个獒犬受用,会是怎么一种感觉。那几只獒犬是她专门让人为陈碧画准备的。她让人从宫中取了她的衣物,让獒犬熟悉她的味道。凡是送给獒犬解馋的贱人都用了陈碧画常有的熏香熏了一个彻底。

过几天她到京城的时候,那些獒犬和华乐儿都会被送往京城。华乐儿将为她做最后一次训犬。宫中防人防刺客守护严密,但是她的雪地獒犬是异常聪明,行动闪电般的迅速且无声。如果三只犬儿同时出现在陈碧画的床上,那当时相当精彩的。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在儿子刚刚成年那段日子,是她鼎盛时期,因为那是她有和陈碧画叫板的资本。同是先帝的子嗣,她手中握着先帝名义上划给襄阳侯,实权操控在她手上暗中实力,方方面面都和陈碧画旗鼓相当。然而儿子不争气,让她错失了良机。孙子现在虽然懂事了,努力了,但是事情拖得太久,这些年虚耗下来,无论是武功还是裙下所拦的文臣还是先帝交到她手上的暗中势力,都在凋零衰弱。而陈碧画却随着皇帝坐稳了位子,势力更加发达,再加上唐家,此消彼长,她不得不另谋蹊径以求最快达到目的。

让文武百官看到尊贵的太后和獒犬有染,不仅会让陈碧画崩溃,也会让皇帝和太子无颜见人,更何况面南背北。陈家唐门一倒,她就可以扶涛儿登基。贵为太皇太后,她想想那日子都美。比如眼前这个杜源,她之间惬意地划过他结实的肌肉,想象着将来在宫中宠着他的日子。

院中的官兵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知道这杜源一旦上了路,就会催动坐骑超过一个时辰。所以他们几个商量好,去厨房烤了火,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鸡蛋面,舒舒服服地回到杜源的院子里,听见杜夫人的尖叫也不觉得那么烦人了。回来又听这两个人驰骋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杜夫人夸张的尖叫嘶喊中落幕。随即杜家有经验的管事妈妈钟婆子就带着两个贴身丫头进去侍候。第一天这些官兵还会私下议论一下这有钱的斯文人就是讲究。这种事完了还有一堆婆姨进去侍候。也就这些文人过场多,这么累了还不直接倒头睡,还要搞什么净面。

片刻之后,又见这些仆妇抱着东西端着盆子出来。两个官兵正低着头在猜这些仆妇是不是会看着杜氏夫妇的最私密,根本不会注意其中一个仆妇前后身材有变。

清晨的雾霭中,两辆普通的马车正向着京城城门驶去。前面车上坐着一位中年文士,旁边跟着两位秀气的书童。后面车上拉着行李和书。中年文士今天心情似乎非常好,嘴边情不自禁地挂着微笑。反观二位书童却很怪异,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紧张,似乎手脚都在微微地颤抖。车里放着取暖的熏炉,但是温度并不低,这二位的颤抖显然跟天冷无关。

宫中早朝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当今皇上身体违和,朝中事宜都交给了辅政的太子。皇位虚悬在哪里,沂义谦和地坐在龙椅右手边的椅子上听着大理寺正卿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沂义虽然年轻,但是从小得太后指点,对政务上手得非常快,而且头脑清晰,性格稳重,辅政以来颇受群臣认可。他主持早朝以来,一改皇帝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行事作风,早朝上不再有相互推诿,绕圈子这些浪费时间的事情。大部分日子大家都能按时下朝。

今日也不例外,在大理寺卿禀报了关于惩治两江巡抚手下暗地里和盐商作弊,贩卖私盐的案子,对案子做了几点回应,同时让百官谨记,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之后,便一改方才严肃阴沉的脸色。邀请群臣去太后宫中一聚。今天是冬至,但是太后念着病重的皇上,想宫中热闹一点冲冲晦气,但又不愿意大操办,便由沂义提议在太后寝宫的正殿中,招待今日上朝的官员吃一顿简单的羊肉汤,大家人多凑个人场,取个热闹图个吉利便好。

陈碧画一大早就收拾好,此刻坐在寝宫中翻看一本琴谱,面前摆着那把著名的绿澜琴。这是当年冬至那日,宫中宴请嫔妃,皇上皇后为了考校几位公主的课业,让大家作诗填词。皇后给这些娇贵的皇子公主立一个榜样,特指晚凝参加,晚凝为了不与这些贵人争风谱的一首银树歌曲谱给宫中乐人演唱。本来晚凝在南书房伴读就已经让人瞩目,而皇后这无心之举更是将她推到了峰尖浪口,才会让沂祥做出那不计后果的冒失之事。陈碧画有时候真是后悔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位脑子简单的皇后。本来以为她出生世家,应该早就身经百战历练出来了,哪知是如此没有谋略的人。可惜了她的晚凝,这一走就是几年,也不知她在关西好不好。

沂祥经过这次波折之后,已经永无还朝之日,再过一段时间,凝儿就应该可以进京了,这几年她还真是想念这丫头得紧。

这时,赖嬷嬷带着两个宫人进来准备给几个香炉里添加香料。陈碧画看了一眼她们手中的盒子,慢慢地说道:“今儿别点这百合香了,左青你带他们去后面库房里将当初凝儿给我陪的雪露香取来,将这屋里的香今天都换成那个,将我今天要穿的衣物也用那个熏了。”

听了这话赖嬷嬷一愣,这雪露自从周姑娘过世之后太后就一直非常珍惜地封存了,这些年一直没有再点过。三年来,她一直用着这种安神醒脑的百合香,一年四季都没变过。看了看太后手中的琴谱和面前的琴,她想也许是想起了那短命的丫头吧。这丫头在世的时候,仗着太后信任她,可没少给她找麻烦,这人都死了,今天大节下的还给大家出幺蛾子,真是阴魂不散。

左青应了一声,就往外走,走出去了才发现赖嬷嬷今儿反应慢了半拍:“怎么着,太后差遣嬷嬷心里不乐意?”

赖嬷嬷在太后宫里管香火蜡烛之类的也好多年了,从前一个周氏,现在一个左青,好像都跟她相克。然而人家是这宫中的领事太监,哪里有她敢得罪的,她连忙低头,谦卑地笑道:“老奴哪里敢。只是太后突然提到周姑娘,老奴心里一时悲伤,没转过弯儿来。”

“看不出来嬷嬷什么时候疼惜上周姐姐了。”

“看公公说得,那周姑娘那么善良漂亮一个人儿,谁不痛惜啊。”

左青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便抬脚向库房走去。

卷II-12何为过往(I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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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儿今天犹如她的名字一样,皮肤白里透红,就像水嫩多汁的蜜桃惹人食欲。她穿上了在她米色的宫女服饰,在腰带上小心地绑上了小小的缂丝香囊。这里的香是她的恩人让人悄悄捎来给她的,恩人说这香会让她心中的人对她更有食欲。这些香是按照那个人的喜好和他的体质选定的。

桃儿在铜镜中再次检查自己没有瑕疵后,匆匆赶往太后寝宫外集结。她是今天侍候太后赴宴的八个宫女之一,她会和杏儿一起负责给太后赏赐的下臣传递赏赐物品,逢太后命给指定的人倒酒斟茶。她心中有些惴惴,不知道这次是否能有机会入得他的眼。

就在桃儿跟其他宫女站在殿外等着太后起驾今日酒宴所在地福寿殿时,一阵脚步声和轻声细语谈笑声传来,是太子沂义的燕侧妃带着一群宫人和靖安公主结伴而来了。说起这燕侧妃真是让太后宫中的宫女们很是激动了一段时间,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有一天想燕子那样幸运,被太子看上临幸之后封为侧妃。太子侧妃向来都是要出自名门,受过良好家教的淑媛。而燕子不同于她们在于,虽然她没有一对好父母,但是有太后的疼爱。

她们几个从小跟着太后,自小太后就延请师傅教她们琴棋书画,若是有人在哪方面有天赋的,太后还会特意找专门的名师指点她们。若论才学,太后身边二等以上的宫女不输于任何普通富户家的大小姐。像燕儿她们几个,更是才学出众,京城很多世家女子都不一定比得上。就像当年的凝儿姐姐,不要说女子,就是这宫中皇子师傅们都夸凝儿是个奇才。和桃儿曾经一个屋子住着长大的菱儿不仅文理通晓,且口才一流,无意中和前一科榜眼在御花园中结下缘,那位榜眼不为求官位,只为菱儿求到了太后面前。最后太后一高兴,不仅成全了婚事,还将那榜眼郎高升一级去光禄寺。从那以后太后就放了话,只要她们有好的姻缘她老人家都成全。

故而燕儿跟了太子之后,太后欣然答应。太子,那是多少宫中女子的梦中情人,也是桃儿的。她曾经暗示过燕儿很多次,让她帮帮她,只要入了太子的眼,哪怕没有侧妃之位,只是一个普通侍妾在他身边她都愿意,但是燕儿总是装傻,似乎不懂她的意思似的。也许在燕儿眼里她早就不是她的姐妹,而是她的情敌吧。桃儿厌恶地撇了一眼燕儿,等过了今天,只要太子对她上了心,她总有将燕儿踩在脚下的时候。

“唐大少和九少来了。”靖安身边的宫女从外面进来匆匆禀报给靖安。靖安此时正坐在太后寝宫外的浴缸边喂着鱼,等着太后更衣。燕侧妃来了之后,就执孙媳之礼,到里面去侍候太后更衣去了。燕儿原是太后的宫女,做惯了这些。里面人多,靖安有搭不上手,太后就让她在外间坐着,帮她招待提前进宫的人。她正无聊着,听了这话立马就站起来冲了出去。宫中早就传开,这靖安公主喜欢上了唐家大少。这唐家,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作为大商户,大医药之家,都是这成周朝的头一份儿。大少更是唐家的下一代掌事人,朝中京中不少未婚少女的父母都盯着这金光灿灿的唐家大少奶奶之位,如今看靖安公主的意思,是非大少不嫁,到时还不知道多少人心碎一地。

掌管太后衣物的杏儿从里间出来时,正看到靖安冲出去的这一幕,微微撇了一下嘴。心里想着,就靖安公主那脾气,大少即使娶了,也不知道要纳多少女人才能摆平在公主娇妻那里受的气。不过这种蠢女人,即使男人三妻四妾,也不能灭了她的次序,不管喜不喜欢都要娶回家去供着,谁让她是公主呢。

靖安兴高采烈地跟着唐新天身边进来,新野含笑跟在后面。此时太后已经收拾妥当,在那里坐等他们。

给太后见过礼之后,新野专门走近到燕侧妃面前行礼:“见过燕侧妃。”

“九少这是怎么说的,大家从小都是熟人,哪里需要如此大礼?”

“需要的,需要的。如今您可是太子表哥的侧妃,论国礼在下一介布衣,礼当拜见。更何况当年您在太后宫中时,多蒙您照顾。”

“九少客气了。当初我们可没怎么照顾你,都是凝儿姐姐。无路是吃的用的,只要不是凝儿送去的,九少一概不搭理。只要一有空九少也是粘着凝儿姐姐。”

听见凝儿两个字,太后有些许晃神,这丫头已经走了几年了。

“对不起太后,是燕儿说话没遮拦,让您伤心了。”燕儿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自从出了那事之后,凝儿两个字在这春晖宮中就是禁忌。

先前新天还没反映过来凝儿是谁,听了燕子跟太后致歉的话,他才想到他们是在说莲儿。他看看燕子,看看自己的九弟,难道这么多年她不接受他是因为九弟?难道他们彼此之间不止朋友和姐弟之意?难道是因为自己横在他们中间,让他们都止步不前?若是这样,自己是否应该成全自己的兄弟?毕竟他一个人不如意,好过他们两人都伤心。

新野从大哥的眼光中知道他误会了,但是想想现在莲姐姐和三哥的事,显然大哥还不清楚,让他心里有个准备,知道莲姐姐心中有别人,免得到时候太突兀也是好的。大哥误会就误会吧。看着他最近被靖安缠得厉害,想来都很纠结,没准儿这样还好些。

燕子在太后面前自从晚凝不在之后,就是最得脸的宫女,现在又是太子侧妃,此时她还半蹲在那里给太后行礼赔罪,太后居然还没叫起,周围的人都以为太后此时是心中真恼了。其实陈碧画只是在盘算,让那丫头回宫,如何安置她会更有用。

此时进来禀报杜贵妃来了的太监救了燕子,太后才晃神回来对燕子说:“你起来吧。我没什么,只是有点想你凝儿姐姐了。她在的时候,这种场合给我梳头打扮都很有一套。你去里面春凳后面的柜子里把她给我做的鎏银边的披风拿来,今儿就穿那件吧。”

燕儿应声去了,太后才对那太监说:“去跟杜贵妃说,哀家也快收拾停当了,让她直接去宴席那边吧,不用在这里等了,哀家现在也就不麻烦让她进来坐了。”杜贵妃来自然是为了杜源的案子,她不想此时听她装腔作势地求情。陈碧画一生都厌恶这种时时刻刻装悲情弱小,哄着男人开心的狐狸精。她们的丑恶面目她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男人大多吃这一套,当年先帝如此,如今她的儿子,当今皇上也是如此。

卷II-12何为过往(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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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贵妃在太后那里不得见,只得吩咐车驾转道福寿殿,她要去求太子。皇上自秋狩之后病倒,到现在除了皇后,没有召见过任何嫔妃。太后早下了禁令,不准她们任何人以任何缘由求见皇上。

杜贵妃慢慢地理着自己耳边的一缕发丝,看着随着车帘抖动时不时显出的外面的景色,脸上浮动着淡淡地冷漠和高傲,全无刚才在太后宫前柔弱无依的样子。

这几年老太后很少插手皇上后宫之事,皇上便像十四五岁的少年一样,脱离了母亲的管束,就处处都想与母亲作对。太后选的皇后被他冷落,太后和首阁那些家伙指定的很多新政,他消极怠工地拖延。

杜贵妃不大明白那些新政,但是杜源进宫的时候给她解释过,那些新政对那些小商贩,手工匠人,贩夫走卒那些小人物有利,也给了那些饱读诗书希求凭着新政制定的科考规则走向仕途出人头地的白衣更多的希望。就连杜源都曾经感叹过几次,若是早得新政推行,凭着他杜源的才智,即便杜家没有高贵门阀,他也能为杜家,为姐姐撑起一片天,又何必走着曲折途径。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新政是他们的恩人不希望看到的,她不懂里面的真正原因,但是恩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为了新政她联合着宫里的由着她帮衬而得宠的王贵人,赵嫔和曹美人没少在皇上面前说过各种首阁那几个老家伙的坏话。皇上是个单纯的人,只要是跟太后作对的事,他就乐意成全她们。

但自从皇上病倒之后,她心中的不安在渐渐扩大。没了皇上的保护,恩人的各种手段再厉害,也不见得能在这皇宫中保住她,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卸磨杀驴。就在她惶惑不安的时候,洛阳带信来说杜源被押解进京。这么大的事杜源自己没有托人带信来,恩人也没有指示,若不是老管家托人带信,只怕人都进京问斩了她都没消息。知道杜源的消息之后她就苦苦地求见皇上,却未料到这么久了皇上都没有起色。

最让她着急的不是见不到皇上,而是无法联系上恩主。平常替她传话给主子的宫人这几天都一直说恩主没有答复,没有消息。杜源的事,若没有恩主,即使皇上没有病倒,她自己求到皇上面前也不一定有把握解决,那毕竟是有铁证的血案,且最关键的是苦主是唐家。如果能联系到恩主,他们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也许杜源还有救。今天早饭后,她像平常日子一样去听雨庭中抚琴,却在那里意外地发现一张恩主给她的纸条和一个香囊,纸条上命令她今日冬至宴席中必须带上那个香囊接近太后,尽量在太后身边呆得久一些。虽然东西和纸条不是平常跟她联系的宫人送来的,但是她认识上面的字迹和标识,相信一定是恩主派人送来的,也许恩主觉得原来的宫人不可靠了才用另外的方式联系她。

于是她才带着香包没有再和任何人商量就来求见太后。她将香囊拿出来再次仔细检查,这香囊虽然不大,但是做工和用料都可以比得上宫中玉针坊的东西,上等的柞蚕丝织成的厚绢,摸起来厚重细腻。这厚绢用来做香囊的一大好处是可以让味道浓烈的香料从厚重的织物中缓缓泄出,即便是新换上的味道较浓的香料,味道不会显得浓烈,招惹人怀疑。绣工是蜀绣的精品,绝非普通女人的针线,是顶级师傅的杰作,这绝非普通人能拥有。而这香料煞是好闻,有着淡淡的槐花的甜香,带在她身上也显着合乎她的身份。

杜贵妃到达福寿殿的时候百官皆已到齐,皇后也已经带着几个宫妃入座,看到她进来,这位端庄有余的皇后只是眼珠微微向她转动了一下。皇上身子好的时候,皇后凭借着世家地位,就不将她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若是往日,杜贵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必然会找机会去折腾点事出来,按照恩主吩咐,就是让这后宫不消停,让太后没有消停日子。可是现在杜源出了事,杜家在宫中靠的是恩主扶持,但是恩主究竟是谁,她现在都没摸清楚,求人的地方可能还多呢,她还是收敛些好。进到福寿殿,便规规矩矩地去给皇后问安。

今天的宴会,除了百官和宫妃,太后还恩准二品以上的官员带上各家嫡子嫡女,席上多了一些美貌活力的年轻女子,让整个场面显得很有生气。这些年轻男女也都曾随御驾前往秋狩,对唐家的几位少爷在秋狩之时的英勇更是有目共睹,一双做人抢,让她心中十分不舒服。

陈碧画乐呵呵地看着一屋子热热闹闹的人,特别是那些年轻人,时不时让人给几家的老诰命送菜,或是请她们近前说话。杏儿拿着拂尘和手巾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老太后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这帮贵妇。她深信在太后心中是看不上这些趋炎附势的诰命夫人的,但是作为太后,贤淑良德必然要做后宫的楷模,怎么能不笼络好这百官家眷呢。她有时候很同情这个老太太,如果不是身在后宫,她早该儿孙满堂颐养天年了,可是在这里,不仅方方面面要顾全周到,还要时时刻刻防人算计。做女人,还是要像靖安那样生在皇家,选一个可心的夫婿,而不是嫁进皇家,那是一辈子的牢笼和枷锁。她作为一个宫女,最大的梦想就是到时候能够被指个好夫婿出宫,而不是被陷落在这里。当年的凝儿多受宠啊,不仅太后事事照顾她,皇子沂义更是像兄长般呵护她,但是凝儿也没逃出前太子的魔掌。自己没有太后的特别痛爱,更不想和任何皇子沾染上关系,如不及早谋划,到时候说不定比凝儿还惨。

桃儿今天很高兴,她如愿地被分配去给太子沂义布菜。跪在他旁边,闻着他身上香甜的檀香,在心里笑开了花。连右边坐的唐家大少爷那张冰山脸都看着似乎柔和了许多。太子左右没有坐任何官家子弟,反而是坐的唐家兄弟。虽然唐家兄弟跟太子也算表兄弟,但是大宴百官之时,二人坐在左近,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新野坐在沂义左边,桃儿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没伸手为沂义布一下菜,就隐隐传来一阵黄角兰夹杂的青草味,让他有点意外。这味道虽然不浓,但是很特别,特别是今天大家喝的是桂花陈酿。此时沂义也闻到了桃儿身上的香味,宫中女子为了吸引男人用各种香料,倒是并不出奇。这香味闻着很舒服,再看看她吹弹即破的水嫩皮肤,他很有伸手去摸摸捏捏她圆圆肉肉的小脸的欲望,如此想着,就真的动了手。桃儿娇羞地低了头,露出雪白的脖颈,沂义更觉得有一丝晃神,她低头的这个角度居然和那人有两分相像:“你今儿就跟我回东宫吧。”

站在太后身边端着茶杯的燕侧妃闻言手中一抖,茶水被泼出来,烫红了手指确不得不掩下。陈碧画看看她没说话,自从凝儿走了之后沂义突然变得有几分好色,收了不少侍妾通房,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放在那里看的,他真正宠信的并不多,像燕儿这样直接收了侧妃的更是凤毛菱角。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吧。男人多几个女人并不怕,怕的是别人很清楚他在找什么样的,主动往上凑,那样的话,他身边的人就会越来越复杂。在这多事之秋,她实在不能让沂义有差错。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毛嬷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这是御膳房的人开始上一道宫中冬日常用的雪豆花胶羊肉汤,暖性的药材辅以羊肉的香气,不仅让人喝下之后肠胃温暖舒适,让人温暖之余也多了一分舒适的困意:“这汤好,喝得哀家都有些出汗了,我去侧殿散淡散淡再来,大家继续。”

太后离开,让宫妃们顿时舒了口气,刚想放开吃喝一下,没想到就见太子沂义站了起来,左手牵着刚刚给他布菜的宫女桃儿,脸色红扑扑地出去了。太子素来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守礼的正人君子,虽然东宫的通房丫头有点多,但是在他那个位置,自愿献身的女人太多,并不出奇。然而在这种大宴的时候,守礼的太子拉着宫女离开,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太子何时变得如此急色了?

就在大家的眼光都交织在桃儿和太子身上时,杜贵妃也悄悄起身朝太后休息的偏殿走去。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她,即使注意到的,也是觉得杜贵妃想单独去为兄长的事求太后。

太子侧妃燕儿的脸色在这时变得惨白。太后去休息的时候特意吩咐她坐到太子身边服侍太子。虽然府里有很多女人,但是那些女人都没有名分,她们也是或多或少跟某人有些许相似被他收集来的,无论是身份还是其他都上不得台面。众所周知太子对她燕儿宠爱有加,名分恩爱子女一样不少。是那些女人不可及的,她容忍她们存在,是因为她们实力差太多。但是桃儿跟她一样出自太后宫中,又是在这种场合收了她,当着百官和家眷的面,不仅变相给了桃儿一个名分,也打破了燕侧妃专宠的神话。

沂义牵着桃儿朝偏殿走去,一路上桃儿都娇羞地低着头,看得沂义更加满意,时不时拿起她的小手用另一只手拍拍,脸上挂着微笑,眼中充满了宠爱。周围的宫人虽然不能言语,但是脸上的吃惊是少不了的。太子一向是个正人君子,虽然东宫有不少通房侍妾,但是那是关起门来太子的房内事。在这种大宴群臣的时候,太子从来都是端庄稳重的。见过从未这种轻挑的行为。

卷II-12何为过往(II)(下)

何为过往(ii)(下)分界线

偏殿内熏着暖暖的百合香,让人昏昏欲睡。其他人都被太后打发去正殿,只留了杏儿和当值的游公公。太后休息时向来不喜欢人在跟前,故而杏儿在外间门口候着,游公公则站在廊下窗户前,这里既可以听见太后召唤,又可以看着偏院的几个厢房。看着太子牵着桃儿过来,进了太后隔壁的厢房,他万年不变的木板脸只是稍微抬了一抬,跟后面跟着时候的东宫太监声儿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声儿生性活泛,他自小跟着沂义,十二三岁便历练得八面玲珑。沂义进屋之后,他便自觉地留在廊下。此时太后太子都在这里,福寿殿总管裘公公也赶紧赶来侍候。裘公公一来便向游公公问好,但是人家那木板脸写明了别烦我,裘公公自然退开几步,去跟声儿说话。

裘公公跟声儿非常熟:“今儿是你这皮猴儿跟着,这要是回去,只怕燕侧妃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吧。”

“哎,这主子选的,我一个跟着侍候的人哪里懂啊。”

“还有什么你这猴儿不懂的?”

“老裘,你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说啥是啥,主子往东咱们跟着往东。”

“别跟老头子我假撇清,你那点花花肠子以为洒家不知道?你要是想找个借口打个岔,你这泼猴儿只怕有上百种借口,偏生你今儿是铁了心帮着这桃姑娘。”

“哎哟,我的爷爷,这种话你说出来不是要我小声儿的命吗?”

“得了吧,你这猴儿比泥鳅都滑,谁要得了你的命啊。”

“您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侍候主子的,想要活得长就不能议主子是非。”

“行啊猴儿,这几年越发懂事了,刚才的话不过是敲打你,怕你不知轻重,乱说话。咱家来可是为了正事儿,”裘公公自然在这宫中也不是白混的,见声儿这么说自然明白刚才自己口无遮拦忘了场合:“你是跟前侍候的人,自然知道这种时候需要准备些啥。今儿既然只有你跟着主子来,当然要守在这里随时听唤。这几个就归你指使,要东西跑腿什么的,你就指使他们吧。”

“那可就多谢总管大人了。”小声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地位重要,这官话说出来也有模有样:“那就麻烦几位先分一位去总理处吩咐他们即刻备水和沐浴的东西来,去一位去太后宫中让他们派一位经事的嬷嬷来,一位去吩咐御膳房准备暖食汤羹,一位太医院寻当值的太医来一位候命,去内务府通传一声让他们打发个笔式贴来候着主子吩咐。再去一位到东宫把张风成张公公请来。”

这一口气派出去这么多人,福寿殿的太监都愣住了,他们在福寿殿几年,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没想到太子殿下一个兴起,居然要这么多人侍候。

“猴儿,不错啊,很有大公公的派头了。”裘公公拍拍小声子的肩。

等人都打发出去后,裘公公又跟小声子聊了一会儿,突然放低身子跟他低语:“你一个人在这里当值多好,怎么又去把张风成弄来。他来了未见得能给你挡祸,只怕”

小声子心中感激,知道裘公公当年跟他师傅是过命的交情,事情是为他着想,故而也谦和低声回道:“您也知道,这宫中不是什么都能留的,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年纪小,主子不让我沾手这种事儿,当然让张来有备无患。若不这样,只怕今儿晚上真有人想不通要让我跪瓷片的。”

听他这么说,裘公公才想起来,这太子为人谨慎,跟他的女人没有哪一个是能一举得子的,都是在他宫中养一段之后,他觉着合适了,给了名位,这些女人才怀上他的孩子。多少女人贪图富贵,想一击而中,从此母凭子贵,在这位这里是行不通的。东宫中女人不少,但是他们从未听说过那里的争宠是非,这位太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耐,将门户打理得如此严密。

如此缜密的人却在大宴群臣的时候宠幸祖母宫女,确实匪夷所思。难道他真是爱极了桃儿?此时桃儿也不知道是得偿所愿兴奋得,还是因为觉着有太子宠着有恃无恐,不雅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在桃儿的尖叫中,时不时有粗重的呼气声传来,让人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怪异。裘公公不由自主地看看太后所在屋子,只见游公公浓眉深皱地站在窗前,脸上写满了鄙夷。两个屋子一墙之隔,不知太后在屋里听见有何做想。

不多时所传的沐浴之物和暖食羹汤都被送来,一串人都捧着东西在廊下候着,不敢发出丁点动静。就在宫人们屏住呼吸等待过程中,一阵环佩钗环碰撞的声音由远及近,只见杜贵妃带着几个宫妃和一大群宫人走进院子。她仿佛没有听见任何怪异的声音,只是大声问道:“这谁当值?太后睡了这么久了,该叫起了,午觉睡长了头疼。姐妹们咱们今儿就孝敬孝敬她老人家,侍候她老人家起床更衣吧!”说罢也不管游公公站在门口拦着,那张石板脸上写着明显的拒绝这些女人的所有指令。

“你让开,本宫只是想在太后面前尽份孝心,你们没权利拦着。”说着把游公公推向一边,带着众人进来太后所在的屋子,随即便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一群女人疯狂地飞奔出来。

“不得了了,太后房中出了妖孽,尔等速速随本宫进去擒拿。”在一片混乱中杜贵妃还保持清醒,镇定地叫人。此时外面参加宴会的朝臣也有不少已经闻声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大多在门口观望,有些人也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周围的侍卫一愣,大白天的哪里来的妖孽,何况是太后所在之处。正面面相觑之时,手里捧着沐浴香汤之物的宫人们纷纷丢弃了手中之物,往太后所在的房门冲去。游公公再次站出来,企图阻挡众人,再次被前面的人推向一边。

整乱之际,一声贯彻人心肺的“站住”,让众人石化。这声音并不高,但是穿刺过人身,让人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众人回头,才发现唐家大公子和九公子正一左一右站在太子身侧,六公子站在太子身后。除了太子相貌堂堂,其余三位唐家公子也是玉树临风,让众人觉得有些眼花。这低喝之声是大公子发出的,内敛且极具穿透力。不通宫人并未察觉,但是会内功的侍卫们都为之震惊,这唐大公子的内力在江湖肯定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这乱哄哄地做什么?”沂义淡淡地开口问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是随随便便在这里撒野的?”

“太子明鉴,本宫和姐妹们可不算乌合之众,咱们好歹也是你父皇的妃嫔,在宫中都是有名位的人。太子如此说我们,又把皇上摆在哪里?”杜贵妃讥讽地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太子。按照主子的要求,她曾经在他面前卖弄过风骚,本来以为他收了那么多女人,应该容易得手,但是都不上道。今天居然当着众人去收了一个宫女,让她只觉人不可貌相,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跟他那个爹一样粗鄙。

沂义并没有接她的话,直接无视她,带着人往太后屋里去。后面跟了不少不怕事的朝臣和侍卫,那些跟杜贵妃来的宫妃也跟着进去。杜贵妃脸上一闪即过的得瑟没有逃过小声子和裘公公的眼睛,二人对视一眼,并未跟着进去,而是站在廊上看着院子里那些先前送进汤水之物的宫人。

随着一群人进到屋中,一阵阵惊诧和尖叫不断传来,随即听到一声闷哼之后噗的一声仿佛有重物落地,不多会儿就听见杜贵妃尖声叫着太后,叫了一声之后便一片肃静。院中那些杂役有些吃惊于里面的平静,片刻之后外面的人便听见杜贵妃惊讶而尖细的嘶嚎,仿佛在喊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院中的人面面相觑,特别是送汤水来的那批人,彼此相互看看,显得异常忐忑。而外面不知道是谁调来了御林军,将院子团团围住,只听得指挥的人说道:“将四周守牢了,任何人不得放出来。”外层的朝臣顿时有人觉察不对:“皇上和太后都在里面,尔等来了不先护驾,却先忙着包围,是何道理?”随着争吵的继续,外面便乱开了,有要进来护驾的,有胆小的想往外逃命的,御林军对朝臣下手的,有护着同僚的。而原先送沐浴香汤和吃食来的几十个杂役,不知何时每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柄软剑,有人领着向太子所在处冲去。

此时偏殿南面的一间屋子的房门缓缓打开,此时大家才注意到游公公早已站在了南屋门口。屋门开启处,太后端庄地从里面慢慢由菊儿扶着走出来,游公公赶紧

疾走几步过去扶住太后的另外一边,站定在南屋外的廊上,然后长声慢喝:“太后驾到。”这穿透的一声,无疑像一声重锤,不但冲向太子的人停住了,就连门口跟朝臣打斗的人都停了手。

太后在这里,那杜贵妃等人进去看的是谁?先前陪着太后进去的是杏儿,此时身边的是菊儿。太子先前带走的是桃儿,此刻他身边没有桃儿,也始终未见桃儿从屋中出来。

卷II-13何为过往(III)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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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太后是假的,你们还不将她拿下?!”这个时候先前跟在太后身边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廊下,身后站了一排黑衣人,挡在北屋之前,北屋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不知太子一行在里面如何。那些杂役手持软剑都向太后这边冲过来。此时裘公公和小声子早就带着人挡在了太后之前。裘公公带来的几个太监看着不起眼,此时才显出身手,站在那里个个一声寒气,让那群杂役纷纷止步。空气中只剩下软剑来回颤抖带来的轻微风声。

“杏儿,你这叛逆,不在太后身边保护太后,却在这里妖言惑众。”菊儿声斥她。

“你才是叛逆,这里上百双眼睛先前都看到太后进了北面这屋,游公公也一直护在廊下,此刻怎会从南屋出来?!而且我刚才明明跟着太子进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太后和獒犬在北屋内行苟且之事,屋里几十人都亲眼所见,太后又怎会在南屋。你们为了混淆视听,掩藏太后寂寞难耐,饥不择食,跟獒犬的丑事,弄一个假太后来遮掩。此等丑恶之人如何能做太后?!陈碧画,你这无耻之人如何对得起先帝,如何和朝臣交代?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

“说得好啊!”太后微笑着悠悠开口,“真不愧是在哀家身边养出来的人,说话口齿如此伶俐,一个宫女也会忧心天下,忧心百姓。哀家当年真是没有看错,你果然聪明过人,很得你姑姑真传,不愧是江南刘家的嫡女,襄阳侯夫人的亲侄孙女。”

“您都知道?!”杏儿惊诧地看着太后。

“当然,从你六岁那年出现在我眼前,你眉眼间相似你姑祖母妖媚的模样就让我怀疑,虽然你自三个月开始被养在京城高家,没有任何江南口音,但是血缘就是血缘,从那时开始我就让人跟踪你高家的父母,果不其然。你的父母和姑姑也真是有耐心,也够狠心,为了派你来我这里,居然让你在襁褓中就远离父母,真是够狠心的。”

“推翻你这妖后还政于先帝的血脉,我即便少小离家也是值得的。”

“哈哈哈,还政于先帝血脉?!你难道真以为襄阳侯是先帝血脉?他不过是你那不守妇道的姑祖母和先帝堂兄罪臣化武偷情的孽种。老襄阳侯真是可怜。”

“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问问你亲姑祖母就知道了。既然让你在我身边呆了十年,又花了那么多年训练那些獒犬,只怕都是为了今天这出大戏,既然这么大出戏,你姑祖母难道不亲自来看看?”

“你这种妖人不配见她老人家!”

太后并不接杏儿的话,而是看着送沐浴香汤进来一个杂役:“刘芝芝,刘夫人,老襄阳侯夫人,既然你已经来了,再瞒着你侄孙女就没意思了吧!”

这个宫人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太后看了一会儿,去掉了自己头上的伪饰,露出来老襄阳侯夫人的本来面目:“陈碧画,你这妖人,欺先帝软弱,为了你陈家一家在朝野独大,做尽了卑鄙之事,故而先帝才给我遗诏诛杀你,给我梅花卫保护宣儿。今天我要替先帝除恶。”

“就凭你也配?”

“我有先帝遗诏为证,有效忠我的梅花卫,有效命于先帝的御林军,你说我配不配?”

“不过矫诏而已,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私生子和他儿子冒充先帝血脉,你以为群臣都是傻的?”

“你词穷狡辩而已。”刘芝芝走向院门口:“郭彤龄,还不带着你的人进来将这妖妇拿下?!”

“属下谨尊夫人之命。”郭彤龄带着大批御林军涌了进来。先前那些杂役手持软剑也蠢蠢欲动。

“陈碧画,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我会看在你年老无依的份上饶你活命。哦,对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年老无依?你知道你那钟爱的孙子为什么外面这么热闹,他却在里面无动静吗?”刘芝芝得意地看着太后,扫视了一眼院门口的朝臣:“因为我刚刚在他们进我身后这道门的时候在屋里放了石化散,哈哈哈,此时他们只怕不止是石化无知觉,而是已经去见先帝请罪了。”刘芝芝得意地捋了一下自己耳边的散发,虽然已经年过花甲,但是仍然习惯于人多之处搔首弄尾。

她刚刚说完,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唐家新天和新野二位公子一左一右护着太子走出来,只见唐新野脸上浮着戏谑的笑容:“江南刘家怎么说也是医家,怎么玩起石化散如此歹毒的毒药了,这要是传到江南,还有人敢上刘家的医馆药铺求医问药吗?”

“你”

“我怎样?”

“这石化散本无解药。”

“是你刘家没解药,不等于我唐家的表弟就解不了,对他来说不过雕虫小技。”太子轻蔑地看着刘芝芝。

“太子表哥说的是,这种小东西也敢拿出来唬人。不过是你刘家祖先在西域得来的毒虫做药引,便以为中原大夫解不了,真是可笑。”

“新野,不得如此骄傲,”太后笑着看着这个侄孙:“刘家在江南也算是有名的,老襄阳侯夫人和杏儿只能算是刘家的嫡女,并非刘氏掌家之人,也许人家里真有好的大夫,不能因为你这话把刘家的人都否定了。这不是太医院的医政今儿也来了吗?邱医政”

在院外的邱医政赶紧跌跌撞撞地进来,门口也没人阻拦他。

“太医院是不是也有出自江南刘家的太医啊?”

“这个在下真是不清楚,要回去看履历才知道。”

“那你就好好回去查一查,说不定有人假造履历,一定要查清楚。”

“是,是,是,”

“不过即使查出来是刘家的门徒,若无恶行,就不要处罚,放了他们,让他们去民间行医造福百姓吧。能够在医门出徒,熬出来也不容易。当初他们拜师的时候又不懂这些,大部分都是抱着治病救人的本心去的,都是良善之人,切不可因刘家之事株连了他们。”

“太后善良,以百姓为先,天下苍生之福”在场的不知道谁开了头,文武众臣皆跟着称颂。

“陈碧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会耍这些小伎俩收买人心。”

“刘芝芝,这伎俩二字只怕要用给你自己更合适吧,你不仅不守妇道欺骗了襄阳侯,和武化私通,还欺君蒙蔽先帝,以武化之子冒充先帝血脉,这些年为了毒霸襄阳侯府,残杀襄阳侯的三子和六子,让襄阳侯一脉断了香火,现在还想来混肴皇室血脉,真是野心勃勃。”

众臣现在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来过福寿殿,这先帝的皇后和情人斗嘴,哪一样都可能是惊天的秘密,听者都可能命不久矣。

“陈碧画,你就编吧。襄阳侯是先帝血脉,我有先帝钦赐的玉牌和先帝遗旨为证,还有先帝给我保护宣儿的梅花卫。”

“那些不过是你蒙蔽先帝,在他病重之时从他那里骗来的。”

“你既然说宣儿不是皇室血脉,咱们可以让宣儿来验血为证,让他和在世的老亲王们滴血相认。我手中的玉牌就是当初先帝和宣儿滴血验证后先帝给我的。”

“刘芝芝,你以为这世界上就是你自己聪明?襄阳侯是武化血脉,武化那是先帝同父同母的兄弟,血缘最近的兄弟,他的后人当然和在世的老亲王可以相合。但是他身上有另一半血,可不是皇室的,是他母亲的。”

“陈碧画,你糊涂了吧,宣儿当然有一半的血是刘氏家族的。这个不用你跟大家解释。”

太后看着刘芝芝没有马上说话,表情略微有些怪异。

“怎么,陈碧画,说不出话了吧。自你进宫伊始,先帝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所以才会有我为他排忧解愁,才会想把江山大位传给宣儿。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你这个贼婆把他给提前害死了,让他没来得及绊倒你,把宣儿扶上正位就去了。”

“哈,刘芝芝,我觉得你真是太可怜了,被武化欺瞒了这么多年,为他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儿孙,如今一大把年纪还为了他来谋反,把自己后半生都搭进去了,自己还不知道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何方受苦。”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以为襄阳侯是你的孩子,所以你鞠躬尽瘁为他奔波多年,其实是为武化做嫁妆。襄阳侯并非你亲生之子,而是武化和他嫡妻之子。”

“武化和他嫡妻势同水火,他心心念念只有我一个女人,又怎会用那个蠢婆娘的儿子来替换我和他的爱儿。”

“这么说你承认孩子是武化的,不是先帝的。”

“陈碧画,你不要乱套话。我只是说如果是我和他的孩子,他是不会那么做的。但是我有宣儿在先,与武化相遇在后。”

“好了,我们不想听你那么多肮脏事,只是为老襄阳侯觉得不值。根据宫中记档,你怀上孩子那几天,确实出入过宫中,但是是否侍寝先帝,并未有文案记录。其实先帝也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你,故而才有当初滴血验亲一说。但是他忘了,他的同胞兄弟的血脉,也会和他的相合。或者咱们换一种说法,是先帝把你想得太美好,没想到你会同时爬上他们兄弟俩的床。更没想到他的亲兄弟想用这招来谋夺江山。”

“反正先帝已逝,你怎么编排都由着你说。”

“这本是有损先帝清誉的事,哀家本来不想搞得人人皆知,但是你既然不怕丑,愚蠢地把事情搞到了这个地步,哀家只能将事实说出来,也好让你知道,你这几十年有多愚蠢。”陈碧画朝着院门口站着的某人点了一下头,随即便有一队军士押着一个穿着囚服的老妇走进来。

“罪妇武化之妻钱氏叩见太后。”众人中有当年的老臣,依稀还记得当年武亲王武化的王妃。

“钱氏,将襄阳侯的身世讲给众位听听。”

“是,当年武化因大位传给了先帝一直心中不满,找机会想夺回大位。先帝宠幸的多位女人都被他骗到过手,但是真正掐好时间怀上孩子的就只有江南刘氏家的刘芝芝。那时候刘芝芝已经嫁给了襄阳侯,但经常在宫中进进出出。武化虽然知道在当今皇上出生后那几年,先帝那时因为过多宠幸女人虚空了身子,已经很难让女子受孕,刘芝芝怀的十有八九是他的孩子,但是因为刘芝芝这个女人太*,被太多男人睡过,他也拿不准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别的男人的。为了保险起见,他用罪妇的亲子在刘芝芝生产时将刘芝芝的孩子换了出来。那孩子就是后来武化的嫡长子沂驻。只是武化心中总是疑心他并非亲子,故而一直不大喜欢他,对他少有关注,那孩子后来为了武化能喜欢他,那一年才自告奋勇跟随苏将军出征岭南,想博得军功回来,只是造化弄人,苏将军一部在岭南遇到瘴气,很多军士走失,沂驻也在其中。”

“你有何证据证明襄阳侯府中的襄阳侯系你和武化的嫡子?”

“罪妇出生于南阳钱氏,钱氏嫡支的子弟世代男子大多成年后会发一种病,病发之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若无人在旁看守,有人会自误咬舌而亡。罪妇早年尚未因武化下狱之前,听说襄阳侯亦有抽搐之症。”

刘芝芝的心此刻很冷,这些年她作为医者不是没有怀疑过,她只是以为刘氏祖先里可能也有,只是没有后人提及,无人知道而已。

卷II-13何为过往(III)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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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飞花殿,陈碧画静静地站在内室的一副画像前,画中女子眉头轻蹙,低头看着面前的古琴,左右端着一个青瓷茶杯,右手抚摸着古琴。

一阵脚步声,刘芝芝由两名侍卫带进内室。虽然衣裙上有些褶皱,但是显然并未遭受任何为难。刘芝芝仍然保持着高傲,江南刘氏的嫡出长女,不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

陈碧画并未立即转头,而是拿着丝绢将那幅画轻轻地擦拭一番,似乎异常珍贵。这一切在刘芝芝看来觉得莫名其妙,且当着她的面,自然有深意,所以在她看来也很造作,故而脸上写满了鄙夷。

陈碧画并未在意刘芝芝的表情,而是走向屋中的软榻,身旁的嬷嬷扶她坐下,宫女给她倒了一杯茶,也为刘芝芝倒了一杯茶,然后和其他宫人以及送刘芝芝来的侍卫们一起退下,只留下左青,游公公和菊儿。

“你坐下吧,这是上好的狮峰黑茶和江南的小点,你我好歹相识几十年,就当我请故人喝杯茶吧。”

“嗛,陈碧画,这几十年来你都这样假惺惺地装样子累不累?!我夺了你先帝的恩宠,你恨了我几十年,居然还要请我喝茶吃点心,你不觉得恶心吗?”

“刘芝芝,我们也算相识几十年了,虽然表面上是对手,其实我们比一般人都了解彼此,也算相知了几十年了,坐下来喝杯茶,聊聊旧事不是挺好,你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成王败寇,几十年前你站到我的对立面去之后,我们就注定了你死我活的结局。今天不过是你靠着唐家险胜,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将我捉拿,将我下狱又如何,这改变不了先帝厌恶你这个正妻的事实,改变不了你几十年独守空房的悲哀,改变不了你终其一生是一个失败*的本质。”

“你觉得你得到了他?”陈碧画喝了一口茶悠悠地说。

“难道不是?除了每月初一,他不得不在皇后宫中,其他时间他哪一天留宿过你那里?你可知道最频密的时候,他一个月有多少次招我入宫?一夜会有多少恩露?他说你就是一个人前彪悍的皇后,人后木讷的泥雕,没有生气没有反应,味同嚼蜡,所以根本没有兴趣见你。而我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时时刻刻都让他有感觉。”

“噢,原来是这样,”陈碧画显得兴致缺缺,淡淡地回应。

“你这一生没有尝过做女人的美好滋味,所以你不懂得其中的美好,那种欲死欲仙的感觉,你此生都无法体味。哈哈哈哈完美的陈氏碧画,做一个表面上人人尊崇的皇后,太后,有什么乐趣,连女人极致的快感都没有体验过,作为女人你太失败了。”刘芝芝的脸上放着光彩。

“你是因为作为女人快乐,还是因为你觉得在他心中你比我有地位快乐?”

“当然是两方面都有。”

“若是论第一个,我确实不敢跟一个*比,你此生用过的好的,脏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吧。哀家还没有把自己变成泔水桶的欲望。”

“你一辈子没有尝过男人给你的真正乐趣,所以妒忌罢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是自从他脏了之后,我就不让他碰我了,不是他不想,而是我不想脏了我自己。”

“后宫只有争宠的,哪有皇后拒绝皇上临幸的,你不过说说而已。”

“信不信由你,他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咱们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意义。我只想说刚刚的第二点,你觉得你在他心目中有地位,地位比我重?”

“那是,否则他如何会总是黏住我,为何会有宣儿,为何会将梅花卫给我护我母子周全?为何会给我遗旨辅佐宣儿登基?”

“甚至还给了你蓟门道的兵符,是吗?只是到头来所有的兵符都是假的。”

“你怎么会知道蓟门道兵符之事?”

“你以为你蛊惑武化拿到兵符就兵权在握了?一个兵符就可以调动我大成子弟兵满足你的私欲?为了你的太后梦,不惜踩着多少人的性命往前走?”

“陈碧画,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手里的人命还少吗?”

“哀家不能说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也不能说没有冤枉的,但是哀家至少不会拿无辜百姓来炼药,不会用无辜稚子的精血来练邪功,养活那些恶魔般的吸血鬼。”

“你知道鬼王的事?”

“哀家原先也不知,出了稚子成百上千地失踪之后才命人去查。只是我没想到是你在背后。无论咱们如何相争,这江山都是大成的江山,这百姓都是大成的百姓。即便是哀家和皇儿落败,你们登上大位,若是百姓知道你们残害他们的事实,你们如何面对朝臣?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当年他为了自己一丝幼稚的赌气,就想将天下转手,若是传出去,真乃皇室的耻辱。”

“你就不要假惺惺地悲悯天下了,还是早早承认你做女人失败吧,废话别说了,我要早早回去睡了。”

“呵呵,是啊,我作为他的女人是失败,但是你以为失败的就只有我吗?”

“难不成你以为还有我?”刘芝芝嗤笑一声。

“你看看这画中之人,是否觉得面熟?”

刘芝芝刚刚已经看过画了,开始觉得有几分面熟,但是她想了很久也不记得自己见过,只是觉得美女都有几分相似处。

“这是博扬何家的嫡次女何菲芳,也就是你母家姨母的女儿,跟你是血缘很近的表姐妹。”

“菲芳?!她十一岁就走足落水而亡。怎么会”

“她没有走失,只是十一岁的时候跟人出走了。她八岁开始学画碰到了某人,后来对某个人痴迷,随他离家,何家无法承受嫡女的丑闻,只能对外说她已经死了。其实她是跟着一个叫清风的男人离家了,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在学画的师傅处碰到的,此人不仅容貌出众风度翩翩,且书画双绝,武功也出众,乃是梦笔大师的得意弟子。本是京城人士,家境富庶,坐拥西口道的大片山林和万亩良田,若是求娶何家未必不肯。然而此人心性不定,对于年幼的菲芳并未动心,只是那姑娘对他痴心,自愿跟着他离家而已。清风带着何菲芳游历数月之后,回到了师傅梦笔大师处,将她带到师傅处,让她拜在梦笔大师门下修习画艺。在她十二岁时,我随先父去拜访梦笔大师,见到她,非常出尘灵动的女子,让人心动。由于年纪相仿,我们很快熟识,并成为了朋友。我在梦笔大师处的三个月,跟她朝夕相处,三个月离开之后,我们相约通信,要做天长地久的好姐妹。半年后梦笔大师应太宗之邀来到京城驻足,皇室多位子弟都拜在大师门下。那个时候先帝刚刚十三,也在梦笔大师处学艺。青涩少年,情窦初开,迷上了菲芳,从此开始了三个人的纠葛。菲芳每个月给我一封信,写她的清风如何帅气如何才华出众,但是也为他对她的淡漠伤心。在一面是清风的冷漠,一面是先帝的温情包围中,她惶惑地过了一年多。在身心俱伤之后,她不自禁地靠向先帝,吸取温暖,跟他跨过了底线。但是她还是忘不了清风,仍然忍不住有时去找他。直到有一天看见清风和另外两个女人在一起苟且,她才伤心地更偏向于先帝。

然而菲芳的过往,她的身份不能名正言顺地入宫,更是因为她在清风和他之间左右摇摆,自己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进宫。这个世界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她最终没有入宫?”

“若是她从未来过,也许就是好事了。可惜她来过,在你我进宫之前,先帝极尽所能将所有喜欢的东西都送来这里,他心目中的天堂飞花殿,希望能让他的菲芳定下心来。菲芳也确实在这里安定过一段时间,安分守己地做他后宫的女人,且是唯一的女人。但是皇家不能有一个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的女人,不能有一个无名无份,被家族报亡的皇后。哀家那时仍然每月会收到一封她的信,诉说着她的纠结,她的煎熬,也有着被专宠的幸福。

哀家试着劝说她,后宫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她只要有他的心就足够了。然而菲芳还是我行我素,无法接受。太皇太后为先帝选后选妃,先帝之所以接受陈氏女为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菲芳,觉得有我这个朋友在宫中为伴,她不会寂寞,会留在他身边。

然而菲芳,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本来就像漂浮在空中的,选后选妃,特别是她的好友会进宫跟她分享丈夫,她觉得心很痛。虽然她自己可以在清风和先帝之间摇摆,但是不能接受给她温暖的男人把温暖分一部分给另外的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是她的好友。她觉得先帝和好友都背叛了她,她最终下定决心绞断了自己留在这里唯一的根,打掉了一个她和先帝的胎儿,和清风悄然离去。从此消失。无论当初太皇太后如何劝说,先帝始终都将这笔帐记在了选后选妃的人身上,而且认为是哀家鼓动清风带走了她。他派出去无数人都没有找到菲芳,太皇太后给他禁令,不准再动用皇家势力去寻找菲芳,他便求助于哀家,希望动用陈家的势力去找,但是陈家也没找到他们。先帝便以为是哀家从中作梗。他从来都不接受是因为菲芳不接受后宫事实,而是觉得这些后宫女人妨碍了他,所以他要报复。但是皇家丢不起皇上被女人嫌弃的脸,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当年知道这事的宫人都被打发去了皇陵,飞花殿关闭,宫中自此多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女人,但凡眉目跟菲芳有些相像的,都会受宠,包括你,菲芳的表姐也不例外。因为你最像菲芳,所以他才会有那些举动。”

刘芝芝定定地看着陈碧画,一切让她震惊的同时,心痛到极点。这些年最得意的事,居然是因为她是别人的替身。这精心抚育的儿子是别人的,以为有先帝的宠爱,结果那不过是别的女人不要,给她这个替身。她以为他慷慨大方,为她设想周到,为了宣儿给她权势,给她暗中的势力,甚至打算给她大位和江山,原来一切都是别人的,她只不过是一个代收的影子。她处心积虑,以为利用了先帝,其实不过是先帝将她当成一个影子,拿来报复陈碧画。自始至终,她就是一个工具。

卷II-13何为过往(III)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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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经历得太多,历练得太多,刘芝芝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间痛过恨过,但是很快调整过来,再怎么样都不能让陈碧画看笑话:“既然我们两个他都不在意,我们相争这么多年真是没有意义。”

“不是相争,至少哀家从来不想跟你们争。过去他是菲芳的男人,后来他玩过了火,是一个一众女人分食的肮脏男人。无论哪一个,他都入不得心。哀家当年进宫只是为了陈氏家族,你出手来抢,哀家在那个位置上只是不得不还击,但是一点抢的兴趣都没有。”

“你仍是高高在上的陈碧画,太后!既然如此,咱们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和襄阳侯府吧。”

“襄阳侯府会依旧,只是你这位老襄阳侯夫人,只怕要去苦窑做苦力,为了那些被你害死的无辜的人赎罪。襄阳侯府过一年很快会有自己的新老侯夫人。”

“你什么意思?”

“这也算给襄阳侯的封赏。因为他暗中出力,让我省了很多人手费用。”

“你说那个老不羞投向了你?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前,你在邹家享用邹家三兄弟的那段日子。”

“这么久?你以为我会相信?十年了,你都会隐忍不发,不为你的儿子孙子清除对手?”

陈碧画看了看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灰暗的天空,眼中充满了寥落,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开口:“这个世界是很寂寞的,这皇宫中更是寂寞。有时候看着一个对手,未尝不是一件有趣事情。何况这些年来你真是帮了我不少忙,没有你的出手,我又哪里有机会考察这宫中的人。再说了,你自以为手段高明,操控了襄阳侯,却不知道他早已将你摆在我的台面上。一个自鸣得意的对手,被人反欺骗,看着确实很有意思。有好戏我为什么不好好看呢?!再说了,你又不是唯一惦记着这大位的人,若没有刘芝芝,就会有李芝芝,王芝芝出来搅局。有你在暗中剪除他们牵制他们,对哀家其实是好事。若杜贵妃没有你在后面支招,笼络住皇儿,这宫中还不知道要多多少女人,又会有多少敌手。若不是襄阳侯在军中暗自做手脚,很多不忠之人还不会显现出来。那些奸人藏得越深,对大成就越危险所以说这么多年,哀家应该谢谢你的辛苦耕耘。若不是你走这么大一险局,闹出那么大动静儿,哀家还想再用你两年呢。你的人比兵部那帮人好用多了。”

刘芝芝怔怔地听着,半晌才回过神来,悲凉地点点头:“如今我才知道,即便你不是太后,我也不是你对手,就凭你这份耐心。”

京中芳华斋的内院正屋,唐家大少爷新天正在看着一盘紫玉头面。上一次去益州,见到有人的紫玉头面材质晶莹,淡淡的紫色显得高贵雅致。他便当即定了一大块毛石带回京中芳华斋,让店里的师傅专门打磨了这套头面。头面里有一支凤钗,全身紫玉显得通透的同时又有流光溢彩滚动,凤头悬着一串珠子,颗颗一样大,总共十颗,温润高雅。

芳华斋的掌柜站在对面,悄悄地打量着少主子,猜测着这是给谁准备的。他家少主子虽说并非不近女色,但是并没有听说他心里定下了谁,只是今年秋狩之后,才听说宫中靖安公主缠上了他。但是这块毛石可是去年主子进京带来的,当时就交代他让毛师傅仔细琢磨,要一套上品。可见那是少主子就已经定了是给谁的,绝不是靖安公主。

“看得出来,这次毛师傅是很用心的。”

“是,这次自从主子手里接了毛石,毛师傅好几宿都没睡好,琢磨了小半年才将图绘出来。这紫玉太难得,除了色泽温润,关键是里面的纹理仿佛流水,在不同的光线下看着像真的水在流动,这些珠子仿佛真的水滴般活泛。上次传给您过目之后,拿回来他又琢磨了小两个月才开始动手,昨儿才刚刚完工。这幅头面不仅别致,紫玉更是亮眼,只怕要合适的主人才能压得住。宫中的公主娘娘们只怕都难挑出几位来。”

新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掌柜一眼,掌柜的顿时知道自己逾越了,这是变相打探主子的私事了,赶紧将腰弯的更低,示意自己知道错了。这位主子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好在宽厚,从他十五岁开始接手这一块没有故意为难过他。芳华斋地段好,驻店的金银玉器师傅都是名师,在几处的玉矿都是难得的地脉,在京城几十年,又有唐家罩着少了很多烦人的事,年终东家大方,给的分红在京中同行比起来都是上上封,故而他特别珍惜这个位置。

但是他对主子的婚事还是很关注的,虽然将来少奶奶不一定会插手家族生意,就像现在的太太,除了回京的是带着娘家亲戚来占占便宜,虽然给店里带来点损失,但是那对芳华斋来说却是算不得啥。在平时太太从来插不上手,但是也难免不会娶一位像当初的老太太一样的少奶奶,家里大权在握。这芳华斋就是当年唐老太太出手,从华亲王手中盘过来的,将一家因华亲王家务纠纷几乎拖累倒闭的店开成了京城头一份儿,虽然这也有他爹老掌柜的勤奋,但是还是靠唐老太太把握大方向。

这幅头面不仅奢华,而且色彩靓丽,一看就不是给家中长辈的,是年轻女人的。主子如此上心,显然那女人是入了他的心了。不知道是哪位小姐能有如此运气。

新天并没有在意掌柜的探究。他心中想的是这世上只怕真是只有她才能将这幅头面戴出风采来。她天生的丽质和卓越的气度宫中的公主娘娘也没得比。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她戴上。这几年他送她的东西不少,都是上好珍品,但是她从来没有戴过,就是两三套最普通简单的银饰。就连母亲和祖母身边的丫头都比她用的首饰贵重。他知道她这是在避嫌,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唐家救了她一命,她不想欠他们太多,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对少奶奶的位置有企图,那毕竟是多少闺阁女子世家父母盯着的美缺。他也知道母亲并不希望自己选一个孤女为妻,更何况他的正妻是需要有时候进宫觐见的,她的身份不能再回宫廷。

他觉得这并不重要,大不了可以娶一个母亲满意的正妻进门,娶她做平妻,只要有他的宠爱就委屈不了她。就像自己的父亲,虽然娶了母亲,但是没有一天心中有过她。像自己母亲那种女人也真是很难赢得男人的心。父亲所有的心都交给了另一个与他交心的人。他自信自己也可以做到这点。只是如何让她知道他的打算呢?

他尊重她,希望给她时间慢慢适应,让她看到他的心,而不要顾及那些世俗的牵挂。作为一个孤女,除非她嫁去普通人家,即便有唐门庇护她也很难嫁入豪门。与其嫁给平民去受累,不如在他的羽翼下让他宠着她。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着急迫她,即便是午夜梦回想起她很想要她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冒犯她。实在忍不住时他也只是拉个通房来发泄。可是他今天收到手下送来的信报,就觉得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错失了那么多机会。虽然他们并未在公开之处有何亲密,但是朝朝暮暮相对,三弟又是一个很有魅力男人。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只见新野从楼下上来:“大哥,你果然在这里,靖安带着赵尚书家的两个姑娘,还有金阳郡主去老宅找你,听说你出来巡视铺子了,就非让我派人送她过来,现在她只怕已经从货栈那边出来,往这边来了。我的人不能拉着公主在城里兜圈子,只能送到您这里来,兄弟我只能帮你这样了,一会儿你自求多福,呵呵。”

新野看着那副紫玉头面,并未说什么,他知道十之八九是大哥给莲姐姐准备的,可惜啊。且不说莲姐姐对大哥无心,就是母亲也不会允许大哥娶一个孤女为正妻。莲姐姐也不会给人做妾。这么多年大哥就没有看明白过这些,还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中。

新天见新野看着那副头面,还以为是兄弟提醒他,若是不想送给靖安就赶紧收起来:“霍掌柜,你将这幅头面赶紧收拾起来,晚上送到老宅给我。其他我让你准备的给老太太和太太的东西,也替我包好了,明日送到老宅那边让祝叔装在我和九弟的行李里。其他给族里那些长辈的年礼,你让人装好箱后下午送去平安货栈交给柳掌柜,让他给我发回关西。”

“还是大哥好,都给兄弟们备好了,省了我好多脑子。每年这年节礼都烦死我了。差的不是那银子,就是琐碎。”

“是啊,这些事是很烦人。还是三弟厉害,京城一个李掌柜,咸阳城中一个高飞,一年四季将他这些事打理得妥妥的,他都不费心。”新天感慨着,在用人这点上他和小九都比不上老三。也许

“小的插一句逾越的话,这个啊,二位少爷赶紧的将少奶奶们娶进门,这些事就有人打理了。”

“哎,还是算了吧,这娶回来若是好还好,若是不好,还得当佛爷供着,更累。你看看我娘给我大哥选的那些,想来给我选的也差不离。我看着还不如靖安公主好呢!”

“你要喜欢,我让太后给你做主尚了公主?”

“大哥,你饶了兄弟吧,兄弟还是觉着咸阳城里的小桃红随心一些。好歹爷说东她不敢往西。我听着这公主的车似乎快到大门了,我还是赶紧从后门溜了,省得公主说我指使人让她去客栈和货栈那边空转了一圈。”

“你这孩子,就说你过来给奶奶挑东西碰上的不就好了,还是留下来陪着吧,金阳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兄弟没那工夫,我还要去吉庆祥和天福楼给奶奶和莲姐姐订点心呢。今天再不去下定,咱们走的时候就拿不到货了,咱们终于要回家了。”

听这话,新天没再说什么。她和祖母都喜欢吉庆祥的火腿酥和天福楼的莲子糕,偏这两样都很费工时,京城再是权贵之家不提前两三天下定,也拿不到货。他们兄弟几人终于可以起身回家了。也许性格使然,他从未像九弟一样喜欢过京城的繁华,这些年,没事他很少来京城。但是早年出门办事,他也从未留恋过关西,如今这几年,因为关西家中可以看到她,他对唐庄有了牵挂和留恋,九弟的话也给他百无聊赖的心间投下了一丝喜悦,要回家了,将会看到她。无论她和三弟之间如何,看到她总是好的。

卷II-14洛阳之行 (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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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新杰已经回来一段时间。白天他和莲儿都很忙碌,新杰需要代新天处理百草堂的一些事务,莲儿也帮助他整理百花堂。中间莲儿还去医馆坐诊两次。她把坐诊的时间从原来的五日一次改为了十日。晚上新杰还需要督促莲儿继续练习她的剑舞和其他的各种防身技能。完了之后,他们都还要坐在一起看看书,特别是新杰以前看得很迷惑的梵文药书。日子就这样在平滑温馨中漏过。

这一天他正跟百草堂的人在议事,沂义派来咸阳城为他做事的属下突然来访,交给他一封短信。内容让他有些意外,大意是说皇后接到了娘家人康宁侯兰家的信,要为他安排和皇后外甥女的婚事。对沂义来说,让好友娶了自己的表妹,亲上加亲自然是好事,但是他了解新杰,若是他不乐意反而坏事。所以他特意来信支会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准备。新杰觉得这事郁闷,他什么时候又入了皇后母族的眼了?难道就是在洛阳城门口派人跟踪他那位?无论是与不是,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并未写信,而是直接开口:“烦兄台此刻加急送信给太子殿下,对于婚事在下不敢从命,我已经和我表妹白姑娘相订终身,这一世不离不弃。”

来人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这位他们跟太子办事接触多了,都了解他是性情中人,有了心上人,直接拒绝皇后母族,太子母舅家联姻也是不奇怪的。也难怪太子会将信放在八百里加急中送来。显然也是担心晚了,怕大家都伤面子。

同时陈碧颜也收到了京中太后的急件,当然主要的内容是刘芝芝,不是联姻,只是顺带说了一句,要给老三自由选择的权利。她自然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就是不希望这起婚姻发生。虽然陈碧画在太后的位置上让陈家和唐家有所发展,但是他们都很低调克制。而且唐家绝大部分还是靠唐家人自己的军功和陈碧颜长袖善舞的商道经营。

而兰家这几年,康宁侯虽然老谋深算蛰伏很深,也让兰邦华带着家眷远离京城,表面上是不加入是非行列,但是同时也将皇后和太子置之度外。将亲情冷漠地搁置一边,更多的是为康宁侯府兰家的算计。在外臣表面看起来是不加入宫廷的夺嫡之争,公正低调,但本质是自私算计。越是这种算计深沉之人,越是对权势有着强烈的渴望。一旦这种人得势,便会贪婪不止,那时不仅跟他们有利益制衡冲突的唐家和陈家有麻烦,就是这朝廷和百姓都可能受牵连。

罢了,这事反正不成,不用操心,只是这老三和莲儿的婚事何时应该告诸众人呢?

而此时鹿鸣书院的主人,鹿鸣山人王泽民老先生正在等人打探唐家家主唐岚今日是在城里还是唐庄。兰家老侯爷是王泽民当年在京中旧识,虽然兰家轻易不肯出手帮人,但是多年来坚持不缀结交清流,鹿鸣书院这些年不仅在关中关西有了名气,在朝中也有不少子弟,兰家这几年也是刻意结交王家王泽民也自觉自己在关西士子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王家的子孙若要想重返京城,彼此都是一个机会。王家这些年和洛阳柳家作为关西鸿儒大家也颇有往来。今天一早柳老先生突然来访,让王泽民意外了一下。虽然他和柳老先生在关西齐名,但是人家柳老先生是京中康宁侯世子的老丈人,和宫中皇后和太子也是近亲。这是在关西除了唐家之外和宗室最亲近的家族。如此身份之人托他保媒,也算是给他面子。他自然要好好筹谋一番说成此事。

前一阵唐庄的宴会,王家几个子弟都参加了,回去之后少不得议论一番,大部分都是说唐家少爷杀伐决断,武功高强。但是毕竟和他们这些清流是两个世界的人。说白了就是粗人。在王家人眼里,不管唐家如何繁华,唐家几位公子在咸阳都有些才子的名声,然而骨子里都只是粗人武夫和低贱的商贾。即便唐家几位公子因秋狩时护驾有功,皇家有封赏,但是还是武职,从朝堂来说,并非要职。而唐三少除了太子幕僚的身份并未入朝为官,无职白衣。所以当柳老先生远道从洛阳而来登门拜托他提亲之时,他很是意外。

柳老先生登门一定是和京中兰家沟通好的,甚至是经过宫中皇后和太子首肯的。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唐家老三会有大好前程?近来咸阳市面上是有些风声,有不少大户人家都想去说亲,当初同意兄弟几个带着孙女儿去参加唐庄的宴会,这个念头也曾经一闪而过,也就是闪了一下,他那时觉着关西那些人家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觉得太子幕僚有可能带家眷进京见见世面就是了不起的事了。唐岚虽然官居二品,但毕竟已经散秩在关西有些年头,若无战事并不见得会得皇上再次重用。老三曾经结过亲,即便未拜堂入洞房,但再娶就是填房,咸阳城中人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浪荡子,若是他王家的孙女嫁过去原先他都觉得委屈,如今看来是他错估了。这老三若只是普通幕僚,兰家或是柳家只需要修书一封委托他来提亲,若是成了是主上对幕僚的关怀。而这次柳老先生亲自出动,势在必得,显然不是恩赐,是一种拉拢,而且颇费心思。

这也就是说对于王家,这不是一个单纯的保媒,而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跟两家关系更进一步。“来人,去问问王恺,这次寒芳诗会的帖子发出去没有?有没有发给唐庄,若是没有,务必要送一份给唐家二老爷和各位少爷。办完了这事,让王仲王恺他们几个都到我这里来一趟。”

门口的老家人牛叔愣了一下:“老爷,此刻几位少爷小姐都在书院上课吧。”

“无论现在在做什么都让他们过来。”

唐岚在左前卫忙碌了一夜,刚刚在咸阳老宅的书房坐下,管家就将王泽民的拜帖和寒芳诗会的请柬递过来。这些年他低调在这里为朝廷建立卫所,培训精卫,都是外人所不知的,表面上他闲散安逸,连家族生意都彻底交给母亲和成年的儿子们,自己不过问,经常出城去游山玩水,但是少有和当地的士绅官员走动。这种请柬最多是附庸风雅的一些公子哥儿邀约自己的几个儿子,请他可是少见。他虽然在众人面前几乎隐身,但是卫所的职责让他对关西各大家族和家主颇为了解,这王泽民向来自诩清流故作清高,如今示好,他只是淡淡一笑。寒芳诗会,正好他和新杰需要一个引子来做点事,这个正好。

莲儿正在房中翻看她和新杰在书房找到的一本唐家先辈从西域带回来的古旧手札,上面记在着各种西域毒医巫术咒术。随着一阵腊梅的清香,只见刘妈妈提着一个花篮进来。

“这是少爷让人送来的,让姑娘您选一套明儿去鹿鸣书院寒芳诗会的衣裙,选好了让我连着腊梅花一起拿去他屋里放着熏一熏。他说这腊梅寒凉,别破了您这屋里的玫瑰甜香,就放在他屋里就好了。”

莲儿一时间有点疑惑,但是既然信他就不容在下人面前质疑他,起身选了一套水蓝色素净的裙袄给刘妈妈,然后继续坐下来看书。

刘妈妈恭敬接过,心里想着这白姑娘就是通透,少爷说啥她大部分都能够理解猜到用意,既不多话追问,更不为难下人。照理说这选熏香和衣服是女人做主,少爷平常日子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今儿这么特别,必然有他的用意,平常的女主子一定会多问两句为什么?看她这表情先前肯定不知道,疑惑了片刻,便知道了少爷的意思。

新杰忙碌了大半天,赶回唐庄的时候已是二更之时,为了怕回去梳洗吵到她,他又去练武堂冲洗掉一身尘土和污秽才回到院中,意外地发现莲儿不是像往常一样在她屋里看书,而是在他屋里。恬静的微笑,冲去了他一天的忙碌和烦恼。馨香入怀,让他情不自禁。而她却抓住了他探进衣裙的手腕:“你明天有要事处理,对方只怕不是容易对付的,早点休息养养精神。”

“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易对付?”

“我给你的迷迭寻踪并不多,你一定用在了重要的地方。而要你用咱们俩来试药显现的人只怕不简单,你明知我只喜欢室外冷气中的腊梅,却要放在暖室中来混杂,若是不麻烦,你是不会拖上我的。”

“就知道瞒不过你。咱们已经有两夜没好好在一起了,先给我,你一会儿再助我运功就好。”他说话时并未停手,美食当前早已忍不住下口。

“你这屋里原来用过青竹散,如今放进了腊梅,明天咱们俩就是最大的药包。”

“不怕”

“若对方是高手,而我们分开的话,我怕不是对手,毕竟我练的功夫日子浅。”

“我的女人,我自然会维护周全,怕的是他不动手这腊梅花果然管用”

卷II-14洛阳之行(I)(中)

洛阳之行(i)(中)分界线

鹿鸣书院坐落关西,在学术上也有些见地,王泽民本人为人师表在公众面前的谦谦君子之风也为文人接受,但毕竟他在学术上独到的见解不多,立书论说上并不见得出彩,却很会揣测各种考官的风格和命题,教出来的弟子倒是大多中规中矩,都较信服王泽民每次对主考官的分析和所出之题的破解和指导,造成了连续多年关西出仕子,高中人数多于其他府县的好成绩。大批弟子借此入朝为官,因入朝子弟不少,文人都重出处,书院的名声鹊起为他们在官场走动增加门面,更多的书院的学子入朝,也成为彼此膀臂,从而大家就更愿意帮着书院播名。王泽民也愿意借这些弟子之手助他创出大儒的名声,故而在一众师生的努力下书院名声捧得更上一层楼。如今俨然关西书院翘楚之势,王泽民也被一众人等逢为了关西清流之首。

鹿鸣书院的寒芳诗会,在关西每年也算一件大事,周围的士子文人聚集,乡绅有头脸人家的才子佳人往往以收到请柬为荣,说明自己的才艺为鹿鸣书院首肯。这些年来唯一例外的就是唐家以及跟唐家新一代公子们交往的一批公子哥。鹿鸣书院是清流,唐门是江湖一员,是武将世家,是皇亲国戚,是生意遍布全国充满了一屋子铜臭味的商贾。在王家人眼中,认为唐家的人骨子里是粗人,即便是跟他们走得近的很多公子哥儿也都是纨绔粗人,与其走得太近,有损鹿鸣书院清流之风。故而十二年来,寒芳诗会从未向唐门送过请柬,即便咸阳城中很多人说唐家大少,三少和九少的琴棋书画在关西难有人出其右,但是鹿鸣书院都假装不知道。唐家人也从来不介意,唐家的人有太多的事要忙碌,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闲情逸致来在意这些虚名。

可是今年第十二届寒芳诗会却不同,鹿鸣书院不仅给唐家这一代的家主送出了请帖,还专门给从京中回来探亲的三公子送了请柬。很多人都在猜想是不是鹿鸣书院在京中的弟子得到什么消息,通知了恩师,为了大家的前途要拉拢三公子。比各家家主更加激动的是那些因为有才名收到请柬的各家小姐。虽然寒芳诗会男女不同坐,女子自由王家的女眷招待。但是赛诗和斗才艺却是同在花园,只是分席而坐。无论家中长辈如何看待这个风流的三公子,但是三公子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是不可否认的,自从他在咸阳知府宴上救了大家之后,在场的大多芳心为之萌动。他将出席寒芳诗会的消息一出,咸阳城内的脂粉店生意都旺了两分。

另一则让众位公子心动的消息是,唐家收留的白姑娘也收到了鹿鸣书院的请柬。据说王家大公子王恺和妹妹在咸阳城朋友的店中看到了白姑娘为唐家老太太定制衣裙的草图,且不论设计是否精巧,单是画技和那一笔苍劲有力且洒脱飘逸的字,在关西闺阁中就找不出第二个。大家从未见过白姑娘的诗作,但就凭这画和字,就值得邀请。而这位神秘的白姑娘,每月都固定的几天戴着面纱在唐家的百草堂坐诊,舍医舍药,助人无数,在咸阳百姓口中早已是仁慈的白衣观音。虽然面纱遮面,但是浑身富贵飘逸的气质,婀罗多姿的身材,近年来一直惹得咸阳城中一帮年轻人遐想无限。

就在寒芳诗会的前一日中午,一队华丽的车队进了咸阳城,众多的扈从,围着两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去了城中最豪华的平安客栈。安顿下来之后,稍事梳洗打扮,客人并未在平安客栈中用中饭,而是一位老者带着一位身着紫衣华裙蒙着面纱的小姐和众多的仆妇护卫去了隔一条街的城中最好的酒家月华轩。

高飞正在店中,对于咸阳城中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一清二楚,在大多数咸阳城中的人还没明白这看着富贵的祖孙是什么来头时,他早就知道这是直隶总督兰邦华的岳父,洛阳柳家的家主柳老先生和兰邦华嫡出长女兰若雪。他既未专门出迎,也为专门为他们安排任何事物,只是让小二当普通客人招待。此时月华轩正是中午上座的高峰,大堂坐满了人,兰若雪一路走来,打量着这里新奇的摆设和戏台上几个玩杂耍的孩子。她身旁的丫头纸鸢扶着自家小姐一路走着,也好奇地东张西望。

“要我说,这店里的掌柜没有眼力劲,见着咱们这样的客人来了,也不专门出来招待,任由小二就打点。”

兰若雪轻声一笑:“你这丫头楞地古怪,人家掌柜家为什么要专门出来招待咱们?咱们脸上又没写着皇亲国戚,虽然咱们没来过咸阳,但是洛阳城中的月华轩你也是听说过的,大表哥在那里有长期的包房,据说天天爆满,客人都是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家。人家开店,来的都是客,据说在洛阳城中的月华轩,无论是像大表哥那样的大客户,还是进到店里的贩夫走卒,都是一样的待遇。大表哥还说几个月前在咸阳城的月华轩有个市井的孩子,为了能进月华轩看一眼杂耍,攒了八个月的钱,进店买了一杯热茶,掌柜的听说了专门出来看他,让人给他安排了最前面离戏台最近的位置,让他看全了那一晚上所有的杂耍。这件事被当时在咸阳办差的一个京官碰上了,知道这里的掌柜没有去招呼他这个由知府大人陪着来的大员,却去招呼一个在街上跑腿的孩子,当即十分感动,回京后将这件事讲给同僚听,这些人为此专门去京中照顾京城月华轩的生意。此事也传遍了各地的月华轩,所以你看那戏台前面有个小方桌,据说是月华轩老板传令给各地分店要求设置的。据说,只要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只要能够攒够一杯热水钱,每年都有一次机会可以坐在那里看一晚上的杂耍。由此可见老板不仅是一个仁慈有心的人,也很会做生意,给店里揽生意招人气。”

“看来小姐是真上心了,连这些都打探清楚了。连老板是否会做生意都看清楚了。将来若做了老板娘,这店里您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

“你这死丫头!说这有的没得做什么?人家还没应呢!”

“什么叫有的没得?!咱们家能看上他一个商贾,是他的福气。宫中的皇后娘娘那么疼你,把你当女儿看,您是太子的亲表妹,多少人上赶着要来提亲,如今咱们不仅请了王家保媒,还特特地赶来咸阳会他,给足了他面子,他又不傻,这么好的婚事还不乐颠颠儿地应了,把您娶过门?”

“那可不见得,唐家世代将门,三公子虽是白衣,但是太子表哥倚重的人,他若愿入朝,前途不可限量。何况唐家老太太还是宫中太后的亲姐妹,在朝中自开国以来唐家屹立不倒,根基深厚,唐家子弟的眼界自然不同。”

“他在不同,也要巴结太子不是。臣下哪有血亲亲近,娶了您,他是仕途多了一层保障,是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纸鸢和兰若雪只是以为她们小声交谈,旁边的人不知道,岂止月华轩的每个小二可都是耳聪目明有功夫在身的,在心里对这二人腹诽一番之后,按例将这一切报告了高掌柜。高飞只是淡淡一笑。

这店中有些功夫的可不止小二,还有一些客人也听了去,一时之间,咸阳城中都知道太子的表妹看上了三公子。且大家都知道柳老先生要参加第二天的寒芳诗会,于是大家都猜到了,这是双方相看。自从三公子早几年娶亲中途出意外之后,三公子的亲事又再次在咸阳城中掀起了众人谈性,甚至有人开出了盘口,赌第二天寒芳诗会上三公子和兰家小姐相看是否成功。对方是太子表妹,三公子是太子幕僚,是个人都觉得这相看只是一个过场,一定能成。就在盘口涨到一比两百八十的时候,有人匿名下注十万两赌亲事告吹。

这些动态自然有人报告给唐老太太,陈碧颜乐呵呵地听着,最后只问了一句:“那下暗注的是谁?”

“三少的好友,何良伟公子。”

“何家这小子倒是了解新杰。”

“何公子原先是准备了五万两的,派出去下注的人刚出门,他又让人去追回来,然后又派人出去,就成了十万两。”

“看来这小子对自己很有信心,呵呵。”

“这个属下倒是拿不准,因为属下在查下暗注的人的时候发现一个奇怪事。”

“哦?”

“今儿表小姐在百草堂坐诊来着,她下午离开之前让百草堂的掌柜派人给何公子送过一封信。属下派人去查的时候,正巧赶上何公子派人去百草堂,听见那人跟掌柜的说表小姐的信收到了,多谢表小姐提携他家主子。属下听见他们说的时候还纳闷了一会儿,不知道表小姐有啥可以提携何公子的,过了一会儿属下才想,是不是这赌注有表小姐一份儿?何公子谢谢表小姐给他发财的机会?”

“哈哈哈,想来是这样了,这个丫头,她选的人也别致,何良伟那小子就是一个妙人儿。”

卷II-14洛阳之行 (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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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先生带着兰若雪来到咸阳城中用过午膳之后,在客栈中城中的文人到访不少,但是柳老先生生皆以旅途劳累推脱了,老先生也确实趁着午膳之后上床午睡去了。而兰若雪则带着丫鬟仆妇在城中慢慢转着首饰脂粉和绸缎铺子。虽然当年刘家姐妹在城中也经常出门,但是都不及这兰家的小姐气派,除了丫鬟婆子,车夫随从,还有一队保镖跟随。个个都高大壮硕,统一服饰佩刀,一看就是经过正规训练的。普通百姓见了只能感叹,皇后家族,康宁侯府出来的小姐就是不同。

兰若雪本人从不跟外人说话,有什么需要询问交道的都是她身边的仆妇代为交涉。十足十的大家闺秀做派。无论是在店中看商品还是坐下来喝茶水,举止得当文静优雅。

在众人打量兰若雪的同时,兰若雪也在打量着咸阳城中的女人。咸阳城没有洛阳繁华,这里的女人无论是穿着打扮或是接人待物,显着都有些土气。咸阳城中风气稳重,从而对女子闺阁礼仪要求比洛阳严格,女人的限制比洛阳多,但同时也少了一分趣味。她曾经进出宫廷长在皇后身边,对于女人的价值和手段当然和常人的见识不同。再有才华的女人也要有风情才能拴住男人,比如宫中的宸妃,姑姑身为皇后不得不端庄稳重,这便输给了那些会卖乖俏皮的女人。来咸阳的路上她一直在犹豫明天到底选哪一套衣裙,此时拿定了主意选那套银红缂丝的,那套衣裙将她发育完善的腰身勾勒得生动活泼,静坐的时候也不失稳重。

城中开出赌局之后,柳家的扈从也早就打听清楚了。纸鸢听了觉得这咸阳城中的人真是有趣,这种事务也能拿来赌,不过算他们有眼力,看出这桩婚事的关键。反而是柳老先生听了有些皱眉,他并不想人尽皆知,万一有什么还有一个退路。这要是婚事不成,雪儿的闺誉有损,且兰家的动作也会落入朝中对手的眼中。反而是兰若雪很淡定,咸阳城中都说唐三是个风流浪子,但她这些年的历练教会她越是表面荒唐的人,越有可能有不同的一面,一个浪子怎会入得了她那精明的太子哥哥的眼,常年与他为伍。而这样一个人的婚姻往往也是从利益出发的,且不说自己,就是太子表妹,皇后养女的身份就已经足够了。于是掌灯之后她又让纸鸢将那银红缂丝的衣裙拿出来熨平熏香,检查了一下相配的首饰脂粉,便早早熄灯睡下了。

而唐庄三少爷院子中深夜了仍然温馨无限,累了一天的人在刚刚享受了一番温柔之后正惬意地躺在床上翻着莲儿为他写的那本梵文医书的札记,身边的人在看着另外一本书。他自己翻一页,微笑着偏头看着身边的她,这宁静相携的日子是他多年来不敢想的。如今正在其中了,常常会觉得幸福的不真实,怕是一个梦境,时不时要验证一下。

“干嘛这么看着我?”

“确认一下我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将手札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将她手中的书也拿走,整个将她覆盖在身下。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别再胡闹了,早点歇着吧,明天还有事儿呢。”

感受着如丝的秀发从指缝中滑过的美妙感觉,他笑意更深:“我刚才还没尽兴呢,只是怕你累着,现在还有点难受呢,就一会儿,完事了你再助我走一个周天,只怕明天还更有精神些。”

“你要那么精神干什么?还怕兰家小姐看不上你?”

“你这个小妖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何胖子联手打算在你夫君身上赚一票。”

“人家兰家小姐天生丽质,且诚心诚意而来,难道不值得珍惜?”

“吃醋了?”

“”

“这世上我唯一想珍惜的就是已经在我身边的你。”

“若是有一天你心里住进了别人就告诉我,我不会死缠着你的,会给你自由。”

“什么样的自由爷都不稀罕,本少就稀罕你缠着我。”感受到她刚刚承受过雨露的身体很快又为他开放,他将她拢着缠绕着自己,随着温度升高,她不由自主将他绕得更紧:“我就稀罕你这样缠着我,怎么都不够。”

帐幕中春水荡漾,玫瑰和迷迭香味也越来越多地散发在空气中,青松和腊梅香味更深地混合,逐渐地变成一种暖柔的甜香,让人如沐春风,仿佛在温暖的春光中漫步。夜里突然下起了雪,扑簌簌很快积满了院落,空气格外清冷。一阵阵香味散出之后,四周值夜的侍卫在黑暗中都不由自主地深吸几口,觉得周身暖融融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不少。几个人都是一个心思,这未来的三少奶奶真是个能干人,这调制香料的技艺江湖上难有和她匹配者。

早上莲儿醒得很早,但是浑身慵懒无力,更何况某人的怀抱温暖舒适,她便又往里钻了钻。新杰开心地笑笑,他的丫头昨夜被他累啃惨了,吃醋别扭的小样儿特别招人疼爱,他一个没忍住,就哄着她变着花样奉上自己。然而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看了一眼沙漏,到了练功的时辰,他真是舍不得丫头一个人,但是细微的查看沙漏的动作也惊动了她:“起来吧,你该练功了。”

“若是你陪我,我今天就不练剑了,咱们继续”

“起吧,”她轻轻推开他:“今天还有正事儿呢。”

“哎,好吧,真想哪一天什么都不做,一直陪着你。”

“等真是那时候,你只怕要觉得无聊了。”他也知道,说说而已。终于起来开始练功,而莲儿去收拾昨夜两人造下的战场,不能将这狼狈的场面让刘妈妈她们看见。

收拾好一切,她才将那一套水蓝色的衣裙穿好,头上用了一套素银的头面。打理好一切,给新杰准备好一壶热枣茶,便去了唐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一早高兴,刚刚让人准备了几样江南的点心,正准备去叫孙儿们来,就见她来了,便拉着她先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新月就蹦进来了,王家也给她送了帖子。

“莲姐姐,你今天就这样出门?这也太素净了。我听说那兰若雪从衣服到头面,件件讲究,一副世家佳丽的模样。你这么漂亮,稍加打扮,这咸阳城都没有能跟你比的,你今天何必把风头让给她。要是万一三哥看花了眼怎么办?”

“你这臭丫头,你三哥是容易看花眼的人吗?”新杰在院子里就听见妹子这么说他,他进来后哭笑不得地拍拍小丫头的脑袋。

众人一看,新杰今天也没有华服,只是一身蓝色布衫,白色腰带,头上用一根银色的发带简单束发。整个人玉树临风,普通的布衫也掩不住他一身出众的风采。新月转转双眼,继而露出一脸坏笑:“三哥,你这是熏的什么香,如此香甜?你这么一个伟岸的男人,熏了香就不怕人家兰家小姐觉得你娘娘腔?”

“她觉得怎么样都跟我无关。”

“那也是,只是你这一身的香气跟莲姐姐身上的甜香完全一样,你们这样成双出去,一样的熏香,一样色调的服饰,”

“小丫头想说什么?他们不用猜,我是跟你莲姐姐一对,容不下外人。”

莲儿低着头没说什么,新月有些意外三哥说话如此直白,抬眼看了一下陈碧颜。

“你这臭丫头,看什么看,你莲姐姐就是你未来的三嫂,我老婆子没意见。好好陪你哥哥和莲姐姐一起吃了饭去王家走走。今儿那边人多,人杂,你要时刻护着你莲姐姐。”

鹿鸣书院今天车水马龙,城里接了请帖的文人墨客,才子佳人都陆陆续续到来。今天老天爷给王家面子,昨夜一夜大雪,今天一早放晴。

兰家的马车格外引人注目,不仅用的木料漆画考究,所挂的帘子饰物都堪称精品,样样细致,件件奢华。而兰家若雪小姐,披着一件白狐大氅,里面套着银红色缂丝裙,头上一副翡翠头面,衬着她雪白的肌肤,雍容华贵,鼻梁高挺,嘴角略微下坠,是个有主见的人。一双凤目,细长微翘,顾盼之间高雅带着三分伶俐,五分精明。且不论长相,就是这身白狐行头和翡翠头面,就将各家小姐比了下去。

进到院中,王家的女眷赶忙来将其迎入中堂。

唐家的公子小姐来得比较晚。虽然大雪天,但是二位唐公子仍然是骑马而来,不像其他公子哥儿都躲在马车里。新原一身棕色直缀,虽然没有新杰英俊张扬,但是也是英武出众的翩翩公子。昨夜王泽民又将王家子弟聚在一起,教育了一番,分析朝堂局势,让他们今天务必要交好唐家兄弟。所以二人的马一到,王恺便带着人迎了出来。看到唐家兄弟都是普通服饰,心里觉得稍微舒服点。但是新杰跟他点头招呼之后,便不理众人,反而走到身后的马车旁,从车里扶出了两位小姐,殷勤周到。王恺便腹诽,这唐老三就是个喜欢在女人堆里混的。真不明白兰若雪看上他什么。皇后的侄女,太子的表妹,在昨天祖父给他们分析局势之后,他便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今天要争上一争。

卷II-15洛阳之行(I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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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兄弟会有如何脸色,新杰还真是不在意。他先将新月扶下来,依着新月的性子和身手是不需要人扶着下马车的,连车夫都不需要给她搭脚蹬。可是今天她觉着莲姐姐的服饰好看,今儿又是来王家替莲姐姐争面子,誓将兰家和王家的人比下去的,当然要打扮得漂亮些。想了很久都没好主意,后来决定模仿一下莲姐姐,宽袖束腰长裙,虽然裙摆撒开好走路,但是系紧了的腰身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抬个腿脚也很别扭,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裙子。从唐庄出来时候,上车时就差点摔倒,此刻下车也有些无措,幸好三哥体贴,伸手扶她,她自然毫不犹豫地抻着哥哥的手从车上蹦下来。

“你呀,再怎么打扮都是个皮样儿,就不能稳重点?”新杰看着活泼可爱的妹妹忍不住打趣。

“我自然比不过莲姐姐,只是希望三哥心里也是觉着莲姐姐无人能及。”

“这还用你说?”说完,他温柔的目光投向莲儿,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扶着她下车。二人在一起相互配合默契且自然。她站下之后,一阵风吹来,掀起面纱一角也吹起来不算太厚的斗篷,新杰的手很自然地扶了她的腰,似乎唯恐风将她吹走了。也就是这一瞬间,站在鹿鸣书院门口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各自取得不同的信息。好奇的人,自然看向面纱吹起一角,结论是惊艳,更有眼力好的看着吹起的斗篷掩饰了曼妙的身材。女人们最关注的自然是三少爷的手,那份回护,让人觉得无论这表小姐将来是什么身份,她都入了三少的心。不少暗中爱慕三少之人,都希望此时他揽住的是自己。谁说三少风流浪荡,这份体贴柔情是多少那些所谓正人君子没有的。

四个人一行往大门去,先是新原和新月在前,三少扶着白姑娘在后,上台阶之后,因为新月要贴着莲姐姐,四个人便调换了位置,两位小姐相携走在前面,三少和新原在后面跟着。尚未跨入门槛,便听见一阵马蹄声,人数众多朝着这边而来。只见前面三位公子神采飞扬,特别是第一位,俊美得让当街的女子都觉得自愧不如,中间一位虽然不算好看,但是贵在英气勃勃,第三位显得儒雅秀气。这样三个组合一路而来,本已非常醒目,再加上几十名手脚沉重的护卫跟随,来者非富即贵。看清来人之后,莲儿和新杰对视一眼,莲儿轻摇头,新杰微微一笑,瞬间便明白了彼此心意。

“这三位是?”迎宾的王家子弟并未见过这三人,但是知道这三人来头不小,少不得向新杰请教。

“襄阳少侯爷,平南王嫡孙昭华公子和沂丰皇子。”

既然人家来了,唐家众人也只有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一阵寒暄,襄阳侯仍然像往常一样对众人不理不睬,相较之下,昭华公子极为随和有礼,皇子沂丰除了对新杰点头致意外,显得对众人不屑。在听了几句王家几位待客的公子不着边际的话之后,沂丰突然转头对新杰说:“三公子看来在咸阳日子很舒服,都不想回京城了,亏得我那太子弟弟还时不时地念叨你。”

新杰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话中的寓意,只是平和地问道:“三位怎会遇到一起?”

虽然襄阳侯府最近出了大事,外界明白内里乾坤的人不多,但作为经手人新杰非常清楚,皇上是要明理将襄阳侯府按下去,又不想知道的人太多,便想将他远远地打发去。远离襄阳侯耕耘多年的襄阳,放去南疆,有忠勇智计超群的平南王供着看着,即使襄阳侯府再想有任何动作都难。

皇上如此打算可以理解,为防生变,让人一路陪着去南疆也在情理之中,平南王派人来接也应该,唯一不合理的是绕道关西,更让人意外的是沂丰这个几乎不出现在朝臣眼中的皇子。沂丰是所有成年皇子中除了沂祥年纪最长的,也是所有这些成年皇子中生母地位最低的。其母乃先皇留下的柳太妃身边的宫女,因一次宫宴后在御花园中与在那里醒酒的皇上偶遇,不知那一瞬间凭着什么触动了天子的心,被招幸。那一次之后连皇上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知道太医院诊出她怀孕,这个孩子和女人才真正引起众人的关注。此时这个和沂庆有着同样花名的皇子若有似无地瞟向莲儿的眼光让人很不舒服,新杰看着他,眼中的疑惑一晃而过。

“父王本是让我来接襄阳侯的,只是两湖道水路阻塞,多处陆路因雨雪天不是塌方就是冰雪封路,故而我等绕道关西,前日就来了,在等我南疆的卫队前来汇合,本不想饶了各位的,但是今日是有名的寒芳诗会,耐不住寂寞,我等前来打扰。没想到能见到三公子和诸位,真是幸会。”昭华公子主动解释。

“既然各位来了,就是我王家的贵客。”王铭立即热情迎上,自从和杨芳季的婚事定下来后,王铭在众兄弟中摆出了俨然领头的风范,杨家的女婿,这将来的前程是可以预料的。在上一次徐峥的乐会之后,王铭本来就对新杰起了结交之心,昨天又得祖父教诲,更是想和他进一步交往,让三位贵宾进门之后,王铭也不忘恭恭敬敬地请唐家诸位一道前行。

一路上前面三位引来无数目光,众人纷纷低声议论,但是介于尊贵的身份少有人上前。

唐家的几位跟在后面,新杰兄弟在前,新月挽着莲儿紧跟在后面。新月原先是个活泛的,进出从不戴围帽面纱一类,但是最近跟莲姐姐走得近,且她也逐渐大了到了议婚的年纪,自己觉得像莲姐姐这样不要招摇过市低调出行也许更好,所以今天也模仿莲姐姐的样子,带着面纱。又因为她从小练功,步伐轻快,显得健康矫健,一路高高兴兴地说着话,笑着,即使不见真容也让人感染了她的快乐。不少原先跟她不熟的人都觉着唐家小姐性子可爱。

而表小姐一路几乎都在听新月说话,只是偶尔应答一下新月,也是简短几句,声音低柔,再加上身材凹凸有致,走路步态婀娜中带着稳重,惹人遐想却又让人不敢轻视。

高世涛一路上冷漠无语,昭华公子随和地跟王家的兄弟随便聊着,沂丰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后面的两位姑娘。大部分眼光都留在白姑娘身上。

一行人来到修艺苑,正厅上已经分宾主入座,男女宾分席而坐。新杰和那三位一起被主家安排在王泽民和柳老先生的桌上,同桌的还有滞留关西的黄方宇和蜀中第一琴高世鹤。

新月和莲儿被主家安排在咸阳城中几位名媛一桌。兰若雪和王家姐妹坐了主桌。从他们进来,兰若雪就在打量莲儿,见她对坐在偏远的位置并未表示什么,举手投足间显现出自小的教养,刚刚又听人传进来的话,她对外人给她的容貌评价,更让她心生警惕,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即便真如大家猜测她身份低微做不了正妻,将来为妾也是棘手的。至于后来的三位,她只认识沂丰。当初在宫中见到沂丰的时候非常少,顶多是宫宴典礼之类的场合偶尔远远地看过两三次。对于这位风流浪荡的皇子,她没什么好印象,或者换种说法,从未入过她的眼。而沂丰对她怪异的笑,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那表情,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慌。

寒芳诗会虽然男女分席,但是并不是真正分开,赛诗联句都是在一起。两个时辰,三个固定的题目,各自自愿参赛。后面的联句更是随机,若是有佳句便会被录出,最后由众议评选前三甲。每年都会有不少佳作。最开始的时候,无论是作诗不做诗的都会坐在位子上,听听别人的,喝喝茶,吃吃点心,过一阵,就有不少人逐渐起身,去院子里散步,彼此聊天。故而对于不在意参赛的人,也是一个社交的机会。

从诗会一开始,唐家的两位姑娘就端庄地坐在那里,不说吃点心,就是茶水都未沾一滴。很多人希望吃吃喝喝的时候,那白姑娘能脱下面纱让大家一睹真容,可惜的是直到第一场结束后,休息之时,主人家的几位来敬茶,她方端起了杯子。让人更意外的是,她的面纱极为别致,分为上下两截,上面一层松松地像裙摆一样搭在口鼻处,看着还以为是花边,下面一截拿开之后,不影响吃吃喝喝,上半张脸仍是在面纱之后。

主人家敬过茶之后,很多人都到院子里散步休息。新月也拉着莲儿出来。刚走了不远就碰到何良伟和一群新杰在城中的文友,一群人说说笑笑要去转院子。据说这鹿鸣书院有几处景色是依着天然的山林和湖而建,风景有独到之处。如今湖上结了冰,书院里年轻学子多,更准备了滑杠,一群人商量着去玩儿。大家边走边说,指点评说着一路风景,来到了湖边。看到王家的下人已经准备好了滑杠,就是几张竹椅,下面镶着光滑的竹板,用绳子拉着在冰面上来回滑动。

莲儿在宫中看多了宫中那些皇子娘娘玩这个,没有太多兴趣,便独自朝着一片腊梅林走去。那腊梅开得正旺,一阵阵清香沁人心脾,随着林深处腊梅香气越来越浓郁,她身上的迷迭花和玫瑰味也越来越浓。梅林之后是书院的棋艺室,一个大厅摆着几排课桌,墙上挂着木制的大棋盘,大厅四周有很多小隔间,设着暖炕,炕上有棋桌香炉和软座,显然是留给平常日子里长坐对弈之人。今天这里的暖炕仍然烧着,可能是准备有客人想坐下来对弈的。大厅一角的暖窝里摆着热茶桶,一切看着简洁舒适。几十年的经营,书院自由其独到之处。此时大多数人都还在前院的诗会,还有些人在湖边玩滑杠,这里寂静无声。莲儿慢慢地将四周转了一圈,停在了大厅一角的书架旁。那里陈列着很多各式棋谱,她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一本前朝的棋战棋谱录,慢慢地一页页专心看过去,从厅外望进去,就是一幅动人的静好美人图。屋中暖和,她身上的花香逐渐散发出来,让她四周都包裹着温暖甜馨的氛围。

不久,一阵竹叶的清香淡淡地飘来,冷香遇上暖香显得更加甜美迷人。

卷II-15洛阳之行(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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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棋谱的人仿佛没有察觉,这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玉立长身白衣如雪,金冠束发,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红光。来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她身上的甜馨太诱人,他这一生从未如此不受控过。从六岁开始受训,到如今二十多年,他从未失手过,但是今天他知道他是落入了某种陷阱,但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如何着道的。他可以确认自己不是中了什么普普通通的c药,而是一种要命的药物,如果不得到舒缓,只怕这身内力会被废了。而眼前这位也不像是对他下手之人,更何况是如此色香味俱全的,且他经验老道,早已看出她已非完璧,这就更加诱人。虽然是唐老三的女人,但是他既未纳娶,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便意味着只是玩玩而已。那天徐峥虽然说是郑重介绍这是他义妹,但他并不在乎徐峥,一个女人琴艺高又如何,青楼里的才女也多的是。当天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有味道,当时就想过,如果老三玩烦了,他倒是愿意接手,她那双眼睛很迷人,身段也很有味道。或者等过一阵探探老三的口气,直接要过来。

以前唐老三去西蜀也不是没跟他们一起玩儿过,女人嘛,就是那么回事儿,他自信他若开口,老三也可能就顺水推舟成全他,老三自己也可以换新的目标。

想明白了这点他更觉得无障碍,心中莫名地升起喜悦,他眼前仿佛看到了在自己的西蜀竹林居中,自己已经跟这位才女拜过堂,正在房中喝交杯酒,欢喜地等着举案齐眉,鱼水嬉戏的美好时光。

这虚幻的景象过后,他明显感到身体的不可控,喜悦的感觉莫名地贯穿四肢百骸。四周安静的环境和甜香让他的意识更加混乱,只想上前去拥有,去实现刚刚仿佛看到的场面。就在他轻轻滑步潜离她两步之遥时,她突然回身:“阁下是?”她见过他,在徐峥的乐会上,此时仿佛是因为逆光,她一时没有看清楚,认不出来。

高云鹤,号称西蜀第一琴,有着无数的崇拜者,不少是闺阁女子,多年来他行走花间游刃有余。若只是逆光,看不清,他觉得正常,若是她故意的,那这个女子便更有味道,这是矫情装清高,却是给他拋花枝。

想着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靠近,意识更加迷乱,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想,唯有把她吃下去的欲望。看着他逐渐赤红的眼神和一步步逼近的高大身躯,莲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抵在书架上。迷迭寻踪虽然会让人意识有所迷乱,但是不会有这么强的反应,也不会双眼充血到如此程度,作为医者,她已经看出了他身体的巨大变化,不禁怀疑,哪里出了错?还是还有别人看出了迷迭寻踪,在高云鹤身上加了料?

“小娘子,你今天好美,让我好好疼你。”

说着他再逼近一步,他呼出来的热气冲到她脸上,她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她现在断定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且下药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显然是确认她往这边来之后才出手的。也许以他的本事不会那么容易被人下药,但是先中了迷迭寻踪,时不时会出现短暂的无意识,就给了人机会。给他下药的人也许并不清楚他已经中了迷迭寻踪,目的可能只是想让他出手玷污自己的清白,所下的药彻底激发了他身体中的邪气和迷迭寻踪带来的神智迷乱。此刻必然有人在暗中盯着她。

原先想示弱的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刚才还似乎还在害怕的人,此时突然站直了,高傲冷漠地看着他。无论是眼光还是声音都很冷:“高公子,你事情还没做完就想放纵,也不怕你的主子不答应。”

“那个老匹夫,不用管他,他想要的我已经查清楚了。”

“那你还不去报告,在还这里耽误之间。”

“且管他呢,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为夫只想跟娘子在一起。”

“公子,正事要紧。”

“为夫现在跟你洞房就是正事。”

“主子很快就到了,你先准备一下如何跟他说吧。”

“娘子哄我呢,那老匹夫下个月才会来。”

“驭西卫的事你都打听清楚了?”

“不就那点小事”

“主子的事都不是小事。”

“他就是天王老子,现在也是小事,不就是一个皇位吗?!都那么老了,非要跟侄子抢,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要不是我年幼之时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懒得理他呢?!他答应我,只要这次解决掉驭西卫,我就自由了,我要跟娘子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你想要自由也要他真放了你才行,没准儿除了驭西卫他还有别的事交给你,平常日子里肯定有人盯着你让你为他做事的吧。”

“不就是七娘那个可恶的女人吗?”

“七娘?公子相好的?”

“她也配?让她在我后院充当个小妾,无非是方便罢了,我从来不碰她。”

“公子做的都是重要的事,主子就没有多派几个人来帮你?”

“他们都没用,什么事还不是得靠我,那几个废物都听七娘的,总跟我拧着,与其跟他们耽误事,还不如我自己的人出手。”

“所以这次公子没有带七娘来,就是不想让他们插手?”

“我不带他们,他们还不是跟来了,不跟来怎么去老家伙那里邀功呢?!”

“我怎么没见着他们跟着你侍候呢?!”

“这种场合本不用他们,我让他们去驭西卫附近准备安插了,等老家伙来了,咱们才好动手。”

“要怎么动手,驭西卫都是朝廷的官兵,公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高云鹤觉得自己好开心,他什么都想告诉自己面前的妙人,闻着她衣裙下飘来的阵阵甜香,他觉得能把他心中所有的话说出来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

“娘子不用担心,七娘昨晚过来说,她让我今天把兰家那丫头弄上老三的床,她过两天再去把那女人弄死,让唐家和皇后家先闹起来,唐家一乱,驭西卫就没有人管了,老家伙在洛阳北的人马就可以过来解决驭西卫。”

“主子在洛阳有人马?”

“当然,唐家以为在洛阳端了襄阳侯,就把事结了?其实那不过是主子有意送给老三的。真正的人马不在持麦坡,而在洛水镇。襄阳侯那毛都没长全的屁孩儿不过是老家伙拿来做挡箭牌的。”

甜馨让他觉得光是闻着不够,他此刻很想吃下她,预感到危险,莲儿向旁边错步,但是他出手更快,不禁揽住了她的腰,还取下了她的面纱。

“娘子的盖头揭下了,为夫真是想你得紧。”

“公子别乱来,三哥马上就过来了。”

“老三此刻只怕忙着呢,哪有时间过来闹洞房,娘子还是咱们洞房要紧。”

莲儿很无语,这人此时的意识有些不受她引导:“三哥说了他马上过来。”

“高世涛那么喜欢他,这只怕是此生最后一别,怎可能轻易放过他。他哪里会有时间过来。”

“公子说襄阳侯喜欢三哥?”

“娘子吃醋了?高世涛喜欢他,他当初想要,呵呵呵,”

“三哥知道?”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因为老家伙很欣赏老三,所以顺带送他不少东西,只是希望大事定了之后,老三能为他所用。所以这次也让我顺道把襄阳侯引过来,让襄阳侯自愿把东西交给他,让老三手上多点东西。”

“多点东西?”

“是,都是些好东西,老家伙想让老三欠他人情,筹谋了好久,还收买了高世涛身边的司马。所以娘子别想那么多了,赶紧”

“七娘一会儿会带人过来不?”

“她更不会,她忙着收拾兰家的丫头,要等老三从高世涛那里出来,才能将人送过去。”

“然后呢?”

“然后,就那恶心的女人,她喜欢偷看,没准儿要看完老三的春宫才走呢。”

“你就没给她安排其他的事?”

“今天没有,一般我不大喜欢找她。以为那个老家伙看重她,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她也不看看,若不是我欠着老家伙救命之恩,别说让七娘那种没眼色的女人给我脸色看,就是让她出现在我面前都脏了我的眼。她如何比得上娘子你,那天在徐峥那里见了你,我就动了心,一直琢磨跟老三怎么要了你来呢。”

“公子还是放手坐下咱们好好说话吧,否则三哥来了会生气的。”

“不用怕,老三不会的,只要他开口,我养在竹庄的那些女人随他挑,都可以给他,只要他肯把你换给我。”

“除了七娘那批人,这次你还带了人来帮忙?”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急,她刚才临时洒在衣裙上的药粉似乎有些压制不住他身上的邪气了,她需要赶紧问话。

“我来王家不需要带人,王老头的小妾泓儿是我的人。她还想我明天陪她呢,可我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娘子你”

感觉到他即将失控,她将银针夹在指尖,然而高云鹤不但琴艺高超,武功也高超,不但她手上的银针无法出手,还被他抓个正着,且被他牢牢地禁锢住:“娘子,为夫知道你跟过老三,不是处,不需要用银针扎破手指来弄落红,我喜欢熟透的,让我看看老三把你养得好不好”

在手上银针落地的瞬间,她后悔了,不该太过自信,她以为她可以独自面对,可以凭着迷迭寻踪的药性在对方意识不清的时候套出话来,可是对方即使意识不清,武功也比她高太多。他刚刚被下的药所激起的体内邪气此刻已经无法用药物压制,他自己的行为也无法受意识控制了。

卷II-15 洛阳之行(II)(下)

洛阳之行(ii)(下)分界线

就在她正寻思用另外的方式脱身之时,一阵劲风从右侧袭来,高云鹤随即倒地。

“是不是以为是你的三哥来救你了?”一个充满了戏虐,浑厚而低沉的声音随即想起。若不是了解这位皇子的过去,普通的女子一定会为这位神采丰俊的男子动心。

莲儿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望着他,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他的眼中充满了欣喜和安慰。这么多年她不觉得自己和这位皇子有何交集。

“我果然没有看错,真的是你晚凝姑娘。”他走近之后,不由自主地扶着她的双肩。若是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是亲人久别重逢。

看见她眼中的惊疑,沂丰只是淡淡地笑笑:“晚凝姑娘还是依旧如当年的稳重。我知道皇宫中我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一个不受关注的人,可能在姑娘眼中还是一个行为不端不务正业的皇子。姑娘生长在宫中,在太后身边久经历练应该明白我要想活命不得不如此,就像姑娘为了生存,在宫中不得不小心谨慎。当初姑娘有太后庇护都难逃惊险,何况我这个无权势的老太妃抚养的无用皇子。”

说完了他尴尬地收回手。

“丰皇子过谦了,”后面那句话他是不需要说的,但是他说了,说明此时他希望能给出诚意跟她和她身后的人合作。她脸上浮过一丝笑意,虽然很快,但是他还是捕捉到了,愉快地笑出来:“丰皇子早就知道我在关西?”

“我如果说来之前我知道一些,但是不确定,姑娘会不会怀疑我的目的?”

她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也许在宫中之时晚凝姑娘真是从来没有关注过我这个不起眼的人,”他轻声嗤笑,“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去争那大位,说实话,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争。自然就更没有资格靠近姑娘。但是人有时候就是很怪,明知今生与姑娘无缘,但是总是放不下,即便无法靠近姑娘,也希望能看到姑娘安好。那次意外之后,不仅太子殿下不相信你已经仙去,我也不相信。我虽然没有太子殿下的势力,但是比他运气好,是那天我无意中看到了唐家九少爷的背影。遍寻不见你的踪迹,我就只能希望是唐家出手救了你。”他冲着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大笑脸:“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先前有消息回京,说唐家三少爷身边多了一个表妹,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您。早上在大门口见到你,虽然带着面纱,但是那浑身的气度就是我熟悉的晚凝姑娘,还跟当年在南书房一样清雅出尘。看到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她突然觉得这人有邻居家大哥的气质,跟当年在皇宫中玩世不恭的样子相去甚远,只是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实的沂丰:“谢谢丰皇子关心。只是这么多年来,我能活下来多亏了唐门庇护,希望不要因为我给他们添麻烦。”

“你放心,我不会在外面宣扬的,只要看到你好好的,我就足够了。至于你在关西的消息,绝不会是从丰这里透露给别人的。”

“谢谢丰皇子。”

“既然姑娘说了两遍谢谢,丰就有个请求,作为答谢,你就称我丰,不要丰皇子。”

这话听了她有些尴尬,且不说他对她有另类心思,即便没有也没有这样直呼的道理。

看着她略显尴尬的脸,沂丰突然哈哈哈笑起来:“我不为难你了,你可以跟着唐三少叫我一声丰表哥,或者沂丰,再或者看在咱们在南书房同窗份上呼我的字,叫一声山源君。”

“山源君。”

“周姑娘,若是有一天你决定了做唐夫人,我会很高兴来喝一杯喜酒。新杰是个不错的人。”

“谢谢山源君。”至少对方表明了跟新杰的友善,无论真假,暂时都可以放在一边,她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高云鹤。

“不用担心,他应该是被震晕了,没听见咱们说话。”

“没想到山源君功力如此深厚。”她自己武功虽然不深,但是毕竟这几年在唐门看的各种跟武功医理相关的书很多,从刚才的出手,她能够探知这高云鹤绝非泛泛之辈,沂丰出手就能将他瞬间震晕,虽然有药物的缘故,但是他的功力至少要与高云鹤不相上下。

“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要在宫中生存,总要有些自保的技能。”知道她猜疑,他并不忌讳,“我能有今天的自保能力还要多亏了唐将军和白大侠。”

“白大侠?”

“哈哈哈,姑娘现在是白姑娘,难道你不知道你姑父曾经是一代大侠?”

“不好意思。”

“哈哈哈,没事,这事新杰很清楚,你晚点可以问他。看到你安好,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哈哈哈。新杰那个臭小子!”

“我不知道我哪里又得罪丰表哥了?”

“得罪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敢说当年你没有在我师傅面前使坏,让师傅多罚我?”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记着?”

“那是,爷我记性好着呢?!”

“那你在京城月华轩的开销我要不要让掌柜的理一理送到府上啊?或者把你喜欢的那几个舞娘的开销送一份儿给高侧妃?”

“咳咳,你还是先看看你这个好友高云鹤吧,看看他有没有可能清醒过来,数一数你在他西蜀的竹庄上享用过些什么?”说着他暧昧地看看莲儿。

新杰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笑笑摇摇头,便蹲下去查看高云鹤。

“只怕他这一生都难再清醒了。这出手的可是真黑。”查看完之后他摇摇头。

“是什么这么厉害?”沂丰皱眉问?

“他前几日因为潜入驭西卫的密室,中了迷迭寻踪,只是遇到药引的时候,会有短时间的心智迷惑。药力对他本身没有太大伤害,过一个月,药力自动就消失了。但是今天下手的人应该非常清楚迷迭的药性,所以下了很重的雄黄和长阳丹,这两样激发了他体内的邪气,又在两刻钟内未得到发散,药力已经伤及其内力和心智,还被你用重手震伤了三阴交,将邪气於塞,现在需要我用功力打通他三阴交的於塞开启心脉才能醒过来。”

“他刚才冒犯晚凝,一着急我出手重了一点。”

“你即使不出重手,只要他一个时辰没有抒发出来,今后也是痴傻一个。即便他刚才得手了,也会血不归心,失心忘却过去的一切,不过能留个完整的身体和一身武功,而且功力至少提高两到三成。”

“这人也太黑了。”沂丰虽然长在皇宫,但是瞬间就把蜀中一大才子给废了,或多或少有些惋惜:“看来那背后之人是已经将他当弃子用了。”

“若是他得手了,今后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人肉刀。这个人很可怕,他不仅知道高云鹤中了迷迭,有激发迷迭变为毒物的手段,还有可能知道莲儿培育了什么特别的药材,我最近为了帮她提升功力用了什么药材。”

“莲儿?”沂丰有一瞬间的楞怔,瞬间暧昧地笑笑:“晚凝姑娘用了什么药材与此有何关系?”

新杰瞟了他一眼:“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如果要提升两三成功力靠的是什么。”

沂丰溴着脸,嘻嘻笑道:“兄弟告诉我呗,好兄弟你也知道我向来不耐烦那些花呀草啊药啊的。”

“也不知道当初姑父怎么会想收你这种人做外室弟子。”

“那是他老人家心善,看着我可怜呗。”

“你可怜?你要真叫可怜,宫里岂不是冤魂遍地?”

“好了,好兄弟,咱不说那个,你赶紧告诉我,到底什么手段可以这样提升功力?我就告诉你今天谁在他身上做的手脚,你也可以顺藤摸瓜抓出人来,说不定能将你们庄子上的内奸一并除了。”

外面的敌人新杰不怕,但是内奸,特别是他的丫头功力还不够自保的时候,有内奸太危险。能知道她的衣食起居,服用的药物的,多半都是唐庄的人。

“金川花红和天池见月草。单是一个人做不到,必须要有人跟你一起修心法,气血回转。”

“好吧。”他有些泄气,这双休是可遇不可求的:“给他身上下药的人是仰慕你的那位兰小姐身边的丫头,好像叫纸鸢。我本来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因为我想跟过来看看你所谓的表妹是不是真的晚凝,看见她一路朝这边来,只是一路暗中跟着,还在纠结如何跟她搭话就发现兰家那位小姐带着丫头一路跟过来。听那意思是昨晚就有人知道今天高云鹤在这里,给了她们药,要她们对高云鹤和晚凝动手,而且跟他们保证过中了药的高云鹤一定会去找晚凝麻烦,而不是找其他的女人。且对方说,若是顺利,有办法让她那皇后姑姑下懿旨赐婚。但是她们一直在犹豫,怕万一走漏了风声得罪唐家。她们今天看到晚凝之后,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从她的举手投足觉着她必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一定会成为兰小姐嫁入唐家的障碍。而且以老三对晚凝呵护的细微动作,若不用手段,不但她们插不进来,只怕没有别的女人能插在你们俩中间。商量了一阵,便打算听从那位高人的建议先毁了她。”

“兰家?!若说兰家或是柳家有害莲儿的心思不奇怪,但是兰家和柳家的能力只怕驾驭不了这么厉害的高人,就是高云鹤这种人也未见得会臣服,人家只是利用一下兰若雪的小心思而已。而且兰家或是柳家不应该打驭西卫的主意。背后的人对高云鹤应该相当了解,说不定就是他所谓的主子。”

“他刚才说他的主子和侄子抢大位,他身边的侍妾七娘就是他主子派去监视他的。”莲儿回忆道。

“那就是说,说不定是我三伯,六叔或者七叔?”

“暗中盯上驭西卫的人很多,可能是那几位,也可能是外族。先不管他们那么多,既然他们敢对莲儿下手,就要付出代价。”

“你打算如何?”

“来人,”他一声轻啸,一个穿着下人洒扫粗衣的属下迅速飘了进来:“吩咐下去,一会儿但凡有人向外传递消息的,一律严查。派人去将高云鹤此次随行的下人和女人都拿住,传信蜀中狸猫,让他即刻暗中控制住高云鹤的竹庄。然后你派两个手脚妥当的,去将兰若雪和她的丫头纸鸢点了睡穴弄来放在高云鹤旁边,把这药粉洒在她们身上之后再在那个香炉里加一个这种梅花香饼,过后守在暗处就好了。”

那属下瞬间答应而去,就如他出现一样神速地消失了。

“我觉得我真是幸运,只想跟你做朋友,做兄弟,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沂丰当年虽然跟着白天华和唐晓晓学过一些医理,但是毕竟白天华的目的只是想让他有能力自保,以识毒解毒为主,这几年又忙着在宫外经营自己的生意赚钱,没有完整仔细地研究过。

卷II-17 洛阳之行(III)(上)

洛阳之行(iii)(上)分界线

说话间,新杰已经在高云鹤身上点了几处穴道,运功打通了他的於塞,虽然还在晕迷,估计过两盏茶的时间就会醒来。

“就这样就行了?一会儿你的人带着那两个丫头来,会有什么结局?”沂丰很是羡慕地看着新杰迅速地完成这一切。论聪慧和用功,他都不及这个远房表弟。

新杰没有搭理他,挽着莲儿就往外走。

沂丰连忙一路追出来:“兄弟,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走了,丢下哥哥我不管,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好歹我也救了晚凝一次,否则以她刚烈的性子”

“你不走是想留在这里等着捡一个女人回去做皇子妃吧?老太妃这两年没少为你的婚事操心,捡一个回去正好。而且门楣也不低。”

“兄弟还是饶了我吧,这种女人在身边晚上我睡觉都不敢闭眼。”

“难道你从小是睁着眼长大的”

“宫里那几个好办,无非是人家的眼睛,你见过眼睛会杀人的吗?可这个不一样,是一把刀,而且很容易失控的刀。”

“你还是小心点吧,不要再被人扔去乱葬岗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哎,这世界也就你还关心一下我这个哥哥。既然这样,要不把你的人给我两个呗,刚才那个就好。是唐家的还是青木社的?”

“你这样哪里像个皇子,见着别人的好东西就想要。”

“那不是因为兄弟你能干,带出来的人都是上上份儿的。”

新杰不理他,带着莲儿朝着梅林外的山林走去。

“兄弟别那么小气吧,做哥哥在京里想你了,好不容易等着有这趟路过关西的差事,要了来,不就是想看看你吗?”

“丰皇子,丰表哥,”停在一处树林后面,梅林看过来看不到他们,新杰才开口:“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啥人咱们还不清楚?你是缺钱了还是在京城闯了祸了躲出来?”

“兄弟,你能不能在我心目中的天仙面前给哥哥我留点面子?”

“你也知道她是天仙,对你来说是摸不着的,这是我娘子,你那点脸面不留也罢。更何况你在宫中这么多年的面子里子早就没了,不需要留。”

说得莲儿都抿嘴笑了,丰皇子在宫中向来的名声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混混,花心无赖,只知吃喝玩儿了,在南书房是课业最差的一个皇子,常常被师傅罚,被皇上申斥。

“好吧好吧,哥哥我怕了你了。一则是老太妃河间府老家那边的舅老爷不知道怎么突然起了心思,带着他嫡出的孙女儿进宫,想让老太妃撮合我们俩,我早就想跟父皇领点差事出来了。这不正好可以来看看你,我就出来了。”他哪里敢说是为了确认晚凝还活着,二十年的兄弟,他当然了解新杰这种人表面上花天酒地,但是内心一旦交付,就是至情至性地投入的。在没动心的时候,女人就是一个摆设,无论怎么玩怎么闹怎么转送给别人都没有关系,但是一旦有人入了心,就会专一,就会霸道,就会忌讳,不容忍窥视。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

“二则呢?”新杰了然地笑笑,刚才他接到手下报警,从高世涛那边脱身过来便听到了这位对莲儿说只要看到她一切安好便好的话。若是他,也会想从京城来看看,既然为了兄弟情谊他不提,他自然愿意忽略。

“二则是父皇总是不放心高世涛这件事,他愿意交出他的势力,父皇跟沂义商量,沂义说高世涛的事情复杂,不如等新年之后待你进京之后交到你手上。然而却有人在父皇面前说这种人物早日出京对朝廷更加吉利,他们还在父皇面前告了你一状,说高世涛对你有断袖之情,若将他原有势力交给你,怕你成为下一个襄阳侯。父皇虽然斥责对方无稽之谈,妄加猜疑,但是他老人家心里还是不踏实,那天我正好在父皇寝宫请安,就故意跟着他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让他老人家把我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派出来一路跟着。”

这些年他表面上,他只在乎孝顺老太妃和皇上,踏踏实实为皇上办差,跟谁都不近,十三不靠。除了新杰和陈壁画陈碧颜,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白天华的外室弟子,曾经得唐岚传授过武功。皇宫的富丽堂皇掩不住那里的冷情和残酷,一个出生低微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子,若不是依附于某一股势力,很难独自存活。虽然他寄养在老太妃那里,但那也是太后默许的。都是自己的亲孙子,外人看着有亲疏之别,但是血缘是抹不断的,否则陈壁画也不会让老太妃照顾他。三年前他就跟太后陈碧颜表明,他自知自己无论心智还是能力都不及沂义和几位兄弟,他只想为朝廷做点实事,无意于大位。打虎亲兄弟,他既然表明立场,那就是会真心为朝廷做事为皇族着想,陈壁画在许下他暗中庇护的同时,也赋予了信任和重用。这几年他表面上继续浑,在京城贵公子圈儿中,他和新杰还因为女人争风吃醋,相互不顺眼,但是早已接手一些任务暗中辅助朝廷稳定局势暗访异端。平常事务也多有和新杰合作。

“最近有不少弹劾军中的奏折,表面上没有唐门的人受波及,但是都是与唐门脱不了干系的人。太后让我把相关的奏折提交人,弹劾人都整理了一个概要,让我抄录一份给你带来。她老人家怕的不只是有人针对他们,而是觉着有人想挑起军中内乱,让你和唐家几位将军早日商议防范。”

“你们在这里停留几天?”像高世涛这种敏感人物,出行路线和时间是提前安排好的,稍有差池都会引来无数麻烦。

“他们原先安排了两天,父皇的意思是多给几天时间,让他跟你多聊聊。特批三到五天不等。父皇还是想让你帮那些人长长眼,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和隐瞒的。”

新杰摇摇头:“这种烫手的山药你怎么不帮我往外推推。”当今皇上虽是太后亲生,但是遗传了不少先帝性格中的弱点,多疑猜忌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陈壁画时时刻刻放心不下的原因,唯恐他一时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就走了极端,毁了她多年的心血。

“你很了解父皇的脾气,他若有一丝怀疑,处理不当就会越来越大,与其交到其他人手里到时候让你背黑锅,不如咱们自己处理。”

“你想如何处理?”

“原先我来的时候还没想好。此刻倒是有个好事,他们不是说你跟高世涛有断袖吗?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是兰家做的,把它推到高世涛头上。”

“我已经欠了他人情了,不想更多的牵扯。”

“你就算不想牵扯,外人已经将你们扯在一起了,再多一笔又何妨。”

“他已经很不容易了,最近经历了那么多,何必再让他受不必要的疯言疯语。”新杰有些于心不忍,虽然那个人对他有心思,让他觉着心里不舒服,但是他对他的才华还是很欣赏的。更何况那个人最近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从高贵的皇室血统先帝指定的继承人落至不明不白的私生子后裔,已经承受了不少了,他又何必去伤口上撒盐呢?

“兄弟,他说的没错,对愚兄来说,多一笔不多。反正已经黑了,再摸也是那样。”高世涛从一个竹林旁的女儿墙翻过来,刚才丰皇子就找人给他送信了,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何况为兄以后即使想为你做点什么也未必有机会了,就当了我的心愿吧。”

“你现在招惹上兰家,是不智之举。”

“末路之人,无所谓智与不智。”高世涛无奈地笑笑,其实皇室也好,大位也好,他真没有太多兴趣。但是在他的位置,面对刘芝芝那样的祖母,他又不得不去做。

“其实对他未尝不是好事,这样兰家和皇后不得不关照他。”丰皇子也是很有成算的人。

“其实对他未尝不是好事,这样兰家和皇后不得不关照他。”丰皇子也是很有成算的人。他的建议新杰也明白,这样绑上兰家,虽然有可能惹恼对方,但是也有可能让对方不得不出手庇护他,至少不会落井下石去伤害他。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不要觉得你欠我的,你不欠我什么。好好珍惜眼前人。”高世涛微笑着看了一眼莲儿,便转身向棋屋走去。

卷II-17 洛阳之行(III)(中)

洛阳之行(iii)(中)分界线

高世涛的离开,让新杰有些郁结,他不耐地看了一眼丰皇子。丰皇子摸摸鼻子,悠哉游哉地来到他面前:“兄弟,你应该看出来了,人家这是一箭数雕,你若担了责任很难破局,还会牵扯出凝姑娘。这么厉害的手段,而且敢利用兰家的人,说明他不惧后族。把你拖下了水,也就是让外面的人觉得唐家不惧兰家,翻过来就是说唐家不尊后族。为什么呢?因为唐家有太后撑腰,有军中撑腰,所以可以对未来的君主不敬。虽然太子和太后还是会相信你看重你,但是那毕竟是皇后的母族,太子的舅家,他们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难保不会有人记下,将来给你使绊子。那是远的,近的,军中受弹劾的都是唐家军一脉,无论是否真会获罪,都会让人觉得唐家妄自尊大,功高盖主。唐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小子我无所谓,我可不想凝姑娘跟着你担烦恼。”

新杰直接忽视他最后一句话:“我也知道这事很麻烦,但是他毕竟现在的处境堪忧,我又何必再雪上加霜。”

“其实你想过没有,这与他也许是好事。虽然他身份特殊,但是始终是一个人才,而我来的时候太后吩咐让我转达你,不要看他的血缘,不要把刘芝芝与她老人家的恩怨记在他头上。高世涛虽然孝顺但不迂腐,没有了特殊的身份,就有了平常的心,善加对待,也许是一个可用之人。太子允许他绕道而来,自然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让他把他手上的东西交给他信奈的人,本来就留了将来再见的余地。兰家和柳家即便现在看不懂,但是将来的当家人未必不懂,宫中掌舵的更是明白人。而那位兰小姐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被家里雪藏在洛阳,就说明她是兰家想留用的重要棋子,他们自然不想废了她,与其让她实事败露出丑,兰家人当然更愿意把她从废棋变成隐棋。”

“你跟他商量过?”

“凝姑娘,我能说你挑夫君的目光不怎么地吗?”丰皇子打趣地看着莲儿:“是因为他碰到情事就缺心眼儿呢?还是他因为你在身边,过于紧张都不会想事了。”

莲儿笑笑没说话,新杰也笑笑,其实他心里知道,以高世涛的聪明和智计不用人提示,他也会想明白。只是他更想知道的是丰皇子参与了多少。这位大智若愚的表兄,其实非常细致,且似乎对莲儿的事非常上心,他可不想让莲儿觉着有人对她比他还更加细致周到。

兰若雪在夹杂着一股幽淡的兰花香的腊梅香中醒来,耳边确传来她在她父亲姨娘窗外听到过的声音,顿时觉得面红心跳,而她自身也觉得在膨胀。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怪异,但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又让她很恐惧。

这女声听着很耳熟,随着声线望去,她惊奇地看到三尺开外晃动和尖叫的人之一是未着寸缕的纸鸢。她心知不该看,应该赶紧逃离,但是却有忍不住诱惑惊奇地看着,而且双脚发软,站不起来,既不能去拉走纸鸢,自己也走不动。

一阵淡淡兰花香再次飘来,她才发现先前见过的襄阳侯站在自己面前,此刻他看起来无比的英俊伟岸,她心如鹿撞,脑子里出了邪念,装不下其他的。

“觉得很好看?”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咬了一下下唇。

“是想给琴师做玩物和你的婢女一起跟他玩乐?还是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做襄阳侯夫人。”

她的脑子终于能够有点思考了,她摇摇头,襄阳侯府虽然未倒下,但是那不是权利的中心,不是兰家拉拢的目标。

“你没有选择,只能二选一,襄阳侯夫人,琴师的玩物。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之后,外面会来很多人,这么香艳的场面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如果你想加入,我都愿意留下来看看。但是我也能带你离开,不过只能悄悄地带走一个人。被人观看还是离开?”

“离开!”

“忘了跟你说,让你给高云鹤下药的人也在你们身上下了药,你走进这屋里,这里的熏香就诱发了你身上的药,如果你两刻钟后还没有成为女人,这辈子都会躺在床上做瘫子。”

看着她恐惧地瞪着双眼,他只是轻轻叹息,不经吓还出来找事:“唯一的解药就是将自己变为女人。”

“你愿意帮我?”兰若雪现在脑子清醒多了。

“是,虽然你不是我心仪之人,但是还将就能过得去。”

“先带我离开,替我解药。”至于是不是做襄阳侯夫人,兰若雪还真没兴趣。那个可以晚点再说。他不是说她不是他心仪的吗?只要哄好了他,只要她不说,他不告诉别人,谁又会知道呢?!她还可以将来照样嫁给别人。

高世涛勾起一边的嘴角,这个女人有意思,拿来做药炉比当初头脑直白的宜华也许好用很多。

“打定主意把自己交给我了?”他拿起她的手,轻轻勾起她的小指,慢慢地沿着手的边缘勾画到掌心,轻轻地转着圈。她顿时觉得膨胀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只想让他的手指继续。

“我愿意。”

这一天傍晚,咸阳城中茶楼酒肆人们热议的话题自然是今日寒芳诗会的盛事。这盛事自然不是今年出了哪些佳句,哪位才子夺魁。而是跟在兰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因为仰慕蜀中才子高云鹤,以身相许。这文人雅聚,风云聚会之时有人出来表白心意,甚至私约终身在开放的大周王朝不算什么,但是上演双人大战,将书院的棋室彻底捣毁却是罕见。人们除了说纸鸢丫头如何大胆外,就是这高云鹤体力惊人。

兰家和柳家出了这样的奴婢,自觉脸上无光,讲究理学的柳老先生当即暴怒。当即让高云鹤将纸鸢带走,并说会让人送上纸鸢在兰家的身契。而柳家为了兰小姐不被这些污秽的人带坏,将她即刻送回洛阳家中。柳老先生也不再提跟唐家的婚事。

然而,三天后襄阳侯和平南王世子离开之时,又出来另外一个版本,说原来不是送兰小姐回洛阳了,而是兰小姐在诗会上看上了襄阳侯,追随他去南疆了。

而此时京中兰邦华正在宫中承受着兰皇后的怒火。为了儿子她一心拉拢新杰拉拢唐家,可是家里人不争气,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婢女居然也敢班门弄斧去给人下药。现在虽然吃亏的似乎是兰家的小姐和婢女,但是也远远好过让人玷污了三少的女人引来的他滔天的怒火。

“让你们教导她那么多年,怎么会如此地不知轻重,身份不明的人给的药也敢出手,也不想想人家的目的是什么?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

兰邦华没有说话,低着头听着妹子的数落,吃亏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心疼得紧,但是妹妹是皇后,太子生母,他也不能违逆。

“她年纪小不懂事,这次教训深了,等她从南疆回来我一定让她母亲好好管教。”

“从南疆回来?你还想把她弄回来?”

“难不成就由着她跟着高世涛?襄阳侯府虽然还在,但是跟发配有什么区别,咱们怎么能让雪儿跟着他一辈子。”

“不跟着他难道你还想把她嫁人?”

兰邦华心中的答案是当然,有她这个皇后姑姑,雪儿嫁个好人家不是问题。他心里想着,脸上只是卑微之色:“虽然这次雪儿莽撞了,但是她还不是想把事情办好,只是经验不足,被人利用了而已。经过了这次,也许她更能把事情做好。让她回来,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也能为您做点事不是?这次虽然是她和纸鸢没有经验上了人家的当,但是微臣觉着这里面唐家三少爷也有责任。明知道雪儿是为了他才去咸阳的,他居然没有出手保护她,倒是把他那个无亲无故的表妹捧在手心,这是明摆着不把咱们兰家放在眼里。他们唐家这几年仗着有太后撑腰,什么时候眼里有过您这个皇后。”

“不要乱说,他这几年鞍前马后地跟着义儿奔波出生入死挺不容易。”

“服侍太子,未来新君,本是他臣下应该的。我是说他这几年,一直不识抬举,我想了那么多法子接近他,都不管用。咱们雪儿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他要是识趣早就应该主动去照顾好,求着她。若是他主动一点,雪儿也不会出手,又哪里会出事?他这是摆明了不在乎兰家。”

“那也未必,唐家在本朝立足靠得是忠直,是靠唐家军拼出来的。他们虽然和太后有亲缘,但是这几年从未有妄自尊大的事,唐家人也很爱惜羽毛,唐家老太太更是做事谨慎,唐家几位公子的姻亲都尽量避免跟朝中重臣联姻。先前咱们把雪儿送去,也许是失策了。”

“我的皇后娘娘,人家那是做表面文章,您怎么就能信呢?如今他们有太后,虽说二房三房的公子娶的皆非重臣之女,但是大房的正经公子可都还未定亲呢。现在虽然咱们靖安喜欢唐家老大,但是人家没啥表示,雪儿又出了这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人家不愿意接近您这一脉吗?您是皇后,是太子亲母,您示好他们不接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唐家另有靠山,觉着用不上咱们。义儿现在还没有太子正妃,若是他们背着您联手别人,给义儿选一个正妃,唐家再跟他们联手,以后您这个婆婆说话就没有分量了,都得看太后老人家的眼色行事。说不定太后早就跟他们打好招呼的呢?”

皇后没有说话,这些年虽然太后把持后宫,对朝政也多有插手,但是对她和义儿还是不错的。说心里话,她自觉自己没有太后那个本事,她老人家能护着义儿,她觉得挺高兴。若不是她老人家坐镇这后宫,以皇上那性格,这宫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她这皇后是否能做到今天,是否能保住义儿皆是未知。但是这话她不能对兄长说,家里对她的希望她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您是为了义儿,为了这江山看重唐家的忠直,但是您也要想想他们的忠直是不是只是表面?您在后宫也许不知道,最近很多折子弹劾军中的人,这些人有恃无恐目无尊上,无法无天。咱们要为义儿的江山着想,就不能留在这些人,但这些人咱们又动不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都出自唐家军。在江山将来是义儿的,但是若大军都姓了唐,您说会对咱们义儿好吗?”

“这事义儿知道吗?”

“太子监朝,如何不知。但是他都留中不发。若他另有打算也就罢了,我就怕他是被唐家老三蛊惑了,被人利用了,到时候唐家做大,收拾不了局面。咱们是他家里人,不得不提早为他准备。最好趁着雪儿这件事,您跟他把这里面的危机分析清楚,不要太倚重唐家,特别是老三。雪儿怎么说都是他亲表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问责唐家和唐新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好趁此机会将老三从他身边调离,以绝后患。”

卷II-17 洛阳之行(I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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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庄中,新杰正在为抓出奸细吩咐人行事。莲儿的武功未成,他必须要守护好她。而且吃食这么近身的事,更是要当心。今日从鹿鸣书院回来,他便将青木社的几个人调进了唐庄,跟温老大一起查此事。又在他院子周围加派了几个青木社的精卫才放心。这几年唐庄和百草堂的精卫有很多地方都令他不满意,还是用自己从青木社训练出来的放心一些。

布置完之后,他才回屋去,天已经擦黑,却见刘妈妈抱着一堆小女人的衣裙出院子,见他回来,连忙笑着打招呼。

“妈妈这是拿去浆洗?”他觉着奇怪,浆洗房每日有人来收衣服的。

“不是,姑娘说这套衣服洗了她穿着也觉得膈应,让我拿出去不定送给哪个穷人家的姑娘。”

新杰笑笑,丫头有洁癖,这套衣服被高云鹤染指过,她心里不舒服。不过这让他心里很开心,高云鹤只不过接触了她,她就嫌弃成这样,自己跟她朝夕相处呢。

“那你拿去吧,另外针线房的人用市面上最好的天鹅绒和羽纱给姑娘补两套这个季节穿的衣裙过来。从我院里的账上出。”

“姑娘是该多备些衣服了。她从来不肯动公中的钱和您院儿里的,除了老太太赏赐,大少爷送的她也不肯收。这两年姑娘替老太太打理事情,有了分红,她才拿自己的银子出来让针线上的人做。其实您这么多年从来没让针线房给您自己做过衣服,这一块的份额攒的可多了。但是针线上的人都是太太看重的,即便知道,也不会主动为姑娘打算。真正是委屈姑娘了几年。”

“妈妈心疼她,不替我省银子了?即便她是我媳妇儿,妈妈也不能纵着她乱花我的钱。”新杰打趣道。

“人家姑娘即便不是你媳妇儿也该疼。做了你媳妇儿就更该疼,这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捂着,别伤了她。”

“这个我答应妈妈。”

“您赶紧进去陪陪她吧,我知道今儿她在外面受了惊吓,虽然她不说,但是也看着心情不好。”

新杰点点头,快步向她的屋子走去。

进到屋中,只见她站在镜子前,用布巾裹着刚刚洗过的头发,不知在想什么。

“出水清莲,格外诱人。”他从后面拥住她。“在想什么?”

“高云鹤和沂丰。”

“想他们两个做什么?”他帮她散开半干的头发。

“一个才子,一个英俊皇子。”她星眸如弯月在镜中看着他。

“丫头”他可不能给她想的空间。

“还有钟情于你的襄阳侯,或许是跟你两情相悦的?”

“我只钟情于我的丫头。”

“可是高云鹤说你在他的竹庄可有不少喜欢的女子,而且都跟她们有露水之缘。”

“那可都是在见到丫头你之前。”

“他可愿意用她们所有来跟你换。那么多个换一个,你很核算的。”

“多少都不换。”

“那你不是亏了”

“你难道想让我去换?”

就知道痞不过他,跟他说这话题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我喜欢丫头为我吃醋。”他宠溺地吸着她身上飘出来的甜香,“要是丫头不在意我才伤心呢!不过你放心,无论我以前跟谁有过,都不曾真正放纵过,你知道的。”

她理解他所说的,想到他碰过那么多女人,虽然还有些膈应,但是毕竟那是过去了。

“丫头,”他搬转她的朝着自己:“你知道今天我受了很重的惊吓。记住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用你自己冒险。若是有意外发生,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定要想法设法保住性命。只有活着咱才有希望。你也不愿意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不是吗?若是有人真欺负了你,我会替你报仇,但是你必须活着,活着回来陪我。”天知道他听到属下报警时有多慌张,不是怕高云鹤真占了她便宜,而是怕她烈性,重演当年沂祥事件。

这个世界女人的贞洁比命还重要,然而他却这样说,因为那繁多女人的插曲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他诊视的感动和无限依赖。她不由自主地环住他,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在女人乖巧地在他怀里点点头之后,他终于放下了心,才有心情慢慢享受她的温柔。

这个女人让他太在意,仿佛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就如此刻,为了她,他忍耐得有些酸痛,可是因为她的痛苦表情不得不等她准备好。尽管已经承受他数次,可是她那里还是不易放开,每每都让她有初次的撕裂疼痛。他为了减少她的痛苦,只能静静地忍耐,而那温暖窄细且悠长的空间让他觉得要发疯,恨不得将自己深深埋入,探得更深。他只是轻轻地挪动,让她慢慢适应,直到观察到她眼神变化,他才敢动作稍大一些。一直等到丫头主动迎合他了,他才敢驰骋。他曾经有过很多露水之缘,因为无心,所以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那些女人的表情,都是随意行事,而且在最后一刻退出外泄。也许这就是天意,那些女人虽然他可以恣意,但是并不能让他真正畅快,莲儿虽然让他付出代价,但是她本身比别的女人窄细深长的空间包裹得他异常舒适。对她的真心付出和毫无顾虑地浇注,让他真正体会那一刻灵与肉真正的结合,身心真正释放。在与她共赴巅峰之后,他将自己深深地埋在她的雪山之中久久不愿离开。

“莲儿,”

“嗯”

反复无数次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丫头一定记住,万事切不可冲动,不可以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我今后的生活不能没有你。哪怕是为了我,你无论如何要保重自己。何况周家的仇你还没报呢。”

卷II-17 洛阳之行(IV)(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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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陈碧颜在给京城的太后姐姐写信,几次抬笔又放下。丰皇子带来的弹劾名单和奏章内容她和唐岚都看了。那些诋毁唐门的阴谋从来就未间断过,她将这些都交给唐岚唐巍他们自己去应对。唐家军以后是他们的天下,她不想插手。唯有莲儿的事情,她必须要给姐姐一个交代。然而这次人家对莲儿下手,又不能孤立地处理,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跟弹劾一事或多或少会有联系。而且牵涉到兰家牵涉到朝局。

可是将姐姐花了多年心思打造的凝姑娘变成了老三的人,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姐姐。毕竟当初姐姐只是让自己出手相救,并未说将这人给她了。

唐岚进来时正好看到母亲这个状态,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如此纠结摇头的时候他还真没见过。

“母亲这是为了新杰的亲事烦恼?”

“是啊,这毕竟是太后花了那么多心思培育出来的人。咱们这么做有挖墙脚的嫌疑,外人都还忌讳,何况是你亲姨母。”

“母亲想多了,当初太后并未明说凝姑娘指给谁。男未婚女未嫁,配到一起很正常。太后也只是让咱们救人,没说不让她嫁人,也没说以后一定要她回去如何。她年纪也不小了,婚配是很正常的。更何况阿杰的母亲当年和周家的少夫人是手帕交,咱们成全他二人母亲的交谊,以慰逝者,全了二位仙逝母亲的心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是这么说罢了,也只能如此。想想都高兴!你们外面的事如何了?”“除了驭西卫的事这边问题不大,因为知道有人潜入,所以存在密室的东西也不怕他们拿,现在已经知道进入密室那三起人,一个就是襄阳侯高世涛,在刘芝芝出事前他插手这事正常,一个是高云鹤,他的主子那天莲儿虽然问出一些,我们猜测是那几位亲王中的一位,但是还不能确认。而另一个,我们至今不能断定,跟踪他的人到洛阳就失了踪迹。”

“又是洛阳。柳家也在洛阳,能接近兰家那丫头的人不是普通人,对她那么了解,会不会有人是从洛阳跟过来的?”

“也许是。”

“咱们在洛阳的百草堂和各项生意也该整理整理了。”

“等新天回来还有一段时间。”

“不等他了,而且旁观者清,他也许跟那些人打交道久了,有些习惯成自然的麻痹了。让老三去一趟吧。”

“他?!”

“虽然是百草堂的事,但是老三也是唐家的正经主子,你媳妇儿要闹就让她来见我。”

“我不是怕她,而是老三这几天正在清理庄子里的人,前儿不是庄子里的人给人透信哪里会让外人知道庄子里主子姑娘吃了啥。”

“两天时间他还不搞清楚,他现在的位子就不用做了。”

“呵呵,老太太倒是这么看好他。”

“他必须的,唐家的要走下去,需要子弟们有这个能力。当年虽然他跟着晓晓吃了不少苦,但是也历练出来不少经验,若是加上莲儿帮着他,很多事交到他手上我们才能放心。姐姐要怪我跟她抢人,也就只有由她去了。一个聪明能干晓理的主妇才能真正撑住家里的一切,让男人能放手冲在前面。”

唐岚点点头没有说话,唐家这些年,若不是母亲,也许早就出了问题。父亲的性格中很多缺陷,是他这个儿子看得很清楚,但是无法去修正的。而自己因为一个喜欢生事却不是那么聪明的正妻,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自己处理,有很多事情都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新杰年后应该很快就会回京,沂义那边不会放他太久,要不咱们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再等等吧。唐家的少爷若是娶了一位少奶奶,又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少不得会引人来细查。如果有人利用沂祥当年的事来给新杰下黑药,那不是咱们自找麻烦?他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再加上军中弹劾之事,还是等他们回京之后,太后那边过了明路,把周家的事揭开,不给人把柄,再公开她的身份不迟。而且她的出现可能会让很多人心里戒备,咱们何不多隐藏一段时间,等他们回京了,让对方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一来,怕委屈了人家姑娘,你也知道老三的性子,有时候不顾场合,人家姑娘家的名声都被他拖累了。再者这次兰家的人敢出手,也是因为她没有身份,若是唐家少奶奶,对方也会顾忌一些。”

“她虽然还不是唐家少奶奶,但是即将是唐家百草堂大管事,让她和新杰一起巡视洛阳百草堂和其他的生意,这个身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侮的。老三本来就在将百花堂的事移交一些在她手上,有这些生意和地位,比给她下聘礼都要更加牢靠地将她和老三绑在了一起,丫头是个聪明人,会理解的。”

“也只有这样了。”唐岚无奈地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碧颜笑看着儿子:“知道的呢,是你心疼未来的儿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嫁女儿做人家的老丈人的呢。”

“呵呵,母亲说笑了。不过是那闺女身世可怜,而且新杰他娘跟周家少奶奶的交情不一般,若是她还在的话,是舍不得委屈人家姑娘的。”提起新杰的母亲,唐岚非常的失落。

“他娘不会怪你的,当年是你冒死救出的那丫头,咱们现在这样行事,也是为了给他们进京之后缓冲的时间,更好地防备敌人。”

“您已经决定让他们一起返京了?那您还把百草堂这么多事务交给她。”

“她进京了一样可以管着百草堂的事务。而且百草堂也需要在京中有一个重心支撑点。关西只是一个根本和退路,百草堂要更大的发展,必须将另一个重心落在那边,新天是一个做事守业的人,要做得更大,他还欠缺很多,需要老三老九和莲儿帮他。何况这次皇上给老大老九都御赐了武职,虽说是虚职,指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转为实职。新天的媳妇儿还没着落呢,娶进来的还不知道什么人。这些影响咱们家根本的大事,还是交给莲儿我放心一些。唐家的家务事,以后可以交给长孙长媳,但是这些生意,牵涉的不止是唐家人自己,还有靠着咱们的那么多唐家军的遗孤,百花堂的那么多孤儿寡妇,需要一个人为他们打算将来。”

唐岚听着只是点点头,这些都是自己的妻子不具备的。若是妍妍在世,她会有这心胸和才能,也许能为母亲分担这些。看着母亲这个年纪了,还要为这些事操劳,他觉得有些内疚,希望莲儿能承担起这些,也免得老人家晚年还过于劳碌。

几日后,宫中太子沂义收到沂丰的信,详述襄阳侯和新杰交谈的细节,一笔带过兰家出手之事,只是在信中说道兰家为了赢得唐家的婚事,不惜用药加害新杰的心上人,白家的表小姐。未作任何评论。

“这个沂丰,越来越圆滑了,”沂义边看边对身边几位来议事的人说:“离京的时候嘱咐他要看看新杰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却只字不提。”

“咱们可都好奇三公子选了什么样的女子呢?!是什么样的人能镇住三公子这种花丛中行走的人呢?丰皇子也太不地道了,吊大家的胃口。”

沂义挑挑眉:“你们不止是想看看人家姑娘吧,更重要的是你们家里那些迷恋老三的姐妹们这回要失望了吧。”沂义身边跟着办事的不少人出身京城世家,有好几个家里都有待嫁的妹妹。说来他很羡慕新杰,也只有老三有这个魅力,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惹来京中不少闺秀的波动。他即使身为太子也无此殊荣。有的只是太子妃的名号所带来的政治诱惑。

卷II-17 洛阳之行(IV)(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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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燕儿精心地打扮着自己。今儿是她的生辰,除了府中的人给她做寿,还有不少京中官宦人家派人送礼来。虽然是侧妃,但是因为太子并未立正妃,所以一应内务都是燕儿在管理。虽然没有高贵的门庭,但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有太后娘娘撑腰,即便到时候有了太子正妃,进宫立了皇后,也不得不给她这个太后身边的人几分面子。从小跟着太后历练,她自是八面玲珑,应酬得当,为太子平衡着各方家眷的势力。也因此颇受沂义亲睐,每个月总有两天宿在她这里。今儿这种特别的日子他肯定会来。

她身边的大丫头萍儿,此刻匆匆从外面进来。萍儿是她从宫里带来的陪嫁,当初在太后宫中做粗活儿的,平常日子里总是跟在她身后姐姐前姐姐后地,很会来事。她跟了太子之后,太后就将萍儿赏了她。

“什么事你这么喝喝蟹蟹的!”

萍儿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这些人知道萍儿要说话,除了平常近身服侍的杨柳和莺歌,其他人急忙退下,萍儿方过来在梳妆盒里拿起一只绢花递给正在给燕儿梳头的杨柳:“奴婢刚才在外书房听人说,今天有信来,说唐家三公子定亲了,选的是他姑父家的表小姐。”

“哦?!”

“前儿皇后娘娘宣您进宫不是还让您跟殿下说让他安排兰家的小姐给三公子吗?为了这事儿,您还跟李大人家老太太赔了不是,原本说是帮她撮合她家六小姐跟唐少爷的。您也跟太子爷说了,太子爷还说他专门派人送信去了。当时皇后娘娘还说您会办事儿呢。这回若是定了白家姑娘,没接受兰家的亲事,只怕不大好跟皇后娘娘交代吧。”

“双方定亲了?”

“没说定亲,是说唐少爷有了心上人,是白家表小姐。而且还说兰家的小姐为了赢得唐少爷,还对白家的表小姐下药,结果被人当场抓住了。女方向男方求亲不成若是双方压下来,也就算了,偏偏有下药这件事,就成了兰家为了这亲事不择手段了,这回兰家的脸可丢大了。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您,怪您办事不力。毕竟是您先办事,那兰家小姐估计也是觉得事情不顺利才会出此下策给人下药。”

莺歌也是燕儿身边的老人,她萍儿如此说,也跟着着急:“皇后娘娘这几年对您主理太子府的一切本来就不是很满意,先前好不容易因为这事才缓和一点的关系,只怕这次又难做了。”

“此事太后那边有何动静?”

黄昏时分沂义在管事嬷嬷的提醒下来到燕儿的院子。这几年燕侧妃在太子府地位是很稳固的,太子事务繁忙,大部分时间留宿在书房,很少去侧妃和侍妾的院子,有的人几个月都不一定有机会见上一面。而燕侧妃,每月两次临幸,过年过节过生日太子都会额外关照。看得太子府中和京城里预备着进宫的女人们很是眼红。

太子进来,燕儿便跪下请罪:“皇后娘娘当初让我求您给安排若雪小姐的婚事,如今好像不顺利,听说出了些事情,给您添麻烦了,都是奴家的错,思虑不周。”

“起吧,”沂义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来,当着众多下人,他还是需要给侧妃脸面,否则她无法管理这个太子府:“你有空进宫陪陪母后,她老人家也许这几天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也要让母后知道,新杰的婚事无论他选谁,只要是他喜欢的,本宫都没意见。新杰向来对咱们忠心耿耿,不要因为这件事让大家生分了。也让舅舅不要为难新杰和唐家。姻缘自有天定。”其实原本他就不想在这事上让自己的兄弟为难,只是母后想壮大兰家,拉拢势力,他不好发表意见。

陪着太子吃完饭,燕儿重新收拾好来到太子面前,刚刚喝了点酒,两腮溢着春色,柔媚地靠着太子站着,服侍他喝茶。她今天穿的裙子贴身华贵,且开口极低,在她微微弯腰捧起茶碗之时,双峰和沟壑突显,同时传出一阵淡淡的甜香。太子接过茶看了一眼她的腰身,并未抬眼看她的脸,便挥手让众人退下。在他挥手的瞬间,燕儿的眼中划过一丝暗淡,但并未持续多久,在下人尚未完全退出之时,她的罗裙已经被抛到地上。掌事嬷嬷才刚刚带上门出去,她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太子去其他院落都有掌事妈妈和记事房的人跟着在面前侍候,唯独在燕侧妃院子里的时候,都是让所有人退出,只留燕侧妃一人在里面侍候,每次完事之后才让人进去服侍收拾。大家都觉得这太子对燕侧妃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每一次掌事嬷嬷都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但是隔着大半个院子,大家还是能听到屋里传来燕侧妃的阵阵尖叫和她不断地唤着沂义哥哥。院子里的下人不敢有任何表情,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燕侧妃的特殊存在,只有她才敢如此称呼太子的名。然而隐藏着的贴身侍卫可以清晰地听见很多外人不知的细节,对燕侧妃或多或少地有点同情。但是主子的事,他们做侍卫的管不了,更何况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女人希翼着荣华富贵,为此付出代价都是心甘情愿的。

平常日子里,太子临幸过侧妃都会在此留宿。也不知今日出了什么问题,众人远远地听见事情结束之后,尚等着召唤进去服侍之时,却见太子自己走了出来,带着人去书房了。若说燕侧妃失宠了吧,刚刚两人还热火朝天,且有这一身的痕迹为凭证。可太子走的时候脸上带着恼意,不知道侧妃如何惹到了主子。只有掌事嬷嬷和侍卫隐约听见侧妃说要做一回自己。

燕侧妃感觉到掌事嬷嬷临走时对她的一瞥,那里面充满了鄙夷。羞耻和愤怒充斥着她,这么多年,她为了太子舍弃了自身,今天是她的生辰,她只是请求生辰这一日做一回她自己,换来的却是他冷冷的一句:“你觉得你自己配本宫染指吗?”

悲哀是悲哀,但是即便是哭泣对燕侧妃来说都是奢华的。她不得不很快打点好,让人给太子准备宵夜和参汤。

平常日子里,这府里的女人们都羡慕她,可以和太子私密行事,而太子去她们院子只不过是作为大位继承者例行公事,有掌事嬷嬷和太监在一旁听着看着,连句体己话都没有机会说。也正是因为她的特别,府里没有女人敢在她这里使幺蛾子。

她应该庆幸,那个女人死了,她才有机会替代她呆在太子身边。她死了,死了,呵呵,真是好事情。

洛阳柳家,柳老先生从咸阳回来之后,就一直对外称身体不好闭门谢客。咸阳的事,也通过各种世家大族之间的消息传回了洛阳。作为一代大儒,自认为品行卓越,为人师表的柳老先生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外孙女丢光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兰若雪对人家下药的全部真相,但是他是知道的。若不是襄阳侯和丰皇子出面将她带走,他即刻就会让人将她捆了送回兰家去发落。在家里气归气,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除了长吁短叹,在书房练字看书,就是督导几个孙子的课业。转眼到了他老妻的生辰,家里儿女媳妇儿开始忙着给老妻操办。柳老先生虽然不想见人,但是几十年的夫妻,不好驳她的面子,便撒手不管,随晚辈折腾。

由于兰家这几年顺风顺水,连带着柳家也越来越风光。往年这种时候,当地的各种人等都愿意来露个脸,攀个交情。即便人到不了的,从商家士绅到官府,各方人士都会让人送礼来。而每年数京里兰家和洛阳知府送来的礼物最高贵。今年柳家更是风光,不仅收到了兰家的寿礼,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众人们看到就明白,虽然兰姑娘和唐家联姻出了纰漏,但是柳家还是为皇后看重,地位无伤。

就在这热热闹闹的气氛中,门口唱礼的却唱出了:“知府大人送霍山黄芽二两。”唱礼的人唱完都觉得怪异,旁边账房来录礼物的账房先生撇了撇嘴,迎接客人的管事也充满鄙夷:“兄弟,咱们开府以来收的礼物不少,只是知府大人送的这种礼还没见过。你看看咱们门房兄弟喝的茶都比这好。”

这特立独行的礼物让热闹的门厅鸦雀无声片刻。众人议论纷纷,知府大人未出现,却只送来几百钱的茶叶随礼,这不是明摆着打柳家的脸和皇后的脸吗?若不是知府送来的,要是普通人,只怕此刻柳家早就连人带茶扔出去了。

送茶叶来的人是知府大人的书童春耕,听着这些话也不恼,笑嘻嘻地说:“咱们大人说了,谢谢贵府邀请,只是大人刚刚才上任不久,杂事繁多,今儿又带人出城去看河工去了,喜宴是赶不上了。这茶是我家夫人家乡茶园专门为大人种来送朋友的。大人俸禄微薄,比不上各位世家大族的贵人,能够出手阔绰。知府衙门的人都没有柳府门房高贵,所以喝的茶自然不如各位门房。”门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话虽如此,但是春耕脸上的笑容没变:“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大人吩咐了,若是贵府看不上,还让我提回去,他自己喝的茶正好没有了,这个拿回去正好,他就不用花钱上外面买了。”说罢,笑嘻嘻地提上茶叶走了。

卷II-17洛阳之行(IV)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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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回到府里,并不多言,将茶叶放在账房里之后就匆匆。大人出城,留给他一堆事情要处理。忙得脚不着地的春耕,并不知道他走之后,柳家的家主并未知晓门房事件,却为自己的主子引来了另一伙人的关注,此是后话。且说晚间他在书房见到大人:“大人所料不差,对方看不上咱们这茶叶。门房和账房的人都耻笑咱们,按理柳家做寿这么大的事,在门口迎宾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个个势力,却没有明事的出来说话。”

知府大人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继续翻着书。

“从柳府回来,我就去府衙办您交代的那几件事,然后去书局给您取书,然后想抄近路去百草堂给夫人取药,就从后门出书局。您知道书局后门东边接着悦颜坊的后巷,平常日子里都是些送菜送水的,或是在那边馆里做洒扫粗使的下人。您猜我看到了谁?”

知府大人翻书的手都没有停一下,没有问,他知道春耕的脾气,很快就听他继续说:“是雪莹姑娘身边的奶娘高妈妈。虽然她今天换了一身粗布衣,没戴首饰,低着头走得也快,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馆里打扫卫生的婆子,但是咱从小跟在大人身边历练,就凭她走路的步态都一眼看穿了她。她从我面前过去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就在后面跟着她走了一截,看见她进了后巷里的一个院子的后门儿。我觉着奇怪,就在那附近转了一阵,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才看到她出来,还是急匆匆地,走到西街口转到帽儿街进了一家院子过了一阵,她才换了平常的服侍出来,又走上西街口雇了轿子回了咱们府衙的后巷。看着她回来之后,我又去了悦颜坊那边,搞清楚了她先前进的是四芳园的后门。”

“不错,现在知道做事要做完善了。”

“多谢大人,那还不是大人这几年*的。”

“今天我不在家,她有什么动静吗?”

“我回来的时候秋果说一切都很平静。雪莹姑娘只是在房里看书做针线,只是后来针线上要用的东西不齐了,高妈妈去夫人那里领了对牌出去采买了。”

知府大人点点头,继续翻他的书,慢慢说道:“你和秋果继续注意他们的动向,不要跟夫人多说。你现在去一趟青木茶社,让王掌柜传信给他主子,就说持麦坡的麦子近年产量超高,几个大户这几年赚得砰满钵满。我尽量帮他搞清楚人家的具体进项,但他也许应该亲自来看看,人家是怎么赚钱的。另外也麻烦王掌柜帮咱们关注一下这两个地方。四方园,有意思。路上捡了一个美女,这奶娘还认识洛阳城里第一清倌场子的人。”

“要是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夫人一直想让您跟雪莹姑娘圆房呢。”

“这事你知道分寸的。不过可以让秋果给夫人透露个信儿,咸阳老太太又来信催子嗣了。就说我这几天也跟雪莹姑娘处得不错。”

“您的意思是想这几天?”

“本来不想这么急,想慢慢看看,如果不粘手就不碰她。但是过几天可能要忙很多正事了,咱们要先把院子扫干净,不如了她的意,也许就拖着不走下步。没时间跟她耗着了。”

春耕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雪莹姑娘。主子跟夫人感情一直不错,虽然夫人多年不孕,但是主子并不着急往屋里抬女人。倒是夫人急了,给主子找了两个通房。平常日子主子也很少用他们。自从来洛阳路上夫人收留了雪莹姑娘之后,就一直在撮合主子,想让主子收了雪莹姑娘。雪莹姑娘虽说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清秀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外人眼里也许比夫人跟主子跟匹配。但主子一直跟夫人说,不急,看看,相处一段,确定为人真没问题再说。但现在这是要纳了雪莹姑娘?

也许猜到他在想什么,只听大人说:“先让秋果今晚给夫人透个意思,让她心里有个准备。明儿让秋果陪着夫人去西林寺转转,她一直想去上香来着。我明日在家写呈文,你让厨房多准备一些瓜果吃食来。有人送上来果子,不吃太不给人面子了。你一会儿去了青木社,让王掌柜派人去他们家的药铺里取一些避子香回来,将这书房好好收拾一下。”

春耕稍稍一愣,看样子主子是想明天就下手?看着主子的侧颜,他总觉得主子这几年越来越深沉难懂了,办事细致周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要子嗣。跟主子走得近的几位公子似乎也都是女人不少,却没子嗣。难道这也是能约好了的?

洛阳新到任知府周海志,就是新杰的好友阿志。出身于咸阳周氏,周家在前朝时在咸阳十分辉煌,曾经有过一任前朝宰辅,一位状元,两位探花。多位子弟位极人臣。大周成王朝建朝之后,虽未出名臣,但是祖上的一些基业保留下来,子弟耕读不缀,这些年又逐渐开始上升。阿志家几位兄长都是科甲出身,在朝廷各地为官颇有成就。阿志是所有兄弟中年纪最小,入仕时间最短,但也是上升最快的一个。这跟他从小被家里送去瓦堡寨唐家的学堂读书有关。

几位兄长皆是在周氏族学中念书及第,到了阿志入学之时,周家长辈羡慕唐家学堂文武兼备,便与唐家老太太讨了个人情,用百亩山林地的二十年出息捐给瓦堡寨唐家军遗孤换来阿志在唐家学堂的十年修读。阿志自在学堂认识新杰之后,两人就颇为相投。在新杰跟着姑姑出门流浪之前的几年,他和新杰以及学堂里的其他几个孩子意气相投,一起念书玩闹练功。新杰一直是他们这群人中特别的存在,出类拔萃的天赋,常年不变的坚持和勤奋,无论是武功还是学业都将他们远远摔在后面。自从他跟姑姑出去流浪之后,每隔一两年见一次面,阿志都能很明显地看到自己和新杰的差距。

在外面值更的秋收突然敲门,得到主子许可后拿着一封信进来交给了周海志。春耕和秋收跟在周海志身边多年,深知主子表面纨绔内里深沉的主。在外人面前和风煦日,在家却是不苟言笑,此刻看完信后脸上居然浮出笑容,真是难得。只见阿志将信笺在蜡烛上烧掉,嘴角仍然带着笑意,转头对春耕说:“你现在就去太太屋里禀报,说我这几天有好友来访,有女眷,让她准备两个上好精致的客房。一定要干净,雅致。”

春耕低头应下,只是心中为难,家中夫人为人宽厚,待下人也很不错,唯有这料理家务实在不敢恭维。收拾屋子的品味摆设也是让人咋舌。干净还好说,让婆子们好好弄弄就好,这雅致吗,哎。

“太太若是这几天忙,可以让她把事情交给雪莹姑娘。若是雪莹姑娘不知道我朋友的喜好,可以让她直接来问我。客人可能明晚或者后天就到,他们收拾的时间不多了,让太太抓紧。今天晚上就开始筹划吧。她们想问什么,今晚就来问,我一直在书房。”

春耕听见主子如此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应下,倒是秋收有些意外,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这些年来虽然他们近身侍候的人都知道太太的毛病,或多或少有些配不上琴棋书画样样皆通,风流倜傥的主子,主子虽然也会跟外面的朋友去喝花酒,但除了太太给安排的通房,从未自家主动往屋里抬过人,更不会主动和女人打交道。自从在进京述职的路上救了雪莹姑娘,主子也并未主动接近过她,倒而是夫人常常想留雪莹姑娘在主子身边做小,主子一直没搭理,今天难道想通了?

持麦坡郭家,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听着自家的两个儿子从柳家上寿回来讲述今日所见。提到现任知府,两个郭公子觉得特别好笑,大公子说:“咱们洛阳的新知府真是奇葩,要哭穷或是显廉洁,也不用去柳家啊。柳家现在是热馍馍,多少人上杆子巴结,他倒好,弄二两茶叶去打脸。这不是给柳家难看,不给皇后娘娘脸面吗?”

二公子也附和道:“说得也是,若说他用这手吧,通常在官场是两个目的,其一是敲诈,其二就是造,显着自家廉洁不攀附权贵,假清高。可柳家是什么人?敲诈是不可能,清高,切,他也不看看对象。这太子日渐稳固,兰家越来越旺,柳家就更稳若精汤。”

郭老太爷没有笑,反而有些阴郁。这两个儿子,他不能说没有用心教,可是天赋毕竟有限,对很多东西理解力不够,缺乏眼光,就如今天这事,这周海志不到二十五岁,科举出身,从默默无闻的从普通小知县晋升到洛阳府的一府知府,前前后后不到五年,每次晋升都有皇上召见当面述职,这短短五年已经三次破格提升,这是很多为官几十年的老人都可遇不可求的。周家虽然是咸阳大族,但在京城并无根基,跟京中各大势力也无往来,他却异军突起,这背后的水不可谓不深。而自家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却看不出来,真是枉费他多年教化。看来除了老五和老七,他指望不上其他几个蠢货了。还是老五聪明,早在接到消息说这周海志可能调任洛阳时就早早安排下伏笔。

卷II-17洛阳之行 (V)(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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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四更天,莹雪被几个下人用软轿抬着离开书房,往客院走去。虽然有婆子打着伞,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她还是觉得冷,从心里往外冷。一朵雪花飘到她脸上化开,让她觉得更加难耐,不禁哭出来。

旁边打伞的婆子看着她觉着可怜,少不得劝一劝:“姑娘别觉着委屈,您新来不知道,咱们老爷是从来不留女人在身边过夜的。爷还是疼惜您的,刚才不是还吩咐人给您熬补汤吗?”

“么么不说我也知道,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女子,老爷太太能收容我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别的。我哪能那么没眼色抱怨呢,我只不过是身上疼的厉害才哭的。”

“哦哦哦,那就好,做女人总要痛一回的,以后就好了。要说咱们老爷,无论样貌身板儿都是出众的,您好好侍候着,太太为人也宽厚,若是有个一男半女的,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希望吧。”莹雪有些心不在焉,她能有那个机会为他生儿育女,求一个安身之处吗身体痛是肯定的,她没想过周海志那样一个文静书生,做起事来却如此凶猛,此刻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今晚太太让她跟着春耕去书房询问客房布置的事。说了几句话她就有些走神,这个男人不仅英俊挺拔,而且干净清爽,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混合着男人特有的气息。她经常怀疑这么清爽一个男人是如何跟知府夫人那个埋汰女人生活在一起的。自从她跟着他们被收留之后,她才发现,他只有一个月有那么一两个晚上去太太房中一趟,不到一个时辰一定会出来。长期独自睡在书房。她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叫过那两个太太为他准备的通房去侍候。只能说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当这个男人今晚让下人离开,单独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有些手脚无措。她从小在主子那里接受训练,为了她们能完成任务,对付男人是必不可少的训练。除了没有做最后的事,她早已经不知道自身被揉捏过多少了。原本以为对男人,她应该没感觉了。可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她还是心慌了,不用刻意假装,她就已经面红耳赤。当他揽住她的腰身时,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而当他捏着她的下颌跟她说,她若是跟他,只能永远为妾,永远不会扶正,他的妻只能是现在的太太时,她心里好痛。她居然奢想了。即便永远只能为妾,要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只是她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往毯子下面再躺一点,只是稍稍挪动就很痛,但这痛又让她安心。微微浮出笑容,无论前路如何,她把自己交给了心仪的人,即便今天就死了此生无憾。想到他刚才的生猛,心中更多一丝安慰。她能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是啊,相比那个邋里邋遢的太太,如此出众的大人当然会更喜欢她。

此时周府西北边的小院一早就亮起了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收拾得利利落落出了院门往大厨房去。她是阿志前几年在碧县任上收养的同僚遗孤芳华,芳华的父亲是碧县的县丞,母亲早逝,两岁多时父亲在碧县任上也病逝了,当时芳华父亲将她托福给阿志。周太太虽然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为人善良,那时刚刚嫁给阿志,尚无己出之儿女,尽管不知道如何带孩子,还是热心地将芳华接过来养在身边。这几年,她虽然一无所出,但是有芳华在身边,孩子懂事贴心,对她也是一种安慰。说来也怪,周太太嫁过来多年,又有两个通房,阿志至今无所出。平时有时间也教芳华读书写字,请了必要的西席按照大家闺秀教养着芳华。这府中上上下下也将芳华当作了家中的小姐。

自从来了洛阳之后,刚刚安定下来不久,阿志打算年后再给她请师傅,年前她就帮助周太太打理家务,准备过年。阿志一家刚刚来洛阳不久,新家很多杂事要处理。周太太很多事情都不耐烦,反而是芳华细心,逐个帮她提点。周太太也乐意将一半的管家权交给她。现在早上不用见师傅,只是温书,芳华也很自觉一早就起来,为义父义母准备早上养身的早餐粥品。

早上虽然有些冷,但是空气清新,芳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身心舒畅。想着这几天从书上学来的养身粥配方,高高兴兴地提着这几天在自己屋里刚刚窖好药材走着。刚刚走过假山前的照壁,就撞在了那头转过来的软轿上,手中的药浆有一些撒在了软轿上。

一股浓烈的药味和酒味扑鼻而来,药浆弄湿了莹雪的衣襟,只见一个小丫头扑在了软轿上,莹雪烦躁地一巴掌扇过去。芳华本来站不稳才扑到软轿上的,这被人推了,更加站不稳,又倒向地上。地上的雪因大家走动之后踩成了冰,本来就很难站稳,不仅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还滑出去很远,头磕在了花台的压脚上,顿时出了血,手中的药浆也飞了出去。

天黑也看不清,莹雪以为是哪里值夜的小丫头。如今她自己的身份不同了,虽然还未在太太那里过明路,但是她已经是知府大人的女人了,怎么能够忍受下人出这种错。看到那丫头倒下去,一时爬不起来,她并未在意,她还一头火,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丫头,平时管教你的么么都怎么教的,半夜三更的,你撞尸啊?!”

抬软轿的婆子都是原先的知府府第留下来的,都是会看眼色的势力人。如今莹雪地位不同了,他们当然就顺着莹雪,不去管跌倒的丫头。倒而是撑伞的婆子,跟着知府家多年,主子都是怜老惜贫的,从来不虐待下人。别说这冰天雪地的,就是平常日子,一个小姑娘天不亮就当值也挺不容易的,何况刚才那么嘭响声挺大,小姑娘摔得挺重,她觉得不忍,赶紧过去看看。正在伸手扶小姑娘起身,就听莹雪冷冷地说道:“么么,你跑开了,谁给我打伞挡着雪啊。要是冻着我了,侍候不了老爷,你负的起责吗?”

她也不等打伞的么么说话,看着么么扶着那个丫头慢慢站起来,显然死不了,便又接着说:“你是哪个院子当值的,我这身上的云罗纱可是今天刚刚上身的,现在都被你毁了,得扣你的月钱赔上。”

扶着芳华的婆子此时已经发现跌倒的不是普通丫头,而是芳华小姐,刚刚想出声,却被芳华捏了一下手臂,她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芳华小姐说:“你是哪个院儿的主子?还是咱们家来的客人?若是客人,明儿我禀明了太太,上库房领一匹赔给客人。但这几日府上并未有客人到访啊。若是这府里的主子,你这话就差了。这府里按照规制,除了太太,其他人都还用不了云罗纱,即便是那两位侍候老爷的刘姑娘和毛姑娘也最好只能选熙纱,她们也从来不敢越过太太的品级去。如此说来,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娇客,这天不亮的怎会出现在知府大人的府邸。”

虽然头上流着血,脸色有些苍白,在黑夜中显得有几分诡异,她声音清脆,此时又多了一分冷冽,几句话问得莹雪哑口无言。芳华虽然小,但是平常日子里管理家务,将各种规制学得七七八八,她早已经认出了这个莹雪。虽然她跟太太暗示过几次,这个莹雪并不是总是像在老爷太太面前那么温顺善良,但是太太总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一心想为老爷收下这个女人。芳华早就看不惯她的矫做,今天不仅撞伤了她,还打了她耳光,让她更看不上这种人。她哪里配得上义父,难保到时候不会引狼入室,做出伤害太太老爷的事。平常这个莹雪还会装一装,今天可能以为主子们都不在,居然如此嚣张,既然如此,她就要为义父义母挡了这个祸害。

卷II-17洛阳之行(V)(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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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莹雪吩咐软轿抬回阿志书房的时候,等待她的却是春耕,一句话,大人刚刚睡下,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便把她赶回去了。

莹雪的奶娘已经在院子门口转了几圈等着她回来。一看她被软轿抬回来,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不知道大人今后是否会善待姑娘,但是至少这第一步走出去了。

但是刚才有小丫头来说姑娘又和这府里的小姐起了冲突。她们来了知府大人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听说知府大人收养了一个小姐,因为在原籍有些事情,并未随着大人上任,是最近大人才派人接来的。她们一直以为不过是一个孤苦失庇的小孩,没想到会在这天不见亮的时候跟姑娘起冲突。这个时候一般的孩子还在睡觉。难道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奶娘将莹雪一边安顿下来,一边跟她讨论这事。两人一时也商量不出结果,觉得故意不故意,试探一下便知。

晚上莹雪带着太太吩咐她送给大人的芝麻核桃膏去阿志书房的时候,有意在里面穿的是低胸抹胸裙,外面披着狐皮氅,双手端着小小的托盘,双臂在身侧收紧,将前面两堆挤得特别饱满,沟壑深重。她故意绕过书房里的书桌,来到阿志身侧,阿志从桌上抬起身来,转头正好对着小小瓷盅后面的沟壑。他淡淡地勾起一边嘴角,这往日里看着风雅的知府大人脸上顿时多了一分顽皮和一分邪气。他拿起瓷盅上的盖子,却没有看核桃膏,反而看着自己手执的盖子轻轻往前往右滑动,露出一小块昨天他手劲过大留下的青紫,接着推开鲜红的抹胸,露出粉红,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你喂我吧。”

吓得莹雪手中一颤,当初在主子请的教习手下她没被少训练。这个喂字包含的内容太多,有的形式让她异常恐惧。看着芝麻核桃膏,她反而有种不知道此时指的是哪种形式。此时那盅盖正在她粉红处慢慢旋转,难道她心中的良人也有此无良癖好?她惊慌地抬起眼看着阿志,犹豫地说:“大人”

“怎么,莹雪姑娘如此为难?不知道我说的喂是哪一种?”他脸上玩味更重:“我还以为莹雪姑娘是一个单纯的女子,适合相夫教子,服侍太太,和太太一起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理好。”

莹雪立即低头:“莹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她已经有点开始头晕,她没想到一个盅盖也会让她突然有感觉。她急中生智:“只是大人的书桌上放满了东西莹雪要先将托盘放下,才能”

阿志嘻嘻一笑,将盅盖放回托盘中,将托盘往面前的书桌一放,莹雪顺着托盘看过去,托盘被随意地放在了一份公文旁边,匆忙一眼,她看到了太子府的签章。她视线不敢久留,急忙看向阿志,只见他仍然带着几分邪气地看着她胸前,并未注意她看书桌的动作,心中稍稍平静一点:“大人是先吃点心,还是先喝茶。”

“莹雪姑娘觉得呢?”

莹雪不得不假装羞涩地拿起他的手,放在刚在盅盖触碰过的地方。

“也许大人两样都不要,想要吃”

阿志平时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有时候回到咸阳城中和幼时玩伴出游的时候也难免逢场作戏。他们几个其实都并非沉迷于此,更多的是一起研究人性,研究这人生中各种埋伏手段。故而几个人早就在这种事上对外人炉火纯青。即便不喜,也可以把情绪掩饰得很好。

当他说:“还是莹雪姑娘最懂情趣。”时,莹雪觉得特别诚恳,自诩她也比他那不修边幅的太太和木讷的通房好。看着他陶醉的时候,她将那封太子府的函件和桌上所有簿册的名字和摊开那页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缠绵了大半夜,她依然不忘早上被芳华抢白之事。她能够感觉到阿志今夜很宠她,已经并不像昨夜那么粗放,反而小心呵护,减少她疼痛。故而她大着胆子说:“今儿早上莹雪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得罪了小姐,今儿白天因为莹雪不舒服,没有去给太太请安,也没有向小姐请罪,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怪罪莹雪。”

“芳华那丫头是太太养大的,她觉得太太对她有恩,所以对这家里其他的女人都看不顺眼,而且年纪小,脾气直,说话顶着你倒是有可能的。不过看着她知恩图报,就不与她计较的好。只是这太太十分疼她,她今天早上又受了伤,难免太太心里不舒服。也罢,与其你回后院招她们俩不快,不如你就在这外书房院里吧。”

按理她是太*排来侍候大人的,经过了昨晚,太太即便不亲自见她,也该找人来安排她,可是等了一天,都没见人来。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她应该给太太去请安,但是她不想就这么低头。好歹她原来的背景也是大家闺秀。向晚的时候才让奶娘去跟太太说,她们在这里给太太添乱了,觉得心中有愧,便打算过几天回原籍。一则她今天早上被芳华顶撞了有气,二则也是跟奶娘商议过的,想装一下,沾染了大人表现一下自己的愧疚,三则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大人和太太的反应。

太太那边倒是很快,奶娘并未见到太太,说是太太染了风寒,不见人,她身边的嬷嬷直接让奶娘带着核桃芝麻膏回来让她送给大人。也就是说她即便现在没有名分,也是太太默许了。

奶娘也去打听了,每次太*排了大人收通房,虽然都是太*排的,但是大人真是收了那几天,太太也是说身子不好谁都不见,即便后来复原了出来,平常日子里对那两个通房有很冷淡。莹雪觉得太太就是一个纠结的人,又想博得贤惠的名儿,等真有女人上了她男人的床了,心里又有过不去的坎儿。她们还听说,今天早上一早芳华就上太太那里去了,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芳华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太太给大人原来找的通房,都是些不通文墨的贫民女子,相貌一般,又无情趣。跟了大人几年了,大人招她们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大人每次召见了她们,太太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她们去她面前立规矩的时候刻意为难,或是找个错处罚她们,比如连着一个月都吃不饱饭,跟着粗使婆子一起去提水,扫院子等体力活,晚上还要多做很多针线活儿,劳碌过甚之后,那两个通房走路都偏偏倒到地,哪里还有体力和精力去孕育新的生命,去打扮自己。越是如此,几年下来,那两个通房衰老不少,已经名副其实的黄脸婆,大人更没兴趣见她们。

这些年无论是太太还是她们都无所出,太太在周家长辈那里也有压力。如今她自己无论相貌还是琴棋书画都远远高过那些女人,但是芳华早上对她的敌意,她看得很明白。芳华那么小的孩子,哪里能懂那么多,自然是太太教的。所以太太是表面看着面善,说得好听,为大人的子嗣收房,但是心里是很不待见她的。她原先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长久,只是为了主子吩咐。然而经过昨晚人事之后,她对大人的想法变了,她要去争取,不仅要活下来,而且还要在大人身边长久留下来。

她本来正想如何再想办法让大人给她名分,此刻大人直接让她留下,不仅打了太太的脸,也给了她机会接近主子要她做的事。欣喜,脸上的表情此刻是非常的真实。

当春耕被唤进来让他去安排莹雪在外院安置时,他脸上怪异的表情更让莹雪心情大好。她们早就听说大人并不滥情,这么多年来从不亲近任何女子,而他的外院也从未有过不三不四的女人出入。

春耕脸上的表情让阿志觉得有些刺眼。自己一世的英名就要被毁了,他肚子里把好友骂了一遍,什么时候需要他这个堂堂男人用上美男计了。

卷II-17 洛阳之行(V)(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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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被骂之人正在一片药雾中看着自己的小女人忙碌。自从中了梅花卫的毒之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阵锥心刺骨的浑身痛,莲儿都辅助他用药雾解毒,同时历练自己的内力。每经历一次洗筋伐髓的过程中他就能打开原识,推动周身经络将药毒带来的极阳能量在体内聚集,通过传送到莲儿体内融合,再回到自身,收藏于四肢百骸。他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药鼎,这药鼎不仅帮他融合了毒阳之气,也帮他推动着内在精血之气的上升,通过一层层阻碍,将他的内力就晋升到下一层。而每每在最后,美丽善良的女人都不忍让他受苦慢慢运功化掉堆积在体内的热毒,将自身做了他最好的解药。他在经历了一番痛苦和辛劳之后也享受了这世上最美的解药和销魂的拔毒过程。

今天是这最后一次疗程,在这之后,唐三少就步入了自修内力的新顶峰,且在这之后对很多热毒之物都有了抵御能力。虽然还谈不上百毒不侵,但也能避开这世上多一半的毒物。

小女人手上拿了一个药盅,里面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和茉莉味,准备涂在他身上减少熏蒸后的皮肤不适。她身上一身素雅的白裙已经被汗和药雾浸湿,紧紧地裹着她玲珑有致,只是一个弯腰为他在腿上刷药膏的动作就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膨胀。伸出手臂将她揽住在腿上坐下,迎面而来的是小女人皱眉:“不闹,让我把药膏抹完,要不你回头又要红肿难过几天。”

他轻笑一声:“都是宝贝太诱人了,还说我。”他也不想周身红肿痛痒几天,便松开她,让她继续。她站起来便看见某人巨大的肿胀,偷偷地抿嘴一笑。

“是不是很满意?”知道她已经发现,仍厚着脸皮逗逗她。“一会儿会让你很满意的。”

“没正行的。”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忙着把手上的药膏涂完。“不许胡思乱想,我先出去了,再过一刻钟你自己出来去药泉。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被人禁锢住,耳边一阵热气传来:“要不咱们今天直接做最后一步吧,我不想把这毒都清了。”

“你疯了!”她瞪着眼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张俊朗却有些游戏的面容。若是今天这最后一次不清理干净,虽然生命无碍,功力无损,但他每年都会有这么一两天痛不欲生,需要她替他融合才能缓解。”

“我认真的,咱们不要全拔完了,这样留一点在我体内,时不时地发作一下,需要你在我身边看顾,这样你就不会舍得将我丢下,离我而去。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哎,”她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她又何尝真的想离开,还不是这男人太耀眼。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彻底地把自己给他了,他还会洞察到自己心底的那一点小心思。

“不要胡闹,你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的,否则如何保护我?”

“可是丫头能答应我吗?”

“只要你心里只有我,我自然在。”

他终于满意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丫头什么都给了自己,但是他总有种失去她的担忧。二十几年来,他从不知道自己如此容易患得患失。

半个时辰后,看着药泉里的水由浑浊变为澄碧,他周围的水汽随着他体能功力的推动越来越浓,她知道他再次顺利蜕变,完成了这次艰难的洗髓,从此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看着那个在水雾中肌肤越来越剔透,坚实的身躯逐渐从退却的热潮中由通红变为粉红的男人,她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随之便是对自己的嗤笑,自己怎么对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有母爱的情节。

就在唐庄这眼隐秘的药泉沸腾之时,一队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在咸阳城郊一处庄子积聚之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一盏茶功夫之后,一匹快马从这里出来,在咸阳城外兜兜荡荡几圈之后,进入城外一所不起眼的宅院再没从正门出来。在城门开启前一刻,月华轩的一辆拉着生鲜的大车像往日一样,准时来到门口,等待城门开启后,向月华轩稳稳地驶去,新的一天在月华轩后院的忙碌中开始。

两天后,据说月华轩大老板唐家三公子要去洛阳巡视店里的生意,同时代大公子巡视百草堂,代祖母巡视百花堂。在外人看来,除了月华轩的生意,其他的,三公子只怕只是打着家族的名义去走马观花。特别是百草堂派出了咸阳总堂的大队账房和管事先行于清晨出发。而三公子,则闲闲地呆在唐庄,直到从月华轩中高飞掌柜的带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吃食等从城里出发后,他才带着白家的表姑娘和几个长随慢慢地去城外十里处与他们汇合。这一众人等怎么看都是去游山玩水的,不是去办事的。

除了最近跟着新杰办事的安儿,唐老太太又多派了两个常年跟着她出门办事的长随跟着,另外让刘嫂也跟去有个照应。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行,直到要出门的时候,新杰才发现,莲儿不会骑马,只能坐车去。于是新杰让安儿除了把自己的马带上,另外自己专门去给莲儿挑了一匹温顺的马。他有时候陪着坐车,在路上人不多,道路缓和的地方,他逐渐开始教莲儿骑马。最开始是让莲儿跟他同乘一匹,在她逐渐适应之后,才慢慢地让她自己单独骑一匹,自己牵着。虽然比平时自己一路打马去洛阳慢了很多,但是两个人恩恩爱爱,在秋风里畅游,也是无限风光。唯一让新杰觉得别扭的就是晚上莲儿要跟刘妈妈住一间。这位妈妈,受了老奶奶的指令,很是坚持,但是她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不忍心。这对小夫妻真是很恩爱。很多时候,刘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阳知府府中,莹雪自从跟了阿志之后,一直住在前院,便把每天早上到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给省了。每日里就是在屋里做做针线,或是阿志从衙门回来,她就去书房陪着,端茶倒水,红袖添香,将大人服侍得舒舒坦坦,连固定的初一去太太房中的定例都忘了,直到初一晚上太太身边的孙妈妈实在看不过眼,当面来请,大人才去应付了一下,很快又回到书房。照旧叫来莹雪侍候,直到二更天方让人抬来软轿送她回房。第二天,这莹雪姑娘得了大人嘱托,去查看客房客院的布置,据说唐家三少爷要来做客,唐三少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唐家想来是极为奢华富贵的,莹雪琢磨着三少对很多东西应该很讲究,且这是大人交给她的第一件家务事,她自然要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地查一遍。她头一日已经吩咐管事将客房的窗纱幔帐都换新的,但是此刻看到的仍是过去大红大绿的旧装饰,管事的居然说是太太那边不给对牌,领不到新的东西,所以换不了。莹雪听了便来了气,也未多想,就抬脚往太太院里去。

刚进院门,尚未进屋,就被两个嬷嬷走上来,将她按倒在地,另一个嬷嬷走上来,将她的嘴堵了,一个婆子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张契约和印泥走过来,将托盘放在地上,将她的手指按了印泥,盖在契约之上。她一阵恐惧,拼命摇头收手,但是几个婆子太有力,她无法动弹。盖好了契约,才被放她站起来,但是两只手臂仍被婆子别在后面动弹不得。只见此时周太太由两个婆子扶着,在廊下有人摆好了椅子她坐下,冷冷地看着莹雪半天,才吩咐身边的嬷嬷:“孙妈妈,让他们去拿套新衣服来给雪姨娘。”她看了看下人递过来的契约,满意地笑笑,又和善地对莹雪说:“恭喜妹妹,贺喜妹妹,自今往后咱们就真是姐妹了,一起服侍大人。月桂,拿着这卖身契去找周师爷,让他们帮咱们在官府备案,把一应文书办了。”

看着莹雪不停地嗯嗯有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又高高兴兴地笑道:“孙妈妈,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把泛着厨房馊味儿的抹布放在雪姨娘口中呢?要是晚点熏坏了,岂不是让大人担心?还不赶紧地拿出来。”

终于可以说话了,莹雪此时倒而说不出话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如此看着和善甚至有些迷迷糊糊的周太太,下手一点都不软,而且做事周密,这几天虽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此刻自己被迫签下那个契约,就永远有了拿捏她的东西。虽说妾是给丈夫的,但是若身契在主母手上,生杀予夺,或卖货买,都是主母说了算。她不能不争一争。

卷II-17 洛阳之行(V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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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莹雪努力站起来,“自在高县老爷和太太救下了莹雪,莹雪一直很感激老爷太太的救命之恩。所以一直就想做点什么来报答老爷太太,莹雪自认一路以来都是按照太太的意思在做事,若是太太愿意,莹雪也会在太太身边做一个粗使丫头,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如此对待莹雪。”

周太太端起茶碗,轻轻拨着茶叶,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孙嬷嬷十分伶俐:“既然雪姨娘也说了,老爷太太对雪姨娘有救命之恩,雪姨娘就应知恩图报才是。但是咱们太太又是一个慈善人,看着姨娘你也曾经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别说在家里做粗使,就是找个人家把你聘出去,都怕夫家不合适,委屈了你。这不,太太才想着老爷至今无所出,干脆让老爷收了你,若是能为老爷添个一男半女也是一件好事,你这么娇滴滴的,有老爷疼惜,在眼前也有个照应,也不用担心你在外面受人欺负。所以太太也劝了老爷很久,老爷才把你收下。按理说,你进了周家,就应该感激尊重太太,可是你看看这几天,太太体谅你,没有传你来晨昏定省,你就不来。你若是山野村夫也就罢了,可您是大家出身,从小家教有方的,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能说姨娘,你现在觉着自己攀上高枝儿了,心大了,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

“我没有,只是这几日老爷吩咐我在前面书房侍候,莹雪只是不敢随意离开,怕万一老爷找我,我不在,没有侍候好老爷。”

“这可真是笑话了,老爷难道以前没你雪姨娘的时候就不过日子了?老爷难道这几日都不上衙门?晨昏定省的时候老爷多半在衙门,甚至在堂上升堂问案,难道那也要雪姨娘去侍候?还是雪姨娘觉着自己有文才,可以上衙门侍候去了?”

莹雪有些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

旁边另一位李嬷嬷也开了口:“再说了,老爷从衙门回来,还有多少正事要做,哪里又用你跟着侍候?难道你让老爷把平常日子里的正事都丢了?”

“太太,”孙嬷嬷高高地抬起了头:“老奴知道太太是个慈善人,不肯把人往坏的想,但是这莹雪姑娘不是您想护着,她就不会犯错的。这几天她显然已经蛊惑了老爷。违背了周家的家规,色惑家里的主子,这是要请家法教训的。当年太太嫁过来之后,老太太怕太太太过和善,才让老婆子我跟着在太太身边侍候,跟着大人外放。今儿,老奴就要遵照老太太的意思,整顿家风。”这周太太是周家老太太的表哥家的女儿,也算她的外甥女。当初她在娘家的时候就跟那位表哥交好,故而对他的女儿也格外怜惜。但是表哥家境中下,小门小户的,周老太太怕她进门在周家被别的妯娌和势力的下人欺负,故而她一嫁过来周太太就把自己身边的嬷嬷给了她。

屋里一众人等,不止莹雪,连侍候的下人都觉得脊背发凉,这孙嬷嬷的手绝对不软的。

“请家法就不要了,”周太太慢条斯理地说:“打坏了怎么侍候老爷,回头老爷还以为我容不下妾室呢。”

“那太太的意思是?”

“莹雪啊,我也不忍心伤了你,但是治家不能对犯错的人没有惩罚。”周太太看着莹雪,莹雪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和浑浊的眼,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以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埋汰女人,其实是一只可怕的狼。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周太太只是在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这样吧,那些怕人的戒尺皮鞭就不用了。李妈妈,去拿双木屐来,侍候着雪姨娘除了鞋袜,光着脚在我这院儿里走上五十圈就好了。”

在莹雪听来,这个惩罚很奇怪,但是听起来并不可怕,只是光脚穿木屐,不知道会不会磨破脚皮。

如果看到孙嬷嬷脸上此时的笑,莹雪一定不会认为此事简单,只听孙嬷嬷说:“这样吧,晚上大人回来了雪姨娘还要侍候,也不能让她累着。要不今天先走十圈,过后每天来走五圈,分成十天走。这样罚也罚了,也不耽误她侍候老爷。”

莹雪疑惑地看着孙嬷嬷,这个今天帮助太太给她下马威的老婆子难道会对她发善心。但是她的话也没什么漏洞。

木屐取来了,描金黑漆,看着挺精致,只是脚底几个位置略有凸起,想来是为了走路痛,起到惩戒用的。莹雪一时有点呆,旁边的婆子并不等她说话反应过来,就除了她的鞋袜,套上木屐。

“你们去两个人,好好扶着雪姨娘绕着院子走走,然后送她回去。”周太太漫不经心地说,然后起身带着孙嬷嬷离去,仿佛此事就此接过。

上来两个粗壮婆子,架着她去到院子里。虽然未着鞋袜脚有点凉,但还算能接受。且那几个凸起的位置点在脚底穴位上,倒是让她血脉通畅,脚自动发起热来。走了一圈,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旁边扶着她的两个婆子嘴角都挂着一丝讥讽。看来这雪姨娘也是不懂的。这太太高明之处,这些女人都比不上。老爷的通房但凡在跟老爷同房过后几天也总是会被太太寻个错处,穿着木屐走几圈惩罚一下。表面看着是太太和善,但是是跟着孙嬷嬷从周家老太太身边打磨出来的,深知这套东西的厉害。木屐上几个凸起正对着脚底穴位,普通人走路压一压就当活血按摩了,但是女人,无论她肚子再精贵结实,走了几圈下来之后,肚子里胎都难保。晚点回去太太还会赏赐泡脚的汤药,又更多了活血化瘀的好药,活血下去什么胎都保不住。而且因为时间早,这些女人可能自己都还没发现怀孕,出血就当是来了月事排掉了。做得毫无痕迹。

而此时阿志并不知道自己后院中有这些龌龊事进行着。一大早处理完公务,就带着人去城外接好友去了。虽然刚刚分开不久,但是彼此重逢的喜悦还是很浓。对阿志来说,新杰比他周家的亲兄弟还要亲。

一群人没有去唐家的任何产业,在城门外寒暄一阵便先住进了阿志的洛阳府客院。稍事休整,并未在家用饭,阿志陪着去了城里的月华轩。从这一天开始,洛阳的百姓才知道,他们的父母官并非像最初他们看到的,每日里除了处理公事,就是回到后衙处理公文,读书写字,无论是富商士绅,各方邀请,除了让客人去后衙的书房清茶一杯外,别的所有应酬饭局都不去,声色场所更不会涉足。然而三公子一来,知府大人就像变了一个人。

唐三公子原本在洛阳就有一些友人,包括洛阳历代世家子弟的洛阳五公子,以诗书字画今年崛起的洛阳七大才子,大多数能文能武,各个神采飞扬英俊出众,聚在一起吟诗作画,切磋武艺。这次来了,并未像外间传说的为了巩固自己在唐家的地位,争夺权柄去百草堂视察理账。反而是约了这些旧友赏雪看梅,听曲作诗,在结冰的洛河上玩儿冰橇滑杠,凿冰取鱼暖炉把酒。一群人搅动着年尾的洛阳城好不热闹。好多芳心萌动的未嫁之女,闲来无事的妇人,为了一睹平日难得聚在一起的洛阳城中美男,想方设法找各种掩饰寻踪而去。搞得洛阳城中原本说好亲事还未下定的人家,男家赶着下定,有活跃的漂亮媳妇儿喜欢出去看热闹的男人都自觉在家哄好媳妇儿。人比人真是没得比。而这些宴饮欢聚,唐三少都带着白家的表小姐前往。虽然公共场合她都以面纱遮挡,但是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春风般柔暖的声线,让在场的无论男女都觉得很是养眼舒畅。

在这些宴聚中,洛阳城的人发现原来他们的知府大人不是一个只知读书和公务的文弱书生,他也会出入豪华的月华轩这种奢华场所处变不惊,也会和友人纵马郊外豪情万分,也能文能武射箭填词无一落下,虽然比不上唐三少,但是挥洒自如不输于洛阳城中过往大家公认的洛阳五公子。也不像前段时间坊间流传的惧内,因为大多数可以带家眷的场合他都带着新收的姨娘莹雪。

从知府大人上任到现在,从未开门宴客。洛阳当地的士绅名人有些也曾经送帖子请过知府夫人参加各种宴会游玩。一则大人刚刚上任不久,二则夫人性子比较刻板,并不是每一个邀请都去,去了也不大喜欢和人深谈,往往淡坐一阵就早早离开。故而大家都对知府大人的家眷不熟悉,更是觉得对这知府后院无从下手。如今可好,都打听得说这莹雪姑娘温柔婉转,各方应对得当,进退自如,让很多看到了跟知府拉近关系的希望。

另一些更有办法打听到更多细节的人还知道,这莹雪姑娘在这些场合除了照顾知府大人,做得最多的就是跟唐三公子带来的白家表小姐交往。显然这位表小姐在唐三少面前极具面子,而知府大人对三少一看就是兄弟之情加仰慕。那接近不了知府大人,就找三公子吧,三公子在洛阳有月华轩有青木茶社的生意。虽然此次受唐家家主委派来视察百草堂生意,没有去百草堂,每天就是高朋满座,不是政务,也许真是很难成器。但是人家是唐家子弟,多少人想见一面都难,知府大人这么看重他,也肯定是看好了唐家这个大树。

于是乎,知府后衙连天像雪片一样的请柬袭来,而洛阳百草堂的留守主事黄松在接到老太太信后始终不见三公子来谈事务,反而天天在月华轩过着奢靡的日子。手下提起来要让他去月华轩参见三公子,他只是一脸鄙夷,不说话。这种公子哥儿如何能成器,每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声色酒肉上,不求上进,老太太让他来整理洛阳庶务,不是开玩笑吗?百草堂的生意千丝万缕,牵涉到方方面面,又岂是一个餐馆小老板能懂的。还有那所谓的表小姐,白姑娘,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让她来做大管事。他派去咸阳的人早就打探清楚了,小聪明有些,会看病不稀奇,会查点账,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依附于男人而生。而他派去月华轩盯着的人回来跟他说,这个女人虽然在公共场合都戴着面纱,但是也是一个娇弱自大加无耻的角色。三少这边高朋满座的时候,她时不时要进去更衣休息,还常常让人将三少也请进去陪她,将一众宾客好友丢在那里。月华轩后院比较私密,外人不得而入,这私密去处,孤男寡女,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卷II-17 洛阳之行(V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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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洛阳和京城杭城里的月华轩选址和设计都非常别致,在闹市之中,门口车水马龙。但是这几个月华轩附近都有青木茶社。青木茶社的正门往往都在离闹市不远,但真正到了门口却清静得很的地方。和月华轩往往一壁之隔,中间有花径连接,熟悉的客人在月华轩用餐享受完毕之后可以来这边喝茶小憩,会客会友。这几处青木茶社的隔壁又是新杰一位好友的书局。洛阳城中和青木茶社紧邻的书局是洛阳才子景慕贤所有,以收藏的古籍残本,拓印古籍碑帖出名。再加上景慕贤本人对古物鉴别的高超技艺,使得这间名为木石的书局有着中州第一书局的雅称。

木石书局和青木茶社因为两家主人的兄弟之情,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两边共用一片竹林,中间只有一堵女儿墙,中间通着常年不闭的月洞门。王石头在月洞门那里站了站,探头看看隔壁的茶社,早上茶社还没怎么上客院子里除了有几个打扫树下桌椅整理花木的伙计,看不到别人。

自从老主人前些日子吩咐他开始注意书局动向之后,他就借着进城买办,顺道来探望自己守寡的妹子。他妹子王春花,现在在书社管着外厨房。每天虽然不会对书局来往之人一清二楚,但是书局的伙计们都去厨房吃饭,跟他们混熟了,闲聊之中也知道不少事情。

王石头现在很佩服老主人,早两年就经常来木石书局买书送人。经常都是高价买些古籍,一来二去自然跟书局主人混熟了。便经常让庄子上的人送些应季的蔬菜瓜果来,后来听说原先管厨房的厨娘走了,就送了他守寡呆在娘家的妹子来主理。原先王石头想不通老主子那么大的家业,为什么要巴结一个城里买书的书生,妹子来了之后他才明白,敢情人家慕公子深藏不露,这书局除了印书拓印的印社,还有玉器坊,金匠坊,都藏在这书局后面的僻静巷子连着的几个院子里,占了大半条巷子。那边也有设厨房,不过都是从书局的买办这边统一采买了,送到书局再从书局把东西送过去。那些玉器和金匠作坊看着虽然不及书局三成大,但妹子听那些管事的说,出的货直接送往洛阳城和周围大市镇的金店和玉器行。伙计们虽然不知道那些金店和玉器行自己东家是否有股份,但是这几年来出货稳定。

各地的玉器行金行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囤货需要的大笔资金就让普通人望而生畏。而玉器等的估价买卖,若是没有人撑腰,客人稍有不满就会有争议,而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大多在城里非富即贵,都是有来头的,东家要不自家就很有实力,要不就是有大靠山,否则哪里压得住。而书局老板若是和这些人密切,就肯定有不一般的背景。

王春花正在外厨房清点刚刚庄子里送来的菜蔬,冷不防看到自己的哥哥在院子门口晃了一下。她急忙将入账的本子勾好了,然后吩咐其他厨娘照惯例将东西分做三分,除了自己厨房的,其他的给两处厨房套车送过去。

然后利落地收了账簿,朝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这里的厨娘都是有家的,晚上下了工都各自回家。只有王春花因是寡居,景爷就让人给她拨了这厨房隔壁的小院子独自住着,晚间这一带没人也算帮着守夜。偶尔书局的伙计们晚上要个汤水之类的,也能有个知道的人。

王春花进屋就看到王石头坐在炕上,她不耐烦地将账簿扔在炕桌上。

“哟,咋这么大脾气?是不是这几天孙掌柜没上你屋里来,想男人受不了了?只要你办完了老主子的事,我让主子赏你到青山院挂牌去。”

“呸!”王春花走去院门看看没人,关上门又走进来:“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当初你想往上爬,把亲妹子推给罗开,你倒是好,不用在庄子上刨地讨生活了,却撺掇着罗开去接什么要命的任务。结果任务没做了,人没了。我这好容易有份儿安静日子,你又非让我去找孙二。”

“孙二有什么不好,人斯文,又是这书局的掌柜。虽然景爷才是东家,但是景爷不理杂事,这书局进出银子不都是孙二在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你这里没少填你东西。”说罢从炕桌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金镯子在手里掂量着。

“你只知道看这些,”王春花走过去夺过镯子,“你怎么不想想我吃了多大亏。”

“我呸,你吃亏,当初罗开五大三粗的都被你拿下。别以为做哥哥的不知道,你说是我坑你让你跟了罗开,你自己何尝又不是想跟他?虽说那一夜是做哥哥的我撮合的,但是这是谁后来见了人家就走不动路的?你自个儿不是跟人说你见了他就自己会流水吗?”

王春花很吃惊,这话她只跟在庄子上一起长大的五丫儿说过。

“别瞪着那么大眼睛看着我,我是你哥,不是你要勾引的男人。”王石头自说自话地倒茶喝了一口:“是五丫儿自己跟我说的,顺便跟你说一句,五丫儿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王春花更吃惊:“那我芬儿嫂子呢?”

“你已经没有芬儿嫂子了,她已经是老主子的第十七房姨太太了。你哥我也不再是过去的王石头了,你哥现在是跟着管老爷出门车马和外书房迎宾的总管了。”

“老主子怎么会寻上嫂子?”王春花太了解自家老主子郭二老太爷是什么人了。她当初跟着罗开的时候,去外院儿找当值的罗开时被他见到,当晚就逼着罗开将自己送到他房中。虽然他已经老了做不动了,但是不妨碍他折磨人。她遍体鳞伤地回来之后,罗开发誓攒点钱要带她离开,只是不久罗开就没命了。从那以后,老主子还让她去院儿里侍候过几次。后来有了书局这活路,她才得以安生。当初她家芬儿嫂子也是知道老主子召见她的事。哥哥嫂嫂住在郭府后面的巷子里,嫂嫂没事怎会招惹上老主子?

“五丫儿真是聪明,也会看人,她跟我说你芬儿嫂子肯定能入老主子的眼。这不,前儿才见到芬儿,昨天就派人来家里打赏,告诉我将芬儿留下了做姨太太了。也升了哥哥我的职位。今儿我就让五丫儿搬来咱们家了,五丫儿做主给她庄子上老爹送了二两银子算是聘礼。她让我带话给你,这人往高处走,如今若是你将老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了,没准儿今后还有更大造化。你现如今也拿下孙掌柜了,让孙掌柜帮帮你,若是能攀上景爷,也会是好前程。景爷年轻俊俏,有才气有人脉还特别有钱。我家妹子长得这么风骚,景爷没准儿会动心,别一头吊在孙掌柜身上。”

“这都是五丫儿教你的?她的话你都听?”

“当然,你看看你们俩当初都在庄子上,你好歹有我这个哥哥照顾,五丫儿除了做活儿,还能干啥。若不是五丫出主意让哥哥我想透了,怎么会给你找到罗开?咱们也不会一路跟着从庄子上进到洛阳城。”

“我还真不知道那丫头片子这么多心术。”

“是你嫂子,今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五丫出谋划策,咱们一家人的日子只会更好。”

“出谋划策就是卖了我芬儿嫂子?”

“芬儿就是太笨,不会动脑子,不过如今她也不亏,郭家的姨奶奶,穿金戴银多好,说来是咱们的主子奶奶。”

“卖完了嫂子,现在又琢磨让你再卖一次你妹子?”

“别说得那么难听,哪里是卖了你,只是替你着想出谋划策。”

“我谢谢你们了。从今往后别跟我说替我想的话,我还怕被她卖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里也忙,你若是说完话可以走了。”

“我还没说正事呢。今天是老主子让我来的,他说前天你确认看到画像里的那个男人在书局见景爷,这几天可能还会出现,让你随时注意他什么时候来了书局,见了谁。另外,他说景爷这几天可能都会去隔壁的茶社会客,让你找机会跟过去,若是见到画像上那个男人,也要特别留心他说了啥,做了啥,一字不漏地复述给老主子。另外老主子让你认清他身边的女人,若是有机会单独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把这只虫儿放在她身上。”说罢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竹筒。

“主子说了,你是一个聪明伶俐的,若是这几件事办好了,他身边能干的汉子多了,他给你配一个跟罗开一样的好男人,今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妹子,若是咱们能再攀上像罗开或是卫队长之类的,咱们在老主子身边就更安稳了。若是你能攀上景爷,咱们也不错。所以五丫儿说得对,你要两边下注,也不枉咱们爹妈把你生得这么招惹人。”

卷II-17 洛阳之行(V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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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轻衫院,郭家二老太爷正在这里头牌画柳姑娘的画柳阁中,他手下的护卫将这里守得严严实实,院中时不时传出画柳姑娘声嘶力竭的喊声。郭二太爷喜欢女人,尤其喜欢折腾女人,这在洛阳是出了名的。若这轻衫院不是郭二太爷自家的产业,估计其他的地方也不乐意让头牌受二太爷的折腾。每每来一次,画柳姑娘都要闭门谢客两三天,据说最厉害的一次体无完肤,半个月都不见客人。在众多护卫的耳中,各种女人的叫声早就让他们麻木而不在意了。其实今天的画柳姑娘叫得还真是不同,听起来惨,但是和前几次比起来,显得太有节奏了些。一个护卫站在阴影里,听了一会儿,轻轻地将袖中的一只小鸟放出来,灰黑色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一刻钟后,一队人马来到了轻衫院门口,说是来寻兄弟的。原来是一伙南河的客商,其中一人说上次路过洛阳和画柳姑娘有情,且约定此次赚了银子来赎她。怎知道来的时候画柳姑娘忙着侍候郭家二老太爷没空。这位也是轴的,就坐在那里不走了。今晚所有的客人,龟奴和前后跑堂打杂的,这条巷子隔壁院子逛花街的客人都知道了画柳姑娘有位痴心人在等,她却被郭家二老太爷在蹂躏中。许是来人为了兄弟抱不平,又或是劝不走,反正是最终言语不和有人动了手,一群南河汉子冲进了轻衫院,来到画柳阁门口,郭家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一阵混乱,南河的汉子毕竟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实战经验丰富,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占了上风,有人冲进了画柳阁。就在一片混乱中,这条洛阳出门的花街上多年来第一次迎来了官兵。这些年洛阳城中歌舞升平,众人在花街沉醉,纸醉金迷,只见过横着走的各家护院,各色江湖人等,无论是商家还是客人都没有见过如此整齐迅速的官兵。

今天真是有人报案快官兵来得迅速?还是这洛阳城中要变天了。灵敏的人似乎都捕捉到了什么,比如此刻坐在轻衫院对面云纱院楼上眺望街景的客人。这位客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用老鸨妈妈的话来说这位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英俊过人玉树临风的,即便此刻上了点年纪,稳重成熟的男人味是那些毛没长全的屁娃子们一丝丝都赶不上的。客人每次来,只是点上一杯清茶,听云纱院中头牌欢云姑娘弹弹琴,自己没事看看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从不挑剔也不多话。仿佛就是为了来听一首曲子喝杯茶看着灯火通明的花街放松一下。老鸨妈妈此刻很庆幸,自己这里虽然没有郭家撑腰,没有那么大场面,但也少有像对面轻衫院此刻的祸事,来的大部分都是仰慕欢云姐妹们琴棋书画技艺的雅客。

轻衫院此刻已经翻了天,郭家二老太爷在南河的汉子冲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在做啥,只是外面的人听见各种尖叫。官兵来了之后将一应人等都带回了洛阳府衙,这里也包括郭家二老太爷。

云纱院的客人看着一溜人被官兵带走,左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刚才勾唇那一瞬间的玩世不恭仿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此事欢云姑娘早已弹完琴下去休息了,这里只有他和自己的护卫。他平静地跟站在离他半尺远的贴身护卫说:“真是不能小看了这个唐家三少,就是这点蛛丝马迹他都能猜到追过来。”

“这还不是主子有意留了线给他。若是主子不留线他哪能把眼光放在郭家呢?好歹这郭家老太爷前一个月才去他家给唐老太太报信端了持麦坡那边的庄子,一般人怎么会疑心他们家二太爷会和黄松搭在一起呢。”

“不要小看了他,虽然我们留了线索,但是毕竟非常淡,若不是思维缜密的人也不会想到。我倒是没想到他如此防范黄松,怎么说也是他们唐家百草堂自己的人。这个三少爷不简单啊,来了洛阳不几天,一个百草堂的人不用,借洛阳官府之手把事情办了。”

“这洛阳知府本来就是他的发小。”

“不是每一个发小都值得信奈,也不是每一个发小都会为了兄弟义气赌上自己的仕途。更何况周海志这种精明正直的人。若不是站在对立面,我还真想重用这位周知府。你看这才来洛阳府多久,就将这些府兵训得如此严整。过去的洛阳府咱们可是见过的,莫说如此迅速齐整,事前密不透风,就是出去府衙前过年过节巡个街都懒懒散散乱七八糟。”

“这位周知府确实能干。能文能武,是个人才。只可惜了,他们跟了唐老三。洛阳是咱们的重地,今晚他若是跟着唐老三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有时候我想,跟着唐家的未必真是敌人,未必一定要清除?因为唐家是朝廷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们忠于的是朝廷,关心的是这个国家。只不过是谁坐在那个大位上他们就帮谁。唐家若没有陈氏的关系,他们会在朝堂中立。今天即便站在我们对面,也是因为太后站在太子那面。唐新杰才会不余遗力地维护沂义。若不然,我真舍不得对这样的人下手。”

“可是他们毕竟站在那一面了。属下明白主子为了这天下惜才。只是该出手时不能手软。若是这次让唐三儿在洛阳继续搞下去,我们在洛阳多年的经营都会被他毁了。”

那文士轻轻地点点头:“那也要他今晚能逃出命来。”

“只怕不易,咱们给了那么多连环套,他出了这个也难免掉进另一个,全脱出来,只怕他还嫩了点。”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唐新杰九岁开始行走江湖,近十年的迅速崛起绝不是靠运气。”

“属下明白”他刚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外面同僚的信号,赶紧出去看了看,又赶着进来禀报:“黄松来了。”

文士轻轻地皱眉,并未说什么,但是属下已经明白主子此刻极为不爽,但是

黄松低着头在哪里,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一路进来见到主子就知道这里空气冷了三分。今晚主子在洛阳城内安排了周全的大行动一举拿下唐三少和洛阳府,没想到他派去郭家二太爷那里联络的人会出了纰漏。真是千算万算没想象到一帮粗人去妓院打闹,会把郭家二太爷和他的人都捎带进去。

“这种时候你还知道到这里来找我,说明还不算太蠢。”文士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幽幽地说道:“只是来禀报出事了可不是你这种位置的人应该做的。你好歹时我们在洛阳的大都头,黄大都头,没有什么建议和措施给我吗?”

“属下在洛阳府大牢里已经安排了人,刚刚已经通知他们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把赵刚给封了口。他毕竟知道得太多。为了怕有意外,我让人把赵刚知道的几处密道入口也封闭了。”

“你以为那些密道口只要用石头堵上唐新杰的人就挖不出来?”

“那?属下明白,属下迅速去安排人将密道里的东西和人全部转移去秦庄。”

文士闭了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其去让他们进一步暴露秦庄,不如把那些东西送给他们吧。”

黄松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主子。

“怎么,不明白吗?你现在动什么都晚了,既然唐新杰今晚能在这里抓到马古力和你的人,就说明他早就察觉了这里和郭家。”

“可是马古力进城是十分隐蔽的,即使是郭家的人也就是今天傍晚才知道我们会带马古力去见他谈甘凉道的事,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的?而且太子派来的人从出京我们就一直监控着,玉器工坊里并没有动静啊。”

“那只能说玉器坊那边要嘛是有另外的通道,要嘛是唐三儿手上有另外的能人监视了你的人,你不知道。”先前那个护卫有些不耐烦地对黄松说。

“不可能,玉器坊那边我们的人进去探查过,并没有发现别的出口,而且今天下午他们回去之后一直在院子里,刚刚还让人送宵夜过去。唐家在洛阳的人手我比谁都清楚,无论是百草堂和平安客栈,他都没有调动过精卫。”黄松不服气。

“他一来洛阳就没有用过百草堂的人,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自信。”护卫不耐烦地说。

“他若是不用洛阳本地的力量,从咸阳调人过来的话我在咸阳的人肯定会察觉。难道是百花堂那些娘们儿?但是洛阳百花堂并没有高手。看个病守个院子还成,其他真是用不上。而且他一个外面女人养的野种,即便老太太宠着,唐家那些老人也未必听他的,他也调不动。所以最有可能是太子给他的人,没准儿太子的人没有都在玉器坊,还有我们没察觉的。”

“时至今日你还没认清你的对手,还以为是太子的力量。你以为他跟唐新天一样单纯自大?一个十一岁就搅得大河帮上下不宁的人能只靠唐家?”他对属下的一些既定固有思维很无耐。“更何况现在不是分析他是怎么知道马古力出现的,是你们应该告诉我如何应对这个场面的。”

黄松和护卫都低了头。唐新杰这一步确实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属下觉得此事也没那么严重,毕竟咱们在茶社那边今晚也动手了,只要灭了唐三儿,他们一时乱了阵脚,哪里还有人能好好做事,咱们还是来得及将密道里的一切转走的。”护卫再次站直看着文士。

“茶社那边传信来得手了?”文士不以为然地问。

“还没有,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一切正常,我们定的动手时间还有一刻钟。”

黄松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现在是怕此刻没消息,一会儿传来咱们吃不住的消息。”文士再次无耐地闭眼。

“应该不会,刚刚不是说主子已经圈了那么多套在哪里,且别说他是否能一一解开。即便最坏的情况他逃过了,咱们不是还有景慕贤的母亲在咱们手里吗?”

“哼,我们什么时候要没落到赌一个小子的孝心的时候了。”他深深地皱着眉。为了和太后一系争锋,他不得不引入外藩实力,今天才有马古力的出现,想通过郭家的人和马古力建一条起自京城经甘凉通西域的财路。今天为了控制局面,他却要动洛阳俊才,出名孝子的母亲。若是有一天他荣登大宝,不知道天下人知道真相了会如何看他。

护卫随侍在他身边超过二十年,了解主子的性情。又想成大业,有顾着名声。此刻只怕又在纠结:“主子放心,我们让映月楼的人出手,即便有什么,也不会疑心到咱们头上。更何况他操控了玉器市场,恨他的人大把。”

“主子怀疑景慕贤的人操控了洛阳的玉器市场?”

“不是怀疑,是肯定。”护卫对于黄松的迟钝很是不屑:“而且真正操控的不是景慕贤,是唐三儿。这景慕贤不过是他在洛阳的一只手套。而且今天下午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面放出风,说着景慕贤不过是唐家控制操作玉器市场的一只手。这洛阳是中州玉器集散地,城中有背景的家族对这里和京城的玉器市场被景慕贤占了大头早就不满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推到生意上。而且将知府大人圈在其中,官商勾结,更让人觉得可信。”

黄松只是知道主子今晚有行动,让他调集人手配合,却没想到他们连知府大人都算计上了:“听老兄这意思是今晚连知府都逃不掉,那么小弟我就不用为马古力的事情担心了。反正都一勺烩了,属下干脆让知府大牢里的兄弟把他们都灭了。死无对证岂不干净?这样咱们的密道也保住了。”

护卫也觉得这个想法可以,便和他一起看向主子。

“你们觉得唐新杰今晚都已经提前知道马古力的事了,今晚为他设的全套他能看透几个?”

卷II-18洛阳之行(VII)(上)

洛阳之行(vii)(上)分界线

来洛阳多日,莲儿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大了解唐老太太和自己的枕边人。她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坚持让新杰带她到洛阳来走一趟。

外面的人都以为唐家所有的重心不在京城就在咸阳的唐庄。对于百草堂,平安客栈和平安货栈确实如此,但那都是众所周知的生意。然而对于百花堂,真正庞大的体系却分散在洛阳几处不同的地方。能人也集中在这些分堂,而非咸阳。

比如此刻在她面前的洛阳百花堂派来的小雨姑娘,若不是身材略有不同,她相信即便是阿杰也可能将易容后的小雨和她自己混淆起来。而这小雨姑娘也是一个妙人,不但会易容,还会模仿各地方言,能听懂几种不同的外藩语。从她来到洛阳,这位小雨就跟她在一起,在外人面前和她互换身份。只有新杰回来时才会主动消失。而小雨和他之间的沟通方式更是出乎她意料,是特别熟悉那种。绝对没有属下对少主的尊重,倒是多了一份幽默和揶揄,看得让人有点妒忌。

此刻他们在青木茶社的一个小院中,小雨扮作她,坐在那里品茶,听着新杰在洛阳的一些朋友谈论着市面上各种风趣事。她扮作丫头站在她旁边。对面的男人面带微笑,听着朋友们高谈阔论,偶尔回应一两句,并不向她们这边多张望。倒是小雨,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着他。搞得她心里呕血。小雨的任务是保护她,她也相信小雨和他之间是清白的,但是她毕竟是女人。然而宫廷多年的训练也让她保持着表面上的柔和,不会显露出来。小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视着男人,即便是为了扮她,但是也把她的名声损了。毕竟这里即便是阿志,都以为坐在那里看男人的是她,而不是小雨。

今天阿志带着莹雪姑娘出来应酬,大家相识多年,很多话就没有顾忌,谈天说地中提到阿志钦慕才女。便有人问到莹雪姑娘的琴艺,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便有人提议演奏一首。莹雪姑娘也不矫情,缓缓站起来,柔柔弱弱地说道:“莹莹一个弱质女子的琴艺恐难入各位的耳,但是既然公子提了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既如此,莹莹倒是有个提议,若是有好茶好舞让大家赏心悦目,莹莹为他们伴奏就是。听闻这月华轩中金蝶姑娘的舞技出神入化,飞舞旋转间仿佛蝶翼轻震流连花间。平时在月华轩登台时间也不多,且大部分只为月华轩的特别贵宾献舞,莹雪早就听闻仰慕,只是不得机缘,今天唐三少在此,是否能戎莹雪放肆一回?”说罢娇羞带怯地看着新杰。

新杰玩味地看了一眼阿志,便吩咐青木茶社的伙计去隔壁月华轩传话。不到一刻钟,金蝶便带着几个乐师来到。脱掉斗篷,只见金蝶头上插着几只绢纱做的蝴蝶,身上一件茜纱宽袖窄腰及地裙,内里一件金色缎面底裙,里外搭配仿佛真是一只金蝶飘然而至。她上前见过新杰的一瞬间,莲儿从她的眼神中捕获了一点特别的信息,之后发现她看向小雨的眼光中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妒忌,更验证了她的想法,莲儿把这个招惹桃花的男人在肚子里骂了几句。

“公子传金蝶来不知有没特别的吩咐?”说完千娇百媚地看着她的雇主,说完这句头埋得略微更低了一些,仿佛是因为娇羞。

新杰扫了一眼扮作丫鬟的璧人,她略显恼怒的眼神引来他眼中微微的笑意。他也就是眼风那么一扫,大部分人看到的还是他专注地看着的是金蝶,外人看在眼中还以为他是对金蝉姑娘有意,而他下面的话让人听着就是雇主:“你在洛阳店里也很多年了,想来我朋友和我的爱好你都知道的,该怎么招呼他们不用我教你。且今日你们不是主角,叫你们过来是给莹雪姑娘的琴伴舞的。要如何做你问莹雪姑娘就好。”

“奴家知道。”三少来了洛阳,这几天虽然在月华轩店里招呼客人,但是只是带客人偶尔看她在大台上演出,并未单独传她去特别招呼客人。她每天都盘算着什么时候合适直接去见他。今天青木茶社的伙计来叫她的时候,她着实激动了一下。此刻虽然没有机会展示她最近为三少专门编排的舞蹈,不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但是能有机会在他面前露脸也是不错的,金蝶寻思着有几个舞蹈是在大台上公演的特别能够展示她的身材,便抬起头羞涩地看了三少一眼,又低下头:“奴家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屏风外面的厅堂还很大,不如让人撤了屏风,内外连起来地方大点也好施展。奴家会跳的比如南山风,秋林彩玉这些都适合用古琴伴奏,但是需要地方大才能施展开。”

“不是给你伴奏,你要搞清楚,是让你给莹雪姑娘的琴伴舞。在月华轩这么多年还搞不清宾主两个字?好了,我也不多说你了,你们按照莹雪姑娘的意思做。莹雪姑娘的琴是极好的,很得知府大人赏识,让你伴舞是抬举你。”

莹雪心里微微一动。在老主子那里,她就是一个工具,一枚棋子,自从跟了大人之后,除了夫人那些人不待见她,跟着大人出来,众人都会给她面子。她真不希望大人有事,只要大人好好的一天,她就可以过一天体面的日子。再想到他这几日在她房中频繁出入,即便从不过夜,但是恩宠只多不少。大人说三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都如此抬举自己,更印证了大人对她是真的。她知道此事自己要更好地表现,在他朋友面前给他挣面子,谦逊的女人永远不招人厌弃:“三少过奖了,莹雪不过是会两首简单的曲子,哪里比得金蝉姑娘是中州第一舞仙,这成百上千的客人评出来的,一定是好的。真的应该是莹雪用这点雕虫小技金蝉姑娘伴奏。”

“莹雪姑娘何必这么客气,说实话我们还真不应该叫你莹雪姑娘,应该说是小嫂子,怎么说都是知府大人的家眷,怎么能拿我店里那些打杂粗使的艺人比。”说罢又转头说金蝉:“我教了你们多少年,不能傲娇,更不能在尊贵的客人面前显摆拿乔。”

听了这话,金蝉的脸微微白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是,奴家知错了。”继而转向莹雪:“莹雪姑娘请吩咐。”

“姑娘客气了。”莹雪微笑地说:“既然金蝉姑娘说撤了屏风好施展,咱们就撤了屏风。这南山风不仅讲究舞者所站方位,对于弹琴的人所在位置也是有要求的。还请三少在让人撤了屏风后,在进门右手处给莹雪安置琴位。”这南山风是要在上风口弹琴,琴音飘去听众那里。

大家都是内行人,她不用多解释,都知道,便很快让人布置好。

“三少,你这青木茶社的伙计就是训练的好,一看就是懂舞乐的。”今天来的一位秀士说道:“除了这琴位选得正,还知道燃上一株金桂香。新杰和阿志对视一眼,便抬头问青木茶社的掌柜:“刘掌柜,你啥时候也懂这些布置了?还知道在上风口放上金桂香才齐全?”

身边的刘掌柜赶紧恭敬答道:“小的还真不懂这些,说不准是哪个细心的伙计。都是三少督导有方,平时我们都让他们替客户多想想,现如今茶社里的伙计都可以做到。您现在问,我也不能马上答复你。待小的下去问问。”

“好,赏他一两银子。”刘掌柜闻言,迅速退下。

舞至半酣,曲子弹了不到一半,就有人进来说百草堂留守的管事黄松求见。自从谢掌柜被拿下之后,黄松就是百草堂的主事人。新杰他们此次来的目的说是整顿百草堂,但是这位公子除了前天去转了一圈,就不耐烦地走了。

新杰和阿志对视一眼,就让人带他进来。

黄松一进来看到这里琴音缭绕,美女陪伴,洛阳城中几个所谓才子的公子哥儿都在座,就觉得主子真是看走眼了,今晚轻衫院那边只怕真是误会,自己今晚是白来了,主子原先安排的人手就应该可以对付,哪里需要自己再来帮手,何况自己手上有景慕贤的老娘这张牌。

心中再不屑,也要做做样子:“小的参见三少爷。小的知道今夜匆匆前来是扫了三少爷的雅兴。但是刚刚堂里出了点事,小的怕处理不好影响百草堂的名声,故急着来请示少爷,打扰了少爷雅兴。”

“什么事?”

“就是咱们洛阳分堂有位坐堂的李大夫,他在洛阳也很有名气,今天后晌就收到郭家二太爷的口信,说是郭家二太爷有位好友病了,要让李大夫去看看。李大夫在柜上还没吃晚饭就被郭家的轿子接走了。这郭府离咱们分堂就三条街,按理看个诊,一两个时辰怎么都回来了,但是这都三个时辰了,跟去的伙计也没带信回来。我不放心,就让人去郭府问问,结果郭府门上说并没见着咱们的李大夫。二太爷今日中午就出了门,并不在府中,门上的人并不知道二太爷去了哪里。我一听就更担心了,派出几个伙计去二太爷经常去的地方找。几个茶楼戏园子都没人,只是往轻衫院去的伙计回来说轻衫院因为先前有人群殴,郭二太爷今天也确实去了轻衫院,但是此刻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被知府衙门的人把郭二太爷和跟他去的人,还有那些找他打斗的人都给抓起来了。小的这下才慌了,去衙门打听,说是抓了二三十个人,有郭老太爷和他随行的人。小的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底犯了啥事,但是咱们的李大夫绝对是无辜的,还请三少爷求求知府大人放了他。”

卷II-18洛阳之行(V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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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倒是会找地方会找人。”新杰戏虐地笑嘻嘻地看着他,“明知道周大人在我这里,却这样说话。你们这帮兔崽子平时做事推三阻四,算计主子倒是一套套的。你说你这样说是让我求周大人好呢还是不求呢?当着这么多人,周大人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不答应吧,周兄会怕折了我的面子,答应吧,明天洛阳市面上就会传出周兄徇私枉法。你这是唐门的属下,还是给主子挖坑儿的?不知道黄总管是在为唐家办事,还是在为别人祸害唐家?”

黄松背后阵阵发冷,这位小主子难道看出什么了?还是只是一个纨绔,耍耍嘴皮子,当着众人面估计自己哥们儿朋友的面子?但是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只能赔上笑脸:“咱们百草堂向来都是秉承老祖宗的规矩,善待堂中的人,特别是大夫们,他们为堂里做事,咱们就要照顾他们周全。这不是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的着急,一时没考虑周全,只想把咱们的人平平安安保出来不是?绝对没有为难少爷的意思。”

“唐家自然会保护为唐家做事的人,但是前提条件是这些人不背叛唐家,不作奸犯科。衙门既然拿了人,自然要给个说法,我相信周兄也自然不会让人在狱中故意刁难我们的人。”

“少爷的意思是您不管?”

“我没有说不管,只是等衙门给个解释。更何况周大人在此,他已经听明白了我刚才的意思,让官府的人查清楚了,若是清白的,官府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咱们。若是犯了事,大人自然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了他。”

“三少爷,您这样不闻不问,会让兄弟们心寒的。您刚刚才代办事情,不知道轻重,我只是好意提醒您。若是失了兄弟们的心,您虽然是唐家少爷,咱们百草堂众人也是不服的。”

“哦,是吗?”

“这些年来,咱们下面的兄弟勤勤恳恳,大少爷哪次来洛阳不褒奖咱们?兄弟们有个事求到大少爷那里他不都是照拂着咱们?咱们虽然事唐家的奴才,但也是人。”说着说着黄松昂起了头。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李大夫而来,而是为了大哥来我这里兴师问罪的?”新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少爷说差了,黄某只是唐家的奴才,大少爷来也好,三少爷来也好,对黄某都是一样。讨好了大少爷,黄某也不会多一块肉,所以不会因为什么偏向大少爷,只是三少爷年轻,又是刚刚接手一些事情。黄某只是好心提醒少爷,免得得罪了一众兄弟们,您完成不了老东家让您来洛阳办的事,回去没法跟老东家交代。”

“本少爷如何和祖母交代不必跟你解释,但是既然黄总管今天来了,而且带了这么多洛阳分堂的兄弟来,虽然我这里厅堂小,他们都进来站不下,但是也因为厅堂小,他们站在外面都能听见,所以我先把话说明白。”听到这里,这里的有些客人才意识到这个厅的外面似乎站了很多人。会武功的人早就察觉,但是有功夫在身,并不在意,不会武功的,此刻才发现,有的才走到外面去观望,或者推开窗户观望,发现院子里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绰绰站了不少人。人虽多,但是没有人说话,都笔直有序地站着。大多数人都听说过百草堂有自己的侍卫,但是平时只是零星看到一两个出来护送主子或者百草堂的大夫,没想到今天突然出现这么多,一眼看去似乎近百人。

“首先,周大人是一个清明的官,他自会派人审理清楚,若是抓错了,很快就会放出来,还李大夫和咱们百草堂一个清白。在次期间,还希望各位稍安勿躁,同时应该安抚好李大夫的家属。琪严”随着他的叫声,青木茶社洛阳的掌柜华琪严走了过来。

“你去柜上支五两银子,派两个可靠的兄弟去一趟百草堂李大夫家,好生安抚家属,告诉他们,只要李大夫没有做犯法坐监的事,没有做背叛主子的事,很快就会放回来。”

华琪严并未多话,点了下头退出去。

黄松有点惊异地抬起头,想说点啥,但是没有来得及说,就看到华琪严那张冰冷的脸,把话都吓了回去。他这些年一直纳闷三少为什么找这么一个掌柜来管洛阳的青木茶社,脸上就跟要掉冰渣子似的。洛阳青木茶社的生意远不如月华轩火爆,可以说是清冷,除了三少的一些朋友常来聚会,也就是一些喜欢清静的文人偶尔来。但是这青木社的占地面积却是月华轩的三倍,各种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却经常闲置,没有客人。他派人来打探过,有小厮开玩笑说青木茶社卖茶的入账,还不如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值钱。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华琪严不是一个掌柜,而是一个杀手。他和主子派来的人都盯着热闹的月华轩和隔壁赚钱的木石书局和金玉生意,也许他们都错了,三少有钱,但是不是重点。

“既然黄总管都问到我头上了,外面的兄弟也都在听着,我今天把话就说清楚。”新杰的声音将他的思路拉回来:“唐家,首先是大周朝的子民,各位替唐家办事,唐家自然会感激照拂各位,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能为非作歹,不能祸害普通百姓,自然也不能做背叛主子吃里扒外的事情。”

阿志坐在那里单挑右眉,嘴角微微抬起,兄弟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唐家当然不会让手下为非作歹,不能祸害百姓,但是说是大周的子民,但是却没有说不能说违反大周律例。唐家为了唐家自己和为了朝廷,都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依照律例,否则这些百草堂精卫有很多事都做不了。

“怎么样,这个说法黄总管还满意?”

“少爷说得自然没错。”

“既然黄总管这么说,那这事就等明日周大人到衙门过问之后再说吧。”

“少爷说得有道理。只是小的怕李大夫今晚在牢里受苦,可否请知府大人现在就移步回府,即刻过堂还李大夫一个清白。”

阿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黄松,又看向新杰,没有说话的意思。

新杰心里淡淡地翻了白眼,有这么袖手旁观的兄弟吗?!

“黄总管觉得应该让大人深夜回衙门处理?这要是让洛阳城的百姓知道了是以为有大案要事发生?还是让人家觉得我唐家托大,可以对堂堂知府大人随传随到?”

“小的只是为李大夫着急,没别的意思,考虑欠周,还望周大人海涵。”

“知道错了,道完歉了就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否则半夜三更集合上百侍卫来我的青木茶社,让外人看着就像咱们唐门自己火拼一样。或者黄总管受了谁的指派带上人来拿我?还是受人蛊惑,居然敢私自调动百草堂的精卫来围堵知府大人?难道李大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黄总管来挟持知府大人以换取李大夫?”

“三少爷猜得差不多,只是在下和李大夫情同兄弟,不忍他在狱中受苦,故而小的觉得三少爷在知府大人面前是很有面子的,能说服大人放了李大夫,否则的话,就恕黄某不客气了。”此时的黄松和先前完全不同,站直了腰,眉目间毫无奴色,有点只是蔑视。他看见先前带着人去占领青木茶社各个院所的手下回来冲他点了点头,说明外面已经控制住了。这群毛都没长全的后生,纨绔惯了,刚才在这里跟他耍嘴皮子有什么用,这一百多人是他这几年在百草堂的侍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用各种方法套牢了他们。今天第一次出手就手到擒来,搞定了外面看来神秘的青木茶社。外间传闻三少多威武,也不过而而。

“新杰,你唐家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翻了天的奴才?”阿志慢条斯理地问。

“阿志啊,你还真有眼光,这人还真不是唐家的奴才。”

“新杰啊,这种奴大欺主的奴才到处都有。”席上坐着的人一直没说话,此时号称洛阳第一笔的才子施晋闲闲地站起来慢慢走向新杰:“兄弟就不要为这种奴才生气了。这位黄总管估计也是为了兄弟担心才做了这种不当的事。不过既然人已经来了,要不就让周大人给唐家一个面子,现在派人到牢里问问那个李大夫的事,没什么问题就赶紧放了,这样咱们还可以接着下半场。”

“施兄是想唐门子虚乌有的干扰衙门办案的罪名坐实了?”

“唐兄,兄弟只是不想看到事情僵在这里,出来打个圆场。而且再说了,以唐家的地位和实力,让知府大人连夜审案或是放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洛阳城里普通的财阀还能在衙门走七八条门道呢,何况唐门如此高的门庭。不说周大人事您的好友,就是单凭唐家作保,此事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快点将他们打发走,我们好继续找乐子。这莹雪姑娘的琴才演了一半,不听完不看完美妙的舞姿,只怕咱们几个都睡不着觉。”

“是吗?只是这舞乐的下半场要不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居心叵测想制造唐家凌驾于衙门之上的假象。”新杰慢慢地抬眼看着施晋:“咱们认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施兄什么时候不只是关心你的书画技艺,关心起别家的奴才来了?”

“兄弟我只是帮你想可用的办法而已,这么多年来,你还不了解哥哥我,就是为了兄弟们的事操心。看不得别人受苦。”

“看不得别人受苦,难道你就只想看到唐门倒霉痛苦?让不明真相的百姓非议唐门?”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本来只是想帮你忙的。让唐门出面去监狱保几个人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对于唐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别的人家想有这本事还没有呢。如果像唐门这种皇亲国戚都做不到,做这皇亲国戚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今天施兄是一定要说歪理来跟我杠上了。?!”

卷II-18洛阳执行(V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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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本来只是想帮你忙的。让唐门出面去监狱保几个人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对于唐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别的人家想有这本事还没有呢。如果像唐门这种皇亲国戚都做不到,做这皇亲国戚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今天施兄是一定要说歪理来跟我杠上了。?!”新杰眯着眼看着他。

施晋一副无耐的样子:“兄弟,咱们这里都没有外人,你又何必装样子呢?以唐门今时今日的地位,莫说让一个小小的洛阳知府放人,就是从天牢把人弄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说给不懂的外人听的。那些所谓忠直大义,不过是说给那些傻啦吧唧的小老百姓听,沽名钓誉的东西。再说了,即便不用唐门的名声,以你三公子乃太子幕僚的身份,这各地州县谁不买账。你这么傲娇又何必呢?”

黄松这是说话声音极大:“三公子不是傲娇,他不过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平常日子里都是跟着大公子办事的,如今即便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值得三爷出手。虽然是兄弟,但是将来继承产业的是大公子,跟三公子无关吧。”

“黄松,你在这里以下犯上造谣生事,是想让外面那些人觉着三少爷和大少爷不和?是想给三少爷此次来洛阳重整百草堂添堵?”坐中另外一个客人发话了,此人系洛阳高家的嫡长子,高家在洛阳控了一半的布匹和车行生意。这高公子虽然出生商家,却是中州大儒柳老先生门下得意弟子。因守着父母在不远行的例,考过秀才,便没有进京赶考停了科举之路,反而留在洛阳家中帮父亲打理生意。在洛阳人口中是第一孝顺的人。若说施晋是一个书生呆子,想说啥就说啥,这高公子可是生意人,为人老道,每一句话都不白说的。此事开口,让人不得不惊异。

“小的人微言轻,哪里敢给三公子添堵?小的不过是因李大夫的事,觉得心里不平,实话实说而已。高公子不需要给小的扣罪名。”

施晋再次开口,似乎今天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大少爷对属下仁慈,而三少爷对唐门下人见死不救?你对你家大少爷如此忠心耿耿也没见你家大少爷平常日子里如何待你特别啊?”

“我不需要大少爷特别待我好,我只是就事论事。今天若是大少爷在,说什么他都会先保了咱们的人出来,回去堂里再问清楚,自行处理,而不是将兄弟丢在衙门大牢不闻不问。”黄松这时更加得意。

“黄松,你这么说,我倒是怀疑你今天私自带百草堂侍卫出动来胁迫三少爷,是不是这里的兄弟并不完全赞同你的做法,你拿大少爷来做托词,掩盖你图谋不轨的真实目的。”上座的小雨此时实在被这黄松气到了,开了口。

“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引了少爷也就罢了,百草堂的家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说完挑衅性地看着新杰,像是在说,我挑战了你的女人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外面众多百草堂的侍卫看着的呢。

“黄主管好口才啊,”小雨似乎并不在乎被人骂,笑嘻嘻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朝着黄松慢慢跺过去:“故意骂我,想转移大家视线激怒三少爷,再为少爷加上一条沉迷女色,因为女人打骂下属的罪名?同时不再追究你今天私自带侍卫出动的真实目的?”

施晋此时也站起来,朝着小雨走去,笑嘻嘻地说:“白姑娘倒是不必如此敏感,黄主管估计也只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而已。”

“确实如此,黄某只是为了李大夫的事心急,再见三少爷迟迟不肯帮着自己人,一时气愤而已。”

“原来是这样,”小雨缓缓地点点头,突然收了笑脸:“我还以为黄主管和施少爷在这里唱双簧,一是为了蒙骗百草堂侍卫你们此次行动的目的,一是等着药力发作的时候,将在座各位擒下。”

“不用那么吃惊的看着我,从黄总管进来带着的侍卫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酒酸味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的熏香和茶水里做了手脚。”小雨盯着黄松。

“表小姐既然懂那么多医理,也应该懂一个做人的道理,就是知道的越多,也死得越快。”说话间伸手成爪,迅即抓向小雨头顶。

小雨迅速往后滑开半步避开,只是身后施晋靠近,钳制住她的同时,一把匕首横着她脖颈之间。

“真是唐门不养无用之人,没想到半路投奔来的孤女都有两下身手,能避开灵臂猴黄从的一击。”施晋此刻再无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只有一副嗜血的面孔。

“既然灵臂猴黄从在此,咱们就不奇怪施公子为什么有如此身手了,看施公子的出手路数,想必和黄从乃是同门,同是古崖居一派的弟子,看这功力也是自小练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觉得施公子应该身负武功,却看不出来路数。原来是最能掩饰的古崖居弟子,失敬失敬啊。”高公子幽幽地说:“只是从不插手朝政的古崖居为何会插手唐门的事务。而且古崖居向来高傲,又怎么会让人投身到唐门效力这么多年?”

就在黄松动手的瞬间,外面他带来的侍卫就已经冲了进来。只是他们有些发愣。他们中有些是黄松这三年安排进百草堂的,自然是黄松说啥就是啥,但是有的是早几年进来的,由黄松鼓动着要站队,说是因为三少爷和大少爷必将为家产有一争。而长子继承家业是必然的,他带着大家站在大少爷一线。今天来找三少爷的茬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听高公子如此说,便云里雾里,这屋中有古崖居的人?

“高公子锐眼识人,只是我百草堂属下可能有被蒙蔽的,尚未明白出了什么事。”小雨虽然脖颈间横着匕首,仍然笑吟吟地说道:“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这位表面上是百草堂的管事黄总管,今儿和外人联手,给洛阳的知府大人和唐家三少爷以及在场的各位下了药,要将各位拿下。至于黄总管是吃里扒外还是潜伏在唐门的细作,现在施公子已经帮咱们说清楚了,黄总管其实并非唐门百草堂的黄总管,而是三年前原来的黄松就被人害死了。现在的黄总管是古崖居的灵臂猴黄从冒名的。”

“小姑娘居然把事情查得这么清楚,也正好,咱们就不掩饰了,”施晋横在小雨脖颈间的手又紧了一分,“既然你们都这么明白了,咱们就直白一点,新杰,咱们也算多年的旧识,我理解你在唐家的处境,所以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若是你如今帮了我和我的主子,我施晋以人格担保,将来你在朝的地位必然不会比现在差。唐家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但是你必须帮着我主子达成他的心愿。”

“如果我说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呢?”唐新杰幽幽地说。

“那么今天就只有委屈唐兄,让你的女人跟我走,你什么时候拿着我主子要的东西和洛阳知府的人头来,什么时候把你手上的青木堂和百花堂给到我主子手上,我什么时候放了她。”

“你们几个确定今天能带走白姑娘?”高公子戏虐地看着他们。

“高公子如此看好我家三少爷?”黄从此时也笑嘻嘻地说,“你们看看这周围,这几百百草堂的侍卫是什么样的实力,三少爷比我清楚。虽然都是百草堂的侍卫,但是他们今天都是跟着我黄松来的。即便白姑娘说我是黄从,但是证据呢?不过是你们想要栽赃给大少爷的说辞而已。我不是什么黄从,我就是黄松,就是忠于大少爷的黄松。三少爷不过是想趁着大少爷不在关西,在白家表小姐的挑唆下,想来抢唐家地位心怀叵测坏人。今天联合洛阳知府抓了咱们李大夫,不过是清理异己的开始。你以为这些侍卫都是呆的傻的?任由你们欺骗宰割?”

“看来古崖居的人都不是简单啊,就这份淡定和说辞,就是一个人才。”小雨笑嘻嘻地说:“但是不管你怎么说,这里的人都看到你刚才出手了,是用的古崖居的功夫,绝不是唐门的功夫。”

“我用古崖居的功夫出手了吗?”黄松笑嘻嘻地问周围的人。

屋里一众百草堂的侍卫摇头,其中一人朗声说:“黄管事刚才没有用古崖居的功夫,只是唐门的功夫。”

“看来古崖居出能人啊,不仅武功上乘,连策反人心,让人指鹿为马的功夫也是上乘。”新杰看了一眼小雨笑嘻嘻地说:“看来众人相信他,而不相信你啊。”

“他们被蒙蔽了,阿杰哥哥,这些人既然没脑子,听不得真话,还留他们做什么?他们笑话我,你帮我教训他们好不好?”

一声娇滴滴的阿杰哥哥,周围的众公子淡笑,黄松等人更是讥笑:“听说三少爷对白姑娘言听计从,此刻白姑娘的话不知道三少爷要不要听?抑或是您现在有没有这个能力听?”

“阿杰哥哥,你真的不行了吗?”小雨睁大双眼。

“你阿杰哥哥不行了,还有施哥哥我呢?!只要妹子愿意,你让我今晚怎么侍候你都行。”施晋突然笑道。

“那你不如现在就验证一下施公子是不是行?!”新杰高挑眉轻松说道。

只听小雨一声:“好。”人便如鬼魅一般从施晋手中先是后仰,随即迅速滑出。

卷II-17洛阳之行(VIII)(上)

洛阳之行(viii)(上)分界线

来之前主子说过在三少这里没有那么容易得手。黄松此刻还是不信,从冲茶的水,屋里的熏香,桌上摆的梅花,墙上挂的画,样样准备得细致。而且施公子和其他几位出手,已经是几重包围了。他就不信那个只知道玩女人的纨绔能够逃得过。老主子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都说这位三公子武功了得,而且颇通医理,都这个时候了还只知道跟女人调笑,看女人出手,真是不知深浅。等会运功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就晚了。虽然那个白姑娘的身手出乎他们意料的好,已经跟施晋过了不下二十招,施晋还没有赢的迹象,但那又怎么样。今天这里的男人除了他们几个提前有准备的,过一会儿都会被封锁内力。就剩下一个女人能成啥。黄松,应该说是黄从,高高兴兴地看着两人出手。不得不说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这个婆娘真是不要脸,虽然双方交手打斗,顾不得那么多礼节,但也没有像这个女人这样下流,招招冲着施晋的不便之处去,一点羞耻都没有。

施晋被对方突然出手,且招招狠辣吓了一跳。不是说这女人是半路投奔唐家,功夫很浅吗外人看不出,他招招接在手里自然清楚,没有从小十几年的功夫如何能让他如此手忙脚乱,他施晋在虽然只是秘密投师在古崖居,但是在师兄弟中排名可是算得上前五的。难道传闻有误,还是这不是那姓白,是别人假扮的?想到这里,施晋朝着她脸上仔细瞧去。不看还好,这一眼看去,眉眼皆是风情,瞬间让人觉得骨头都化了。就在他愣神一瞬间,一只银针定住他的眉心,他顿时手脚酸软。黄从等人还没反映过来,施晋已经被小雨顺手推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瘫倒。

“施公子,今天晚上你打算怎么侍候我呢?就你那个软塌塌的样子,能硬起来吗?硬起来给本姑娘看看。”小雨鄙夷地说。施晋无耐地瞪了她一眼。

“瞪我也没用,再瞪也硬不起来。本姑娘可没兴致要没用的男人。你们还有谁想侍候本姑娘的?都出来露一手,本姑娘看看你们合用不。”

“白姑娘真是说话风趣。”高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新杰,你的女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莲儿愤怒地看看说话油盐不忌的小雨。而新杰则挑眉,只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笑笑。

“高公子觉着本姑娘有意思?”小雨一个眉眼过去,高公子心头一颤,赶紧收敛心神。这才知道这小娘居然有媚术,而且功力不低,真是小瞧了她。此刻小雨已经不理他,一双妙目看着黄从,黄从激灵一下,想收摄心神已经来不及,只觉得一阵香风飘过,眉心就像蚂蚁咬了一下,便瘫软了。外面的一众百草堂侍卫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黄松跟他们约定的是他招呼,他们再进去拿人。但是现在黄松软倒了,并未发出任何信号。若里面是别的人,他们也就名正言顺地冲进去拿人。但是自己一看首领被拿下。而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是唐家的少爷,虽然三少爷只是代替大少爷临时主事,但是怎么说人家都在主事。自己是唐门的属下。原先冲进去有黄松领着,有什么事他担着,但是现在黄松倒下了,他们能怎么样?众人彼此望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就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又是一个不中用的。阿杰哥哥,今儿太扫兴了。你还跟我说今晚有硬家伙,就这么两下就收拾了,好没意思。人家今晚太无聊了,你赔我。”

“这里有意思的人不只这两个,你慢慢试用。我和阿志以及各位兄弟喝一杯,吃点点心。”

“不要嘛,你带人家出来玩,这里没有好玩的男人,人家无聊,白白浪费了一个晚上。你却要在哪里喝酒吃点心,”小姑娘瘪瘪嘴,“人家不高兴。”她嘟嘟啷啷走过去挽住新杰的胳膊摇着:“他们没意思,我要新杰哥哥陪我玩儿。”

阿志在一边偷着乐,好友今天回去有好日子过了,不知道白姑娘的家法是否厉害。

新杰一副不甚其烦的样子:“好了好了,你要怎么觉得好玩儿?”

“我要你陪我,要不然你就让他们都听我的,我点谁谁陪我玩儿。”

“你想点谁?”

“我看上了那个穿绿衣直缀的。”

小雨手指之处是洛阳本地大盐商华义丰。华义丰向来低调,今晚也一直不曾出声,除了本身和他熟识的少数几个人,好多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若不是新杰相邀,他更少出现在这种人多的聚会。突然被小雨点到,他的表情还是恒古不变的微笑,而周围的人都在发寒。据说这位华义丰华公子周围散发的杀气,连也林子里的大个熊瞎子都退避三舍。此刻他只是看了小雨一眼,并不说话。倒是小雨不停地呱噪:“今天莹雪姑娘一身绿梅装,飘逸清新,正好和这位公子蹬对。”说知府大人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蹬对,这位白姑娘也太敢了,周围的好几个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而被点名的华义丰却只是看了小雨一眼,继续喝茶。

“我要这位绿衣公子坐到莹雪姑娘旁边去吹箫。和莹雪姑娘合奏一首《出南山》”

“小雨姑娘如何知道华兄会吹箫。而且还是这么难的一首《出南山》?”高公子再次忍不住问道。

“这位绿衣公子的手指形状很明显是吹箫高手。”

“果然是新杰熊入眼的女人,这眼力可真是出众。”旁边一位公子感叹道。

听闻这话,新杰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眉。

“新杰兄,有此红颜知己真乃幸事。”有人跟着拍马屁。

小雨高兴地看了一眼新杰,将头在他肩上蹭了蹭,暗中眼光扫了莲儿一眼。

可惜此时看不出那女人脸上有任何变化,她不仅小小失望,想来那女人很会装,就让你继续装。

“既然二位公子如此看得起奴家,不妨请二位给奴家点小面子,为莹雪姑娘和华公子的乐音伴舞如何?”

让两位公子伴舞,难道真是有唐三公子撑腰,不知天高地厚?不仅在场的各位公子,外面跟黄松来的侍卫,连到地的黄松都如此认为。狂妄而不知所云,忘了自己就是一个一钱不值的孤女,爬上了少爷的床就猖狂了。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让你们伴舞也不是白伴,若是莹雪姑娘满意,觉得你们配得上她的乐音,自然有礼物相赠。”

“莹雪姑娘赠还是白姑娘你赠?”

这轻佻的话语招来了男人的调戏,尽管唐三公子坐在哪里,但从他一直不言,也不在意的表情,有人大胆猜测,他就是玩玩儿而已。若是唐三儿玩儿过了,这么有趣的女人,自己接手也是好事。既然唐三不言语,这事就有门。便有胆子大的开始风言风语调侃起来。

小雨面不改色心不跳,在回应之时还跟人眉来眼去,让这些人更是怀疑她是不是在唐三院子里的位子快坐不住了。

热热闹闹地争论商讨一番之后,仍是华义丰给莹雪伴奏。各位公子则各自跟着乐曲伴奏演绎剑舞。小雨做评判,最好的,她亲自奉酒三杯。厅里这番热议争论,连外面的侍卫都听呆了。

厅堂宽阔,十几个人一起舞剑虽然有些挤,但这里各个都是高手,只要控制得宜,还是能展现而不伤人。

就在乐曲开始后,有的人发现自己无力提剑。而有力气提剑的,也装作无力提剑。

卷II-17洛阳之行(VI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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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潜伏在唐门的百草堂后黄从多次午夜梦回,梦见自己被揭穿,被唐门处置。各种场景都出现过,但是没有一个是像今天的现实一样让他觉得残酷。

在他眼里,唐家已经开始没落,继承家业的大公子为人忠厚朴实,但是不思变,对人缺乏防范,只能勉强守业,缺乏创业的锐气。智慧和能力兼具的九公子年纪太小,与家业无缘,除了帮老太太办点事,只能在外另辟生意。而最近老太太弄回来临时打理家业的三公子是个花花公子,公子哥儿架子不小,纨绔习气十足,但是唐家上下没有根基,难以服众。

虽然老主子多次提醒他不能小觑了唐三,他年纪轻轻能闯出月华轩的家业,本身就不简单。但是他认为,他靠的不是自己,而是太子爷的关系。那月华轩和青木社,不过是玩物,娱乐之地。即便前任的洛阳知府都是他手下的棋子。新来的知府虽然还没有摸定,但他并不担心,能为他们所用就留下,不能用,老主子自然能通过朝中关系把知府弄走。知府又如何,不过是打理洛阳杂事,老百姓芝麻绿豆小事的差役而已。月华轩在洛阳这么多年跟官府和百草堂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一个上档次的饭庄而已。

洛阳城中真正掌控一切的是唐家的百草堂,而这些年的经营,百草堂都在他黄从的掌控中,也就是说整个洛阳都在他黄从的掌握中。

然而此刻,青木茶社的一众伙计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将他带来的百草堂所有手下控制住,在唐新杰和知府漫不经心的谈笑中,在他和白家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调侃中手中剑准确无误地指向几个跟他同道之人。出手迅疾,准确无误,把他知道的不知道的老主子的人都点了穴道让人拿下。

若是青木堂的人出现只是跟百草堂的侍卫火拼或者拿下全部的百草堂侍卫,他都还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可是他很清楚地看到,青木堂的人居然能区分对待,今天百草堂的侍卫有的只是从众而来,并不管事的,青木堂的人都不在意他们,只是拿下了几个首领,那些黄从逐渐安插进来的人,那些对他绝对忠心的人。甚至他能看到有的跟他从百草堂来的人对青木堂带队来的首领毕恭毕敬,仿佛那才是他们的首领。瞬间他就明白,不是洛阳百草堂在他掌控之中,而是百草堂的风吹草动没有逃过洛阳青木堂的眼线。这位表面无心家业的三公子,对洛阳百草堂已经了如指掌。“伪装,伪纨绔!”他们都被他耍了。

黄从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厌恶伪装之人,虽然多年来他不得不伪装掩藏在百草堂,正因为如此,他比一般人更厌恶假饰。而这伪装的花花公子不仅因伪装惹了他厌恶,更因为他装成花花公子,似乎对谁都不上心,这才让他的傻女儿一心认为自己有机会能够接近他,让他动心的一天。虽然他也劝过她不要为这种滥情的男人发痴犯傻,但是她一头扎进去,只想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位。若他只是伪装的花心,作为男人,黄从太了解,也许很难有女人能入他的心。无论她为他做得再多,无济于事。如果他不在意她,也许是幸事,如果他受用了她,她只能是他的玩物。此时此刻他还搂着姓白的那女人,紧紧地护着她。这种男人有了他心仪的女人,其他女人就不得入眼了。他心中觉得悲凉,他唯一的女儿,若是唐三真是铁心之人,若是她暴露了,他无法承受那个后果。他的指尖开始因寒冷而轻颤,他要让她无论如何不要再管父母,远走高飞。

在刚才一系列变化中,小雨都很淡定,看着青木社的一众人摆平敌手之后,她闲闲地走到新杰身边,紧紧地搂着他的胳膊,身体紧紧地贴着他,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绷紧,然后恢复正常:“三少爷真坏,你布下了这么多好手,居然还要我帮你冲在前面,人家不干了,你得好好补偿我。”

“想让我怎么补偿?”他顺手揽住她的腰嬉皮笑脸地说,唯有他身边的小雨此时能看到他眼中的冰冷,让她也觉得浑身颤栗了一下,到底自己只是一个替身,为了掩护那个女人的替身,若不是自己从小在瓦堡寨就跟他相识,和他们几个一起长大,她肯定她没有好果子吃。自己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他发小的女人。当初若知道兰馨是那么一个货色,她一定会等。一招错,失掉了后面所有的机会。

她曾经和他一起成长,那是多么重要的经历,不是别的女人能比的。她了解他,爱惜他,所求并不多,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的陪伴,艰难时他一个温柔关怀的眼光。过去她知道兰馨伤害了他,所以他玩着各种女人寻求慰济。但是眼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只因为她是他好友的未亡人。她好想让他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他,只有他。嫁给他的好友,也是为了长久地有机会看到他接近他。只可惜她默默地等着他看到她的寂寞和多年等待,却迟迟没有反映。表小姐才在他的生活中出现两个月,却和他那么亲密。自从她出现之后,他就没有再要过别的女人。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这一切继续延续下去。她眸光扫向那个女人的一瞬间,他在她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她的心更冷,他居然时时刻刻都不忘保护她,不留任何痕迹。

莹雪此时也惊慌失措地坐到阿志身边,浑身颤抖。她是真的怕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侍卫同时出手,而对方几乎在一瞬间倒下。她紧紧地靠着知府大人,希望大人能真正成为她的依靠。阿志微微地露出微笑。看来这些人太不了解他的朋友。而怀里这个女人真是很有意思。

金蝶此时仿佛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瑟瑟索索地爬到角落的一张椅子上,贴着椅背,仿佛要在靠背上寻找点支持和力量。跟她同来的青木茶社的乐师们也跟着退到一边。这场面太恐怖了。他们在青木茶社做艺人,但是从未见过青木社的这么多侍卫同时出手。平常日子里他们也见过几个今天出现的侍卫进进出出青木堂,特别是侍卫头目田哥,性子沉静,不爱说话,但看着和善,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而此时他浑身散发的寒气,让他们几个后背觉得凉飕飕的。

“她不是瓷器,没有那么容易碎,你把她护得太好了。”小雨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外人看来这二人正在卿卿我我。

“无论她是否够坚强,护着她都是我的责任,我的女人我不愿有人伤她毫发,否则绝不宽恕,哪怕是多年好友也绝不手软。”他面带微笑在她耳边回答,仿佛说着世界上最诱人的情话。手在她腰间收紧,给她更深的警告。

“你忘了他?”小雨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整个上身都贴在三少身上,硕大之处包裹着他的手臂,坚实的肌肉让她觉得浑身酥软无力。

“正是因为不会忘,所以此刻你应该去做该做的事了。”他轻轻在她耳边说话,气息让她更加无法稳定。然而一瞬间,他将她不着痕迹地推开,转头对田统领说:“田统领,派几个兄弟先送白姑娘回去,这里太乱了,不适合女眷。”

阿志闻言也说道:“顺便把莹雪也一起送回府衙吧。”

莹雪颤抖着站起来跟着田统领离去,脸上仍然写着惶恐。

扮作丫鬟的莲儿主动走到小雨身边,随同她一道离去。小雨自然地扶着她的肩,就像若不惊风的闺阁女子扶着自己的丫鬟。她们路过金蝶所在角落的时候,听见新杰又对田统领说:“把金蝶姑娘也带上吧。让金蝶姑娘和你们一起都去知府大人府上。麻烦莹雪姑娘帮忙安置一下。”

原本因恐惧瑟缩在那里的金蝶,闻言身体一僵:“多谢三少抬爱,小女子就不去叨扰了,奴家晚点随乐师们回月华轩就好。”

新杰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说话,田统领会意,上前一步:“金蝶姑娘请吧,三少关爱属下,不要让他为你担心。”

所有女眷离开之后,田统领返回,进屋的瞬间他只觉得第一眼无意中看向黄从,他看着三少的眼神有些特别。不过以黄从目前的状况,等着三少处置,看着他也正常,只是里面有什么别的,让他一时想不透,但是也没时间多想。

“让外面的人换茶上来。”新杰吩咐之后,便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等茶。

室内出奇地安静,没有人出声,只有新杰和阿志偶尔翻着茶杯喝茶的声音。过了很久,他和阿志都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言语。

“将女眷送走了,是想逼问什么吗?”施晋忍不住问:“不过我建议唐兄不要枉然,没什么意义,没什么结果。”

新杰微笑地看着他:“施兄觉得对古崖居众位弟子用什么方式逼问会合适呢?挑断手精交精?”

“哼”施晋冷漠相对。

“废弃武功?”

施晋脸上多了点讥笑。

“让你们做不了男人?”

施晋皱眉,下面一众被擒之人脸上终于多了一丝恐惧。

“其实何必呢?为了外人,让自己做不了男人。我只是受祖母委托肃清洛阳百草堂,只想知道是谁在幕后算计我们唐家。幕后的主谋是谁,你们还有什么后招。这次我出京的时候跟太后嘱托我来洛阳时照顾一位返乡省亲的老者,后宫律刑司的掌司付公公。各位不在京中可能不知,这宫中律刑司据说近四十年还没有不开口的犯人,都亏付公公带的一众徒弟好。因为付公公在洛阳附近有亲戚,便自行回家探亲,今儿他老人家才带着几位徒弟回到洛阳城里。付公公”

新杰扬声,外面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进来,与其说是一位老者,不如说是一位笑弥勒,脸上常年的微笑,乍一看和蔼可亲,可是转眼细看,仿佛套着一层雾气,看不透。

卷II-17洛阳之行(VI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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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晋眯着眼看向新杰:“唐三儿,我向来佩服你是个人物,是条汉子。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龌龊手段。有什么你只管试好了,别说这个付老妖,不过是一个令人唾弃的转世妖狗,比他在妖孽十倍的施某又何惧?”

“没想到施公子在洛阳也知道老夫的雅号,”付公公嗤笑一声说道。宫中他人人皆知,但是敢非议的不多,提到他都心惊胆战,惟恐隔墙有耳,被他老人家和他的徒弟们收拾。敢这样骂他的好歹也是有胆量和地位的。

新杰高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施晋:“你我多年相识,我也曾佩服你的文才武略,但是没想到你会在背后做阴暗卑鄙的勾当。而且”他略加停顿,缓缓转头看向门口,请付公公来可不是为了你,倒是不知道你家这位继母施夫人是否喜欢见到付公公。”

继母二字,让施晋石化,随即看到青木社的人带进来一位女眷。在场的公子哥儿很多都在施家和其他应酬场合见过,施晋的继母,一位三十七八岁风韵堪比二八年华少女的施夫人。

“唐三儿,”施晋此时没有了冷漠,没有了淡定,脸上写满的是愤怒:“一人做事一人当。拿女人说事,你太卑鄙。”

“人家说养娘不如亲娘大,何况还是你的继母,施公子如此紧张是为什么?”阿志就像一个好奇的人,然而此言一出,再见施夫人的姿色,众人都起了疑心。

“唐三儿,你到底想如何?”施晋早已没了翩翩公子的风度。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你们有什么本事冲我来,不要连累妇人。”

“我们从来不想为难普通的妇人,更不会无缘无故想为难施公子的女人。”

“没想到施公子居然喜欢老女人。”久未出声的高公子突然开口,“不过确实是个尤物,瞧这柔软的身段,只怕会各种样式,该丰腴的地方丰腴,眉眼流露着时刻勾人的媚色,虽说年岁可能不小了,这皮肤还如此白净光滑,手感一定不错,色香味俱全,施兄难逃也属正常,哈哈哈哈哈哈”

施晋对高公子话充耳不闻,只是定定地看着施夫人,而施夫人一脸淡然,唯独双眼深情款款地看着施晋。这二人的互动和对外人的无视,让高公子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我们不想故意为难谁,只想知道事情真相。”

“什么真相?”施晋回头看了一眼新杰:“真相就是古崖居的人为主子做事,与其他人无关。”

“都这个时候了施公子还如此敷衍觉得有意义吗?”阿志站起来,玉立长身,顿时有了一方父母官的味道。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古崖居为主子做事。”

“主子是谁?”

“不方便告诉你们。”

阿志走到施晋面前,看着他:“施家在洛阳一带良田千亩,在中州有无数可以生利的上好产业,在洛阳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而古崖居更是坐拥大片山岭田地,垄断甘凉道的黑市古玩交易,更在甘南私自开挖宝石矿,多位弟子在朝在军中位居高职,皆具呼风唤雨之能,若要造反谋事,确实是一股好势力。但是古崖居祖上师祖订下的规矩是不得图谋不轨,不得干涉朝局。弟子只能出世为官,不得有违朝廷。是什么动力让你这位即将接任古崖居下任掌门的人甘愿与谋逆之人同流合污?如今事情暴露,迷途知返,也许我和新杰还能想法帮你求得一些宽恕,尽量多保住一些施家和古崖居的人的性命。”

“周大人,你太天真了。我如果出了事,或者是梨儿出了事,施家和古崖居的人活着或者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想到施兄如此多情又如此无情。”高公子摇摇头。“既然施兄如此多情,就应该多为你这位妖艳的梨儿想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说出事实,没准你们还能双宿双飞。”

施晋嗤笑一声:“这青木社和洛阳府什么时候轮到姓高的主事了?双宿双飞你能承诺,有用吗?”

“洛阳高公子的话确实不一定能帮你,但是太子府新一任侍读高明朗高大人的话,还是有帮助的。”新杰笑嘻嘻地站出来。“今日青木社约大家相聚,除了各位久不曾见,相聚之外,也是为在外游学已久衣锦还乡的高兄洗尘。只是几位太着急,我这个做东的还没说,你们就想来翻桌子。”

“确实缺乏耐心。”高明朗附和道,“以施兄之才何必与匪类同流合污?”

“成王败寇,坐在位子上的就可以讥笑别人是匪,若是哪一天不在位置上了,岂不是也成匪了?几位都是聪明人,又何必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来说服我。”

“别人说这话可以,唯独施兄说这话是最苍白无力的。正道与匪类,不只是权位,更是正义和民心。其实施兄比我们谁都清楚,多年来你一直在怀疑你的主子,一直觉得自己行事有愧于心,你心中也一直在为此纠结,只不过放不下一个情字。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自己也就算了,还让整个耕读传家的施家陷于谋逆的深渊,作为下一代掌门,更可能会赔上古崖居众位门人的生家性命和前途,施兄难道不觉得愧疚吗?如果施兄真是为了一个善良女子,我还能理解,但是为了一个比变色龙还要可怕的毒蛇一般的女人,你值得吗?”

“闭嘴,你们不了解梨儿,不许随便往她身上泼脏水。”

“你确定你了解她吗?”高公子同情地看着他:“梨儿,听着多纯真啊,呵呵呵。”

“梨儿本来就是非常纯真善良的,是你们这些世俗之人受了卓家的蛊惑,才要愚昧地想把如此纯真美好的女子沉塘。”

“施晋,你确定你说的是你面前站着的这位你的继母?且先不忙说卓家的事,一个与继子私通的女人叫纯真?”高明朗不屑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她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我那所谓的父亲太禽兽,趁着我出城办事强抢了她的,她本是我的女人。”

“哦,我倒是忘了,那幕后之人确实把这事做得周到,原先是安排了一出戏让施公子英雄救美,和卓家联手让你以为自己是从卓家救出这位梨儿。咱们施大公子也是多情的,居然金屋藏娇。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出门办事,他心目中纯洁天仙的梨儿就故意抛头露面在街上故意巧遇施老太爷。”

“她当年只是上街买针线想给我做冬衣而已。”

“啧啧啧,施公子真是多情,多情到失了平时的睿智。”高明朗看着阿志笑了笑,“是不是故意的,咱们现在说都没有意义,说多了还伤兄弟情分,觉得咱们故意抹黑你的女人。”

“哼”施晋冷漠地看着众人。

“只是不管你所谓的梨儿姑娘是否是故意巧遇施老太爷的,有一点都不能改变,就是这位夫人她在碰到你施公子之前的真实身份。”

施晋说心里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听见这话,好奇地看了看高明朗,又转头看着梨儿。而梨儿即便听到这话,仍然静静地低着头,不为所动。施晋能成为古崖居的继承人,见识平时也是不凡的,在这种情况下梨儿的表现确实不是一个不经世事单纯的女人应有的。

“施夫人,看在施兄对你情真意切的份上,不如你自己来说说吧,给他句实话,也算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对你的真心。”高明朗踱步到梨儿面前。

“高先生想让我一个弱质女子说什么?”一双丹凤眼慢慢抬起,似乎泪光盈盈,让人看着好不怜悯同情。

高明朗挑挑眉,看看新杰和阿志,二位都摇摇头。高明朗摇摇头:“本来想着给施兄弟一个机会,看来你并不在意他。既然如此,咱们还是有劳高公公吧。”

随着一声“有劳付公公。”,敏感的几位高手都感应到施夫人微微一颤。施晋也感觉到了,心开始下沉。

付公公看着像平常的老者,若是不了解他,如何会惧怕。

付公公踱步到梨儿面前:“既然三公子将此事委托给了老奴,老奴就攥越了。现时虽然不在京中,不在宫里,老奴还是需要朝着京城方向向太后娘娘请罪方可。”说罢,朝着京城方向拜下去。

众人都没有出声,直到他起身后才听他说道:“老奴自诩在宫中几十年没有差错,如今才发现居然有死犯从老奴手中逃脱的,而且还让她到世间来招摇撞骗,祸害生事。回京之后,老奴一定要向太后娘娘请罪,在这之前,老奴愿尽绵薄之力帮助三公子解决事端。”

他紧紧地看着施夫人:“既然当初在宫中,梨贵人就应该知道老奴的手段吧。如今虽然过去多年,但是老奴的手段没有退步。梨贵人既然能逃脱出来,想来也不想受活罪,不如直接说了吧?!”

“梨贵人?!”施晋吃惊地重复了一下。

“是的,梨贵人。”付公公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当年曾经是当今皇上的宠爱,香梨居的梨贵人。六宫宠爱集聚一身,只可惜被查出对皇上施用禁药和违禁的媚术,迷乱天子心智,被太后娘娘下旨处死的梨贵人。曾经称霸后宫,呼风唤雨,派人将先贤妃娘娘推下水池淹死,给四皇子的馒头里下毒,给先太子的熏香里下毒,将太后身边察觉她异常的管事嬷嬷勒死的梨贵人。也是为了达到顶替冒名黄家小姐进宫,将永进县黄员外一家囚禁,后派人烧死黄家一百零七口无辜之人的梨贵人。我说得没错吧?戚家四小姐?”

“戚家四小姐?”施晋更加迷惑。

“是的,势力覆盖禹州的戚家。戚家四小姐自小天资过人,深得家传各种技艺,在江湖上纠结不少人,企图称霸一方,自建一番势力,与家里的兄长和姐姐一争朝夕。她悟出天下大权都不如皇权大,故而决定进宫弄权。”

卷II-18洛阳之行(IIX)(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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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当年曾经称霸中州禹州一带的梨花帮帮主戚家四小姐在梨花帮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了,只见梨花帮属下,不见帮主其人。江湖上很多人还猜测说戚小姐到了年纪,碰上喜欢的男人,嫁人去了,不便于在江湖抛头露面,只是在幕后操纵。还有种说法是被江湖众人追杀,不得不藏匿起来。从那之后,梨花帮虽然还存在,但是不像过去一样轰轰烈烈迅速蔓延,各项生意活动从明处转入暗处。”高明朗缓缓道来,“原来是帮主进宫了。”

“是的,随着戚小姐进宫,梨花帮的势力也逐渐从中州禹州转移到京城和宫中。”付公公闭了闭眼,过往的回忆让他这个宫中的掌刑者都有觉得后背森森寒意:“当年梨花帮之所以能很快崛起,靠的是两门生意,一是青楼的皮肉,二是暗地里派帮众魅惑富家男人,渗透进大户人家,掌控大户人家的财富然后洗劫一空。至于青楼,本来就是*流动的地方,去那里的男人就是赔上身家性命也是活该,只是为了迅速扩充生意,梨花帮在中州禹州四处搜罗美貌年轻女子,逼良为娼,害了不少人。当然也有些堕落女子,甘愿出卖自己的皮肉,追随帮主的。在这过程中,帮主梨花娘娘培养了所谓帮中十四枝花,这十四个女人,除了大娘,七娘和九娘经营青楼开门做着皮肉买卖,十一娘在禹州附近的路上开客栈敲诈洗劫商队,其他人都以各种身份混入大户人家,用各种手段搜罗财产。在这些洗劫过程中,不乏后院火拼,大户人家妻儿流离失所上算好的,好多人丢了性命,或是饱受酷刑,终身残疾。这些女人大部分是委身嫁人进入大户人家,心里埋藏着各种阴狠卑鄙龌龊的念头,一旦得手,对主家的人出手残忍,令人发指。这里面到底害了多少无辜婴儿妇孺,多少青年才俊被无辜波及,有多少人被逼疯致残,恐怕连帮主梨花娘娘都说不出来。这些受害的大户人家中终归是有交游广阔,或者有亲朋好友有些手段的,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被江湖众人查出是梨花帮在作怪。经过一番围堵绞杀,梨花帮终于消停了下来,但是梨花娘娘也算是能干之人,躲过了无数追杀,最后进宫,也将梨花帮的势力带入宫中。民间梨花帮的祸害才由此时减少,却给宫中带来风浪。

梨花娘娘以黄家小姐的身份进宫选秀,通过各种手段从一个秀女爬上了龙床。从她得到陛下宠幸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皇上为她所迷惑,不少朝臣意外被治罪,宫中更是日日有人被算计惨死,后宫在短短一个月内多了无数冤魂。虽然很快被太后娘娘察觉了异常,将当时所谓的梨贵人拿下,但是有些惨事已然发生无可挽回。”

施夫人听着这些,仿佛都与她无关,脸上始终淡淡的冷笑。

“梨花娘娘此生害了多少人,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

“那些都是该死的人,我记他们做什么?”

“被你害的都是该死的?”

“当然,那些男人如果不贪图女人美貌,不留恋床第之欢又怎会让我们得手?那些女人愚昧,经常做些事情来扰乱我的计划,所以他们都该死。至于宫中,那些人更该死,既然他们进宫,就应该知道皇宫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技不如人丢了性命也是活该。太后娘娘能坐稳后宫,不也是手上沾满了血,我只不过动作不够快,被她发现了。若是能再给我多一个月,皇宫就是我的了,有了后宫,前朝也是我的,财富唾手可得,那里用去侍候那些恶心的男人。更不用看着戚梦桃那个小贱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无非一是个嫡出的身份,有什么好炫耀的。当初江湖中的傻瓜们都被她给蛊惑了,戚家从上到下都是做的人肉卖买,怎么不被追讨?牵头的金狮会的南家兄妹更是蠢到了家,南田坤为了讨好戚梦桃,倾巢而出,本娘娘虽然被逼得入宫,但是也让南田坤吃尽了苦头,最后还赔上了他妹子,哈哈哈哈”

“所以当年金狮会的大小姐在桐城失踪,其后被数十乞丐*是你派人做的?”高明朗沉声问道。

“哼,只不过教训她一下,让她不要那么高傲。”

“只是因为她高傲?”

“是啊,谁让她以为自己从小就跟戚辉山订了婚,就以为自己是戚家嫡长子的未婚妻,看到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以为辉山就是她男人,一定会保护她。辉山那么伟岸的男人,她那种白痴如何能配得上,可笑,就是一个弱处。草鹰说他还没彻底扒光她,她就晕过去了。”

“锣锅山的土匪草鹰?”

“是啊,本娘娘玩够了他,为了让他滚蛋,就把南田画那个贱人送给了他,结果他玩了大半个月觉得她就是个无味的木头,厌烦了,又回来缠我,为了得到跟我一夕之欢,他就把那丑女人喂了药扔进了乞丐堆。她胆子太小,被吓得疯疯傻傻的,看得我笑得要命。”

“田画一辈子温顺善良,从来没有招惹过你,她只是觉得你心术不正,不愿跟你有交道,所以但凡在戚家或是在外面相遇,她都是尽量避着你,你居然对她做出如此卑鄙残忍的事。”一个中年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眉目间写满了沧桑:“怎么会有你这么蛇蝎心肠的人。”

梨花娘娘戚梦梨惊异地看着走进来这男人,少时便朝他奔去,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而戚梦梨却再次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同时不停地叫着:“辉山”

“你不要碰我,你太恶毒,我不想靠近你。”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在戚家的时候,我小时候被人欺负,你都会帮我,把那些人赶走。为什么?为什么我长大了你却不理我了?只把戚梦桃当妹妹,为什么?”

“你小时候弱小,姨娘不在戚家照应不了你,我作为兄长照顾你是应当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对田画那么残忍?她并没有招惹你。”

“怎么没有?她高高在上不看我,她自以为是你的妻子霸占着你。她还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让你允许戚家的属下参加对我的围剿,我死了她就是最大的受益人,她就可以独霸你。她表面和戚梦桃交好又怎么样?她不过是一个虚伪卑鄙的女人,我不在戚家了,她就做手脚想把戚梦桃嫁出去,免得她进门时碍事。她一心就想独霸你。”

戚辉山看了她半天,没有再说话,这就是一个疯狂的女人。唐三少请他过来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她已经不再是三四岁的弱小女童,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害人无数。她已经失了理智,只能尽快将她拿下,问出她干的所有坏事,尽量遏制尚未发生的,弥补已经发生的。

“刚才你说的话和你的身份我都听见了,此时此刻你还是将你知道的,计划的,已经布局的所有一切告诉唐三少和周大人,或许能挽回一些,少造点孽,也为你自己修修来生。”

“呵呵呵,来生,若是没有你无论是来生还是几世又有什么意义?我夜夜梦回都是那个雨夜你在井边找到我,将我抱在怀里取暖的感觉。你应该知道,我这么苦苦挣扎,甚至想控制天下,为的就是能得到你,为的就是你温暖的怀抱。”

“梨儿,你错了,我只是你的兄长,你幼年时,我呵护你是应该的。但是每一个孩子都会长大,一个女人应该陪伴左右的是她的夫君和孩子。你已经误入歧途多年,早早回头吧,说出你的主子和你们的全部阴谋,三少答应我若是你能将功赎过,他一定今后尽量照拂你,不会让你受太多的苦。咱们兄妹都上了年纪,若真是能脱得大罪将功补过,戚家寨会为你提供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衣食无忧,呵呵呵,我什么时候为衣食担忧过?你知晓我的能耐,我要的什么,你很清楚。若是你发誓承诺与我永结同心,将来带我远走高飞,永远没有别的女人,我现在就答应你,告诉他们所有的事。”

“你疯了,我是你的兄长。”

“现在说你是我的兄长,当初采我处子之身的又是谁?”

卷II-18洛阳之行(IIX)(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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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在我的酒里下了*,我意识不清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出来不怕这些人笑话吗?掌控三省六地烟花青楼生意的戚家家主被人下药就会中招?当年我傻,也是以为是兄长中药之后才要了我,后来我明白了,兄长其实什么都清楚,故意喝了有药的酒。说明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只是你不敢面对,更怕这事被南田画那个女人知道,所以才将错就错。你怕人说你兄妹*,所以才不敢进一步接近我。就为了这,我就是要搅得天昏地暗,终有一天我一方独大,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这狗血的对话让在场的人很震惊,大有后悔让这戚家家主来的感觉。他们对大户的私密没有兴趣,只是想抓住幕后的黑手。现在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戚家被他们知道了密秘,未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

“原来这么多年你心理都是这么以为。看来真是我的错,当年我觉得你年幼,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没有跟你说过真相。确实,你那时下药的手段还很稚嫩,我很容易察觉。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中了另一种毒,而且已经有三年之久,因为无色无味,被放在我屋里的蜡烛当中,直到毒发,我周身刺痛,下毒的人才出现,告诉我唯一的解法就是每月月圆之时找到有林洞山黄家出生之时就被喂养了特种药材血缘的女人。而对方解毒的条件就是戚家和戚家在三省六地的生意。因为每月都需要解毒,所以这是控制我的最好办法。现在你知道是谁给我下的毒了吧?就是你那个疯狂而不着调的母亲。她进入戚家,表面上是我父亲的侍妾,把他骗得团团转,自己却不停地在外面和男人鬼混,直到你三岁的时候和男人跑了,将你留在戚家不闻不问。我们都以为她彻底离开了戚家,其实那也只是幌子,因为他们看出来父亲时日不多了,所以就弃了他,转而对我下手。她离开戚家,大家对她都没了防范,她就更好对我下手,直到父亲过世,我毒发她才在一个月圆之夜又神秘出现。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见到了常年跟在她身边对她唯命是从的男人。看那个男人第一眼,我就意识到,我先前呵护的妹妹根本不是戚家人。那段时间,我被他们压榨控制,只有梦桃和田画能够安慰我。我每天都生活在愤恨,恐惧,和愧对族人的痛苦之中。我查了很多书,暗访很多名医,最后让我知道了若是想彻底解除,只有这种血缘的处子之血。我跟梦桃和田画商量,一直犹豫不决,她们俩都是善良女子,这样就一拖再拖,直到你自己出手。我确实应该感谢你那次出手,让我能够从那种怪毒中彻底解脱。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激你,虽然你对田画如此残忍,我仍愿意保持先前我对三少和周知府做的承诺,将来戚家会给你一个栖身之地。我们不是兄妹,所以你不必为我有*的负担。”

这样的结果虽然让人吃惊,但是这位梨花娘娘并没有太在意,也许在她心里父亲是一个淡漠的概念,是谁无关紧要,她心里只有她想要的,执着地问:“那你答应娶我?”

“我做不到,我心目中的妻子只有田画。你对她做的事情已经让我仅存的那一点隐瞒事实的愧疚消失了。还是那句话,帮助唐大人和周大人,到时候戚家会给你一个栖身之地。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少欠唐大人一个人情,把你彻底交给付公公,我只静听结果。”

“戚家什么时候投到唐门门下了?”

“这与唐门无关,戚家上千口人要讨生活,就必须遵守朝廷的律例,做良民。”

“嗤,卖肉的说自己是良民,哈哈哈是唐家许了什么好处给你?还是他们可以帮助你把家里的兄弟安排进朝廷巩固戚家,扩大戚家的势力?除了家族,你心里眼里还有什么?难道戚家就值得你忘了自己所好去给人做狗任人摆布?”

“现在不是给你权力讨论戚家的时候,将唐公子问的事好好说出来,我绝对会兑现承诺。”

“我不知道唐老三要问的事,太后那个老妖婆害得我梨花帮在宫中沦陷,害得我不得不从狗洞爬着逃离,由此给我带来的种种耻辱,我怎会帮她的走狗唐三儿?!我也没兴趣在戚家苟延残喘,你都已经说了,我不是戚家的女儿,戚家关我什么事?除非你答应娶我,让我做戚家主母,做你身边唯一的女人,和你一起掌控戚家的生意。”

“不可理喻,那就只有有劳付公公了。”

“梨贵人确认要过付某这关?”

“辉山,你真舍得?”

“是与否,取决于你,好好回答唐公子和周大人的问题。我不会再说一遍了。”说罢,他起身向新杰和阿志作揖,然后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这世上的男人果然各个无情。在利益和权势面前,其他的东西都要靠后。戚辉山,你会后悔的,如果我今天不能从这里出去,如果我不能嫁给你,必然会有人毁了戚家,你投靠唐门也没用。”戚梦梨大声喊着:“你们以为今天抓到我就完事了吗?你们太蠢了,哈哈哈好戏还在后面等着你们呢?只怕到时候你们要来求我,让我去跟主子求情。所以最好不要让付老妖碰我,否则有人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付公公轻蔑地说:“将来会怎样老朽不知道,但是梨贵人若是执迷不悟,咱们现在就让你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花猴儿,”他转头叫着一个徒弟,你们先带梨贵人去洗洗手,洗洗脚。

洗洗手,洗洗脚,周围的人一头黑线,不知道付公公说什么?但是从宫里出来的戚梦梨自然明白,这是付公公的常用手段之一。洗洗手就是用竹签从指尖开始慢慢地将皮挑开,若是犯人不招供,就会一点一点地将皮从手上慢慢剥掉,活人拨皮的开始。而洗洗脚,就是用钢刷子来刷脚掌,刷子上布满钢针,针上有倒刺,别说柔嫩的女人的脚,就是男人的脚刷一遍都是血淋林的。

“戚辉山,你就让人如此折磨你的女人吗?”此刻的梨花娘娘不再那么淡定。

戚辉山还没有回话,只见先前出去的青木社的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进来禀报:“外面刚刚收到林部送来的急报,他们护送表小姐在路上被袭,附近的山部属下接到急报后援持,但是表小姐和随行的十几位侍卫受重伤,部分杀手脱逃,林部季首领已经带人护送表小姐回来路上。属下已经去百草堂调集急救人手了。山部已有人去追踪杀手。”

“哈哈哈唐三儿,现世报吧!你想让付老妖来折腾我,还没开始你心爱的女人就被主子收拾了,哈哈哈”

“梨贵人还是请吧,付公公会好好侍候你的。”唐新杰面无表情。

“男人就是无情,听到你的女人受重伤你居然无动于衷,我真替她悲哀。”

卷II-18洛阳之行(IIX)(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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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梦梨正在高兴,又见一位青木社属下疾步而来,并不回避外人,直接走到新杰面前:“属下山部的司拿手华辉,奉高统领之命押解追获的杀手和逃逸的人回来给主子。”

过去大部分人都以为新杰只是经营了月华轩和青木茶社这种休闲娱乐之所,做做生意赚赚钱。青木社就是一个茶社,虽然也知道青木社有自己的精卫,总觉得是模仿唐门,整一堆武人收集到一起,跟普通人家的保镖护院一类很像,无非是保护青木社和月华轩生意,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当他们看到青木社的精卫的时候,会有一种彻骨的寒气,仿佛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一群训练有素,冰冷无情而又十分精明的高人。华辉一进来,冷冷地看了戚梦梨一眼,她有一种被刺伤的感觉。不自禁地停止了讥笑,收拢了手臂。

“这个女人派出去送信的花鸟,也抓到了。”华辉指指戚梦梨说到。戚梦梨此时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她一眼。她早就把雨燕放出去给主子报信了,雨燕是主子专门训练的,机警且隐蔽,居然也被抓回来,而且知道是她的,戚梦梨很是有点佩服唐三儿和他手下的手段了。

此时,带着一群青木社的精卫抬着三个人进来,一个是周知府家的莹雪姑娘,一个是唐三少的表妹白姑娘,还有月华轩的金蝶姑娘。出去的几位,看来都被伤得不轻,白姑娘身边的丫头倒是看着没什么事,只是身上有些尘土,看着像在哪里跌了一跤。这群人一进来,百草堂的大夫早就等着,一个个检查。莹雪和金蝶都是外伤,唯独白姑娘让百草堂的大夫蹙眉:“三少,白姑娘的外伤并不重,只是腿骨折了,接好过一阵就能养好。只是白姑娘这体内似乎是中了毒,而且还不止一种。”

新杰挑挑眉:“怎么说?”

“白姑娘体内至少有三种不同的毒,一种是霍山黄香,其本质是一种*加*。不过现在还没有发作,估计要半个时辰后。”

*加*,大家都看好戏地看看唐三公子,看来有人对三公子的女人感兴趣啊,或者是不想让她跟三少了。

“这种黄香不宜用药强解,否则姑娘以后身子可能会虚亏,再难补回来。”

虚亏,这个在场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大户人家娶媳妇儿怎么也要身康体健便于生养,这是打算绝了白姑娘进唐门的路。

“其他的呢?”

“一种应该是一种蝎子的阴寒之毒为引,里面加了其他几位毒药,毒发之后会浑身红肿,肌肤溃烂。即便属下现在去配药,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因为属下不知道制毒之时对方下药的顺序,所以只能解掉部分毒性,保住肌肤无损,但是体内还是会受阴虚受损而伤及经脉,只怕天寒湿之时会浑身酸痛,且不利子息。”

“你叫什么?”新杰一边问他,一边问大夫。都说唐三少精通医术,这一出手切脉的手法就惊了大夫一下,听见少东家问,他赶紧低头恭敬地回答。

“属下洛阳百草堂坐堂大夫李月东。”说完头低得更低:“三少爷精通医道,这切脉的手法真是名家,不知今后三少是否可以在医术上指点属下?”

“呵呵,你倒是现在还有这个心思研究医术。”新杰收回手。

“属下唐突了。只是属下一生痴迷医术,看到三少这种高手,属下羡慕不已。”

“怪道人家都说洛阳百草堂的李月东是个医痴。我给你一个提示,这毒药先后添加是按照逆五行的顺序来的,这回你知道该如何配制解药了?”

“属下懂了,属下一定会为白姑娘配制出这毒蝎的解药的。”在李月东看来,这毒蝎的毒是需要解的,至于霍山黄香,他跟这里其他人想法一样,只要三公子在,就不需要用药。可是却听见三公子说:“顺便在你的解药里加上黄杨木,可以把霍山黄香压制几天。”

“哦。”李月东愣了一下,旋即以为自己理解了,主子现在要解决的事多,没时间给表小姐做解药,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很快写出了药方让人去准备药材。

“若是解了这蝎子之毒,让她没有后遗症,你从今之后就是洛阳百草堂的金领坐堂。”这是升他为坐堂大夫的最高级。他早几年就知道洛阳百草堂有个医痴李月东,虽然医术相当好,但是不会跟管事的周旋,一直不得重用。他本来一直为这人惋惜,但是百草堂的事他不好插手,不想伤大哥面子,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李月东终于碰上了赏识他的主子,感激零涕:“谢三少爷。”

“不用,只要你认真办事就行。既然你已经都给她们看过了,也给这位姑娘把把脉检查一下。”说着便指着白姑娘身边的丫头。众人还以为新杰关心白姑娘连带她的下人也关心。

李月东受了主子的命令,便认真地为她查看起来。只是在这丫头身上的查看时间比前面三个人的时间都长,时而蹙眉,时而摇头。

“李大夫,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丫头开口问他,这声音煞是甜美,让人如沐春风。不止李月东听着舒服,连周围一众公子都愣了一下,这丫头的声音真好听,只可惜了相貌平平,否则绝对可以迷倒一方众生。

“敢问姑娘,最近左臂是否异常?”

“有点,有时有点麻痒。”

李月东心中稍微一沉,这美丽的声音主人也被人毒害了,为了这美丽的声音,他一定要尽力一试,想着便朝新杰低头汇报:“表面看着像干血症,其实是一种枯藤毒。若是不知道的,只按照体虚体寒来调理,只怕没有三五个月姑娘就会血干竭而亡。这种毒已经不是今天下的,应该已经下了五六天了。若是不及时解毒治疗,只怕从明天起姑娘就会频繁出现晕厥抽搐等症状,最后血干而亡。”

“不过就是我身边的一个女人,这是招谁惹谁了?就下这样的狠手?”

唐三少说着冷冷地扫了屋中人一圈。他身边的女人,难道三少爱屋及乌,把白姑娘身边的丫头也收用了?不少人如此猜疑。不过这个女人声音如此甜美,倒是很有可能。黑灯瞎火的时候,听着她的声音就很舒服了。

新杰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李月东,这毒你会解吗?”

“月东虽然不才,但正好在书上见过这个毒的记载和解法。这毒不在难解,而在于难于发现。其实只要普通的木薯汤配上酒制三七和一味药引即可。”说到药引,他看了看新杰没有直说。

“木薯汤和三七都容易,药引是什么?”高明朗看到他的表情好奇且促狭地问。

“这,”李月东有些迟疑,但是还是说了:“若是已婚女人很好办,就是丈夫的青丝五寸,可是这姑娘”

话未说完,只见三少不知从哪里取了匕首,在头顶切下一缕青丝,冷冷地看了高明朗一眼,这家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李月东用托盘刚接了青丝,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属下差点忘了,这白姑娘体内,您刚才已经切过脉了,还有一种毒,虽然不厉害,说来就像玩笑,就是过两三刻钟,可能白姑娘会大笑不止。不过倒是没什么伤害,笑够一个时辰自然会停下来。”

“是吗?”唐三少居然声线平稳。

正在这个时候田歌进来了,讲述前面出事经过:“属下都问清楚了,金蝶姑娘她们随着表小姐出去之后,说是她们想会左三坊的住处,所以搭了表小姐的车。表小姐的车刚刚到玉石街口就被一群手执弓箭的黑衣人包围了。车夫本来想加速朝北冲出去,结果没想到对方在朝北的街口洒了油,瞬间点燃,车夫不得不紧急拉马停车。在车厢震动之时,表小姐身边的丫头被震出车外。季首领怕对方的羽箭伤了这位姑娘,撒了一把烟弹,企图带着这位姑娘回到车上,然后冲出去。但是那马车在这个时候极不稳,倒是这位姑娘让去旁边信和坊的屋檐。不过幸亏这位姑娘机警,因为对方这时即便有烟雾阻挡,也是放了一阵箭雨,若是退到车上,只怕还没上车就已经被射中。季首领他们动作也快,将这位姑娘带去信和坊隐蔽了起来。表小姐的车是咱们改装过的,若是遇袭车内会有阻隔羽箭的网板升起,众人倒是不用担心,所以兄弟们很快冲到外围把那些人都给拿下了。”

“你是被震出车外的?”言语中,新杰掩饰不住关切。

“你觉得呢?”这丫头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阵腹诽。而躺在那边软轿上等着汤药的表小姐眼中露出厌恶吃人的光,恨不得这丫头从此消失。旁边躺在的金蝶姑娘也是冷冷地看着。

“怎么说我也不觉得你比她们几个轻,金蝶善舞身轻如燕,莹雪姑娘看着也是芊芊弱弱,你怎么看着都比她们丰腴,怎么没把她们震出来,你这么重的就被震出来了?”

丫头听见他的话咬牙切齿:“你是嫌我太胖了?”

“哪里哪里,我是嫌弃她们太瘦了。女人太瘦了不仅不好生养,关键是摸起来感觉也差。凝脂雪肌怎么可能长在那些干不拉几瘦巴巴的上面。”

这里这么多人,他居然这么说话,让人如何下台,只见丫头本来会说话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很多人都说唐家三公子风流倜傥,很会招女人喜欢,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仅喜欢招惹女人,还这么喜欢在众人面前显摆你的女人?!哈哈哈”高明朗朗声笑道。

“我的女人不用显摆,她本来就是最好的。”多年老友新杰不妨挑战地看着高明朗:“高兄想显摆也没有本钱。”

“兄弟我真正是自愧不如,绝对没有兄弟你这么能干,就这屋里,除了阿志的女人,其他女人都被你勾了魂儿啦。哈哈哈,不过这太招惹女人也不是好事吧。”他转头看看金蝶和白小姐:“啧啧,都是尤物,可惜都有毒,而且是剧毒啊。你说你怎么下得了嘴?!”

“我可不想要那些上不得台面和心思龌龊的。”他眼里只有丫头,其他女人看都懒得看:“还是跟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怎么坐在车里的?怎么被震出车外,而她们都没事的?你被震倒都没有下意识地拉着谁,或者谁出手扶你一把?”

听到这话题,屋中各位都眼神各异,高明朗也不再调侃,深邃的眼光扫了一眼金蝶和那位表小姐。

“出门之后,因为金蝶姑娘要一起坐车,所以她和莹雪姑娘坐在了我们对面。上车的时候莹雪小姐崴了一下脚,撞了一下姑娘的左肩,姑娘揉了一下,说是有点酸痛。”

新杰转向坐在那里的装表小姐的小雨,小雨点头,表示肯定:“虽然只是撞了一下,但这位置周围的皮肤还有点痒。”

“然后呢?”

“然后金蝶动作很快地在右边扶住了姑娘。三个人相继上车之后都相安无事直到遇袭。”

“李月东,给她看看。”新杰指向小雨,“看看左肩的皮肤,仔细检测右边的衣物和头发。”

虽然三少这样吩咐,但是李月东有些尴尬,这毕竟是三少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如何看肩膀,小雨的脸色也阴了一下,他就这么不在意别人看到她的身子?

不过说实话二人都是多余的心思,青木堂伶俐的手下多的事,哪里需要主子事事仔细吩咐,听见主子说让大夫检查,早就有两名侍卫过来将软轿抬到屏风后。

片刻之后李月东更佩服主子,就听丫头这么说,他就知道表小姐可能因为那一下碰撞中了蝎子之毒。

这个结论让外间不少人惊诧,知府大人的女人却给唐三少的表妹下毒。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金蝶作为月华轩的头号舞姬,却给表小姐下*,这让人不可理解。新杰没有跟他们多解释,只是一挥手,青木社的人很快上来带走了金蝶和莹雪。显然弄去审问,而知府大人却毫无表示。

“那遇袭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当时车突然抖动,莹雪姑娘被摔得在车壁上碰了头,撞得很重,显然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体态。而金蝶姑娘功夫很好,几乎随着车颠簸,没有受任何影响。无论是定力还是功力都相当的不错。”

“哦,”新杰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瞟了一眼黄从。

“姑娘功夫也十分了得,岿然不动,只是我随车轻摇了一下,然后车内的灯随着车震动忽然暗了一下,有人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掌,将我推出车外,与此同时车里的防箭壁升了起来,我即使那个时候往车里退也进不去了。”

“也就是说那人想把你推出了让你被乱箭射死。而且让你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推的你。”

“无论是是谁推的我,那个在那时升起防箭壁的人都希望我在车外被乱箭射死。”

“我没有,”躺在那里的小雨赶紧分辨:“那只是时间正好,我想起来车里有防箭壁,怕外面用弓箭,所以升起来备着。”

新杰看都没看小雨,只是对着丫头:“那个时候你们当中有人打开过车帘看过外面的情况吗?或者说知道外面有弓箭手吗?”

“没有。”丫头淡淡地摇头。

“这不公平,遇袭谁能保证什么,有弓箭和暗器是常有的事,我只不过提前预防而已,哪里知道这丫头会被震出车外?不过是个巧合。”

“也许确实是个巧合吧。”施晋这是虽为阶下囚,但是不知怎么地,在新杰这里他有种很自在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接口道:“单凭一个丫头的话不能做如此推论。”

“对啊,施公子说得对。如果我真是有心害她,就不会后来打开车门想去外面救她,要不然也不会跟那帮杀手过招,弄伤自己。”

“那不过是因为那时候弓箭手都被制服,你觉得无望才下车出来故意失手给对方的。”

“你胡说,我怎么会那样做?我那样做对于我有什么好处?”小雨愤怒地大吼。

丫头反而不理她,只是看了一眼新杰,淡淡地说:“都是你招惹的桃花,你自己解决。”

这是啥节奏?一个小丫头数落唐家三少,而三少还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还让人吃惊地来了一句:“你不要生气嘛!”这贴心小意地哄着,只怕是女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再联想到前面李月东的话,众人似乎开始心知肚明,这唐三少是把主子丫头都收了?然后这做主子的看不惯丫头,想收拾她?

卷II-18洛阳之行(IX)(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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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招惹的桃花太多,哪有这么多麻烦?!”连阿志都忍不住笑着开口。

三少被小丫头抢白了倒是陪着小心,被知府大人说笑了,却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众人不得不在心里默认三少就是个花花大少,被女人吃定了。反而是阿志最明白,他不是被女人吃定了,而是只对眼前这个上心。

“没有桃花,难道别人不会用别的手段?”高明朗好笑地看着这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抬杠几十年的兄弟。

一句话把大家又拉回了正事,“外面如何了?”高明朗淡淡地问。此时田歌已经回来:“那批杀手除了留着死伤的,和放出去被追踪的,现在都已经送到府衙了,大人的手下在处理。抓回来的活口有开了口的,说今天傍晚他们就接到通知埋伏在那里,等着表小姐的车出现。不是临时安排的。他们不知道具体是谁安排的,他们都是大铲帮的杀手。大铲帮这几年在中州一带虽然并不活跃,但是都是接一些大买卖。因为很少出手对付普通人,往往都是被人出高价买了来仇家相杀,很少扰民,所以官府并不怎么管他们。也很少关注。”

“普通的杀手很少用弓箭的,大铲帮也没有听说用弓箭的。”

“抓的活口不是弓箭手,那批弓箭手当时出事的时候就被我们灭了不少,剩下的都逃出去了。杀手说弓箭手确实不是跟他们一路的。

“有多少弓箭手?”

“不下五十。”

“羽箭?”

“都是强弩箭。而且本身弓箭手的身手很多也不错,进退非常有序。若不是我们提前安排了人手,只怕我们会吃亏。”

“知道今天表小姐的马车会单独出行除了林部的人还有吗?”

“没有,只有我和季统领知道,至于主子这边”

除了莲儿和新杰本人,只有小雨知道。

小雨感觉到了他冰冷的目光,她虽然害怕了,但是本能还是会保护自己:“你不能因此怀疑我。即便田歌和季统领没有泄露,难保对方不会猜到。虽然每天选择的路线出去都是不同的,但是也是有规律的,即使你没说我都能猜到”

小雨顿时知道自己说多了,这里能猜到他心思的人真不多,外人猜不到,但是跟着他做事多年,以她的聪明肯定比别人看得透。

她很快转了话锋:“我从小跟着你们一起在瓦堡寨长大,这十几年都是在为你办事,你怎么能够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投靠的不相干的女人怀疑我。”

表小姐在三少身边十几年了?一屋子人都晕了头,只有那几个人知道,那个丫头才是他在意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能随便就推论定罪,为了一个女人,你昏了头。”小雨觉得愤怒,她跟了他十几年做事,这么容易就放弃她了。

“小雨姑娘,”此时那个丫头缓缓站起来,周身的气度怎么都不是一个丫头,声音悦耳舒缓:“你既然知道阿杰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就应该知道,他不会乱猜疑的。若不是因为他看重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间的情义,他也不用那么废周折,在你那天送出消息给对手的时候他就可以将你拿下了。他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而且为了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还让我无论如何要计划清楚,千万不能错怪了你。”

“白玫莲,你现在出了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在他面前乱说话,他会误会我?”

“看来你不见真章是不认的。”新杰彻底地对小雨失望了:“莲儿,先去掉她脸上的易容吧,让她顶着你的容貌在哪里说谎,我实在受不了。”

“那就烦劳李大夫将这药水把她脸上的装饰洗掉吧。”莲儿递了一瓶药水给李月东,她已经连靠近这个女人都厌烦了。

反映迟钝的人现在才知道,这个表小姐是假的。

望着她依然青春靓丽的脸,想到她已经过世的丈夫,新杰心中百感交集:“小雨说实话吧。”

“你就这么相信她?”

“我相信事实。”

“她说的就是事实,我说的就不是”

“小雨姑娘,你这又何必呢?为了全你们彼此间的兄妹情义,新杰为你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直到今天下午来之前他都希望是我们想错了,你没有背叛。为了能分辨各种意外,他在我的外衣不同部位摸了不同的药粉,而你现在体内的笑剂只有在我左后背部的衣服上才有,而且若是你不使力是不会渗入皮肤的。那个位置不是坐在我对面的人能够出掌打到的。你可以不认,但是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怕你就要忍不住开始笑了。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你和金蝶她们不同。”

小雨跟在唐门多年,当然直到笑剂的可怕,因为笑也是会要人命的,人可以不断地狂笑,最后或是废了武功,或是直接笑断了气。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莹雪和金蝶?”但是她还是不甘。

“莹雪是知府大人的人,他自会处置,无需你费心。”

“那金蝶呢?她在月华轩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你,我想她跟我一样,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是不会背叛的。”

“你自己私心重,所以才这么猜度别人。”新杰心中升起冷意:“我想黄总管比你清楚,正是因为金蝶在我身边多年,看在过往的情义,她才不忍下手,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若不是你故意让她嫉妒心强烈爆发,她也许还不会出手。这样她仍然可以继续安安静静地呆在月华轩,我即便知道她是对方的人,但是也不会伤害她。是你害了她,小雨,你不但自己妒忌,你还想借刀杀人,你挑起了她心中的怒火,还给了她出手的毒药”

“你这个毒妇,你害了蝶儿”一声暴怒,一条笨重的身影扑过来,是黄从,他此生已无别的亲人,只有一个女儿。他是那么宠着她,迁就她。虽然明知她跟三少也许不会有结果,但是还是放纵她,让她去一试。这么多年来他藏在百草堂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无怨无悔,就是因为离女儿近,可以经常有机会看到她。可是这个女人毁了她。

一片枯叶在枝头挣扎着,盘旋着,不愿意落下来。小雨痴痴地看着那片枯叶,仿佛那就是自己。前天晚上在青木茶社出事之后,她就被青木社的人带到这里关押着。她知道这里是百花堂处理重犯的地方,除了层层守卫,外面还布着阵。尽管如此,作为曾经百花堂的副堂主,她如果要闯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是她没有,一旦离开,她可能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过去这几年虽然只有出任务的时候他会调用她,但是一年总能碰上几面,可是现在,一旦她成为百花堂的叛徒成为定论,她逃出去只能是过暗无天日的日子,哪里有机会再见他俊美的容颜。她不甘心,她要等,她要见见他,再看看他。可是自从前天被关押过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出现,哪怕她哪天因为黄松砸破了她的头后来感染发烧,他都没有出现过,只是让李月东来给她治疗。她不甘心,就像那片树叶一样不甘心,总想抓住点什么,依然能高高在上,而不是化到泥土里,从此卑微。

一阵门响动,她凭借感官就知道是李月东来给她换药复诊。

“你转告三少了我要见他吗?”李月东是目前唯一肯给她传话的人,百花堂的属下即便是想违反规定帮他传话,也未见得做得到。只有李月东因为三天前的事,很得新杰赏识,当时她就有直觉,他在洛阳期间会重用这个大夫。

李月东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做完该做的事。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了实话,这个女人说不定会发疯,让他该做的大夫的事都做不成。给她缠好了绷带,他终于开口:“三少让我转告你,机会他已经给过了,看在过去兄弟的份上,该给的不该给的,他都给过了,你已经用完了。剩下的百花堂自由规制。”

“他就这么狠心不来见我?你跟他说了他不来我就死吗?”

“三少听见了,没说别的,就是上面的话。”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他现在除了对那个女人,对别人是无情的。闭了一下眼,她终于拿出了贴身放着的帕子,应该确切地说是男人汗巾的一部分。她只裁了一部分出来,其余的贴肉放着。上面只剩下几个字,“我过身后,让小雨交给你。”

她就不信为了他好兄弟的遗言,他不来。

卷II-18洛阳之行(IX)(中)

洛阳之行(ix)(中)分界线

“如果我当初没有选择他,兰馨走后你会给我机会吗?”李月东带去了他好兄弟遗书的结尾,终于换得他出现。

“不会。”

“为什么?我们一起长大。”

“留在青木社的是我好友的遗孀,若是别的身份,我早就让你离开了,而你现在还活着,也是因为他。”

“他用他的命换了你生,你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我知道,我此生都欠他的。”

“哪你用什么来换?”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重生,否则其他都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什么是他的遗愿,可以等同他重生,你会去做吗?”这是她最后的赌注,这也是她让他用命给她换来的,此刻她紧紧地盯着他。

“他有什么遗愿?”虽然想起他,新杰心中就痛,那个为了他去死的兄弟,但是他不得不正视,“他有什么愿望?”

“他如果有什么愿望,你会竭力达成吗?”

“是什么?”他蹙眉看着这个女人,总觉得是一个陷阱。

“你会竭力达成吗?”

“你想知道?”

他没有说话,无声默认。

她走过去,贴着他站着,“你已经看到了他遗书的结尾,另外一部分我贴在胸前放着的,我要你自己拿出来。只要把手从我的领口伸进去就可以取出来,很容易摸到。”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无耻,但是也是她将自己的自尊抛进泥里,硬着头皮说的,只是没想到换来的不是他暴怒,而是一脸嫌弃和厌恶。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其实你知道的,那次他可以派别的精卫去,他不一定要自己去,不一定会死。你比谁都明白。”她拿起他的手,放在领口:“伸进去寻找答案,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后退一步推开她,叫进来门口百花堂两个值守的女人。

“你居然这么不愿意碰我,居然让这些低贱的女人来搜我的身,也不愿意碰我一下?”

新杰并不理她,一边吩咐手下,一边往外走:“里里外外全面搜身,无论是什么,都拿出来送到前面去。”

小雨不干了,虽然被两个人拉住,但是不停地踢打:“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让这些低贱的人碰我,要想搜,只能你自己动手。我是留给你的,只能是你的,你不能如此糟蹋我。”

两个值守的属下心中对这个女人说不出的厌恶,少主是一个好人,因为这个女人是他好兄弟的遗孀,所以处处照顾她,这个女人却如此不检点。这几天除了哭着喊着要见少主,此时居然生事,还骂她们是低贱的女人。两人都不手软,把里里外外翻遍了,贴身取出了那张汗巾。

此时莲儿坐在洛阳百花堂的议事厅上,新杰为她一一介绍这里的各个重要属下。她知道他刚才是去见小雨了,也看到了议事厅门口站了一位属下,手里端着托盘,似乎有东西要给他看,只是没敢直接进来。看他毫无表示,她也不想管,还是尽量打起精神理清楚百花堂的事。

终于大家办完正事都退下了,他才让那个送小雨东西的属下进来。一眼便看到那托盘中有一块跟前几天他收到李月东转来的同样的汗巾布的一部分,但是并没有动手。

他愣了一会儿,转向莲儿:“帮我看看他在遗书里写了什么?若是跟大事无关,不会出人命,就不用告诉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逃避情债?本来对那个女人的东西他很忌讳,现在居然看都不看,她不禁好奇,他是否已经猜度到什么?

她首先拿起那页遗愿,只见书写者豪迈的笔记写着几行惊世骇俗的小字:“小子,我做你的替身太多年了,每当那个时候,听到的都是你的名字,我相信她从始至终都闭着眼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你,如果不是那样,估计她连杀我的心都有。为了她的梦,她给我下药,给她自己下药,我实在厌倦了,从今往后你自己去满足她吧。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娶了她,让她快乐的活着。我自然知道唐门不会让一个寡妇做正妻,给她一个妾位,让她真正做你的女人就好。我可以替你去拼,去死,但是只要你能满足小雨的愿望,我一切都心甘情愿。这封遗书”

“你自己不看看?”不管怎么说,她都有点羡慕小雨,有个优秀的男人为了她出卖了自己,出卖了灵魂和肉体。

“烧了吧,就当她遗失了,我从来没有收到。”

他的决定让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你猜到上面的内容了是吗?”

“或多或少吧。”

“也许如今我这个位置并不适合替你处理这些。”她眉间淡淡的烟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轻轻地揽过她,将下颌放在她头顶。

“莲儿,今生今世只有你适合,你是我心中唯一想牵手留住的人。若是没有你,我就是一个随波漂流的孤儿。所以我不想有任何东西横插在我们中间影响你对我的心情。小雨的事是我疏忽了。我们虽然打小就认识,但是在我心目中她就是一个姐妹,那时候我有兰馨的亲事,所以也不想别的,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想着练功读书,不让奶奶和姑姑操心。再后来我一门心思在青木社上,那个时候小雨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一个小嫂子。再后来,为了照顾她生活,我让她进了百花堂,我也确实需要信任的人在百花堂。虽然我有时候也觉着她看我的眼光有些古怪,但是我以为那是透过我看到她丈夫,并未多想。我真是从未想过她有别的心思,否则我哪敢调她来你身边保护你。幸亏你觉察的早,否则”新杰紧紧扎紧她,唯恐一不小心她就不见了。

在宫中多年,小雨虽然掩饰得好,但是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本她以为要说服他可能会很困难,毕竟青梅竹马年代的记忆对大多数人都很珍贵。没想到他却出乎意料的理智,只是跟她说了一句,这世界上能让他感情用事的只有她,没有别人,他也只愿意用在她身上。小雨如果知道他是如此处理这遗书,只怕一辈子都不愿意交出来。但是她知道,他只怕一生都会为这件事愧疚,不是对小雨,而是对自己的兄弟。

她慢慢站直身子,抬头看着他,轻抚过他俊逸的脸颊:“其实你不欠他们俩什么?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本来应该是你的好兄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然而小雨让他误入歧途,将这种无价的兄弟情义拿来做了交易,从这里开始他们就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和兄弟情义。”

他眼光闪动了一下,看着她那双智慧善语的双眼,慢慢地露出温柔的微笑。这世上难得的解语花他是不会放手的。

洛阳百草堂,在经历了那腥风血雨一夜的洗礼之后,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洛阳分堂作为百花堂除了咸阳和京城外最重要的分堂,无论是人员的配制,各个统领的手下职权,每年的花红都远远高于普通的分堂。这也是黄松在这里做这么多年管事,还是不能完全掌控的原因。有一些势力由老太太或是唐家家主直接节度,别人很难插手。这批人大部分都是跟着奶奶开辟天地的老人或者使他们的直系后代,都不把这些年轻主子放在眼里,更何况黄松那种半路来的。平时大少爷来洛阳都要敬着他们,不敢过多假以颜色,多年下来,这些人就更加有恃无恐。

然而新杰跟新天不同,新天是从来都摆着一幅大少爷的样子,让人觉得尊重他其实是为了尊重唐家。新杰向来都很随和,但是温和中透着尊严,做事有根有据,有条不紊。不知分寸的人以为这种主子好对付,两个来回之后就彻底崩溃了,更何况新杰身边还有一个莲儿,观察入微,筹划行事都很有条理。原本这几天已经起了一些敬畏之心,而经历那天的事之后,很多人都领略了这位少主子的雷霆手段,更看到了这位年轻的少主凭借自己的实力建立起来的青木社的强悍,从那之后,洛阳分堂的大小头目才知道,原来这个随和的三少爷比大少爷难对付多了。

跟去的两个百草堂总堂的管事,平时看着莲儿很是温善,原来只以为她会理账,帮着大少爷发现了这边的漏洞,这几天过后也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最近如此推崇这姑娘,其词锋之犀利,思维缜密,就是很多男人也很难赶上。而小雨姑娘的事出来之后,更让二人冷汗涟涟。这两个都是唐庄的家生子,父母兄弟姐妹大多在唐庄依附唐门而生或是在百草堂做事,两个人都决定要回去告诉家人,在唐家办差,大少爷好糊弄,三少爷和白姑娘面前可一定要提着精神。

卷II-18洛阳之行(IX)(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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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蓑衣巷老字号的许记染坊门口一辆货车停下来,下来四个伙计,一个手中拿着账本一路往里走,剩下的三个开始搬货。

这染坊的后院是一片货舱,看着是储藏各种燃料和布匹的。这伙计手拿账本走进一间货舱,在货舱的一角,拉开一个大橱柜的门走了进去,过一会儿便在隔壁一个幽静的小院里出现。这个小院和青木茶社在同一条街上,前面是一个三进开的药铺,在洛阳也是几十年的字号了。小院中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旁边一个凉亭。虽然已是冬日,但是也许四周都以屋子笼着,院子里并不冷,池塘的水并未结冰。一个身水蓝色衣袍的绣士正坐在亭子中和两位师爷模样的人围炉品茶,此时正站起身来走到凉亭朝水池一边,仿佛看着对面太湖石在水中的倒影发呆。

这伙计进来之后,并未迟疑,一路走到亭中,朝着两位师爷略微点头,虽然绣士并未回头,但是他还是恭敬行礼:“主子,跟着映月楼的杀手进去的人回来了,先前跟着郭二被抓进去府衙大牢的,和见过你的那些人都解决了,只是马古力失踪了。”

“是失踪了?还是唐三儿已经察觉了,将他从牢里弄走了?”

“是失踪了,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的,只见他进去,中间周海志没有派人去过牢里。也没有提审的,从昨晚到现在,大牢都是有进无出。而且我们的人也看到他进去的。马古力身材高大,而且又是外藩商人打扮,走在哪里都很扎眼。”

“也许正是因为扎眼,所以更容易伪装,没准儿进大牢的就不是他呢。”

“那属下再让人从昨下午他见过您之后就去找线索。”

“一定要找到他。他身份特殊,而且也见识过一些场面,我虽然易容成高德清,但是以他的眼光未尝不会觉察出来。以他的聪明,沂祥的名声早已经烂掉了,他还愿意绕到洛阳来跟我们谈合作,就很有可能猜到了我不是高德清。我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假扮高德清,收罗他和沂祥的残存势力,特别是在洛阳这一带,千万不能因为他而暴露我们,到时候唐三儿一定会顺藤摸瓜,妨碍我们的。”

“在下一定全力寻找马古力下落,只是属下觉得主子不必如此担心。唐三儿此来洛阳,不过是为了唐门的事务,偶尔捎带着帮他的朋友周海志肃清在洛阳的障碍,即便唐岚掌管驭西卫,也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只是沂义身边的一个幕僚而已,并不是很关注朝廷的事。所以我觉得他提前关注马古力的可能性不大。”

“不要小瞧了你的敌手,唐新杰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昨夜的黄从就是一个例子,你们还没记住?”

“属下知错,我这就安排人手去解决马古力的事。”

“主子,你说这事会不会是马古力自己预先发觉了什么,根本就没去轻衫院,早就走脱了?”

“也有可能,在古番国的皇子中,马古力算顶有头脑的一个。不管是哪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才能放心。”

“好的,另外就是黄从和施晋那边,已经按照您的安排进行了。他们二人都招供是高先生指使他们的,主子过去几年一直都是沂祥。如今虽然沂祥不能登大宝了,但是先帝还有几个属意的帝孙可以扶持。这些人看的都是将来的利益,至于是不是先帝属意,谁都不在乎。越是如此,越是让沂义的人觉得可信。”

“这样挺好,”一个谋士接道:“让他们兄弟之间慢慢地挖吧,这样就不会盯着咱们,他们兄弟之间挖坑儿越多,沂义就越没有精力防范我们。”

“好是好,只是把黄从和施晋这两个能干人折给他们了,可惜了。特别是施晋。”另一个谋士说:“这些人里面,他是最有才华的,若是到时候能为主子所用,只怕有更大的出息,可惜就折在这里了。”

“有什么可惜的,为一个女子控制的人,定力终有一大缺陷。”先前那个谋士表示不屑。

“李先生说得没错,”那绣士点头说道:“施晋虽然是个人才,但是在自控力上差了些。虽然这次他是碰上了戚梦梨这样难缠的女人,但是还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光明磊落,心胸不够才会栽倒的,这种人平常日子里办事还行,真是到了有大事的时候,又不堪大用。”

正说着,药铺的掌柜匆匆忙忙走进来,看到他绣士轻轻蹙眉。一般若无非常重要事情,他是不会让他进来的。

“主子,”掌柜的一进来就说道:“刚才京城传来消息,郡主在从秋狩回京的路上就离家了,一直由她身边的小丫头假扮她住在府里。前几日因为教养嬷嬷总觉着郡主和平时不一样,套了半天话,小丫头露了马脚才知道。现在京里府中王妃娘娘已经气病了。而郡主前些天让人送信回京给您和王妃娘娘,说她要去关西逛逛,过完年再回京。”

“她到哪里了?”

“信是在咱们京畿道鹤龄县的消息点让人送出去的。据送信的人说,他们头领已经派人跟着郡主了,那里的刘统领是个精细人,应该不会有大错。若是郡主路上没有其他耽搁,再有四五天就到中州了。”

绣士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充满了无耐:“让她去吧,她心中还是放不下唐老三。”

“您看要不要人通知郡主说唐公子在洛阳。免得她到了咸阳白跑一趟。”

“随她吧,她既然横了心,就让她自己解决。只是路上派人保护她就行了。”

“既然郡主一心想着唐三公子,不如找个借口让皇上给郡主赐婚。这样即便他是太子身边的幕僚,也可以为我们所用。”那位姓李的师爷提议道。

“赐婚,只怕我们就暴露在陈壁画的眼中了。目前我们还是要潜在水中慢慢做事。而且以唐新杰那种人的性格,赐婚只怕行不通。兰家不是刚刚折了一位小姐在里面。”绣士慢慢摇头。

药铺掌柜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家郡主居然喜欢唐门三公子,而自家王爷这几天正坐镇洛阳打算收拾他,虽然昨晚出师不利,但是以自家主子的谋略,那年轻人未必是对手:“京城今日传来的另一则消息也是关于这位唐家的。”他稍事停顿,主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信有些长,而且是三姑六婆的后院之事,让他一个男人说起来未免觉得丢人。他只是简单地组织了一下:“咱们在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离间计已经小有成效。皇后那边已经让兰家人进宫商议,事情在向着咱们预期的方向发展。”

“这事好事,陈壁画跟兰家那个女人闹得越凶,沂义就更没有精力做正事了。告诉他们,想尽办法达到让两个女人打起来的目的,但是千万把唐家摘出来,特别是唐新杰。”

几个属下一凝,看来主子是真属意唐家和三少爷了。

绣士只是看看这几个属下,并没有给他们多解释。成大事者,需要独断,不需要给属下解释那么多,他们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就好了。他们不需要有他作为上位者的智慧。外面的人都以为唐家靠的是太后,只有居中聪明睿智的人才能看透,唐家是皇家和这江山的依靠,他们没有野心,但是为着先祖留下的家训保一方百姓平安,默默地为朝廷做着基石。他的属下有不少对于唐新杰和唐门都有点妒忌,所以常常希望看到他们倒霉,但是他心里很明白,一旦他登上大位,需要的就是唐家这种为了百姓计的人为他守住江山安抚百姓。至于自家女儿喜欢唐新杰,他放任她去追也是原因之一。

同一时间,在咸阳唐庄的唐老太太也接待了太后的信使。一般姐妹俩都是书信来往,派出使者当面叙说,是出了大事。原来前段时间,因皇后娘娘的娘家康宁侯兰家跟唐三公子联姻不成,康宁侯夫人进宫把唐三少爷给告了。虽说康宁侯夫人只是继母,但是毕竟关系到皇后娘娘的颜面,皇后娘娘前几日在宫中小寒宴中刚刚向太后娘娘为此说笑了几句,就被太后娘娘将话头拦住了。但是就有人别有用心地在双方面前都下了些话,让太后娘娘越发不待见皇后娘娘了,觉得她太过为娘家考虑。而如今又爆出皇后娘娘原来的外家,就是前任康宁侯夫人的娘家,忠义伯爵府想和唐家联姻,看上了唐家大公子唐新天,伯爵夫人进宫想让太后娘娘赏赐的时候,再次被太后娘娘以甄敏和唐新天性格不匹配给婉拒了。

皇后觉得太后很不给她面子。秋狩中因唐家九公子无意中救了甄家的六小姐甄茗,甄茗原是订给国康伯府家长子的。国康伯府虽然这几年没落了,但是一家人死要面子迂腐不堪,咬死说男女授受不清,秋狩中唐新野救甄茗的时候,将她从受惊马群中拉出来的时候摸过她的手,甄茗有失贞洁,国康伯府要退婚。甄家和皇后在愤恨国康伯府的同时,再次起了心要跟唐家联姻。这次本来事情还没有闹到太后那里,太子沂义就出面阻止皇后的进一步动作。这个时候,有人跑到皇后面前,把前段时间唐新杰拒绝兰家的婚事和这些事连着一起给皇后娘娘分说了一遍,让皇后娘娘彻底愤怒了,听信人言觉得太后就是要掌控一切,不想给她任何机会掌控中宫,甚至很容易找个错处废了她和沂义,再扶持她能控制的人上位。由此,皇后多次召集兰家和甄家的人商议对策。

太后陈壁画是何等样人,就在皇后娘娘这里磨刀霍霍的时候,她早就洞悉这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渔翁得利。偏偏自家那个儿媳妇耳根子软,没有定力,很容易被小人蛊惑。她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故而特特地派出人去关西见自家妹妹,要借她手中势力掐断这些苗头,避免皇后及其家族做出过激的事情,到时候双方都为难,保住沂义和唐家。当然关键的还是揪出身边的黑手。

卷II-18洛阳之行(X)(上)

洛阳之行(x)(上)分界线

洛阳城西虎山上一座庄园坐落在北边高崖的密林之后,若不是熟悉的人,从林外而来,绝不会想到树林后有如此庞大一个庄园。密实的竹栅栏儿围了半圈,庄子的另外一半是悬崖。说是悬崖,并不是太高,只是冬季河水浅了之后,露出十几丈岩壁。若是夏季丰水期,这里离河面也就十来丈高。河面并不是特别宽,站在对岸可以看到庄园中的屋舍花园。只是对岸并不容易站人,都是滑不留手的大岩石。

昨夜一场大雪之后,悬崖边一片红梅炫丽开放。梅林中站着一位年轻女子,银色的披风随风轻轻摆动。从她侧面的庭园中走出一位英俊男子,意气风发,刚刚冷凝的目光在接触到女子后顿显温柔。若是有人站在对面岸上就可以看到这美若天仙丰神俊朗的一对。天未见明新杰就带着莲儿出门来到这里,除了青木社的统领,没有带任何其他人,包括唐老太太派来的百草堂的管事和刘妈妈他们。这里是青木社集中训练精卫的地方。也是青木社储存机密和贵重物品的重要地点之一。既然决定牵手,他便决定把青木社跟她共享。

跟她在这里转过一圈之后,便有青木社的信使从城里带来太子给他的急件,她便自觉地出来转转,让他去处理事情。

“安排完了?”在他走来握住她手的时候轻声问道。

他轻轻点点头,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喜欢这里吗?”

“喜欢,风景很美,而且安静。”

“其实是安全。这里是当初姑父发现的,后来他送给了姑姑。姑姑当初送给我,是想让我成家之后可以在这里小住或者成为一个安排家人的退隐之所。可惜那时我不想再成家,所以就把青木社的精卫搬过来了。早知道我就留给咱们自己了。等过几年消停了,物色到好地方,把他们搬走,我们再把重新安排吧。”

“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即便我们来,你住的小院也够用了。一两个人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咱们也不需要婢仆成群,简简单单的人口,哪里需要大动干戈。”

这几年大部分追逐他的女人,除了为他的皮囊所惑外,大部分还是为了金钱和权势,以及优越的生活。当真正遇到他动心的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这些优势对于她来说好像都是无所谓的,他略略有些挫败感。不过不管她是否在意这些,他都要给她最好的。只是刚才沂义送来的急件里,提到皇后和太后之间最近白日化的矛盾,希望他能接受选择甄家任何一个女子来缓和矛盾,哪怕不是妻位,平妻也行。若是他实在不想,就帮助安排新野和甄茗的婚事。在他心目中,九弟是相当出色的,甄家的甄茗资质太差,配不上自己的弟弟。他理解沂义的处境,但是用这种方式将别的女子强加于他,他心里很不舒服。这些人上蹿下跳的,看样子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居然拿他和九弟的婚姻做筏子,人家既然出手了,不还击似乎不是他的风格。想到这里,眼中有淡淡的一丝冷意很快划过,随即将她的手放在胸前:“我家娘子说了算,只要娘子高兴,怎么着为夫都听从。”这称呼让她有点意外,在一起这两个月虽然异常亲近,但是从未正式谈婚论嫁,她心底一直打算着若是他有别的姻缘,她便离开。此刻如此郑重滴说出,难道他拿定主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让他略微的心痛,想着要不要跟奶奶说调整一下,还是先给莲儿名分再说其他。否则他总是心里不安,唯恐她会轻易转身离去。

虽然有点点疑惑,但是她是不会问的。所以便直接掩饰过心中的悲催,转向别的话题:“咱们走吧,你不是让刘妈妈他们午时在百花堂等着吗?这里进城再到百花堂只怕要一个多时辰。”

“不着急,这里过去两刻钟就到了。”

她很惊讶他的说法,一双纯真的大眼看着他,似乎要看看他是否开玩笑。他微微一笑,能找个让她有惊吓,有明显情绪起伏变化的事真不容易。他享受地看着,情不自禁地想更加亲近这双眼。只是一个属下走来:“爷,咱们的船都准备好了,而且上下游的兄弟都确认了五里地范围内没有来往船只。”

一行人来到梅林中,机关开启之后,露出一道阶梯。

“从这里下去坐船到对岸,穿过对面的山就是百花堂洛阳总堂。”看她惊讶表情,他动心的同时觉得很满意,笑着说:“总共一刻钟水程,陆地上加起来一刻钟。不用着急,而且让他们等一等也无所谓,奶奶派他们出来是协助咱们做事的,不用当祖宗供着。”他深刻理解这些年她在唐家寄人篱下的处境,不愿有丝毫逾越。轻轻拉过她,环住她的腰,“咱们难得有机会出来,这里是咱们自己的地方。”

她顿时红了脸,毕竟刚刚青木社几位统领都在他之后陆陆续续过来。见她害羞,他微微一笑:“在这里不用这么拘谨,这是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这里的人和高飞的人全部归你调配,他们会保护你的。”

她的笑容顿时僵住,虽然他的信任和关爱让她感动,但是长久的宫廷生活,让她极为敏感。唐家三公子,江湖上多少人闻风丧胆,此刻居然说这话,他面临了什么?

“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用你给我的力量让出手的人后悔,碎尸万段。”

百花堂洛阳堂竹园,是中州一带百花堂精卫驻扎中心和珍贵药材种植加工和存放地,刘妈妈因为跟着老太太多年,对于百花堂大体设置颇为了解,而百草堂的两位咸阳过来的管事很少接触百花堂,到了这里只觉得目不暇接。他们一直知道老太太和姑奶奶在唐门之外另立一处百花堂是接济受难的妇人和孩子的。在他们很多人的心目中,百花堂就是一群妇孺的收容地,每年百草堂向百花堂支付大笔的银钱采购大量的药材,百花堂的人靠给百草堂种植药材换取生活。到了这里他们才反应过来,百花堂其实不用靠百草堂,其自身生产的珍贵药材和配制的上等丹药,卖去哪一家药行都会活得很好。这些丹药虽然不像唐门的百灵草一类治伤治毒的圣药,但是都是妇人小儿养生保命的珍贵丹剂。很多在京城和宫中都是千金难求的。而前几天他们跟着三少爷去过的城北的百花堂河院,上百出色的绣娘带着一群十来岁的小丫头,制作各种精美绣品,供给洛阳和中州一带的高门大户。就是这两项的出息,都不比百草堂差。

唐家人都知道未来执掌家业的是大少爷,唐门的百草堂和平安客栈,平安货栈是唐家几辈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集聚了唐家大量的能人,外表看着轰轰烈烈,但是仔细想来,也未见得比这几年三少爷操持的百花堂强多少。再联想他们听说的昨晚的事,青木社和月华轩的产业不仅赚大钱,且有极强的势力,二人心里更加明白此番老太太为什么派出三少爷来洛阳整饬百草堂。只是可惜他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不是家里的嫡子,无法继任唐家的家主,这次也只能是临时帮忙。

刘妈妈被老太太分配来洛阳管事的老姐妹请走了去小聚,只剩他二人喝着茶,聊着天,等着三少爷和表小姐的到来。

他们二人虽是老太太派来的,但是走之前都被太太单独召见过,特特地许诺他们好处,让他们不要让三少爷这次办差顺利。现在想来太太真是蠢到家了。这次唐门洛阳若是处置不当,影响的可不是银钱的事,而是牵涉出这么多人命和外藩细作。再想想太太和大少爷平时的做派,两个人各怀心思地想着,如何能够跟三少走得更近些。

当二人看到少爷和表小姐相携而来的时候,再听见三少爷吩咐一众百花堂管事从今之后接受白姑娘命令时,他们二人瞬时找到了答案,这可是三少爷的心头肉。

莲儿从他们的眼光中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一点这些意思。她只是淡淡且优雅地笑笑,更多的精力放在百花堂管事给她梳理这里的事务。

各个管事大多耐心地排在那里,轮到谁就恭敬地过来,轻言细语地禀报。刚刚听了一半,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女子盘着高高的回龙发髻,一身粉色棉袄,右手扶着腰中佩剑颇为英姿飒爽。一路行来,丝毫不搭理跟随的一众妇人,也不搭理。

来人看了屋子里的各位总管,打量了坐在右边主位的女人一眼,毫无表情。当眼光捕捉到站在窗边,端着一杯茶,看着窗外雪景的身影时,瞬间光彩布满了那张稚嫩的脸,迅速一蹦一跳地过去:“杰哥哥,杰哥哥,你终于来看颜儿了。”说话声音之大,毫不顾忌堂中在说正事的人。

堂中百花堂的人早已看惯了这姑娘的肆无忌惮,有几位主管还略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早已经回来站在莲儿身边的刘妈妈皱起了眉,动了下嘴唇,还没说话,便听见自己表小姐闲闲地说了一句:“秦管事,继续您刚才的话,这每个月出货只走北线吗?”仿佛没有看到刚才的小姑娘。刘妈妈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这几天出来蹦跶的可真不少,表小姐都没看在眼里,这个小姑娘,她自然更能应付自如。只是这丫头太没教养,回去还是要禀明老太太把她打发了,否则留在百花堂就是一个祸害。

卷II-18洛阳之行(X)(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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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芳颜出现的第一时刻,新杰就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他双眼一直关注的是心目中的她,却见她闲闲地丢出这么一句,虽然表面看着平静,芳颜估计在她手上也讨不到好,但是以他枕边人的身份更为了解她,心中只怕此时已经骂了他,记上账了,回头又得废力去哄了。芳颜这小妮子真是不给他省事。

“是颜儿啊,这边在谈正事,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赶紧出去玩儿吧。”

“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上个月娘都给我办了及笄礼了,人家是大人了,大少爷那时候在洛阳,还送了我不少东西呢。杰哥哥难道没给我准备礼物?”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回头让周管事带你进城去祥华斋挑一样,记在我账上。”

“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这样没诚意,我要你自己陪我去,挑好了亲手给我戴上。”

“我最近挺忙,没时间,还是让周总管带你去慢慢挑合心的吧。”

“周管事那么古板的老太婆懂啥,我要你陪着我去逛去挑。你好多年不来洛阳了,也五六年都没有带颜儿上过街了。”

新杰有些无耐,五六年前她还是一个孩子,刚刚跟着守寡的母亲到这里来安置,因为失去了父兄,那时的芳颜神色暗淡,瘦弱不堪,他处于同情,进城办事的时候让人把她一起带上出去逛逛,逛了半天,就露出了活泼的天性。也很快便露出了放肆的本性。这些年来,一则他很少过来,来去匆匆几乎也没怎么看到她,二则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平时也没有多关注。要不是她刚才自称颜儿,他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二婶儿家的侄女芳颜。芳颜的父亲是唐巍的夫人的兄长,当初也在唐巍军中。遇难之后,唐夫人的嫂子菊夫人就带着女儿会原籍洛阳生活。菊夫人出身洛阳朱氏,朱氏不仅以酿酒称雄,且朱氏子孙都是一身祖传的好武艺。菊夫人更是朱老夫人自小带大,一手暗器和鸳鸯剑都造诣颇深。朱家这几年虽然生意做的大,但是跟每个大家族一样,内部都有很多阴暗之处。唐二夫人怕嫂子孤儿寡母地回朱家被人欺负,且菊夫人也不愿意回朱家去趟浑水,便求了唐老太太,让唐门多加照应。当初唐老太太和女儿觉得菊夫人功夫甚好,便要她住在竹园帮着培训精卫。菊夫人从小家境优越,嫁妆丰厚,虽然守寡,婆家也让她带走了丈夫大部分财产,即便不住在这里,她也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富庶的日子,再加上唐家的亲戚关系,菊夫人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是半个主子,她更看不起那些来自贫民之家的百花堂众人,平时并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百花堂虽然人人自食其力,但是却给自己和女儿请了一堆仆从,走到哪里都有仆妇侍候着。对于芳颜更是娇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加上竹园中各位管事精卫大部分都有些身手,气量宽宏,少有人跟她们计较,就让这对母女骄纵得更加觉着理所当然。然而不计较不等于大家就喜欢,比如今天这事儿,无论芳颜对三少有什么心思,如此毫无礼貌无视众人,早就引起了众人的厌恶。

就在芳颜刚刚开始说话不久,菊夫人便走了进来,并未招呼屋中其他人,只是看向窗边。在她眼中只有那玉立长身的男子和面前的女孩,其他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听着女儿说着越距的话,她似乎并不在意,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早年嫁给丈夫之后,菊夫人见到了唐巍,就时不时拿来跟丈夫比,无论才华地位,风度长相,唐巍比自己那个死鬼丈夫好千倍百倍。心中暗恨朱家的长辈给她挑选的丈夫太不上台面,她自觉不比小姑子差,为什么小姑子就能嫁得那么好。

小姑子对她一家多方照顾,她都觉得是因为婆家人觉得亏待了她,对她的补偿。但是她和朱家人都明白,唐家一定要巴结的,所以多年来她无论再高傲,再妒忌,都对小姑子和颜悦色,在她面前装柔弱。后来在军中她又见到了唐家其他男儿,更是羡慕得紧,有了芳颜之后立志要将女儿嫁进唐家。守寡之后,虽然不能在军营中,但是通过小姑子,她成功带着女儿住进了唐门的产业,新杰接手打理百花堂之后就更成为她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选。女儿所想和她正好不谋而合,所以这两年她也由着芳颜做自己的白日梦。本想着芳颜及笄了,正想写信给小姑子,让她出面去提亲,芳颜怎么说也是她侄女,这回好,还没动手新杰就来了。

虽然百花堂众人都在传那个所谓表小姐是三少爷选定的女人,但是菊夫人觉得她跟了新杰却定亲,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家长的角度来说不过是一个跟着侍候的女人。且是一个一穷二白投奔来的孤女,如何能比芳颜。芳颜才貌出众,且她和丈夫的家产都是留给芳颜的,不说别的,就是她嫁妆里在京城的几间酒坊,洛阳的一片商铺,朱家酒窖的分红,每年的进项多少洛阳城中大户人家都比不上。新杰这些年一直不断地开酒店茶社,也是一个爱钱有想法的人,又有小姑子的关系,她自信能够拿下。

进来之后听见芳颜和新杰那样说话,她不但不觉得无礼,反而觉着新杰应该聪明点顺势而为。至于那装模做样坐在那里听百花堂管事回话的表小姐,不过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自己根本懒得理她。百花堂那些穷酸,她就更不放在心上,看都懒得看。满心满眼地看着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对于她母女的行为,百花堂的众人心中暗暗嫌弃着,这么拽,也未见得三少爷会对这对母女另眼相看。

果不其然,只听三少爷彬彬有礼地答道:“颜儿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出去玩儿吧,这里有正事要谈,你的及笄礼若是你愿意就去祥华斋挑一样记在我账上。”

“人家要你陪着去,就像那年一样,带我逛街,买零食,然后去祥华斋。”芳颜说着就来拉他的手。

他敏锐地错步退开,轻笑道:“颜儿都说自己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也该懂事了,我这里很忙,你自己去玩儿吧。”

“我才不要呢,人家等你好久了,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他们做事就让他们做吧,你事主子,他们做事难不成还要你陪着?你难得来一趟,就陪我好好出去玩儿玩儿嘛。”

“颜儿,我这里真的有要紧事要做,不能走开。”说话间耐心已经磨光,因为是亲戚,不好撕破脸,但是隐隐中已经有着不耐烦。

“那我坐在这里等你今天忙完了陪我进城逛街,买首饰买衣服。还有你在城中的月华轩,我好喜欢那里,平时去好多人,经常没有位置,每次管事的都装不认识我,要我废半天口舌,才勉勉强强给我找地方,太没眼力劲儿了,我要你好好教训那帮奴才。”

这边秦管事虽然还在回事,但是屋里一众人都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从菊夫人一进门看着芳颜和新杰的眼光和做派,莲儿就猜到了这是菊夫人,见她如此态度行事,便心中了然。她一边跟秦管事讨教,一边留意着众人的神态。小姑娘的骄纵和做母亲的纵容让她颇为不快。此时正好秦管事的话告一段落,她看了一眼刘妈妈,刘妈妈是唐老太太带出来的老人人精,便轻咳一声,半转身子看了一眼菊夫人,对着芳颜道:“芳颜姑娘,少爷此次来洛阳是受命于老太太来办正事的,每日里忙着呢,现在这里还有些重要事情需要少爷在这里督阵办理,姑娘还是先回去吧。再者刚才姑娘也说了,您已经及笄了,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像前几年姑娘刚来的时候还是孩子,现在您已经大了,就要注意礼节了,怎么能让少爷陪你出去逛呢,还请姑娘自重。”

“你是哪里来的老太婆,我跟杰哥哥说话,关你什么事。”芳颜立马不悦,翻脸比翻书还快。

刘妈妈还没说话,就听菊夫人开口了:“你不过是一个下人,主子在这里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虽然刘妈妈随着唐老太太来过百花堂几次,但是菊夫人并未注意过。一进来就看见她恭敬地站在那位表小姐身边,还以为就是白家丫头身边的仆妇而已。

“在百花堂里,没有主子和下人一说,只有各领司职自食其力的人。”众人只听见三少爷用少有的冷漠深沉的语气说:“刘妈妈跟着我祖母多年,熟悉百花堂的提调和运作,老人家才派她这趟跟我们出来,方便给随时给白姑娘介绍和提点各处事宜。也算白姑娘新出任百花堂大总管此次出行巡视的副手。怎么在百花堂这么重要的人,说话就能被一个竹园的教习打岔呢?周总管,你这竹园是怎么管理的?”

卷II-18洛阳之行(X)(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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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新杰向来为人谦逊,对属下说话也很平和,这么冷厉的语气,周总管可是第一次受落,心中对菊夫人和芳颜的怒意更重。周总管是跟着陈碧颜的老人,因为为人处事,手上功夫,以及忠诚度都为唐老太太和唐晓晓认可,才会执掌百花堂最重要的机构之一竹园,这些年从未出过错。这母女平常日子里我行我素,因为身份特殊,她也不想多管,可是今天让大家看了她的笑话。然而菊夫人的特殊身份,又让她不知如何处置,呆在当地楞怔了一下。

“怎么,周总管,你的人以下犯上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唐新杰,我是你婶娘的嫂子,你居然让这些穷酸贫民处置我?!”

“你在百花堂就算教习朱氏。百花堂没有豪门贵妇,只有相携的兄弟姐妹。”这一刻的唐三少又哪里有一点贵家公子纨绔子弟的形象。

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并未休息,新杰和莲儿又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往洛阳城外另一所庄园,这所庄园就是唐门在洛阳持麦坡的另一产业,一座普通的农庄,庄子因在持麦坡,地肥水美,就地养了很多梅花鹿,牛羊牲口。农庄中间一个普通干净的四合院,是给巡视庄子的主子和各种管事临时来居住的。因为庄子里牲口众多,虽然院子周围已经种了一些林木香料有所冲淡,但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牲口场特有的臭味儿。这么多年唐家也没哪个主子真正住在这里,所以庄头儿也不甚在意,没有专门收拾。

只是他没想到,昨夜里,有人拿着百草堂精卫的令牌住了进来,还让他不要多管多问。在唐门,百草堂精卫有权调用各种资源,而普通的账房管事都不得过问。庄头就谨守着规矩,按照要求给院子里提供吃的喝的。安安静静过了一夜。即便天亮了,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只是摆了两顿饭。庄头从来没跟精卫直接打过交道,没想到这帮爷如此省事,他们送什么进去就吃什么,没有半分抱怨。

庄头只是希望他们能平平静静地这么呆着,他好交差。只是还没过大半天,居然有人来报,说三少爷带着人来了,去了那院子里。合着这里有重要事务,庄头儿立马跑到院子门口候着,以防主子有什么吩咐。

马古力昨天下午就乔装改扮跟着唐新杰派来的人离开了他寄居的客栈,昨天夜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是得到手下传来的信息,他的替身被知府大人的府丁抓入了大牢,而半夜时分,大牢被一群杀手劫杀,大牢中的犯人无一存活。此次从古番国出发时,他就知道此行不易,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手下无情,连跟他会晤的机会都没给,若不是新杰及时派人来见他通知他,并将他成功带出城,此刻他已经被他们拿去做了替死鬼。

他早年来中土游历,因羡慕中土风土人情文化,四处拜师,但凡各种附庸风雅的各种活动,都可以看到他,无意中碰到京城中赛茶,当时新杰只是默默地在人群中观看,然而他出众的气质吸引了马古力,便上去跟他攀谈,才发现这小子是京城著名饭庄和茶社的老板,不仅精通茶艺,更加惊人的是医术。马古力是天生的医术迷,往往会在皇宫中翻阅医典废寝忘食。二人谈得颇为投机,在那三天的赛茶会中每日都见面聊聊,之后他便留下信物,邀他前往古番国游历研学做生意,从那以后再未见面。当然自那天之后,他也派人查过唐新杰的来历,才知道他系出关西唐门,一直是他父皇和古番国皇室敬重的家族。他那时的身份是古番国的一个茶商。只是没想到多年以后,他本是抱着和中土皇室某些人合作的目的而来,结果在洛阳碰到人给他出示多年前留给新杰的信物,将他带到了这里,而且目前来看,他是救了他一命。

马古力饶有兴趣地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他早已脱去了当初他们相识时的青涩,举手投足间成熟稳重,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愉悦,这份愉悦让马古力相信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真实存在的。

“小杰,谢谢!”马古力说得真诚且严肃,转而又满面笑容:“我还应该恭喜你,当年你说要让你的月华轩和青木茶社成为中土最好的酒店和茶社的。如今你做到了。我一路而来,每一个大城里的月华轩我都去过了,真的是最好的。”

“但是马古力,你却失信了。你说过你要做古番国最有实力的皇子,要让我的月华轩开去古番国。然而这些年你还没有做到最好。你说过我是你在中原最好的朋友,你到了我的地界却不去找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有要事,但是你合作的人,却差点杀死我娘子。”

“你娘子?!”马古力很快看向跟他一起进来戴着面纱的女子。

“是的,这是我家娘子。”

“你什么时候成亲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即便我人不来中原礼物一定要送到。”

“我们还没成亲,但是她已经是我心目中认定的娘子。对于咱们这种人来说,成亲只是一个形式,到了那一天自然会让人给你送信。今天先让你见见弟妹。莲儿,大哥面前无需面纱。”

面纱掀起的瞬间,马古力觉得惊艳,她不止漂亮,出尘般的仙子,更是因为这是三天前他在洛阳城街上无意中看到的那位仙子。当时他在洛阳市区经过,路边一个小乞儿晕倒,就见一位路过的姑娘出手救治,不仅是扶起孩子那么简单,一看她出手就知道医术高深。一阵风吹了,吹起她的面纱,那温柔善良的面目让马古力惊为天人。美女他见得不少,但是善良美丽和聪慧往往很难全部集合。当日忙着办正事,想过忙完之后是否派人去打听一下,还没来得及去,今日便见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新杰自然知道莲儿的魅力,但是马古力是曾经风雨难为水的人,当年不是说见过世界上众多的美女,对女人没有兴趣了吗?让他惊艳的一定不止是莲儿的美貌,他便打趣道:“这可是你的弟妹。”

马古力瞬间回神:“弟妹见笑了,我只是前天在街上见过弟妹,那时她出手救了一个孩子,施针手法奇特,还想过拜师请教,哪知竟然是弟妹。”

“你又魔障了是不是?你是一个皇子,不能对医术痴迷而忘本。”

“有些东西是天性使然。”

“所以你这些年总是在很多事情上让你的两个弟弟钻空子,无法做到最好也是这个原因。”

“是,但是我已经尽量不再沉迷于医术。”

“钻研医术没错,但是你走得太深,就忽略了其他的,而且别人知道了你的爱好就容易让人拿住你的短处,制约你,影响你。虽然都说医者父母心,但并不是所有的医者都是善良的,他们接近你目的是很复杂的。你想想这次来中土的行程安排是不是受了你身边医者的影响?”

“你怎么知道?”

“我想去古番国开月华轩,你是我在那边唯一能靠得住的人,你既然来了中原,当然要想法子帮你。否则兄弟两个字岂不是拿来卖的?”

“小杰,你知道什么?请如实告诉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身边那个中土医师确实是被人从这边派过去的,那人在中原是有案底的。他出现在你身边,不止是中原这边昨天舍弃你的人,还有你一个弟弟和你王妃的安排。这边的人这么容易舍弃你,你应该早就想到了,他们在古番国已经找好了新的代理人。”

“我也想到了这些人也许和伊利达他们有勾结,但是我的王妃?我若是没有的王位,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的王妃为什么我真不大清楚。只是我们昨天抓捕的人当中有一伙人是以前江湖上的梨花娘娘,她听命于昨天舍弃你的人。据她的手下说,他们有派人去古番国,而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控制人家的后院和家眷。”

“你说我的王妃可能也被他们控制了?”

“这个我不大清楚,毕竟古番国那边形势我不了解。但是若是他们真有图谋,也未尝不可。若是他们两边下注,这事就很有可能。一面控制你的弟弟,一面通过你的王妃控制你。这样无论哪一位登上王位他们都是赢家。”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当然是中原的王位。”

“他们不已经是当今太子了吗?太子登基他们就大功告成,何苦这么周折?”

“他们跟你说他们是当今太子的人?”

马古力仔细想了一想:“虽然没有正面明说,但是字里行间就是那个意思。我的理解是太子地位敏感,不便宜正式出面跟我结交。所以只能暗中派人联系,巩固地位。”

“所以你这次是抱着和太子合作的目的来的?”

“是啊!”

“看来他们真是聪明,若是顺利,就跟你合作上了,到时候即便你发现不是太子,以你的性格也会信守协约。如果发生意外,比如想昨晚的事,若是你逃脱了,且迁怒于约你来的人,你就会将此事记在太子头上。若是你没有逃脱,又可以通过你身边的人的嘴转述供词,告到当今皇上那里,让皇上猜疑太子。”

卷II-18洛阳之行(X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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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真是被人利用得彻底。”马古力自嘲地说,“也许我真的应该让位给我那两个兄弟,潜心医术。”

“你以为你让位了,就能潜心医术了,先前的旧伤忘了?当年你自己说的,古番国皇室的兄弟二字就是出卖二字。”

马古力叹了一口气,在古番国的皇室,退让就意味着死亡,潜心医术,只能是他此生梦想:“好吧,只能如此想想而已。能让你家娘子演示一下她银针治病的手法吗?过过眼瘾我就回去收拾他们。”

“不能,等你回去收拾了他们,坐稳了古番国,哪一天我能够消消停停地去古番国开一家月华轩了,你就能看到她的银针了。”

“兄弟,这事很漫长。”

“我家娘子的医术绝对值得期待。”

“兄弟,你是一个心很硬的人。”

“我只是一个不喜欢被人算计和谋害的人。也不喜欢看到我的兄弟被人算计谋害。我相信你的才华,不止是在医术上,其实只要你专心,你一定可以做到最好。做好之后我家娘子自然会演示银针给你看。她前段时间还帮我译了一本梵文医书,十分的神奇。若是你能实践诺言,我便请我家娘子把译本和我们研究的心得批注作为贺礼送给你。”

“好吧,小杰,论生意,我是谈不过你。”

“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也是在帮自己吧。昨天弃我之人绝不会把精力放在一个普通商贾身上,即便是唐门,也未见得他们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所以,兄弟,不要告诉我你这只是为了我。”

“我从没说过只是为了你,为了我的姨祖母的委托而扶助当今太子,如此就跟他们有了矛盾。”

“所以你知道你的敌人,也就是谁昨天放弃了我,是谁?”

“我不知道,喜欢大位的人太多。”

“兄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不考虑你的姨祖母,你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去扶助?无论是在中土还是在古番国。”

“他首先必须是一个能者,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不是不得不接受什么,然后才能看是否能够多一些为民着想的仁善。”

“所以我并不是你的最佳人选。”

“从理想来说你不是。”

“兄弟,你很残忍。”

“我说的是事实,你将你的短处露出来,就会被人打击。但是古番国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完全合乎我的要求的,你也就将就还算不错的。至少不笨,就是偶尔会仁心泛滥,有人提点就好了。”

“你也是如此说你们中土的太子?”

“他从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唯有他登上大位之后才能实现。”

“好吧,所以他在你心目中比我更合格。”

“你是兄弟,他是未来的君主。”

“我喜欢你这么说,兄弟。”即便不能行医,至少有兄弟相忘于江湖,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何况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兄弟。马古力开心地笑出来。

一切商量好之后,马古力准备离开:“为兄一定回去努力,让你早日来开月华轩。”

“等等,为了我的月华轩真的能在古番国开起来,我再帮你一把吧。”说罢,新杰朝着莲儿点点头。

莲儿款款而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递给新杰。新杰转交给马古力:“你深通医术,我就不多解释了。这里面是唐门的百灵草,紫灵丹。还有莲儿自己培植的天山花红和其他几味药。”

马古力打开盒子,只一眼便知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有钱也没地买的珍品,心中一阵感激。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新杰打趣道:“希望你能任何时候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要,留得青山在,这句中原的经典你懂的。在很多情况下,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好,兄弟。”马古力点点头。

“另外这是青木社的清茶签,”新杰递给他一个银质的茶树叶:“若是有难处自己解决不了的,持此签去离古番国最近的玉阳关找唐门平安货栈的人,自有人会帮你。”

马古力再次对这位兄弟刮目相看。他以为就此就该启程了,谁知莲儿轻拍两下掌,便进来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位年轻女子,虽然样貌并不出众,但是看着很顺眼。

“这二位是百花堂的青娘子和姗姗姑娘,这二人一位对易容和各种障眼法精通,一人对各种惑术知道一些。这次她们就当作是你在中土采买的仆妇跟你回去,先把你王妃的事落定,完了之后麻烦你派人送他们去玉阳关。”

“你怀疑有人假扮我的王妃?”

“是与不是猜没用。”

马古力慢慢点点头,确实是。自己的王妃,因为并非自己所爱,所以平时很少关注她的细节。

看他陷入沉思,新杰及时打断他:“你赶紧离开,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再次站起来,马古力又是那位风度翩翩气势不凡的古番国王子:“兄弟,谢谢你细心的安排。”

“不要谢谢我,记得谢谢我家娘子。”

马古力看着眼前这位兄弟,看了一眼那仙子般的人,笑了笑:“你在担心什么?”

“你懂得。”

“看来你这次是认真的。”他点点头,“我努力做好我的事,若有需要古番国以后就是她的依靠。”

新杰笑笑,用马古力的话来说,这兄弟笑起来太害人了,连他一个男人都看着晃神。就这样一个男人,却想方设法地为护人周全留退路,可见他有多在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难说他们这些人是否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但是无论明天有什么,都要为家人筹划好。接下来,他觉得新杰的笑容不止晃眼,更是觉得是世上最美的图画。因为他听到了一句:“你回去也可以告诉伊梅尔达,如果有需要叔叔和婶婶的月华轩也是她可以寻求帮助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酒店,别的能力没有,但是可以让她衣食无忧。”伊梅尔达是马古力唯一的女儿,也是他此生唯一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农庄的庄头一直等着在院门口,只见一队人马出来,显然是精卫,但都不是百草堂的服饰。他这院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一帮人,他可真不知道。接着,从院子中护着一辆马车跟着这些精卫扬长而去。他探了探头,发现刚才三少爷坐来的车驾还在院中,便老老实实地等着。果不其然,一盏茶功夫之后,少爷就叫他过去,无非是叮嘱他管好下人的嘴,至于昨晚和今日来客的事,只字不许提。说话的时候,始终搂着个戴面纱的女人,一刻不离手。

庄头儿只是唐门中最普通的一个庄头儿,平常日子里想见见主子都不容易,三少爷当面叮嘱,又赏了他尺头给他家里做过年新衣,他自是欢喜得屁颠屁颠地,满口应承。那些庄稼汉自然也是以庄头的话唯命是从,除了婆姨们议论一下三少爷的英俊,跟他一起来的女人戴着面纱神神秘秘外,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虽然庄头下令封嘴,但是年下各家亲戚,附近村镇赶集串门儿总有些闲话要说,更加上有人喜欢显摆,不久庄子附近的镇上都知道唐家三少爷如何英俊,如何带着神神秘秘的女人在庄子的院子上呆了半天,向晚才回城去。庄稼人闲着磨牙,发挥着他们高粱地里的想象力,流传着各种版本。染坊中的绣士隔了两天后也收到了这些留言。那些庄稼汉和他们婆姨们可笑的猜测让他付之一笑。唐家三少爷玩女人哪里用去城外转一大圈,还去那牛马粪味熏染的农庄上。随即他便明白过来,这不是这唐三少找乐子,而是把人藏在了唐家最普通,最没有防备的农庄,他们是去见人的。等他的人过了一天再去农庄附近追查线索时,马古力早已在几百里之外了。

经历了一夜的血雨腥风,唐家洛阳百草堂的黄大总管被三少拿下,继而被人派映月楼的杀手灭了口,就连他在三少爷的月华轩隐姓埋名多年的女儿都被人揪了出了。百草堂中人人自危。就连那些曾经功高盖主的元老都收敛了不少,唯恐子弟犯错,被搅和到那个不知名的漩涡,回头被人一锅端了。这个时候,新杰才带着莲儿正式进入洛阳百草堂,着手整理。

新杰跟新天不同,新天是从来都摆着一幅大少爷的样子,让人觉得尊重他其实是为了尊重唐家。新杰向来都很随和,但是温和中透着尊严,做事有根有据,有条不紊。不知分寸的人以为这种主子好对付,两个来回之后就彻底崩溃了,更何况新杰身边还有一个莲儿,观察入微,筹划行事都很有条理。从那之后,洛阳分堂的大小头目才知道,原来这个随和的三少爷比大少爷难对付多了。跟去的两个咸阳百草堂总堂的管事,平时看着莲儿很是温善,原来只以为她会理账,帮着大少爷发现了这边的漏洞,这几天过后也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最近如此推崇这姑娘,其词锋之犀利,思维缜密,就是很多男人也很难赶上。

卷II-18洛阳之行(XI)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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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忙碌,终于把各项事情安置妥当。他们打算在洛阳游玩几天再回咸阳。这天新杰将下人都放了假,自己带着莲儿请阿志去他在洛阳的月华轩吃饭,感谢他这一个月的关照。

“这算不得什么,你来住我这里是给我面子,这样才显得我们是兄弟。不过如果你真拿我当兄弟,你这顿酒不算,应该另外大大地请我一顿酒才对。”

“那是为了什么?”新杰没有说话,莲儿很奇怪地问。

“你这家伙,不要装糊涂,还说大家是兄弟,这么好的事,都装着不告诉我?”

新杰的脸有点红红的:“这么好的酒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吗?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请你的。”

“还没到吗?”阿志有点傻傻地望着莲儿。

莲儿这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她,搞得她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最近有何良伟那小子的消息吗?”新杰赶紧转移话题。

“没有,很久没有他的信了。以前还经常写给我,最近都没有音信。”

“这小子最近经常往我们庄子上跑,但是不是找我。”

“哦,那是找新月?”

“你都知道?”

“我猜的,上次你们在咸阳的时候,我就觉着他对新月有意思。”

“你小子还挺厉害。”

“那是,要不当初让你珍惜呢。你还不肯谢谢我?”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新杰有时候觉得阿志是很聪明的一个人,远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聪明很多。

晚上回到阿志府上的后院的时候,其他人都睡了,新杰便强抱着莲儿进了他的房间。这一个月来,两个人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莲儿虽然碍着刘妈妈,觉得不好,但是又不忍心拒绝他,便由着他了。莲儿本来打算完了之后回自己和刘妈妈的房间,但是多次的鱼水之欢后,她实在累,又很留念在新杰怀里的感觉,就一直留在那里没有动,结果把第二天端着洗脸水进来侍候的安儿吓了一跳。

刘妈妈是故意早睡的。头天下午莲儿临出去前换衣服时,她出去做别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听见新杰在里面,她就没进去打扰。她听见莲儿让他放开,免得刘妈妈进去碰见不好之后新杰很是无奈的低吼。刘妈妈也觉得怪可怜的,热辣辣的非要分开两个人。她不大明白为什么唐老太太一定要坚持不让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在一起,也许是为了怕他们太过沉迷误了正事。他们原本计划在新天处理的基础上,最多几天就可以返回的庄子里的,哪知道一耽误就是一个多月,其中多次险象环生,让新杰和莲儿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处理,中间还不得不派人回咸阳请示奶奶和唐岚,白天晚上都忙得昏天黑地,哪有精神再去想别的。

这是新杰和莲儿联手处理的第一件大事,可谓圆满成功。所以这一夜,新杰和莲儿的心情本来极好,再加上阿志这个多年的朋友,三个人的兴致都很高。他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仍然有说有笑,当着这位知根知底的老友的面,新杰也毫不掩饰地一路搂住莲儿。搞得阿志看着很是羡慕,多次打趣他们。刘妈妈是听见他们进来的,她早早吹灭了灯装睡,给主子留个台阶。她的听力极好,他们两个在隔壁的大部分动静她都能听见。刘妈妈的母亲当年在江南碰上的老太太,那个时候,老太太刚刚嫁到唐门不久,初次回娘家探望,路上碰上刘妈妈的爹为了新找的小老婆暴打原配。老太太救下她们之后,刘妈妈的母亲就带着她跟着老太太去了咸阳,从此再没有回过江南。在老太太那里,虽是主仆,但是老太太一直把她当故人之女,向来没有把她当作单纯的下人看,老太太也教她一些功夫作为防身之用。她从小都很用功,在下人中,刘妈妈和林嫂的武功都算不错的。刘妈妈也很喜欢老太太和她的家人,特别是新杰他们,在她眼里就像她的晚辈。从内心来说,她也很爱惜他们。这天夜里,她打算自作主张成全这对小夫妻,不去搅扰他们。

但是被安儿看见自己躺在新杰床上之后,莲儿觉得很是羞愧,新杰为了她心里好过点,在这之后也不得不忍耐一点,然而他发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渴求和一个人相守,他便决定提早回咸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在那里,至少在夜深人静之时,他能够完整地拥有莲儿。他现在很留恋他们激情过后在一起的平静时光,他可以慢慢抚摸着她跟她说说话,而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每次不是因为某个契机而触发了他们再一次的行动,就是谈论不休直到莲儿要强迫他停下来睡觉,然后他就乖乖地什么都不说,慢慢摸着她的身体安安静静地入睡。他不知道其他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从他的理解来看,他们远比其他所谓的夫妻幸福很多,他希望能长久地拥有这幸福。

这一日,他正准备早饭后带着莲儿去采买一些给唐家诸人的礼物,然后准备收拾行李,明日回返咸阳,便有知府府上的下人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位朱夫人求见。一听这名就觉着这菊夫人不懂事,这是来自己夫家的亲戚串门,居然自报朱夫人。新杰本想直接挡回去,但是莲儿提醒他,出了百花堂,那可是他二婶的嫂子,不看她本人,怎么也要给二叔二婶点面子。这些年,唐巍常年在军中,唐家的人对唐巍相关的人和事都很尊重和宽容。太打朱夫人的脸会让二叔二婶没面子。无耐之中,新杰只得让人请朱夫人进来。

进来之后才发现来的还真是有朱夫人,不只是菊夫人和芳颜,而是真正的朱家老夫人,菊夫人的母亲。看着和菊夫人类似的脸,只是上了年纪一些,新杰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二婶儿家原先是怎么找亲家的。二婶向来是个开明的人,想来她哥哥差不到哪里去,怎么会选这么混不吝的人家。但是也只能在心里抱怨,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不知老夫人寻晚辈有何事?”

“你也知道你是晚辈,晚辈就应该懂晚辈的礼。你来了洛阳城,也不知道要来给老人家拜个礼?”

“朱夫人,晚辈没有先上门拜访也许礼数不周,只是晚辈也有顾虑,晚辈只是我家二婶的侄子,您是二婶儿嫂子的母亲,且朱老先生也已经过世了,晚辈一介男丁上门是否太过冒昧?且晚辈此次来洛阳是奉祖母之命,有事务在身,从理上讲,应当心无旁骛,先把重要的事情办好,赶回咸阳复命,免得老人家担心。哪里能够走亲访友。所以还请老夫人见谅。今天唐某也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若是老夫人没有别的事情,那晚辈派人送您先回府,就不多留老夫人了。”

一些话堵得朱老夫人这个气:“好,好,好,不愧是陈碧颜的孙子。当年你奶奶那人就巧玲辞色,如今这孙子也是如此。我也不跟你多说别的,今天来是为了我这女儿。阿菊出嫁二十年,跟着你们唐家军在甘南道操劳了八年,没捞着什么好,倒是失了夫君回来。本想着唐门仁义,给好好安置,去了你们百花堂做教习,辛辛苦苦不说,还要看三少爷的脸色,让她当众没脸。这就是你们唐家维护将士遗孤之道?这就是你们对待为你们操劳的人的态度?”

“老夫人若是为了守寡的女儿安置问题,尽可跟我家二婶儿商量。晚辈听从家里长辈吩咐。若是为了百花堂的教习出来打抱不平,晚辈只能冒昧地说一句,我百花堂的事,自然有百花堂内部的规矩。百花堂大管事和几位管事在议事的时候,不允许属下打扰,这在哪里都是说得通的。就好比您朱家的酒铺,难不成各位掌柜和东家说话的时候,酒窖上的师傅能够来乱插话?”

“我家菊儿和百花堂只不过是给唐家面子,顺带帮忙你们教习那些精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感激不说,还敢拿规矩说事,太不近人情了。”

“老夫人,一家有一家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朱家有朱家的规矩,百花堂也有百花堂的规矩。在百花堂里无论亲疏,都需要按照堂里的规矩来,这是祖母开堂之初立下的规矩。若是要讲人情,只能在百花堂之外。菊夫人若是觉得百花堂的规矩不合心意,或者觉得在百花堂住着不舒心,唐某建议您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百花堂比较是收容那些失家失业的妇孺孤儿的,跟朱家这种大户人家不好比。”

“杰哥哥,你这是要赶我们走?”芳颜从进来没有说话,毕竟外祖母进来之前教过她,这种场合不适合她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芳颜姑娘是我二婶儿的亲侄女,朱家又是洛阳有名望的大户人家,跟着菊夫人无论在婆家还是回朱家都会过得很不错,何必跟着大家在百花堂过辛苦呢?何况芳颜也及笄了,百花堂都是一群妇孺,也不方便菊夫人为芳颜谈婚论嫁,相看人家,莫如回家去,以李家和朱家的门楣,这洛阳城中才俊大把的可以筛选,总好过在偏僻的竹园蹉跎了。在洛阳城中给芳颜选户好人家应当是菊夫人最重要的事吧。”

朱老夫人此时也觉着当初是驴踢了头,才会将守寡的女儿安排去百花堂。当初她想过以朱家在洛阳的地位,以菊夫人手上的嫁妆和夫家给的财产,怎么都容易再嫁。但是菊夫人想着了魔一样的,非要留在唐家的势力范围,说是为了芳颜将来能有机会嫁给唐家的男人。现在看着这唐家的男人是不错,但是人家对芳颜没有那个意思,自己端着长辈的架子,总不能硬是把孙女儿推销给他吧。但是来都来了,不达目的又不是朱老夫人的行事作风。

卷II-18洛阳之行(X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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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三少爷已经说到了芳颜的婚事,老太婆我就直说了,咱们阿菊在你们家百花堂也辛苦了这么多年,阿菊和芳颜的人品三少爷和百花堂的人都清楚。老婆子我很疼爱这个外孙女,阿菊和她丈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出嫁,无论当初朱家给阿菊的陪嫁,还是李家她父亲留给阿菊的产业,加起来在这洛阳城中不说是头一份儿,也是大户人家一般的姑娘没有的。一年不多说,至少有万两银子的进账。这洛阳城中等着的青年才俊多的是,随我们芳颜挑。但是我们家芳颜偏偏不肯,一定要嫁给三少爷你。所以今天老太婆才厚着颜面来,让你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看在我和你祖母当年在江湖上也算有交情的份上,咱们亲上加亲,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新杰有一瞬间的楞怔,如果说芳颜直接,那是年龄小,没想到朱老太太也是这么直白,很是有点无语。

“老夫人,十分抱歉,这不大合适吧。”眼看朱老太太着急要张口,新杰抬抬手立马阻止她:“麻烦您老人家先听我说完,祖母已经为我安排好婚事,我无意另觅亲事。”

“唐老夫人已经给你安排亲事了?我怎么没听说。是哪家的姑娘?”

“到时候祖母会安排通知大家的。”

“杰哥哥,无论你娶谁,颜儿都要嫁给你。颜儿可以不在乎正妻之位,只要一个平妻。”芳颜早就坐不住了,她怕外祖母问清楚之后就打了退堂鼓。她已经听百花堂的那些婆姨们议论了,杰哥哥喜欢的就是新任的百花堂大总管,那位白姑娘。百花堂的人都说,杰哥哥也钟情于那位白姑娘,所以在竹园那天才会不给她和娘留脸面,维护那位白姑娘。她看过那个女人,长得还行,但她比自己大几岁,在众人面前端着架子,做事一板一眼的,一看就不是一个有情趣的。娘教过她,男人都喜欢岁数小的,有情趣的,性格活泼温柔的。这些年都没机会跟着杰哥哥,杰哥哥并不知道她的可爱之处。无论什么身份,先跟了杰哥哥,至于那个女人,以后再收拾她就好了:“颜儿也会尊重你要娶的那位姐姐的。颜儿的一切都是杰哥哥的,只要你让颜儿跟着你就行,颜儿真的只是在乎你的人,不在乎别的。”

新杰并不看芳颜,皱着眉,向朱夫人作揖:“夫人,恕晚辈直言,此事不妥。祖母已经为我安排好婚事,我无意另觅亲事。既然老夫人提到江湖,人在江湖咱们就没有那么多扭捏的事,我也不想用婚姻要父母之命来做借口。所以跟您说祖母已经安排婚事,实乃实情。其次,芳颜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小妹妹,我对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也不可能娶她为妻。”

“刚才我家芳颜已经说了,不争正妻之位,难道她带着这么多嫁妆嫁过去给你,做一个平妻都不可以吗?”

“这和李姑娘的嫁妆无关。唐某实不愿在妻子之外,另娶别的女人。”

“唐少爷,你这就是敷衍我们了吧。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以唐家的地位和家业多娶几房妻妾开枝散叶是正理。”

“朱夫人,唐某就是不愿意欺瞒老夫人,所以说的是实话。老夫人一生熟悉大户人家的后院,难道看到的妻妾相争还少?那种后院乌烟瘴气的生活并非唐某所好,唐某实不愿给自己的妻子添堵,也不愿给自己找麻烦,我的家室,越简单越好。”

这番论调不止朱夫人吃惊,连菊夫人听了都很感慨。当初她嫁去李家不久就和丈夫一起去到甘南道军中,每日操劳担惊受怕,原本以为辛苦一点可以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但是一两年的好时光之后,婆婆便以她不孕为由,给丈夫娶了妾,怀了芳颜之后,更是又以她身子不便为由又塞进来两个女人。若不是不愿看见那几个女人,丈夫过世,她又何须回洛阳寄居在百花堂。新杰此刻如此说来,让她心生感慨,原本因女儿被拒绝的愤懑都散了不少,尖刻的话也出不了口。

“杰哥哥,颜儿绝不会给你添乱,也不会给姐姐添堵的。我一定会很乖。”

新杰并不接她的话,只是对朱夫人说:“该说的,唐某都已经说清楚了,唐某心意已定,请夫人带着李姑娘回去吧。”

“杰哥哥,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白姑娘,是不是她不让你纳妾?如果是,颜儿可以去求她,让她知道,颜儿不会跟她争,跟她抢的。”芳颜还是不死心的样子,掩面边哭边说。

新杰不想再多说什么,对朱夫人和菊夫人简单作揖之后就抬脚走了,并不去管芳颜还在说什么。朱夫人顿时为此又来了气,她一个长辈有被如此撂在这里没人理了。菊夫人还在为自己的心事感慨。

而芳颜虽然从指缝中看见新杰已经离开,但是还是不停地说着:“让颜儿去求白姑娘”哪怕是朱夫人骂她没出息,都没有停止,直到她看见新杰出了会客厅所在的院门,朝里面而去,且估摸着去的远了,听不见了,才停下来。一停下来,小姑娘便站直了身子,毫无悲伤,脸上写的是愤怒。她几年前就喜欢上杰哥哥了,一直在等着长大及笄了可以让姑姑去提亲,哪知道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穷酸女人,占了他的妻子的位置,还不让他纳妾。可恶至极,终有一天她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朱夫人看着外孙女阴晴翻转极快的脸,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这丫头并不是像平时看着那么乖巧伶俐的,是一个心大的,若是不早早安顿了她,只怕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虽然她也想着能做成这门亲事,但是如今看来不易。掌家多年,朱夫人便开始盘算是否选洛阳其他的年轻人,看来要着手赶快相看了。她便站起来,由旁边婆子扶着,出门上车。车刚刚离开知府府邸不久,老太太开始盘点着洛阳的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没想出头绪,就听到她很不想听芳颜用她从未见过的阴狠冷漠的口气跟她娘说话:“娘,你回去给姑姑写信吧,告诉她无论如何我都要嫁进唐家,不能嫁给杰哥哥做正妻,我可以做平妻,做妾。若是她实在没有办法把我嫁给杰哥哥,就想办法让我嫁给唐家的其他少爷,只要能进唐家,她要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谈。她不是看上了爹爹留给我的李家的产业吗?我可以把爹爹留给我的城南几个最大的铺面给她。若是她有本是将那个姓白的女人弄死,我可以把京城李家所有的铺面给她。”

朱夫人听着这冰冷的话,说弄死一个人仿佛就是弄死一个猫一样平淡,身上觉得毛毛的。这还是自己刚刚及笄的外孙女吗?

菊夫人倒是很平静,她早就知道女儿天真无邪的外表下面有着冷酷的一面。她五岁时,因为家里养的小狗不陪她玩,跟着军营里别的孩子跑走了,回来之后被她吊着一只脚绑在水缸上,用鞭子抽了很久,直到她手酸了,才扔了鞭子,点了火把,去把那只狗活活烧死。从那以后,菊夫人就知道女儿身上流着朱家的血,菊夫人的祖父和父亲以及两位兄长都是手段极为残忍的人。在人前谦和绅士,在暗处报复阴招层出不穷。她当初不愿意回朱家,就是想让女儿远离那个充满算计阴招的家。可是现在看来,真是三岁定八十,女儿不仅继承了朱家的冷血,还学会了她父亲,李家人的精明算计。年轻时候,菊夫人行事也跟自己女儿一样,家里有钱有势,有些肆无忌惮。但是丈夫过世之后,她终于有些悔悟,午夜梦回时,会噩梦连连,也许这就是她年轻时做事过于狠辣的报应。

“颜儿,”菊夫人希望女儿今生能够顺遂一些:“做人不要那么过激。那白姑娘并未招惹你,你又何必如此深的怨念,要她的命。”

“谁说她没招惹我?她沾惹了杰哥哥就是招惹了我。一个投奔来的穷酸女人,无父无母无根基。以姑姑的手段和这几年在唐家经营的人脉,弄死她不会是难事。”

“你以为唐家老太太选定的孙媳妇出了事唐家查不出来?”

“嗤,你觉得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原来的人选出了点意外,有人会费心费力去查吗?何况若是姑姑连这个都办不到,她怎么在唐门立足?如果她没有手段,她如何这么多年能让我姑父身边没有别的女人?难道你就真相信外人说的,唐家男人钟情?”

菊夫人和朱夫人彼此看了一眼,这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吗?看着外祖母和母亲的表情,芳颜更加坚信她能说服她们:“再说了,母亲,你难道现在不后悔?没有怨念?当初如果能嫁入唐门的是你,你今天该如何风光?唐家的男人都有一幅好皮囊,你看姑父比我爹要英俊多少?除了外表,唐家的男人个个都能干,有出息。姑姑随军,将军夫人有多少荣耀?当初你若是愿意争取,也不是嫁给一个副将。你难道说你心中没有动过姑父的念头?这几天你们也看到了,杰哥哥虽然不是家长嫡出长子,但是唐老太太信任他,百花堂早就稳稳当当在他手中,现在又给他权柄插手百草堂。他在唐家的地位不比大少爷差。唐家如今是什么状况想来也不用我多说。女人嫁人不止是要穿衣吃饭。我要的可不止是男人。还有很多事可以有。难道朱家只想做商家?难道不能有一天成为勋戚之家?杰哥哥现在是太子幕僚,若是太子登基,难保他不会出仕为朝廷重臣?你们难道不想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孙女婿?”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朱夫人:“外祖母难道不想将来林哥儿和华哥儿能有人提携?”林和华都是朱夫人钟爱的两个孙子,两个人都很用功,已经过了乡试,准备走仕途的。唐家皇亲国戚的地位自然是他们的捷径。打蛇打七寸,芳颜很会拿捏她外祖母的心思。

卷II-19 双双归来(上)

双双归来i(上)

隔日,新杰和莲儿收拾好,告别阿志,启程返回咸阳。与来时不同的是,百草堂洛阳分堂的元老们这次不再敢轻慢这位三少爷和未来的三少奶奶,纷纷赶来送行。两个人也不拿乔,坦然面对众人,显得有几分自然和平淡。众人为这二人在如此场景下的淡定,毫无虚荣,又对他们多了两分敬意。从此也知道要教育家中在百草堂做事的子弟,谨守本分。

位于甘南道的军营中,大将军夫人李氏手里拿着嫂子寄来的信函,眯着双眼看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柱子里翻滚着的细尘,脸上流露出一丝嘲讽。朱菊那个女人倒是心真不小,当初为了怕兄长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回朱家那刻薄的地方受委屈,才把她们安置在百花堂洛阳分堂。芳颜是哥哥唯一的骨血,是李家和她唯一同父同母的兄长,她自然会照顾她,给她找个好婆家。她若真心实意看上了唐家的男人,她这个做姑姑的自当尽其所能运作一番帮她如愿。只是没想到朱菊那个女人居然敢开条件来利诱她。李家的家产虽然不薄,兄长身后留下的那些铺面每年确实有几千两银子的进益,在普通人家确实够人家吃穿好几年了。但是她朱菊也太没眼力了,她也不想想作为唐家二夫人,以唐家的实力,这点银子还不够她一年给自己,女儿和几个媳妇儿买胭脂水粉的钱。这点东西也敢拿出来卖弄,跟她谈条件。

若是朱菊只是开口让她帮忙,不谈条件,她倒是愿意促成此事,毕竟老三在这几个兄弟中是最出众的。她虽然随着唐巍常年在甘南,但是唐门的各种动向她可都一清二楚。只有大嫂是个蠢的,抬着自己嫡妻的位子,看不上老三,嫌弃为难老三,她这个二婶儿可要好好关心一下这个没娘的孩子。老三又不争唐家的家产,自己在外面做得风生水起,无论是在商,在宫中,地位都稳稳的。这样的孩子是李氏最喜欢的,将来是她儿子的助力。她可要让他记得二婶儿是关爱他的。

老三这几年生意可是大手笔,就单是月华轩一年的进项可能都不比唐家的平安货栈低,这还不包括他的青木茶社,还有在太子身边做幕僚可以在京城捞的各项好处。朱菊信上说她们列举了芳颜的嫁妆,老三居然不动心,真是蠢得可以。连对手的大致状况都不知道,就上门去闹,可笑。她那点嫁妆,只怕还不够老三在京城每年喝花酒的打赏钱。

当年若不是李家生意上周转不来,也不会给哥哥娶朱菊这种有钱人家的笨女人。娶她过门,来了甘南之后,她就没有消停过,看着面相好的男人这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哥哥不知道为这个受了那个无知女人多少气。要不是当初她聪明,把这母女二人安排在百花堂住着,若是让她回了朱家,早就不知道跟什么人勾搭了,万一碰上烂人,把哥哥唯一的女儿都毁了。一想到芳颜是兄长唯一的骨血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朱菊总拿捏着朱家救济了李家生意的把柄,在家里掐尖要强,自己生不出儿子,对兄长那些妾室每日里非打即骂,搞得家里鸡犬不宁,那些女人也没法跟着兄长好好过,怀上一男半女。这几年李氏自己忙着几个儿子在唐家的生意上能够亮眼,她操碎了心,没有顾上芳颜的事。如今芳颜及笄了,是应该让她脱离那愚蠢的母亲了。

朱菊人虽然蠢,但是提议不错,让芳颜嫁入唐门,有个好的前程,这样她也算对得起大哥。至于朱菊,就让她随着那当年蔑视过李家,给过他们不少难听话的朱家毁灭吧。很快李氏夫人就派出了她的人去洛阳行事,十几天后得了准信儿,她就给唐家老太太写好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大意是她忘兄唯一的遗孤芳颜常年跟着嫂嫂在洛阳。当年将孩子交给朱氏带回洛阳的原因一则是甘南艰苦,不如洛阳生活安逸,想让孩子生活得舒心一些,而且也考虑到芳颜年幼,不能没有母亲。

但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放心朱氏,因为她在甘南军中随军之时,就经常不守妇道,兄长是被她活活气死的。但是家丑不能外扬,所以这几年从未向老太太提及。如今,洛阳的亲友捎信来,说朱菊最近和男人偷情,被李家在洛阳的亲戚撞见。为了避免朱菊带坏了大哥唯一骨血,李氏想要将芳颜接到自己身边。但是芳颜又正好到了及笄之年,应当谈婚论嫁了,若是到了甘南,不便宜寻亲相看,如今想征得老太太允许,将芳颜送往咸阳唐庄,让她和新月作伴,请大太太照拂且教导,并请大太太代为在咸阳寻找合适的婆家,让她远离洛阳母亲的不良影响。李氏自信老太太必然会答应,唐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靠的是兄弟之间相互扶持,有的为家族生意奔波,有的为家族在军中效命。在家中打理家务的自然要为军中的兄弟分担很多事。她的请求并不算苛刻,反而更显得她注重亲情,不忘照顾自己忘兄的遗孤,善良且识大体,这是李氏一直在唐门维持的形象。

莲儿和新杰回到唐庄时,奶奶和唐岚以极大的热情迎接着他们。奶奶很是欣慰,初战告捷,证明她的眼光和她选择的这个组合没有错。

唐岚也觉得很高兴,这么多年来,新杰做什么,其实他一直默默在关注。新杰从来不插手唐家核心的百草堂,唐岚明白他的意思,不愿意跟新天有任何竞争,也是对他这个父亲的一种疏远。但是他这两年自己的月华轩和代管的百花堂都井井有条。这次为百草堂效力,作为父亲,他不能不说是儿子的一种回归。为了迎接他们归来,唐岚破天荒第一次跟奶奶提出来让大家一起吃晚饭,以前都是唐老太太召集的。席间唐岚虽然话不多,但是他总是温和地看着新杰,有时候也看看莲儿。他相信也希望儿子将来比自己幸福。看着莲儿,让他想起了妍妍,美丽能干,而且对他付出极多。因为兰馨造成的阴影,促使唐岚进一步仔细观察莲儿的行事,目前为止,他还是很满意的。在兰馨的事情上,他觉得对新杰很愧疚,如果能给他娶到一个他自己喜欢的人,也算作为父亲的补偿。

唯一觉得揪心的就是唐太太,她虽然不知道细节,唐岚也不想给她多解释,但是她知道是新杰插手了百草堂的事。她觉得新杰太阴险,趁着新天不在,不仅染手百草堂的事,而且还和白家的表妹混在一起。那个女孩来了之后,很得老太太喜欢。虽然她一直反对新天追求这个娘家无依无靠的女孩,但是最近下人们都在议论,说新杰很喜欢这个女的,还带着她一起去洛阳游山玩水,显然也是为了赢得老太太的欢心。当年玉妍妍的出现,让她彻彻底底失去了丈夫的心,她不能让新杰再抢了新天的风头。但是除了生气,一时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新天一直不接受她让他防范新杰的说项,这次她一定要用事实告诉他,这个兄弟正在打他在百草堂的主意。至于那个白家表妹,她倒觉得无所谓,无依无靠的一个孤女,怎么能够比得上她在京城给新天寻的那几门亲事。既没有财产,也没有娘家人可以在京城或者官场上帮忙。新杰拣了去正好,还省得她为了这个跟新天吵。

虽然这么不看好白家的丫头,但是唐太太还是对席间丈夫对这对狗男女表现出来的少有的宠爱表情极为愤懑。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唐岚用同样的眼神看过新天或是新野。现在不仅那个野种博了他的欢心,连他找的穷女人都入了唐岚的眼。她实在厌烦看到他们,吃完饭便早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新杰终于带着莲儿回到了自己跟莲儿的院子。夜幕之下,这里不再有刘妈妈的阻挠,他们又回到了去洛阳之前的生活。他现在很享受这种日子,无论是一起读书,练功,弹琴吹箫,或是他伴奏让莲儿为他舞上一曲,还是一起在庄子里散步,都让他觉得很愉快。有莲儿相伴的日子真的很好。白天,他们仍然忙碌,新杰忙着自己的生意,忙着太子委托的事,忙着帮新天打理百草堂的各种事务,而莲儿逐渐上手了百花堂的各项事宜,在为奶奶和姑姑当年设计的百花堂赞赏的同时,也琢磨着如何让它可以更好。除此以外,她恢复了在咸阳百草堂的坐诊,由于她出门一个月,有一些病人专门等着她回来,原先的坐诊时间已经不能看完那么多病人,年关将近,她不愿看到这些病人久等受苦,便临时将坐诊时间增加为没隔一天的上午。在从城里到唐庄路上来回奔波之时,她仍然不忘坐在车里研习医书。日子一天天地悄悄滑过,在新杰每晚留恋在平凡温馨的日子里时,几张算计的网正逐渐扑向唐庄,准备打击他和他心上之人。

卷II-19 双双归来(I)(中)

双双归来i(中)

陈碧颜收到二媳妇儿的信的时候,心中有点烦闷。若是过去,老二家的求这么一件小事,她一定会答应。但是菊夫人和芳颜在新杰去洛阳百花堂的时候的行为,刘妈妈回来之后早就报告了她。朱夫人带着他们去知府府那次,刘妈妈虽然没有跟着,但是也将朱家那个三个女人的言行打听得清清楚楚。这芳颜明摆着是对新杰起来心。如今新杰和莲儿两个人各自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两人这几天从洛阳回来之后看着更加亲密和美,她可不想找个人去给他们添堵。

老二媳妇儿虽说当年不是陈碧颜挑的,是唐家老太太挑的,唐文默许的。虽然这媳妇儿表面功夫不错,但是背地里的一些小手段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骨子里的一些天生的狭隘,从小养成的小家子气是改不了的。陈碧颜也知道不能各个要求完美,这么多年,李氏不仅给唐家开枝散叶,也跟着唐巍在任上照顾他多年,除了心眼儿小容不下人,其他大体还算一个合格的媳妇儿。就这么驳回她,若是她再去老二面前说三道四,她这个做母亲的倒不好做事了。而且如今孙子们也大了,即便不看李氏,也要给新原新强这些小辈留些面子。

陈碧颜想了一回儿,让人把刘妈妈叫来,也把李氏来信的意思告诉她了。

“这事可真是凑巧,三少爷在洛阳回来才没几天,菊夫人就出了这样的事,二太太就要安排李家姑娘来唐庄,真正是太巧了。”

刘妈妈因为常年跟着陈碧颜,对主子非常了解,唐老太太喜欢有事说事直来直去,并不是因为她是下人,讨论事务的时候就要遮遮掩掩扭扭捏捏:“要说这事是菊夫人跟二太太商量好的,也不像,毕竟她一个寡妇,拿自己的名节做文章这后半生就毁了,菊夫人再爱她女儿,也不会走这一步。但是若说这两方没有联系,就这么巧,说实话我有点不大相信。只是想不通这里面的关节在哪里。”

“我也是觉得奇怪,所以才找你来问问。”陈碧颜紧蹙着眉。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让她真的无法相信这是巧合:“若不是巧合,就是人刻意安排的。虽然朱菊那个女人不怎么招人喜欢,但是就此毁她后半生,这下手之人若不是有大利或是大事要谋,这手段也太恶劣了一点。”

“要不让人去查一查?”

“也行,既然朱菊现在还挂着百花堂的教习,就跟新杰说让百花堂派人去查一查。”

“这事儿牵涉到三少爷,若是有什么,会不会让二太太误会他啊。”

“无论是他或者莲儿去查,都有这个隐患,但是事出在百花堂,就是他们的职责范围。若是这种事都不能好好解决,我能将更大的事或者整个百花堂交给他们吗?这事最大的难处不是洛阳,而是在甘南。巍儿在外面虽然很强势,但是在家什么事都迁就李氏。若李氏真是起了心要让芳颜进唐家,不管老三查出来什么结果,以他二婶儿的脾气都会记下一笔,就怕巍儿耳根子软,听了李氏的,今后对老三有芥蒂。”

“不至于吧,二爷好歹是镇西大将军,这心里是有成算的。”

“希望吧。”

“那老奴就去寻三少爷来,您跟他说这事儿?”

“你晚点去吧,先帮我给老二家的回信,让她稍安勿躁。过了新年之后,我会安排人去洛阳接她侄女。”

“这样会不会拖久了二太太不高兴?若是她假装不知道或是没收到您的信,把人送来了怎么办?再者若菊夫人真是出了事,李家姑娘在百花堂呆久了也不大好。要不然让李家的人先接她回洛阳李家先住着。按理说,这当年菊夫人本该带着孩子守在李家。只是因为当年二太太说李家二爷在京中任上,李家老爷太太都跟着去了,洛阳老家只有三爷和四爷,是庶出,跟原来大爷兄弟不亲密,恐两位嫂嫂慢待了菊夫人母女,回朱家也怕这对母女受气,这才提出让菊夫人单独带着李姑娘在百花堂过日子。按理说这姑娘大了,本就该送回给李家,谈婚论嫁,相看人家也是李家的事。虽然李家太爷夫妇在京城,但是这三爷四爷也是她亲叔叔不是。即便不是嫡出,人家好歹是李家人。总不能什么事都是二太太出面,让外人看了也不好,仿佛咱们唐家人霸道,纵容着出嫁了的姑奶奶做主娘家的事不是?”

“外人说什么,咱们倒是不在乎,不想驳回她是为了新强他们几个的脸面。这样吧,就去信跟她说年关下,大家都忙,让李家先接去住着,也帮忙在洛阳相看相看。等过了年,让新强去接他妹妹过来住一段时间。”

回来到唐庄新杰有时候也抽时间陪莲儿去骑马,同时也在唐庄的马场教她一些基本的在马上躲避人攻击的技巧。有时候两个人也骑马出去,在庄子周围转转。如果不是太忙的时候,新杰也会带她去附近的小镇转转。唐庄周围经常会看到二人的身影。每次莲儿去百草堂的医馆坐诊的时候,新杰也会亲自送她去,或是自己办完事来接,或是让林妈妈来接她。自从奶奶做寿时兰馨来闹过之后,新杰都特别在意,不让莲儿独自在路上。莲儿理解新杰的担心,特别是处置了洛阳的事情之后,很难说那些被处置的人会做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报复他们。她本来经常独自去咸阳或者医馆的,现在都尽量减少。但是该来的还是迟早会来。

兰馨从家里已经逃出来十几天,她偷偷潜返咸阳。原来的小院还是依然如故,只是因为新杰不打算最近回来住,所以除了留人看门打扫之外,其他人都被撤回老宅。她在原来屋子里的床下找出了原来她藏着那里的钱。以前新杰每个月给她的贴补是按唐门的生活方式来的,远远高于一般人家的使用,这些年她积攒了不少。因为唐岚有令不让她再回咸阳,她怕被百草堂和平安客栈的人发现后又被送回家,所以她女扮男装在城外租了一个小屋先住着,再去找新杰。她一定要弄清楚那天她看到的那个唐岚的侄女是不是就是他们给新杰选的新媳妇儿。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新杰娶她,新杰是她自己的丈夫。但是几天的寻觅她都没有在城里和唐庄周围发现新杰的踪影,那个时候其实新杰和莲儿正在洛阳忙碌。她又不敢去找唐门的任何人打听,于是她想起了丁文和水仙这些人。以前新杰在咸阳的时候,几乎每个月都会进城来跟丁文这些人一起喝茶喝酒,而且大部分时间都会在红牡丹或者水仙那里。于是她开始跟踪丁文,这天丁文确实跟一群人在一个酒楼喝酒,还叫来了水仙和另外几个歌舞姬,她躲在附近听着他们说话聊天。还真有人会提到新杰,问他怎么没有来。丁文也不知道新杰最近在忙什么,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进城来了。

旁边就有一个女的说:“据说三公子最近迷上了他表妹,自从上次跟着回唐庄之后就很少出来,估计天天在家守着他表妹呢。不过也真是难得。”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那个女的琴棋书画样样在行,抚琴跳舞能把我们这些姐妹都比下去呢。”另外一个姑娘说。

“是的,我也听李公子这么说,他们家老太太做寿的时候很多人都见过,当时在场的很多公子哥儿都很动心的,只不过在唐家不敢造次而已。”

“以前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呢?”

“有啊,九少爷不是上半年还陪她进城来的,小红还为这个跟九少爷闹过呢。人家告诉小红说九少爷在街上陪着个漂亮女人逛街买东西,小红还跑去看,跟九少爷闹了一场,结果九少爷很久都没有理她了。”

“原来是她啊,据说很漂亮的。好像说是前两年才来的,死了父母,没地方去才投靠来的。”

“唉,看来也是个苦命的。”

“怎么苦了?!怎么都比我们好吧,住在唐家,有谁敢欺负她,更何况现在有三公子天天守着。”

“是不是真的哦?那三公子和九少爷还不打起来?”

“何止九少爷,前儿我听他们府里的小厮说,大少爷和五少爷也迷着他们的一个什么表小姐,说不定就是她呢。”

“这就难怪了,怨不得三公子要在家守着,嘻嘻。我们倒是还好,不过就是水仙姐姐可怜了,原来三公子在咸阳的时候,隔不了几天就要去姐姐那里的,现在唉,男人就是喜新厌旧。”

丁文赶紧阻止他们继续胡说下去,他跟新杰是兄弟,不希望这些人说出不堪入耳的话来。不过他也觉得新杰是喜欢上了那位白姑娘。

在一旁偷听的兰馨觉得很是气愤,看来她所猜的不差。她知道新杰喜欢这些音律舞蹈之类的东西,这几年她看到新杰找的都是这种歌舞伎,从来没有看他专门去找过只为卖身的青楼的红牌。她那天看见那贱人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气质不凡,倒是很可能用歌舞这些来迷住自己的丈夫。既然新杰不来城里,她就只能到唐庄附近去等。

卷II-19双双归来(I)(下)

双双归来i(下)

她第二天在唐庄大门附近远远地观望着,正好碰上新杰带着莲儿从洛阳回来,她远远地看见新杰从马上把一个女人抱下来。这之后的几天,她在唐庄附近的道路上,马场,田野和溪水边都会看到他们俩个在一起的身影。有时候是各骑一匹马,好像新杰在教她骑术。有时候新杰让一匹马空着,跟莲儿同乘一匹,悠闲地到处逛逛。有时候他们会在路边停下来一起看看逛逛。最可气的是只要周围没有人,新杰都会搂着她,有一天傍晚在溪水边,这俩居然旁若无人地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虽然离得远,她仍然断定这个女人太会勾引男人。她很想冲上去一刀砍了她,即便她自己得不到新杰,她也不能让这个妖女嫁给他。那天在唐庄袭击她的时候,她已经发现这个女人不怎么会武功,如果不是新月出手,也许当时她已经把她掐死了。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新杰的对手,她只能慢慢等这个女人单独出门的机会,但是兰馨发现这种机会都很少,大部分时间莲儿都有新杰陪着,即便没有新杰陪着的时候,也有一个下人跟着,而且从那个仆妇的脚步来看,也是武功高手。

这一天机会终于来了。莲儿去医馆坐诊,本来说好下午新杰来接她,然后一起去咸阳城里丁文那里逛逛,他都派人来请了很多次了。但是最近接到太后和新天的分别来信,靖安公主和忆妍郡主居然要跟着新天和新原一起来咸阳唐门小住,并在这边过年。虽然新天信上没有说为什么,但是太后的意思是靖安在秋狩时看上了唐家这个英俊能干而且武功高强的大少爷,对他很有意思。太后觉得唐门跟皇室进一步联姻,也会增加唐门的势力,所以靖安公主求着太后要来的时候,太后就答应了,并且让至今也是单身的忆妍郡主随行,一来有个伴儿,二来忆妍郡主的父亲郅亲王也觉得唐门几个未婚的少爷应该是不错的姻亲选择。新杰在京城时常碰到这位公主,大概知道她任性的脾气,新杰猜大哥是被套住了。但是这样一来,新杰就不得不安排人沿途接应。虽然新天和新原都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小心总是不多余的。下午新杰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派出去安排和打探行程的人就回来了,跟新杰说了半天,刚刚把他们打发走,又有太子从京城派来的人要见他,刘妈妈和林妈妈又出去办事了,他只得让安儿先去把莲儿接回庄子里,自己先去见太子派来的人。最近出的事太多,他料定一时谈不完。果不其然,来人不仅带来了很多太子送他和唐家人的礼物,还受太子委托,来跟他商量很多事情,且开春的时候及早进京,山雨欲来风满楼,太子希望新杰还是能在他身边。

安儿在医馆接了莲儿,很无奈地慢慢跟着她骑马回来。他本来对莲儿没什么看法,以前大少爷追求她的时候,他也就是跟着其他下人听人议论议论,看看热闹。那个时候他们都觉得这姑娘人很正,但是自从上一次在洛阳三少爷的床上看到这个女人之后,他就开始鄙视她,他觉得她原来避开大少爷都是装的,这就是一个勾引男人的女人。才跟着三少爷去洛阳办了几天事,虽然去的路上少爷就对她很殷勤,但是没得自己跑到少爷床上去的。回到庄子里之后,少爷也整天跟她在一起,有时候带着安儿,有时候就他们俩出去。走在外面经常都会有搂搂抱抱的,没有正形儿,好好的少爷都被她给带坏了。唐家的少爷里面,安儿最崇拜的就是大少爷和三少爷,所以让他跟着三少爷办事,本来他是很乐意的。但是他现在很不喜欢三少爷跟这个不正经的女人在一起。少爷让他来接,他也不得不来。接到之后,莲儿知道安儿自从洛阳的事之后就不怎么喜欢看到她,她也不计较,她自己在前面慢慢地骑着马走着,安儿便远远地跟着她回去。今天本来说是三哥来接她,然后去丁文那里的,所以她才骑马来。最近三哥很喜欢带她出来骑马,并且教她很多东西。她现在也逐渐在马上开始适应。这匹马是三哥帮她挑的,性情比较温和。

这条路的远端通向去京城的道路,一端是咸阳城。她和安儿从咸阳城回来,唐庄就在百尺外的路边,不远处京城方向一个人骑着马快速而来,距离较远,她看不清是什么人,但是人高马大,行进速度也快。这个时候她的马儿突然有一些浮躁起来,她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突然看到路旁冲出一个人来,虽然是男人打扮,但是开口说话之后她知道那是兰馨。兰馨只是大叫她勾引了新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马儿就扬起了前腿打算躲避什么,莲儿本能的反应伏低了身子,但是还是觉得左肩一阵剧痛之后,自己就没有了知觉。

冲出来的确实是兰馨,她看准了安儿功夫一般,而且离着莲儿的距离远,根本来不及庇护她。以兰馨的武功,出手之后在这种距离下可以顺利逃脱安儿的追赶。兰馨也看到了对面有一个人在往唐庄去,如果她再不出手,怕对面来的人干预,她就来不及了。兰馨用的是她兰家看门的本事七煞星的暗器。一出手就是七枚飞镖从不同的方向攻击敌人,即便是高手都很难防御。兰馨的爹爹当年也就是用这手在江南救了唐岚。虽然父亲从小就告诫她非到万不得已,不是救命的时候不要用,但是兰馨已经认定是莲儿勾引了新杰,毁了她的幸福,所以她不惜一切也要毁了这个妖女。她在镖上还抹上了蛇毒。虽然被马扬起挡住了一枚,这妖女自己又避开了几枚,但是还是有一枚镖射中了她,她看见她掉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得手了。即使那小厮回庄子里叫人来的时候,这妖女也毒发身亡了。

卷II-19双双归来(II)(上)

双双归来ii(上)

来的人是新天,他也远远看见马上的莲儿,只是他还不能确定,因为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莲儿骑马,只是身材看着像她。兰馨冲出来的一瞬间,他听见了她狂喊的话,让他确认那是莲儿。兰馨动手太快,他距离又远,没有办法。当他冲到莲儿面前的时候,她已经掉在地上。事发突然,他没有时间想任何事情,他没有去理会逃走的兰馨,先去扶起地上的莲儿,拔出镖封住周围的穴道,赶紧给她咬上一颗唐家自制的万应丹镇住毒气,然后先将毒挤一部分出来。新天本是先回来为公主和郡主的到来打前站的,结果没想到赶上这事。

当新天把莲儿送回去的时候,新杰还在陪着太子的使者说话。新天直接送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人取了更多的解毒的伤药来,亲自操持。唐家几个少爷的医术都是奶奶从小训练出来的,特别是对于这种外伤,更是行走江湖必备的自救技能,所以人人皆精于此道。吴妈妈和刘妈妈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突然看见是新天,除了赶紧帮忙端水送药以外,也顾不上别的。

安儿如丧考妣地来寻新杰,新杰在客厅跟客人说话,他也不敢进去,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等。兰馨跳出来之初,他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莲姑娘和那匹可怜的马都已经倒地了。他不知道是该去追兰馨,还是先去看看莲姑娘,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大少爷冲过来。新天根本就没有功夫搭理他,忙着救莲姑娘去了。

新杰看见神不守舍地站在门口的安儿的时候就预感到出了什么事,等他把太子的使者安排好去客房休息的时候,安儿才蹭过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差点想一脚踢死这家伙,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站在这里,等自己问他才说,而且他居然不知道莲儿的生死。新杰觉得脖子根都在发凉。

他赶到莲儿房间的时候,奶奶新月都已经来了。新天还在运气为她护住心脉,等着毒气慢慢地被敷在伤口的药包吸出去。新月坐在旁边帮着换药包,随着毒气渐渐被吸出来,莲儿脸上的黑气渐渐散去,当伤口开始留出鲜红的血的时候,新月继续换了两次药包,然后才换上了治伤口的药。如果是平时,新杰是知道肯定会没事的,唐家的去毒和伤药都是很有效的,而且新天功力深厚。如果在吸毒的过程中,新天运的气道稍有不对,毒气攻心,莲儿也很危险。但是以大哥的功力,这些也都不成问题,只是非常耗费体力而已。显然是关心则乱,新杰今天特别的忐忑不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坐在一边等着。

直到莲儿呼吸均匀,脸色缓和之后,新天才逐渐收气将她放平在床上,她自身刚才排毒的过程也相当消耗体力,会昏睡一阵。奶奶示意大家一起去到新杰的屋里,留下吴妈妈在屋里看着她。

大家来到新杰的屋里坐下,新天因为刚才一阵紧张而且运气体力消耗过大,坐在椅子上歇了很久才缓过气来。他很久没有在家,也很久没有进过新杰的屋子了,进来之后,他发现屋子里面变化不大,但是他很敏感地觉得这里隐隐有着莲儿身上常带的香气,那种应该是莲儿自己配制的玫瑰和兰花的特殊香料的味道。看来新杰还是比他幸运很多,莲儿在唐门三年多,除了偶尔自己去她屋里坐坐,她有百草堂的事找他商量之外,她几乎从来不去主动找他,更何况去他屋里。

莲儿从京里来的时候,一无所有,平时就只有两套奶奶给她的素银发饰,最近这两年奶奶和新天虽然给了她可观的分红,但是她并不张扬。这两年,无论新天送她什么名贵的首饰都会被退回来,但是他看见今天莲儿头上插着一只金钗,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外面做首饰的很少做这种花色,手工极其细致精巧,他以前也不曾见她用过,玫莲的名字里面有一个玫字,也许是新杰专门给她定制的。这枝玫瑰比不上他平时送的翡翠珠玉贵重,但是所花的心思倒是不少。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新杰跟莲儿之间不一般,在秋狩的时候,收到奶奶和新杰的信,知道他们一起去了洛阳,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离莲儿是越来越远了。

在他静坐调息的时候,奶奶和新杰新月都已经开始谈论今天的事情了。奶奶觉得这事虽然凶险,但是也算平安无事了,她只是觉得大家有多少大事要面对,居然被这个不懂事的兰馨搅了局,又可气又可笑。新月是比较激动的,她觉得兰馨太狠了,应该派人在这方圆百里搜捕她,然后处以重罚,但是怎么罚,她还真说不上了。新杰几乎没有说话,可见其心事之沉重。奶奶自然知道他相当自责,但是这么自责生气是于事无补的。

“新杰啊,其实你应该觉得幸运才是,要不是你提前做了些准备,督促莲儿练了些防守的功夫,今天就可能不只伤到肩头。兰家这七煞星是很凶险的,当年你爹爹在江南遭遇十几个来历不明的高手围攻的时候,幸亏兰馨她爹使出这手,撂倒了几个,才缓解了你爹的压力,逃出命来。要不然你爹当初为什么坚持给你订这门亲事呢,只是没想到兰馨是这么个人。”

“奶奶,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止是今天。自从洛阳的事情之后,我已经在提防了,只是想着防那些人,没想到会是兰馨先杀出来,今天要不是大哥及时赶到,我”

“是啊,今天是莲儿命大,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奶奶,其实你们何必这么麻烦,干脆派人出去把她抓回来,废了她武功,不就完了?”新月实在忍不住。

“傻丫头,不能这么着,好歹她爹救过你大伯的命,她也跟你三哥是订过亲的人,别说这事传出去不雅,就是你三哥自己心里也过不去的。”

“三哥心里过不去,难道就不会觉得对不起莲姐姐?”新杰一时对此问题无语。

“我想兰馨在这附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她发现今天没有得手,说不定还会再来。平时出门有我或者林妈妈陪着,兰馨都不敢下手,今天我不该让安儿去接,宁可让她在医馆多等会儿就不会出这种事,是我疏忽了。兰馨的武功在江湖上来算也是不错的,别说安儿不够小心,就是很小心,也不是对手。莲儿最近虽然功夫进步很快,但是跟兰馨比,短时间内还是很难的,何况现在又受了伤。奶奶,求您件事,最近让林妈妈少做别的事情,莲儿出门还是她跟着好些。”

“好的,我会交待她。不过莲儿应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也别总是怪自己。莲儿也不会怪你的。”

新天这时有点呆呆地望着奶奶和新杰说话,他从谈话中第一次意识到莲儿现在不仅跟着新杰在练功,并且进出都是有新杰监护着的。这是自己在家的时候从来就没有的事。这两年来,自己只是想到送她东西跟她说说话之类的,从来没有想过陪她练功或者在其他方面照顾她,也许这就是三弟比他擅长的地方。而且为什么兰馨专门要来袭击莲儿?按照新杰的说法和他今天下午听到兰馨狂喊的话,兰馨应该是认定了新杰和玫莲的关系才会如此疯狂。看来他们的关系比他刚才认为的还要走得远。

“奶奶,你知道当初我跟您说过”

因为新天在场,奶奶不想让他说出来:“我知道,但是孩子,这些事不能全怪你,我们今后再当心些就好。哦,对了,新天,你信上不是说后天才到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三弟派了刘总管他们在清河渡就接到我们了,我想大队人马跟着,刘总管又是老江湖,而且还有新原在,公主她们应该没事,所以我就先赶回来看看。”说完新天又陷入沉思。

新月也不作声,她意识到刚才自己抱怨三哥也许说得太多,让大哥听出了什么。以前每次大哥出远门回来,都会先跑回庄子上来看莲姐姐。这次估计也是一样,但是莲姐姐现在跟三哥在一起,虽然她也觉得他们俩挺配的,但是又觉得大哥很可怜。

卷II-19双双归来 (II)(中)

双双归来ii(中)

新月猜得其实没有错,新天离开大队提早回来,本来也是打算看看玫莲,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跟她谈一谈。从他离京时太后跟他的谈话,他知道娶靖安已是定局,但他放不下莲儿,若是她愿意,可以以后娶她为贵妾,虽不能与公主平齐,但他一定会宠爱她。在他真正能够接受靖安之前,他必须要弄清楚他在玫莲这里是不是完全没有了机会,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娶靖安是家族责任,万不得已,自己喜好的是她,让她等自己。

现在知道他已经不用去问了,不管新杰现在跟她的关系到底如何,他相信新杰都会好好照顾她的。想通之后,他觉得很高兴,不仅正好回来救了莲儿,而且让他自己没有了选择的时候,反而心定了。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莲儿跟着新杰比跟着自己还好,无论武功智谋还是琴棋书画,新杰都比自己强。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将来唐门的继承人,但是玫莲向来不在乎这些。关键在于玫莲喜欢。嫁给新杰总比她跟了别人好,这样好歹他可以时常远远地看看她,知道她是不是过得好。

奶奶让人把他们几个的晚饭摆到这个小院儿的客厅里,她督促两个孙子,特别是新杰吃了饭,然后又进去看了看莲儿,确认她没有事情了,看着吴妈妈又给她喂了一次药之后才准备带着新天和新月离开。她其实也觉得挺对不起这孩子的,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说,否则新杰心里更过不去。

众人尚未出院门,便有不速之客到了唐庄,李家的芳颜。虽然唐老太太跟刘妈妈商量晚当天就把信发出去了,但是前天洛阳百花堂的信就到了,李家的叔叔派人接了芳颜,送她去咸阳唐庄。据说李家的人要进京陪伴他们家老太太一段时间,家里没有主妇教导和为芳颜的亲事相看。菊夫人出了事,李家人不放心芳颜再跟着这样的母亲,就想送她去甘南姑姑处。她姑姑又去信说已经写信给老太太了,想来老太太慈悲,爱惜晚辈,不会不答应。所以他们即便没等到老太太回应就上路了。唐老太太知道后据说很无奈地说了句:“我们虽开了百花堂,但也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这老二媳妇儿的心是越来越大了!”

这婆媳之间的事,作为晚辈,新杰和莲儿只能缄默。

老太太郁闷一阵之后,让人找了咸阳府的官媒,刘妈妈负责将芳颜的状况说了,让他们帮着找合适的人家。还代替她儿媳妇做主,将当初唐文送给新婚的唐巍的一个庄子许诺出去了。说是取个好兆头。唐巍夫妇几十年和和美美,唐二夫人既然这么疼爱这个侄女,自然也希望她嫁给好人家和和睦睦去过日子,做姑姑的不会舍不得。陈碧颜从来不是吃哑巴亏的人,被媳妇儿摆了一道,当然要恶心她一下。虽然唐巍名下产业不少,但是他和二夫人并不善打理,这些年都没有长进,有的生意还赔进去不少,这个庄子算他产业里生利很不错的。唐二夫人过门之后看见唐太太过着奢华日子,加上她陪嫁不少,便也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随着孩子们一个个出生长大,成家之后分给他们一些产业,又将二人手上东西分薄了一些。虽然唐巍和唐岚每年都有分红,为官有俸禄,但每每相比兄长还是捉襟见肘。唐岚当年深得玉妍妍相助,无论投资识人和手段都比唐巍高明不少。唐太太再不济,东亭伯府上对她这些方面也是不少的,自己的陪嫁打理得妥妥当当。二夫人陪嫁里的铺子看着热闹其实不赚钱,再加上喜欢些应酬人情,时不时想着搬些东西回娘家帮衬几个兄弟,这手头就更紧了。如今再少了赚钱的庄子,李氏知道了只怕要骨头疼,后悔自己跟唐老太做对。

有丰厚的陪嫁,又有唐家出面,官媒很快就收来了很多适龄青年的庚帖。在咸阳,唐家的旁支都是香饽饽何况是二夫人的亲侄女。所以芳颜还未到唐庄,相看的人已经排了队。老太太早几天就吩咐了唐太太将芳颜安置在她院子里的客房,且拘着她,别让她出来添乱。唐太太因最近自己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出事,唐岚又警告过她,特殊时期谨慎行事,便早早拿定主意这事儿一定顺从老太太。何况她身边的婆子都不是吃素的,早把二太太此举是为了加强她自己在唐门势力的本质分析得清清楚楚,唐太太就更觉得老太太英明,找官媒将芳颜发嫁出去,有多远走多远。

如今芳颜来了,老太太一句:“让太太招呼她,天晚了,告诉他们我睡下了。最近忙,过几天精神好了再见吧。”便打发下人们去找唐太太了。

奶奶离开之后,新杰就在床边坐下来,时不时地摸一下莲儿的脉象,已经非常平稳之后,他才算放下心来。莲儿的头发特别黑,此时衬着她的脸就显得脸色更加苍白。新杰想起他第一次在咸阳大街上搂着她,她调皮的样子,想起他最初完全拥有她那一晚,她那么平静地决定跟他一起面对所有问题的付出,心里觉得既甜蜜又痛苦。在他小时候跟着姑姑流浪的那几年,他曾经想过生活对他可能太不公平,但是他后来想明白了,他虽然失去了母亲,但是得到了一个像母亲一样疼他的姑姑。当姑姑出家之后,他觉得异常孤独,这种孤独不是他能够从喝酒作乐中真正派遣的。表面上他是唐门特立独行的三少爷,武功文才过人,独来独往,但是他心灵的孤寂是无法向任何朋友和兄弟诉说的。也许外人会觉得莲儿给他带来的是美貌和才华,只有他自己最了解,最重要的是她的细腻和全身心的给予,莲儿是在用心去感觉他,呵护他。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分别后,他赶回来和她相聚的那天,虽然是奶奶捉弄他们,让莲儿当着丫头们的面给他洗头侍候让他很是尴尬,但是也是很享受的。那天夜里虽然小别胜新婚的激情令人激动,但是最让他难忘的是只有他们俩的时候,莲儿逼着他试衣服的场景。虽然表面上莲儿不是很奢华的人,但是新杰发现她在很多东西上很讲究。比如说贴身的衣服,他发现她的内衣和底裙都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款式都是她自己精心设计,跟他以前见过的别的女人的完全都不同,而且都是质地很好的丝绸。莲儿跟他在一起的以后,肯定也注意到了他的衣物,大部分都是府里统一派人做的,或者自己在外面随便买的。莲儿觉得他家常的衣物不仅面料不够软,而且款式不是太繁琐就是太束缚,睡觉的时候或者休息的时候穿着并不舒服。他曾经跟她开玩笑,只要有了她之后,他睡觉什么都不想穿。分别之前,莲儿只跟他渡过了四个夜晚,他离开了十多天回来之后,莲儿居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三套不同的家常衣服,都是她花了很多心思,根据她的观察到的他的习惯和喜好来设计的。特别是他因为练功,比一般人都要肩臂宽厚很多,莲儿专门为他放大了这些部位的尺寸。他是个省事的人,那些简单大方的设计也让他省去了在家里穿衣服要这里扣那里套的麻烦。这些衣服连刘妈妈看了之后都觉得特别好,还说特别能衬出他的威武身材。他知道莲儿特别忙,她自己的衣服都是剪裁好了,或者画好了样子,让人交到外面的铺子里请人做的。但是刘妈妈后来告诉他,这三套衣服都是莲儿熬夜自己给他做的。

而他对她的依恋从心灵开始进而演化到肉身。这么多年来,他素有风流三公子的名号,无论是江湖上的江湖中人,官绅士商家的小姐,艺馆的艺伎,他交往过的女人确实很多。对于这些自动送上来的女人,他都自由行走其间,不会受制于其中任何人,或者给对方牵绊自己的借口,从来没有人敢冒出来说有了他的孩子要与他成亲。他每每与她们在一起,也就是为寻求一时的鱼水之欢,在最后一刻他都会抽身撤出,不会将自己的东西留在她们身体里。虽然有人求过他,但是他从来不改这个习惯。唯有在莲儿身上,他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望,不仅希望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在他们的初夜他第一次没有在最后时刻撤出,而是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注入在她体内。虽然在初夜之前,他告诫过自己不要苛求她的过去,也许她曾经有过,但是当他发现他是她的唯一时,心底还是卷起过一阵欣喜。而在最后那一霎那,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他的主观控制,没有任何撤出的意愿,反而希望自己更加深入地进入她,更加长久地留在她体内。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归宿。她向来有洁癖,每次都要洗的干干净净入睡,但是有时候为了让他开心,不得不迁就他,这就让他更加觉得珍惜。

卷II-19 双双归来 (II)(下)

双双归来ii(下)

按理说他们如此亲近,应该把婚事办了,然而奶奶嘱咐他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跟莲儿说。他能够感觉到她在这事上有着她的忧虑,但是她也体贴他必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从来不催不问。即便是兰馨的事情,她也从来都是随着他想说就说,不说也不问。

虽然表面上他在方方面面照顾着她,但是他自己觉得很多时候他就像她捧在手里宠着的一个孩子,莲儿细心地呵护着他疼爱着他。这种感情是兰馨无法明白的,他也不觉得能够有别的女人能跟他有这种默契。

若论漂亮,他这几年经历太多,莲儿其实比花露和他认识的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不相上下,但身材没有水仙丰满,然而自从在高老板的悦心斋第一次见到她之后,自己就一直放不下,现在想来最重要的就是她看着他的时候那种温暖宁静的眼神,仿佛能够读懂他的心。莲儿过去的生活相比他来说更艰难,但是她居然仍然能够善良地对待像小启儿小顺儿那种孩子,温柔地体贴照顾他自己,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放在她手里惬意放心。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期望自己今后能给她幸福。

唐太太今晚有些生气,这新天进门连招呼都没打,就去了那表小姐的院子。说是给她疗伤。人命关天她可以理解,救治赶时间。然而救完了,老三也回来了,新天也还没出来。后来老太太去了,还在那里传了饭。就没想着她这母亲会等着他,回来连问安都没有。她正在这里抱怨,就有下人禀报说李家姑娘来了。

自从洪婆子因为兵符的事,被罚出去庄子上了,在这里侍候的几个婆子都很小心。虽然知道唐太太今天心情不好,还是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不要误了老太太的事。这次教训深刻,跟着太太嫁过来,说实话唐家对他们很宽容,就拽了几十年,忘了唐家真正做主的是谁。唐太太听了更是火上浇油,几十年了,她这媳妇还没有熬成婆。

正准备骂几句,突然见新天院子里的婆子来请安:“爷吩咐老奴先来给您请安。爷因赶路,没带行李,孝敬您的东西没带,过几天随着大队到。也说今日本来赶路就太耗神,刚才又为表小姐运功疗伤耗了不少功力,若不是三少爷赶回来帮手,他现在只怕站立都难,所以就没法亲自过来跟您问安了。老奴来的时候大少爷已经歇下了。但是怕明天他起来晚了耽误事,让您知道好安排。爷说公主一行后日便到,求太太无论如何要仔细安排。虽然咱们家不是没接待过贵客,但是这次不同,要让公主和郡主觉得有家的感觉。”

不得不说新天是非常了解唐太太的,为了避免母亲找三弟和莲儿的麻烦,用公主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磨砺两可的话让唐太太觉得他很可能接受公主的婚事,就把别的事忘了。果不其然,唐太太一听就兴奋起来,也不管天色已晚,几个管事的婆子已经家去了,立马让人去宣她们进来,要好好交代一遍公主在这里的一切安排。一时间院子里外的人都忙碌起来。芳颜和李家的人此时已被知客的几个婆子带着进来,看着众人进进出出忙碌,有几分意外。她虽然自觉不错,但是也自知以自己的地位是配不上唐太太忙碌的。一路便走得有些慢,留心婆子们交谈的内容。大体听明白是有皇家公主要来,且是为了大少爷来的。以唐家的地位,结交公主并不意外,只是这个时候来,有些坏了她原先的计划。

她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自家丫头绿梅,绿梅便懂事地快走两步赶上前面领路的知客嬷嬷,甜甜地问道:“妈妈,这么晚了府里还这么热闹,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老奴也不大清楚,估计是太太传那些负责收拾春雨院和待客的坡子们怎么尽快准备公主的事宜。”

“有公主要来咱们府上吗?”绿梅摆出一幅惊叹的表情:“不知我们有没有机会见到公主耶。到时候还要妈妈们多多引荐哦。”

“会吧,”绿梅虽然显得乖巧,但是知客的妈妈在唐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的人多了,一上来说咱们,看着很想把自己变成唐家人,知道她想套话,小姑娘这点手段还嫩了点。不过这是唐庄公开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那倒不需要老奴,据说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都要在庄子上住一段时间,她们是遵从皇后娘娘吩咐来咱们唐门学习医术的。日子久了,姑娘们自有见着的时候。”

“公主和郡主都需要在唐门来学医术啊?!那唐门的医术不是很厉害?!”绿梅故作惊讶。

知客妈妈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咱们的百草堂可是有名的医馆和药房。”便不再言语。知客妈妈很知道如何拿捏分寸,既不能妄自菲薄,又要秉承主子的吩咐低调稳重。绿梅微微皱了一下眉,回头看了主子一眼,看到主子眼中的厌弃,心头一颤,不得不赶紧转过脸,换回傻甜模样。

绿梅又爹声爹气地挽着知客妈妈:“妈妈,咱们这里谁的医术最好啊?咱们小姐在百花堂这些年,看着那里那么多药材,又听说那些药可以如何如何救人,就动了善心,很想拜师学医,将来能救治人,就是一直没找到好的师傅。”

知客妈妈心道,百花堂有的是课业师傅和药剂师傅,妇科更是有名,百草堂专看妇科的女医师都是从那里出师的,你们在百花堂多年不学,来这里学,其心可诛。但是知客,怎能说白话得罪客人,好歹人家现在是二夫人的亲戚,她一个普通知客如何能得罪:“这个老奴还真说不好。唐家每一位主子都是从小必须修习医术的,撇开老太太不说,两位老爷据说医术都不错。”难不成你敢说你们家二姑老爷医术不好?知客妈妈为自己心思巧妙都暗赞了一下自己,接着又道:“家里每位少爷也是自小习医的,至于哪位比哪位好,老奴就不懂了。不过新强少爷据说当年在家学里学医的时候师傅也说他很不错,二夫人天生聪明,新强少爷也有二夫人的聪明劲儿,这课业在家学里也是顶呱呱的。”

“这样啊,只是姑娘跟新强少爷不熟,可能不好意思。自从几年前在甘南道见过他,后面咱们家小姐见得最多的还是大少爷和三少爷。不知这二位医术如何?要是能跟着二位爷学点,只怕受用一辈子。”

“老奴只是知道大少爷和三少爷一定不差的。除了各位少爷,咱们瓦堡寨家学里也专门有夫子教医术,也许姐儿可以求太*排去家学里跟着夫子好好学。”

绿梅和芳颜反应再迟钝,也知道这知客妈妈是在忽悠她们,芳颜上了脾气,冷着脸回了一句:“难不成公主和郡主来了也是去家学让夫子教?”

知客妈妈心里冷笑,您这破落的亲戚也能比公主?但是还是面儿上要笑着说:“那个就不是老奴这种下人懂得的。皇家的贵人来了,主子肯定自有安排。”

虽然绿梅和芳颜都知道知客妈妈是在说她们不是贵人,但是又找不到话反驳她。两个人一时都被噎得没话说。

其实知客妈妈心中不仅对这对主仆轻视,连即将到来的公主和郡主都看轻了。原先她们没有仔细想过,只是觉得皇家公主都看上唐门的医术,自然是唐门医术了得。此时一仔细想,原来皇家的女人也跟这对主仆似的,是奔着她家几位爷来的。总不能说公主是为了跟老太太学医来的吧。这家里倒是有其他医术高明的,而且真是仁者之心,常年在百草堂坐诊的。要是告诉这对主仆让她们跟着表小姐去学医,不知道会气成啥样。哎,可见这女人,无论是百姓还是皇家都是一样。

心中鄙夷的同时也同情着她们,估计还不知道呢,太太手上可握着一大摞官媒送来的庚帖,很快就会知会了二太太,从中选一个,过了年就将李家姑娘嫁出去。她家太太最是不喜欢有旁的女人惦记大少爷的,看看当年的红玉她们,没一个好下场。

卷II-20 公主驾到(上)

公主驾到

靖安公主的到来,给唐门增添了很多混乱。倒不是因为她的地位显赫,唐门接待过比她更为显赫的当今皇上和其他的皇室贵胄,都无不妥帖。问题在于是公主自己觉得自己显赫,太把自己当作公主了。而缺乏智慧的唐太太也把这个跟随她得意儿子而来的公主当作宝,像太上皇一样侍候着,这一对儿智力相当的未来婆媳搭档,搞得新天和唐岚十分憋屈。

唐太太并没有把公主安排在客院,而是安排在了新天所住院子隔壁的春雨院。这里除了华丽的陈设,舒适的庭园,还有一道小门直通新天的院子套着的一个小跨院儿。这里原是新天院子里的丫头们住的,自从红玉被收房后,就把其他丫头搬去了另外一个跨院,这里单住着红玉和跟着她的两个小丫头。自从红玉过世后,这里就凋零下来。新天没有再收房女人,唐太太也忙着物色正经媳妇儿,没有往他这里添人。原先侍候红玉的两个小丫头也还在这里跟着其他人一起侍候大少爷。这两个如今也长成人了,成了名副其实的大丫头。她们当初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都是目睹了红玉和栖霞是如何爬上大少爷床的。当初年纪小,很多事情记得过程,想不明白,这两年长开了,也都明白了。大少爷又是如此出众一个人,便对他有了想法。正想着各种方式,还没达到目的。原先一个表小姐,这些年对主子爱理不理,她们都替少爷委屈。但是也开心,一看就知道那位主心里没少爷,也不愿意来做大少奶奶。二人连巴结她的打算都没有。如今公主来了,一看就是目标明确,且不是好相与的主,两个人便又开始合计如何能够达成心愿。

二人首先便想到了如何跟公主套近乎,让公主恩准她们将来做个偏房。靖安虽然骄纵,但是自小在后宫,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一眼便洞悉了二人的心思,心中顿时不爽。但是第一天刚刚来做客,就下手赶他的丫头,怕他心里不爽,便忍了。之后,咱们的新天大哥不知是木讷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这些院子里成年的丫头犯了公主的大忌。过去他自己住着无关紧要,现在公主来了,还是如此,让公主如何不恼火。

既然男人没有意识到问题,公主就明里暗里地暗示他,然而新天一幅懵懵懂懂的样子,让她无法施展。既如此,她也不想怪他,便有意无意地跟唐太太提这些成年的丫头。唐太太倒是懂了,然而她是做婆婆的心态,一力承诺在正妻进门之前,绝不会让这些丫头过明路有名份。继而她又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公主,无论哪个大家族的男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这些女人若是将来正室看着顺眼就留使唤,做正妻的家务里里外外的事极多,有不想应付丈夫的时候,就把这些女人打发过去。若是有不老实的,撵出去配小厮或是找人伢子卖掉都是容易事。千万不要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了感情,这些丫头和屋里的猫啊狗儿啊没太大区别。

这些都是世家大族教育女人颠之不破的道理,宫里也是如此,靖安也听了进去。再想想已经嫁人的几个公主姐姐,哪一个驸马没有侍妾呢。想想心中也气平了。于是想明白的时候就很克制,快快乐乐的。然而大部分时候还是看到这些女人她就憋气,凭什么将来要她们去侍候夫君,便又钻了牛角尖。这样一来便阴晴不定,公主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翻就翻。上了脾气还绝对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一定要冲过去,让人把那几个丫头或挑这个或捡那个出来折磨一番,方能让心中的波涛平复一阵。于是乎就搞得新天的院子里人仰马翻。

在这乱哄哄的一团糟中,公主的院子里常常会出现懂事的表妹,李家的表妹。自从芳颜住进唐庄之后,唐太太就认认真真地做着二夫人委托唐家的事,给芳颜找婆家。在官媒送来的庚帖中,她自己先召见,若有看着还行的,会面之后让新天派人去把对方背景摸清楚,若真是好的,便让芳颜相看。同时唐太太还特地请了教习来教芳颜女红和礼仪,每天课程满满地,将她拘在院子里,少有时间能够到处溜达。都来了几天了,她想方设法都没法摸清楚新杰的院子在哪里,里面的状况如何,常常的起居怎样。跟着她从洛阳来的下人都被她派出去打听,但是唐门的下人向来训练有素,且老太太和太太都打过招呼,除了知道他和那狐狸精一个院子居住,平常日子在外书房竹风阁办事之外,别的话很难套出来。芳颜一肚子火还不能发,只能将这笔帐记在白家那个女人头上。总有一天她要收拾这个女人。

新杰那边暂时使不上力气,她就把目光转向了公主。关于公主的事,众人倒不是很提防她。而且唐太太也乐意告诉她公主如何如何,以防这位心大的表小姐把主意打到她的宝贝儿子身上。得了很多公主的消息后,她带着一脸的纯真出现在公主的院子。

一来是安慰公主,聊一些甘南道兵营里公主从未见过的趣事,听得公主兴致高昂,对武将和武功更为崇尚。夸一夸大表哥功夫如何了得,如何能干,顺带肯定了公主有眼光。当然,不忘提三公子。靖安虽然跟新杰私交不多,但是打小就认识,彼此在京城碰面的机会不少。因她一心都在新天身上,自然对新杰的事还是会关心。

几次聊下来之后,公主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到如今还没有来主动给她请个安问候她的白家表小姐,是为了偷懒,故意装作伤势严重不出现。而且那是一个狐狸精,想方设法地迷着男人。这已经把新杰抓在手上了,还盯着新天不放,暗地里使心眼儿勾引他。在靖安心目中,还没跟这位白姑娘交往,就已经把她划在了令人厌恶的狐狸精一类。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提醒新杰哥哥,不要被她迷惑。当然也要看好自己的男人。自从她来了唐庄之后,她已经亲眼见到新天去那个狐狸精那里好几次了,从而她更加相信芳颜的话。这种狐狸精祸害哪里配做她的妯娌,哪怕是为了新天,将来她是新杰的长嫂,自然要帮兄弟选好媳妇儿,不能让他上这种人的当。随靖安公主一起来的忆妍郡主是个聪明人,她很快便看破了芳颜这点小手段。但忆妍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越是事儿多热闹,她越觉得开心。故而也不对靖安说破。

唐老太太冷眼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切,虽然太后觉得姻亲是拉近唐门跟皇室的很好的桥梁,但是在老奶奶看来,他们家是否能够娶到公主都无所谓,关键是她的儿孙们能够幸福。唐门的地位也不是真要靠巴结一个公主来提高的。所以奶奶交待了新天以平常心来待公主,而唐太太交待新天无论如何要娶到公主。新天虽然在三天前就想通了把玫莲交给新杰,但是想归想,做起来倒是很不容易。他在心理上和习惯上还有很多偏向玫莲的地方,给予了她过多的关注和爱护,这就让虽然不聪明但是很敏感的靖安大为不满。再加上忆妍经常浇油驳火,芳颜经常歪曲事实地说道,让靖安心里更加不能平静。这位公主自己不痛快了,自然也不能让周围的人好过,就搞得更加鸡犬不宁。要不是新杰时不时摆出一幅莲儿的丈夫的派头来镇住靖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要怎么平息。

在靖安初到的几日里,莲儿还在床上养伤,新天每天都会去坐上一会儿,看着她的脸色逐渐红润康复。虽然新杰每天都陪着她,但是这兄弟俩好像已经达成了默契,新杰已经明白大哥的心意,知道他来也就是看看放心。但是靖安不这么认为,觉得他恋着自己弟弟的女人,那个狐狸精勾引了他,让他丢了魂儿,倒而经常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让她愤懑不已。

在宫里时,其实凝儿见到过靖安,只是那个时候她很小,宫里的宫女那么多,她哪里能记得奶奶身边的宫女长什么样子。她大了以后,虽然知道奶奶身边有个凝儿,但是她进宫请安的时候,凝儿一般都在书房给沂义伴读去了,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所以靖安初见莲儿的时候,尽管觉得她有点面熟的样子,但是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她没有再去多想。直到他们都回到京城之后,沂义认出了凝儿,靖安才知道莲儿就是凝儿,当然后来这又成为她跟新天赌气的一项。

卷II-20 公主驾到 (中)

公主驾到(中)

靖安来了之后,为了能尽量多地跟新天在一起,经常吵吵着玩儿这玩儿那,恨不得天天笙箫歌舞,众人都陪她消遣到深夜。这种场合,新杰都不参加,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陪着莲儿。自从新天回来之后,他又把家里和百草堂的各种事务交还给新天,自己不再过问,专专心心地照顾妻子,也省了唐太太的很多猜疑。这点让唐太太很满意,心情一好,就自觉地帮他拘着芳颜,让她尽量没有机会溜出去找新杰的麻烦,恨得芳颜牙痒痒。

这天一早唐太太就出门去咸阳城里赴宴了,对芳颜来说真是极好的事情,既不用听唐太太说教,也不用应付她那些烦人的相看。为了能来唐庄,她伤害了自己娘亲的名节,付出了不少代价,没想到来了之后,总是被那老婆子浪费她的时间,她有时候真有心一剑杀了唐太太。唐太太前脚出门,她立马就精心打扮好了往外书房而去。她这两天明白过来,靠自己的人很难套出唐庄下人的话,但是向靖安的人打听很容易。她终于摸清楚了他的大概规律。这个时辰,多半都是练完功之后,给老太太请安,陪老太太吃早饭,然后去外书房处理今天的事情。

芳颜来了唐庄,除了第二天跟着唐太太去过一趟唐老太太那里问安,短短地呆了一盏茶功夫。后来因年终,不少各处的大管事来见老太太,唐太太就把她带出来了。

她临从洛阳出发的时候,二夫人专门找人告诉她,在老太太那里要乖顺稳重,要显得淑雅懂事。她觉得姑妈说得有理,老人家都喜欢懂事的晚辈,温柔贤惠才能帮她照顾好她的孙儿。所以她一大早特地借了唐太太院里的小厨房,熬了燕窝粥,打算给老太太端过去。这燕窝粥里加了外祖父独家的上等糟酒曲,有股诱人的特别香味,她自信老人家一定会喜欢。

唐门主子的生活简朴是从唐老太太开始的,燕窝人参这些东西珍贵,唐家人并不是用不起,而是从医者的角度来看,五谷生元气,已经足够日常的供养,再加上内功修习,经络通畅,日常健康足已。这些好东西和好药只是在疗伤或是某些练功的关键时期激发身体活力才用。故而唐老太太的早餐除了特殊节气或者时期,也大多是粥食小菜。唐太太嫁到唐家几十年从未关心过自己的婆婆,自己带着东亭伯府的下人就像一撮独立的水草长在唐家的池塘里。她的饮食常年燕窝这些就没断过,所以芳颜借她的厨房熬燕窝粥也没人觉得突兀,直到她端着燕窝去了老太太屋里,看到了她的心上人正在那里,她特意伏低做小乖巧地说她乐意在这里的日子每日来孝敬老太太时,被老太太说了句:“我老婆子最近很硬朗,不用这么精贵的东西专门补。”芳颜顿时觉得被打了脸。其实陈碧颜也没有专门想给她难堪,怎么说都要给二夫人留点面子,只是芳颜不懂老太太的习惯和生活理念才会觉得特别没脸。

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老太太此时特意转头跟旁边侍候的婆子说:“去把前儿他们从穗城那边商行进上来的血燕条一斤出来,每天让咱们的小厨房加上上好的雪花糖给莲儿炖一份儿。这丫头怕腥气,他们用上好的桂花玉酿蒸。这个月早上都吃这个,即便伤好了下地了,也要再补补元气。”

芳颜听了气啊,也不知那女人什么好的,老太婆对她这么好。她怎么那天就没被人弄死呢,可恨。

再听老太太对新杰说:“这几天你就不用来陪我吃早饭了,每天公务又多,这时间你就好好在院子里陪陪丫头,跟她一起吃了饭再去外面办事。”

“好,等她能下地了我们再一起过来陪您。”

“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她要养好伤。既然你认定了她,就要一辈子都关心爱护她。”

“孙儿一定会的。孙儿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不疼她疼谁?!”

这就认定了吗?芳颜其实早就该知道,但是此时听见他如此说,特别是听老太太这么说,心里更是刀扎一样。

旁边侍候的曲妈妈看着芳颜阴郁的黑脸有一丝丝同情。这祖孙俩真是心有灵犀,一见芳颜来了就明白她的目的。平常三少爷和莲姑娘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不说都明白,今儿故意把这些话放出来,倒是希望这位能够歇了心。只是昨天收到洛阳那边的信,这里又有二夫人的手段,只怕此事没那么容易消停。

新杰觉得该说的话都说了,便离开去了竹风阁。他离开瞬间芳颜的眼神让陈碧颜心中叹息,本来想给老二媳妇儿留点面子的,只怕……

新杰走出院子,很快将芳颜的事丢在一边,想着如何解决一些公事。他没有唐老太太那么多顾虑,即便得罪了二婶儿又怎样呢。最近很多事都需要他处理,他只想快刀斩乱麻,然后多留点时间陪着莲儿。他已经越来越不想离开她,跟她在一起,哪怕她躺在那里养伤,他守在旁边给她念书或者自己看书,他都觉得时光静好十分享受。

没想到还没走出内院,又碰到靖安和忆妍带着人在湖边指使一堆下人准备冰刨子,看来是想在结冰的湖面上玩儿。靖安看到他走来,便一路小跑冲过来,他微微皱眉,不会是把他认成大哥了吧。他刚刚开口说:“公主慢些,地上结冰了,小心滑。”就见靖安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收势不住,扑倒过来,他便一惊,急忙一个起落过去将拉住她手臂将她扶住。

顺便笑着打趣她:“公主,是不是看错人了?我可不是大哥。”

“我就是找三哥呢,我有话跟你说,很重要的。”自从来了唐庄,靖安已经很聪明地将对各位少爷的称呼改了,反正太后和唐老太太是亲姐妹,在这里称呼各位为哥哥,也没错。

“哦,什么事?”

“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

“我现在去书房办事,晚点公主方便的时候咱们再说?”他只想尽快摆脱去办正事,完了好早点回家。

“不要,昨儿我就让人去你院子里找你,说是你在外院处理公事,没回去,今儿我实在不想等了。有些话不说,在我心里实在放不下。”

“呃”能有啥事儿呢?他可不想掺和到三姑六婆的八卦中。

“要不我跟你去外书房吧,那里谈话方便。”

无耐中,新杰只能带着这尊大佛去了兄弟几个共用的竹风阁。靖安也不管忆妍她们,自顾自地跟着新杰走了。她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忆妍深沉的目光。新杰没有带她进自己在竹风阁办事的套间,将她请去了大家公用的客厅。这个时候兄弟们大多还在各自的院子里,还没过来,除了洒扫的下人并无旁人。靖安还是第一次进这里,有些好奇,便到处看看。

“公主有何事?”新杰可没时间慢慢陪她。

“三哥这么着急?”靖安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宫中培养出来的人都不傻:“是急着回去陪你那位白家的姑娘?”

“公主有话直说吧,你来了几日了,应该知道这里里里外外的事很多。你看大哥也是很忙的。”

“新天我知道他忙,那是因为家里的事多。他这一回来,三哥还把家里的事都丢回去给他,他能不忙吗?”

“唐门的很多事本来就是大哥在打理,我只是临时帮忙。”

“人家说三哥不稀罕这份家业,所以从来不跟家里的兄弟争。”靖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若说相貌出众,唐家几兄弟各有风采,其中新杰应该是最能吸引女人眼光的,伟岸且不失儒雅,英俊中柔和着阳刚。若不是她自小认识新天,一心贴在他身上,只怕也会被眼前男子吸引。

新杰挑眉看着这位在外面显得有些甜傻的准嫂子,笑着问道:“嫂嫂这是在替兄长来问话?”

自她来唐庄第二天,下人来汇报说新天去看表小姐了,她火急火燎地赶着去找麻烦的时候,在院门口被新杰一声嫂子抚平了风暴,在没有外人时,新杰常常搬出这称呼来让她心里很熨帖。

“哈哈哈,没有。只是好奇。因为有人说三哥不稀罕唐门家业的一大原因是三哥自己有一番事业,你的月华轩和青木茶社日进斗金。”

“嫂嫂到底想知道什么?嫂嫂是尊贵人,肯定不会是为了让兄弟说一句我自己的生意是不是赚钱,我都不惦记唐门的产业这种无聊的承诺来的。不是说公主就不在乎钱,而是嫂嫂不是那种长在钱眼子里的势力小人。公主为人光明磊落,这点我是相信的。”

靖安嘻嘻一笑:“和三哥说话就是开心,你特会看人。”这话的由头是公主来了不久,唐庄已婚少爷的妯娌们自然要见见,旁支的有机会也会见见。只是有一天她的一个嬷嬷经过花园的时候无意中听见新强媳妇儿跟旁支的几个媳妇儿晒太阳聊天的时候说,公主又怎么样,公主也要用钱,嫁了唐家大少,不仅有地位有面子,而且随时随地花钱不愁,比那些穷驸马,要靠公主倒贴养活的好多了。这么好的男人,即便是公主也要来抢。这位嬷嬷久在深宫,第一次跟着公主出远门儿,觉得来着天远地远的关西本就委屈了公主,还被人家的这么说,有损公主尊严,当即也不管不问说话的人是谁,便过去带人甩了说话的人两个耳光。回来才知道是新强的媳妇儿,这事闹得唐庄上上下下人人皆知。

“三哥既然知道这女人很多时候找男人都是为了钱,怎么就不为自己的事当心一点呢?”

卷II-20 公主驾到 (I)(下)

公主驾到(下)

“我自己的什么事?”

“三哥真的没有意识到?人人都说你的月华轩每年流水不在平安客栈之下,而我这几天听人说青木社做的也不只是茶社的生意,每年进账哗哗的。有多少女人争着抢着往你面前挤,看的可不是钱?你原先交往的那些都不是正经的,玩玩儿就罢了,现如今三哥既然想定下来了,还是应该找一个身家清白,大家知根知底,爱重你人,而不是你钱的。”

“公主此话从何而来?”

“三哥是男人,不和后院儿打交道,很多事都不知道,而且你常年不在家,没人跟你说过这几年的事,容易受人蒙蔽。”

“你说我受人蒙蔽?”

“难道不是吗?人人都知道那白家姑娘当初投奔来的时候一穷二白,来了就打算勾引新天,要不是太太看得紧,她没机会下手,新天只怕都上了当了。如今三哥回来了,她就趁着太太不怎么有空下了手。三哥怎么也算过来人了,若是玩儿也就无所谓了,若是认真了,三哥还是仔细想想吧。”

“你这些话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谁说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一个孤女,能够有什么?若不是使了手段,怎么可能?”

新杰看着她没说话,靖安站起来挽住他胳膊:“三哥,我从小就认识你和新天,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兄弟。若说太子哥哥是哥哥,三哥在靖安心中也是哥哥,我怎么会想你们吃亏呢?”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莲儿是什么样人,我相信我比旁人清楚。也希望公主不要听信别人的,免得被人利用。若别有用心的话,公主不妨多打听一下,听听这唐庄里里外外唐庄的人怎么说。不要只听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说。公主是一个聪明人,若是这事在其他地方,公主可能很容易分别,但是俗话说关心则乱,牵扯到大哥,做嫂嫂的难免很容易被人蒙骗。我可以跟你承诺,莲儿对大哥绝没有什么不应该的想法。她和我一样,都希望能看到哥哥嫂嫂修成正果。”

是吗?那个女人对新天会没有想法?靖安觉得如果自己不是公主,不为金钱操心,若是同样的处境,自己能不为这些打算吗?她无法肯定自己能做到。

新杰离开之后,唐老太太便对芳颜说:“你来了几天了,这家里年下啊事情多,也没工夫好好招待你。曲妈妈,去让人传新强媳妇儿来。一会儿你嫂子来了,我吩咐她,让她陪你到城里住几天,买买东西做几套新衣服。这小姑娘总是在庄子上呆着无聊。”

“老太太多虑了,我在这里住着挺好。”心道你让我去了城里,如何看见杰哥哥?脸上一幅乖巧温顺:“我听人说老太太是最有智慧的人,芳颜还想多在这里陪陪您,多听听您的教导。我姑姑也说她常年跟着姑父在外,没有好好孝敬您,让我替她好好侍候您老人家呢?!”

“这些年辛苦你姑姑了。我老婆子谈不上什么智慧,只是见的事比你们年轻人多点而已。人老了,就只知道图个儿孙安乐,别的什么都不想了。这家里的事都交给太太和他们兄弟几个了。”

说着又问了一些当年她在甘南道上的情况。芳颜都捡着可乐的事儿说。陈碧颜表面也高高兴兴地听着。要说机变聪明,这孩子不差,据说武功也还算过得去。要不是她算计着新杰,留在瓦堡寨,配个旁支的唐家弟子并不是难事。只是这心思不正,陈碧颜有些惋惜。

一时,新强媳妇儿进来。她来的路上就有通传的婆子跟她说了老太太让她带芳颜进城。对于这个小姑子,新强媳妇儿原先并未见过。只是这几天来了,刚刚认识,也没什么深交。婆婆二夫人却是来信,让她和新强无论如何帮助芳颜嫁进唐门,虽然没有明说是新杰,但也点明了能嫁给大伯家的兄弟最好。新强早就跟她商量过,这事儿为难,大伯家三个,大哥肯定是尚公主,小九按照唐太太的意思也是在京里找人家,只剩下三哥,那是老太太默许了白姑娘的,何况两人感情看着不错,郎才女貌看着也般配。而且这些年新强跟三哥的关系不错,跟芳颜也没什么交集,他也不愿意为了这么个表妹把三哥给得罪了。那白姑娘一看就是个能干的,这百草堂这些年有些什么事儿,新强大部分都知道,这几年白姑娘的本事别人不清楚,他倒是知道得不少。且不说咸阳城里大户人家,什么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姑娘,就是宫里师傅教出来的公主郡主也未见得有她的才干。芳颜哪里能及得上一丝半点。奶奶和三哥选择她太正常不过了,是个有脑子的都会选她。

其他兄弟,新阳长期在京城,新原新旺这些倒是经常回唐庄,虽然不如大伯家三位兄弟出众,但在外面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个个在外面闯荡,都有自己的主意。芳颜虽然有几分姿色,嫁妆不少,但是在唐家兄弟眼里,真不算啥。新强和她商量后决定,由着芳颜自己闹吧,他们尽量不出头。

这如今他们不愿意直接出手,但是又不能违了二夫人的意,老太太临时点到头上,新强又出门办事去了,她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进到老太太这里,陈碧颜又将这话对她说了一遍,新强媳妇儿看了一眼芳颜,显然小姑娘是不乐意的。这种事,要是搁在别的小姑娘身上,这会儿看着可兴奋了,唐庄是居家过日子的地方,别说芳颜是喜欢热闹的年纪,就是新强媳妇儿自己嫁到唐庄这么多年了,还是觉得有些寂寞,隔三差五地喜欢到咸阳城里的姐妹家串门儿,或者回娘家转转,要不就是让新强陪她在街市上转转。这时候小姑子看不到半分喜色,平静如水,一看就知道她现在志不在此。她便开口道:“这几天恐怕不成,我实在走不开。这几天各地庄子上正好过来交年货。陆陆续续到了,要总了然后按照今年的例添加了东西要给个个宗族兄弟分年货,还有很多亲戚家往来的节礼,过年咱们自家的各项东西。太太前天还让人吩咐我今年把过年的瓷器,家宴这些都管了,说是她最近因为公主的事,这些事顾不过来。这公主来了确实让伯母很忙,还要帮助照看芳颜,所以让我接下这些事,也是应该的。如果姑娘实在闷了,我派上几个做事仔细的婆子跟着,明天早上早点去城里走走,下午就回庄子上。”

这新强媳妇儿自从嫁过来就帮着唐太太打理一些琐碎的家务,如今抬出这些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样也行,明儿一早去城里转转,若是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回来说与你嫂子。”

陈碧颜也知道有些为难新强媳妇儿了,一边是婆婆,一边是太婆婆,她哪边都不想得罪。那就让她出门走走吧,出去一天是一天。陈碧颜觉得有些憋气,这要是外面的事,她早三两下解决了,这家里,为了老二,她不得不顾虑多些。老二媳妇比唐太太精明,有些手段,但是也有些小家子气,尤其私心重。这些年幸亏是她跟着唐巍在任上,若是每天在她面前转,她还不会被烦死。唐太太虽然有些时候有些宝气,但跟人怄气不会太久。老二媳妇儿心思太重,她不得不注意一些。当年她太专心在唐门的外务,让婆婆钻了空子,自作主张给儿子们找的媳妇儿,真是达到了她老人家的目的,给她陈碧颜添堵。一个两个皆不省心。

看着太婆婆淡笑的脸色,偶尔投来深思的一瞥,新强媳妇儿心中暗暗一紧,这表面上看着和煦,其实老太太不喜,只是人家给她留脸而已。这个家到底是老太太说了算的,新强这些年在家也算矜矜业业,但是人家新杰一回来,新天一出门还是把百草堂的决策大权交给了新杰而不是新强。虽说自家夫君能力确实比不了那两位,但是跟他们在老太太跟前儿不得脸也是有关的。而这不得脸,有一部分也是二太太总是在下面做一些小动作给带累的。若是再为这些事让老太太连她这个孙媳都一起厌弃了,今后就更难讨她老人家欢心了。

于是她便赶紧说道:“瞧我这记性,前儿我那个嫁到周家的妹妹还让人派帖子给我,说后儿要在她家里开群芳诗会。请了不少城中和她相公相交好友和家眷,还有鹿鸣书院的学子,想趁着年前大家聚一聚,等再过些时候,就要过年了,要开春才能再聚了,新月也收到帖子了。要不明天让新月妹妹和芳颜一起先进城逛逛,晚上住在老宅,我这边忙完白天的事儿,向晚赶过去,后天早上一起陪两位妹妹去周府。再后天还有丁家,五天后还有卓家的。新月也都接到了帖子。我是原本只打算去周府的宴会,看看我妹妹,后面几家的因为家里忙不过来就不去了。不如就让妹妹跟新月一起这几天都住在城里,白天两个小姑娘也有伴,到了宴会的日子,如果我这边的事忙完了,我再过去陪着两位妹妹出门。到时候这几家即便我忙不过来,新月陪着妹妹去也是一样的。新月跟他们都很熟。”

“还是不用麻烦新月姐姐了吧。”其实真话是我跟她不熟,而且她陪着有什么用?但是话不能这么说:“前天我去看她,她好像很忙,在帮着太太打理新年给各处丫头婆子家里打赏的事。”

“那不过是太太想让新月多练习一些管家的事,她做不做都没关系,太太那边早都预备好了的。”把新月妹妹推出去陪着,那是二夫人的亲女儿,芳颜的亲表姐,好坏别来问她这隔着一层的嫂嫂。

“就要年下了,姐姐和嫂嫂们都很忙,就不要为了我来回奔波了。何况太太还给我请了教习妈妈,白天还有些礼仪要学。”

“逛街之类的不去倒没打紧,只是这几家值得去。周府的大公子还是你们洛阳知府呢。不仅因为我妹妹嫁到周家,三哥和周大公子的交情也特别好,所以周家的宴会我怎么都要去的。正好妹妹来了,就跟我们出去散散心,认识点闺阁姐妹。”

芳颜这才知道这是指周知府的家,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去。

看她犹疑,新强媳妇儿就再加一把火:“他家老太爷开始,这每年都开群芳诗会,遍请城中至交好友,有才艺的各家公子和小姐。我们家几位兄弟应该都收到请帖了。如果有时间估计都会给周家面子去走走。”

“你去的时候把前儿货栈进上来的毛梨酒给你周爷爷带十斤过去。他特别喜欢咱们西南的庄子上酿的这酒,前两年那边收成不好,没有做,今年刚好做得了一些,赶节下大家喝着高兴。”

新强媳妇儿赶忙答应,这点她特别佩服老太太。周家在咸阳书香门第名门大户,但是跟唐门没得比。然而唐家老太太会做人,远乡近邻这些有交往的人的喜欢都记着,也有东西舍得送过去,让人觉着舒服,仿佛跟人真的有多亲近似的。周家再因此高看自家妹妹一眼,也让她这个晚辈觉得舒服。

此时芳颜也突然开了窍,要在唐门立足,唐门里里外外的关系也要打理好才成。这次在百花堂失误,也是因为平常日子里母亲太高傲,不屑和那些穷女人交往,错失了很多机会和信息。当初如果她们能胡弄好那些人,多些通风报信的,没准儿早两年新杰去百花堂的时候,她就能接近他了。现在领悟虽然晚了点,但是还是有机会弥补。而且这些人跟杰哥哥交好,遍请有才艺的公子,这也自然包含杰哥哥在里面,他也可能去。而那表小姐据说伤得挺重,估计出不了门。这样想想,她又觉得高兴起来。

“既然说好了,就告诉新月一声,明天让她们俩先进城,在城里多呆几天。把这几家的酒宴都走过了再回来。你若不去,也帮她们把各家给长辈的礼备一备。”

“咱们明天就不去城里逛了吧,在家准备准备,后天和嫂嫂一路出门就好。后面的酒宴若嫂嫂去,我们就跟着,不去,我跟新月姐姐从庄子里直接过去,这样也不用姐姐推掉太太给她打理的家务。”

“这天儿冷,妹妹们来回跑辛苦,老太太心痛你们。”新强媳妇儿可不想每天都带着她们出去,她还正想找借口后面几家不去呢。

“不会的,这样也不落下太太给我安排的礼仪学习。新月姐姐也可以把太太吩咐给她的事做完。”

话都这样了,陈碧颜就不好再说啥。今天新杰在这里当着面儿把话都说明了,她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如果还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也不能怪她到时候不给老二媳妇儿留脸了。想着便让新强媳妇儿带着芳颜退下,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废神了。

卷II-20公主驾到(II)(上)

公主驾到(ii)(上)

芳颜同新强媳妇儿一路出来,便开始问她头上的首饰,夸她服饰漂亮,会打扮,不过即使不打扮,天生丽质也特别漂亮。她早就听说新强媳妇儿特别在意自己咸阳第一美人的名声:“这唐庄上上下下美人真不少,不过都不及嫂嫂漂亮。”

新强媳妇儿顿时觉得芳颜顺眼了很多:“妹妹也很漂亮,这几天多收拾收拾,咱们后儿出门儿,要让咸阳城里那些公子才子都看直了眼。”

“嫂嫂去一定会艳压群芳。”

“嫂嫂都嫁人了,不在意这些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妹妹到时候一定会很出众的。这咸阳城中年轻才俊不少,到时候看看哪家公子顺眼,我让你哥哥去说去。”新强媳妇好心提醒。

“嫂嫂也许已经听说了”芳颜决定挑明,这样也避免刚才在老太太面前她还要去猜度的情况:“自从甘南道回到洛阳,芳颜一直很低落,直到遇到了杰哥哥,才重新觉得这生活有了意义。如今芳颜没有了父亲,母亲又是那样了,芳颜没有其他想法,只想能经常看到杰哥哥。而且临来的时候,姑姑也跟我说了,哥哥嫂嫂一定会竭力为芳颜达成心愿的。还请哥哥嫂嫂成全。”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继而拉着新强媳妇的手恸哭。新强媳妇儿倒是一时慌了手脚,后悔自己多嘴。明知道这个小姑子是个难缠的,居然多话。现在没有了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说:“芳颜啊,哥哥嫂嫂自当看顾你,也想你嫁个好人家,能够有人疼爱。其实吧,这些兄弟里面,三哥确实是最出众的,但是却不是做丈夫最好的人选。这女人要男人捧着爱重才幸福。三哥常年在外,能有多少时间看顾家里?”

“那不是因为他没有家吗?等成亲了,他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傻妹子,哪里那么容易。且不说他自己一个人操持那么大生意,总要到处看看走走。你就看这几年,老太太给他派差事,哪一件不是常人干不了,非得江湖经验丰富武功高强的?这一出门也不都是十天半月,大多是几个月半年。到时你在家里一个人守着多孤单?你看你新强哥哥,虽然不是很出息,但是常年能看到人,即使办差也是没几天就回来了。这咸阳城中英俊能干的男人不少,妹妹还是放开些,找个能够知心疼人的好。”

“只要杰哥哥心中有我,在家里为他操持,哪怕一个人,芳颜也愿意。”

“哎,妹妹还没看出来吗?以前听说在咸阳城里京里都有相好的,他即便心里有你,又能给你留多大点地儿?跟过他的女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更何况如今三哥心里有了白姑娘,看那样子是十分上心的,要谈婚论嫁的样子,你又何必去争呢?”

“我认识杰哥哥的时候,那个女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一个穷女人,贴着杰哥哥,杰哥哥图个鲜罢了。他是没机会了解我,等他跟我接触多了,了解多了,他就知道了我的好,绝不是为了他的钱财,是真心喜欢他爱重他的。自小母亲就教我打理那些铺子,生意。连舅舅都夸我能干。杰哥哥自己的生意做得那么大,一定会需要帮手的,到时候他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新强媳妇儿顿时觉得自己太多事了,这么自以为是的丫头,做生意能干,再能干能有几个比得过白家那位?她虽然因为美貌和家世自负,在唐庄不大看得起很多人,白家姑娘刚来的时候因为人家说她美貌,新强媳妇儿也很是不喜了一阵,但是人家在生意上的能干她不得不承认。新强一直佩服自己的大哥和三哥,可是这两年,新强对她说,这家里除了三哥特别有这方面的才华,就要算是白姑娘了。新强媳妇儿从嫁过来那天起就特别信服自己的丈夫,如果新强都这么说,那就是真的能干。芳颜居然还敢提这方面,真是脑子有问题。就让她去碰壁好了,反正该劝的,该说的,她都说了。晚上跟新强报备一声,让他给婆婆去封信先铺垫一下,到时候嫁不成也不能怪她和新强。虽然她不怎么喜欢那位白姑娘,但是相比这自以为是的表妹,她觉得还是那位做妯娌可能好些。至少这些年来,她没有啥特别招人讨厌的地方。

靖安来的那天莲儿就已经试着下地走动,在床上躺久了也是一种折磨。新杰虽然还有很多公事,但是还是尽量赶回来多陪着她。而且知道新天已经能放下莲儿,他已经不需要在家人面前掩饰他跟她的关系,便经常半扶半抱地带着她在庄子里到处慢慢地走走看看。两个人经常有说有笑,显得异常甜蜜。相比之下,新天面对靖安的尴尬和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靖安觉得很是委屈。莲儿体力恢复一些之后,新杰怕她闷,经常坐车带她出去转转。靖安玩心很重,每次都想跟着出去玩儿,就经常拉上新天跟着他们一起去。去了之后,看到人家那么恩爱,而且新天经常还是望着莲儿出神,又让她很是生气,回来不是自己敲盆子摔杯子的闹一通才罢休,就是去跟唐太太抱怨搞得唐太太找来新天,当着靖安的面骂一顿新天。

每到这个时候,芳颜都会找机会来观望或是打探一阵。每每这个时候,等新天离开了,唐太太都会安慰公主,让她不要跟那些伏低做小讨男人欢心的人一般见识。公主要端方,自然不会狐媚子手段,那些妖精耍手段的时候男人虽然喜欢看看,但是心里还是爱重的稳重女人,只有端庄稳重的女人才能做好妻子,狐狸精只能做男人的玩物。芳颜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女人将来就是一个偏房,自己就是应该去争取。

这天从老太太房里回来之后,她并没有留意到快分手时新强媳妇儿的不快,还沉浸在后天杰哥哥会不会去周家,她要如何打扮引起他注意的思绪中。忽然间又听到公主来找太太,她也不自禁地凑过去。原来是说新天这几天总是跟新杰他们一起跟一些来访的公子哥儿喝茶聊天,却总说没有时间教她医术。芳颜暗地里撇撇嘴,就您那样还修习医术,就是找个借口单独和新天在一起,看男人而已。不过公主倒是提醒了她,据说唐门几兄弟医术最高明的就是杰哥哥,她怎么在百花堂这么多年没想拜师这事呢,真是傻。回头一定好好准备一下。

又听唐太太问这几天都是什么人来,公主便报出一连串咸阳城中公子的名字。芳颜一听,都是今天早上嫂嫂提过的,心中便更有计较。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那里喝茶聊天的可不止各位公子和唐家兄弟。

原来年底快要到了,各处的生意结算清楚之后,新杰的几个咸阳城里的朋友都清闲了下来,都来约他聚会。因为莲儿还没有完全恢复,新杰不想把她独自留在庄子上,所以这些哥们儿就频频来访,跟新杰新天和新原兄弟几个喝茶聊天,有时候也高谈阔论,抚琴弄诗。但凡这些人来访,新杰都会带上莲儿跟他们一起。这些人跟莲儿本来就相熟,再加上她谈吐有致,词锋机变,也很幽默,大家都很喜欢她。新月也是爱热闹的,为了何良伟,新杰也是每次都让人去请了她来。只有靖安公主,新天当然不希望她出现,但是如果不请她,过后必然鸡犬不宁,请了她来,她一幅公主派头摆上,时不时教训大家一顿,搞得众人甚是无趣。公主虽然不断抱怨,但是每天的聚会还是要去。这头天跟唐太太抱怨完,改天另一伙人来了,她又去了。

每一次,公主为了新天都盛装出席。而莲儿反倒是清清淡淡,不施脂粉,一头秀发用簪子简单地挽着,显得格外的清新出尘。连靖安都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新天老是看这女人,她都要大赞这女人有魅力。

莲儿的首饰不多,那朵金玫瑰就特别显眼,靖安来了之后很快就发现这枝金钗的特别,非要让新天给她弄一个。新天没有办法,只能来问新杰,果然是他画了样子定做的。新天便回去跟靖安实话实说,告诉他是新杰自己画了找人照着样子做的,自己没法弄。

周家宴会那天,新杰借口有公事,新天和其他几个兄弟也因忙不过来,没有去周府。新月因为芳颜要去,想着她给莲姐姐添堵,也不愿意跟她一路,最后只有新强媳妇儿带着芳颜去了。倒是新杰让人给周老爷子送上了一大坛月华轩上好的糟鹅掌,老人家特别喜欢那个,每次阿志到月华轩吃饭都会打包几个带回去给老爷子。这么大一坛让老爷子开心得很。当着很多宾客话里话外盛赞这个孙子的挚友,且得意地说自己跟这位年轻才俊是往年交,并且让周家二少爷将他年前才收的一盒上好的香墨取来,让月华轩的伙计给他们老板带回去。这时跟着新强媳妇儿坐在老太爷旁边女宾主桌的芳颜却插话了:“周爷爷,您把墨给我吧,我下午给杰哥哥带回去。他最近很忙,少有进城来,我晚上就见到他了,就不用让店里伙计再跑一趟了。”

众人为这话吃了一惊,杰哥哥叫得可真亲切,晚上还能见到,这二人虽能称得上是表兄妹,可没半点血缘关系,这不得不引人遐想。周老太爷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自己孙儿问道:“这位是?”刚才来的时候虽然介绍过,但是人多,周老爷子一时没想起来。

“这位是我媳妇儿姐姐夫家的表妹,李姑娘,是唐家二夫人的侄女。如今住在唐庄。”

新强媳妇儿就接收到了妹妹抱怨的眼光,怎么带了这么一个货来。

“哦,我这记性,老了,有点分不清,李姑娘莫怪。就让他们伙计跑腿吧,他们家伙计不就是要给老板做事的吗?!哈哈!姑娘是金贵人儿,这种杂事就不麻烦姑娘了。”让一个闺阁小姐帮他带东西,这算什么事儿,周老爷子自觉还没老糊涂。

“周爷爷说笑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了,自从家父过世之后,我们孤儿寡母的,这几年杰哥哥一直在照顾我们,为他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说话的时候,一副娇羞柔弱的样子,让人不得不联想这唐三公子对她的照顾是不是很特别。很多跟新杰不熟悉的人都觉得她父亲过世,二夫人的侄女,唐家有的是人,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单身的公子照顾吧,这里一定有不为外人知的目的。再加上新杰花名在外,看这姑娘的表情,这所谓照顾的暧昧不言而喻。说不定早就是三公子床上的人了,所以大家才明白了,为什么晚上能见到。

卷II-20 公主驾到(II)(中)

公主驾到(ii)(中)

新强媳妇儿此刻觉得这个郁闷啊,这两天她刚刚跟新强商量好,这事儿不能听二夫人的,要顺着老太太的安排,成全三哥和白姑娘。新强有句话让他媳妇儿非常赞同,三哥非池中物,也许将来比大哥有出息多了,在兄弟里他从不争强好胜,还特别顾及兄弟情义。而且他能看出来,这次三哥是认真的。芳颜这么闹,别让三哥误会她和新强了。

“哈哈,新杰就是一个侠义热肠的汉子。”周老爷子心里明白着呢,何况最近孙子有信来,说了洛阳的事,盛赞新杰和白姑娘能干,老爷子当然从字里行间看出了别的意思。

“可不是吗?!”周二公子赶紧接话:“大哥来信还说呢,他以前在咸阳只知道唐家的百草堂济世救人,到了洛阳,前段时间才跟着唐三公子去了洛阳唐家的百花堂,那里收养了很多孤儿和一些流离失所的妇人。三公子这些年花了不少时间在百花堂打理诸多事务。里面好多孤儿寡妇都感念唐家和三公子。这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李姑娘这几年也是和母亲住在洛阳的百花堂,同时帮着百花堂的姐妹们一起做善事。三公子每次去洛阳也会去百花堂巡视。李姑娘和她母亲特别感激,将三公子当成了恩人。这三公子是个低调的人,做了好事不喜欢张扬,要不是李姑娘一心感念唐家所行的善事,也不会随时记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周二公子娶了新强媳妇儿的妹妹,连襟家里的一些事和芳颜的来历自然知道,更何况他自小受兄长影响,对三公子崇拜有加,如何能让芳颜这种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抹黑?而且若是因为她的私心,说话不慎,让人误会了新杰,给唐家的百花堂带来闲言闲语罪过就大了。

“唐家还有一个这样的百花堂吗?”有宾客问道:“我们这些年都没怎么注意到啊?!”

“是有,在咸阳城外也有,收留了不少孤儿。只是我不知道是三公子在经管。”

“让唐三儿去管一群妇孺?呵呵,这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小媳妇儿害相思病吗?”

丁文和何良伟互看一眼,又看看周二公子。

“新杰一直在帮着他祖母管着百花堂的事儿。”丁文第一个开口:“那边不止收留孤儿,每年还给咸阳府的育婴堂施舍不少衣物和药。说实话,这些年挺为难新杰的,他一个大男人为了做善事,却要去管一堆琐碎的事,不仅劳神劳力,还要盯着别人形形*的眼光。有些人自己心思龌龊就把别人也想得坏。大家这么多年朋友,都了解他是什么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更不会假公济私。对于那些不了解他的人,他倒是说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其他都不在乎。不过最近听说唐老太太让白姑娘帮着他打理,以后可能会更好一些。”

“今天新杰怎么没来?”有人突然问

“这不是刚说他事情多,年下忙不过来吗?”丁文答道,总不能说前几天白姑娘被兰馨那个疯女人给射伤了,新杰不放心白姑娘的伤势,在家里守着呢。多少要给好友在外面做点面子:“这男人啊就是需要有能干的女人帮着打理事务。听说唐老太太已经认定了了白姑娘这个孙媳妇儿了。”

“听说那白姑娘很能干,她若肯帮着新杰打理,咱们也能多点时间看到这兄弟。这不,这位仁兄最近俗务太多,连这么重要的诗会都没时间来。”何良伟也跳出来:“这白姑娘不仅人善良,而且能干,医术高明,对于百花堂那些药啊草啊的,肯定很在行,有她帮着,我们也可以有机会多约新杰出来走走。好久都没听到他吹箫了,我还真是想得紧。”

“周爷爷,你也别把墨让谁送了,就让老二拿着,明天咱们上庄子上找新杰去,让他好好招待咱们。给咱们吹两曲。”

“如果有机会也让新杰见见咱们未来的三嫂,听说白姑娘这琴棋书画都是顶尖的。莫说这咸阳城,就是京城能比得上的都不多。”

“如果有机会倒是真要见识见识。”这里好多都是为了才艺而来的,没有想太多。

这些好多都是新杰的好友,一听这建议,附和的不少。

芳颜在一边越听脸色越黑,原先以为他和周府的关系亲近今日必来,她就能见着他,没想到他缺席。没有办法,她出了下策,想让大家误会她和新杰有什么,让流言满天飞,迫于压力,杰哥哥只能接受自己。没想到被这几个没有眼色的男人给破了,让她恨得牙痒痒。

第二天果然新杰的一众朋友来庄子里面做客,大家正在谈论诗文,新天也跟他们在一起。因为来人众多,怕大家不方便,新天并没有让人请公主出来。没想到靖安自己跑到新天的屋子里到处乱翻,翻出一大盒名贵首饰。这些首饰是这两年他送给玫莲,玫莲没有收下退回来的,都是他花了心思收集的,样样精品。新天收藏这么多首饰,本来就让她觉得很奇怪,而且她发现里面好几件首饰都有莲花图案,虽然莲花是做首饰的人用得比较多的,但是这么多集中在一起,也不得不让人怀疑。她顿时想到新杰给莲儿定制的金玫瑰,显然这些也是为那个女人收集的。想着这几天新天总是去那女人那里探病,对她自己若即若离的样子,自哀自怜起来,坐在那里从伤心啜泣逐渐变为嚎啕大哭,院子外老远都听见。大家面面相觑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就看到靖安怒气冲冲地端着那个盒子跑出来,冲进男人们喝茶聊天的花厅,质问新天是给哪个女人收的首饰,而且里面那么多莲花。新天不仅心里最大的伤痛被人揭开,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怒气上冲,如果对面不是一个公主,他可能早就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新杰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新天已经放下了,而且是他的亲哥哥,他只能站出来解围,并且是以一种最特别的三少爷的方式来解决。

“嫂子,别误会,这可不是我大哥的,那是我的东西,我可花了不少银子弄来的。”一声嫂子叫出去,靖安马上就缓和下来。她仿佛看到了亲人,终于有人认同她的身份了。新杰一只手揽着莲儿的肩走过去,一只手拿起一个玉镯,“莲儿,看看喜不喜欢?

嫂子,你知道你这个弟妹是个刻薄人,我屋子里面那点东西早就被她翻遍了,唯恐我把哪个外面女人的东西带回来了。我本来想收集了这些,等将来成亲的时候给她一个惊喜的,但是放在屋里她肯定能翻出来,所以每次找好了就放在大哥那里。他那里平时没有人敢乱动东西的,更没有女人会去动,我也不怕掉了。”

莲儿当然没有翻他东西的毛病,但是靖安自己有,就觉得天下女人都会有,并且莲儿头上的金玫瑰跟他刚才的说法也贴合,所以也觉得新杰算说得合理。

“你这下翻出来了倒好,让我们藏不住了,非要现在就给她了。”这样一说,倒是让靖安觉得很不好意思,看着新杰如此疼爱莲儿,相形之下顿时又觉得自己可怜,心中难过,说不出话来。让周围的人和新天也觉得她很可怜,新天不得不放下自己的愤怒,过来安慰她,并且答应过两天也带她去咸阳找找合适的首饰,终于才雨过天晴。

她这么一闹,倒是给新天提了个醒。本来这些首饰是给莲儿准备的,当晚众人散了的时候,他就让新杰拿回去给莲儿,并说那是他给她当嫁妆的,希望新杰好好珍惜她。兄弟俩从此真正彻底解开了这个心结。

“大哥,你这嫁妆好像太贵了一点吧,这每一件东西都够人家小户人家吃上几年的。”

“老三,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唐家的少奶奶连这点家底都没有?我虽然是你大哥,当年从京城救她回来的是小九和我,所以如果说她重生的话,我跟小九都是她的娘家人,你不能欺负她,否则我一个人也许打不过你,但是我跟小九联手,你就对付不了了。”

“她有你这么强势的娘家大哥撑腰,我哪里敢啊,哈哈哈”

虽然首饰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但是莲儿也不希望总是看到这种尴尬的局面,芳颜最近也时不时想在路上拦住新杰说话,既然让她去城里她不去,那他们自己去,于是建议新杰和她到城里住几天。新杰也觉得好,他正想进城给奶奶和莲儿买点衣料,做两套新裙子过年。于是第二天,征得奶奶同意之后,他们就套上车准备进城。

卷II-20 公主驾到(下)

公主驾到(ii)(下)

虽然首饰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但是莲儿也不希望总是看到这种尴尬的局面,芳颜最近也时不时想在路上拦住新杰说话,既然让她去城里她不去,那他们自己去,于是建议新杰和她到城里住几天。新杰也觉得好,他正想进城给奶奶和莲儿买点衣料,做两套新裙子过年。于是第二天,征得奶奶同意之后,他们就套上车准备进城。

新杰正要把莲儿扶上车,他就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他们,让他立刻警觉起来。确实有人在看他们,这个人就是兰馨。在她射杀莲儿之后,她以为莲儿死定了,但是连着几天唐庄都没有特别的动静,不像有人死了的样子。过了几天,她就看到公主来了,没过多久,她又看见新杰坐车带着那个妖女出来转,让她极为痛苦失望,她在野地里痛哭了一天一夜,然后她突发奇想,觉得自己如果不能完全拥有新杰做他唯一的妻子的话,她可以让步,至少应该可以求他将她留下来做妾,让她跟那个妖女和平共处,好过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偷偷地远远地望着他。她一厢情愿地觉得她本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已经如此让步了,他应该接受。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当年给他和唐家带来过何等的耻辱,也忘了她差点杀死了他最心爱的人,让他如何敢把她留下。

兰馨拿定了主意的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于是,她回到了她租住的屋子,足足睡上了几天,养足了精神,又去咸阳城中买了衣服首饰,胭脂花粉,回来打扮得异常妖俏,让她租住的那家房东惊讶不已地发现她不是个男人,原来也是一个齐齐整整的漂亮女子。收拾好之后,她就开始在唐庄门口等新杰出现。

新杰环顾四周,发现窥视的人在树林里,便干脆点明:“哪路朋友来拜年吗?直接出来啊,不用躲躲藏藏。”

让他很意外的是,应声出来的不是别人,是兰馨。自从莲儿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就问过她,她想让他怎么处置这个女人,他当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莲儿怎么决定,他都遵从。她当然知道他的难处和尴尬境地,那毕竟是他父亲救命恩人的女儿,而且据说当年兰家夫妇之所以在几个兄弟中选他,一则是他非家中嫡长子,兰家自觉他们的门庭配不上唐家,二则兰氏夫人觉着他自小无母,想多关照他一些。那几个月他随着唐岚在江南军中之时,兰氏夫人也确实特别照顾他,新杰是个感恩的人,他这么多年不对兰馨下狠手也是顾及这些旧日的恩情和父亲的感受,所以只是跟他说:“我还没想好,不过在这之前,我只能罚你,罚不了她。”

“娘子想怎么罚都行。”

“那就罚你每天给我当保镖,不许私自出去玩儿,不许去找别的女人。”

他如释重负,如果她让他去废了兰馨,他虽然不忍但是还是会去。莲儿如今这么说,显然是体贴他的难处,将自己命悬一线的仇一笔勾销了,他除了能给她一个深情拥抱之外,找不到任何语言来表达。

“新杰,我是来道歉的,我那天是神志不清才会伤害你表妹的。”

兰馨虽然做事向来彪悍固执,但是出了这种事情之后还会在唐庄门口出现在他和莲儿的面前,并且以这种口气开场,让他和莲儿不得不面面相觑。庄子门口的下人看见兰馨出现的时候,也都围过来,怕她找少爷麻烦,站在旁边严加防范。大家开头还真以为她是来认错道歉的。

“兰馨,你回去吧,好好照顾你自己的孩子,伍儿生下来就没有爹,你这个做娘的在不要她,她就很可怜了。回去吧,不要再出来到处乱跑了,莲儿不会和你计较的。”

“莲儿是吗?莲儿姑娘,我求你原谅我,看在我和新杰夫妻一场的份上,原谅我吧。”说完之后放声大哭,即便新杰一再提起她的孩子,但是她早就不想那个给她只是带来麻烦的孩子了,一心只想着留下来。如果不是她前几天才对莲儿下了如此黑手的话,新杰还真以为她洗心革面了呢。他没有说话,看她继续说什么。莲儿也只是简单地说:“兰馨姑娘,你回家去吧,不要再来闹了。”

“莲姑娘,你既然原谅我了,就请你让我留下来。我虽然是新杰的妻子,但是我不想跟你争,我宁可认你做大姐,我给他做妾,我是唐家三媒六聘用花轿抬来的新杰的妻子,如果新杰不要我,你不让我留下来,我就没有地方可去了,看在我和新杰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留下来,我保证不闹。新杰,我一定好好地侍候你,好好侍候莲儿姑娘,你就当可怜我收留我,我给你做一个侍妾,不是好过你去那些花楼里找水仙这些人。莲姑娘,我想你也不想他出去找别的姑娘吧,与其让他出去找别人,不如我在家里侍候他。新杰,留下我吧,我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

听完了这一堆逻辑颠倒的话,唐家的下人们都差点笑出来,莲儿也觉得荒谬。新杰实在忍无可忍打断她:“兰馨,你搞清楚,我们从来就不是夫妻,我们没有拜过堂,你从来没有进过唐家的门,你父亲上次来也把婚正式退了,我跟你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赶紧回你父亲那里去吧,好好抚养你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说完,他就带着莲儿上车走了。

“唐新杰,你停下,你如果今天不答应我留下来,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新杰没有理她,马车绝尘而去,他知道像兰馨这么自私自恋的人,是不会自杀的。他在兰馨射伤莲儿的第二天,就已经请父亲写信通知兰馨家里,让他们来带她回去,估计也快要到了。让她在这里闹好了,如果强行把她赶走,兰家的人来了还很难有线索找她。

兰馨在唐庄门口哭闹一阵之后,唐家没有任何人出来搭理她,实在无法再施展下去,便心灰意懒地回到了她租住的屋子,开始伤心落泪。房东是一个单身男人,自从他看到兰馨的美貌之后,就起了歪念,殷勤地给兰馨送过茶水去。如果在平时,兰馨可能可以觉察到异样,但是那天,她正在心里愤怒,咒骂莲儿,根本没有注意身边这个男人。直到她喝下茶水后不久,浑身燥热难耐,房东又跑回她的房间来挑逗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兰馨本来就是一个放浪的人,要不然又怎么会大着肚子上花轿。这几年是因为为了追求新杰,所以看不上别的任何男人,但是夜深人静之时,她的身体对男人有着强烈的渴望。她有时候会用*来解决,如果不在咸阳不怕别人认出她来的时候,她也会去勾引一些看着顺眼的年青男人,她人长得漂亮,身材丰腴,很容易便上手,消磨上几个夜晚,然后不辞而别。而且每一次,她都会闭上眼睛或者熄了灯,把这些男人当作新杰。这些男人也都是为了玩儿,自然乐意。从骨子里来说,她很享受这几年这种放浪的日子,怎会愿意回家对着那令人厌恶的孩子。

今天服药过后,根本不用人挑逗,她都已经忍耐不住,于是就跟那个男人折腾起来。而这个男人也是老手,对于各种技巧驾轻就熟,把兰馨这么强悍的都弄得晕过去,暂且忘记了自己的烦恼。接下来的几天,兰馨都足不出户,沉迷在肉体的满足中。那个男人也开始在床笫间套她的话,弄清楚她的身份。当他听说兰馨曾经是唐新杰没过门的妻子的时候,十分惊诧,同时暗呼自己的幸运。也许他能够通过兰馨完成他在这里潜伏多年的任务,并同时在这段时间里享受美人。

就在兰馨过着糜烂的日子的时候,兰家派出的人到了咸阳,受命城里城外搜索着大小姐的下落。兰家人寻找的同时,另一路人马也在找她,然而兰馨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再没在城里或是唐庄出现。当信报送到洛阳某处时,某人暴怒地将茶杯砸到墙上,兰馨这个扶不上墙的烂女人,耽误他的事。愤怒之后只能另外派人去咸阳,同时吩咐挖地三尺将这个女人找出来,让她好好办事,完事之后送到京里给某公公洗脚去。

卷II-21咸阳冬日

咸阳的冬日

安儿看到兰馨过来的时候,他很是气愤,很想给她几棒子。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何况少爷在,也轮不上他说话。莲姑娘就这么把她放了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这个人差点害死她,怎么说一般人也会至少找人狂揍她一顿才是。居然就这样把她撂在门口,少爷就吩咐走了,安儿很是不甘心。他虽然对莲姑娘没什么好感,但是兰馨害得他那天差点被三少爷劈了,就这么放了她,他心里当然不忿。出事之后,除了那天新杰臭骂了他以外,他本来以为莲姑娘醒过来一定会找他算账的,结果等了几天,都风平浪静的。他再见到莲姑娘的时候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人真是他看不懂的。他们一帮下人有时候私下聊天,也会议论,不知道这莲姑娘怎么这么大魅力,以前是大少爷和九少爷,现在是三少爷这么着迷。更搞怪的是,三少爷以前在咸阳城里跟很多姑娘关系很好的,他有时候去偶尔也会跟着少爷去转转,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去开开眼。但是自从跟莲姑娘好上之后,就没有去过了。不知道这莲姑娘有什么高明手段,把城里这些花姑娘都给打败了。很多人都以为他是跟着三爷出门最多的,应该知道,但是他确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路上,安儿赶着车,林妈妈坐在他旁边打瞌睡。

莲儿把自己的头靠在新杰肩上一直不想动。车子离开唐庄一段距离之后,新杰才突然问:“莲儿,你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不然怎么样?”新杰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不知道兰馨要闹到什么时候才到头。他觉得真是很委屈莲儿。

“真是对不起。”

“别傻了,那天答应给你的时候就意味着要跟你一起面对一切的。”

“也许”新杰想,也许他们成亲了,兰馨觉得没有希望了,就不闹了,但是奶奶又说现在不是时候,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莲儿当然也想过,新杰跟她如此亲近了,却从来不提婚事,不想多问。她相信至少目前新杰爱的只有她一个,其他的就不重要了。她也曾经恐惧过,但是后来想通了,她原本一无所有,如果新杰真是爱上别人了,她无非就是被打回原型而已。何必那么多烦恼呢。她不想沿着这的思路走下去。

“也许什么?也许真是让她来给你当侍妾。”莲儿自然有办法打击他。“然后你就天天侍候她好了。她倒是说得没错,没准儿真是比你去找水仙她们好哦?!”

“这么想把我推出给别人吗?”

“我没有啊,是你自己想的。”

“我哪有想,是你说的。”

“还说没有,上次是谁赌气跑去水仙那里的?”

“小娘子饶了我吧,这种陈年旧账还记着。”

“什么陈年旧账,还没过年呢。”

新杰知道这种斗嘴,他永远占不了上风,最管用的还是他拿出做丈夫的威严来。莲儿受伤以来,一直体力虚弱,他都不敢碰她,今天她既然有兴致斗嘴,而且这种刁钻的样子特别可爱,显得很诱人。于是他把她搂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开始不停地亲吻抚摸她。这是他最有效最直接的胜利法。他能够感觉到这丫头逐渐开始很享受跟他的亲吻,她的身体也越来越成熟。

因为靖安的到访,出于礼节,唐岚和唐太太都在庄子上,城里的老宅,就只有新杰和莲儿是主人,倒是觉得轻松。俩个人在城里逛逛,和朋友喝茶聊天,或者请朋友到家里来聚会,都很自在,不用有那么多避讳。

当然,他们在一起最多的时候,还是坐在大书房里去看书。莲儿试着把那些梵文的医书一点一点译出来。因为西洋医理跟中土的大不相同,所以从文字上单纯译过来,并不好理解。两个人往往会讨论很久,然后为某一段译文加上一大段注解。当他们在新年前夕带着这些著述回去给奶奶看时,奶奶除了惊讶,也牵动了她内心的很多记忆,这是后话。

到城里的当天,新杰就带着莲儿去给奶奶和她自己买了些衣料,莲儿也给他挑了一些。然后都由莲儿弄好样子,送到何良伟的店里去裁制。他们每次卿卿我我出现在那里的时候,都让何良伟很为他的老朋友高兴,当然他也很羡慕。莲儿在服装上的设计很精巧,而且款式大方,即便是店里的老裁缝都大加赞叹。不仅把她自己打扮得风姿卓著,也把新杰收拾得更加帅气。两个人穿上新作的衣服在街上逛去,很多人都艳羡不已。新杰原来在咸阳就是出了名的贵公子,坊间一时之间就兴起了很多模仿他的人。这些人都慕名去何良伟的店里定制服装,搞得店里一时之间生意爆好。

两个人也去自己的月华轩吃饭,或者请朋友一起去吃饭。只要是宴请宾客的时候,高飞都兴致勃勃地陪着他们。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赶上新杰,也不可能找到莲儿这么好的老婆,但是有机会看看总是不能错过的。由于时近年底,大家都很悠闲了,所以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人来邀约他们谈诗论文,把玩音律。前一段时间因为莲儿受伤,新杰都是让他们去庄子里,现在既然他们来了城里,他又不想过多搅扰老宅的下人,所以基本上都放在了月华轩。很多跟新杰不相熟,又想一睹这对神仙伴侣风采的人,就干脆到月华轩来等。月华轩本来在咸阳的生意就好,这样一来,就更是一位难求。

这些文人聚会,常常都是有风月之谈的。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有莲儿在,新杰并不希望他们带着歌姬之类的来。但是市风如此,大家朋友,又放不下面子,新杰也不好阻止。只是让他们在当面不要有过分之举就好。而他自己,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显出对莲儿的专注。他本人原本是这些花国女子追逐的目标,也曾经确实有过歌姬为了能争着来会他,大打出手的事情。如今他一副专注的神情,大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架势,一时之间让那些花国女子无不伤心,同时也很嫉妒。有的人也不甘心,非要来与莲儿一比风采的。所以就求朋告友,接近跟新杰关系最近,有缘聚会之人带着她们来。

刚开始的时候,新杰觉得很是尴尬,因为这些女人,特别是几个名气大的,都是跟他有过床第之欢的。如今把她们活生生地摆在莲儿面前,往往在她们出现之初,他从莲儿揶揄的眼神里就能判断出来她已经明了他们曾经的关系。头几次这种眼神让他如坐针毡,但是莲儿绝妙地应付了她们几次之后,便让新杰从此处之泰然,也就更加敬慕莲儿,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莲儿的原则和做法说来很简单,在心理上和地位上,她本来就占绝对优势。这些女人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真正的挑战。至少目前为止,她对新杰对她的感情很自信,而且她相信新杰在经历了这么多和这些女人的交往之后还选择她,就说明他自己的心态已经相当成熟,比一般的男人更不容易受这些女人的诱惑。男人有些动物本能的需要是正常的,但是只要心不乱,就不足为虑。既然自己已经处于绝对优势了,也就没有必要去跟她们斤斤计较,也不需要去跟她们在任何方面一较高下。

所以无论是这些女人的挑衅,还是赞叹,她都处之泰然。对于挑衅和讽刺,她极具宽容,往往都是淡然一笑化解。让她们觉得一拳打去,既无反响,又无处着力。对于赞叹,她谦虚应对,不疾不徐。其稳重和超逸,又给自己增加了无数风采,让新杰也觉得极有面子。

如若有实在的人,要来比拼真实才艺,她也谦虚应对,但是绝不落下风。这就不仅让这些花国女子诚心折返,也让很多慕名而来的文人骚客钦慕不已。但凡遇到这种人,莲儿都直面相对,进退有据,最终都让对方意识到她已经是名花有主,心无旁骛的。这也让新杰充分享受了做她的男人的荣光。

新月在庄子里面没有莲儿的陪伴,每每看着靖安和忆妍折腾,芳颜时不时出来四处卖乖,觉得很是无聊,便到城里来找他们。莲儿和新杰都早已看出她跟何良伟之间的微妙,所以也每每都带上她并约上何良伟一起。新月对于莲儿在这种聚会场合取得的胜利钦佩得五体投地。莲儿本来就很喜欢她,所以也花时间跟她分析这其中的奥妙。新月在后来的生活中终身都很感谢莲儿教给她的这些为人和为妻之道。

年关将近之时,新野从京城回来,见过奶奶和父母之后,也到城里来了。当他看到三哥带着莲儿出入这种聚会居然可以处之泰然的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莲儿的智慧。他跟莲儿上一次在奶奶寿辰之时的乐舞表演,很多人还记忆犹新,在强烈要求之下,他们再次合作。一时之间又让这乐舞在花国和乐师之间流行起来。

在新杰带着莲儿去了咸阳城里之后,新天在家有时候觉得很失落,特别是面对靖安和忆妍的无理取闹的时候。继新月被她们烦走了之后,新原也找借口进城找老三他们去了。新野回来就呆了一天也走了。让新天觉得很是无奈。家里只剩下新强,和刚刚从京城和任上回来休假新原,新旺和新阳。原本这些在任上的兄弟是很难请到假回家的,但是因为靖安和忆妍在唐庄,太后想多给大家双方选择的机会,所以特意安排这几个兄弟回家过年。

芳颜最近在唐庄四处走动,和人交往拉关系,听了不少这些事。当初新强媳妇儿建议她住到城里她没去,没想到新杰却带着那个女人住到城里去了,新月也跟着去了。之后新强媳妇儿总是以家里忙为借口,不再去城里各家参加宴会,芳颜自己一个人唐太太又说她一个姑娘家单独出门不好,便哪里都去不了。她原本也是跟姑姑想得类似,若是拿不下新杰,怎么都要想办法拿下唐家另外的少爷,既然新杰去了城里,她又出不了唐庄,便开始观察别的机会。但是无论本家和旁支的少爷们,还真没有能比过新杰的。从城里来的访客,在交谈之间基本上都会提到最近咸阳城里的新鲜事,新杰他们在月华轩的各种聚会往往都会被提及。芳颜四处走动听到不少相关的消息,便有了计较来见公主。靖安和忆妍本来就是好热闹的人,听说这些都很心动,要去城里亲眼看看。新杰他们去城里的借口就是去采买年货,新天也曾答应带她们进城去买首饰之类的,听见这种有趣的事,当然要逼着新天带他们去咸阳城里,并且把芳颜也带着。她们不去还好,去了之后,闹出无数风波。

这种聚会本来是不适合公主和郡主参加的。但是靖安一意坚持,让新天和新杰也无法阻止。只是她无法像莲儿那样应对各方人等,而且她女人的直觉也让她感觉到新天曾经跟这些女人有过,所以风雅之谈往往都以她的拷问结束。虽然莲儿已经给她种种暗示和提醒,但是都不能有太大帮助。而芳颜在各种场合都以仰慕的眼光看着新杰。自从周家宴会上她那番暧昧的表述之后,尽管和新杰走得近的兄弟们都尽量为他澄清,但是天下很多人都是把人往坏处想的,总觉得如果新杰没对人家小姑娘下手,人家小姑娘怎会在公共场合自毁名节。很多人还是将她划成新杰女人,各种暧昧的说辞和眼光让新杰很恼火。新杰跟莲儿商量之后,决定结束这种聚会。让新天陪着她们去买东西逛街,反而简单些。并且以年节将至为借口,让大家还是都回到庄子上去,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卷II-22 小木器店老板(上)

小木器店老板(上)

所有这些唐家子弟的还有靖安公主的动向,自然都有人报告给老奶奶和唐岚。同时也有人通过兰馨远远地观察着这一切,然后写成密保,送回到了蒙古铁尔木亲王的手中。写这个报告的就是这几日跟兰馨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兰馨的房东,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叫王勇。他在咸阳已经呆了将近两年了。表面上他是一个小木器店的老板,其实他是铁尔木亲王在咸阳城的细作的头领。他们在这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唐门的动静,并想办法渗透。但是唐门哪是那么容易渗透的。对唐门情报的收集,也只能是通过在外围的监视和打探。连能跟唐门几个公子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

当他发现兰馨是新杰曾经的未婚妻时,如获至宝。兰馨对唐家的情况比一般人熟悉。而且人人都知道她是在为新杰疯狂,所以她出现在唐庄或者唐家老宅附近,人们只会觉得她是在等待新杰,不会怀疑她在刺探别的。王勇这几天使出浑身解数,让兰馨开始逐渐沉迷于跟他的肉体交欢,并且在此过程中对他说出心里话。他表面装着对她的无比同情,打着要帮兰馨分析对手的名义,盘问各种细节。然后给她出主意,教她如何更好地跟踪和观察新杰跟莲儿,如何观察唐家的其他人,也许以后会成为她的援引。兰馨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言听计从,每天回来都详细告诉他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所有细节。他当然也回报以进一步的指点和肉体上的快乐。

兰馨不仅没有对他的目的有任何怀疑,反而觉得自己遇上了好人。虽然他占有她的肉体,但是她也从中得到了极大的享受。这种在心灵上和肉体上都有人关照的感觉是她这几年都久违了的。现在新杰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奋斗目标而已,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在梦里与她交欢,时时刻刻都幻想着他的爱抚的情景。反而是王勇取代了他在生理上的作用,满足着她一个个的春梦。她有时候也曾想过干脆跟着王勇过日子算了,但是她不甘心,不甘心那个妖女在新杰身边享受着他的宠爱和荣华富贵的日子。王勇虽然长得干干净净,身材也不错挺结实,但是也就只能说看着还顺眼,远没有新杰那种出众和英俊。王勇虽然有一个小生意,但是收入毕竟有限。她被新杰照顾住在小院儿里的时候,新杰每个月让人送来的生活费是王勇那个小店儿忙活一年才能赚到的。她在这几天的监视中看到那个妖女多了很多新的衣服和首饰,这些昂贵的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属于她的,现在都被那个妖女占了去。她很后悔那天放完七煞星之后就走了,没有再补一刀彻底杀死她。

对于她的这些仇恨和诅咒,王勇都是顺着她说,并且教她要学会忍耐,在将来以最残酷的方式报复那个女人,死其实并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这是让她非常开心和满意的开导。兰馨并不知道,王勇要通过她不仅得到唐门的消息和动态,而且通过她用可能的方式在唐门制造混乱,特别是削弱唐门两个长公子的战斗力。按照他的想法,任何兰馨可能对唐新杰的表妹做出的攻击,都可能造成对他的打击。这样也就完成了王爷交给他的任务的一部分。如果在攻击中,兰馨有任何失手,人们也只会怀疑是情仇,而不会想到其他。

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新杰他们已经从老宅回到唐庄几天了。回到庄子里之后,每天新杰都会带着莲儿出来散步或者骑马。因为天气冷,莲儿刚刚恢复不久,新杰怕她着凉,所以都是选择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出门。新杰还不放心让她自己骑马,都是两人同乘一匹。冬季的乡下到处都很萧索,路上的行人和农夫都很少,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准备过年。兰馨不敢跟得太近,怕新杰发现她,毕竟他的武功太高。但是远远的跟着她也能经常看到这两个人在马上亲密无比的纠缠,这些场面刺激得她身体里的欲望蠢蠢欲动,十分难熬,恨不得一刀砍死那个妖女。

今天这俩又把马骑到了溪水边,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新杰靠在树干上,莲儿搂着新杰的脖子,有说有笑,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慢慢地玩着她的头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始亲吻她,旁若无人,非常地投入。

兰馨远远地看着,心中的愤怒在急升。她掏出王勇给她的一个白瓷瓶,王勇告诉她,这里药粉可以毁人容颜,而且终身无法医治的。她知道平时如果新杰清醒的时候,她是无法得手的。她有相当的经验,当男人如此痴迷的时候,是基本上没有防备的。她打开瓶盖,慢慢地悄悄地向他们靠近。就在她快要近到可攻击范围内的时候,一阵寒气直袭她拿着药瓶的手,她觉得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药瓶已经脱手飞出去,里面的药粉落地后冒出很大一阵青烟,显然这里的东西不仅可以毁人容颜,简直是可以夺命,比她想像的要毒很多,让她自己都觉得害怕。如果她刚才真的靠近了他们,撒过去,可能不止伤到那个妖女,甚至会波及新杰。她还在为药发呆的时候,她父亲和大哥出现在她面前,新杰和莲儿也站在那里看着她。

在莲儿受伤的第二天,新杰就让父亲给兰馨的父兄去信。兰家父子虽然知道兰馨从家里逃脱之后,还会来找新杰,但是以为她就是闹闹而已,反正唐家的人脾气好,修养好,即便不待见兰馨,也出不了大乱子,所以并没有追过来。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她会用七煞星这么狠的招数来攻击莲儿。唐岚在信中并未指责他们,只是简单叙述了事实,告诉他们兰馨差点用七煞星害了他武功平平的侄女的性命。这让兰馨的父亲觉得羞愧,立即带着大儿子赶过来。

在新杰他们回到庄子里的那天晚上,兰馨的父兄也到了唐庄。他们已经在附近搜索了几天,都没有发现兰馨的踪迹。唐庄周围村落众多,阡陌纵横,道路复杂,她如果藏在哪里不动的话,是很难让人发现的。最后新杰决定只能靠自己和莲儿把她引出来,然后由她父兄带回。就这样,连着几天,新杰都带着莲儿出来到处转。以新杰的武功,他早已察觉了有人在跟踪他们,但是兰家父子并不能确认跟踪的人就是兰馨,也无法锁定跟踪人的具体位置,怕出手拿不住她,让她跑掉就更难找了。兰馨的功夫虽然自小跟着父兄学的,但是她从小就比几位兄长在这方面悟性高,功夫也比他们练得好,这几年已经有超越兰父的势头。且常年在外追踪新杰,经历得不少,实战经验丰富。如果只靠兰家父子,估计又是白忙活一场。

实在没有办法,今天新杰才装出忘情的样子。他原本只想这样来激怒她,让她情绪异常,自己跑出来。但是他没有想到她是拿着毒药来的,而且是这么烈性的毒药。当她还在十步开外的时候,新杰就看清了她手上拿着药瓶,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肯定是有危险的,而且她的攻击角度仍然可以确定是莲儿。所以他赶紧暗运剑气,击落她手中的药瓶。这一击是集玉门一剑的*练气的精华,新杰只运了三分力道,在十步开外攻击力已经超过了一般人使用的真剑的近身攻击。兰馨虽然使刀和七煞星的时候都是高手,但是刚才她一心只想袭击莲儿,基本没有任何防备,而且也没有拿刀在手,连基本的保护都没有。所以新杰一剑袭来,不仅震飞了她手上的药瓶,还震碎了她的腕骨。

毒药落地,不仅兰馨自己吃惊,她父亲和兄长更是惊讶。他们看信上写她用喂过毒的七煞星去攻击一个武功平平的女子还有些将信将疑,现在亲眼见证她用如此剧烈的毒药去攻击人家,让他们觉得无地自容。新杰也心惊,以刚才所起的烟来看,这种毒药绝非一般,他虽然知道兰馨偏执狂躁,但是她不是配制毒药的高手,这也不是她随便能够搞得到的东西。他心里充满了疑惑。兰馨的父亲本来要立即带她离开的,但是新杰阻止了他们,他必须弄清楚这毒药的来历。莲儿也在为这毒药震惊。她通读过唐府收藏的毒物学,迅速地回忆着哪一种毒药可能引起如此现象。她仔细地观察着地上的痕迹,药物已经完全挥发,唯有类似于炭烧的黑迹留在地上。

他们回到唐庄之后,来到上次兰馨来过的南边的小院里,请来了唐岚,新天,新原和新野。新杰大概跟父亲说了一下,然后站在兰馨面前注视了她很久之后,很伤心地说:“兰馨,你就那么恨我吗?居然想用这么毒的药来杀了我?”

莲儿站在兰馨身后不远处,她可以正面看见新杰的脸,她看到新杰看着兰馨的眼神一直是很忧伤的那种。新杰问完刚才那句话之后,眼神显得更加的悲哀和伤痛,没有再多说别的。莲儿的心里一阵抽搐,他这是在利用兰馨对他的感情在诱供。

兰馨显然被他深深地触动了,这么多年来,她追逐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认真看过她,而且是这么动人的眼神。

“新杰,我怎么会想伤害你呢?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惩罚那个勾引你的妖女。”新杰没有说话,他继续看着她,等她继续往下说:“我只是想毁了她的脸,绝对不是想伤害你的。”

“只是为了毁掉莲儿的脸?”

“是,王勇说把那些药粉撒到那个妖女脸上,就会起一些永远也好不了的大泡,让你一辈子都不会想碰她。”

“王勇是谁?”兰馨没有回答,新杰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她的脸。“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你把那些药粉撒到莲儿身上,我触碰了她会怎么样?”兰馨只是摇摇头。

“也就是说药是王勇给你的?他人在哪里?”兰馨没有说话,新杰等了一会儿,“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东西叫什么?”

“没有。”

“真的?”

“真的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帮你呢?还是你在帮他做事?”兰馨当然不能告诉他王勇帮她,是因为他们有肉体上的关系。

“我没有帮他做事,我只是租他的房子。”

“只是租他的房子他就帮你策划这种事?我前几年给你的钱应该足够你衣食无忧地过很多年,但是还不足以买动人来帮你做这些事吧?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兰馨还是摇头。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兰馨还是不说话,她父亲突然暴怒起来,伸手要给她耳光,新杰出手阻止了他。

“伯父,不要着急,也许兰馨真是不知道这个药是什么。那我来告诉你,这东西叫黑石粉,是一种很难提炼的剧毒,如果不接触肉身,它就很快风化掉,不再具有毒性,但是如果落在肉身上见者封侯,而且死者的尸身会带着剧毒,凡是接触到尸身的人都会中毒,作为毒性继续传播的媒介。刚才如果你真是袭击了莲儿,我肯定会接触到她的身体,所以你现在知道后果会是什么了?”

“不可能,你吓唬我。”

“莲儿,把你刚才去大书房取的书拿来给她看看。”

莲儿把书递过去。他们刚才凭着地上的痕迹和各种现象,断定就是他们收藏的那本外域毒物集上的黑石粉,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加上漠南的一些毒草提炼的。但是无论是原料,提炼的工具和技艺,都要求相当高,不是兰馨能够自己做的了的。书上记载的现象和刚才他们大家所见的完全相同。兰馨很震惊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新杰将书收回来,递给莲儿。自己双手扶住兰馨的肩,“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王勇是谁了?他在哪里?”

卷II-22 小木器店老板(中)

小木器店老板(中)

莲儿转过头去不愿意看他们,新杰太会利用自己的个人魅力,太会把握跟女人交流的距离和节奏,她不想看见他这样利用兰馨对他的感情。

兰馨说出了王勇的住处之后,新原和新野就带人出去了。

莲儿独自拿着书离开了小跨院,朝书房走去。她需要时间自己独自安静一会儿。突然看到的新杰的另外一面,让她有点很不适应。或者是说她意识到了新杰身上她过去忽略掉的一些东西。也许有很多东西她需要重新审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眼里只有他,她也以为他的眼里只有她。很多动人的场景,曾经让她怦然心动。她一直以为那是因情而生的自然流露。但是现在她不那么确定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就对她那么专注,还是因为她自己太过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是地觉得他是对自己那么专注。也许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莲儿出门的时候,新杰还在继续问兰馨一些关于王勇的细节。因为这种黑石粉,来自于漠南,不是中土人士所有,而且炼制的成本也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显然这些人跟外族有关。虽然父亲在朝为官,叔叔们和几个家里的兄弟都在军中,但是表面上,他自己不过是一介布衣,一个商人,皇上特旨秘密加封他为玉台将军提调平鵉阁所有事宜的事家里除了奶奶和父亲,连大哥和其他的兄弟都不知道,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来攻击他呢?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家跟皇室的关系和他个人最近跟太子的关系。如果是这样,那么打击他的目的是在于整个唐门呢还是个人呢?是为了削弱唐门的力量从而打击太后的势力呢?还是为了削弱太子的势力?还是为了打击唐门,削弱唐家在军中势力,外族插手中原事务?他陷入沉思中。从最近太子派来的使者谈话看,太子最近怀疑对他的包围势力中涉及到外族人。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希望他过完年早日去京城的原因之一。这样看来,攻击的目标是他本人的可能性很大。但他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审问过王勇之后得到更多的细节才能进一步分析。他需要弄清楚王勇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人在主导,最终的计划是什么。

他和父亲大哥坐在那里等新野他们回来。兰馨和她的父亲和大哥也在那里等。谁都没有说话。当他偶尔抬头看看周围的时候,他发现兰馨一直在看着他,而莲儿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

新野他们并没有马上回来。而是将近天黑之时才带着王勇回来。他们在兰馨说的地方很快找到了那个小木器店,新原想直接冲进去,新野虽然年纪小,但是相当老道,他阻止了新原。他让手下跟踪这天到木器店来的每一个人,并没有急于动手。直到暮色降临,王勇关店收铺之后,他们才在王勇回家路上的一个僻静之处抓了他。新野让新原带着人先回来,自己带着人去搜王勇的住处。他回到唐庄的时候,正好碰到莲儿从书房出来。这让新野或多或少有点意外,他以为莲儿此刻应该跟三哥在一起。

莲儿下午一直都在书房,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对新杰和自己的感情要求太过完美,已经偏离了她通常做事的原则,她应该以平常的心态来对待他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应该过于要求他对自己的关注,也不能过于期待他真的会终身对自己始终如一,这样也就无需追究他对自己的表白哪些是真,哪些只是一种表达方式,就像他刚才对兰馨那种。继而她马上想到用黑石粉来攻击他们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敌人,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对他和感情的事追根究底。她回忆着在这书房里看过的书里是否有相关的信息。她最后在新杰爷爷唐文的一本手记中翻到了一段关于这种东西的记述。

新野进来的时候,兰馨和她的父兄已经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这里只有新原,新杰和新天带人在这里看着王勇,他们已经观察王勇很久了,但是谁都没有问他话。这个男人表面看起来很平凡,没有太特别的地方,而且他被带到这里来之后,一直都很镇定,很漠然的样子。

这厮的武功并不算高,新野将哥哥们请到隔壁,只留下手下几个人看住王勇。

从王勇家和木器店里搜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莲儿正在逐一浏览,除了很多特别的瓶瓶罐罐,和一箱金砖,其他东西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从账目到日常用品,看着都很正常。罐子里的东西,根据观察很容易就分辨出几种药物。因为中午出现过黑石粉,所以大家都非常谨慎地操作,除了几个白色蜡封的瓶子之外,这些罐子里面的药有*,*和忘魂散之类的。那几个蜡封的瓶子的形状和中午兰馨拿的那个瓶子一模一样。显然那个里面就是剩下的黑石粉。

在几兄弟专注于那些药物的时候,莲儿在看一些空白的信签,这些信签虽然是空白的,但是有的上面有折痕,显然是用过的。她明显地觉得这些信纸上有股特殊的味道,便试着用蜡烛轻轻地烤,果然显现出一些褐色的字迹,然后很快又消失了。她逐一记录下里面的内容。显然这些都是王勇的上司写给他的。

大家把东西整理好之后,新天提议所有人先去吃晚饭喝茶,休息一会儿,让王勇先饿着,过了三更再折腾他。

大家来到心铭堂,让人送来晚饭,边吃边议论。吃完饭之后,又沏茶来,大家继续讨论,期间新野派出去跟踪今天来木器店的人逐渐回来。逐个汇报之后,新野又挑了几个让他们继续跟。

莲儿现在充分认识到唐门为什么会如此强大,每一个少爷都很能干,虽然新天在洛阳百草堂的处理上最近有点失误,但是总得来说,在处理各种问题上还是很有头脑的。就连在抓王勇的这种细节上,新野都处理得很细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的人家,也许在抓到王勇之初,早就有人开始审问他了。但是唐家这几兄弟个个都很能沉住气,谋定而后动,这也许是从小训练出来的。老奶奶对儿孙们从小就灌输的思维模式和训练,在这几兄弟身上很有成效。无论是平日嘻哈打笑的新野,显得纯真的新原,幽默的新杰还是开朗的新阳,在遇到今天这种大事的时候,都比一般人显得持重。

从各种搜集的证据来看,王勇的上司应该是跟蒙古王室有关,他的大部分任务可能就是监视唐家,并从唐家的动态来间接监控皇室或者是太后一系的动态。从最近的一封回函中显示,他们很在意两位大公子,就是新天和新杰的动态,并让他在适时的时候让手下人想办法除掉这两位公子,而且限令他立春之前完成,这个时间点非常古怪。他的上司的命令一定让王勇很为难。因为他潜伏这么久,都没有办法接近唐家,直到他碰到兰馨。下午新杰已经问过兰馨,房子是兰馨根据地理位置挑选的,主要是那里僻静,而且离唐家老宅和医馆都不远,在她去租房子之前没有见过王勇,也没有人暗示过或者指引她去,所以碰上纯属偶然。但是他的上司一定应该知道唐家公子的实力,既然让他想法除掉两个公子,那么在这里帮他做事的人应该不少。

大家还在议论时,唐岚陪着老奶奶进来了。奶奶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没有过问,也是想交给这些孙子们先去折腾个大概。

卷II-22 小木器店老板 (下)

小木器店老板(下)

商议好之后,兄弟几个和莲儿再次回到南边的小跨院儿。既然新杰是这次攻击的目标,便还是由他去问话。在这里被看押了几个时辰之后,一直没有人来问他,王勇虽然心里虽然有点困惑,但是表面还是很镇定。

在他们开始问话之前,新杰让人请来了兰馨和她的父兄。兰馨来了之后,还是专注地关注新杰,直到问话开始。

开始的时候,王勇对问话非常镇定,问他是否知道为什么弄他来,他居然很镇定地说:“显然是兰馨那个笨丫头没有得手。我看那边还站着一个漂亮女人,应该就是你表妹了。真是很漂亮哦。我发现你小子艳福不浅嘛,每个女人都这么漂亮。只是不知道在床上是这个好还是兰馨更骚啊?哈哈哈”

“你就不怕真的激怒了我,我一掌拍死你?还是你本来就想有意让我一掌拍死你?”新杰很平淡地问。男人被问到这种问题还这么平淡地说话,这确实让王勇感到有点害怕。

“反正都是一个死,随便。”

“我为什么要你死?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偷了唐三公子的老婆,当然准备被你处死。”

新杰突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从这点来说,我好像应该感谢你才是。”王勇诧异地看着他,然后看看站在厅堂一角的兰馨,兰馨此时脸色苍白,目光呆呆地。

新杰突然又换回了平淡的表情:“为什么要兰馨来杀我?”

“你不死,兰馨就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啊。”

“难道你们铁木尔王爷五百两黄金换来一瓶的毒药是给你的情人来办私事用的?怪不得他在他们大汗面前始终不得志呢。”

“你怎么会知道铁木尔王爷?”

“王爷的金矿是不是快要挖完了?是不是只能挖点黑石出来了?如果有人呈报给你们大汗,铁木尔开的不是金矿,而是黑石矿,并且用来挑起了中土和你们汗庭的战争,你说大汗会怎么处置他呢?”王勇很惊讶地看着新杰,说不出话来。

“你还是没有想告诉我的吗?”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呢?”

“当然是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比如说你们在咸阳这边有多少人,除了利用兰馨外,你们还打算如何来除掉我和我大哥?朝廷里的内线是谁?”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为什么不呢?”

“我告诉你了,王爷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

“那倒不一定,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想听吗?”新杰突然变得很和蔼,“一个是告诉我想知道的,然后我会求兰伯父回辽东的时候,把你和兰馨都带上。你知道兰伯父在辽东的地位,你们王爷的手还没有那么长吧。而且兰馨从小在辽东长大,会说高丽话,你可以请她陪你去高丽玩儿两年。”

“要是我不喜欢高丽呢?”

“那也简单,我就想试一试你们王爷五百两黄金一瓶的药值不值。”

“是吗?唐家虽然有太后撑腰,但是也没有权利私自行刑吧。更何况靖安公主还住在府里,你们这样,难道不怕被她和她的卫队侦知?”

“那是,唐家向来遵纪守法,绝不会动私刑。”

“所以唐三公子,你是无权处置我的。”

“唐三公子是无权处置你,但是皇上御旨特封的平鸾阁玉台将军总有权吧?玉台将军专司铲除有碍国家安全的奸细,特别是对你这种细作,有皇上特赐的金牌,可行便宜行事之权。公主也不能阻止我对外敌的细作用刑。既然拿着朝廷的三品俸禄,我总要做点事才对得起朝廷是吧,你说呢?”

“你就是皇上新封的玉台将军?”这件事说出来,不仅王勇惊讶,连唐门的兄弟们都很惊讶,更不用说兰家父子和兰馨。

新杰没有理会他,又变得很平淡,只是大声吩咐:“来人啊,去弄点木柴来架到庄子外面的空地上去,再多拿几床席子来,先铺在院子里的地下。”

“吓唬我?”

“九弟,你跟着你三嫂去配药间取两双她配药用的鱼皮手套来。”新野差点笑出来,三哥也真够绕的,人家用兰馨讽刺了他半天,他都没有辩解过,居然这个时候用三嫂这两个字扳回来,莲儿本来情绪很低落的,听他这么说,都觉得好笑。

“莲儿,你带小九去拿两双鱼皮手套给他,然后你就先回奶奶那边去等我吧,免得这厮一会儿死得太难看,吓着你。晚点我去接你。”他转头对莲儿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无比温柔。

“三嫂,咱们走吧。”

“慢着,”王勇终于忍不住了,“你真打算处死我?”

“看来你的细作工夫做得太差,你连我的性格都没搞清楚,我不是一个喜欢跟人啰嗦的人。虽然处死了你,我需要花更多的人手去挖出你的同党,但是只是费事一点而已,并不是做不到。”

这一点王勇倒是相信,越是做细作年头久的人越会相信,因为没有真正的完全掩护。

“你能保证我安全地到辽东?”

“我只能请兰伯父答应带上你去辽东,至于兰伯父是否答应,你要问他老人家。”

“只要我侄儿对你提供的情报满意,我可以带你去辽东,保住你的命。但是如若日后发现你有所隐瞒,不用我侄儿动手,你也知道后果。”兰馨父亲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其实是新杰在进来之前跟他单独商量好的。

王勇终于决定和盘托出。他们都知道唐家几位公子每年都会参加咸阳的上元灯迷诗会,特别是大少爷新天,每年必到,而且往往都会带上唐门的其他几个公子小姐。所以他们专门为此准备了黑石粉,计划是在灯谜诗会的时候,先将药粉撒在唐公子附近的人群身上,唐门的人必将会救援周围的百姓,这样毒素就可以传到他们身上。

铁木尔的目的是削弱唐门的势力,从而减弱太后的后援,以便京中其他的小组行事。但是京中的小组要做什么,他并不知道。而唐门公子中,以大公子和三公子为领袖人物,而且王爷专门指示过他,即便无法得手三公子,也无论如何要除掉大公子,但是他确实不知新杰就是新封的玉台将军,因为王爷还指示过各个小组,彻查新封的玉台将军是谁。既然对于唐门的袭击势在必得,当他碰到兰馨之后,就专门安排了这次行动。

而他给出的同党名单,有两个人就是在新野派人跟踪的人之中。新杰和其他人仔细地听着他的述说,仔细甄别后确定不像假的。于是立即安排人,把他所供出来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有些人在咸阳城里,便由新天和新原拿着唐岚的金牌,叫开城门,片刻不能耽误。然后把所有的人以唐岚的名义送到咸阳督抚,让督抚大人派人暂时关押,之后移转进京。

当各路人马派出去之后,大家就处于等待状态。莲儿因为伤刚刚好,熬夜久了就有点支持不住,脸色苍白。新杰把各路人马打发出去之后,就赶紧过来陪着她,让人去给她准备红枣汤和参茶。他本来想让她先回去睡觉,但是他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是无法入睡的,与其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小院儿里担心,还不如自己陪着她。所以干脆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歇一会儿。虽然下午怀疑过他对她的感情,但是此时此刻,她早已将那些想法放在一边,将头靠在丈夫的肩头,稍事休息。

兰馨虽然看到新杰在问王勇话之前来找父亲商量事情,但是并不知道是要他们将王勇带走。刚才王勇说她偷人的时候,她已经很想杀了他,无地自容。她今天差点误伤新杰,本来觉得很内疚。虽然右手可能从此不能再动刀和暗器,她都认是她自己的错,但是新杰给莲儿一个三嫂的称呼和给莲儿的温柔体贴,对兰馨来说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兰馨陪王勇去高丽的说法,仿佛是想用王勇来拴住她,好让他自己跟那个小妖精在一起。看着这个本该是自己丈夫的人现在又去这么关心那个妖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给她弄吃的喝的,如果有把刀在手,她一定会冲过去砍了她。

王勇静静地在角落里观察着他们。他已经开始为他在辽东的生活盘算。他知道兰馨肯定还会念着唐新杰,她现在眼中的强烈妒忌已经说明一切。但是他也很了解她的弱点,所以只要兰父不反对,他有自信能够拿定她。保住了命,还能有美人相伴,这是比很多细作都要好得多的下场。他相信兰父答应唐新杰的,他一定会做到,这位三公子的地位太特殊。虽然今天被唐门抓住,他倒是很佩服他。而他对妻子的温柔,也绝对是很多女人艳羡的,连王勇都有点为兰馨可惜了。

当新天和新野带人回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微微发白。此事终算告一段落。第二天就是除夕,唐岚本来想邀兰父留下来过了年再走,但是兰父觉得实在没有脸面见唐家的人,还是决定睡上一觉之后,年三十就带着兰馨和王勇上路。兰父以前没有跟新杰打过交道,这次看到他如此能干,又对妻子如此温柔体贴,这么一个好女婿却得不到,就对兰馨更加失望气愤,就更不想在这里徒增不快。

卷II-23 静静花解语(上)

静静花解语(上)

新杰忙了一天一夜,回到房里倒头便睡,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莲儿不在身边,只听到刘妈妈在外面的屋子里轻手轻脚地做事情。他最近已经习惯了,无论他什么时候睁开眼就很快看到莲儿过来给他端茶倒水,帮他梳洗,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开始一天。但是今天莲儿不在屋子里,多日的亲密相伴,突然之间不见人,他不禁有点失落。

他很无奈地起来,让刘妈妈给他弄来水,收拾整齐之后,刚刚坐下喝了杯茶吃了点东西,就听见有人在院门口大叫三少爷。唐门的下人向来都是训练有素的,像这种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喊是少有的。新杰和刘妈妈赶紧出去看。来人见到他们就慌慌张张地说:“兰馨小姐跟表小姐打起来了。”兰馨动手倒是随时有可能,但是莲儿动手的可能性也太低了,所以不仅新杰诧异,连刘妈妈和吴妈妈都面面相觑。

原来唐岚将兰馨他们安排在外院的客房。这里虽然是接待普通访客的地方,但是因为唐府本身的气派,这个普通的客房小院也显得素雅。兰馨一直无法入睡,她就起来到处转转。她要看看这个本来属于自己的家应该是什么样子。如果在平时,唐庄的人当然不会让她随意走动,但是昨晚通宵达旦的忙碌之后,很多下人还在休息,院内巡查的人也少。兰馨机警地避开他们后,转入了去过的那个小跨院。她记得早上大家分手的时候,新杰带着那个女人从一处花门离开的,于是她便从那个门进入。那里连接的其实是唐庄的大客厅,客厅后面有小门,进入到内院。内院里花木扶疏,房屋假山错落有致。在内院离那道门最近的是内院的大客厅,花厅和中堂,厅堂内装饰庄重典雅。唐庄虽然没有富丽的装饰,但是建筑简朴,开间宏大,很有气势。兰馨的父亲虽然是辽东的靖东将军,但是无论是地位,财力还是品味,比起唐家来有着天渊之别。看着这些,兰馨觉得心里很酸楚,这本来是自己的归宿,而今却要被父亲带回辽东,且前途无依。昨天新杰离她非常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很有魅力的男人味道,即便是现在想起来都让她很留恋。

她穿过花厅的小门,进到了另外一进院子,这里又另外一种风格。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看,就听见有人走来,原来是两个丫头。她赶紧躲在一棵小柏树的后面。一个丫头手里端着茶,在跟另外一个对面走来的丫头打招呼。

“你今天不是在大书房当值吗?”

“是啊。”

“难道今天还有哪个少爷这么用功,要你上茶去?”

“是表小姐,她都来了一会儿了。”

“哪个表小姐?李姑娘还是白姑娘?”

“自然是白姑娘。这李姑娘除了会在三少爷面前装模做样还会做什么?”下人嗤笑道。兰馨以为她们嘲笑的是莲儿,便在心中肯定道,真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这么有眼光,那个女人可不是只会在她男人面前装吗?刚刚想悄悄转去别处,却又听两个丫头谈论道:“要说这表小姐也太用功了,大节下的,三少爷平时还陪着,今天爷都没有陪着她,昨天忙了一宿,估计爷们都熬不住了,亏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坚持。”

“可不是怎么的。不过她最近每天都跟三少爷来看那些书,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兰馨一听才知道在书房的是莲儿,而且这里还有一个表小姐也是喜欢她男人的,怪不得男人总是不理她,原来府里藏了这么多妖精。这丫头只端了一杯茶,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于是兰馨跟着这个丫头来到了大书房。果然看到莲儿一个人在里面。兰馨虽然右手几乎被新杰废掉,但是左手没有任何问题,她本来是使双刀的,于是她拔出一把腰刀,向莲儿冲过去。

虽然昨晚新杰对自己很体贴照顾,但是莲儿还没有从昨天下午的情绪中完全摆脱出来,上午睡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自己起来了,也不管新杰,自己到书房来看书。这么多年来,可以说书是她最好的心灵庇护所,再烦乱和低沉的时候,她把自己藏进书中,都可以暂且排解。

当她听见脚步声突然抬头的时候,发现兰馨拿着刀朝她冲过来。匆忙之中,她抄起砚台向兰馨砸过去,当值的丫头听见了,惊慌之中就只会大声叫救命。莲儿手无寸铁,只能一路奔跑躲避兰馨。这时唐家的少爷们因为昨晚通宵的忙碌,都还在呼呼大睡,只有一些下人跑出来帮忙。这些下人大多是杂役,功夫都不太高,都拦不住兰馨。莲儿跑进了堂屋,这里摆着一把唐家先人用过的剑,她看到这把剑,就放弃了奔跑,她要试一下她的关西剑舞。

兰馨虽然右手被废,但是她本来就是使双刀的,左手也将刀使得很灵便,而且她从小跟人打架斗狠,实战经验丰富。莲儿虽然剑法初成,但是心思灵动,剑也舞得很灵活。两个人刀来剑往,各不相让,一时僵持不下。两个人从堂屋打到大客厅,从大客厅打到花厅,最后来到花厅后面的院子里。

新杰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新野和新天早已闻声而至。新野是最早跑来的,只是他发现莲儿毫无败像,就干脆抄着手乐呵呵地在那里看热闹。他从京城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莲儿练功,现在看来她的关西剑舞已经进步不少。新天从没有见过莲儿的剑舞,他练的唐门功夫,都是朴实的杀伤力大的,从来没有想过唐门的功夫也可以被施展得这么美,故而他也跟着在旁边美美地欣赏着。新杰来了之后,一看并无险象,也不想出手。既然少爷们都在看,下人们当然也乐得欣赏,真是难得一见的事,特别是这么文静的表小姐,把这剑化成舞,极为悦目。

莲儿初初交手的时候还有一点胆怯,毕竟除了新杰和新野陪她练功之外,没有实战过。打了一段时间之后,她逐渐适应,越来越顺手,逐渐心态也越来越稳定,渐渐地占了上风。虽然她大伤初愈,体力较差,但是最终还是将兰馨的刀挡开,卡在一个树干上,而自己的剑已经指向其身体要害部位。兰馨刀脱手之后,只能认输罢手。莲儿也不想理她,提着剑转身就走。哪知道兰馨不甘心,又从腰间拔出匕首从后面追过来。这时兰馨的父亲也赶到了,连连出声喝止,但是兰馨根本就不听。莲儿听见呼声,急忙回头提剑对着她。这个时候,新野和新杰同时出手,不仅震掉了她手上的匕首,而且把她整个人震出去三尺开外,跌倒在地。

人家一再忍让,然而他女儿如此地不守道义和规矩,让兰馨的父亲甚是气愤。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赶紧去跟唐岚和新杰作别,跟儿子一起带上女儿和王勇匆匆上路。

新杰送走兰馨他们回到屋里,到处看不到莲儿。

这个时候莲儿正跟新野坐在花房里喝茶休息。新野昨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莲儿情绪不对。所以刚才莲儿拿着剑送回堂屋去的时候,他就慢慢地跟着过来看看。唐庄的人都以为他把莲儿当姐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爱这个只比他大三个月的姐姐。从在太后宫里那一次她帮他试太后赐给他的衣服的时候,他的幽默笑话逗得她开怀大笑之后,他就开始喜欢她。他也知道莲儿心里并不是完全不喜欢自己。他甚至相信他自己比三哥更了解她。她之所以把他跟她的关系定格在半姐弟半朋友,是因为她有太多的顾虑,而且宫中的沧桑生活,让她对很多东西的态度都很淡漠,包括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他能够体谅她,他并不想给她非她不娶的压力,反而希望她能够在无所顾忌的情况下对自己敞开心扉,把他作为亲人一样依靠。他只要看着她快乐,也就足够了。为了让她跟自己相处得更自然,他有时候故意跟她讲一些他在风月场所认识的女孩,摆明了只把她当作知己朋友。

在他看来,莲儿选择三哥并不奇怪。三哥非常优秀,而且对她又是那么温柔,很难有女孩子在他的攻势下会不动心的。他更知道莲儿一直觉得唐门有恩于她,她欠着唐门的,所以不再适合接受新天或者他自己的感情做这里的女主人,那样她会觉得更加亏欠唐门的。这两年她一直冷冻着大哥,半拒绝着自己。而三哥跟他们两个有点不同,他在唐门处于半游离状态,表面上他经营的事业都是跟唐门本身的生意无关的,显得在唐门并没有重要的地位。而且莲儿本性的纯真善良,三哥的际遇,也必然会触动她的善良和同情,进而激发了她天生的母性,要去关爱他。

从昨天兰馨的出现,到三哥对兰馨的诱供,新野很清楚地看到莲儿情绪的变化。他可以不娶她,但是不能让她不开心。他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个朋友的陪伴,甚至没有任何解释和语言都无所谓。

莲儿和他各自占了一张竹躺椅,躺在这温暖的花房中。莲儿躺在那里看着旁边盆栽的兰花,显着淡淡的忧愁。她将大的发髻放下来,一把长长的青丝顺着她右边身体的起伏静静地贴在她曲线美好的身体上。新野看着她,心底涌动着拥有这副美丽身体的欲望。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好好掩藏,一旦她受到惊吓,他就永远失去了这种靠近她陪伴她的机会。做一个弟弟,这是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其实他见过而且很熟悉那个身体。

当年太后让人来通知他去救人的时候,他以最快的速度拼着命狂奔而去,但是沂祥已经拔剑刺出,他虽然用暗剑之气拨歪了剑锋,她还是受了重伤。他将她从卧云观带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昏迷。在京城一个他自有的僻静小院独自给她止血疗伤,擦洗更衣。因为事出机密,所有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她曾经因为失血过多,体温下降,为了保住她的命,他曾经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过她。只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告诉过她,而且永远也不打算告诉她。

这三年在唐门中跟她姐弟似的相伴让他觉得很愉快。在三哥回来之前,他没有多的打算,只是慢慢地等,等莲儿自己去选择。如果她遇上她喜欢的,他就继续做她的弟弟,也许这种姐弟的关系是最长久稳定的。如果没有,他会很乐意一直陪着她。他这种单纯的陪伴没有给她任何压力,也使得她更愿意跟他在一起。

在他这次出发去京城之前,从她的步态和眉目之间的妩媚,他猜到三哥已经拥有了她。他觉得莲儿跟三哥在一起是奶奶有意安排的。他把莲儿带回唐门之后,奶奶把她安排在姑姑的院子里,虽然三哥不在,但是迟早会回来的。上次去庙里斋戒的时候,奶奶是知道三哥的行程的,故意带上他去庙里,而且在庙里故意迁延多日才缓缓返回,留下莲儿独自面对三哥。奶奶就像老封君一样,操持着这个家里的一切,甚至他们兄弟的感情和婚姻。以他对三哥的了解,他早就知道虽然新杰对那些围着他转的女人们不屑一顾,但是只要他肯,没有女人他搞不定的。在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果然。

他本来以为他从京城回来的时候,会听到好事将近的消息。但是回到咸阳城里,虽然看着他们出双入对,相携出游,家里却好像没有要准备给他们办婚事的样子。这倒是让他迷惑不解。所以他静静地观望着,如果最终有什么他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发生,他会像带她回来一样,带她离开唐门,无论她愿意以什么身份跟着他都无所谓。他这两年虽然不像三哥在外面那么大手笔地投入,但是离开唐门,给她一份富足的生活还是能做到的。

卷II-23 静静花解语(下)

静静花解语(下)

他看到莲儿伸出手想去摸一朵开着的兰花,立刻出声阻止她:“不要去摸,远远看看不好吗?摸了很容易谢的,就像人,有的东西不要去追求太真实的本体,朦胧一点,就更幸福。”

“你指什么?”

“你知道我指什么。回去吧,你在这里呆久了,花都看你看厌了。”

“是花看厌了还是你看厌了?”

“哈哈哈,我们都看厌了,这么张苦脸,有什么好看的?回头把我的兰花都熏丑了。”说得莲儿开心一笑。

“这回漂亮了,花儿可以允许你多呆一会儿了,不过还是早点回去吧,他会找你的。”

“那就找吧?!”

“他一直很呵护你的不是吗?你失踪这么久,他会着急的。”莲儿没有做声,她知道他会着急,但是她突然不是像以前那么在意他是否着急了。

“你知道兰馨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痛,并不是每个男人都曾经有一个从小定亲的女人,今天这事儿这么解决了也算他放下心中的一件大事了。他也从来不想让兰馨的事伤害到你的。”

“这个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你还气什么。”

“我并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点茫然而已。他知道兰馨一直喜欢他的,但”莲儿没有继续往下说。

“也许他对别人会上点手段,但是你应该相信他对你是真诚的。对于他来说,你跟别人是不同的。”

“是吗?这种不同会持续多久呢?”对于这个问题,新野也一时语塞,因为这也是他从京城回来之后的疑惑,亲近她且拥有她,但没有正式的名分,他不知道三哥到底在打算什么,所以他无法回答,只能代之以笑谈:“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天真去追求天长地久了?”

这虽然是一句说笑,但是新野知道对于她来说是很有用的,她的生命来之不易,活在当下才是生命的真谛。他看出了她的醒悟,随即补充道:“不要担心那么多,你知道,无论什么事情,小九都会帮着你的。”

“谢谢!”莲儿知道这绝不止是一个作为弟弟的承诺,小九对她的复杂感情她心里都清楚。

莲儿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新杰确实在那里很烦乱。自从昨天兰馨出现之后,莲儿就有点怪怪的,昨天一下午不知去向,今天又是如此。他听见她进了院子,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让吴妈妈给她弄水,她要好好洗洗头洗洗澡,根本就没有问他。他有点被她忽视的感觉。他不知道她下午去了哪里,他曾经回书房去看过,但是那里一片狼藉,奶奶那里也没有人。他的自尊心又让他不便开口问下人有谁看到了她。他只能回房里慢慢等,拿着书一点都看不进去。

他听见她梳洗完又回到自己的房里,要是在平时他早就过去拥着她温存一会儿,但是今天他要等她自己过来找他。

刘妈妈下午就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这个时候看他这样傲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过来悄声跟他说:“她那边收拾好了,你不去看看去。”

“有什么好看的,她要是想我看她,自己过来就好了。”

“你怎么这样,人家下午被兰馨寻了晦气,你不说去道个歉,倒在这里倔上了。兰馨的事虽然不是你的错,但是也是因你而起的,你去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不去,我就是太宠着她了,她既然想让我道歉,下午就该在屋里等着我回来才是,到处乱跑,一下午也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

刘妈妈只能强忍住笑,这个少爷别看在外面周武正王的,跟莲姑娘耗上劲来就像个小孩子:“谁说等你道歉就必须坐在屋子里乖乖等着你啊,那还叫道歉啊。人家心里不痛快还不兴人家出去走走啊,没有你这么霸道的。”

“出去走走也得等着我回来啊,这不知去向的,不是让人着急吗?”

“着急你去找过吗?这庄子能有多大,她左不过去那两三个地方,又没出这庄子。”

新杰当然不想说他去书房和奶奶那里都找过了。奶奶肯定也知道他在找她,没说什么就让他出来了。

正说着,就见惠兰带着人端着两盆水仙花进来,见过新杰后就说:“我们少爷说这是三少奶奶刚才在他花房里挑的,少爷让送来给三少爷,当是他孝敬哥哥嫂嫂的新年礼物。三少爷,您看这是两盆都摆在您这里,还是送一盆去少奶奶那边?”惠兰一边说,一边笑,因为这少奶奶的称呼是九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用的。

新杰就知道是新野搞的,不过他倒是很感激,一来是新野告诉了他莲儿下午的去向,二来也再次向他表明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赶紧让刘妈妈去请莲儿过来,笑着跟惠兰说:“这事儿你得等三少奶奶来。”

等莲儿进来了,惠兰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搞得莲儿哭笑不得。新杰赶紧说:“这花儿怎么放,少奶奶说了算。”

莲儿盯了他一眼,当着惠兰只好说:“放一盆在这边茶几上吧,另外一盆帮我拿过来放这边。”说着带着惠兰出门往自己房间走。惠兰笑嘻嘻地跟着过去了,刘妈妈赶紧推了新杰一下,让他跟过来,新杰很是无奈地跟着。

莲儿看着惠兰把花放在自己书桌上,送了她一块前几天在城里买的绢帕。惠兰临出门儿的时候又回过头来说:“差点忘了,我们少爷说,花儿最好一边放一盆,这样哥哥嫂嫂在哪边都看得见,但是人还是有个伴儿的好,大过节的,嘻嘻。”

屋里再没有别人,虽然莲儿不理他,但新杰自然知道他该做什么。他刚才不肯过来是自尊心倔着,现在人在面前,特别是她洗完头,松松地散编着头发,跟往日大不相同,看得他心旌摇动。惠兰脚还没踏出门,他已经过来搂住莲儿。只是莲儿不挣扎也不回应,这是让他最难办的。

“去小九那里了?”

“嗯。”

“这两天让你不高兴了?”他伸手慢慢抬起她的脸,“兰馨的事实在对不起。”

莲儿看着桌上的水仙花,想起刚才跟小九的谈话,于是给新杰一个淡淡的微笑,一切都顺着他。新杰也知道,这种事情上面她一旦顺应了他,也就雨过天晴了。

不像昨天是为了引诱兰馨出来,新杰这次可真的很投入,他忘却了其他的一切,正在全身心地感应着莲儿身体的变化和对他的回应,根本没有留意外面有人来。莲儿现在已是罗裙半松面红耳赤地倚靠在丈夫的怀里。靖安突然闯进来,吓得莲儿赶紧从他怀里往外挣扎。靖安自小到大都被人尊崇惯了,她虽然喜欢新天,但是也就是知道自己喜欢他,想时时刻刻看见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惊得呆站在那里。紧跟着追进来的新天碰到这事也极为尴尬。

靖安本来是来闹事的。下午忆妍在新原的院子里听到新原和新强议论莲儿和兰馨的那场打斗,忆妍从中间一半开始听起,只听见新原他们大加赞叹莲儿的剑舞漂亮,然后新强还说看得大家眼都直了。忆妍自从在京里跟着靖安出入唐家见到新原以来,也是很动心,所以甘愿陪着靖安到咸阳来过新年。但是新原并不搭理她,所以也是一肚子气。如今听他们两个这么议论,把新原对她的不理睬也怪在莲儿身上。她回到她跟靖安住的院子就去挑拨靖安,说莲儿今天借着剑舞勾引大少爷。靖安本来也在为新天昨天和今天都不来找她生气,于是没头没脑地就想跑过来找莲儿麻烦。哪知道路上还碰见新天屋里的丫头正端着几盒糕饼去莲儿那里,她以为是新天给莲儿送的,就更是一头火。其实那些糕饼是小顺儿让老宅的人捎给莲儿的,新天的长随进城办事,顺路带回来,新天让丫头送过去的。靖安不分青红皂白地打翻了糕饼就往莲儿那里去了。丫头吓得要命,赶紧去找新天。

还是新杰反应镇定,他一边替莲儿掩好衣襟,一边紧紧地抱住她,给她以安慰,同时对新天说:“大哥,有事找我吗?到我那边屋子坐吧,这边太小,连张多的椅子都没有。”

新天赶紧拉了靖安退出来。

靖安刚才所见让她在新天身边很害羞,偷偷地去看他。新天倒是没有注意到她,正在气头上,拉着她往新杰的那边的外间坐下。正准备教训她,突然看到她害羞的样子,又开不了口。

新杰帮莲儿整理好衣衫和头发,坚持揽着她一起过来。新杰一想刚才的情景就猜到是靖安想来瞎闹。干脆用两个人这种亲近的显身给她一个明确的申明。新天看到他们如此亲热,心里既酸楚又安慰。

新天本来是来阻止靖安闹事的,当然没有什么专门的事找新杰,但是刚才直接离去又很尴尬。新杰倒是不理那些,进来之后还真是跟他商量正事。因为王勇供出的那些事,在官方还需要做一些了结,而且既然有人在算计唐门,并且是这种外族,背后所隐藏的问题就很多。兄弟两人又重新理了一遍关于明天开始的新年庆祝,确保家里不出意外。

莲儿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也开始帮他们参详。但是她始终不离新杰左右,即便站起来给所有的人端茶倒水,之后也很快回到丈夫身边。靖安对于家务的那些事不感兴趣,她看着莲儿和新杰,回忆刚才看到的一切,然后又看看新天,她意识到自己对于男女之事其实很无知。她刚刚来到唐庄的时候,莲儿在床上养伤,她也曾见过新杰在床边忙来忙去侍候她。那个时候她经常因为新天去看望莲儿而愤怒,从刚才她看到的事情想来,她现在才明白新天为什么说他只是去探望。男女之间不是她原先那么认为的,就是见见面,在一起说说笑笑那么简单。她也许真的误会了莲儿。

卷II-24年(上)

新年(上)

除夕这一天,莲儿异常忙碌,从早上开始侍候奶奶梳头,到大家守完岁回去休息,中间没有一刻休息过,再加上前天晚上熬了通宵,大伤初愈的她觉得特别累,脸色越来越苍白。每每看到她脸色越来越差,新杰就后悔昨天晚上不应该要她太过。他每次靠近她的时候,她都会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让他觉得很心疼。兰馨的事昨天终于搞清净了,他也算松一口气。但是莲儿前两天出现的那种对他的躲避和消极的态度始终让他觉得不安,他不能忍受莲儿对他的任何忽视。他知道昨天小九跟莲儿聊过天,他有点拿不准昨天莲儿再次的顺从以及出现在她身上超过平日的激情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小九陪她聊过了,如果是后者,那么小九对她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

靖安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观察着玫莲,她发现除了偶尔跟新杰撒撒娇之外,她只是跟新野有说有笑,对于家里的其他少爷都是礼貌相待,但是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她现在确认也许自己以前真的误会了玫莲,对于芳颜跟她说的那些话和忆妍的点评开始怀疑。她开始意识到,如果自己想真正笼络住新天,单靠自己的公主身份和美貌是不够,新天和新杰是兄弟,肯定是有相同的地方的,也许从玫莲那里,她能找到很好的方法。

新野早上看到莲儿平静地出现在奶奶身边操持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跟三哥已经合好,他高兴,也有点点失落。

而新天,自从昨天看到莲儿和新杰在一起之后,他有着挥之不去的烦躁。虽然他已经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但是真正目睹,还是让他心里很难平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也是男人,他的生活中不缺少自动献身的女人,但是缺少像莲儿那样可以让他觉得情投意合同时能满足他需求的女人。他知道太后安排靖安来咸阳的目的是为了促成他跟靖安,表面上是说来唐门修习医术,顺便在咸阳观光。但是靖安本身对医术是既无天赋更无兴趣的,也很难安静得下来看书。不像莲儿,能够和老三一起看书探讨,而且不间断地去唐家的医馆坐诊实践。靖安除了玩儿之外还是玩儿。他也不能像跟莲儿商量百草堂事务那样跟她商量正事,因为他经常搞不懂她脑袋里在臆想些什么。

就像今天早上,所有的儿孙都拿出自己的礼物来孝敬奶奶,长房的因为唐岚和唐太太都在,便由唐岚和唐太太孝敬东西。老三孝敬给奶奶的衣服鞋和风帽,样样都合着奶奶的心意,一看就是玫莲替他操持的,这都不算稀奇,让人意外的是他们送给唐太太的礼物。母亲向来薄待新杰,所以新杰对她也很淡漠,送年礼无非是应个景儿,随便挑一样东西送过去就完了。但是今年新杰送给父母的东西跟往年大不一样。单是看他给父亲准备的那个木雕笔架,就是很费了功夫的,还自己刻了字。送给唐太太的,连唐太太都意外,居然是一只很重的累丝金凤镯。且不说那是否适合唐太太的风格,就是单单这个出手,就让唐太太吃惊,并且或多或少有点后悔这几年对新杰太刻薄。而那沉甸甸,金光闪闪并且上等的大内工坊才有的手工精致打造,让唐太太戴上足以满足其虚荣心。从礼物的分量,接受礼物的人的心态的把握,礼物种类的选择,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搞得唐太太一天之内跟新天感慨了很多次,觉得新杰在外面是发了财了,而且懂事了,知道尊敬长辈了。他并不想跟母亲说太多以免横生枝节,其实新杰早两年就很挣钱了,但是这些转变都是来源于她老人家看不上的白家表妹。靖安倒是很合母亲的心意,当然是她公主的名号合她的心意。对于靖安,奶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既不像母亲那样逼迫,又不像父亲那样漠然,仿佛一切都随他自己。

他有时候也想过,上天不可能再造一个莲儿让他碰上,那就谁都差不多,与其随便选一个,不如选一个母亲满意的,至少有点意义。既然想通了这点,他就开始逐步让自己不是那么讨厌靖安。他发现靖安基本上心思都在他身上,他自己是过来人,很多东西一看就明白,他知道只要他愿意哄一哄很容易就收服了她。后来他发现,他善待靖安以后,靖安就很少去找莲儿的麻烦,倒也是件好事。

虽然各处的买卖,早在几天前就结清,但是大年三十这天,咸阳周围的各个掌柜,田庄的庄头,都要到庄子里来给唐家的人请安。一般都要见过老奶奶,然后见过新天。自从莲儿帮着新天查了百草堂的账,并跟着新杰以百草堂大管事的身份处置洛阳分堂以来,这些掌柜们都意识到了莲儿在唐家的特殊地位,如果在奶奶那里碰见了,都会专门跟她打个招呼,如果没有看见的,也会在拜见新天后来见见她和新杰。所以这一天访客不断,连早饭和午饭都是匆忙赶着吃两口就过了。

新杰已经三年没有在家过年了,今年特别高兴,但是特别高兴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过年,而是因为今年的年夜他不再孤单。以前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跟着姑姑在外面过年,即使在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时候,他也会觉得寂寞。而今年不同,他除了跟以前一样,要陪着奶奶说说话,大部分时间眼睛都跟着莲儿在转,几乎和秋天刚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看得奶奶觉得很好玩儿。其实他们在一起已经有几个月了。在有的人,热烈劲都快过完了,但是他发现自己仍然很依恋她,特别是这几天她有点冷落自己之后,他发现自己对她的爱恋更强,急于找出问题所在,挽回她的心。

午饭后,医馆的管事陪了几个莲儿治好的病人,一定要来给她送东西。她只得出去外面的小客厅见他们。莲儿一走,奶奶就开始打趣新杰:“据说昨天你的两个媳妇儿又打起来了?”

“奶奶,我只有莲儿,兰馨已经与我彻彻底底无关了。”

“希望吧,兰馨那孩子倔得很,希望以后不要再闯什么乱子。”

“是啊。”

“你媳妇儿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

“不高兴当然是有的,但是您了解她的。”

“你昨天晚上已经把这事儿摆平了是吗?”

“什么事都瞒不了您老人家,这回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告诉我的。”

“我?”

“是啊,你今天眼珠子一直跟着她在转,大部分时候她都会跟你笑笑,难道不是摆平了?”

“我真是服了您老人家了。”

“你们今儿早上送了大太太一个重金凤镯子?”

“是,莲儿的主意,她觉得这样我爹会高兴。我爹爹老了,我不想为难他。”

奶奶拍拍他的手,“这孩子很懂事。靖安昨天是不是跑到莲儿那里去闹了?”奶奶提到昨天的事,新杰一阵脸红,显然奶奶还不知道她闯进来的时候他和莲儿在做什么,否则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这么好一个打趣他的机会,“这丫头太不懂事了,如果新天真娶了她回来,我倒是觉得比较麻烦。”

“这事儿,我想大哥自己会把握吧。”

“不见得啊,我现在怕他是随便捞一根救命稻草。”新杰马上意识到这是因为莲儿选择了他,“也许我当初真不该把莲儿给了你小子,如果她嫁给你大哥,我还有机会经常见到她,如今给了你,唉,我没有几天好享这丫头的福了。”

“奶奶,你说什么呢?!莲儿不是天天都过来侍候您吗?”

“那改明儿你自己进京,把莲儿留在庄子里侍候我,好不?”新杰还真有点怕奶奶这么想,毕竟最近莲儿不仅照顾奶奶,还参与百草堂的管理。“臭小子,你那几根肠子奶奶还不知道?!哈哈哈。”看着孙子为难的样子,老奶奶很开心。她当然喜欢莲儿,但是她更希望自己的孙子幸福,何况让这个孙媳妇儿进京不只是为了新杰,而是为了整个太后系和唐门与敌手的一次大博弈。“你们过完年就要上路的,这孩子受伤以后身子弱,你要爱惜她一点,让她多养养,别总缠着她?”幸亏面前没有其他的人,这几句话让他很是尴尬。自从去咸阳城里那天开始,他确实每天都缠着她。刚开始的那几天,她经常会因为太弱了晕过去。他有时候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迷恋她的一切。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他也就是偶尔为之。不过他听花露开玩笑说过将来他的新媳妇儿一定很累,她们这种身经百战的都要两个人来承受他。

“我让人给她配了鹿胎膏,你一会儿给她带回去,也别说是我给的,要不丫头该疑心我为什么不给你们办婚事了。她最近有提过这事儿吗?”

“从来没有提过。但是我有点担心。”

“是啊,她越是不提,就越说明她在这事儿上的心思很重。适当的时候,你跟她说清楚吧,也好让她放心。孩子啊,很多事情你要自己把握,奶奶只能大面儿上替你筹划。到时候具体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还是审时度势,根据具体情况来定。你们进京之后,我可能要出趟远门儿,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但是如果京中有大事,要多跟太后太子和你媳妇儿商量。千万记住,你和她之间不能随便猜疑。”

“这我知道。”

“进京的路线定了?”

“还没有,我还没跟莲儿说我要进京呢。”

“凡事要早点跟她商量。特别进京后的很多大事。我知道你担心她身处险境,但是她既然选择了做你妻子,那就是命中注定的事,只能去争取最好的结果,但是不能逃避。”现在新杰觉得奶奶刚才说让莲儿留下来的话不是说笑,而是一种试探。他记得奶奶大寿的时候说过,现在把莲儿给他的原因很多,难道让她跟着自己进京也是其中之一?如果真是只想让他们大事定下来之后完婚,奶奶完全可以阻止他最近过于接近莲儿,并且让她留在家里,等大事完成之后他再从京城回来娶她。而目前这种做法是很不合常理的,按照现在的情况是他不会舍得将她留在这里,一定会跟她商量,她也会跟着他走的。难道?

“你在月华轩后面是不是买了一个院子?”

“是,前几天进城的时候,莲儿喜欢,就买下来了。就在月华轩后院隔壁。原来兰馨住过的那边,莲儿说送给咱们家的义学,义学那边位置好,可以租出去或者将来开别的店。”

“这孩子挺会打算的,呵呵。什么时候打算往那边搬东西?”

“没什么好搬的,莲儿的意思只是去简单收拾一下,如果需要可以临时去住住就好的。我已经让高飞过了年派人去收拾。”

“那你给高飞交待一声,让他务必最近把里面弄得干干净净,开春儿我没准儿要用一段时间。”

“哦,好。”新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奶奶在盘算什么,这里的庄子和城里的老宅,哪里都是奶奶说了算,不像他,因为有唐太太看他不顺眼,他随时都需要往外走。她这是打算做什么呢?

卷II-24年(中)

新年(中)

“关于你这玉台将军的身份,你嘱咐过他们不要说出去了?”

“王勇知道厉害的,所以不会说,兰馨的父兄都答应了,兰馨没有说话,但是我想一时半会儿她不会怎么样。我们自家的兄弟都交待过了。”

“莲儿呢?”

“她应该不会去跟谁说的。”

“我是说她没有问?自己的丈夫多了一层身份,她不好奇?”

“也许会,但是她这几天的注意力可能不在这个上,所以可能没有想起来问。”新杰觉得不是莲儿不好奇,而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多一重身份,她在乎的是他这个人,这些身份之类的都是他们在一起之前他就有的。

“哦,那她这几天在注意什么?”

“我那天问兰馨话的时候,可能太接近她,从那以后莲儿的情绪就不大稳定,昨天小九陪她聊了天才好点。”

“到底是个小女人啊。不过也说明她心里有你。兰馨虽说是退婚了的,但是好歹是从小有过婚约的,从一般常理来说,比她现在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你还要强点。你多体谅她一点吧。”

“我知道了。”新杰虽然答应了,但是他不这么认为。她如果真是这么在乎这些虚名,她完全可以当初不给他,然后等着他娶她,是他一直求着她嫁给他的。应该是出了其他的什么问题他没有意识到的。也许小九知道,但是他又不能去问。

“你那个朋友,姓何的小胖子,是不是盯上咱们家新月了?”

“呵呵,这你老人家都知道?”

“哈哈哈,奶奶还没老。这小子三天两头儿往这儿跑,又不是为了找你,总不至于是找我这个老太婆啊。这家里没有出嫁的姑娘不就是新月和你媳妇儿了,他肯定不敢打你媳妇儿的主意,那不就是新月了。”

“那倒是。”

“你觉得他们合适吗?”

“莲儿觉得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但是新月很寂寞。说实话,咱们家的姑娘,这咸阳城里敢要的人并不多啊。”

“杭州的百花堂是不是还差一个副管事,你安排她去杭州的百花堂历练两年,跟着高堂主长点经验再回来。过完年就让她去。过完年就发函给各地的百花堂,升你媳妇儿做百花堂副总管,替你打理一切杂务。这样新月过去,她们姑嫂也有个照应。她总这样在家,没有长进的。将来即使嫁人也会吃亏的。如果他们真有缘分,让那姓何的小子等两年也不迟。”

“其实除了杭州,其他地方的百花堂也可以啊,何必让她离家那么远。”

“离得越远才能越有长进。”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杭州那边也许需要家里能够信得过的人去驻守,只是很多东西还没有显露头脚,老太太不便多说。

“你外公最近有找过你吗?”

“没有,就是两年前他让人往京里给我送过一次伤药,后来就没有动静了。”

“不要太责怪你外公,他也有他的难处,你母亲是他唯一的女儿,失去你母亲,我想他也很难过的。”新杰没有说话,他不关心外公是否难过,而是在意他将母亲赶出家门。母亲是在玉门和父亲驻守的范围内出的事,二十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人给过任何交待。

奶奶又跟新杰商量了一些关于百花堂和进京的事,就看到新月进来了,奶奶便跟她说去杭州的事,她最开始很兴奋,但是想起了何良伟,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过了年初三,你跟你哥哥们进城走走,也会会朋友,告个别,过两年你还会回来的嘛。难不成出去做两年事,就不做朋友了?”新月点头,然后看了看新杰,新杰也笑着给她点点头。显然是答应她带她去见何良伟。

芳颜是第一次在唐庄过节,或者说是有生以来,除了在甘南道军营和百花堂以外的地方过年。甘南道军中虽然整肃,但是过年还是特别热闹,朝廷也有特别的犒赏,一大群军汉和从军的家属集聚在一起,单是敬酒走一圈都要个把时辰。百花堂里就很无聊了,一群孤儿寡妇聚在一起,虽然也是过年,但是难免有些寡淡。只是有机会去洛阳城里走走,看看灯会,串串门儿,才觉得有几分喜气。

唐庄却完全不同,这里既有大家士族过节的气派,有隆重的祭祖,各处布置得喜气洋洋。除了大户人家的热闹,瓦堡寨的很多唐家收留的军属遗孤在这一天都被接进前院儿来一起庆祝。前院儿摆了百戏摊子,有的跨院儿设了书场,正院儿戏台上请了名角儿唱一天。无论平时尊卑贵贱,曾经在军中职位高低,都可以和家人在这里乐享一天。同时客院堂屋里来百年的人川流不息,各处生意的掌柜,百草堂,平安客栈,货栈和各处庄子的大管事。若说早上随着新强跟着二房的人去给老太太孝敬东西,她第一次亲身体验大家族对孝道和规矩的看重,第一次体会什么叫真正的贵族世家,那么在这一天前院外院和客院的人头攒动中,她深刻体会了唐家势力的庞大,生意的广博。

当然这也是第一天她真正看清了自己和那位表小姐之间的差距。早起给老人家敬东西,她自己只能跟着新强媳妇儿后面远远地给老太太磕一个头,由新强将二房的敬献统一奉上。而那表小姐虽然不随任何人敬献,却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陪着老太太说话。那些旁支来串门儿的老太太们更是不遗余力地夸那个女人。后来又听见很多来的百草堂和平安的人谈论,更知道那个女人做大管事,最近办的几件大事,收服了很多人的心。连洛阳百花堂派来给老太太送年礼的人,看到她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称一声白姑娘,反而无视她这个在洛阳百花堂住了多年的人。她来了这几天终于理解姑姑的苦,唐家什么都是老封君说了算,姑姑要想在这个家掌控一些事务,没有自己的帮手,谈何容易。家里的大事小事还不是都由着老太太搓圆柔扁。而那个女人经常能发表点意见,说话的分量不低于唐家的任何女主子。而自己要想赢那个女人,就要先赢得老婆子的欢心。而那老婆子自从她来了,就只是维持表面上的礼貌,并未给她一丝半点儿亲近的机会。连常年在这里的新强媳妇儿老太太对她都淡淡的,自己要获得她的青睐,只能另辟蹊径。

除夕的年夜饭是很隆重的,摆在了心怡堂的院子里。今年有靖安和忆妍是客,由奶奶和唐岚夫妇陪着坐在正堂里面的主桌上,新天也坐在那边。新杰带着兄弟和兄弟媳妇们坐在外面的桌上,芳颜也随着新强媳妇儿坐在他附近,新月不喜欢看到靖安和芳颜,就跑来跟哥哥们坐在一起。奶奶将莲儿留在自己这边,让新杰心里觉得怪怪的,而芳颜炽热的眼光让他更是厌烦。外面的偏厅,厢房和廊上又摆了近百桌,坐这里的有百草堂,平安客栈,百花堂,唐庄等各处的掌柜以及附近唐家所有各处田庄的庄头和他们的家人。对面的戏台上,一会儿夜饭开始以后,会有杂耍和大戏。

开宴伊始,奶奶自然要代表唐家跟公主和郡主客套一下。然后就是感谢各处的掌柜,给唐家过去的一年带来的好生意好收成。接下来让新天和新强分别去跟各个掌柜和庄头进酒。闹了一圈,奶奶突然又让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我们百草堂有一位大管事,精查理账,样样在行,你们这里有人见过,也有人没见过,今天让大家也见见,我们家的表姑娘,白姑娘。”莲儿很诧异,没想到奶奶会点到自己,她只能站起来给奶奶和唐岚夫妇先行礼,然后又朝着院子里各个方向福了一福。“从今儿起,白姑娘不仅继续做百草堂的大管事,有督察各方,稽查账务之权,白姑娘也是百花堂的副总管,总管各项日常杂事。以后所有百花堂的呈报,先送到白姑娘这里,由她写了节略之后,再送给新杰少爷,不用再送到我这里。也就是说以后百花堂的事务,由白姑娘帮着新杰少爷决处。我老了,也要休息一下了。莲儿,回头你也去各桌走走,认识一下各位堂主和掌柜。”

在过去的几年,莲儿虽然也随奶奶出席这种节日的贺典,但是都始终默默地陪在老奶奶身边,不出声,奶奶也不会专门向谁介绍她,所以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她。莲儿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今年突然要这么彰显她的位置,但是新杰明白,是为了给她一个安慰。他想奶奶是想先让她在唐家有了固定的地位,免得她太过为他们的婚姻担忧。新野也觉得有点意外,如果莲儿迟早是唐家的少奶奶,那么先做少奶奶和先做百花堂的总管有什么区别呢?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是奶奶想保持三哥表面的单身状态。难不成除了兰馨,还有什么婚姻上面的打算等着三哥?

听到这些最不高兴的要数唐太太和芳颜。唐太太好容易把新杰排斥在家族最赚钱的生意百草堂之外,哪知道,他帮着奶奶管的百花堂扩张很快,这两年强势增长。按照奶奶刚才的说法,这不是明摆着把百花堂以后就分给老三他们了。那个白家姑娘,她一直反对新天跟她来往的,现在不仅跟着老三有了百花堂,还要插足百草堂的大管事,看来老太太给她的地位很高了。早知如此,也不用当初反对新天娶她。虽然公主有地位,但是百草堂的大管事不仅有权也有钱,她最近才听说,去年这丫头的分红是上上封,跟新野他们兄弟相同,只是比新天略差一些。再加上其他生意和百花堂,这丫头很有钱的,比起一个公主每年固定的进项来说是不差的,可能还更高,并且还能帮着新天稳固地位。

“另外,平安客栈和平安堂江南道的周总管退休了,从现在起,江南道的所有节略送给新杰少爷,由他处理。”平安客栈和平安堂,按照地理环境的不同,分为五道,京畿道,江南道,两湖道,西南道和西北道。京畿道这两年由新天和新杰共同统帅,两湖和西北道都由新天管理,其他都是唐岚的管理。如今把江南道也交到新杰手上,就是说在平安堂内,这兄弟俩都很重要了。这让唐太太更觉得担忧。她最怕的就是新杰占了新天的上风,现在都平起平坐了,再加上那个白家的丫头肯定会帮着他,她不得不为儿子今后在唐家的地位担忧。

“新杰,莲儿,你们现在去给各位掌柜的,管事的,敬杯酒。以后这两个孩子就交给各位啦,还希望大家多帮衬他们。各位,莲儿给大家敬酒,大家是个意思就好了,她大伤初愈,还希望各位体谅她。新杰好好照顾着她。”新杰和莲儿查处洛阳百草堂的事,大家早有耳闻,这种安排,对于很多掌柜的来说并不意外。唐门要维持强势,必然需要有能干的少爷小姐出来执掌,不能只靠老太太。更何况,现在外面都风传三少爷会娶这位白姑娘,前段时间兰馨就是为了这个来射伤了她,前两天又动手打了一场。显然不是空穴来风。于是,很多人都对这对未来的小夫妻极为恭敬,同时很多人不熟悉莲儿的,也很好奇地打量她。这些掌柜的家里,也有女儿爱慕新杰的,自从有了三少爷迷恋表小姐的风言风语之后,很多都妒忌而且好奇,今天也正好借机见识一下这位表小姐。

新杰带着莲儿一桌桌地敬过去,他经常习惯性地去扶着她的腰,这让刚才还在思考三少爷和这位白姑娘的风言

卷II-24年(下)

新年(下)

新杰带着莲儿一桌桌地敬过去,他经常习惯性地去扶着她的腰,这让刚才还在思考三少爷和这位白姑娘的风言风语是真是假的人们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新天虽然人坐在靖安旁边,但是心里很是郁郁不乐。如果当初自己少一点顾忌,不介意母亲的想法,再积极地争取一下,也许这么带着莲儿去敬酒的是他,不是新杰。他对新杰在家族生意中地位的上升无所谓,老三本来就能干,而且唐家的生意那么大,确实需要大家通力协作。但是奶奶让玫莲帮着新杰处理百花堂,这就是明显地肯定了他们的关系。

新野在那里坐着,有一种幻觉,觉得这不是在过年,是奶奶在给三哥办变相的婚礼,这看着就像新郎新娘去给客人敬酒。他总觉得奶奶这么着有点诡异。也许他应该早一点,在三哥回来之前就带莲儿离开唐门,远离这是非的漩涡,这样至少可以让她过一份安静平和的日子,现在已经太晚了。他觉得莲儿好像已经被奶奶安置进了一个怪圈,至于这个怪圈里有什么,他说不出来,但是让他很不安。

唐岚坐在那里很沉默,不过他向来如此,所以大家也都不在意。但是他的心中正在急剧挣扎。他在为他的儿子担心。新杰也许远比他当年能干,莲儿在处事上也比妍妍精明,但是如果母亲真是要把他们推向那风暴的漩涡中心,他们俩是否能承受。他很高兴看到儿子能找到心爱之人,但是如果大战开始,这一对情侣是否还能相守终身?他和妍妍唯一的儿子是否能够安全。昨天送走兰馨一家后,母亲跟他做了一个长谈。她要趁着这次大的博弈也要把多年来的一些旧事了结,给所有人一个交待。也许有的事真的只能新杰去做,但是是不是必须要做呢。其实很多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一定要有交待呢。他想如果妍妍在世的话,可能也会和他有同样的想法,过去的是是非非,对与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孩子能够幸福。但是他们的孩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唐门的孩子,为了唐门,为了天下,他们又不得不背水一战。新杰在外面流浪多年,好容易有了自己的爱人,还没有时间充分享受家庭,享受关爱和普通人的生活,就要带着他的妻子进入战场,这似乎太残酷了一点。

酒过三巡,外面的百戏再次开场,热闹非凡,接下来又是请的名角唱的大戏。

莲儿跟着新杰从这桌转到那桌,终于能够回到位子上坐下。奶奶又让小九代替她去给各大掌柜和叔伯前辈敬酒。唐家的兄弟们也是辛苦一年,难得热闹相聚,直到凌晨放完焰火,又上过汤粥小食才收场。

闹哄哄的守岁终于画上了句号。莲儿坐在妆台前慢慢地梳理着头发,她外面穿着石榴红的松散夹袍子,里面是粉色的丝质的长裙。因为过年,莲儿专门转换了家常衣服的颜色。往年她是不会变的,但是今年有新杰陪着她,也算是心情烘托了选择的服色吧。

自从入冬以来,唐庄里各院儿的主人大多将屋中的炕烧得很暖。莲儿本来不是很喜欢这样,觉得那样太干,然而自从她受伤以来,就特别怕冷,所以新杰做主,不仅炕烧得热,在屋里还替她多加了一个熏笼,这样她的屋里比别的地方都暖和,她也穿得很少,对于他来说,这也是意外收获。

自从莲儿受伤以来,新杰喜欢晚上自己为她端茶送药,即便她今天已经康复了,他还是乐意自己为她把补汤端进来。往日都是各种补血汤,今天他给她换上了奶奶刚刚给的鹿胎膏为主配的汤药。因为上好的鹿胎昂贵,她平时用的药里从来没有,不知道新杰从哪里弄来的。

“今儿怎么想着换药了?”新杰向来也是配药的高手,所以莲儿也就是随便那么一问,没有真的仔细想知道。

“嗯,想你早点好起来的,天气冷,增加点行血,免得经络受寒受损。”奶奶嘱咐过不让说,新杰只能含混过去,自己端着碗慢慢地喂她。最近已经习惯了依赖于他,所以也没有想,他喂什么就喝什么,喝完了药和漱口的清水了,新杰将杯碗端到外面去,莲儿梳完头站起来的瞬间觉得身体开始发烫,脸上逐渐红霞上升,她这才想起来刚才的药可能不对。

新杰进来的时候,看她怪怪地站在那里,便问她怎么了?

“你刚才给我喝了什么?”

“鹿胎膏。”他看着她的脸绯红,看着不像是衣服借着灯光映红的。

她怯怯地说:“我下午怕晚上弄晚了支持不住,吃了两颗灵草丹。”新杰很意外,然后开始大笑:“你为什么不早说”。灵草丹不仅能够提神,而且几味主药会跟鹿胎融合,对女性形成极大的刺激。

莲儿被他笑得有点恼怒,“都是你添的乱,还不过来?!”

新杰赶紧过来抱住她,但是还是忍不住笑:“就当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吧。”他还只是抱住她不动,莲儿已经开始很烦乱。新杰觉得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莲儿生来就是他的,给他带来快乐的。早上奶奶还在告诫他不要整天缠着她,哪知道奶奶自己给他的药,让他无意中配了一剂*给她。虽然这几个月他们鱼水之欢已经如行云流水,配合默契,而且*迭出,但是都是他在索求,她向来害羞稳重,从来没有自己主动过,这下倒好,让他在新年夜享受一回妻子投怀送抱的乐趣。药力的作用让她满面红霞,连脖子和上身都变得粉粉的,让他爱不释手。

虽然有药物支撑,但是一翻激情之后,她还是不甚柔弱,看得他很是心痛。“这几天你多休息一下吧,能不管的事情就别管了,你刚才梳洗的时候奶奶也让彩云来说,让你明天早上别赶着过去给她梳头,多休息会儿,早餐的时候跟我一起过去就好了。”莲儿有点异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新杰开始犹豫,他是不是真的要带着她上路,还是让她在家养一阵,等他到京城之后,再派人来接她。但是真把她留在家里,自己又舍不得,而且也不放心。

“你在想什么?”显然他蹙着眉引起了莲儿的注意,伸手去轻轻地抚摸。

“你知道太子那天已经派人来了,过完新年我需要去几个地方走走,然后进京,唉”新杰不知道后面该怎么说。

“是想让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还是想让我跟你走?”

“我当然想你跟我走,但是路上很辛苦,可能不清净,也想让你在家多养一养。”莲儿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他亲吻他,他明白她已经告诉他她不会选择后一种。

平静之后,两个人仍然没有睡意,莲儿静静地躺着,由着他借着灯光慢慢看着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听着院子里远处偶尔传来的爆竹声。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夜。虽然已经决定不分开,但是新杰不知道这一路上,甚至到了京城,他们能有多少机会享受这种宁静温馨的时光。

莲儿问他:“今天奶奶说让我们过完节去各处百花堂巡查是你告诉奶奶了想带我走,还是奶奶让你带我走?而且是去京城。”

“我不知道。”新杰真的很疑惑。

这个回答让莲儿有点意外。

“我想在我回来之前奶奶就已经计划好了让你来接管百花堂的事情,这样我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应付京城里其他的事情。所以让你跟我去各处百花堂巡查应该是早就在奶奶的计划之中。而且也许她老人家也会让你进京去在别的事情上帮我。这是我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说过。”新杰觉得还是跟莲儿实话实说比较好。“皇上的身体已经不乐观了,盯着那张龙椅的人太多,要保障沂义正常接位,我们在京城可能要面临很多棘手事情。这也许也是唐门在这几年中最大的一个赌局。所以我猜让你跟着我进京是奶奶早就打算好的,不过是以百花堂副总管的身份。只是可能她老人家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你,现在就变成了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把你留在这里,想带上你。”

“没准她老人家早就想到了呢?!计划好的呢。”

“这种事也能计划?”虽然他口头上表示反对,其实他心里早就有这种想法。“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要多给她老人家磕几个头,居然给我计划了这么好一个媳妇儿。”

“你家里人又不是第一次给你安排婚事。”

“那不一样。如果这些都是奶奶的计划,我不仅要感谢她,而且十分佩服她。这世界上,最难预测的就是人的感情,是最不可控和最不可预测的。她老人家最多可以计划让我见到你,有机会跟你相处,但是并没有办法控制人的感情,更不可能强迫我去真心爱谁。如果我是她,与其计划我不如计划大哥。她老人家那么喜欢你,让你做她的长孙媳,天天可以在家侍候她老人家岂不是更好?”

“那很难说,奶奶应该早就知道我不会跟着新天。”

“也许吧。但是我在这个家里原本是一个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浪子,我想她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会爱上你,而且陷得如此之深。”

“何止是浪子,简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风流浪子,花花公子。你确定真的爱上了?”莲儿翻转过来,调皮地望着他。

“小娘子,是不是想我证明给你看看啊?”他开始有所动作,吓得她赶紧转回自己的位子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但是被子也救不了她。

卷II-25 上元灯节

上元灯节

由于很快要重上征程,有很多事情要筹划,这个新年新天和新杰都在忙碌中渡过。虽然忙碌,但是对于新杰来说是一个幸福的假期。如果不是时不时有忆妍和芳颜这些苍蝇出来打眼一下,简直堪称完美。

每天早上睁眼看到的是妻子如花的笑靥,莲儿会帮他准备好所有洗漱的东西,打点好他当天穿的衣物,给他备好参茶,看着他喝完之后,两个人才在各自的房间里开始练功。一般莲儿的静功很快就会结束,之后就自己先去奶奶那里侍候奶奶,然后等新杰练完功再一起吃早饭。早饭之后,他有时候跟奶奶和新天商量一些行程和安排,然后带着莲儿回院子里继续教她练习一些武功和技艺。这丫头进步很快,而且在教授她的同时,自己对很多东西又反复思考,修正,自己也增益不少。午后的时光是很惬意的,很少有人会不自觉来打扰他们,他们经常会腻在一起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上午没有练完的功夫,之后或是一起去到奶奶那边,陪大家一起坐坐,有时新杰和新野伴奏,莲儿练练舞,有时候新月和靖安忆妍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会跟着一起跳一跳,闹一闹;或者有的时候有人来拜年,他们有时候也会骑马出去转转,或者去朋友家拜拜年转转。

莲儿发现新杰是一个很能坚持的人,即便是在新年中,哪怕是大年初一,他早起的练功也是不会变的,无论家里或者是他城里的朋友怎么相约,他都不会改,同时也督促她的武功修为。每到这种时候,她发现她面对的不是一个爱人,而是一个超级理性的导师,没有嬉笑,没有打趣,异常严肃。这个男人在有的时候有着超常人的理性的一面。

新年中,莲儿也一改平日素净的淡妆,穿得偏艳色一点。把他过年之前为她做的各种新衣轮番展示出来。他有时候也会很开心地为她挑各种首饰来配衣服。他们有一天把新天送给莲儿的首饰搬出来,逐一欣赏,并且试着帮她戴上。他不得不佩服大哥的眼光,每一件都是可以说是上品,他甚至跟莲儿说,如果他要是女人,也许真的会被新天感动。

“我大哥人长得帅,有钱有地位,诗文才情性格都比我好,关键还这么肯花心思,唉!真是很难得啊,你怎么就不感动一下,动动心呢?”

“那你是不是想我现在感动一下啊?”

“晚了,他已经是你大哥了,而且是娘家大哥,他自己说的。”然后他突然又赖着莲儿,“鬼丫头,你先答应我的,休想反悔。”引来莲儿一阵大笑。

“鬼丫头,记住了,在外人面前不能这么笑。”

他们每次下午去奶奶那里或者出门拜年的时候,新杰都会陪她更衣打扮一下。平日的莲儿清淡怡人,盛装之下又变得艳光四射,特别是配上新天送的各种名贵首饰之后更显华丽高贵。有时候临出门的一霎那,新杰会有点后悔把她打扮的太漂亮,特别是要跟着奶奶或者兄弟们去亲戚朋友家串门做客的时候,他往往会借口冷或者风大给她罩上带帽子的斗篷或者面纱。莲儿自然明白他这种大男孩的小心眼,但是从来不戳穿他。

新年的最后几天是上元灯节前后,咸阳城中除了有灯谜,还有赛诗文音律等雅聚。唐家的各种生意铺面向来是这些活动的赞助者,一般唐家的几个公子都会出现,新杰如果在咸阳的时候,也会跟着兄弟们去凑热闹。他跟新天最开始在咸阳出名也是因为在这种聚会上偶尔露两手。今年在家的孙儿辈特别多,奶奶兴致很高,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看灯,看诗文赛。过了初十大家就会陆陆续续住进城里的老宅。新杰跟莲儿除了白天练功之外,其他时间也会跟着奶奶或者是兄弟们去各个赛会转转。

莲儿从前在唐门的时候,很少在这种地方出现过,即便大家都进城来看灯的时候,她都宁可在庄子上自己呆着看看书,弹弹琴,她怕在人多的地方拥挤。新天,新阳和新野常常都是这些各种赛会的大赢家。以前小九每年都兴致勃勃地回来跟她讲他所参加的各种聚会,赢的各种彩头。今年不一样,她有个贴身保镖跟着,所以兄弟们去的地方,只要那天新杰盯着她练完了必修的功课,他们也会跟着去凑热闹。

新年之中,全城不分男女老少,都出来凑热闹。靖安和忆妍向来在这种场合都是兴致勃勃的。新强媳妇儿过去是咸阳城中数一数二的名媛美人,虽然如今嫁入唐家,但是依然喜欢和家里的姐妹们出来凑热闹。芳颜跟不上新杰他们,也就只能搭着新强和他媳妇儿出门。唐门多位少爷的出现本来就已经很亮眼,再加上同他们一起来的几位佳丽,几乎吸引了全场的目光。靖安和忆妍的奢华打扮就先声夺人,让很多咸阳城中的大家闺秀都黯然逊色。更何况又有几位唐公子相伴,让她们就更加光彩照人,让咸阳城中的姑娘们羡慕不已。而这两个漂亮姑娘,经常会为唐家几个公子的杰作欢声鹊起,兴奋不已。

与靖安不同的是,每到这种时候,即便新杰没有这个意思,莲儿也会罩上面纱,她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太多。自己的好与坏,漂亮与否并不需要这些与自己无干的人来品评。即便如此,她露在外面的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明眸善睐,风姿卓越的身材,掩饰不住的绝代风华,让她在众人中显得更神秘,有着一种奇特的魅力。再加上咸阳城里众多姑娘爱慕的唐门三公子亦步亦趋的相伴和他看她时的热烈眼光,经常会让她成为众人关注和议论的焦点。而她始终泰然自若,一般只是低声和新杰或者是新野说话。过去新杰会跟家里的兄弟们一起跟外人较技,而今年有妻子相陪,他大为收敛,更加享受观望的乐趣。

新天新野和新原都经常在连诗对句,鼓瑟吹箫等赛技上屡获头筹,并不需要他出马就能够保住唐家公子的面子,他就更乐意做壁上观。莲儿自然知道新杰当年的名头不是这样默默无闻就会变出来的,所以她经常想让他跟着兄弟们一起去放纵一搏,但是他始终宁可守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别人。新野也不得不佩服三哥对莲儿的用心,他知道三哥怕的并不是莲儿会介意他出风头,而是他始终不放心她独自在人群中。王勇当初的计划是很恶毒的,他们目前还不能确定除了王勇之外,这里没有对手别的埋伏。在这种多事之秋,在莲儿的功夫有足够的自我保护能力之前,他不得不处处留心。有时候新野觉得三哥对莲儿的爱其实来得远比自己深刻,成熟。

这对夫妇让咸阳城里人映像最深的就是走马观灯。新年中,咸阳城中富户,商户,花楼乐坊等地方,都挂出自己精心设计的各种彩灯,争奇斗艳。人们吃过晚饭都出来观灯游街市。靖安和忆妍因为喜欢逛街市,就拉上新天他们陪着走路,到处逛逛。而新杰想让莲儿看遍全城的花灯,又怕她太累,便决定骑马带她到处逛逛。本来唐三公子一个人英俊潇洒地骑着骏马在街上溜一圈都会有不少人回头看,更何况他载着娇妻同乘一骑,两个人有说有笑,亲密无比,所到之处无比让人艳羡。莲儿与其说是出来看灯,不如说是出来享受丈夫的关爱。他们从城东转到城西,看过了主要大街和街市的灯,觉得除了靓丽之外,没有太特别的地方。

“我带你去花街看灯好不好?”咸阳城中所谓的花街,其实是乐坊歌台青楼妓舘集中之处。“无论是富户人家还是商户门口的灯都比不上乐坊花街的灯,那里的灯不仅多,花心思,而且有很多文人雅客的佳作也挂在灯上。因为各家用此来招揽生意,所以常常重金请高手制作,相互比拼,比别的地方都好看,有意思。”

“当然好了。但是你带着我就不怕你的那些水仙妹妹之类的看见了会伤心吗?”

“不许再说这种话,”新杰亲了一下她的耳垂,“你知道只要有你在,我是不会再像过去一样鬼混的。”

“那你岂不是损失很大?”

“那是有点大,而且很大,所以一定会要你好好赔补的。”说着他忍不住轻轻咬了一下妻子的耳垂。

“怎么赔?给你放几个像水仙妹妹一样的在家?”

“那我不要,只要你,一会儿回家你就知道了。”他们这么迤逦无限地从东大街上慢慢过去。这时在东大街最大的茶楼包间里,正有两双眼睛一直在看着他们。

“那对少年夫妇真是令人羡慕,就跟我们当年在江南一样。”

“不过那年青人可比你当年帅多了。”

“真的吗?那个姑娘肯定没有你当年漂亮。”

“如果她今天没有带面纱的话,你会发现她很漂亮,比我和姐姐当年都漂亮。”

“你好像很喜欢他们,跟他们很熟悉?”

“当然,那是我的孙子新杰和他媳妇儿。这小子今天晚上太招摇了,到处显摆他的漂亮老婆。”

“碧颜如果当初嫁给了我,我想我也会像新杰现在一样,一定会到处显摆一下的。”

“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但是他们已经彼此相属了,新杰是一个很执着的孩子,如果他爱了而不能拥有,他将会很痛苦,我宁可他先拥有,再说其他的虚礼。”

“如果我当初能够像新杰一样,没有那么多顾虑,先拥有了再说,是不是他现在就应该是我们的孙子了?我也不用只能等到每年的这一天才能见到你。”

“贤哥,我只想跟你说,如果有可能,帮我保护他们。我知道你在咸阳,在京畿道,在京城都有你的势力。帮我保护他们吧,这是我最爱的孙子和孙媳妇。我希望能够看到他们不久的将来正式有个自己的家。我不希望我们的任何行动会影响他们的幸福。”

“我会尽力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不只是我的孙子,也是玉振翔的外孙。”

“是他?!就是老焖那个女儿跟唐岚的孩子?”

“是。”

“但是老焖知道这事吗?我想他应该在这方面另有打算吧。”

“是,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这样很好。彼此相爱,相互拥有。即便振翔有别的打算,也已经晚了。我只是希望他将来不会太过固执,伤害了这两个可爱的孩子。”

“看来这事是你策划的还是你默许了的?”

“人的感情能够策划吗?我开始只是希望,结果就如愿了。人生本来已经太累,太多羁绊,像他们这样开开心心地和爱人朝夕相伴不好吗?顾虑太多,把激情都磨灭了。”

“你是在指责我当年不够执着顾虑太多?”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很多东西是命里注定的。就像这个女孩子,她本是我姐姐花了很多心血培养的,姐姐也许希望有一天她能留在沂义的身边辅助他,也替她接掌后宫,哪知阴差阳错,这孩子到了我家。刚来不久,我的大孙子就花了无数心思去追求她,但是三年都没有结果。而这两个孩子走到一起就花了三天。这就是缘分啊。新杰虽然也曾经有过顾虑,但是他知道他爱了,他就勇敢地去拥有。如果当时他再有迟疑,他也许也失去了。人生就是那么短,机会也就只有那么多。”

“碧颜,我知道当年我的犹疑伤害了你,现在我们可以改变吗?我不想只有在上元灯节的时候才看到你。”

“贤哥,这样不是很好吗?一年见一面说说话。你要是真是给你们齐家娶回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你那些子孙该如何在江湖上做人?”

“他们都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想圆我们的梦。”

“就让它永远都是梦不好吗?”

“唐文已经走了十多年了,难道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的机会吗?”

“如果他还活着,那个时候我如果说我嫁给你,你愿意吗?”

“你说什么?”

“如果唐文还活着,我迟早会离开唐门。他答应过,如果他不能给我唯一,就会给我自由。那个时候你还会说刚才的话吗?”

陈碧颜对于对方的无语并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嘲笑,男人有的时候连基本的冲动都没有,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好话而已,但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在意的是她两个可爱的孩子,她要动用她各种关系和能力来帮助他们。

新野今天白天跟着哥哥姐姐们到处乱转,显得极为无所事事。往年的这个时候,他会上街,庙会或者各种集市去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东西可以搜罗来,然后带回庄子里给莲儿,这丫头往年从来不到城里来看花灯,当然也不去凑别的任何热闹。而他是在庄子里面坐不住的,他喜欢跟着大哥他们出来到处转转,到处玩玩,开开心心,有时候想着那丫头在庄子里寂寞,也会变着方儿买些小东西回去,过完节跟她一起聊聊天天,说说自己在城里各种场合开心得意的事情,用来逗她开心笑笑。他喜欢看到她开心地笑,除了那丫头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迷人,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能让她开心,他就很高兴。但是他知道今年莲儿再不用他照顾了,三哥自然会照顾得妥帖周到。今天晚上就让他觉得有点百无聊赖,原来没有人需要照顾也是一种失落。他既不想在三哥身边做灯泡,也不想跟着靖安和大哥他们到处乱转,于是他选择了跟新原来小红的艺馆,听歌看舞。自从上一次小红因为莲儿跟他吵过之后,他很久都没有来过了,今天突然带着五哥一起进来,把小红跟艺馆的蒲妈妈高兴得就像见到龙蛋一样捧着。这个时候九少爷正和新原各自靠在舒适的椅子上听着乐师的妙音,品着香茶,偶尔瞄一眼水榭上的舞娘。小红刚刚出去换了件衣服,又拉了另外一个姐妹上来陪他们聊天。

“九少爷,看来刚才在楼下听他们说你三哥正在西北的路口看灯呢。据说丁公子黄少爷他们也在那里,正好有高学士写的上联挂在庆芳楼的灯上求下句,让你三哥给对上了,庆芳楼的老板才让人写好了,刚刚挂上灯笼呢。”

这倒是很让新野和新原意外。

“三哥不陪着他的宝贝了?”

“怎么可能,他今天晚上肯定不会把莲儿独自留在家里的。”

“不过这丫头好像从来不出来看灯的,以前你不是也想带她来城里看灯,她都没动过吗?”

“我哪里请得动她啊,我只是她的小九弟弟。”

“他们好像说,是带着你们家表小姐一起来的。”

新原和新野的眼睛瞪得更大,继而新野放声大笑:“这也就是我们三哥敢干这种事情,居然敢带着自己的老婆逛到花街柳巷来看灯,哈哈哈”

“他也不怕哪个姑娘冲出去缠着他,回头玫莲回去劈了他?!”

“这就是三哥,对自己对莲儿都超级有信心,哈哈哈”

“五爷,九爷,你带我们去见识见识三爷和表小姐好吗?我们很多姐妹都说表小姐才貌出众,和三少爷是天作之合,都想见识见识。”跟着小红进来的姑娘特别有兴致。

小红今天倒是特别高兴,自从上次新野陪莲儿逛街,她去吵闹之后,新野就没有理过她。今天不仅带着新原来,而且那位表小姐也名花有主了。

“小九,我们去看看?”

“去看什么?看三哥还是看莲儿?”

“呵呵,当然是都看,看看我们这位未来的三嫂怎么跟着三哥逛花街柳巷。这可是千载难逢哦。”

“真要去?”新野不想去,其实这些他和大哥以前都可以做得到,但是都没有人敢像三哥这么做。也许这就是他们跟三哥的区别。大哥有时候太正统,而他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定力和魄力。

一群人出来走到庆芳楼门口,看到新杰刚刚抱着莲儿上马,原来高学士在楼上等人对出佳句来的共饮几杯。庆芳楼老板也觉得这么多贵公子,特别是三公子来,特有面子,也将好酒搬出来款待大家几杯。至于他的庆芳楼,一直号称只卖艺不卖身的文人雅聚之处,所以邀莲儿上去也无伤大雅。莲儿自小长在书香门第之家,又在深宫中成长,何曾来过这种地方。但是既然新杰高兴,又有他护着,她也就好奇跟着上去看看。这庆芳楼上自然也有新杰不少熟人,但是自从新年之前莲儿从容应对他那些朋友带到月华轩来的各种莺莺燕燕以来,新杰便不再为这种场合太担心。他从莲儿的调皮眼光里面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要他随身不离地护着她,她都不会真正生气的。丁文和黄陂这些人是刚才在来的路上碰上的,有这种雅兴和带着莲儿一起的荣幸,这俩的兴致特别高,也骑着马跟着,大有从街头扫到结尾的气势。

看到新野和新原,新杰随即招呼,“老五,小九,跟着我们走一遍可好?”

“好啊,”新原兴致很高,“宝庆,去把我和九爷的马牵来。”

“九爷,带上我好吗?”小红特别想跟着,想跟这花街上所有的姐妹表明她跟九少爷的不同。

“马太颠了,你们两个坐着轿子跟着吧。”新野随手给她们两个招来路边的轿子,不给她任何啰嗦的机会。在他来说,已经错过了莲儿,也不再想给任何别的女人机会。这种敢带着心爱的女人来花街看灯的事,也只有三哥有这个勇气,也是因为他所爱的是莲儿,他才敢带来。除了展示自己的爱情,其实三哥展示的更多的是自己的爱人。也只有这种气度的女人,男人才敢带出来在朋友面前炫耀,在众人面前行走。他只是好奇,三哥在众多正式赛诗赛文的聚会都不敢单独留下莲儿上台,怎会带她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新野很快发现他的出现,又很好地为三哥充当了一次道具。一路从北到南,无论是灯谜,覆射,对联,绝句,他相信三哥都有答案,但是兄嫂都让他出尽风头,自己只是陪着莲儿在马上有说有笑地品评。高学士的对联,应该代表着这里最难最风雅之作,既然已经在爱人面前展示过才华了,他当然可以很从容地把荣幸让给别人。他也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三哥会来这里。如果连他都没想到的话,那么对手肯定更不会想到,新杰会在这种时候带着爱人到这种地方来看灯。这里虽然看着最混乱,但是相比其他地方来说更安全。自从抓了王勇之后,三哥有很多访客,他都不认识这些人,他相信应该是他作为玉台将军从别处调来的人手。唐门的兄弟,各个武功卓越,只要处处小心,不足大虑。这种时候,唯有靖安忆妍和莲儿是需要人特别保护的。靖安有她的卫队化妆的便衣跟随,同时还有大哥,新阳和新原几个兄弟跟着。如果有变,这些人肯定是以保护公主为主。三哥即便调人来,自然也是以公主安全优先。对于莲儿的安全,只有他自己亲自护卫,与其处处防守,不如干脆带她来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卷II-26 征程在即(I) (上)

征程在即

新年之后,唐家孙辈的子弟们都要回各自的位置了,特别是那些有官职在身的。虽说新杰的身份特殊,不用应卯,但是等他去做的事情太多,也不得不带着莲儿和新月匆匆上路。

临行前一天,莲儿一早仍然过来给奶奶梳头。

“前段时间我让新杰带给你的首饰你喜欢吗?”

“喜欢,谢谢奶奶!”

“但是你从来不戴。”

“太贵重了,我经常练功做事之类的,怕弄坏了。而且”

“你在唐家很少戴名贵首饰,突然戴上怕大太太多心,是吗?”

“不在她跟前也好新杰可曾跟你说,那是我娘给我的,那些都是我娘亲当年的陪嫁,当年她送给我,是希望带给我幸福,我今天送给你们也算是一种祝福吧。虽然我在唐门这么多年,不算幸福,但是风风雨雨都挺过来了。孩子,我希望你跟新杰比我走得更好。”

老太太取下自己手上的和田羊脂白玉镯给莲儿戴上,“奶奶,不可以的,这镯子太名贵了。”

“你知道来历吗?”

“不大清楚。”

“这是当年我救了突厥石耶可汗之后他送给我的,这上面不仅有他部族的徽记,而且也是他部族的重宝,据说有震灾祈福的灵验。从你到唐门来,我就希望你能叫我一辈子的奶奶。奶奶给你,是希望你和新杰平平安安。我不知道新杰跟你说过多少,京城和宫廷中的险恶,你应该很了解。我希望大功告成之后,奶奶能够有机会给你送嫁,奶奶还希望你们完婚之后,陪奶奶一起去江南拜祭你的祖父祖母。新杰有些毛病,你也要宽容他,他是很爱你的,好好待他,这孩子从小跟着晓晓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好好珍惜他。”

“奶奶,我会的。”

晚上新杰再看到莲儿时,惊讶地看到她戴着奶奶的镯子。

“这镯子?”

“奶奶说是突厥的石耶可汗送的。”新杰握着妻子的柔荑,看着那镯子愣了很久。

“你怎么了?”

“这镯子奶奶戴了几十年,但是从来没有给我们解释过来历,直到我去年跟沂义去突厥的时候,奶奶曾经让人送来一个豹头金环,让我交到石耶可汗手上,可汗居然后来单独召见我,谈话的内容也只是问候奶奶,把另一个虎头金环给我,让我转交给奶奶。那两个金环上都有部族的标记,石耶显然是看出了我对标记的疑惑,所以才给我解释。那两个金环其实是奶奶和石耶之间信使的信物。同时也告诉我,那玉镯和另外一个鹰头玉章不仅是石耶部族的重宝,也是信物。石耶的部族将对这个镯子和那个玉章的主人除了可汗本人以外有最高级别的尊从。奶奶虽然没有对我们解释过,但是我相信她和石耶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石耶说,他们相识于江南,那应该是奶奶远嫁到关西来之前。那个时候是石耶在中原流亡的时候,而奶奶嫁到关西是皇上赐婚的,”

“所以奶奶说她在唐门不算幸福”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事很尴尬,难道奶奶并不爱爷爷?

“而且奶奶今天有一个词让我觉得很怪。”莲儿皱眉咬着下唇。

“什么?”

“她说她希望大功告成之后给我送嫁。她是你的奶奶,即便当年她和我奶奶是手帕交,但是若送我出嫁除非不是让我嫁给唐家?”

“傻丫头,怎么可能呢。老人家也许年纪大了,用词不当,你只能嫁给我,不能嫁给别人。别胡思乱想了。”

莲儿没有说话,她知道奶奶还没有老得说话糊涂或者用词不当的时候,老人家的精明比很多年轻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脸上迷惘的神情当然逃不过深爱她的人的眼睛,至于奶奶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给他们的婚姻设这么多谜他也实在想不明白。但是他相信他们在一起,是奶奶认定了的事情。虽然他自己也很多疑惑,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尽自己的能力来维护他的爱人。他紧紧地抱着她:“不要再多想了,自从我记事起,奶奶就没有将这镯子取下来过。她今天交给你,只能说她老人家对你的信任。也许她是觉得我们将来有可能需要跟突厥人打交道的时候。”

上元灯节那天看到新杰和莲儿走马观灯之时,芳颜的心彻底沉沦到底。这近一个月来,无论她用什么手段亲近他,新杰不但对她不假辞色,更甚直接无视或者厌弃地走开。她本来也想从其他唐家少爷下手,她首先选中了新阳,新阳看似大大咧咧,但是对女眷却十分谨慎守礼,没有给她任何下手的机会。她也试探过新原,表面上新原极为朴实,几番交手下来她才发现这个男人表面看着简单,但是心细如丝,她的举动都被他看破而无法施展。唐家的子弟确实都不简单。就连一些旁支的少爷,能够看上眼的,大多为人端方或者机警,既不占便宜也不藏着龌龊心思给人抓把柄。她经常会拿外族杜家和唐家比较,若论富有可能杜家的酒业还可以拿得出手,但是比家中子弟的教养,杜家就远远被甩出几条街了。当初母亲选择住在百花堂的,除了确实仰慕唐家以外,也是不愿意带着她回到杜家跟那些为了家产斗得乌鸡瞪眼毫无亲情的环境。父亲的家族李家,不仅这几年一直走下坡路,几位堂兄更是不成器,整天不务正业寻花问柳。若是这两家子弟但凡成器,能够有拿得出手的人,她也不用挤到唐庄来。

就在她跟在靖安公主身边看着台上唐家兄弟各种赛事夺魁之时,有人悄悄地在她袖筒中放入了一张纸条,她当时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刻意靠近过她,回到唐庄之后才发现,后怕不已。只见上面写的首选唐新阳,次选唐门属下杜冲,月华轩咸阳掌柜高飞,末选为唐新强妾。她虽然涉事不深,但是也知道这样的布局,对方所图绝非家宅小事。新阳是御林军教头和禁军统领,从这几日高飞在新杰面前出现的次数和时间,她能猜到这个人是新杰的左膀右臂。唐家的事多半和朝廷相关,而这帮人当初费那么多心思设局让她牺牲母亲的名节来唐庄也是必有图谋的。她不想应,但是自己陷害母亲的证据在他们手里又不能不应,若是那些证据被揭出来,不仅她无法再在唐家,姑姑也肯定会彻底放弃她。就看看这最后一个末选,就知道对方有多黑,新强那可是她姑姑的亲身儿子,若是为他妾,必然得罪新强媳妇儿,新妇刚刚过门一年,且是姑姑心仪的媳妇儿,若是她插在中间,说不定直接被姑姑厌弃。左思右想下,辗转反侧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彻夜未眠,烦操不已,东方发白时,她决定出去走走。

没想到在湖边居然碰到了忆妍,这位郡主一早沿着湖岸快步走着,差点撞到了站在那里看着湖水发呆的芳颜。

“郡主这么早起?”

“李姑娘也好早。”忆妍不屑地摇摇头:“大家既然都是同一个目的,不如一起过去看看他到底中意谁?”

“郡主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就是太能装,这个时候这个地点难道你不是为了来看唐新阳练功的?你想乌鸦变凤凰的那点心思人人皆知,藏来藏去有什么意思?虚伪!”

“哦,那郡主这么早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难道郡主打着陪伴公主来修习医术的幌子,来唐家钓金龟婿的心思不也是昭然若是?看来郡主是看上新阳哥哥了。”

“新阳哥哥,叫得真亲热。追不上你的杰哥哥了,又想搭上新阳?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呢?”

两位的争吵声不算大,但是唐庄从主子到守卫,哪怕普通的仆役都是高手,便有人听见了,知会了跟在湖边松木林里练功的新阳。新阳今天早上带着几个本家兄弟出来练练手。唐门武功和很多流派不同,不像很多所谓武林正宗讲求花架子,唐门功夫更多的是内修功力和实战,无论什么招式,要有效果和杀伤力才有价值。所以除了各自修习内功,本家兄弟们聚在一起实战训练是必须的。新阳平时在京城,常和京城的一帮兄弟过招,这回来还是第一次聚了十几个本家兄弟准备一上午都在这里切磋。

芳颜和忆妍的心思他自然知道,而且芳颜这几天给三哥添的乱他也看得很明白。自从父亲阵亡之后,成年的兄长继续留在军中,年幼的兄弟们被送回唐庄,跟在大房过日子。祖母对他们管教甚严,却不是很亲近,唐太太又是个自私性子,故而新阳从幼年就非常懂事,早年积极地跟在老太太身边办事,学了不少东西,人情事故,处事决策,虽然不如三哥那么精明能干,但是也相当老道成熟。也正因为如此,他是作为孙辈最早一个被老太太送入京城辅助太后的,成为禁军中最年轻的统领和教习。宫中的波云诡秘看多了,对于这几天几个女人上演的大戏对他来说就是小菜。忆妍在京中这个冬天随着靖安频繁到访唐家,对他屡屡暗送秋波,他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既然看不透,戏耍试探一下倒是无妨。

卷II-26 征程在即 (I)(中)

征程在即(i)(中)

芳颜见到一位英俊的唐家旁支公子向她快步走来,她记得这位的名字很怪,唐新石,邀请她去松林那边跟他们一起切磋武艺。芳颜先是惊诧,继而灿烂一笑:“郡主,芳颜就不陪您了,还是新阳哥哥懂我,这功夫最怕放下了,要经常练着。”

忆妍很是恼火,父王给了她压力,选上唐家新阳,在京城她想方设法都无法引起他注意,到了关西,这人仍然滑得像条鱼。芳颜这种烂货他居然邀请,真是打她郡主的脸。唐新阳你等着。她恨恨地往靖安的院子而去。

芳颜虽然为人不招人喜欢,但是手上的功夫却是非常漂亮的。当年老太太愿意接受二夫人建议将菊夫人安置在洛阳百花堂做教习也是看上了她的武艺。芳颜这些年不仅尽得菊夫人真传,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且在百花堂时,大部分时间跟着母亲在竹园培训别人,菊夫人常常让她跟这些人过手,以增加实战经验。进入百花堂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经历坎坷的人,能被选上培训的人都是态度积极向上的,有了机会寻求更好的生活方式,自然是人人用功努力。实战训练也是相当认真残酷,有时比唐庄这些兄弟之间的演战还要激烈。且女人相斗,往往发挥灵活柔软的身体优势,近身短兵相接更是招数百变诡异多端。芳颜今天为了露脸,更是加了一把力气。

于是当忆妍陪着靖安再次返回之时,便看到的是芳颜竟然放倒了两名瓦堡寨弟子,正在和一名相貌堂堂的公子缠斗。忆妍和靖安都略通一些武艺,此时看着芳颜居然和这位公子不相上下。

“没想到李姑娘手上的功夫如此了得。”靖安是个直白的人,无论是否喜欢芳颜,看着她的功夫还是真心赞一句:“不知道跟她对弈的这位公子是谁?也是唐门的子弟?”

“禀公主,那位不是,那是关西道统领咸阳西营的小将军杜冲。”唐新阳恭敬地回答:“只是杜将军曾经在瓦堡寨的家学一起念过几年书,大家相熟,这周围除了军营,能够找人切磋的地方不多。军营里大部分是普通士兵,且战法有限,杜将军是一个严于律己且不断上劲的人,喜欢研习不同的功夫,以便他更好地训练营里的士兵,所以杜将军经常回来找大家练练手,一起探讨。”

靖安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关西道小将军杜冲,在来之前,她也是对唐家和周边相关事务做过准备的,这位小将军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能干人。唐家军这么多年经久不衰,还是靠这些坚持不懈的子弟和门人。嫡出子弟如新天新阳已经很耀眼了,寄读求学的弟子像杜冲这样出众的也不少。不得不说唐门在瓦堡寨的家学很不错。父皇虽然和皇奶奶在很多事情上有分歧,但是他对唐家也是赞许有加的,这些都跟唐门出色的人才有关。她回头,突然看见忆妍看着杜冲有些微失神,便笑问道:“这位杜将军可有婚配?若是没有”她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忆妍。忆妍随她来关西,她是知道她心仪唐新阳的,但是新阳迟迟对她没有反应,靖安一是替她着急,另外也是觉得若是新阳真是无意此事,杜冲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他这么年轻就颇有成就,以他的能耐和唐家的支持,后面前途是有保障的。且新阳在这里,也正好试探一下。

唐新阳双眉动了一下,笑看着靖安,看来这未来的大嫂现在就开始摆出长嫂的架势,要干涉兄弟的事情了。不过他可以看出靖安虽然是试探,但是没有以身份压他接受忆妍的意思,反而是在为好友打算。这么说忆妍对他的表现是与公主无关。忆妍,在新阳看向她的时候,她正好幽怨地看过来。新阳礼貌地对她笑笑,就将头转向另一边。这位郡主虽然在这一刻将柔弱无助发挥得凌厉尽致,但是他还是能看出里面做作的成分。她的心里没有她表现得那么中意他。也就是说亲近他,是有人授意她如此。忆妍看他转头,摸不清是什么心思,便过来拉着靖安说:“公主是不是觉得场上的两个人很配?”似乎她真是很关心芳颜的样子:“不是说一直在给李姑娘相看人家吗?这个杜将军就是好的。你看这二人此时难分高下,想必若是能好事相携,今后也是一种闺中乐趣。”

“呸,这种话你也能出口,你一个未嫁的丫头知道些什么?!你是皇家的郡主,那些野话岂是能乱跟着学说的?”

“哪里是野话,只是世人庸俗,自己扭扭捏捏又想装风雅,古道学究地又想快快乐乐过日子,又拉不下装样子的脸,就把这些实话划成野话罢了。都说希望嫁个夫君,举案齐眉,若是没有共同的爱好,怎么可能说到一处去,又怎么可能一处一起找乐?像李姑娘这样就要找个像杜将军这样的男人,平常日子里一起练武修习,这样两个人才不会没话说。你看这李姑娘武艺如此高强,二人看着如此合拍。她又是在军营中长大的,熟悉军中一切,这要是嫁了杜将军,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贤内助。且人也这么漂亮,与其在外面给她相看,不如让她成为杜将军夫人。”

“这丫头今天是疯了。”靖安很是尴尬,看到新阳他们几个面带微笑地听着,更是觉得羞愧,这些话普通未出阁的姑娘怎好说。

但是新阳他们行伍出身,从小看得开,反而不在乎所谓的闺阁礼教。从这几句话就可以看出这位忆妍郡主是很有想法和主见的人。这样的女人对自身喜欢的男人是很有定见的,新阳从她的各种眼神和言谈中可以断定她并非真的心仪自己。若说她喜欢自己,还不如说她眼光在三哥身上停留得更多。而对杜冲更是无感,只是今早到现在,这位郡主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要将芳颜推给杜冲,这事有意思。

唐新阳又饶有兴趣地看了眼芳颜,口口声声非三哥不嫁,但似乎是个唐门公子都会引起她的瞩目。如果这个姑娘不是带着太明显的目的,算计着唐家少奶奶的位置,凭这身功夫嫁给唐家的兄弟倒是配得上。刚才她是第一次见杜冲,但是听人介绍那是杜冲时,她又多问了一遍确认一番。说找人对弈的时候,她刻意选了杜冲,如今真和杜冲上手了,又故意招招使绝学,却步步谦让,想是为了印象深刻,引起杜冲注意。小将军杜冲,关西道的干将唐新阳的笑意更深。

杜冲和芳颜过招,虽然彼此之间有不少差距,但是这姑娘不仅双剑灵活,且暗器更是花样百出。杜冲不得不小心应付。且对方是内宅女子,唐家的亲戚,他也不能下重手,只能见招拆招防守为主。因此便更加束手束脚。杜冲虽然表面是个粗人,但是这耐性可是十分的好,无论芳颜如何挑逗引诱,他都只是谨守门户,防守得紧,并不主动攻击。芳颜和他你来我往腾挪上下,近百个回合,找不到破绽,渐渐地手上慢了下来,仿佛是累了。

“李姑娘,咱们闺阁女子技艺如何并不重要,你又何必非要跟杜将军一分高下呢?何况闺阁弱女子,体力也有限,再比下去姑娘恐怕也体力不支了。姑娘出众的武艺我们都看见了,不如收手了,跟着我和公主去喝茶。再斗下去,杜将军该厌烦咱们了。明天杜将军和几位唐公子还要上路呢?!只要你住在唐庄,过个一年半载的,大家自然会见面,以后还有机会。”

“明天杜将军要跟新阳表哥他们一起走?”

杜冲没想到在这缠斗的当口芳颜会开口问话,听着气息非常不稳,仿佛体力透支。他刚刚想推开她的双剑,跳出站圈之外,结束这场无厘头的比试,却见芳颜的左手剑从右上方向他的头砍了过来,他急忙握住她的左臂制止来剑,而此时芳颜右手的剑倒转而拿,从下面自上而下撩过来,剑柄不是普通的平头,而是隐着的钢刺。这一下又快又恨,若是不小心就会被她狠狠刺中,他只得赶忙又将身体腾挪开。而芳颜此时仿佛是太累了,自己有点控制不住,收不住手,噗地一声剑柄随着惯性插进了她自己的左胸。

众人为这突然的意外一愣,芳颜似乎自己也愣住了。杜冲本是握住她左臂的,迅速取下她左手的剑扔在地上,接着从握转为将她左臂放下,扶住她左臂,且用另一只手捏住她右手剑的剑身,不让伤口称重。

新阳也迅速反应过来:“新石,你赶紧去三哥院子请白姑娘过来给李姑娘治伤。我们一会儿让人送李姑娘回太太的院子,你让她带着药箱去那边路上碰我们,不必来这边。”

卷II-26 征程在即(I)(下)

征程在即(i)(下)

此刻杜冲对靖安也在说话:“公主,麻烦你的侍女过来帮忙扶住李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他已经感觉到芳颜要往他身上靠,他现在是运功挟持着她的手臂让她自己站着,可不能靠上来。今天已经给了新阳面子出手试探,总不能再让他沾惹了这个女人甩不掉。这女人的心机太重,他可不想整天面对这种人。

“你们俩赶紧去扶住李姑娘。”靖安见出了意外,也着急。

“新海,赶紧让人抬软轿来。”新阳看见唐新石飞一般掠出树林往后院儿去之后,又马上安排这边,让另一位堂弟去找人。幸亏树林离外院客室不远,有备用着接送客人的软轿。冲过去的唐新海都不等庄里的杂役来抬,自己单手一提,几个起落又回到林子里,将软轿放在芳颜旁边。

新阳颇为满意,新海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功夫扎实,人也灵便。

此时虽然靖安的两个侍女扶着芳颜,但是杜冲一直站在旁边扶住那柄剑,他们现在既然不能为她疗伤,这剑就不能取。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几个该死的男人居然如此处理,不为她检视伤口,她心中有了恨意。芳颜疼得一头汗,喘息着虚弱地说:“杜将军,帮我把剑取出来吧。”

杜冲表情十分严肃,摇摇头:“李小姐,此刻不可。我们现在无法断定取出来后会有什么伤害。如果我刚才没记错的话,您的剑柄上是有倒钩刺的。若现在取出来,只怕会带来重创,还是等白姑娘给你诊治吧,她可是名医。”

忆妍此时跑过来,看了看芳颜的脸色和伤势:“杜将军,你们唐门弟子不都是武功和医术兼修的吗?你看李姑娘疼得这么厉害,咱们不要等了,你赶紧给她把剑起出来,封住周围的穴位,再等白姑娘吧。”

杜冲脸色木然:“杜某一介粗人,内宅女子,不方便。”

“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还管内院不内院的,检查伤势要紧。杜将军是上过战场的人,对于这种外伤和检查伤口应该都是高手,为什么非要等白姑娘?!”忆妍语气苛责地说。

杜冲看了一眼忆妍没有再搭话,只是新阳走来说道:“郡主有所不知,李姑娘的剑柄上的倒钩刺比峨眉钢刺上的倒钩还厉害,这是按菊夫人娘家杜家家传图谱打造的,若贸然取剑,不仅会给姑娘带来更大的伤,且会非常的痛,不若等白表妹来了,她有药给李姑娘舒缓了再取,对姑娘伤害小很多,将来伤口复原也会快很多。且这里是外院,一个姑娘家也不适合在这里治伤。”

说话间,唐新海已经一个人拧着一个软轿奔回来。两个侍女扶着芳颜躺了上去,新海和另外一个唐门弟子抬着,杜冲扶着剑,并未搭理忆妍,迅速地朝太太院子走去。

新阳跟公主和郡主略微行礼,便跟着快速离去。靖安看了一眼忆妍:“咱们也去看看吧。”

忆妍跑过来继续挽住她:“当然,不知道李姑娘的伤势如何,看看才放心。”

靖安不露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理了一下鬓发:“唐新阳不是说那倒钩刺厉害,必然伤得不轻。”

“不知道杜将军是否会觉得愧疚。”忆妍嘻嘻笑道。

“即便芳颜嫁了杜将军,唐新阳也不会因此对你上心的。”靖安淡淡地说:“杜冲虽然姓杜,但是也是唐门弟子,唐岚将军的得力手下,他的婚事唐家一定会有人仔细考量的,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这芳颜的事,本宫也希望你不要插手。”

靖安平常和忆妍相熟,并不会拿公主的架子,此时用了正式的尊称,显然也是不想忆妍将她的话当耳旁风。自小在宫中生存,除了牵涉到新天的事,她比较情绪化,其他的事她不出手并不代表她不明白,只是有时候觉得于己无关,懒得管罢了。这几天新天的态度让她很满意,联姻似乎已经很快就会敲定。若是真是心想事成,她就是唐门的长房长孙媳,不能让自己带来的闲杂人等搅了局。

她们到达唐太太那里芳颜的客房小院儿的时候,正好看见新杰和莲儿携手而来,二人都是雪貂领的白色织锦披风,男人白色衣袍,女人粉色罗裙,二人腰间都是同色的宝石蓝腰带,显得飘逸出尘,男人高大俊逸,女人秀丽端庄,十足一对神仙眷侣。

将莲儿送进去后,新杰将药箱递给莲儿,自己并不多停留,和新阳杜冲都退出去,到旁边的客厅等候。一个靖安的侍女此时还站在芳颜身侧为她扶着剑。芳颜狠狠地看着莲儿,莲儿并不在意她的表情,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熏炉放进一颗药丸,吩咐靖安的侍女道:“一会儿我给她熏药,你用帕子捂住口鼻,切不可吸入药烟。公主和郡主还是避开比较好。”

“公主和郡主不要走,芳颜害怕。”

“怕什么?”莲儿好笑地看着她:“怕我趁机害了你?要害你还用这么麻烦?”

“谁知道你这个狐狸精会做什么呢?谁知道你是不是真会治病,不是招摇撞骗的?”

“既然你如此说,我就不管了,让人去城里给你请大夫吧,我先走了。”说罢就开始收拾药箱。

“李姑娘,你就别闹了,白姑娘是名医,咸阳城里求她看病的人多了,过年那几天你不是看到很多病人来给她送礼,就是为了感激她治好了他们吗?”

“我就是不相信她会好心帮我,唐家的哪一位表哥来给我看都比她好。”

“李姑娘的意思是想让男人看你的身子?”靖安拉下了脸,她现在已经将自己当成唐家人,可不想招这么一个妯娌进门:“我劝姑娘还是不要造次了,想要好过就好好让白姑娘替你疗伤,否则就让人备车送你去咸阳城里的医馆,那里有的可都是男大夫,你愿意怎么给他们看都行。”

“芳颜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怕这个贱人使手段害你。”

“愚蠢!”靖安不屑地看了一眼芳颜,客客气气地转头跟莲儿说:“白姑娘,你开始吧,不用理她。有什么事,本宫替你担着,我看你谁敢乱说你一个字。”

“多谢公主,还请公主稍微站远一些,这熏香有舒缓催眠的作用。”说罢也给自己口鼻处蒙上一层纱布,看着公主到房门口通风处站定了,侍女捂好了口鼻,她才点燃熏炉下的蜡烛,将熏炉摆到芳颜面前。芳颜虽然不甘,但是也束手无策,只能狠狠地瞪着莲儿。且她也不是不懂,这种熏香之下,她一会儿就不会有疼痛之感,好过直接从肉中拔倒钩刺,那种疼痛非常人能忍受。熏香缭绕中,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看着莲儿自己给自己的罗裙上罩上一件厚实的围裙,挽好了衣袖,戴上鱼皮手套,一切做来是如此的优雅,不像是要看病,仿佛是要去宴会前慢慢地打扮。若不是新杰喜欢她,芳颜还真是喜欢这个女人的很多东西,可以跟她做朋友,可惜此生无缘。

靖安和忆妍站在房门口虽然有些远,但是也能看到一些莲儿的操作。她们二人虽然打着修习医术的幌子来唐门,可是除了翻看基本医书,并未真正上心过。以前听说白家表小姐去百草堂坐堂,她曾经嘲笑过沽名钓誉,此时看到莲儿实际操作,手法奇特,和宫中太医那种战战兢兢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拔剑,止血上药一气呵成,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搞完了,虽然场面也有些血腥,但是流畅的一切,仿佛她是在打磨一件工艺品,与她脸上严肃且认真的表情相映成辉,给她套上了神圣且迷人的光环。此刻她才知道当时和忆妍背后嘲笑这个表小姐的自己有多浅薄。这样一个女子,像新天新杰这种有所作为的男人应该是欣赏的吧。

写好药方,交代给芳颜的大丫头,便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白姑娘不在这里等李姑娘醒来吗?”忆妍突然冷冷地开口。

“按时服药她便无碍,我在不在这里都改变不了什么。”自从忆妍来了唐庄,莲儿对这位郡主从来说不出的讨厌。过去在宫里大家年纪都小,且那时她少有进宫,只是远远地见过一两面,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自己,但是已经不重要了。她明日就会和新杰踏上返京之路,京城中自然会有人认出她。此时懒得跟她多说,手上不停,很快清理完了东西,便准备转身离去。

“万一你做了什么手脚,让李姑娘出了事,岂不是让侍候的下人倒霉?”

不说芳颜,只说下人,忆妍这招很狠,莲儿立马就感到了芳颜身边的人投来了探究和嫉恨的目光。

“郡主若是不放心,可以现在派人去请高明的大夫来再为李姑娘诊治甄别一番,若是对這里的丫头不放心,也可以自己在这里守护着。反正就两个时辰,郡主与李姑娘姐妹情深,这两个时辰还是能熬的吧?!”莲儿既不气也不急,淡淡地说完,便准备背上药箱。

卷II-26 征程在即 (II)(上)

征程在即(ii)(上)

忆妍刚刚想阻止,只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新月听说此事,匆匆而来。人还未到跟前,便急着问:“莲姐姐,芳颜她没事吧。”

“你不用太担心,幸亏她自己的剑柄上无毒,虽然伤口比较深,但是修养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只是要确保她每日敷的和吃的药没有问题,过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要是她出了什么问题,我娘会怪罪我一辈子的。”

“从她目前的伤来看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哎,芳颜自小没有父亲,也挺不容易的,我娘写信给我,让我帮着嫂嫂他们一起多看顾她一些,若是能随了心愿嫁给”新月突然说不下去了,娘的信里说让她竭力促成芳颜和三哥,莫说她自己就不喜欢芳颜,更何况三哥中意的是莲姐姐,她更不可能去从中作梗。在她心里,就是芳颜配新阳新原哥哥她都觉得有欠缺,何况是她最喜欢最佩服的三哥:“有些事长辈做主,我一个晚辈不好评说,也差不上手。不知道我娘到底怎么想的,非要想把芳颜留在唐家。找个心地善良的大户人家多好,非要打哥哥们的主意,其实家里几个哥哥哪个不是主意大的,像新阳哥哥,在京城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听说京城很多名门闺秀对他有意,新阳哥哥都没那个意思,普通人哪里能入他的眼。郡主还天天跟着他后面呢,也没见新阳哥哥有什么动静。就她”

莲儿捏了捏新月的手,阻止她说下去,她估摸着时间,迷香的药力应该差不多了,怕是快要醒了。新月本是说的实话,但是实话不一定中听,毕竟芳颜是二夫人的侄女,若是影响她们表姐妹的感情就不好了。

此时芳颜确实已经慢慢醒转,只是听着新月在跟莲儿说话不便睁眼。听到这里这个气啊,这个表妹,还说对自己好,原来只是觉得她是普通人,并不看好她。芳颜觉得自己无论姿色还是嫁妆都是上上等的,更何况自己一身出色的武功,怎么就是普通人呢?!若不是今天受了伤,浑身无力,她真是想起来和新月理论。

只听莲儿对新月说:“二夫人是个明白人,她心疼芳颜,想给她安排个好未来。做姑姑的心你要理解。她现在跟着二叔在军营,没办法回来操持,所以只能交代你们。但是即便有什么也跟你无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能照看得过来。这些事还是交给太太和嫂子他们吧。也许她有些想法,但是你也是未出阁姑娘,不好对你多说。”

从伤口就可以看出,那是自残,芳颜自己有意伤了自己。从刚刚他们从叙述来看,这位李家的表小姐是动心想拿下杜冲。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容易就转移了目标,似乎不大符合她的年龄和性格。但她不适合多说,知道在很多人眼中,她还算是她的情敌。

“也只能如此。”新月有些悻悻然。她自小跟着陈碧颜长大,性格颇像父亲和祖母,少有二夫人那些算计,自然不明白其中关窍:“不过明天我就跟着你们上路了,也不用管这些了,让太太和嫂嫂他们操心吧。咱们还是回去收拾行礼吧。”说到明日的行程,新月又兴奋起来。

看着莲儿已经收拾好,便挽着她的手臂准备一起离开。

“你们明天就打算这样撇下芳颜走了?”忆妍拦住她们:“芳颜这样明天怎么上路?”

“郡主,明天芳颜应该无法上路了,芳颜留在这里唐庄自然会有人照顾她,难不成郡主觉得太太和嫂嫂们照顾不了芳颜?”新月直白地回答。

“不是说二夫人来信,想让她跟着进京,增长见识?”

“我娘是这么说的,但是这意外估计也是娘没有想到的。除非新阳和新原哥哥愿意多等几天,否则芳颜说不定还是要留下来。我和莲姐姐还有三哥本来就不跟他们一路,所以无论她怎么样,我们明天都会出发的。”

“你们明天不跟新原他们一路进京?”忆妍原先以为这些人都是一起走,还埋怨靖安要呆在唐庄,不肯返京,没想到这些人不是一路。

“是,新阳哥哥他们自己走。”新月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她和三哥莲姐姐南下,是奶奶安排的,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简单这么说了,就赶紧拉着莲儿离开。

“慢着,你走了,谁给她疗伤?”忆妍不甘心地拉住莲儿。

“唐门不缺大夫。”一阵熟悉好听的男声传来。新杰和新阳他们知道里面收拾好了,都进来看看,正好见到忆妍拉住莲儿,他走过来顺手拦住自己女人的腰,接过她手上的药箱。

芳颜此时也忍不住睁开双眼,弱弱地叫了一声:“杰哥哥。”企图坐起来。

“李姑娘还是好好躺着吧,免得伤口迸裂。且刚刚给你用过浮云香,药效还在,一个时辰之内你都无法聚集力气。”作为医者,莲儿不得不开口:“大少爷已经派人去百草堂调大夫过来了,晚点就会有大夫来值守。”

“多谢白姑娘。”芳颜此时有气无力,一脸苍白,尽管她这伤是为了能把杜冲拉下水,但是此时新杰出现,她不由自主地盯着他:“杰哥哥,颜儿不想留在这里,明天你带上颜儿跟你们一起走吧。姑妈已经来信让我跟着你们去京城见识一番。”

“李姑娘,”过去她是一个孩子,他可以像家里其他兄长一样呼她颜儿,但是自从发现她有别的心思之后,他只呼李姑娘:“关于你进京的事,还是等伤好了跟老太太商量吧,她老人家会替你安排的。我们路上还有很多事情,无法照顾你,若是加重伤情就不好了。”

“我想路上有白姑娘照顾,她医术高明,不会有问题的。”

“莲儿这一路上还有很多事情,且路上不利于你养伤。”不再给她说话机会,也不搭理忆妍,揽着莲儿,跟靖安点头致意,便掉头离去。

“唐新杰。”忆妍被忽视很不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郡主,唐某虽的行踪似乎并不受郡主节制。郡主还是好好在此陪伴公主修习医术吧。公主殿下,在下等还有事务在身,告辞了。”新杰说罢,不仅自己转身离去,连新阳杜冲等也一路随去。

靖安看着离去的众人,微微翘起唇角,唐新杰从来都是表面温和,本质刚烈的人。即便他在沂义哥哥身边为太子幕僚,也从未见过他趋炎附势的样子。这忆妍这几天不知事着了什么魔,越发玩得骄纵了,居然屡屡利用她这个公主,给她点教训,公主殿下很愉悦。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床上的芳颜,眼光扫了一下忆妍,毫无表情,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刚才跟来帮着照顾芳颜的两个侍女也很快跟上自己主子离去。

忆妍身边一位侍女低低地问:“公主是不是被唐三少气到了?”

忆妍眯着眼,嗤笑了一声:“她等着做唐家大少奶奶,自然站在唐家兄弟一边,只怕此时她是怨我多事了。”说罢尖刻地看看芳颜。同时挥手示意,郡主身边侍候的人都赶紧退出去。这位郡主黑脸的时候,她身边的人都十分恐惧。芳颜身边的人,虽然担心郡主可能对小姐不利,但是也都惧怕对方的身份,在忆妍的侍女拖拉下,都跟着离开。房中只剩下忆妍和芳颜。芳颜拿不准这位郡主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她自己抓不住新杰和新阳要拿她出气,趁着她现在受伤无力还手的时候正好下手?

忆妍冷漠地看着芳颜,看了一段时间,直到芳颜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烈,忆妍才慢慢走到她床前:“李姑娘,芳颜姑娘,”忆妍叫了她两声,然后又不说话了。眯着眼看着她,芳颜猜不透她的心思,屋里静得寒意阵阵,芳颜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你怕我吗?”忆妍挑着眉,妖艳地笑着:“洛阳城中前段时间出了名的夜贼无言花,居然会怕我一个弱女子?”

芳颜只觉得背后额头一凉,她最近两个月一直遮着前额的刘海被掀了起来:“啧啧啧洛阳夜贼无言花,没想到啊,你刚刚及笄,居然有了近一年的风流史。难怪这里发育得这么好。”忆妍揭开被子,露出下面丰满雪白的一片,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揉捏了一下,知道刚刚熏香的药力还未完全过,这个女人还浑身无力,只能愤怒地看着她,忆妍更是肆无忌惮地玩弄起来:“啧,真是诱人,看来女人真是要靠男人滋养,你这是被男人揉弄多了才长得这么好的吧。有的男人虽然刚开始是被迫的,后来居然也迷恋上了,夜夜等着无言花驾临。就是因为你这身靠他们滋养起来的肉吧。啧啧,看来杜家真是很多宝贝,不但酒好,这女人更是养得好,难怪你爹经不住你娘啃噬那么年轻就被榨干了。”

卷II-26 征程在即(II)(中)

征程在即(ii)(中)

“你胡说,我爹是战死沙场的。”

“哈哈哈哈,真是奇闻,若不是他被你娘掏空了身子,耗干了精血,临上战场之前还不放过他,让他精力不济,堂堂江湖上有名的过山虎李豹在战场上会被人用弓箭射死?”

“你胡说,她是最心疼我爹的,她怎么会。”

“切,那是不是你爹都不一定呢,说不定她跟哪个野男人修炼时不小心有了你。”

“你胡说!”

“好了,争这些没有意义,你好好做事,要多少男人都有。想要你喜欢的,就要做好事,主子自然会为你安排。”

“你是什么人?”

忆妍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似乎玩腻了那堆肉,厌恶地给她盖上被子,在被面上擦着自己的手:“无言花,真是不错,专门月黑风高夜偷清秀的男人,无论已婚未婚。若是未婚的还幸运点,一夜风流或数夜风流,最差就是精尽人亡,已婚的但凡有护着妻儿的举动,妻儿就会被毒打折磨。只是做多了恶事,难免失手,有一晚被护妻心切的成府大公子用簪子划伤了前额,留了疤痕。可惜啊,你不敢跟唐新杰说实话,否则,他可是疗伤高手,只怕不会让你留下这个疤痕。”

芳颜睁大眼看着她,若不是今日有伤在身,她只怕此刻剑已出鞘,但是这位郡主什么身份,居然知道她以为隐秘的一切。

“不用紧张,也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是太蠢太贪,今天这么好机会你都没法把杜冲拉下水,妄自我费力帮你演了大半天戏。不管怎样,今夜你无论如何要拿下杜冲,否则你明天晚上就上你新强表哥的床。然后你在洛阳偷的那些男人都会出来指证你。”

“不要!”

“不要就乖乖地拿下杜冲,黄昏十分会有人在他的院子接应你,杜冲今晚必然会和唐新杰他们践行,到时候他的院门自然有人为你开,你好自为之。”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不用你管,做好你该做的事,晚上在杜冲床上好好享受。”

“然后呢?主子有什么其他吩咐?”

忆妍笑了笑,芳颜倒是聪明,只要她说出任务,必然就能确定她是主子派来的。

“取得杜冲信任,最好能让他娶你,若是不娶你,这几个月也要想方设法近身接近他。尽量查看他有无异动,随时向主子汇报他的动向。其他的事都不用你做。拿出你的本事来,好好圈住男人。”

说罢,忆妍拍拍手,站起身,飘然离去。

芳颜无奈地合上眼,泪珠不断滚落,杰哥哥,他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她呢?若是杰哥哥能接受她,她又何必去找别的男人,那些男人都是他的替身。也许是受了伤,也许是药效的作用,芳颜想着想着渐渐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日头偏西,她的丫头进来为她梳洗之后给她弄了些吃的和药。不得不说那个白家的女人医术是相当高明的,早上受伤到现在,她觉得不但体力恢复了不少。吃了东西吃了药就更精神了一些。

收拾好一切之后,她身边的大丫头铃兰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扶着她躺下:“姑娘好好再歇一觉吧,早上表小姐留方子的时候说这药是补血补气的,要多睡才恢复得快。又留下了伤药,让奴婢每日给你换上。刚刚给你换药的时候,奴婢看那伤口已经收口了。只要没有大动作,过两日就会结痂就好了。”

芳颜没有回答,她自己的剑柄她自己清楚,没有上毒,没有使劲倒拔出来,杀伤力并不大,伤口并不重。早上熏香的麻醉效力过了,她自己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唐新阳和杜冲在她出手的一瞬间都能看清这剑柄,可真不是一般的高手。若在平常日子里,能和这种男人在一起,她是喜欢的,但是作为一种任务就另当别论了,且这种高手是忆妍或者背后的主子能轻易算计的吗?晚上不知道如何才能得手。她想着一阵烦乱,主子连忆妍郡主都能驱使得动,可见地位之高,不是她能够反抗得了的。早上杜冲宁可看着她重伤都不出手,唯恐粘连了她的闺誉无法脱身,晚上又如何让他到手呢?如果做不到,主子给她的处罚又是什么呢?说实话,她只见过他罩在斗篷里的背影,且仅仅一次,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一阵对未来无法预测和掌控的恐惧袭来,她微微颤抖。

铃兰察觉了她的变化:“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大少爷已经派来了值守的大夫在厢房,要不要让他们进来给您再看看。”

芳颜摇摇头:“给我梳头换衣服。”

黄昏时分,唐家的兄弟们和杜冲十几位唐家出身的子弟和他们的妻子都聚在西燕堂,老太太和唐岚都在,算是新年开年后家中的一次聚餐和践行。明天兄弟们就各赴东西,忙碌的一年又将开始。且这一年,宫中京中,乃至整个大周都面临动荡。

“咱们不变应万变,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唐门的上万属众是你们的后盾,也是你们的责任。他们是你们的力量,也是你们需要保全的亲人。你们兄弟之间,夫妻之间,”说到此处她看了一眼莲儿和新杰,微微一笑:“一定要相互信任,不要给人挑拨离间的机会。杜冲,洛诚,华冰你们这十几个孩子虽然和唐家没有血缘,但是老太婆我能看着你们在这瓦堡寨长大,也是我们的缘分,在我老太婆眼里,你们跟我的亲孙儿们没有分别。出门做事一定要慎重,保护好自己。明年这个时候也许大家都还在忙碌,没有机会聚在一起,不过奶奶相信不久的将来会有时间大家再聚,奶奶等着给你们平安归来。”这是陈碧颜给孙儿们临别的赠言,说罢她起身离去。呆久了,更多的是离愁。

老太太走后,兄弟们又各自道别一阵便纷纷离去,大家明天一早上路,很多人还有事要处理。

这些人中,杜冲和洛诚是最近的,都在咸阳附近驻守,二人倒是在唐庄常来常往,但一个在咸阳西营,一个在驭西卫,若不是新年休假也碰不到一处。二人在庄子中所住的院子也邻近,二人便在庄子中一起散步溜达了一圈,聊聊天,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各自回房。二人的院子在庄子东边一片给唐门弟子居住的小院群落之中。虽然这些人都是唐家收留的袍泽遗孤或是世家好友的子弟,但是唐庄并不亏待他们,每个人院落并不比唐庄自家的公子差,每个院子都是正中一个堂屋加书房,左右各厢各有三间房,门口一个伙房和小厨房,若没有成家或是没有太多的孩子,这种小院足够普通的一家人住。当年建瓦堡寨的时候,陈碧颜想得长远,足足修了三排,每排二十个小院,最后的小院后面还有大片树林,若是将来不够了,还可以不断新建。每一排房舍之间种着各种树木蔓藤,皆是各种香料或者药材,有专人打理。即便在冬季,也总会有一些耐寒的花草存活开放,让人不会觉得冬季乏味,带来一些生机。

杜冲走进自己的小院时,就觉得门口的气味似乎跟早上出门时不一样,他虽然机警,但是也或多或少吸了一些进去。虽然他在医术上并无建树,但是一些常事和药物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在防身相关方面甚至比普通的大夫都强很多。人在江湖,什么事都可能碰到,防身的医技是唐门弟子必修课,各种毒药*也是教授的重点。所以尽管周围有很多其他的药藤,他还是察觉了,毕竟在这寒冷的冬季,能够掩饰激情果的东西不多,在冷冽的空气中,这种味道显得太过温暖甜腻了一点。

凭他的感官,他也早就探知屋里有人,不速之客且是一个女人。他微微一笑,该来的总是要来。

芳颜知道,以杜冲的武功和自己的功力,她再怎么掩饰,也还是会被他知道的,所以她并无费力去掩饰自己的存在,反而是在窗前选择了一个楚楚可怜姿势站着,杜冲进来的瞬间,她迅速地用丝帕擦了擦眼角,似乎抹去本不存在的泪痕。

杜冲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看见芳颜并没有问她怎么会在这里,而是微笑着淡淡地看着她,等对方开口。

这表情反而让芳颜懵了。早上为了她的闺誉,也为了不跟她有牵扯,他宁可让她负伤流血都不肯替她疗伤,现在孤男寡女独处他反而淡定安然。一时之间芳颜不知说什么好。

杜冲见芳颜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反而走去外面院门口的灶房,提了一大壶开水回来。冬天,只要他在家,庄子上的杂役晚上就会为他把炕提前烧热,并烧上一壶热水给他备用。每日里他和其他兄弟一样,即便是回唐庄休假,早上一早也是先去练武场练功。练完功,一伙兄弟一起到大浴房泡个汤池,舒舒服服洗干净出来,再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晚上回来这壶水就足够他自己洗脸烫脚和泡茶了。今天有美人送上门,他并无太多惊讶,人家既然把他算计进去了,出现什么事都正常。早上那么卖力,不惜苦肉计,晚上这个时候了,对方再不出手,明早他回了西营,还真是没机会了。

卷II-26 征程在即 (II)(下)

征程在即(ii)(下)

杜冲像往常一样,将杂役帮他洗好的杯子和茶壶端过来,用开水烫了一下,将水泼到院子里,又从柜子中取出他喜欢的银毫拿了一撮放在壶里,冲好茶,放在保暖的棉窝里,又转身将壶里的热水倒一些在架子上的铜盆里,然后从旁边的冷水壶中倒出少许凉水兑了一点,就将架上的布巾放入盆中。之后便走去将房门关了,脱去外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屋子不大,因为炕烧得暖和,连带整个屋子都很舒服,他便只穿了一件单衣,单薄的衣料掩饰不住他健壮的身材和发达的肌肉。常年练功,又在军营中磨练多年,杜冲的身材十分健硕完美。

芳颜虽然抱着目的而来心中郁闷压抑,但是玩过不少对手的她此时也为这美妙的杰作动心不已,痴迷地看着他。杜冲仍然继续自己的事情,先是拧出毛巾来擦了一把脸,继而将身上的单衣也脱掉,又拧了毛巾,上上下下擦洗干净,仿佛说不出的惬意。小麦色的完美肌肤,前胸和背后都有一些深褐色的疤痕,想来这么多年的战场生涯留下的。这些疤痕未损伤美感,反而更增加了阳刚,让瞪着他的芳颜不自觉地慢慢站起来靠近他。杜冲并未停下手上动作,将布巾挫好之后,凉回架子上,顺手将脸盆里的水倒入旁边的木桶中,又提过热水壶,往里面加了一些热水,才将热水壶放入地上一个保温的大棉窝。然后扯过架子上搭着的上衣,随意套上,并不系带子,露着结实的胸腹。芳颜觉察到自己有些地方在溢出。

杜冲没有看离他两步远的芳颜,而是去多点亮了屋中的几只蜡烛,屋子里光线十分充足,光影中他轮廓分明的脸显得更加英俊,然后自顾自地走去木桶边的凳子上坐下,挽了裤腿,脱了袜子,将双脚泡在水中。凳子的位置很特别,是镶嵌在两个架子中间的,左边的架子上有一些书,右边的架子上放着不少盒子,芳颜刚才来了之后刚刚把那果实提炼的药布置在院门口和房门口不久,杜冲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查看房内其他的东西。她此时看到这些盒子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坐在椅子上那个男人太诱人,让她顾不上其他。屋里很热,她一来布置好之后,也是脱得只剩单衣,此时看着诱人的美食,她觉得心跳加速,脸色潮红,再加上错落有致的身材,在烛光映照下显得十分艳丽。

杜冲了她一眼,顺手拿起左边架子上的一本江南人物志,顺手翻着,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傻站着,要男人对你好,就要学着如何服侍男人。照顾男人梳洗是做女人很重要的责任。”

他的话让芳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杜冲翻了一页书,又瞟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就你那眼力劲儿,还想算计别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吧。”

芳颜再笨此时也知道杜冲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既然接了任务,今晚要上我的床,还不过来好好服侍我。”芳颜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杜冲要让她侍候他洗脚吗?好吧,她从小被菊夫人捧着,从未侍候过人,更何况是给男人洗脚。然而此时这个男人看着还挺干净,连只看着双脚都有些勾起她的遐想。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挽起袖子,蹲下揉捏那双脚,水有些烫,很快她的双手就红了。她顺着双腿慢慢向上抚摸着小腿上一条伤疤,之后想继续向上,突然杜冲自己动了,拿起了左边架子下面的一张布巾递给她,她被动地接过,为他擦干了抬起的脚。

杜冲将脚舒服地套进一双棉布鞋里,继续坐在那椅子上,温和地说道:“去门口那个盆子里把手洗干净,我喜欢干干净净的女人。”

芳颜又是一个意外,她见过不少男人,无论富家公子,彬彬有礼的书生,孔武有力的汉子,像杜冲收拾得这么干净还如此完美的武将还是第一个,而且居然嫌自己给他洗了脚的手脏。好吧,她也是千娇百媚的闺阁小姐好不好。她只是不知道,有的闺阁小姐也很脏。唐门的所有子弟,秉承保持干净不生病的原则,从小就被教育得特别整洁。她一直想方设法接近唐门子弟,没有成功,所以也不知道这些罢了。

她洗干净了手,又回到杜冲身边,杜冲一声轻笑,丢了书本,将她拉来自己腿上坐下,温和地看着她:“既然来了,还这么傻站着,你主子交代的事如何完成。”声音温柔得就像情侣在说甜美的情话。听见这话,芳颜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确实知道了,她接近他不是为了真正嫁给他,是有人指使的。

杜冲看着她因惊讶纠结而睁大的双眼,笑得很迷人,食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常年拿兵器,杜冲的手都是老茧,抹在脸上有些刺痛,但是芳颜现在顾不上这些。眼前这个男人武功其实比她高非常多,她早上受伤之后躺着的时候仔细回忆那场比武,她才发现,自己被人愚弄了。杜冲跟她过招,就是跟她玩儿。此刻他环着她腰间的手略微收紧,她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如现在,她以为自己来了唐庄,事情掩饰得很好,结果她就像小丑一样,做了什么人家了如指掌。

“其实你睁着这双大眼睛,看起来有点无辜的样子还是有几分颜色的。”杜冲挑起她下颚看着她,她的慌乱净收眼底:“给你两条路,一是在这后面的树林里有很多雪洞,在里面被冻死,”说到死,他的眼光居然还是那样柔和,仿佛在说举手投足的小事。芳颜当然知道,他现在要是点了自己的穴道,将自己投入树林,不会有人发现,只能白白冻死。她拼命地摇头,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她有丰厚的嫁妆,即使没有好男人,她有的是钱,她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富婆的生活。

“不想死也可以,好好听话,我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们?”

“对我们,就是你主子让你下手这些人。”

“哦。”

“你的主子是谁?”

“我从未见过他真面目。”

杜冲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芳颜只是一个小卒子。

“但是他应该很厉害,因为忆妍郡主也听他差遣。”她声音很小,唯恐被人听了去,忆妍会来杀她灭口。

杜冲看着她没有说话,忆妍的事他们也察觉了。

“想做我的女人吗?”他柔和地问。芳颜点点头。他的手落下,抽掉了她的腰带,白皑皑的一片便展露出来。由于紧张,芳颜浑身颤抖,顺带着硕大的双峰也在颤抖。而她颤抖的身影借着烛光投射在窗户却可以诠释为别的意思。

“有意思,这身肉还是不错的。”杜冲笑道,轻轻捏住颤抖的一边:“你打算怎么做我的女人?”只这一个动作,芳颜便知这位杜将军是熟手而且是高手。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下午他们收到情报之后,决定让杜冲把戏继续演下去的原因。

芳颜虽然知道杜冲是唐门子弟,但并不知道杜大公子并不同于寄居在唐门的其他寒门子弟。中州杜家,虽然没有唐家的实力,但是在外面也是让人羡慕不已的。自从范家悔婚之后,又因杜冲跟着唐家进了军营,杜夫人整天为儿子提心吊胆也操心着儿子的婚事。但是儿子坚持要自己觅得合眼的正妻,杜夫人无法,几经商议,母子各让一步,在正主找到之前,先给杜冲纳几房小妾,由杜冲的奶娘带着,住在咸阳的杜家别院里。

杜夫人最初的想法是先有女人能给儿子开枝散叶,至于其他,以后再说。杜冲最开始颇为勉强,但是后来在战场见多了生死,特别是每每喋血回来之后,都觉得活着的可贵,他也是普通人,需要有地方放松休整。不少兵营里的大兵会聚在一起喝酒打闹,然后去花楼找姑娘放松。杜冲则发现老娘给他的安排倒是真正的舒缓剂。

正是因为他有几房妾室,对女人颇有经验,兄弟们才放心让他继续,否则碰上一个愣头青,不是芳颜的对手,如何能掌控局面。且几个人中只有他最合适,新杰有了心爱的女人,不愿沾惹这些,新强也不愿意他媳妇儿受委屈。就只能是他接着。即便将来不好处理,将芳颜抬进他在咸阳的别院,也是一件小事。反正那里已经有三房女人了,再多一个也不多。按照兄弟们打趣他的话来说,再塞十个女人给他,杜家的别院还是依然宽敞。

卷II-26 征程在即 (III)(上)

征程在即(iii)(上)

“知道该怎么做吗?”杜冲温柔地问。

在他手中已经开始迷离的芳颜突然清醒过来,可怜地望着他:“将军如何吩咐芳颜就如何做。”

杜冲轻轻叹一口气,其实芳颜也有可怜的地方,但是既然她自己选的路,就只能自己承担后果:“那就好,无论是做我的女人,还是为你主子做事,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该跟你主子说什么,不该传递什么,事无巨细,都需要告诉我,听我的安排。”

“是!”

“若是你不出差错,将来也会有个好结局。你毕竟是唐家的姻亲,二夫人的侄女,也是新强有血缘的妹子,不看别的,就看着兄弟的情分,若是你听话,安分守己做我的女人,将来谁都不会为难你。再说了,以你跟新强他们剪不断的血缘,什么情况下你都应该站在唐家这边最安全,不是吗?”

“芳颜知道。”她当然知道,可是她先前想嫁入唐家无门啊,唐家上上下下都想将她打发出去嫁人,只是此刻她没有多的选择。

杜冲看着她闪烁的神情,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不然,我相信二夫人也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且人有很多死法,冻死是最舒服的一种,也是我们很少用的一种,你若是想法太多,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尝试别的,比如”

“我不会的,只要你们肯庇护我。”

“不会就好,安分守己做我的女人。”杜冲重复了一遍。

安分守己做他的女人,这话听着还是有些吸引力的,虽然不是新杰,但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太多选择:“可是对方很强大,如果他们胁迫我,我怎么办?”

“我会尽量保护你,胁迫你什么呢?是你在洛阳被你联手外人搞得无法见人的母亲,还是洛阳无言花的身份?”

芳颜没说话,他既然知道她是无言花,别的也就没什么不知道的了。

“这些小事。且你是我后院的女人,跟那无言花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女人可以活得很单纯,把自己变成某个男人后院的一部分,忘掉自己的姓氏,忘掉名份,成为别人眼中某个男人的附属品,从此无人过问你的过去是什么。而且以唐家的实力,说保护她的话,她当然会信。她愿意接受姑母安排嫁入唐门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寻求庇护。

“芳颜愿听将军安排。”

“将军二字可以在外面去叫,在这房中不妨叫声别的。”

芳颜瞬间明白,甜腻地叫了一声:“冲哥哥。”杜冲哈哈大笑,只怕前后几排房舍的人都听见了。随即听见他小声说:“果然是水灵灵的无言花,才揉捏了这几把,就出水了。”纵使芳颜过去放纵,被人察觉了她已经湿透的裙子,还是有些羞愧得低了头。

“好了,既然你这么着急,还不为我开花?”毕竟都是老手,很快屋中便烛光摇曳,匍匐在前一排屋顶上的白衣人就看见连体的黑影在窗户上不断变换,比皮影戏都精彩,再加上芳颜的声音实在不小,让他觉得自己即便现在趴在雪里,都浑身燥热,恨不得脱光了在雪里滚两圈才好。

新阳和几位兄弟分手之后,走向自己在内院的住处。远远地他就看到自己院子里还灯火通明,可能王嬷嬷还在带人给他收拾东西。他常年在京城,平时院子里除了有杂役打算,没有人住。只有他回来这几天,王嬷嬷才会带着人进来照顾他的起居。王嬷嬷原先是他母亲的陪嫁丫头,在父母出事之后陪着他回到唐庄。后来嫁给了父亲当年的侍卫长王大叔。王大叔在父亲遇难之时为了救他断了左臂,之后就一直在唐庄,负责一些采买的事务。夫妻二人对唐岗夫妇忠心不二,对新阳更是疼爱有加。新阳每次回关西,都会像给家人买礼物一样给他们备一份。

王嬷嬷也确实还带着两个丫头在为他检查明日出行的包袱和让平安货栈给他们转运进京的行礼。里面是她亲手为他做的一年的鞋袜和中衣,他喜欢的吃食,干货。看到他回来,又将早前嘱咐的话说了一遍。

“好了,知道了嬷嬷,您也早点睡了,明儿一早还要起来送我呢。”

“哎,嬷嬷上年纪了,经不起来回折腾,要不然真是想跟着你进京去照顾你。老宅子那些人虽然也不错,不过大多是做粗活儿的,想不到那么周到。”

“要不明年你和王大叔都跟我进京吧,反正我在京里时间多。把慧姐儿也带上,将来给她在京城找个婆家。”

王嬷嬷听到这里一阵尴尬,似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按理说新阳在京中,虽然在禁军当差,在老宅的时间也不多,大部分都是下了值,回去休息换洗,但是按照唐家给少爷们的配置,他也可以像大少爷一样在屋里添置四个丫头两个婆子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大少爷和其他几个少爷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关西都是这样的。但是新阳没有如此,只是让京城老宅的管家给他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打扫卫生洗衣服之类的。她知道,这是为她和老王留位置。但是老王家母亲还在世,且王家是关西本地人,原本住在离咸阳西南五十里地的山里。自从老王回唐庄荣养,又在唐庄有份好差事后,王老太太就动了心思。唐庄的采买,在唐庄主子的眼中真是不算什么,可是在外人的眼中,这是十里八乡都很荣耀的位置,且收入比一般庄户人家不知高了多少。于是王老太太便让老王在庄子附近置了房产,把王家几个兄弟都搬出来,靠着老王这边过日子。

自从王老太太搬过来,就没了消停日子,新阳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这对婆媳的难处,便想带了老王夫妇进京,走远了可以清静些。他们夫妇也愿意如此,只是这两年让他们纠结不已且又不敢拿来拒绝新阳的理由其实是他们的女儿慧姐儿。正想着慧儿,便听见女儿一蹦一跳地进来:“五少爷,你带慧姐儿进京吧,慧姐儿一定好好做事,不给你添乱。”

“你这孩子,不是吃晚饭的时候就让你回家了吗?怎么又进来了。”王嬷嬷顿时扬声,语气中说不出的焦急和无措。

“我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啊,明天少爷就要走了,怕娘忙不过来。而且刚才回家收拾屋子,才发现有几双给少爷的袜子没有拿来,所以我就赶着进来了。”

王嬷嬷一阵郁闷,那些是慧姐儿私下给新阳做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给男人做袜子,她又不是少爷屋里正经侍候的姑娘,传出去让他们往哪里搁。她和老王就是不想让她多接触少爷,一直拦着她,可是这孩子不听,总是往前凑。他们都知道唐家的少爷优秀,新阳是她们带大的,性子好,为人好,还一身的本事,这种样样出众的男人最是容易吸引女子的眼光。以唐家的身份,多少名门闺秀,甚至公主郡主都盯着少爷们。今年在这里过年的郡主不就经常为了少爷闹事?她和老王都是微若尘埃的贫民,慧姐儿拿什么去跟这些人比?若是唐家少爷们是好色的,给慧姐儿谋个妾室的位置倒还好,可惜唐家的男儿都是重情重义的,少有纳妾。在新阳这个年纪,其他大户人家的少爷都通房小妾一大堆了,但是他屋里还是干干净净。少爷一心想找一个可心的少奶奶,并不想在屋里弄上一大堆女人。慧姐儿无论资质,家境都不可能沾上边。

所以从慧姐儿懂事,王氏夫妇就尽量不让她来庄子上,无论是看到五少爷或者别的少爷,若是女儿动了心,都是家里的难事。然而慧姐儿在关西长大,早就耳濡目染关于唐门四少的一切传说,好多少女不惜代价只为见少爷,这些平凡的女孩并没有野心成为唐家大少奶奶,但是谈论中不少言论都是只要能有机会在少爷身边,就心满意足了。被传得如天神一般的少爷,是她娘亲手带大的,她怎么可以不在小伙伴儿中炫耀。然而她近不了少爷身,就没有一手的消息可以报可以炫,小孩子们说多了,便起了心。可是千防万防,防不住有心。慧姐儿想尽了办法见到了少爷,从此她也跟其他那些摩拜少爷的少女们一样沦陷了,而且陷得更深。

因为慧姐儿是王嬷嬷唯一的女儿,新阳碰到她,并且知道她是谁之后,对她非常和善,每每若是在关西过年过节,打赏给王嬷嬷的东西一定有慧姐儿一份。在新阳,这是感谢王氏夫妇,但在慧姐儿看来是少爷高看她一眼。有了这么点由头,慧姐儿的想法就越来越多。

卷II-26 征程在即(III)(中)

征程在即(iii)(中)

这几天已经慧姐儿在家里闹了无数回了,要跟着新阳进京。但是她一个姑娘家自然不能单独跟着新阳进京,自然要说动父母,跟着新阳一起走。为此,她说通了王老太太。先前王老太太并不同意老王夫妇跟着去,毕竟她其他几个儿子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虽然刚刚从山里搬出来的时候,老王也给这些兄弟和媳妇们在庄子上找了一些比如养鹿,这种地的活计。按理说,在这里旱涝保收,不用像在山里扒拉贫瘠土地肩挑背扛也不一定能吃饱。但是兄弟几个看着大哥就是负责带着一群小厮进进出出买卖东西,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日晒雨淋。嫂嫂更是清闲,在五少爷屋里做做针线家务都比他们挣得多,几个人就不乐意了。跟王老太太抱怨,王老太太宠着,渐渐地这些人就不做活儿,都回家靠着老王挣嚼用。老太太就担心这老王跟着进了京,关回来的工钱都有他媳妇儿管着,不会再到她老人家手里,这一家子可怎么办。所以这两年也一直不松口。

慧姐儿跟老太太分析利弊,又带着王老太太远远地去庄子门口看进出的唐家小姐和太太的派头。别说正经的太太小姐,就是太太身边的丫头走出来都是通身的气派。那衣料都是王老太太一辈子没见过的。唐庄不止有嫡出主家的,还有旁支唐家的人。她有一天故意带着王老太太在咸阳城里跟着旁支的一个太太后面,看着那太太随手买了不少东西,一打听价格,哪一样都够她家嚼用一年。老太太咋舌之余,知道自己算计老王那点工钱真不算啥。想想若是慧姐儿跟了五少爷,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也能过上唐家主子的日子,那时候,哪怕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都够他们享用的了。慧姐儿又趁热打铁,跟王老太太讲若是她能成为府里的姨娘,王家就是唐庄的姻亲,她自然会帮扶王家和几个叔叔伯伯和他们的孩子,给他们几个在庄子里谋些不费力气的活计,大家就更好过日子了。

唐家在关西是神一样的存在,王老太太自然听进去了,而且她想得更远,家里的孙辈,她并不是更喜欢慧姐儿。毕竟慧姐儿因为叔叔们靠着他们家吃饭,心中并不爽,且高傲得很。若不是有用到王老太太的地方,平常日子里都不是那么客气。反而是老二家两个闺女,整日价跟着她,对她亲近孝顺得很。听了慧姐儿的话,她便盘算着如何给这两个姑娘谋出路。只怕她们成了事,比慧姐儿对她更好。于是,王老太太一边交待儿子媳妇儿一定要帮慧姐儿实现这个愿望,一边想方设法从周围邻居以及她能够得着的唐庄下人那里打听更多的消息,有机会就教这两个丫头如何投主子所好,煽惑得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心就想着飞上枝头。然而王嬷嬷和老王跟着主子多年,深刻理解人和人的差别,且这些年主子对他们也很好,他们不想贪心,更没有不知足野心想谋求不该有的东西。王老太太一找他们说,他们就耐心地解释,唯恐家里人无知,给他们闯祸。然而无论这对夫妇如何解说,都改变不了老太太的意志,说得厉害了,还动了气,动了家法,这下更是吵得王家里里外外都知道了。

今天王老太太拉上了王家的其他三个儿子媳妇儿,还有二弟的两个女儿一早就堵在王嬷嬷夫妇门口,不仅要她想办法把慧姐儿塞给新阳,让他带进京,还要让她把老二的两个女儿也捎带上,先跟慧姐儿一样在少爷屋里做丫头,然后逐渐变成少爷的女人。王老太太说得很自信,觉着五少爷屋里都是她老王家的闺女,无论收了哪一个,都是王家的利。还劝说王嬷嬷不要小心眼儿,只替自己女儿盘算,要替两个侄女筹谋,多一个王家的女儿在少爷身边便多一份机会,若是都收了更好,理由是他们家多几个女儿在那里更容易拿捏男人。男人都是一路货。把王嬷嬷气得要命,她带大的五少爷,那可是人中翘楚,洁身自好得很,以为都像那些粗人,是个女人都想下手。她虽然对这一家人充满了鄙夷,但是也拿他们无法,她只是一个做媳妇的,王家的几个兄弟虽然搞得老王也很烦,但他是个朴实人,总不忍丢下他们不管。

王嬷嬷没法,只得含含糊糊应着从家里逃出来,又去单独找了老王商量。这对夫妇当然不想让慧姐儿去瞎折腾,他们都看得很明白,五少爷对慧姐儿和善是看他们夫妇的面子,少爷对慧姐儿没有丁点儿的意思。与其让她去少爷面前丢人,不如彻底断了她的念头。二弟家那两个就更不用提了。什么人都往少爷屋里带,只怕连她和老王在唐庄都没脸呆下去。最后决定让老王带着慧姐儿今天跟着采买的人进城,只要她今天不来庄子上,明天五少爷进京了,她就蹦跶不了了。过几天就找人给她说了婆家,赶紧嫁出去。

王嬷嬷在新阳处给他收拾东西,一天下来,没见慧姐儿进来,她觉得这事就已经过了,哪里知道这庄子已经落锁了,外面的人都已经进不来的点,慧姐儿会蹦出来。不知道老王如何让这丫头跑进来的。但是当着少爷,她不能说明。只能呵斥慧姐儿:“你这丫头太不懂规矩了,这各处都落锁了,你还在庄子里不出去。家里指不定怎么找你呢?!”

慧姐儿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娘,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她天真烂漫:“娘不用着急,我临出门的时候禀告了祖母的,跟她说了今天歇在娘这里,晚上不回去。”

“胡闹,娘在这里只有上夜人值守用的房子,哪能让你想来就来,想住就住。”

“娘的屋子那么大,炕也那么大,莫说慧姐儿来陪你,就是多几个家里的姐妹来陪你都能住下。女儿我来住住又怎么啦?”慧姐儿依然装着无知小孩卖傻。

王嬷嬷也知道现在已经院门落锁了,赶慧姐儿出去不宜,便赶紧说:“那还不赶紧地,去娘当值的屋里老老实实呆着,明儿天一亮,开了门就赶紧家去。只此一次,以后再不许这么干了。娘那屋子是给值守的人用的,现在少爷没成亲,用得人少,等少爷娶了少奶奶,自然下人就多了,到时候就不是娘一个人住了。你别学坏了规矩。将来少爷娶的一定是名门闺秀大户千金。大户人家规矩大,要求严,别你养成了胡闹的习惯,到时候冒犯了少奶奶,你就是大罪人了。”

王嬷嬷这话是敲打慧姐儿,告诉她她的身份不配少爷,可是新阳不知道,一向谦和的他还和颜悦色地说:“王嬷嬷,慧姐儿小,你别吓着她。横竖我还没看中的女人,即便有了,她也不能薄待了你去。”

“娘,我就说嘛,少爷是最和蔼的,只是你对慧儿凶巴巴的。”慧姐儿实时地卖着乖。

王嬷嬷黑了脸,没有理她。

慧姐儿也不管王嬷嬷尴尬的表情,只是装着天真地问道:“少爷明天就要去京城了,能够带上慧姐儿不?我听人家说,京城的街道都是玉石砌成的,皇宫都是金子打造的,街上的女人都美若天仙。”

“嗤,”新阳笑出来,在他眼里慧姐儿着实天真:“那些都是外面的人乱传的,京城就比咸阳城大一些,热闹一些而已。若是慧姐儿真喜欢,可以跟爹娘商量好,收拾好东西随时去京里。”

“少爷,别听小丫头胡咧咧。您早些休息吧,明儿一早还上路呢。”

“少爷,慧姐儿不需要什么收拾,能明天一早跟着少爷进京不?慧姐儿实在不想回家。每天回了家,奶奶对慧姐儿不是打就是骂,说慧姐儿不照顾叔叔婶婶家的弟弟妹妹。过年的时候,母亲用少爷赏赐的衣料给慧儿做了一身裙子,就被婶娘抱怨了很久,最后跑到祖母那里告状,让祖母申斥了母亲一顿。慧儿实在不愿意回去看着婶娘和祖母她们。叔叔家的弟弟妹妹们也经常欺负我,说虽然他们在我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但是那是我爹应该孝敬祖母的,我不应该在他们面前摆架子。可是我没有啊,只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话,没有说话而已,他们就如此编排我。”说罢嘤嘤哭起来。

想到家里不省事的婆婆和几个妯娌,王嬷嬷也是一时无语。

“王嬷嬷,要不你还是回家跟老王叔商量一下,跟我进京吧。总是如此闹人,对姐儿也不好。”

“我再回去跟老王商量商量吧。”

“若是商量好了,就给我去个信儿,你们直接上路就好。反正我这次回去就交待老宅那边。”对于从小照顾他长大的老王夫妇,新阳有家人的感觉:“慧姐儿也逐渐大了,将来在京里给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去,你们就留在那边,时不时也可以看到慧姐儿,也不用再为这边家里的事烦心。”

“少爷,您收了慧姐儿做丫头吧,慧姐儿什么都会做,慧姐儿不出嫁,就跟着您侍候您就好了。”

卷II-26 征程在即 (III)(下)

征程在即(iii)(下)

“慧姐儿说笑了。早点去休息吧,等你父母商量好了,进跟着他们进京,我会帮着给你在京城找个好婆家的。”禁卫军里能够备选的人还真是不少,给慧姐儿找个朴实善良的有前途的小军官还是可以的。

“您要不现在就收我在身边吧,今天来的时候就把包袱带上了,明天一早慧姐儿就跟着您上路好吗?横竖您在路上也需要有人照顾不是?”

这收字可以两解,收为丫头,或是收为他房里的女人。新阳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当小姑娘不肯回家受气,想跟着他做个丫头,便笑了:“你倒是好打算。只是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独自出门,跟着你爹娘吧。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先跟着你娘在这里住几天,就当是我走了,这里需要收拾几天。”

“我没名没份住在这里,会被人笑话的。再说路上我不是一个人,不是有您吗?您就留下我在身边侍候您。”

如果说新阳神经大条还没明白留她在身边的真实含义,王嬷嬷可就不然了。觉得女儿把她的脸都丢尽了。看见女儿张嘴还要说,她赶紧出手拉着她往外面走。慧姐儿还不甘心:“娘,你这是干什么?您就让我跟着爷一起走吧,爷,爷”后面这几声虽然人已经出到了屋外,新阳总觉得有些不平常。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能做什么?他甩甩头,觉得自己想多了。可能这几天跟着三哥他们商量各种事,被忆妍她们几个搅和的。

王嬷嬷出去之后,两个丫头很快给地侍候他洗漱。两个丫头站在他身边,彼此递了一个眼神,似是下定了决心,趁着他洗完了,坐下来喝茶看书的空,粉衣丫头便开了口:“爷不如,你带上奴婢们吧,到京城也有个人照应你的起居。你看我们俩这两年在这里跟着王嬷嬷也学了不少,您的习惯我们都了解,您用起来也顺手不是?”这两个丫头是太*排给他的。原先新天新野屋里添丫头,其他兄弟屋里并没有,只有奶妈带着婆子们侍候。自从新天屋里的丫头出事,这几年不断补新的丫头来,太太听见旁支的一些闲话,说她待子侄不公,这才从她挑了几个丫头出来,送到这几兄弟房中。且那意思,不但是丫头,也是准备留给他们收房用的。大户人家公子哥儿收几个房中丫头做通房是很正常的。只是新阳自小跟着老太太,立志高远,从不在意这些,且少有回来,更没什么想法。这两个丫头自恃长得齐整,又看少爷屋里干净,他在家这几天没少在他面前晃悠。他都当没看到。

新阳看了一眼粉色衣服的丫头,并未说话,又转头继续看自己的书。这丫头来的时候太太给她取名如诗另外一个取名如画。两个人早就看出慧姐儿不简单,不过仗着王嬷嬷的原因,她俩不敢得罪她。但是现在眼看慧姐儿在少爷面前装傻可能就要得逞了,两个人坐不住了。如诗接着说:“再说了,您平常日子不在庄子上,我们姐妹俩就没什么事做。还不如跟着您进京,您平常日子里,回到家有人好好照顾您。再说了,咱们姐妹怎么做事的,您也知道,总好过您在外面去收不熟的人不是?”

如画也开口:“对啊,爷,奴婢和如诗可是打算跟在您身边一辈子的,您”

她还没说完,新阳就烦躁地站起来:“什么时候爷的终身轮到下人管了?!”说罢,把书扔在桌上,蹬上靴子披上大毛大氅就出去了,留下两个丫头在屋里面面相觑。

他烦闷地走出自己的院子,漫无目的地在庄子里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了大书房,里面灯还亮着,他便抬脚走进去,顶头看见三哥和莲儿坐在那里一人占了一张书案,三哥在看书,莲儿在誊抄着什么。这画面说不出的静怡养眼。举案齐眉,相携相持,他也想每日从宫里当值回家有这么一个人在等他。可是看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他曾经为莲儿心动过,但是还是自己太过拘泥,错失了时机。不过也好,她在三哥身边,看着幸福,他心里也高兴。

二人跟他打过招呼之后,他正想去找本书,就听三哥打趣他:“这个时辰你不在屋里消受美人恩,在这里做什么?”

“三哥,都是兄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了三嫂,就打算看兄弟笑话吗?”他绝不认为三哥是这种人,如此说法,自是有他的原因:“还是这天下有另一个跟三嫂一样的好女人,哥哥想交给兄弟我来照顾?若真实如此,兄弟倒是乐意。”

“做梦吧你,这天下你嫂子是最好的。”新杰不由自主地笑容泄露了他的真心:“只是忆妍郡主长得也不差,身份也算不错,自荐枕席,你还不满足?”

新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也不想让兄弟难堪:“刚刚有人来报,说是你屋里那个王嬷嬷的女儿去了一趟忆妍那里,带走了一包药。且忆妍答应她事成之后,收她给你做通房。”

出了早上的事之后,他们便决定由杜冲接手芳颜,新杰这边派人盯住忆妍,将她的底摸清楚。

“看来大戏还没开始,各家人都在拉拢女婿了。”新杰幽默地说道。

新阳白了三哥一眼,这忆妍郡主早先看上的可不是他好不好。那芳颜也是,现在兄弟们做了他的候补,还在这里说风凉话。虽然三嫂在这里他不好直说,但是不说他又憋屈得慌:“忆妍心里看重谁大家都明白。”说罢挑眉看了看莲儿,然后朝书架走去。莲儿微微一笑,新杰有些不自在,没好说啥。

新杰干咳两声,又说道:“你需要我加派人手给你吗?”问得自然是新阳。

“现在不需要。”一个小丫头片子,若不是王嬷嬷的女儿,他可能看都懒得看一眼。至于忆妍,他不觉得这位郡主真的想让他做郡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盯着他。他唐新阳虽然没有娶老婆,但是不等同他没有仰慕的女人,他还是能看出忆妍对他,只是装的,没有发自内心的喜欢。且忆妍虽然也漂亮,但是是一种带着面具的漂亮,这种心思复杂且高傲矫情的女人,谁接手就是谁的麻烦。他并不想多想,兵来将挡呗,若是这些人都搞不定,他也不用在宫里混了。

他转过两个书架,往史籍那边走去,无意中看见柔和灯光下莲儿温柔的侧影,心中微一抽动,这美好只能留在心中。他不敢多看,怕三哥起疑,快步走到史籍书架后面,随意翻动着,并不在意手里拿什么书。眼前仍是挥之不去的那副美丽的侧影。

而此时,被新阳嫌弃的忆妍正在自己的屋里炕上抱着头痛苦地挣扎。她的侍女墨兰端着一碗药进来:“郡主,你把这药喝了吧,虽然比不上那位爷的解药,但是好歹不会那么痛。”

“滚!”忍者头痛欲裂的痛苦,忆妍呵斥道:“我不想变成傻子。”

“郡主,你若是不喝药,一会儿你怎么出门啊?要是办不成,那位爷又不给您正药,不仅您痛苦,连着京里的王妃只怕也要受罪。”

来了关西这么久,新年假期都过了,忆妍还没有摆平新阳,那位主子爷不干了,只给了她缓解的药。她专门找人看过,说是吃多了人会呆痴,她可不想变傻。想让人配真正的解药吧,找的大夫都不敢接手,说里面有的药材不知道是什么,有知道的,说是有的药材世间少有,普通药房没有。当然也有人指点她,找唐家,因为唐庄可能有她要的药引。一阵刺痛袭来,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端药的侍女给屋里看着的另一个侍女金菊使了眼色,金菊走来,将忆妍扶起,二人将药灌了进去。

墨兰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走去屏风后换衣服。片刻之后出来,完全是忆妍的服饰,又将她本就跟忆妍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化了浓妆,乍一看,很难辨认出来。

金菊又望了一眼床上人事不知的忆妍,将被子拉过来将她整个盖住。

新阳从书房出来,看了一眼无月的天空,零星的几颗星星挂在那里,四周一片沉寂。唐庄大多数人都已经准备安歇,除了书房里那一对还在讨论要带走那些医书,哪些留下。他轻轻摇头,微微一笑,也许只有三哥是最适合她的。

他又在庄子里转了小半圈,除了巡更的侍卫,路上没见到别人。他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院门虚掩着,仿佛为了等他。王嬷嬷和两个丫头当值的房间灯已经灭了,只有他屋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他最近经常晚归,王嬷嬷他们都得了他的吩咐不要等他,做完事就睡觉。他迈步朝自己的屋里走去,靴子压着新落的雪吱吱响。越离屋子近,鸢尾花的味道越浓,在唐庄中,似乎只有忆妍用这种熏香。

他和杜冲不同,他没有通房,没有小妾,确切地说,没有任何女人。目前他也不想沾惹任何女人。微弱的灯光下,忆妍的侍女站在他床边,床上放着幔帐,里面隐隐有一个女人躺着。

卷II-26 征程在即 (IV)(上)

征程在即(iv)(上)

新阳皱了皱眉,不想说话,但是他也很烦躁了,明日一早出发,他现在真的想睡了。忆妍的侍女见他进来,恭敬地屈膝礼:“见过唐将军。”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婢只是送郡主过来,女婢这就出去,不扰郡主和将军好事。”

“站住!”新阳不耐烦了,不想跟人泡蘑菇:“把你们郡主带走。”

金菊微微一笑,非常妩媚:“这里没有郡主,只有将军的女人。将军不要在意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只要好好消遣,好好放松,明日一早好上路。”

“你们既然知道我明早出发,就赶紧滚,我好收拾了睡觉。我最讨厌用别人碰过的被褥,你们赶紧走,我把床上收拾干净。”

金菊闻言,慢慢撩起床幔,露出一副诱人的侧影,长长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因羞怯半低的头埋得更深,原先用秀发遮住了一部分的雪峰反而露出更多。新阳顿时脸红,转身:“赶紧带上她走,别让我把你们这样丢在雪地里。”

“将军刚才一路走进来受了阴寒之气,不如让美人为您暖一暖,也平衡一下过于上冲的阳气。”金菊诡异地笑着。

“就凭你们?”新阳此刻面红耳赤,手上青筋暴露。

“将军,不要运功抵抗药力。此鸢尾香只有一种解法。”

“是吗?”新阳不经意的笑道,“无论有几种,我都不需要你们,滚!”

“将军这又何必呢?我家郡主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和将军春宵一度,便各奔东西。明日太阳出来,郡主就不记得今夜梦游的事了。”

“郡主来此只是梦游?”

“是啊,日有所思也有所梦,郡主不过是梦里和心上人了了一个心愿。自从前年在上林苑一睹将军风采,郡主就无法自拔,本来想求王爷让太后赐婚,但是怕将军心中不愿,毕竟强拧的瓜不甜,所以此次才跟来关西,本来希望将军垂怜,怎奈将军始终无意于郡主。若是郡主此次回京,没有选定的夫婿,王爷便会插手郡主的婚事,以后怕是与将军无缘。郡主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只为和将军一夕相聚,自今往后没有纠结,没有牵挂。还请将军可怜郡主,给她留一个美好回忆。”

“这是你家郡主的意思?”

“是的。”

“那她为什么不开口自己说?”

“郡主如此羞怯,你指望她怎么说?”金菊脸上写满了不满。

“郡主不用说那么复杂的,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新阳此时已经转过来盯着床上那人。

墨兰不敢开口,虽然她面貌像,但是声音模仿不了忆妍,唐新阳武功极高,他和忆妍见过多次,难保不会听出来。她只是轻轻地点头,仿佛她就是害羞,不好意思说话。

“我一直以为忆妍郡主有着女儿身男儿的性格,没想到也有如此扭捏的时候?”

新阳漫不经心地走向床边,金菊以为他是动了心,赶紧朝旁边让了一让。新阳就势坐在床边,伸手挑过墨兰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啧啧,郡主果然国色天香,只是这装太浓了,淹了你原本的娇艳。赶紧去拧一把毛巾来,给郡主把脸擦干净了。”

“奴婢这就去烧水。”金菊状似退下。

床上的墨兰此时突然转过身子,正面朝着新阳,原本发丝掩着一切更加明显,然后主动抱住新阳的腰,将紧紧地将贴着他。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冲面而来,新阳急忙一把推开她。

而此时本应去烧水的金菊反折了回来,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峨眉钢刺。

“你真的是找死,好好的美人不享受,等着毒发身爆吗?”她恶狠狠地看着新阳。

“若那是郡主,我还可以考虑勉强一下,这种不三不四的货色,摸得我的手都脏了。”新阳厌弃地用手帕擦了手,扔在一边。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郡主?”金菊吃惊地问。

新阳白了她一眼,就像看一个白痴,若是这个他都看不出来,那他在宫里如何能混出来。

新阳离开书房后,莲儿轻声问新杰:“你不打算帮帮他?”

“他若连这个都应付不了,早就被宫里的人吃干净了。”

好吧,后宫中不仅有嫔妃,也有寂寞难耐的女人,饥不择食的时候,想出各种主意,宫中侍卫往往是首选的猎物。且不说新阳的皮相如此出众,就是再普通一点的都很容易掉进陷阱。

“可这次不止有忆妍,好几宗人盯着他的。”

“再怎么着,他都不比杜冲悲催吧,本来就厌恶芳颜的为人,还要看在新强和二婶儿的面子上给她留条退路。真是难为他了。”

“全了兄弟情义还有美人收,难道他不该高兴?”

“杜冲并非好色之人。”

“那他别院里左一房右一房的?”

“那是家里长辈安排的。何况杜冲正当血气方刚的年龄,又经常出任务,压力大,有个放松的途径总是好的。”

“看你说话这口气,就像杜冲的长辈,他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已经老了?”

“我是不是你难道不清楚?还是你觉得我不够努力?”他嬉笑地望着她。

“讨厌啦!”她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你要是觉得跟他一样是不是也要多收几个通房?”

“我只说血气这事,女人我只想守着你。”

“别哄我,男人都一样,女人再多都不多。”

“你这原来不是为他俩抱不平,是来修理我呢?!”新杰搂过她,看着她不满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对于我来说,别的女人都是多余,这辈子都赖上你了。”

“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他老老实实地点头,这个时候可不能乱说话。

“你若是有了别人,我一定全须全尾地放了你,但是你也不许再来招惹我。”

一丝血腥气从院里传来,新阳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狠心的人,即便被人冒犯,被人算计,他还是没有下狠手。人命也许不值钱,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这二人犯在他手里,既不是忆妍派来的,不但在忆妍让慧姐儿下的药里加了要他命的毒药,还在他面前掏了上了毒的武器,这就让他不能不下狠手逼供了。忆妍只想用美人计,他们可以理解为为了某个势力拉拢他。而这二人直接是要他的命,他一非权贵,二与她们没有深仇大恨,上来就如此狠辣,也许她们这一伙都是如此行事的风格。那就必须要好好收拾她们一下。京中禁军逼供手段,他不是常用,但是也知道如何使用。只是一声声惨叫,惊动了王嬷嬷和当值的两个丫头,都纷纷过来看出了什么事。

他淡淡地瞟了一眼跟在王嬷嬷后面进来的慧姐儿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两个间隙,嬷嬷通知外面上夜的侍卫,有请三哥和大老爷。”说罢扫了一眼他的两个丫头和慧姐儿,几个人觉得顿时出不了气,就像被石碾压过来一样,又转头踢了一脚匍匐在地上的金菊。金菊此时已经失了知觉,右手肘的衣袖破了很长一条口子,血肉模糊,手肘部几乎露出白骨。“就凭你们这身手来要我的命,也不想想自己的命有多长。”他看向此时仍*裸跪在地上的墨兰,拿起金菊的右臂,那右手中还握着一把泛着蓝光的峨眉钢刺,随着他手动,那钢刺接近墨兰的面门:“还想要这张脸的话就说出我想知道的,否则”他将手移动,钢刺在金菊脸上轻轻划过,顿时血肉外翻,伤口不断地冒出白泡,继而迅速溃烂,脸上的肉迅速消失,开始露出白骨。

墨兰离金菊非常近,看得十分清楚,吓得浑身颤抖:“爷求您放过墨兰您想问什么我都说”说着,她实在不敢看金菊,把头埋在双臂间,不断地颤抖。新阳一脚将金菊踢到门口,啪一声,落在慧姐儿和如诗如画面前,冷冷地盯着墨兰:“你们为谁做事?”

“我们是忆妍郡主的人。”

“是你觉得我蠢,还是觉得你自己如花似玉,我舍不得你这张脸?”

“我们真的是郡主的人。”

“看来你这张脸是不想要了。”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是郡主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郡主让人做手脚给我下了鸢尾香的*,又另外让你们俩再给我下毁我武功的蚀骨?既想把我绑上她的床又想让她自己的丫头来勾引我,再拿着带毒的兵器来要我的命?郡主是不嫌麻烦,脑子是被驴踢了?”

墨兰低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既然你不想说,也可以,可以选择。”他幽幽地说道,抬脚轻轻踢了墨兰一脚,并不重,但是她顿时觉得胸喉之间气闷。

墨兰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见他走去五斗橱里掏出一个瓷瓶,走到金菊身边,将其中的药粉轻轻洒在金菊脸上的伤口上,伤口立即停止了扩散,金菊也在疼痛中醒来。疼痛和恐惧也在清醒后控制了她,不断尖叫。

卷II-26 征程在即 (IV)(中)

征程在即(iv)(中)

新阳伸手点了她的穴道,看金菊停止了尖叫,便问道:“是想整个脸烂掉长蛆虫?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我给你治好?”

“治治好。”

“那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好。”金菊不断点头。

新阳又去拿出另外一个瓷瓶,将瓶中药粉倒在一张面纸上,端到金菊面前。金菊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吹翻了药粉。

“你倒是聪明。”新阳说了一句,迅速运功,起了一层薄雾,带着一阵微风,将药粉稳稳地撒在金菊的伤口上。先前停止扩张的伤口很快止了血。

“如诗,去拿一张纱布来,帮她把脸包上。”虽然场面血腥,新阳一点没有要让两个丫头和慧姐儿避开的样子,反而指使她们做事。如诗虽然心中十分害怕,但是还是迅速地去柜子里找纱布。等纱布拿来,包好了,新阳将手中的药瓶放在金菊身边:“你伤口中的毒已经解了,脸上的伤口,每三天上一次这个药,修养半个月也能结痂。若是你真的听话,我可以让三嫂给你玉露膏,去掉疤痕。”

金菊呆呆傻傻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新阳在对她说什么,拼命地点点头。

“金菊,墨兰说她做的一切都是听你的安排,她并不知道你们身后的主子是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你指使的。你嫉妒她,因为她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比你更像郡主,所以你们的主子安排她上我的床。因此,你就给我下毒,还随时准备要我的命。你说你这么歹毒丑恶的女人,我刚才就不该给你治伤,是不是应该把你扔到后山的狼窝,让恶狼一口口撕了你?还再用你手中的峨眉钢刺划伤你自己?我可以给你解毒,也可以让你再中毒。”

“不要不要,我没有,我没有,是墨兰,是墨兰主使的,她以前是查迎王子的小妾,王子殿下安排我们进了郡主府让我一切都听墨兰吩咐。”

“突厥二王子查迎?”

“是,是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编的故事太远了。你和墨兰都是京城口音,怎么会在突厥。”

“小女子说的都是实话。我自小在京城长大,是前年在庙会上被二王子绑走的,跟我一起被绑走的还有十几个京中女子。我们被带到一处庄园,庄子里还有好多其他地方被抓来的女子,有很人教我们各种技艺。又在我们身上下了毒,说是要听话的话,每年年终会有人给我们解药,否则就会全身疼痛不止。”

金菊没有出声,她很害怕,若是将实话说出来,查迎王子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今年年终不会给她解药,她怎么办?

新阳似乎明白她所想,厌弃地将一张帕子盖住她的手腕,给她诊脉。唐家医术高明,唐家公子各个会医术,这是朝野皆知的事。就凭刚才她已经腐烂的脸上肌肉现在已经不在流血也不再痛,她就知道唐公子对她们手中的毒有办法,那对她身上所中的毒也许更有办法。峨眉刺上的毒可是主子吩咐她们涂上去,说是只有主子才有解药的,可是现在唐公子出手就治住了。金菊睁大双眼看着他。看他轻松地挑眉,继而吩咐如画:“去请三哥和白姑娘来。让三嫂务必带上治女人阴虚的药。”

然后他看着金菊:“你身上这不叫毒,只是一种很阴毒的药,专门折磨女人的。可以治,但是我不便出手,白姑娘是女人,她更方便一些。”

“真的?可是为什么我在京城药房找大夫看不出来。”

“我没必要骗你。普通大夫看不出来,必须要懂内力的人,或者像白姑娘那样医术修为高深的人。”

“可是墨兰说,只有王子那里有解药。”她望向墨兰。此时墨兰无法开口,但是目露凶光,脸憋得通红。“墨兰,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墨兰说不出话,只是轻蔑地看着她。

金菊并不傻,她似乎明白了:“墨兰,你只是为了控制我,所以不说实话?”

她再次转向新阳:“公子一定要救救我。”

“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会让白姑娘给你治的。”

“好。”她下了极大的决心。

“庄子在哪里?”

“女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从京城到庄子马车要走一天一夜。而且庄子上冬天的雪要比京城大不少。”

“庄子上有多少人?都干些什么?”

“总共有多少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我住的院子里有八个房间,每个房间住三个人。前后有三个院子都是住这么多女子。我也想过逃走,可是被院里的庄丁发现,被抓回去过两次,又被下了药,说是逃走了就拿不到解药了,我才不得不在那里呆下去。白天我们都一起学各种技艺,晚上晚上隔一天便会有老婆子带着一些男人进来,说是让我们学着怎么侍候男人。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糟蹋,一般漂亮的都被老婆子要求那些男人不可以做最后一步,有火都拿长相普通的姐妹折磨。”她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低下,仿佛十分羞愧,她就是长相普通的之一。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新阳并不想为难她,转了别的话题。

“有大半年。一般女子被他们绑了去那里,据说都是呆个半年十个月左右,就被送走。”

“除了你,和你们一起派出来的还有谁?”

“派出来的还有几个女子,分批出发,我和另外三个女子一起被送到京城,之后她们具体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听说基本上是从哪里绑来的就回哪里。派出去前都给我们看过家人的画像。说是完成任务,不但有解药,还会送我们回家。但若是我们不听话,不仅年底没有解药,还会杀了我们全家。我们住在那里也被交待不许相互之间打听家世背景和住址,若是被看守的老婆子发现,就会直接杀了我们的家人。”

“你在郡主身边多久了?”

“有一年半了。”

“墨兰跟你一起从庄子过去的?”

“不是,奴婢先去的郡主那里。但是在庄子上的时候,查迎王子来过几次,墨兰跟在他身边,是他的小妾。我在郡主那里一年以后墨兰才来,她说王子让她来主事。”

“主什么事?”

“除了她吩咐我的事,其他还做些什么具体的女婢知道得不多。郡主因为脾气不好,经常换身边的丫头,”她不敢说是郡主脾气不好,经常打伤打残了丫头,“世子爷又喜欢在郡主这里,经常有他看上眼的丫头就会带走,只是这墨兰来了半年,不仅很得郡主看重,也很会和世子爷打交道,不仅世子爷看重她,隔三差五叫她去侍候,但也还让她继续留在郡主身边做事。墨兰是幸运的,得世子爷宠幸的丫头,往往几天兴趣过了,就会被卖去青楼,然而墨兰不仅这半年经常被召见,也从未受过皮肉之苦,更没有将她发卖,郡主也喜欢她,经常带着她出席各种酒宴,或是在京中豪门交际。连进宫都经常专门点墨兰服侍。年前我们跟着郡主来关西之后,世子爷也来了。”

“你说郅亲王世子来了关西?”

“是,大概我们来了唐庄之后的半个月,世子就来了。当时郡主还开玩笑说,世子爷被墨兰迷住了,追到关西来了。当时墨兰并没有多说什么,当天只是跟世子出去住了一夜,后来又陆陆续续跟世子出去过几次。”

“郅亲王世子来了之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奴婢不知。世子爷来了说是住在咸阳城一个朋友家。他也就第一天派人来通知郡主,把墨兰带过去,回来把墨兰送回来。郡主并未去见世子爷。”

“郅亲王世子还在关西吗?”

“不知道。”

“来的真是郅亲王世子?”新阳看了一眼墨兰。墨兰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将瞪着金菊的双眼投射向地面。

金菊肯定地点点头:“是世子爷,来人带着世子爷的亲笔信。墨兰在世子爷那里过了一夜回来之后,世子爷还赏赐了不少金果子和一对玉镯给墨兰。”

“你们认识送信的人?”

“不认识,但是郡主收到信就看了,如果不是世子爷的亲笔信,想必郡主能认出来。”

“送信的不是王府的随从或者侍卫?”

“我们平时跟着郡主,并不是所有王府的下人都见过,也许是王府的随同,但是我们不认识。不过也没有人怀疑过,如果不是世子爷的话谁会知道郡主有个侍女叫墨兰?”

“是吗?”新阳看向墨兰。墨兰一直低敛着头,不说话。

金菊此时方才醒悟,也抬头怔怔地看着墨兰。

新阳转了一圈,走到墨兰面前,墨兰仍然低着头瑟缩着不看他。裸露的身体因寒冷逐渐变得有些青白,白得甚至有些刺眼。新阳又走回金菊面前:“世子殿下是不是有几天没有召见墨兰了?”

“四天以前墨兰才去世子那里过夜的。”

“四天。”新阳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来回踱步。

卷II-26 征程在即 (IV)(下)

征程在即(iv)(下)

新杰和莲儿早在新阳刚刚开始问话的时候就来了。早在上午芳颜受伤后兄弟几人就预见到了今晚的不平静,跟杜冲新阳约定好之后,这二人就在等待,所以接到通知来得极快。莲儿发现此时看着新阳和新杰真是兄弟,无论是询问的方式,对心理的拿捏,以及某些思考的神态,都有几分相像。也许新杰更加高明一些,但是在同龄人中,新阳绝对算是聪明的。

新阳也没多搭理墨兰,继续问金菊:“忆妍被谁控制了?”

“郡主?”金菊懵懂地摇摇头:“郡主有谁能控制她?郡主向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新阳和新杰对望一眼,显然忆妍并不是那么信任身边的丫头。也难怪,三天两头拿丫头出气的人,也不敢太相信频繁更换的丫头。

“墨兰去郡主那里之前,查迎王子那边你和谁联系?”

金菊摇摇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夜里来的,说是王子派他来安排我做事。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了,没有掌灯,所以看不到脸,只知道是一个很魁梧高大的男人说话声音很干哑。”

“哪里口音?”

“似乎是京城的,但是也有点不像,记不大清楚了。”

“他来都跟你说什么?”

“他每次来都是让我帮他做事情。有一次是让我跟着郡主第二天去吏部王大人府上赴宴的时候,从王家小姐房里取一件她的首饰带出来。一次是跟随郡主进宫时把一包药粉放在景妃娘娘宫外一个青石盆景盆子下面。中间还打探过王爷来看郡主说了些什么之类的。还有两次是让我帮他把郡主屋里的蜡烛换成他拿来的。其他就是让我每次跟着郡主出门的时候,特别是进宫的时候,听到什么都要定期告诉他。若是有什么跟王子有关的事,但凡听说都要立即告诉他。”

“王府侍卫中有人和这个人身材相像的吗?”

“这个我说不好,夜里实在看不清,除了觉得高大外,就是肩很宽,王府的侍卫好多都是这种身材。”

“那如果你有事如何找他?”

“郡主院子西厢摆着几盆花,若是我找他,把文竹从中间搬到最外面,当天晚上或者第二天晚上他就会来。”

“郡主那里还有你们其他人吗?”

“我不知道,只有这个人和墨兰找过我。”

“经常出入郡主院子的那几个男人里有身材跟他像的吗?”新杰突然开口,新阳闻言,挑眉看了一下三哥。

金菊为之一愣,这种隐秘的事唐公子如何知道的?若是唐公子都知道了,那就难怪他们在关西这么久想方设法接近两位唐公子,人家都爱答不理的。郡主自以为做得隐秘,没有人知道,为了不让她身边的丫头知情的传出去,不知道打死了弄哑了多少人。结果这事居然从她心心念念的唐公子口中问出来,公主这回是真的悲催了。

“有那么两三个身材有些像,但是女婢拿不准。毕竟那些公子爷也是天黑了之后才过来。一般都是郡主身边的秀梅去给他们领路,将他们从外面带进来。这种时候,要嘛我们早就睡下了,要嘛郡主就早早地打发了我们,只留下秀梅在那里侍候。”

“这些人里有每天都来的吗?”要想看到花盆变化一两天就出现,必须是每天进院子的。且王府侍卫除非被郡主召唤,并不会在郡主院子里巡逻。除非在院子里还有其他的搭档,否则这个人是几乎每天都去忆妍郡主的院子。郅亲王府在所有的王府中算是戒备森严的,要不然也不会有些情况平鸾阁的人也摸不清楚。这种人能多次半夜出现在金菊房中不为外人发现,除了武功高,还需要熟悉地形。这种人走惯了夜路,熟悉郡主院子里的状况,且有时候是名正言顺地被郡主请进去的,就更顺理成章了。

“这个奴婢不清楚,除了秀梅我们谁也没正面见过那些男人。只是知道这件事,有时候好奇,会从窗户洞或者门缝里偷看,但是并不真切。似乎有那么两个公子是经常来的。我虽没见过人,但是听脚步声还是能听出来。”

“郡主每天都招人进去?”新阳有点诧异,不过看到三哥处变不惊的脸,就知道答案。这郡主才多大,真是匪夷所思,幸亏他们谁都不想沾染她。好吧,这世道不知道怎么了,杜冲刚刚收了一朵无言花,这里又来一位乱七八糟的郡主。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混乱吗?不过再乱也不关他的事。他的女神,虽然让他忧伤,但是她很坚持,他只在乎她。

他走神之际,只听新杰问道:“郡主在过去两年可曾离京?”

“我去了之后,来关西是第一次,在这之前也未听说过。”

“王爷经常见郡主吗?”

“王爷常常不在府里。有时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

“王妃呢?她常常见郡主吗?”

“王妃在佛堂的时候多,除了每个月进宫觐见皇后娘娘,王妃一般都在佛堂。王爷在不在府里她都在佛堂。王府的事务都是王妃身边的胡嬷嬷做主。”

“你们想从我五弟这里得到什么?”

“我们”她心虚地看看墨兰,“我们”她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再多说也无所谓,但看到墨兰瞪着她的狠狠瞪着她的眼睛里一丝嘲讽的意味,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告诉她,若什么都说完了,她也就没有价值,没有活命的机会了?而且当初王子的人跟她们说过,如果他们不能让主子满意,就会杀了他们的家人。

“你看墨兰,是想她救你还是觉得她还可以威胁你?”新阳看到金菊对墨兰的惧怕,便问道。

“我我”金菊不知该如何回答。

新杰微微一笑,五弟还是很会观察的。

新阳看了一眼墨兰,再看看三哥对他鼓励的微笑,便又开口:“你刚才说,送你们进京的时候,查迎王子的人用你们的家人威胁你,若是你担心这个,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告诉我,我自然会调用唐家在京中的人手去保护他们。”

金菊抬头崇拜地看了一眼新阳,又赶紧低了头:“墨兰说您这里有一张地图,让我们取回去交给查迎王子,若是取不走就毁了它。具体是什么样的地图,奴婢并不清楚。”

墨兰眼中讽刺的神色更深。她就说嘛,这个妮子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干脆陪她来,平常让她干什么都畏畏缩缩地,这次愿意来,还是对唐家五少爷有意。人家随便说两句她就信了,还真当唐家是万能的。

新杰看着墨兰表情变化,大概猜到她所想,走过去踢了她一脚,解了她身上被新阳封了的穴道。气血初通,墨兰咳嗽了一阵才缓过气来。她真不知道这唐家的兄弟看着个个文质彬彬的,为什么对女人都如此粗鲁,她这样一个美女,难道看不见她无论是脸还是身体都很迷人吗?

“墨兰姑娘,你不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图吧?”

“你以为我会跟那个傻子一样傻,真相信你们会放她一条生路,还会救她家人?”

“我五弟既然答应放她一条生路,自然会放了她。只是你这表情,是不是想告诉她,她的家人已经没救了?在你们送她回京城的时候,她的家人救被你们带走并杀死了?”

墨兰只哼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

“两年以前,京中有十几个家庭神秘失踪,这些家庭的共同点是都在官府报过案,家里有走失的少女。这些人家都是过去在当地生活多年,忽然一夜之间一家人凭空消失,且先前未跟周围邻居提过有出门的计划,家中各种衣物粮食尚存,不像提前准备好出门的。周围的街坊邻居都以为是闹鬼了。其实是被你们把人弄走了。”

“是又怎么样。所以我才笑她天真,唐新阳的保证有用吗?连那些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说去保护。骗骗那个傻瓜而已。”

“你们把我爹娘还有我弟弟弄去哪里了?”金菊听见这话都快疯了,她一路忍下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回家,能见到家人。

墨兰再次哼了一声并不看她。

金菊捡起地上的峨眉钢刺朝墨兰冲去,同时喊着:“你们把他们弄去哪里了?”

先前新杰踢那一脚虽然解开了部分穴道,让她能说话,但并不能灵活活动,否则,她也不用一丝不挂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金菊拿着带毒的峨眉钢刺冲过来,她露出一丝微笑,并不挣扎。

眼看钢刺就要落在她胸口了,却被新杰阻止了:“你就这么想死?”

“有你在这里我就是想死也不成不是吗?”墨兰挑衅地看着新杰,“何况我还没睡过你这个人称天下第一俊男,不如你陪我三天三夜,让我品够了,我告诉你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卷II-26 征程在即 (V)(上)

征程在即(iv)(下)

“想激怒我,让我动手杀了你,帮你解脱每走一步都浑身酸痛的毒物折磨?”新杰淡淡地说。

“你知道?”墨兰惊讶了,她并未接近过这个男人,他怎么知道的。

“你两边眼角的草型青纹已经成型,就是蚀骨蛊虫即将成年,现在还只是浑身酸痛,一旦它成年,你每动一下他就会啃噬一口你的筋骨,那就不止是酸痛了。看这形状,只怕还有四个月。”新杰继续平淡地说。

“唐公子,您既然识得这蛊虫,可知道解除的方式?若是您能解了它,我愿意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不止是京中的,我还知道查迎王子很多事。求您救救我。”

新杰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墨兰觉得自己有了希望:“我求您,救救我,您要是能救了我,求求您,只要我好了,我可以给您为婢为奴,任你差遣。”

“如果没有原虫,解蚀骨蛊虫非常麻烦,不仅需要几种江湖上很多人拼命抢夺的名贵药材,还需要耗费施救者不少内力。我们现在想知道的就是你们想从我五弟这里得到什么,金菊已经说了是地图了,我们自然知道是什么。至于你,本少爷没兴趣,所有实在是没有交易的价值。”

“我告诉您查迎王子在京中所有的安排,还有他在中原的一切。”

“其他的事情,那是朝廷的事情,不是唐家的事情,没必要浪费我的药。”

“我若将我知道都告诉你,保证您能在朝廷和太子那里立下大功,谋得不少好处,甚至可以入朝为高官。”外人眼中新杰就是太子的幕僚而已,若要想有前途,就需要有功绩。

“我若把那些名贵的药分别送人,那些人也会给我谋得高官厚禄。本少爷是生意人,有便宜的不买贵的。”

“您要是有了权势,难道还愁没有人孝敬您,不比自己做生意更容易?”

“那种黑钱拿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唐公子,我求求您了”

“求我没用,先拿出你诚意来,我是生意人,觉得买卖合理,自然会做。”

“我是真心实意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您想知道什么?”

“你自己觉得呢?”

“你们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上五公子吗?因为我们的人知道五公子会替唐将军将一副古番国的疆域关卡地图交给皇上,为了安全由新阳将军亲自带去。这副地图是唐将军经过多年,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绘出来的。突厥人这些年也一直在打古番国的主意,虽然占领了他们一些地方,但是没有人懂得如何绘制这么难的东西,即使绘出来也没有将领看得懂。所以他们想将图盗回去,一则为他们所用,可以进一步并吞古番,二则也是给他们学习。”

“突厥人是怎么知道这幅古番国地图在新阳这里的?”

“是兵部有人透露出来的。是查迎的儿子乌义律在京城安插的人,从兵部的人口中探听到有这么一幅图,消息传回突厥,突厥几方都在为此事出动。只是大家都忌惮大周朝的威慑和唐家的力量不敢明面来抢。然而乌义律劝说他父亲无论如何要得到此图。因为老可汗对继位之事一直没有安排,乌义律觉得查迎最近受德科达打压太过,需要有一个契机赢得其他部族的支持,也能提高自己部族士气,所以决定不择手段也要拿到这图。因为随郡主来关西,查迎便派我帮乌义律完成此事。”

“哦,那最近是郅亲王世子来了关西还是乌义律来了关西?”新杰轻蔑地笑着问,新阳有些不明白。

“是”墨兰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是乌义律来了?”

“金菊不是说你最近总是去见郅亲王世子吗?世子离京是需要在皇上批准,且在内务省备案的。大过年的,京中一大堆祭祀朝拜的活动,世子如何脱身?”

“乌义律来只是为了商量地图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你有多少男人都无所谓,你只想解了蛊毒,我只想知道事实。”新杰不屑地说。

新阳翻了一下白眼,查迎的小妾和他儿子,呵呵。

墨兰羞红了脸:“我也是没有办法,乌义律那人是个女人他都要上手。虽然我是他父亲的妾,但是在他眼里跟女奴差别也不大。而且查迎王子最近身体不好,部族的事都是他在主持。”

“他是为了这地图而来?还有别的目的吗?”

“主要是地图。他很看重这事,说已经在国内准备好一切,就等图回去了。”

“除了你们,还有别人来夺地图吗?”

“也许吧,他志在必得。”

“乌义律和郅亲王有往来吗?”

“似乎没有。”

“和世子呢?”

“好像也没有。”

“在你之前,查迎王子这边通过谁联系金菊?”

“不知道,没有告诉过我。只是说如果需要会有人找我和金菊。我到郡主这里后,还没见过别人来找金菊。”

“那查迎王子如何联系你?”

“每隔三天王府有花工进来修剪郡主院子里的花木,其中有人会把信留在我房间窗下的花盆下。”

“具体哪个花工你知道吗?”

“我观察过几次,有可能是一个姓朱的老婆子,她出现在那里的次数最多。”

“郡主的入幕之宾都有些什么人?”

“我们确实不清楚,只有从小跟在郡主身边的秀梅知道。”

“看来查迎王子会对你失望了。”

“王子和乌义律都因为此事申斥过我们,他们本来想拿住郡主的把柄。可惜我来了这半年,每次知道有人来的时候,都被郡主勒令在屋里,一直没机会。我虽然会一些武功,但是比秀梅差远了。怕动静大了,被她发现。”

“你身上的蛊毒是谁下的?”

“查迎的王妃。具体的说是王妃身边的一个老婆子,据说是嘎的哈世家的仆人,陪她从嘎的哈世家嫁过来,一直陪在王妃身边。原虫认的主人是王妃。每一年会有人送药给我来压制,服药之后,蛊虫会退化衰弱一些,之后又慢慢长大,他们答应若这次拿到图,就带我回去见王妃,解了这蛊毒,放我自由。”

“你觉得他们会真放你自由吗?”

墨兰凄惨一笑:“当然不会,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以我现在的身体,若是无法解除蛊毒,也许死是最好的解脱。可是我连想死的自由都没有。他们也答应放过我弟弟,他在中州的慈恩堂,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要下手很容易,但是他们答应这次拿到图就放过他。他才五岁,那么小,那么可爱。我娘过世到时候拉着我的手,嘱咐我无论如何要养大弟弟。”

“你原本是甘南道营中的军妓,如何会在查迎王子那里?”

墨兰抬眼看着新杰,浑身颤抖,往事涌上心头,她哽咽地说:“你认出我了?”

新杰没有说话,微微蹙眉。他确实很早就认出了跟在忆妍身边的墨兰。

“你既然认出我了,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弟弟。看在我兄长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们。”墨兰挣扎着试着爬去新杰脚边,新杰没有伸手扶她,而是转身看向莲儿。莲儿会意,走过去扶起她,为她披上衣服。

墨兰就像溺水的人,抓住莲儿的手:“白姑娘,求求你,帮我求求新杰哥哥,让他救救我弟弟。我这一生已经完了,只求弟弟能好好活着。”

莲儿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看向新杰。

新杰缓缓地说:“墨凌的事你放心,自从你来关西我认出你之后,我就让人去甘南道军中追查,十天前已经在中州的慈恩堂找到了他,已经将他暗中接出来送去了安全的地方。这边的事过了,若是你能脱罪,很快就会见到他。若不然,他也会在瓦堡寨长大。你兄长墨宇是为国事捐躯的,只要唐家在这里一天,瓦堡寨的遗孤就会被照顾一天。我已经请太子帮忙销了墨凌的奴籍。你爹的案子,太子已经派人在彻查,那毕竟需要时间。若是你爹是清白的,朝廷必然还墨家一个公道。”

“公道,公道,哈哈哈”墨兰很崩溃,“新杰哥哥,你回来得太晚了,一切都毁了,都回不到过去了。”公道于她何用,她失去了爹娘,失去了清白,在突厥人手上吃尽了苦。原先兄长是御前侍卫的佼佼者,是新杰哥哥在江湖上心心相惜的好友,她是兵部侍郎府中的小姐,是京中佳丽中能文能武的佼佼者。五年前她还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在京中过着风风光光的日子,有一日兄长带回来一位客人,说是他的生死之交,一位救命恩人,唐家的新杰哥哥。

卷II-26 征程在即 (V)(中)

征程在即(v)(中)

墨兰有些晃神,想着当年的时光,那个时候兄长墨兰和新杰哥哥都是同类人,有家族的荣耀,有光明的前程。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娘问她想选什么样的夫君,她还说要选新杰哥哥那样的人。兄长听说了,还说新杰哥哥出去办差了,等他回京,就亲自去跟他说。哪知道,不几天,兄长噩耗传来。她一直等着新杰哥哥进京,希望他能帮她找到真正的凶手为兄长报仇,可是唐家老宅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后来有消息说他在苗疆。

她想传信给他,可是信还没发出去,父亲就出事了。她和娘想托人,可是还没来得及找到人帮忙,不到十天的时间,父亲的案子居然就离奇地审结。最开始他们只是判失职,抄没家产,通家被收为官奴。她急忙让人去唐家送信,可是仆人回来说唐三少爷受伤在苗疆修养,唐家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但尚未回京。她只能焦急地在官奴所等候,希望在他们被发卖之前,能找到新杰哥哥。可是尚未发卖,过了几天不知道谁做了手脚,他们又被混在发配到甘南道为军奴人群中,被迫去到甘南。在路上父亲就发病过世,剩下母亲和她带着弟弟。到了甘南之后,她原先被分配到被服处做浆洗,可是不到一日,她又被送进了军妓处,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听说甘南道大将军是新杰哥哥的叔叔,托人想找到他,帮着申诉,可是毕竟中间隔着太多障碍,且大将军在诺洲城里,他们在鄞县,离着几百里地,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没有人罩着,母亲和弟弟在军奴营里是很难过日子的,母亲也很快抛下弟弟去了。若不是父母抛下弟弟没人照顾,她早就想随父母去了。为了弟弟能过得好些,她使尽各种手段巴结带军住在鄞县的一个小将军,通过那个将军的帮助,才能将弟弟送去中州慈恩堂,避免在军奴营折磨死。就在她想通过那小将军帮她找到唐巍将军帮忙的时候,她被人从军妓处绑走。被带到了查迎王子在甘南的一个落脚处。

跟着忆妍来关西,她终于可以见到新杰哥哥了,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了。残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会显得卑贱。她尽量躲避他,没想到他还是认出了她。

“当初墨家出事时,我正好受伤在苗疆,不知道京中发生的事。后来我又随太子去了突厥。这几年一直没有回京。你当初派人去老宅寻我,家仆只知道有人找我,你派来的人没有说是谁家的,也没说什么事。只是说有个老嬷嬷连着几天找我,看着有急事,又不肯说。”

“那是我的奶娘。她本来想找到您本人。她怕下人传话不稳妥,且墨家那时已为待罪之人,怕唐家的下人驱赶她,就更不敢说。可是我爹是冤枉的。他并没有贪墨,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将喜峰大营的粮食偷梁换柱。而且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哥哥的遇害和父亲的案子是关联在一起的,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折磨和毁灭我们。”

新杰心中也很感慨,当年他在京畿道无意中救了执行公务被人围追的墨宇,自此后和他相识相交,彼此颇为谈得来。墨宇心中崇拜他,他是知道一些的,这种人在他身边不少,但是他常年在外忙于各种事务,未曾有机会深交,也不是太关注墨宇的事。直到他从突厥回来,最近返回京中,才知道那段时间总有人来唐家老宅找他,根据时间和老宅人描述,以及那段时间京中出的大事,他怀疑过可能是墨家的人。

尽管墨家的案子有不少疑点,但是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一日大理寺不翻案,他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找人。只能将案宗暗地里调过来查看,才发现事有蹊跷,墨家的人不知所踪。这才让人进一步查询。但是官奴人数众多,其中失踪的不少,且有人故意掩盖了线索,他短时间没有找到,只能交待属下继续找,直到临近忆妍来关西前几天,他才收到回信说墨家被人做手脚送去了甘南。没想到几天后,他居然在忆妍的从人中看到了貌似墨兰的丫头,才会让属下抓紧落实,及时接出了墨凌,也因此才有今夜的布局。不是他不相信墨宇的亲妹妹,故意为难她。而是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之后,墨兰在查迎王子身边这么久,他不得不谨慎。

“你既然当初派人找我求助,为何到了唐庄你不来找我?”

“在京中时我确实想找您救我们,但是无缘。来关西后我也挣扎了很久,但是凌儿在中州他们的控制下,金菊又时刻在我身边监视我,我哪里敢随意动。你莫要看金菊老实巴交的样子,都是装的,她在郅亲王府虽然表面是我的属下,其实是查迎王子派她来监视我的,我的一举一动,她都可以直接带信给王子。那个直接找她的男子就是帮她传信的。她刚才说我来了之后就没人找她,她是骗你的,我来了之后,我还有两次发现她房里有动静,之后有个男人从里面出来。”

“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以前查迎并没想把我派去郡主那里,是后来忆妍郡主和靖安公主走得近,且又听金菊排人传信说太后娘娘想撮合靖安和唐家大少,才有了想法让我过去待命。”

“你们今晚打算如何算计我五弟?”

“我……是金菊早先给郡主提过,给五少爷下药,然后郡主就找了五少爷房中的丫头做手脚,并许了那丫头让五爷收她为通房。那丫头下药之后,我们也给郡主下了药,然后我扮成郡主,只要我想办法绊住五爷,金菊就去搜图,将图带出去。新杰哥哥,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想害新阳将军,我也是没办法,否则金菊会去王子那里告发我。我来的时候就准备好,解了五爷的药,等药力过了,我就向他坦白,让他去把图追回来。”

“既然都准备向我五弟坦白,为什么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不说实话,还挤兑金菊?”

“我……那是因为看到你,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那一刻我宁可你杀了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你在京中墨家曾经相识的那个女子墨兰,如今是如此的卑贱破败,……我真希望你没有认出我,你的记忆里还是那个单纯的墨兰。我想死在你手上,……新杰哥哥,若是能死在你手上,我此生也瞑目了……”

“墨大人的案子确有蹊跷。我已经让人重新收集证据,也许可以查明真相。你兄长的事,可能也跟你父亲的案子有关。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参与杀害你兄长的凶手,可能就有查迎王子的人,至于你父亲的案子,也许不是他们直接出手,但是你们家这几年的经历,绝对有他们的影响。”

“查迎王子”她被绑去那个男人面前时,他说过会为她报仇,会为她讨回公道,若兄长遇害就是他们的阴谋,那么她就是世界上最傻的人。被人卖了这么多年还替人数钱。为了活命,为了弟弟,她受够了。

“新杰哥哥,求你帮我照顾墨凌。”说毕,她拔下发钗,刺向脖颈。就在新杰面前,何况莲儿还在她身边,如何会让她自裁?莲儿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

“墨兰,你现在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当初陷害墨家的人?”莲儿对她摇头,“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了你父亲和兄长?是谁操控这一切?”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我父母已经不在了,我自己身中蛊毒,斗不过他们。”

“你一个人当然斗不过他们,但是若是我们帮你,难道你不想复仇?不想看着弟弟平安,将来带着弟弟过普通人的日子?”

“我当然想,可是即使解了蛊毒我也回不去了,我又如何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她期期艾艾地看了新杰一眼。

莲儿理解她的悲凉,即便这个女人心中所想的是她的男人,她还是对她十分同情:“即便回不到过去,难道你父母和兄长就白白死了?”

“人死如灯灭,我没本事为他们报仇,我去陪他们。”她看了一眼新杰,又低下头。

“那你弟弟呢?你就安心把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若是背后的凶手还有什么筹谋,还想害他,你怎么办?”莲儿问她。

“我”她没有看莲儿,再次看向新杰,这个男人,此时此刻难道不想给她点同情,给她点承诺吗?他没有直接点破自己,而是布了今晚的局,难道不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看着他面无表情,还让他传说中的未婚妻来照顾自己,是想跟她划清界限?

她开始掩面嘤嘤地哭泣。墨兰生得本来就姿色出众,此时衣衫半掩,悲切异常,是个男人看着都会动心。

卷II-26 征程在即 (V)(下)

征程在即(v)(下)

新杰看着她,皱了眉:“你先别哭,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我们自然会尽力帮你。”

新杰刚刚说完,墨兰就甩开莲儿的手,激动地扑过去抱住新杰的腿,白花花的两团正好卡在他大腿两边:“新杰哥哥,求你,帮帮我。求求你,看在我兄长的面上帮帮我。我们墨家欠你的,当初你救过我兄长一命,兄长本就说,只要你有驱策,他都会效力。只可惜他被人给害了,如今我一个人带着弟弟,又身中蛊毒,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和弟弟以后都是你的人。”如果说刚才还是梨花带雨,那么现在简直凄美妖艳,分寸拿捏得十分巧,让人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只是以为她太激动,情不自已。一句是你的人,不让人多想都难。

新杰眉头皱得更深,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着好戏的莲儿,无奈地叹口气:“莲儿,墨姑娘太激动了,你照顾她一边休息一下。”

刚刚莲儿心中还十分同情她,此时暗自摇头,也许男人是对的,经历了那么多事,墨兰已经不再是京中的千金小姐,查迎把她培训得很好,她已经学会了每一步都算计。

莲儿看了看跟他们一起来的刘妈妈和林妈妈,两位妈妈都是通透人,这个时候需要给表小姐做面子,二人不能麻烦白姑娘动手,上前将墨兰扶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多拿了一件披风替她裹上。可是墨兰并不因此就不往前施展,看见新杰跟新阳低低说了几句话就有要离开的样子,急忙推开林妈妈,想要冲过去,可是两位妈妈都是手上不弱的,她一时动不了,无奈之下,她只能说:“新杰哥哥,求求你帮帮我和弟弟,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把我知道的乌义律和查迎王子的事都告诉你。”

“有什么事,跟我五弟和白姑娘说,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我还有事需要处理。”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他确实有事需要处理,前几天手下就来报有几个外族人来了咸阳,这一个多月跟踪墨兰的人发现墨兰去的院子也有外族人出入,根据墨兰的话,猜到是乌义律。不知道便罢,知道乌义律来了还不出手?

“新杰哥哥,你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今晚乌义律在哪里等我们送图过去?”

看到他要走,只能抛出这个诱饵。果然,男人转头看向她,并走过来:“在哪里?”

她抬眼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新杰挑了一下眉:“有什么条件?”

“让墨凌跟在你身边,我不放心他独自在唐庄。”

“跟着我并非上策,就如你早些年看到的,我可能会在外奔波,无法长期将一个孩子带在身边,在唐庄比在我身边安全。”

“可是我们今天在唐庄迷倒了郡主,差点偷袭了五少爷。”

“不是也差点吗?”

“五少爷是唐家四少之一,我们无法得手也正常,可是如果不是……”

不等她说完,新杰就打断了她:“若是信唐家,我就派人照顾他,若是你有诸多疑虑,你可以将他送去别的地方。看在墨宇面上我可以尽量保护他,但是不能强求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知道太多查迎和乌义律的事,他们必然不会放过我,我害怕,所以才会想带着墨凌跟在你身边。”

“我不喜欢跟人啰嗦,还是那句话,信得过我,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自然会保护你和墨凌。”

墨兰低下头咬了咬下唇,似乎很挣扎,又抬起头:“乌义律今晚在咸阳城中的集美苑,我们拿到图之后去那里找他。”

“为什么在城里?难道他拿到图之后还不想即刻回突厥?”

“他说我们即便得手,也很快会被你们发现,他很佩服唐家几位公子的能耐,也很惧怕你们,且唐将军手上还有驭西卫,他怕被发现之后一定会分几路追击,我们若在城外或是路上,很难逃过,索性一动不如一静,在城里住几天,再往东去关中,然后北上,绕出你们的圈,再回突厥。”

新杰听完,看了看莲儿和新阳,二人都没有说话,他便打了两个响指,一道穿着也行衣的黑影飘然而至,落在屋里灯影中的暗处,对新杰行礼却未开口。

“派人去集美苑查探,不要打草惊蛇。”

墨兰此时眼中一片漠然,只是她低着头,没人能看见。这个男人果然没让她失望,并没有上当,直接自己带人去集美苑。乌义律想在那边给他设陷阱,抓住唐三少或是唐家其他人,用来换图,呵呵,谈何容易。接着又听见新杰吩咐来人:“让人把安贞街那边封了,扣留所有的人。”

这个男人果然在认出她之后派人监视她了,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换上了惊讶和的表情,眼里盈盈泪光:“你都知道了?我也是不得已才会委身于乌义律的,他就是个禽兽,你一定要帮我杀了他,他连畜生都不如。我当初跟查迎也是被无奈的。”说完嘤嘤哭起来,双肩颤动,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呵呵,有人做了*还想立牌坊。唐少爷,你不要听这个女人装可怜,她当初跟着查迎王子来庄子里的时候,可是耀武扬威的,哪里有半分不情愿的样子。呵斥在那边的其他姐妹是家常便饭。更可恨的是常常挑唆那些外族人欺负我们这些汉家的弱女子。”

“新杰哥哥,”墨兰急忙打断金菊:“你不可以听她胡说八道,我爹爹当年是堂堂兵部侍郎,我兄长又是你的至交好友,你应该很清楚家兄的为人。像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自然懂得礼义廉耻和国家大义,怎会去挑拨外族欺负同胞,不过是那些姐妹得罪了查迎王子,我先出声教训她们,避免她们受王子更重的处罚罢了。倒是这个金菊,在山庄呆了一段时间,变得极会巴结奉承,甚至想爬查迎王子的床,被王子嫌弃了,以为是我挑唆的,所以一直在心里恨我。”

“你血口喷人。”金菊十分气愤,脸色涨得通红。

新阳和莲儿都不出声,默默地在一边看着,新杰看了他们一眼,郁闷地发现新阳一副看戏的样子,而女人脸上是戏谑的表情,他有点为之气结,便不耐烦地吼了一句:“都不许再吵了。你们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明日五弟回京的时候带上你们,到京中交大理寺处置。”

“不要啊新杰哥哥,我知道得太多,只怕不到京城就会被他们派人杀死。”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他们自然知道没必要再浪费人手杀你们。如果你想耍花样留点底,我担保乌义律会派人把你们都灭了。”

“我不仅知道他们很多秘密,还跟他们在京中见过很多人,如果那些人怕对质而灭口,我该怎么办?”

“你想得太多了。只怕乌义律将军并不这么在乎你知道的那些人和事,是吧,乌义律将军?”新杰调侃地看着屋外。

墨兰有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听见乌义律有些像猫头鹰啸叫的笑声,她才发现屋外多了几十个黑衣人,手执弓箭,一起对着站在屋门口的新杰和新阳,而带头之人正是乌义律。

“唐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这样的雪夜,人已经很难分辨各种气味和被雪声压过的呼吸声。既然三公子一语道破本将军的身份,我就不啰嗦了,知道本将军是为了你们手上的图来的。把图给我,算本将军欠你一个人情,像墨兰这种漂亮女人,也可以再送公子十个八个来暖床。”

“如果我说我对此没有兴趣呢?”‘

“人生在世,无非是美酒美女相伴为最高境界。三少是生意人,自然懂得。如果这些条件还不够,三少尽管加。”看看新杰幽幽地不说话,乌义律继续说:“无论你喜好什么样的女人,我都给你搜罗了来。”他在京中和关西都听人说新杰花心,无数的女人追逐他,俨然一个花花公子,美女如何不动心,且唐家五少爷似乎也对这两个女人心软了,他要加一把火:“我听说宫里皇上去年新纳的颖贵人肌肤弹指即破,当初京中好多公子哥儿都求取不得,又听说这位进宫后各方面都是妙人,让天下男人都艳羡不已。若是兄弟喜好,哥哥我也帮你好几个这种女人平时养着,累了让她们来醒醒神。”

“看来将军的手伸得真长,连宫中的娘娘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不过将军的话唐某不敢苟同。”

卷II-26 征程在即(VI)(上)

征程在即(vi)(上)

“本将军只是听说而已,但是为二位唐公子准备几个暖床的丫头,确实还是能做到的。”乌义律嬉皮笑脸地走过来。

“将军请回吧,唐家素来不会做有违朝廷利益之事。且突厥这几年一直跟我大周和平共处,为了古番的事,双方翻了脸,不值得。且唐某在突厥见过你家可汗,也算有交情,若动了手,伤了和气不好。”

“三公子的意思是不会给这幅图了?”乌义律声音转冷:“那五公子呢?”

“我跟我三哥一样,唐家上下都不会做有违大周的事。”新阳傲然地说。

“乌义律,这里是大周的地面,不是在突厥,你和你父亲做事是不是太过了?不仅窥探皇宫,在大周地面绑架民女,刺探官家,如今还带着人夜闯民宅,难不成你以为大周的律法都对番族无效?”

“大周的律法,呵呵,唐公子,你说得太对了,若是相安无事时,我尊重它一下,我有事的时候,本将军就是律法。至于私闯民宅,哈哈哈,若唐庄是民宅,那也是大周朝最有实力的民宅,乌义律我这辈子最喜欢探究顶级的事物,怎么能够错过唐庄呢?换句话说,若这里不是唐庄,没有挑战没有难度,爷我还不一定来呢,更何况半夜三更是搂着女人睡觉的时候,我来是给你们面子。”

“狂妄之徒,不知所谓。”新阳一向稳重,此时也不得不骂道。

“小唐将军只是窝在京中,自然无知得很,哈哈哈。”乌义律不仅汉语流畅,而且对嘴也很溜。他得意地摸摸自己没多长的胡子。

新阳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便不再想搭理这种无聊之人。

“乌义律将军,我最后说一遍,带着你的人离开唐庄,或者你主动投降跟我去衙门。”

“我凭什么?”

“你以为你可以凭什么留下吗?”新杰说话之间,淡然地看了一眼新阳,瞬间新阳左边的杀手就倒地了。右边的人也在一片混乱中很快被放倒,而来相助出手的是九少新野。乌义律带来的几十个黑衣人顿时少去了六成,只剩下站在他身后的二十几人,而这倒下的几十人是如何倒下的,却少有人看清楚。这些人迅速靠拢乌义律,将他围在中间,成为人墙保护他。

“不错不错,果然是唐门四少,二位少爷出手就能将我这几十名武功不错的手下同时放倒,不知未来掌门的唐大少和江湖人称新一代里顶级高手的唐三少出手,会是什么状况。”

新杰并不接他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带上你的人,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三公子真是的,我千里迢迢而来,你不说好茶好酒招待,却执意赶我走,太不给面子了。”

“我唐家给朋友和客人面子,至于贼,小九该如何?”

“烧火棍赶出去。”九少爷此时手里正摆弄着一根烧火棍。

乌义律整肃了面容:“几位,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在这里装模做样了,既然墨兰那个女人都跟你们交待了,想必你们知道我今夜为何而来。古番国这几年一直找大周朝的麻烦,那图既然是古番国的地图,给本将军,对大周只能是有利而无害。当然图是唐将军派人绘制的,我们也不能白拿,除了刚才许下的每位唐家少爷三名我突厥美人之外,另奉上五万两。”

“唐家不缺银子。”新野轻蔑地说。

“五万两黄金。”

“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唐家人都不喜欢和翻墙而来的贼交易。无论是偷家还是窃国的贼。”新杰冷漠地说。

“不愧是唐家的少爷,即便不当家,这口气也不小,五万两黄金,大周的属国南夷,每年进贡给大周朝廷的也就是五万两黄金。唐少爷看不上这些金子,是想昭告天下,唐家富可敌国?每年的进账不少于国库?还是三少爷就是各种高手,每年的进账比一个属国进贡给朝廷的还多?”

“这些话我奉还给你,你既然能开五万两黄金的价,就说明你一个部族的将军手执重金,只怕比你家可汗的金库还多,是不是挖了金矿了?”

“唐少爷太会狡辩。”

“比起你的子虚乌有,唐某还差一截。”

“唐三少,咱们不要在这里斗嘴,五万两你不满意,开个价吧?”

“唐某不是朝廷指派的议事官,无权代表朝廷跟外族人做任何谈判和交易。尽忠职守是我唐家人的本分,无论多少金子都改变不了的原则。”

乌义律大笑三声:“好好,好唐家果然如传说中的忠义,只是不知道这种忠义在亲情和血面前还能坚持多久。带上来。”

火光中,只见两个人带着王嬷嬷和慧姐儿走过来,嘴都被堵住,脖子被刀抵着。

“我听人说五少爷对这位王嬷嬷就像对母亲一样亲近。说这位嬷嬷是带大你的人,就好比你的母亲一样。人家说唐家的子弟重情重义,今天就让我看看五少爷有多重情义。两条人命换一张图,你三哥是生意人,应该会告诉你,很合算的。更何况本将军还会遵守刚才许下的诺言,给三位公子送来美女和金子。”

乌义律这手够黑,若是绑了唐家的亲人,此刻有什么意外,就是唐家忠义,忠于朝廷,但是此刻若是王嬷嬷出了事,外人难免会说唐家不在乎下人的性命,更会说唐新阳不知感恩图报。而这种情况下,连新杰都很难替新阳做主。

新阳此时十分为难,王嬷嬷确实像母亲一样照顾他多年。若只是慧姐儿,她已然判主,生死他都无所谓,只是王嬷嬷

“乌义律,我希望你意识到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

“你若现在收手,带人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绝不为难你,放你离开咸阳地面。若是一定要以我家下人的性命相要挟,若是今天见了血,咱们这脸面就撕破了。我也顾不得当初你们可汗待我的情义而出手,你觉得就是你身后这几十个人能保住你出去吗?”

“三公子,我并不想见血。只要你们把图给我,我自会在离开咸阳境界之后放了她们母女。我们仍然留着彼此的交情。三公子陪太子去过突厥,应该很明白我父王的处境,这幅图是我父王能够胜出的重要砝码。若是我父王胜出,今日欠了三公子和唐家的人情,将来父王和我必然报答。届时不但对唐家有利,也会对大周有利。那是古番国的关碍图,古番国几次三番来大周闹事,我们替大周教训他们,也符合大周的利益。”

“你倒是很会狡辩。只可惜唐某还没晕头,懂得与虎谋不得皮,否则会把我吃得不剩骨头。”

“唐公子对本将军的陈见太深。”

“唐某与将军素未谋面,谈不上陈见。但是唐某懂得一点尽忠职守。既然皇上已经下旨让将图册送回京中,臣属自当依令而行,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和我五弟。”

“唐三少太不给面子了。”

“面子是人做出来的。”新杰说话时一直在观察乌义律身后的几个人:“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带着一帮杀手上门,你让我如何给你面子?你明明知道我五弟善良,居然还能下手将老人家作为威胁她的武器。”说话之间,手指向王嬷嬷所在位置,只听一声惨叫,控制王嬷嬷的那个人倒地。控制慧姐儿的那个人顿时呆住了。此刻新野亦出手,解开了慧姐儿的束缚。

“你居然会凌空剑,且剑气已经到了可以伤人的地步。”乌义律身后一个蒙面黑衣人感叹道。

“黄帮主,夸奖了。比起功力深厚的黄帮主,晚辈只是初初入门,还望帮主多多指教。”

“你认出我了?”黑衣人十分惊讶。

“你练多了龟步,走路的王八相如此之重,让人不想认出来都难。”

“唐新杰,你不要目无尊长太猖狂。”

“就你这种勾搭外族的奸人也配在我三哥面前自称尊长,简直笑话。”新野嗤笑一声。

“几个黄口小儿”

“黄帮主,你不要在这里倚老卖老,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巨鲸帮为上。”新杰打断他。

“三哥,他自己都做卖国的王八了,哪里还能管好巨鲸帮,不如明儿咱们传信给河套处的各个掌门,让他们清理门户,把巨鲸帮收拾了,各自均分巨鲸帮的地盘?”

“九弟不要太顽皮。若是黄帮主此刻能够改邪归正,带着乌义律离开,咱们就不能让人去清理门户。”

“三少,九少,你们这么肆无忌惮地说服黄帮主倒戈,就不怕我的属下激怒之下杀了那丫头?”

“哪个丫头?那个帮着外人给五哥下药的人?她可不是唐门的下人,也不是五哥你收的人是吧?五哥?”

“慧姐儿没有卖身来唐庄,算不得唐庄的人。”新阳一字一句地说。

“真可惜,我还以为今天可以重温唐庄对吃里扒外的奴才的刑罚,我都好久没看过了,怪想的。”

新阳院中其余两个丫头听了一声鸡皮疙瘩,九少爷居然有如此恶趣。要知道唐庄对吃里扒外的叛徒,那可是刷刑,钢刷一点点将皮肉刷破刷掉,很多时候刚刚行刑不到一炷香功夫,人就因疼痛而死。

“可惜了,她不是唐庄的人。”只听九少爷又重重地感慨了一下。

王嬷嬷此时得救,但是也不敢开口求少爷出手救女儿,刚才她都听明白了,慧姐儿居然给主子下药,让她以后如何抬得起头见庄子里的同仁。

“唐家几位少爷果然好算计。外人不重要,不知道若是唐家的人,几位是否还会如此硬气。”乌义律重新插话:“不知道三少对自己的女人有多在意?”刚刚说完,只见刚才还被刘妈妈和林妈妈控制的人,此时手执一把泛着蓝色幽光的匕首抵着她脖子。

卷II-26 征程在即 (VI)(中)

征程在即(vi)(中)

手执匕首的自然是墨兰,她谨慎地拉着莲儿,虽然匕首离她脖颈很近,但是她必须小心,匕首上的毒见血封喉。她再厌恶这个跟在新杰哥哥身边的女人,此刻也不能让她死了。

“新杰哥哥,求你,把图给他吧。那不是大周的疆域图,只是古番国的。突厥和大周交好,将军若带兵征讨古番国,对大周也是好事啊。”

“愚蠢。”

“我是愚蠢,但是你没有经受过这蛊毒的痛苦,你不理解,我现在每走几步,这蛊虫就会咬我一口,我浑身上下都刺痛得厉害。我只有拿着图回去求王妃,才能脱离这种痛苦。”墨兰哀求着。

新杰和新野一时都没有说话,隐隐的火光中,莲儿头发披散,遮住了她大半张脸,青丝缝隙中露出的脸色十分苍白。

“你对她做了什么?”新杰忍不住问。

“没什么,只是她总喜欢乱动,我不过是用金丝勒住了她的肩胛,勒紧了而已。她这点痛可比我身上的痛楚差太远了。”这时众人才发现墨兰上手用帕子包着,勒着几根金丝,这几根金丝在莲儿上身缠绕,经过了几个要穴。

“若金缠丝。”新野若有所思,这种金丝随是金色,但是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乌金丝和金蚕丝混合打造的,普通刀剑无法斩断,平时可以若蕾丝一般绕在女子手腕之中。

“你既然手执若金缠丝,是缠丝老妖的后人,又怎会被罚去军妓营无法脱身?”新野对这个女人充满了疑问。

“若以有心算无心,我那点粗浅入门的功夫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是最近几个月我才学会的功夫。”

“你最近几个月可是在郅亲王府。”

墨兰没有接话,也就是说她这门功夫是在郅亲王府里学的。唐家几位少爷彼此看了一眼。

“你们赶紧把图给我,这个女人我还以为有多能耐呢?武功平平无奇,若是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不松开金丝,她就会双臂瘫痪。”墨兰此时再无哀求,只有冷傲。

“把图给他们。”新杰缓缓开口。

“果然人说得不错,唐家三少是个多情的。不过像白小姐如此迷人的女人,也值得。”乌义律说的是真心话。打从墨兰拉着莲儿从屋里出来,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怦然心动,没想到天下还有如此美丽的女人。虽然她现在受制,身形因被控有些木讷,但是浑身上下出尘的气场仍然四溢。若不是深知此刻生死攸关,他真想放弃那图,带着这个女人离开好好把玩。他玩过的女人无数,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可心的。

他贪婪的眼神不仅触怒了充满上位者气场的三少爷,也让九少极为厌恶。他走去房中此刻新阳拿出来的图盒接过,厌弃地走到乌义律身边,将图个他的同时,不经意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然后对着乌义律挥袖而去。然后他走到莲儿身边,对一旁仍控着金丝的墨兰说:“放开我三嫂。”

三嫂,这两个字让墨兰即便不动,也有一阵锥心之痛。这个女人她何德何能可以占据他身边的位置。她恨,她使劲握紧自己的双手,任由指甲戳进肉里。

“我再说一遍,放开我三嫂,滚到乌义律那边去。”

“你们当我傻吗?我现在放了她,你们反悔怎么办?”

“我三哥既然答应让你们离开咸阳,就会让你们离开咸阳。少罗嗦,放了我三嫂。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如何不客气?我等着,我只要再往前送一分,她就会见血封喉。”

“你”新野有点郁闷。

“放开她,否则今天不止你们拿不到图,我也不会在意查迎王子是否会告我杀了他家的乌义律将军为我的女人报仇。突厥人是不追究为家人报仇的男子汉的。”

“放开她吧,我们姑且相信唐三少。”乌义律似乎大方地说,其实他内心非常清楚,他是舍不得伤害这个美人。终有一天,他要将她抢到手好好享用。

墨兰收了金丝,在莲儿因无力软倒的瞬间,新杰迅速跃过去接住了她,并带她站到安全之处。

“小九,留下墨兰。乌义律,你可以带人离开了,但是墨兰留下,她是我故人的妹妹。”

“我不要,我要随将军回去解蛊毒。”

新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居然敢对他的女人下手,还想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乌义律,你还不走?”

乌义律知道此时不宜久留,虽然墨兰那女人知道不少事,但此时计较不了那么多,转身带人抱着图盒离去。

“乌义律,你这王八羔子,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却半路丢下了我。你这个”

“墨兰,三少是你兄长的朋友,你好好求求他吧。”乌义律边说边带人迅速离去,巨鲸帮的黄帮主扛着乌义律,就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新杰哥哥,求你救救我,帮我解了蛊毒,我把乌义律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新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抱着莲儿离开了。身后传来墨兰阵阵哀求,他不再理会,墨兰没有资格跟他谈条件。

“五哥,三哥这是把事情又丢给咱们哥儿俩了?”

“应该是吧,他忙着心痛三嫂呢。”虽然他也心痛,但是他已经没有站出来的资格。只能用别的方式了,他转头冷冷地看向墨兰。

“来人,将她送去刑房,让老张头儿问话去,我要知道乌义律和查迎的一切,告诉老张头儿他可以用任何手段。。”新阳吩咐完出现的唐庄侍卫长,就转身进屋了。

新野翻了翻白眼:“五哥,要不要这么血腥啊,不用老张头儿。墨兰,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把查迎和乌义律的一切,能想起来的事,都说出来。若是等我们从乌义律口中问出来,你再想说都晚了。三哥向来重情义,但是你触碰了他的底线,要想三哥出手救你。”

墨兰没有说话,她浑身痛得厉害,刚才运功使出金丝,体力消耗过大,蛊虫因此在体内更为活跃。

“墨兰,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乌义律很快会回来。”

墨兰怀疑了,抬眼看着新野。

新野轻笑一声:“你不必惊讶,我给他图的时候,在他身上下了忘魂,想要不销魂而死,就必须回来跟我拿解药。”

墨兰瞬间有种嫉妒涌上心头。年少时她无比崇拜自己的兄长,觉得兄长无所不能,可是后来才知道无论武艺文采,兄长比新杰哥哥都差一大截。此时唐家一个最小的九少爷也是如此能耐。墨兰在查迎和乌义律手上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而这几兄弟稍一出手就让乌义律哲羽而归。她怎么就没有生在唐家,没有生在唐家这种地方。为什么白家那个女人就可以跟在新杰哥哥身边得他呵护。她无论是出身还是认识他的时间,家兄的情义都比那个女人有优势。她现在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勒死她。

“墨兰姑娘,”头顶再次传来新野的声音,唐家的兄弟身材都很高,新野也不例外,他看向墨兰的眼光无论是动作还是心态都是俯视的:“墨兰姑娘,你没有时间多犹豫了,尽快把你知道的东西说出来,若是我三嫂的伤不严重,我相信三哥会看在你兄长的面上放过你,甚至帮你一把。但是如果你还想玩花样,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伤了莲姐姐,不止是触踏了三哥的底线,也踩了九少爷的底线。真是不知所谓的女人。若不是有口供要问,他就想把她直接丢回军妓营。

“你三嫂?新杰哥哥结婚了?”墨兰心有不甘装作天真地问。那女人婚前就和男人在一起,早就没了贞洁,比她又能好多少?她即便无法跟在新杰哥哥,也要在人前翻翻她的短处,特别在唐家人面前。只是她不知道她撞到铁板了。

新阳已经冷了脸:“你是想在这里说还是去刑房说?唐庄刑房的老张头儿你也许不知道是谁,就是当年二十六岁就荣登高祖爷身边的大理寺正卿的张大人。”

那位张大人京城官家很多人都听说过,当年在大理寺犯人人人自危。难怪唐庄会有刷刑。墨兰在京城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这个令人生寒的老者在唐庄。

她闭了闭眼:“你们想问哪些事?”

“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新阳冷冷地说。

“比如,从你手上的金丝开始。”新野或多或少是了解三哥的心思的。若是莲儿今天为金丝所伤,三哥发飙,一定会把跟金丝相关的所有人和事揪出来。都说打虎亲兄弟,他当然要帮哥哥一把。

“这个金丝是”

卷II-26 征程在即 (VI)(下)

征程在即(vi)(下)

回到房中,看着莲儿身上金丝勒出的於痕,他顿时起了杀心。转身来到房门口,一声来人,一道黑影飘落在新杰面前,他没有多的话只是说:“去告诉五少和九少,问出所有,至于他们用什么手段,随他们,不必估计我和墨宇当初的交情。”精卫如来时一样飘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新杰返回屋中,从抽屉里取出药酒,到处少许在掌心搓热,然后才敷在伤处,催动功力助她推功过血。

温暖的兰花香气中,莲儿脸色逐渐好转,缓缓地睁开双眼,就看到一张充满了焦急的英俊脸庞。她轻轻摇头:“我没什么,只是一是血脉不通闭了气。”

“是我不好。明知那女人心怀叵测手段残忍,还让你单独留下与她周旋。”

“不单独留下她如何会出手。”

“让她出手有其他的方式,总归今后我不会同意再让你去冒险,更不许你自己以身涉险去做诱饵。”

莲儿再摇头微微笑道“有这么强悍的唐家三少护着我,又有几人能真正伤到我。不过咱们真是小看这位墨兰姑娘了。没想到她暗中留的底牌却是防不甚防的缠丝。施为之时没有风声,动作也小,让人一时难以想到。”

“我应该想到的,”新杰十分懊悔:“墨宇的武功有一部分显得很别扭,带着几分女气。而且他说武功师承是其母亲。母亲在她的功夫中糅合了刀剑的阳刚之后才交给墨宇的。当时他那些略显阴柔的招式或多或少让我觉得有些怪异。当年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师承母亲,和女人接触多了,有些不着调。如今细想他的刀的套路可不是跟金丝一样缠身?只是缠丝老妖退隐江湖有几年了,那些老的可能都不记得这样一个人了。我还是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在扬州城里见过她和几个在动手,时隔久远了,让你受这么大的伤害。”

她抬手帮他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不要再自责了,这种事时有发生。不过我们家新杰能干,千变万化的情况也护我周全。”

“我是你丈夫,护你是理所当然。但是我是人不是神,也有失手的时候,所以记住我的话,今后不可再以你自己为饵。无论是什么事,都没有你的安危重要。有你才有我,只有你好好的了,我才能安心做事。”

“我知道了。”

“不是知道了,是你必须答应我,任何时候不可以置自身于危地。”明天他们即将启程,后面所面对的危险可比这几天的事要可怕得多,让他不得不担心。

“好,我答应你。”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莲儿自然乐于答应。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新杰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有时候太过理智,从来都是以他的利益为优先,不顾自己安危,这种承诺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因此让她屡屡身处险境,让众人揪心不已。

“答应了就要记好了,若是我有时顾虑不周,也要主动提醒我。”

“知道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传说中的唐三少吗?”

“现在什么样子?外面传说什么样子?”

“关西盛传唐家三少风流倜傥,是男人中的男人,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不像。”

此时他为她化去最后一条於痕,将脸凑近她的脸,嬉笑问道:“我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

“去!”她轻轻推他:“人家只是说你现在太罗嗦,像个老太太。”

“你还没回答我,我是不是男人中的男人?”

她灵动的双眼眨了眨,微笑地看着他:“我只有你一个男人,没有比较过。要回答你的问题,我只有多试几个男人才能有答案,你还想要我试过之后给你结论吗?”

“想都别想!”他佯装吃瘪,换来她灿烂的笑容。这个小女人太会拿捏他了,新杰心中暗暗鄙夷自己,但是实在又舍不得不心疼她,为她做各种事,只要她快乐,而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而自己好像还很能从中感到快乐,且欲罢不能。也许这就是这么多年他在别人身上都没有的体会,第一次付诸真心,得来两情相悦的回报。跟自己那些兄弟比,他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她不仅笑容灿烂,且笑出了声。随着笑声,身体轻微颤动,这可考验了某位男人中的男人的神经。此时聪明的女人赶紧动手,想将他从身上推下去:“你赶紧去办正事吧,那么多人还等着你呢。”只是这种事,她只能想想,哪里能推动。

“我当然要办正事,最正的人生大事。”某人此刻早已不想还有什么人在等他。室内的兰花香味逐渐不再单纯,空气中暗暗地激荡起玫瑰的香气,混合着花香,显得更加绮丽神秘。

屋外除了刚刚去送信的精卫,还有七人,以前主子有时候独来独往,有时候只有一两个跟在身边,只有在办大事或者有危险,需要配合的时候才调多几个来身边时刻紧跟。自从主子有了表小姐之后,将警戒升级,随时都有几个人三班更替着保护在身边。来的时候,精卫统领反复跟他们强调要警醒,最近不仅事多事之秋,而且爷经常毫无戒备,比如现在。

过去他们不是没有跟爷去过红袖姑娘或者水仙这些地方,只是那个时候的爷,仿佛只是一只半放松状态觅食的老虎,边吃还边打量周围,时刻准备着应战。而有了表小姐之后,主子才像是真正的男人,才有了毫无防备的时候。按理说作为属下,此时也许应该抱怨红颜祸水,可是他们都不这么想,因为有了表小姐后,主子的笑容里多了温度。以前的主子,除了在唐老太太面前温顺真切以外,在其他地方都是冷冷的。他虽然在朋友和兄弟面前也有幽默大笑的时候,但是都是属于男人的笑,有了表小姐之后,主子才有了男人的阳光和温暖,笑起来的时候连他们做护卫的都觉得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快乐。

送信去的精卫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估计是在那边已经有一些结果了,想回来汇报。一踏进院子,他便放轻了手脚,看了一眼暗处的同伴,将往前的脚收了回来,改为向守卫的同伴溜去。

同伴轻轻拍拍他的肩,似乎夸奖他很有眼力劲儿。他无奈地苦笑一下,能不有眼力劲儿吗?前天才有一个前车之鉴,唐庄的一个下人,因为收了忆妍郡主的好处,为郡主送帖子进来,当时主子好不容易哄着表小姐愿意在白天配合他,来人被挡在院外还不甘心,大呼小叫了一声,表小姐顿时臊了,将主子撵回自己房里。主子一气之下吩咐大管家将那人发配去农庄上看粪堆渥肥,连带那天当班的几个兄弟都被罚,在唐庄和咸阳城城墙之间练了三个回合的轻功。今天他要敢进去,只怕主子要罚他在洛阳城和咸阳城之间练几个回合的轻功。刚才幸亏自己机警,他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这时天空中再次飘起雪花,一片雪花落进他后脖子,他一缩脖子,感觉到一阵清凉,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此时屋中的主人终于完成了一个回合,还想继续,被心痛他的女人赶开,毕竟今夜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再不让他去办,只怕天亮了都搞不完。

某人便苦着脸,装可怜:“娘子这么狠心?才一道菜,人家莫说吃饱,只是稍稍垫了点充饥而已。”

女人对他总是心软,看不得他委屈:“既然咱们改了行程,明日还在庄子里,你办完事回来,我陪你一天。”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白天。”

“嗯。”

与这边的温馨不同,新阳和新野此时正在刑罚处忙着。既然三哥说了手下不必留情,他们干脆将已经回家准备上炕的老张头儿叫了回来。本来兄弟二人怀着几分歉意,让老人家落锁之后还进来,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着老张头儿晶亮的双眼,兄弟二人对视一笑,这位大爷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对于审案还是那么亢奋。

老张头儿的到来,本身比各种刑具对于墨兰来说都可怕。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京城曾经有闺阁之间开玩笑的,说若想练胆子,就去大理寺看张爷审案,若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就去看看张爷如何拷问犯人。现在大理寺的一百零七种刑具,都是这位当年的大理寺正卿亲自督造的。

不用任何手段,看到老张头儿,墨兰有问必答。从她到查迎身边的每一件大事,主动详细说来。其中包括她去过查迎在大周的几个落脚点,训练人的庄子,在大周见过的人,她在突厥见到的查迎周围的事务。半个时辰说了个七七八八大概。而老张头儿很快从两位年轻主子的提问和墨兰的回答中提取出了一些重点和疑点,一一录下,又再将这些疑点问得更细。

卷II-26 征程在即(VII)(上)

征程在即(vii)(上)

新杰进来的时候,老张头儿正在问一些关于查迎王妃的细节。看到他进来,墨兰有些激动。她正想跟他说点软话,让他为她解蛊毒,突然看到走进灯光中脸色红润的男人,经人无数的她顿时明白这一个时辰他不见了是去做什么了。她低下头,刘海挡住了她淬毒的眼光,手中的手绢被她揪得死死地,几乎绞断她的手指。

她停下来并没有让新杰意外,他只是对老张头儿说:“我要知道查迎和乌义律的生活细节,对穿衣吃饭的癖好,对女人的癖好,以及他们的一些习惯,包括和女人的那事儿。”老张头儿一愣,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位唐家最神秘的孙辈,很快点点头。他瞬间明白了他的目的,他也许有外界不知道的特殊身份,不在他这种问案的人通常思考的范围。既然吩咐了,他照做就是。

墨兰突然抬起头,眯着双眼:“你要往他们身边塞女人?新杰哥哥,你告诉我,在你眼中女人是不是都只是工具?包括你身边的女人也只是你享乐的工具?”她希翼地望着他,她非常想从他那里得到肯定的回答。若是女人都是他的工具,那么那个表小姐跟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自己卑微的时候,若是能看到情敌跟她自己一样卑贱,她觉得很开心。

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跟老张头儿说:“问清楚关于若金缠丝的所有事。”

“那若金缠丝,她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功夫也是母亲教的。只是母亲觉得女子还是不要讲求武功,以文才和女红为要,所以她下的功夫不多。”

“那她刚才说是去了郅亲王府之后得到的?”新杰略微皱眉。

“新杰哥哥,你告诉我实话,你跟那个女人,只是玩玩她而已,是吗?你告诉我实话,我告诉你金丝的事。”

“我娘子的事,你无权过问。”

“你娘子,你们没有成亲啊。”

“有没有那些过场,她都是我娘子,现在是,以后永远都是。这就是实话。现在该你说了,金丝怎么回事?”

墨兰双眼含泪,悲悲切切,十分惹人怜惜,只可惜在场的几位都无动于衷:“你真的只认定她?若是我兄长没有出事,兄长想你提亲,你会答应吗?”

“不会,你只是我一个朋友的妹妹,如此而已。你若不想张大叔动他那些家伙,最好从实说说你的金丝是怎么回事?”

墨兰看了看无情的男人,又看了看老张头儿,闭了闭眼,继续流着泪,却又不得不开口:“我先前没有撒谎,我和兄长的功夫确实是母亲教的。我从来以为自己会嫁到京中高门大户,这些功夫在闺阁无用,所以从来不专心。后来出了事,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挡不住有心的歹人,否则也不会这么惨被你嫌弃。”说着她睁开眼看着新杰。

“我若有人护着,哪里会被在军妓营糟蹋。若是有人护着我,又哪用受蛊毒的折磨。自从出事之后,我一直苦撑着,只想弟弟能好好活着。只是几个月前,我刚刚到郡主身边不久,一天夜里,我的房中来了一个老尼姑,她说她是我母亲的生母,也就是我的外祖母。我自是不信,我外祖家是京城世家,外祖母也是来自京中高门大户,如何又会有一个不明不白的外祖母。但是那个老尼说,她是外祖父的原配,我外祖母是继室,并非娘亲的生母,只是因为怕她,所以一直对外说母亲是她嫡出的女儿。她说这几年她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照顾母亲,连能够教她的功夫都有限,所以她才会嫁给一个无能的侍郎,出了事也保护不了自己。她是墨家出事之后赶回京城的,一直到处在找我们,直到我进京去了郡主身边,她才有些线索,最后在郅亲王府找到我。她给了我一条金丝,又跟我约定每半个月来教一次功夫。前后我学过五次,然后就跟郡主来关西了,从那以后就没见过她人。”

“你如何和她联系?”

“她说有时间她会来看我。若是有急事,送信去外阜城大街和浆洗街夹角的冥货铺老板。”

“你来关西后她派人找你过吗?”

“我离开京城之前送信给她,七天前她让人传信来,让我务必查清唐家四小姐,就是您姑姑唐晓晓的下落。”

新野和新阳有些惊讶,他们并不知道唐晓晓和老妖之间的过节。其实新杰也不是全知道,只是知道姑姑和老妖之间,因为姑父的事有仇,老妖几次三番对姑姑下毒手,虽然没成,但是他和姑姑都很烦这个老妖婆,江湖上人都传说这老妖婆是被江湖义士追杀而灭掉的,其实是姑姑将她打落船,随水冲走不知下落的。她既然不甘心还想找姑姑的麻烦,他不介意出手替姑姑将其彻底清理了,包括她这个不明不白的外孙女。

新杰随即又想到一个事,若是墨兰是缠丝老妖的外祖,那墨兰的母亲就是老妖的女儿。当年他隐隐听说老妖的女儿相中了姑父,但是姑父爱上了姑姑,因此惹怒了老妖。那老妖又说他是京城某世家的正室,后面的继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老太太仍然健在,且过年过节还会出来走动。那老妖又是怎么从世家离开或者是消失的?京城世家,各家的家事太复杂,他不想多管,但是怕老妖和这些世家还有牵连。如今姑姑已是方外之人,且以她的修为,当年就比老妖高,现在这几年闭关修炼,更是进展惊人,根本不怕人找麻烦。倒是他这边,若是老妖稍一查就会知道他是当年在姑姑身边,帮着姑姑一起将她打落水中那个孩子,他即将带莲儿进京,若不问清楚,怕将来有人无法对他下手,却拖累莲儿。他看了一眼新野,新野的眼神告诉他,他有同样的担心。

新野来回踱步一趟,来到墨兰面前:“你那外祖母没有想过如何将你从查迎手里救出去吗?据我所知,这位乌义律和他父亲查迎都不是善人。若那人真是你外祖母,若她真是在意你,她难道不想帮你脱离现在的困境?”

墨兰低下头,默默地摇了一下:“我不知道。不过不管她是否帮我,我都需要先解了身上的蛊毒。”

“缠丝老妖当年在江湖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她没有替你想想法子?”新野盯着她。

“她从未问过我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我也没跟她说过我中了蛊毒。”

“若是你母亲没有其他嫡亲的兄弟姐妹,你就是她唯一的血脉亲人。她应该关心你才对啊。”

“我不知道。”

“有没有想过她也许不是你的外祖母,只是一个知道你外祖母事情的人,熟悉她的武功,冒充她来利用你?”

“不会,她身上有欧木世家代代相传的蝴蝶金锁。我娘有,我也有。”

兄弟几人对视一眼,欧木世家,上京城一个古老且有几分神秘的家族。别人不清楚,但是有货栈生意的唐家人都知道。欧木家族人丁不旺,但是垄断了关东一路进京的木材生意。木材生意不同于其他货运,关东进京的木材也不同于从山里放木排出山的普通山民把式。能垄断这个行业,从水陆运输,店铺,世面和官方都能掌控。欧木家主事的人内功修习都不浅,只是双方从未有交集,便不知其武功路数。江湖上似乎也少有人见过欧木家的出手。若说缠丝老妖出自京中皇商之家有些奇怪,若说出自欧木家,就不是那么惊人了。若缠丝老妖真是欧木家人,当初墨兰母女又如何会被人算计,而欧木家没有出手?欧木家怎会任由自家的女子进到军妓营,进而堕落为外族王爷的玩物和奸细?

“你的外祖母是欧木家人?你母亲应该出自京东汪家,现在京东汪家的老夫人是和你外祖母是什么关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汪老夫人出身于京城皇商的何家。”

“那老太婆是外祖母的表妹。她虽是京城何家出嫁,但并非何家真正的嫡出。我娘说当初那老太婆因她母亲是何家主的平妻,却和主母不和,长期住在江南,她母亲在江南过世后,才进京来投靠父亲,但是不受主母待见。欧木家人同情她,经常接她回欧木家小住,她去欧木家就经常跟在外祖母身边进出。外祖母嫁到汪家,她就经常去汪家,一来二去就跟汪家姐夫有了首尾。后来外祖母失踪之后,她就堂而皇之的成了主母。我母亲说,若不是有欧木家的舅爷护着,只怕我母亲很难活出来。”

“你外祖母知道这些吗?”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每次都来去匆匆,吩咐我做事,说完了就走,从不跟我说其他的。”

“你怎么确认金锁不是仿造的?”新阳皱眉问道,自家的骨肉血亲,如此对待难免不让人觉得奇怪。

卷II-26 征程在即(VII)(中)

征程在即(vii)(中)

“不是!欧木世家因家中数代都只有独子,血脉尤为珍贵。所以即便是女子都是家谱中有记录,且家中孩子出生后,包括嫁出去的女儿所生的孩子都会配上特制的金锁。若是家长男子后面有任何意外,这些女子的后人就会被抱回欧木家继承血脉。这些金锁定制好之后,不仅给孩子佩戴,从孩子一落地,欧木世家就会派人用特殊的草药孩子身上留下跟金锁纹路一样的烙印,这些烙印随着身体长大,形状逐渐发生变化。这种印记从小烙上,慢慢长大才会出现一些家族的族徽,而且岁数增长族徽的形状也会变。”

血肉相连,且随着岁月沉淀的东西确实很难作假。以欧木世家的势力和财产,不乏有人会对此算计。

“若真是你的外祖母,都没有过问你的情况吗?”新阳再次确认。

墨兰只是默默地摇头,然后抬起泪眼看了看新杰:“也许这就是世人所谓亲情的本质吧。”她叹了口气,从毫无表情的男人身上收回目光:“当初兄长过世,父亲出事,汪家不仅没人过问过,还派人到官奴所教训我娘,让她不要牵扯娘家,将我娘气得当场吐血。汪家人到处去说别人当我娘是出嫁女,忙着撇清关系。既然他们无情无意,我外祖母若是想通过我毁了他们,我会很高兴尽管她并没有救我的意思。我用听从她命令行事来换取当家对我们落井下石汪家的报复。”

“除了刚才说这些,你还替你外祖母做什么?”新野问道,缠丝老妖并非一般人,除了找姑姑,让外孙女处于如此羞耻的地位,无论她是否有情,哪怕是为了她的面子,也不该如此不管不顾,只能说她另有目的。

墨兰再次摇摇头。其实外祖母还让带信的人告诉她,爬上唐三少的床,尽量亲近他以备下一步。只是她自知无望,更羞于道来。

“她知道你们来夺图的打算吗?”

“我没有直接说,只是前天给她传信说我没问到唐小姐的下落,且这两天可能要离开关西了,无法帮她继续此事。”

“你在关西如何传信给她?”

“她派来的人一直住在咸阳城里的悦宾客栈,让我有事找他。若是离开关西,就让那人跟上,随时保护我且跟我联系。”

“你如此坦然地告诉我们,就不怕我派人去抓他,从而带出你外祖母?”新杰看着她。

“我相信新杰哥哥是善良的人,会顾及你和家兄的情谊,不会太为难我,我此刻只能说出我知道的所有,求你出手为我解了这生不如死的蛊毒。至于外祖母,她若真是厉害,你不可能通过我抓到她。若她只是徒有其名,你抓不抓得到都无所谓。”

“你错了,我并非良善之人,我也不是你的兄长。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自救,也并不是我看着你兄长面同情你。因为你跟了查迎和乌义律,已经是通敌罪。现在配合我们,只是将功赎过。至于你身上的蛊毒,我只能答应你,若是你是真心跟我们合作,我会去求我娘子,让她出手救了你。”

“为什么是她?”墨兰有些不忿,她不愿意看到那个女人,且这是她接近他的极会。

“我的医术不如她。若是你珍视自己的性命和身体,还是求得我娘子出手比较好。话说回来,即便看着墨宇墨凌的份上,我也愿意你好好配合,然后求得我家娘子出手救你。一个毕竟是我朋友,一个尚未成年,需要有亲人照顾。一会儿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特别是查迎和乌义律的生活细节,他们的习惯,偏好,包括他们是否说梦话,是否有什么怪癖,无论是衣食住行和女人。他们身边的人,你见过的人,各种特点,都要告诉我们,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为什么?你一个商家,拿这些来做什么?”墨兰上一次听他这么说,她就想不通,新杰是唐家子弟,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顶多是一个太子幕僚。

“这不用你管,我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张叔这边会让人记录。若是我满意,我就会去求我家娘子。”

“你们明天不是一早出发?”

“多等一两天无所谓。”

“难道你早就预料到了有事,原本就没打算明天真的出发?”墨兰问他。以这个男人派人对她的跟踪,今晚这局也许是他早就设好的。可笑他们和乌义律还想算计他,都被他反过来一锅烩了。

新杰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对新阳说:“这里交给你和张叔了。”

然后对新野点点头:“小九,你来帮我。”说毕兄弟二人转身离去。新阳并不过问他们去哪里,做什么。墨兰却好奇得不行,不得不深思,这人就是普通的一个商贾吗?太子幕僚?除了武功高强,这杀伐决断的气势,不必远了,就是五少爷是御林军中最年轻的将军,似乎也比不上他,好像还听他派遣。她记得在查迎处她曾经听到过他的名字,当时她非常激动,新杰陪着太子出使突厥,她曾经有种错觉,新杰去突厥会去寻访她,可惜男人心中并没有她。但是查迎当时和军师谈起新杰,说是大周新一代中最值得关注的新秀,远不止太子幕僚这么简单。

“墨兰姑娘,”新阳打断了她的思索:“三哥也不是不想在这里亲自问你,只是今夜各种事务还很多,只怕忙到天亮都不一定能歇。咱们还是开始吧。”虽然三哥时时提起莲儿,是为了表明立场,但是他可不想时时刺激她,还不知道这个女人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呢。为了自己的活儿顺利,新阳还是出卖一下三哥的人情,呵呵。

墨兰看向他,微微笑道:“五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无耻女人,心里想着新杰哥哥,今夜却来爬你的床?”

新阳也微微一笑:“姑娘多虑了,有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姑娘也有姑娘的不得已。”

“五少爷不愧是做将军的人,看事情比别人通透。”

新阳没有接话,只是微微一笑。

当乌义律回到唐庄门口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莲儿刚刚过来陪老太太吃晚饭。昨夜答应了某人办完正事任他高兴,结果这人四更天回来,倒是不忘他每天必练的武功,练完功收息之后,吃了点东西,洗漱完了就开始折腾,两个人不仅一早上足不出户,且华丽丽地错过了午饭,直到半个时辰前才放手让她起来梳妆。关键这还不是他主动放手的,是因为乌义律到了唐庄门口,求见三少爷和九少爷,外面守着的精卫虽然知道主子在干什么,但是乌义律这是大事,纠结了无数个回合之后,还是冒着胆子在屋外大声报告了一下,换来主子恼怒低沉地来了一句:“让知客给他找个院子等着。”唐庄每天有各种访客,为了避免麻烦,分隔了很多独立的客院,避免访客之间相互撞见不便。

这声吩咐本来是常理,即便主子有点不高兴,也还好。只是精卫还未离开,就听见表小姐说:“你还不住手,赶紧去办正事。”接着听见主子低声下气地哀求:“宝贝,再有一会儿就好了,乖一点,你再忍忍,我快了。”又听表小姐说:“办正事要紧。”主子很无耻地道:“除了你,其他都是闲事,讨厌的闲事。”精卫觉得自己的膝盖一软,看了一眼暗处的同伴,心紧紧一收,不知道主子回头如何记恨他呢。

精卫离开之后,某人终于又磨蹭了一刻钟,在他来说是仓促行事草草收了工,才放她起来整理,自己有点小郁闷地去看乌义律。心里一阵暗骂这个驴子就是跟他不合,他刚刚才想了新花样,莲儿刚刚答应他试试的,这讨厌的驴子就冒出来了。若是今后有机会,他一定要让这驴子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没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家娘子真的让他出了口气,折磨了乌义律一回。

一进来看到老太太打趣的眼光,她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这丫头就是面子薄,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俩好,老婆子我才放心。”陈碧颜笑着说。莲儿闻言,将头埋得更低。陈碧颜拉着她的手:“奶奶自来不是把你当孙媳妇儿,是将你当亲孙女儿,有些话本该你祖母和母亲跟你说的,既然他们都不在了,就是我老太婆的责任。这男人啊,不仅要爱他,疼他,更要学会驾驭他。这种事他稀罕你,是好事,你是聪明孩子,这种时候就要学会拿捏他。新杰是匹野马,自小在外面闯荡,比他其他兄弟都主意大得多,有时候胆子太多,你需要替他看顾背后,要提醒他防着些,或者规劝一些。但是不能跟他拧着来,女人应该用女人的手段,刚柔并济。一味刚直了,他是个耿性子,只怕会远离你,太软弱了,他日子久了就不会重视你。”

卷II-26 征程在即 (VII)(下)

征程在即(vii)(下)

客院中,乌义律一头冷汗,再次刚刚从自己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自从昨天拿着地图离开后,骑马跑出去不到十里地,他就觉得头晕困倦,想要睡觉。他一路用刀扎自己的大腿,带着人沿路迅速撤退。路上碰上接应的人,让他在二十里外的暗点休息停留,他也没敢。唐家兄弟太可怕。他越跑越觉得恐怖,要尽快离开唐家势力范围。最后在一片树林中,他终于困得不行,骑在马上都睡着了,梦中梦见自己幼年是被狼追赶的恐怖夜晚。随着惊醒的时候,他在马背上站直,结果上面有低矮的树枝,他没注意,直接被撞了下来。刚开始他还以为只是跌晕了头不要紧。便决定在树林里过夜,没想到睡下之后,不断地出现他有生以来的各种恐怖场景。差点被女仆杀掉,被狼群追,被自己父亲的王妃身边的仆人追赶着,被杀手追,每一刻消停。即便不睡了坐起来,也时断时续地出现梦中场景,他恐惧地呼喊并挥舞手中武器。后来随行是下属才提醒他,是不是唐家的人做了手脚让他中了邪。

仔细一想,便知道应该是这么回事。他自己和随行的巫医都无法诊出是何种手段,但是可以肯定是被施为了。若是不回唐家,继续上路,只怕他三天就会得失心疯。根本谈不上今后了。于是他果断决定回唐庄。

刚刚清醒过来的乌义律还有些怔忪,过了一会儿才回神,想起自己先前是在唐庄门口晕倒而不是在草原上被蒙面人追赶,被狗粗糙的舌头舔着脸。渐渐恢复的意识也让他感觉到屋里有人。转动眼珠,他便见到了唐家九少爷那张比女子更加明媚的面容。

新野已经来了一阵,将乌义律所有的从人赶了出去,此时已经给他解了忘魂。虽然是乌义律带人来犯,但是他毕竟是突厥的大将军,查迎王子的后人,唐家不能过于处罚他,否则会引起大周和突厥的纠纷。

此时在乌义律的眼中,九少爷笑颜如花,因为他告诉他不用再受忘魂之苦,不再会突然入睡被噩梦缠绕。只是下一句话让他非常心塞,因为新野说:“作为诊金,我们就将地图收回了,刚刚我也让人验过了,大将军并未在图上做手脚。将军现在既然已经无恙,就请带着您的人上路吧。省得您在咸阳呆久了,家里人担心你。”

“九少爷,我可以知道您先前在我身上放了什么吗?”

“没什么,就是我上次在蒙古国玩儿到时候从一个蒙古贵族手上买的一种药。这种药粉据说很难配制,挺贵的,花了我不老少银子。”

“不是您配的?唐家人据说都是医药高手。”

“唐家是医家,不是毒家。”

“唐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次败在你们兄弟手上,是我技不如人。但是我总想要败个明白,连自己着了什么道儿都不知道,就不甘心了。”

“怎么,想搞明白了再一决高下?”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想,输也输个明白。”

“我已经说了,一种我从蒙古买来的药。不是唐家自己出产的。”新野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莲儿在种植药材研究新药时意外发现的副产品。

“真的?唐家是医药世家,想必自己制造这些东西也不费力吧?”

“你既然知道是医药世家就应该知道,我们是医家,不是毒家。济世救人和祸害百姓是两回事。至于将军这件事,也是意外,若你不是逼急了,事关三嫂性命,我也不会下手。”

“九公子喜欢你三嫂吧?”

“嗤,我三嫂那种神仙般的人物,是人都喜欢。”说罢脸上多了几分冷意:“看来将军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就请将军即刻启程回突厥吧。”

“我想见见三公子。”

“我三哥此时不便见客。”

“本将军的汉语虽然不佳,但是也知道不便见客是说女子的。”乌义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难道三公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三哥现在陪着三嫂呢。拜你所赐,嫂嫂昨夜受了惊吓,且被金丝缠绕久了气血有碍,三哥正给她疗伤呢。”

“哦,伤了美人,是在下的不是,可否让本将军去探视并赔礼道歉。”

“疗伤期间,不方便,请回吧。”

“我可以等。”

“将军请回吧,你伤了三嫂,三哥正在气头上呢,何苦呢?”

“其实本将军除了赔罪,还有别的要事要跟三公子商量。”

“何事告诉我可以代为转达。”

“事关大周和突厥的和睦相处,还望尽快见到三公子。”

“将军,此等大事你是否找错人了?你应该进京找朝中重臣,我三哥只是太子身边的一个普通幕僚。”

“真的只是普通幕僚?”

“不是你以为是什么?”

“我石耶可汗可是赞他是大周这一辈年轻人中最有潜质的。”

“不也是说他有潜质吗?尚不是事实。”

“此次因地图的事无意得罪三公子,可本将军确实想结交他,跟他做朋友。”

“那你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往三哥面前凑,你讨不得好。”

乌义律皱眉低头,还未接话,新野便朝门口走去:“将军请启程吧,唐某还有别的事务要忙,不陪将军了。”说完也不等他搭话,便飘然离去。走至门口,乌义律的从人看到他出来,便一排挡着他,新野根本不看他们,一个错步便出了他们的人墙,从人们惊诧的同时看向屋中乌义律,见他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竹风阁中,新野来到新杰的书房,他并未讲述乌义律的言语表现,因为他知道三哥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只问了一句:“真的放他走?”

新杰默默地点头。

“可是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他眼里写满了不甘和凶残。”

“那也只能让他走,要是他出事,外面都知道他这次来了唐家,和咱们脱不了干系。”

“可是”新野的话被新杰手势打断。

“奶奶承诺过石耶可汗,不到万不得已,唐家的子孙手上不会主动染上可汗血脉的鲜血,除非出于自卫,或是碰到了十恶不赦的罪恶。目前他只是来抢图没有得手,而且也被你教训过了。即便是在大周放暗探之类的,这都是国事,不便我们私自插手。”

“我只觉得这放回去的是条恶狼。”

“那也没办法,奶奶跟石耶可汗承诺过。”

“当年奶奶为什么作此承诺?她和石耶可汗之间?”

新杰无奈地摇头,他也不知道。

“多想无益,我已经吩咐人沿路跟踪密切注意他。但凡他在大周境内真的作恶,到时候自有人收拾他。不需要咱们亲自动手。”

新野点点头,他自然知道三哥的意思。平鸾阁的职责之一就是锄奸和驱敌。且若真是十恶不赦,也就出了奶奶承诺的范围。

三日后,经过一番休整,新杰终于带着莲儿和新月上路,一路往向东而去。期间墨兰几次三番想求见新杰,都被唐庄看守地牢的人忽略。直到新杰等人离去的第二天,她才从看守人的回骂中知道三少爷已经启程去江南了。

去江南吗?不是回京复命?她很疑惑,难道乌义律的消息有误?这么重要的事情,以那个男人的性格是不会搞错的。但是他为什么去江南呢?直到新阳让人来带她出地牢,她还在思考此事。

“墨兰姑娘,我三哥临走特意交待,无论你犯了什么事,但是都是他朋友墨公子的亲妹妹,他能帮你的自然会尽量帮你。所以他虽然近期不会进京,他也交待我将你送往京中大理寺后,会托人照顾你。但是你必须将你知道的关于突厥的一切都说出来,将功补过,否则我们谁也帮不了你。且说出来了,你对查迎和乌义律就没有派人追杀的价值了。过两天我们就要启程,你最好想清楚,还有没有遗漏的,免得路上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该说的我都说了。”墨兰冷傲地说:“我只想知道新杰哥哥什么时候能来救我。”

“只要你做了该做的,我们自然会安排。”

“我要见他本人。”

“呵呵,墨兰姑娘,我不觉得你现在有跟我们谈判的条件和立场。”

“告诉你们查迎和乌义律的一切,不都是在为新杰哥哥做事吗?难道我为他做那么多,他来见我一面都不肯?”

“墨姑娘,你犯的可是通敌罪,我三哥只是说尽量找人照顾你,但是你的通敌罪是需要你自己将功赎过的,是你自己需要这些功劳,而不是我三哥需要。你讲述再多查迎和乌义律的事,除了让我们家的人更多防范保护好自己外,跟唐家的各种生意和我三哥的生意半点关系都没有,要求恩赐,也只能是求当今皇上,要求宽恕,只能是求大理寺的大人们依照律法和你诚恳提供的信息酌量减轻处罚。”

“我告诉你们这些是为了新杰哥哥能够以功劳在朝廷博得一席之地,而不是只在太子身边只做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幕僚。我这么做除了因为对他的爱慕之外,也有我的私心,希望他位高权重之后,能记得我的恩情,为我墨家翻案。若你们只是将我的口供交给那些利欲熏心的官爷,那我还不如不说。”

“墨姑娘,你要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给你自己减轻处罚。”

“除了死,我这辈子都已经被罚去过军妓营了,还有更差的吗?”

新阳看着这自作聪明的女人,你伤害了三嫂却无悔改,现在还想方设法套问查验三哥身份,若三哥不是看着墨宇和墨大人是冤死的份上,等着你的绝对有比军妓营更惨的。但他没有说这个,而是说:“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选择。三哥走的时候交待,姑娘是故人至亲,今后不必去地牢,也相信姑娘不会有意外举动,今天起,姑娘可以搬来这外客院。过几天我们启程进京。”

墨兰看着漫步出去的新阳,仿佛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三日后,新阳带着一行人和地图进京。只是从离开唐庄十里地开始就碰到人来截杀抢图,一直到进京,路上碰到数起抢劫,唐家五少爷一路过关斩将,让众人对这御林军中教习,最年轻的小将军着实刮目相看了一把。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中)

江南的早春(i)(中)

“为什么不爱呢?那小子虽然胖,但是这几年也跟我一样,手里有几个钱,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缺的只是真心实意的爱人。”

莲儿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突然警觉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跟莲儿在一起太过舒适让他太放松,他连忙睁开眼睛看见莲儿瞪着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他是因为喜欢新月才会这么一路追来,不是存心玩弄的。”

“三少爷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这句话让他紧张起来。“莲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对于我来说最珍贵的是真心实意相爱的爱人。”

“她们哪一个不是真心爱你啊?”

“但是我并不爱她们啊,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

“是吗?”这句话说得超级的平淡,同时自己企图慢慢地坐起来,再不理他,但是他的手臂紧紧地匝住她,随即将她罩在自己的身体下方。

“莲儿,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再理他,让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企图一吻香泽,都被她转来转去躲开了,让他甚是懊恼,说了一堆好话,突然发现她转过来调皮地看着他,实在忍不住爆笑出来,他知道又上当了被她捉弄。本来想板起脸来气气她,但是那如花的笑靥,在笑声里颤动的柔软肌肤对他的诱惑太大了,不顾一切地想拥有。在他将她抛向顶峰的时刻,她已经不再去想新月或者船上还有别的随从,任由丈夫将她深深地揉合进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候新月和何良伟已经回到了船上,她虽然清楚听到这些动静,但是也能猜个大概,突然抬眼看到何良伟看着自己充满欲望的样子,觉得有点无地自容,跑回了自己的船舱。她虽然喜欢,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不觉得自己就能够这样毫无顾忌地把自己交出去。交出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她没有把握。她想明天问问莲姐姐。

一行人到达杭州之时已经是早春二月,西湖断桥仍有些许残雪。将新月安顿好之后,新杰打算好好陪莲儿在杭州休息几天。

莲儿本来想回周家在林隐寺附近的老院子看看,但是远远地望见那破败的院墙之后,她没有勇气再往前走。周家当年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一夜之间全家连着主仆七十口人以及母亲的娘家颜家的五口人,除了她,全部遇难。虽然唐岚在血洗发生之前将她偷偷从周府偷出来,她没有目睹那惨烈的一幕,但是瞬息之间她从一个千娇百宠的小姐变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她怕里面还留着当年的血腥,她也怕那里的苍凉抹杀了她对那个家温馨的回忆,吞噬掉她梦中可以温馨看到他们的机会。

她的恐惧让身边爱她的人怜惜不已,虽然从咸阳出发之前他就让人来打理周家老宅,属下已经将里面收拾停当。将周家老宅恢复成过去的样子,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是看着几欲崩溃的她,他还是决定迅速带她离开了那一带。

随后几天,他们都呆在百花堂的杭城分堂,再没去过周府,除了大部分时间打理百花堂事务,有时也相携出游,然而无论是荡舟湖上,还是踏足任何古迹,都会让她想起当年娘亲和姆妈带着她出游的情景,在她含泪郁郁之时,都有爱人为她擦拭,而这种无声的依恋把他们紧紧地束缚在一起。

人和人之间也许真的是缘分牵着绊着,西子湖畔也是新杰的出生地,他的身上揉合着江南的细腻,也孕育着北方人的豪爽。这种双重性格的混合,让他成为了一个极有魅力的侠客的同时也是一个体贴入微的情人。在外人看来他处处稳重细致,但是在莲儿眼里他时不时是一个没有真正长大的偏执孩子。经常缠得她没有丝毫空间可以喘息,有时候阳光明媚快乐豪爽,有时候又偏执倔强,孩童式地淘气。

昨天夜里本来只是想小聚之后各自回房,然而因她一句玩笑说他不够像江南男人一样秀气,让他赌气纠缠她至达旦,直到他听足了爱人的赞美,尽收她身体对他一次次的激情回报,才让她在东方发白之后小睡一会儿。此刻百花堂高堂主在他们面前的各种汇报成了催眠之音,然而职责所在,让她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仔细听来。

新月对各种问题的发问,虽然显得幼稚,但是不能不说这姑娘极为认真。望着新月,她突然发现这个姑娘长大了,她在妥善地处理她和何良伟之间的关系,同时在尽量用她该做的事来排解心中的各种困扰,或者将这些困扰暂时缓解延迟到以后。这倒是让莲儿觉得自己好笑,那天夜里她居然为了担心她跟新杰争执,看来还是他更了解他的这个妹妹。也许百花堂各种工作的辛苦和忙碌也会让这个初次离家的小姑娘能够减少一些乡愁和对家人的思念。新杰和莲儿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京城,留她独自在这里面对一切。

既然将百花堂的事务交给了妻子,新杰就放心地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别的事务上。在新月和莲儿在百花堂忙碌之时,他独自来到杭城青木茶社,作为东家,来视察铺子,再理所当然不过。但是这里的掌柜此时在青木茶社的内院中,站在东家面前满脸是汗,还不敢擦。

“云哥,你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居然查了这么久还没线索?”

“当年的事,有人非常精明地擦掉了各种痕迹,而且时隔多年,很多当事人都不在原处了,确实很难追溯。”

云哥,胡逸云,曾经是江南有名的捕快,多年前抓捕水贼的时候反被水贼带人包围困在一处芦苇荡,且左腿受了伤,本来以为就此交待了,却碰见新杰正好在那里路过救了他。那个时候新杰不到十五岁,虽然力气与成年人还有距离,但是无论武功智计,都非常人能比。让在公门打滚将近二十年的胡逸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作为捕快,胡逸云手段了得,且混迹官场,稳坐江南六扇门第一把交椅,也是八面玲珑,处事颇有手段的人。即便是这样,有的案子,只要他坚持原则,还是会得罪人,给自己埋下了不少暗礁。终于有一次被记恨他的人找了个错参了一本,且打通了吏部的关系,连着三年给他差评。胡逸云虽然没有官瘾,但也是实心为民除害,正直办事之人。他自觉高升的目的是为了为更多更广的百姓主持正义。然而官场并非理想世界,二十年沉浮让他想明白了,朝廷并非是一个真正为民主持公道的场所。从那以后,他便有心离开公门,正好吏部的审核和批文下来,官降一级,他便趁机辞官离开公门,带着一帮徒弟在杭城的湖边开起了酒馆。

自从新杰建立了青木茶社和月华轩,便将胡逸云和弟子的酒馆收了过来成为青木茶社的一部分,胡逸云也成为了青木社信部的江南区头领。

自从青木社稳定之后,胡逸云的一项重要事务就是查清当年新杰母亲的案子。这些年新杰交待的其他事务他都完成得非常圆满,就是这个案子他费神费力,最近几个月才刚刚有些眉目,但是以他当年六扇门里江南第一高手的身份,这么多年,这点进展,确实是有点尴尬。哪知这尴尬事还没过,主子又将周家当年的案子提上来。让他无论如何近期要水落石出。但是两个月过去了,他却一点眉目都没查出来,此时主子亲自过问,他无言以对更觉无地自容。

看着胡逸云紧张的样子,新杰笑了笑:“云哥,你不必觉得难堪,我也知道时隔多年很有难度,连太后老人家以朝廷的名义查了好几年都没有太多进展,你这才一两个月,很有难度的。我今天来问,一是想知道新的进展,二是想交待你,此事也许颇费手脚,但是我一定要搞清楚。不仅是觉得这事跟我母亲的案子有关联,而且更需要给我家娘子一个交待。如果不能回护她,为她周家找出真相,我心中有愧。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此事不急在一时,但是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明白。不过当年做事的人,真是非常细致,擦得很干净。”

新杰深吸一口,不自觉地轻叹了一下:“这两件事你安排继续就好。另外最近多加注意进出杭城一带的外族人和京城来的人。”

“主要是哪方面?”每天进出杭城的人可不少,官府从京城派来的,走亲访友的,各路行商,听着这么大的要求,胡逸云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你知道的,新年前后关西发生了不少事都和突厥蒙古人有关,而且他们都找上唐门。我不确定他们是针对唐门,还是针对我。如果是后者”

新杰没有再明说,胡逸云自然明白,如果是后者,主子本身就是目标之一,而青木社月华轩这些也是他的,也会成为目标。

“我知道了,只不过这个网就要动得大了。”

“最近那个人如何?”新杰向来奉行用人不疑的原则,既然交给胡逸云了,他就相信他会处理,便将话题转移到别的。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下)

江南的早春(i)(中)

“为什么不爱呢?那小子虽然胖,但是这几年也跟我一样,手里有几个钱,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缺的只是真心实意的爱人。”

莲儿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突然警觉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跟莲儿在一起太过舒适让他太放松,他连忙睁开眼睛看见莲儿瞪着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他是因为喜欢新月才会这么一路追来,不是存心玩弄的。”

“三少爷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这句话让他紧张起来。“莲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对于我来说最珍贵的是真心实意相爱的爱人。”

“她们哪一个不是真心爱你啊?”

“但是我并不爱她们啊,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

“是吗?”这句话说得超级的平淡,同时自己企图慢慢地坐起来,再不理他,但是他的手臂紧紧地匝住她,随即将她罩在自己的身体下方。

“莲儿,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的”她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再理他,让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企图一吻香泽,都被她转来转去躲开了,让他甚是懊恼,说了一堆好话,突然发现她转过来调皮地看着他,实在忍不住爆笑出来,他知道又上当了被她捉弄。本来想板起脸来气气她,但是那如花的笑靥,在笑声里颤动的柔软肌肤对他的诱惑太大了,不顾一切地想拥有。在他将她抛向顶峰的时刻,她已经不再去想新月或者船上还有别的随从,任由丈夫将她深深地揉合进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候新月和何良伟已经回到了船上,她虽然清楚听到这些动静,但是也能猜个大概,突然抬眼看到何良伟看着自己充满欲望的样子,觉得有点无地自容,跑回了自己的船舱。她虽然喜欢,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不觉得自己就能够这样毫无顾忌地把自己交出去。交出去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她没有把握。她想明天问问莲姐姐。

一行人到达杭州之时已经是早春二月,西湖断桥仍有些许残雪。将新月安顿好之后,新杰打算好好陪莲儿在杭州休息几天。

莲儿本来想回周家在林隐寺附近的老院子看看,但是远远地望见那破败的院墙之后,她没有勇气再往前走。周家当年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一夜之间全家连着主仆七十口人以及母亲的娘家颜家的五口人,除了她,全部遇难。虽然唐岚在血洗发生之前将她偷偷从周府偷出来,她没有目睹那惨烈的一幕,但是瞬息之间她从一个千娇百宠的小姐变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她怕里面还留着当年的血腥,她也怕那里的苍凉抹杀了她对那个家温馨的回忆,吞噬掉她梦中可以温馨看到他们的机会。

她的恐惧让身边爱她的人怜惜不已,虽然从咸阳出发之前他就让人来打理周家老宅,属下已经将里面收拾停当。将周家老宅恢复成过去的样子,本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是看着几欲崩溃的她,他还是决定迅速带她离开了那一带。

随后几天,他们都呆在百花堂的杭城分堂,再没去过周府,除了大部分时间打理百花堂事务,有时也相携出游,然而无论是荡舟湖上,还是踏足任何古迹,都会让她想起当年娘亲和姆妈带着她出游的情景,在她含泪郁郁之时,都有爱人为她擦拭,而这种无声的依恋把他们紧紧地束缚在一起。

人和人之间也许真的是缘分牵着绊着,西子湖畔也是新杰的出生地,他的身上揉合着江南的细腻,也孕育着北方人的豪爽。这种双重性格的混合,让他成为了一个极有魅力的侠客的同时也是一个体贴入微的情人。在外人看来他处处稳重细致,但是在莲儿眼里他时不时是一个没有真正长大的偏执孩子。经常缠得她没有丝毫空间可以喘息,有时候阳光明媚快乐豪爽,有时候又偏执倔强,孩童式地淘气。

昨天夜里本来只是想小聚之后各自回房,然而因她一句玩笑说他不够像江南男人一样秀气,让他赌气纠缠她至达旦,直到他听足了爱人的赞美,尽收她身体对他一次次的激情回报,才让她在东方发白之后小睡一会儿。此刻百花堂高堂主在他们面前的各种汇报成了催眠之音,然而职责所在,让她又不得不强打精神仔细听来。

新月对各种问题的发问,虽然显得幼稚,但是不能不说这姑娘极为认真。望着新月,她突然发现这个姑娘长大了,她在妥善地处理她和何良伟之间的关系,同时在尽量用她该做的事来排解心中的各种困扰,或者将这些困扰暂时缓解延迟到以后。这倒是让莲儿觉得自己好笑,那天夜里她居然为了担心她跟新杰争执,看来还是他更了解他的这个妹妹。也许百花堂各种工作的辛苦和忙碌也会让这个初次离家的小姑娘能够减少一些乡愁和对家人的思念。新杰和莲儿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京城,留她独自在这里面对一切。

既然将百花堂的事务交给了妻子,新杰就放心地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别的事务上。在新月和莲儿在百花堂忙碌之时,他独自来到杭城青木茶社,作为东家,来视察铺子,再理所当然不过。但是这里的掌柜此时在青木茶社的内院中,站在东家面前满脸是汗,还不敢擦。

“云哥,你是这方面的老手了,居然查了这么久还没线索?”

“当年的事,有人非常精明地擦掉了各种痕迹,而且时隔多年,很多当事人都不在原处了,确实很难追溯。”

云哥,胡逸云,曾经是江南有名的捕快,多年前抓捕水贼的时候反被水贼带人包围困在一处芦苇荡,且左腿受了伤,本来以为就此交待了,却碰见新杰正好在那里路过救了他。那个时候新杰不到十五岁,虽然力气与成年人还有距离,但是无论武功智计,都非常人能比。让在公门打滚将近二十年的胡逸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作为捕快,胡逸云手段了得,且混迹官场,稳坐江南六扇门第一把交椅,也是八面玲珑,处事颇有手段的人。即便是这样,有的案子,只要他坚持原则,还是会得罪人,给自己埋下了不少暗礁。终于有一次被记恨他的人找了个错参了一本,且打通了吏部的关系,连着三年给他差评。胡逸云虽然没有官瘾,但也是实心为民除害,正直办事之人。他自觉高升的目的是为了为更多更广的百姓主持正义。然而官场并非理想世界,二十年沉浮让他想明白了,朝廷并非是一个真正为民主持公道的场所。从那以后,他便有心离开公门,正好吏部的审核和批文下来,官降一级,他便趁机辞官离开公门,带着一帮徒弟在杭城的湖边开起了酒馆。

自从新杰建立了青木茶社和月华轩,便将胡逸云和弟子的酒馆收了过来成为青木茶社的一部分,胡逸云也成为了青木社信部的江南区头领。

自从青木社稳定之后,胡逸云的一项重要事务就是查清当年新杰母亲的案子。这些年新杰交待的其他事务他都完成得非常圆满,就是这个案子他费神费力,最近几个月才刚刚有些眉目,但是以他当年六扇门里江南第一高手的身份,这么多年,这点进展,确实是有点尴尬。哪知这尴尬事还没过,主子又将周家当年的案子提上来。让他无论如何近期要水落石出。但是两个月过去了,他却一点眉目都没查出来,此时主子亲自过问,他无言以对更觉无地自容。

看着胡逸云紧张的样子,新杰笑了笑:“云哥,你不必觉得难堪,我也知道时隔多年很有难度,连太后老人家以朝廷的名义查了好几年都没有太多进展,你这才一两个月,很有难度的。我今天来问,一是想知道新的进展,二是想交待你,此事也许颇费手脚,但是我一定要搞清楚。不仅是觉得这事跟我母亲的案子有关联,而且更需要给我家娘子一个交待。如果不能回护她,为她周家找出真相,我心中有愧。我只是要让你知道,此事不急在一时,但是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明白。不过当年做事的人,真是非常细致,擦得很干净。”

新杰深吸一口,不自觉地轻叹了一下:“这两件事你安排继续就好。另外最近多加注意进出杭城一带的外族人和京城来的人。”

“主要是哪方面?”每天进出杭城的人可不少,官府从京城派来的,走亲访友的,各路行商,听着这么大的要求,胡逸云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你知道的,新年前后关西发生了不少事都和突厥蒙古人有关,而且他们都找上唐门。我不确定他们是针对唐门,还是针对我。如果是后者”

新杰没有再明说,胡逸云自然明白,如果是后者,主子本身就是目标之一,而青木社月华轩这些也是他的,也会成为目标。

“我知道了,只不过这个网就要动得大了。”

“最近那个人如何?”新杰向来奉行用人不疑的原则,既然交给胡逸云了,他就相信他会处理,便将话题转移到别的。

江南的早春(i)(下)

“他最近似乎很安分,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每逢十五就会去安鑫居拜见老门主。”新杰的思维虽然跳跃得快,但是胡逸云还是能很快跟上。

“人想向上爬很正常,没有上进心思的人也不能做大事,只是不要太贪。过了界就要砍手。”新杰淡然地说。

“您要不要考虑跟老门主透露一些?”胡逸云问的谨慎,这毕竟是主子自己的私事:“玉门无论权势和财富对人太有吸引力。若是让人觉得无主的好东西,必然会引人起贪念。”

“无主的财富,嘁。”新杰仍然淡淡地:“无论是否有主,是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若是连基本的廉耻都没有,又何能胜任将来的重任。借此机会让他们洗涤一番也好。”

胡逸云只得低头,毕竟新杰是主子,切那玉门是他外祖家的,他怎么决定就是怎么样。不过,他可以预见玉门也许这几年要血雨腥风了。无论是新杰还是老门主,都没有表露关于新杰接掌玉门的意思,不仅如此,这么多年,连基本的联系都没有。在外人眼中,当年玉大掌门驱逐了自己的女儿之后,直至她过世,都没有认回去的意思,至于女儿留下的孩子,更是从未有任何往来。而新杰这几年也相当独立,无论是唐门还是玉门,他都没有凭借,靠着自己打出一片天。虽说青木社低调,没有人真正了解它的实力,但是有人觉着它并不亚于百年玉门。唐三少也不稀罕玉门的一切,一切靠自己。

然而老门主年过古稀,大位要传与人是必然的。他唯一的血脉新杰至今尚未回玉门,难保不让人有其他想法。这玉大掌门的几位弟子就有各种想法,这位大弟子就是其中之一。

“由着他们闹,只要不伤及老门主就可以。其他无所谓。”对于玉门的权势和金钱,他确实无所谓,他只在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老人。虽然对于他当初因为母亲低嫁进唐家将她驱逐出玉门有所介怀,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似乎开始理解外祖,那是对自己捧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自贱身份的心痛。平妻,说得好听有个妻字,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待遇好点的妾。堂堂玉门千金,让人难于启齿,让身为门主的外祖无法面对玉门内的人,被人讥笑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心痛。

“目前看着倒是不像要用极端的方式。他已经知道您回江南了,前几天已经将女儿从栖霞书院接回来。据说这位小姐在书院琴棋书画考评都是上等,且样貌出众。这一两年有不少人上门求娶,都没有应。在书院时和两江督抚的女儿,杭城知府的女儿都交往不错。”

“她有心仪之人吗?”

“据我们的人观察说,她心性高傲,一般人都不入眼,而且在书院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以为她父亲是将来玉门的继承人,追捧的人不少。如果说她正眼看谁,可能就是两江总督家的大公子。”

“孙大公子?”新杰略有兴味地笑笑:“孙耀阳倒是一个招女人喜欢的人。”

虽然他不常回杭城,但是这里的人物倒是认识不少。孙耀阳可是不简单,有孙家的背景,有外祖母家的看重,自身也是文才出众,在江南才子集聚的地方也算得上翘楚。以他的背景没有走科举一路,多年的积累,已经替他收了不少江南文人的举荐,已经进了翰林院后备招才录,若是再运作得当,便有机会从翰林院一途保举入仕。不出意外,也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若是有合适的位置和机会,只怕更快。

“是,只是孙公子身边捧场的人也不少,江南不少名门世家对孙公子都很看好,很多人都试探过。因着孙家小姐跟她走得近,她和孙公子见面也多,孙公子似乎对她也有意思,但是并未明确。孙夫人多次在不同场合表态,孙家的少夫人不看家世,但需要温柔贤良且能独当一面的才女。说是这么说,大家都明白孙家的少夫人是需要对孙大少的前程有助益的。”

“孙家一脉多是文官,只有孙督抚走了从武之路,再往上,可借力的不多。若是想稳扎江南,收罗武官和江湖势力,玉门就是一个好助力。只不过孙夫人母家只怕还想着他们能在京城有所作为,孙耀阳又是走的翰林一路,这就要等孙耀阳进京才会定亲了。若是想跻身清流一列,就更不会和江湖门派牵扯。孙耀阳又喜欢玩一些风花雪月的虚情假意,自诩风流才子,只怕这次又是想在他的虚荣仰慕的账中加一笔,并非是什么真心。”

“那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只要不来找我的麻烦,不要伤及我表妹,随他们怎么折腾。若是真要来烦人,无论是孙耀阳也好,还是别的人家,把她打发出去,不要碍事就好。让你派人盯住他们,是不想他们找事伤及我们的人和玉大掌门。必要的时候,就让孙耀阳早点成亲,或者让她早点嫁出去。至于其他的,随他们去闹,专注咱们自己的正经事更重要。”

“若是他们与孙家联姻,不是加重了他们的筹码,玉大掌门更难驾驭他们。”

“就孙家那点能耐,若是玉大掌门都按不住,他也不会执掌玉门近五十年。”新杰对玉大掌门的能力从不怀疑:“只要保住他老人家的身家性命,其他我相信他会处理的。”

“是,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

“只是出手的时候要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的人出手的。把事情做干净。我不在乎玉门什么,我只在乎那个人健康安全。”

“您为老门主做这么多事,不想让他知道吗?”

“我尽我的本心,但求自己心安,与别的事无关。”

胡逸云低头,表示明白。与此同时,他心中小有微澜。这个世界上多少人贪心不足,追逐名利。有出了一份力要表十份功,而这个年轻的主子如此淡然,漠视那巨大的财富和权势。若不是他有更强大的势力和财富,就是真的拥有一颗纯真的玲珑之心。也许这也是他这把年纪还愿意听命于他的原因。

二人正说着话,便有人通报,外面有位玉门相赞赵先生来访。二人对看一眼,心里都觉得此人来的真快。这地方算是隐秘的,对方都能上门来,只能说他们在监视对方的时候,别人也在监视他。而且对他的行踪很关注,且有办法弄清楚。让回话的人将客人带去外院的客厅后,胡逸云很快反应过来:“是属下失职了,居然被他们探听到了您的行踪。我这就安排人彻查。”

玉门中,玉大掌门在晚间也接到信报,他的大弟子,玉门管理弟子考评的相赞赵维萌白天去了青木社,所谈内容不详。不过晚间玉门就有不少传说,据赵相赞觉着老门主孤身一人,太寂寞,想将晚辈找回来孝敬他。此次唐公子来杭城,赵相赞便起了心去相劝唐公子到了杭城,来拜见外祖的。愿意为二人和好穿针引线。唐家公子表示,一切尊重外祖的选择。玉大掌门坐在他平时惯坐着的摇椅上,看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并未说话。

两江督抚府邸,孙耀阳正拆着一封书信。刚才妹子递给他的时候,他闻到隐隐的槐花香,便知道是赵芝媛给他的。她向来喜欢收集槐花夹在纸签和书中。若论品貌,芝媛是他认识闺秀中上等的,不仅相貌出众,聪慧乖巧,关键是很能懂他的心思,彼此之间颇为默契。故而自相识之后,相互以诗词吟来和往,甚是有趣。不过也仅是有趣而已,并未想过真想和她如何。

然而展开今日的诗签,她那点小心思表露出来,他便有点烦恼。孙家是不可能主动向玉门提亲的。先不说母亲是否会同意,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正经想过这事,虽然玉门在江南势力庞大,但是对于他的仕途并未有太大的直接助力。且他走名士之路,玉门还是显得低俗了一些。若是芝媛生在京城诗书世家该多好,可惜了。小小闺阁之戏玩乐可以,正经的婚事还是免谈。他展开雪浪签思索着如何落笔,既可以不去提亲,又可以留住她,继续这种朦胧的交往。是继续装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跟着她赞早春的新芽?还是填满苦闷悲愁,自己无法做主忧郁悲哀?琢磨良久,他打算选择后者。后者既可以退出尴尬,又可以将二人的暗中交往延续,哪怕她嫁了人,都可以继续玩下去。特别是听说她爹是想将她嫁给一个江湖上的粗人,那种粗鄙低俗的人一定不合芝媛的心意,那么她的心就还会留在他这里。且女人都是愚蠢地心软,特别是芝媛这种女人,虽然不是那么良善,但是为了名声,平常日子里都故意装得特别有同情心,他正好可以借此让她有发挥的余地,将来暗中来往的乐趣就更多。拿定主意后,一首词藻精美的七言便一气呵成,封好之后,找人送了出去。然后便将此事丢开,忙别的事去了。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下)

江南的早春(i)(下)

“他最近似乎很安分,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每逢十五就会去安鑫居拜见老门主。”新杰的思维虽然跳跃得快,但是胡逸云还是能很快跟上。

“人想向上爬很正常,没有上进心思的人也不能做大事,只是不要太贪。过了界就要砍手。”新杰淡然地说。

“您要不要考虑跟老门主透露一些?”胡逸云问的谨慎,这毕竟是主子自己的私事:“玉门无论权势和财富对人太有吸引力。若是让人觉得无主的好东西,必然会引人起贪念。”

“无主的财富,嘁。”新杰仍然淡淡地:“无论是否有主,是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若是连基本的廉耻都没有,又何能胜任将来的重任。借此机会让他们洗涤一番也好。”

胡逸云只得低头,毕竟新杰是主子,切那玉门是他外祖家的,他怎么决定就是怎么样。不过,他可以预见玉门也许这几年要血雨腥风了。无论是新杰还是老门主,都没有表露关于新杰接掌玉门的意思,不仅如此,这么多年,连基本的联系都没有。在外人眼中,当年玉大掌门驱逐了自己的女儿之后,直至她过世,都没有认回去的意思,至于女儿留下的孩子,更是从未有任何往来。而新杰这几年也相当独立,无论是唐门还是玉门,他都没有凭借,靠着自己打出一片天。虽说青木社低调,没有人真正了解它的实力,但是有人觉着它并不亚于百年玉门。唐三少也不稀罕玉门的一切,一切靠自己。

然而老门主年过古稀,大位要传与人是必然的。他唯一的血脉新杰至今尚未回玉门,难保不让人有其他想法。这玉大掌门的几位弟子就有各种想法,这位大弟子就是其中之一。

“由着他们闹,只要不伤及老门主就可以。其他无所谓。”对于玉门的权势和金钱,他确实无所谓,他只在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老人。虽然对于他当初因为母亲低嫁进唐家将她驱逐出玉门有所介怀,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似乎开始理解外祖,那是对自己捧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自贱身份的心痛。平妻,说得好听有个妻字,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待遇好点的妾。堂堂玉门千金,让人难于启齿,让身为门主的外祖无法面对玉门内的人,被人讥笑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心痛。

“目前看着倒是不像要用极端的方式。他已经知道您回江南了,前几天已经将女儿从栖霞书院接回来。据说这位小姐在书院琴棋书画考评都是上等,且样貌出众。这一两年有不少人上门求娶,都没有应。在书院时和两江督抚的女儿,杭城知府的女儿都交往不错。”

“她有心仪之人吗?”

“据我们的人观察说,她心性高傲,一般人都不入眼,而且在书院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以为她父亲是将来玉门的继承人,追捧的人不少。如果说她正眼看谁,可能就是两江总督家的大公子。”

“孙大公子?”新杰略有兴味地笑笑:“孙耀阳倒是一个招女人喜欢的人。”

虽然他不常回杭城,但是这里的人物倒是认识不少。孙耀阳可是不简单,有孙家的背景,有外祖母家的看重,自身也是文才出众,在江南才子集聚的地方也算得上翘楚。以他的背景没有走科举一路,多年的积累,已经替他收了不少江南文人的举荐,已经进了翰林院后备招才录,若是再运作得当,便有机会从翰林院一途保举入仕。不出意外,也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若是有合适的位置和机会,只怕更快。

“是,只是孙公子身边捧场的人也不少,江南不少名门世家对孙公子都很看好,很多人都试探过。因着孙家小姐跟她走得近,她和孙公子见面也多,孙公子似乎对她也有意思,但是并未明确。孙夫人多次在不同场合表态,孙家的少夫人不看家世,但需要温柔贤良且能独当一面的才女。说是这么说,大家都明白孙家的少夫人是需要对孙大少的前程有助益的。”

“孙家一脉多是文官,只有孙督抚走了从武之路,再往上,可借力的不多。若是想稳扎江南,收罗武官和江湖势力,玉门就是一个好助力。只不过孙夫人母家只怕还想着他们能在京城有所作为,孙耀阳又是走的翰林一路,这就要等孙耀阳进京才会定亲了。若是想跻身清流一列,就更不会和江湖门派牵扯。孙耀阳又喜欢玩一些风花雪月的虚情假意,自诩风流才子,只怕这次又是想在他的虚荣仰慕的账中加一笔,并非是什么真心。”

“那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只要不来找我的麻烦,不要伤及我表妹,随他们怎么折腾。若是真要来烦人,无论是孙耀阳也好,还是别的人家,把她打发出去,不要碍事就好。让你派人盯住他们,是不想他们找事伤及我们的人和玉大掌门。必要的时候,就让孙耀阳早点成亲,或者让她早点嫁出去。至于其他的,随他们去闹,专注咱们自己的正经事更重要。”

“若是他们与孙家联姻,不是加重了他们的筹码,玉大掌门更难驾驭他们。”

“就孙家那点能耐,若是玉大掌门都按不住,他也不会执掌玉门近五十年。”新杰对玉大掌门的能力从不怀疑:“只要保住他老人家的身家性命,其他我相信他会处理的。”

“是,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

“只是出手的时候要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的人出手的。把事情做干净。我不在乎玉门什么,我只在乎那个人健康安全。”

“您为老门主做这么多事,不想让他知道吗?”

“我尽我的本心,但求自己心安,与别的事无关。”

胡逸云低头,表示明白。与此同时,他心中小有微澜。这个世界上多少人贪心不足,追逐名利。有出了一份力要表十份功,而这个年轻的主子如此淡然,漠视那巨大的财富和权势。若不是他有更强大的势力和财富,就是真的拥有一颗纯真的玲珑之心。也许这也是他这把年纪还愿意听命于他的原因。

二人正说着话,便有人通报,外面有位玉门相赞赵先生来访。二人对看一眼,心里都觉得此人来的真快。这地方算是隐秘的,对方都能上门来,只能说他们在监视对方的时候,别人也在监视他。而且对他的行踪很关注,且有办法弄清楚。让回话的人将客人带去外院的客厅后,胡逸云很快反应过来:“是属下失职了,居然被他们探听到了您的行踪。我这就安排人彻查。”

玉门中,玉大掌门在晚间也接到信报,他的大弟子,玉门管理弟子考评的相赞赵维萌白天去了青木社,所谈内容不详。不过晚间玉门就有不少传说,据赵相赞觉着老门主孤身一人,太寂寞,想将晚辈找回来孝敬他。此次唐公子来杭城,赵相赞便起了心去相劝唐公子到了杭城,来拜见外祖的。愿意为二人和好穿针引线。唐家公子表示,一切尊重外祖的选择。玉大掌门坐在他平时惯坐着的摇椅上,看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并未说话。

两江督抚府邸,孙耀阳正拆着一封书信。刚才妹子递给他的时候,他闻到隐隐的槐花香,便知道是赵芝媛给他的。她向来喜欢收集槐花夹在纸签和书中。若论品貌,芝媛是他认识闺秀中上等的,不仅相貌出众,聪慧乖巧,关键是很能懂他的心思,彼此之间颇为默契。故而自相识之后,相互以诗词吟来和往,甚是有趣。不过也仅是有趣而已,并未想过真想和她如何。

然而展开今日的诗签,她那点小心思表露出来,他便有点烦恼。孙家是不可能主动向玉门提亲的。先不说母亲是否会同意,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正经想过这事,虽然玉门在江南势力庞大,但是对于他的仕途并未有太大的直接助力。且他走名士之路,玉门还是显得低俗了一些。若是芝媛生在京城诗书世家该多好,可惜了。小小闺阁之戏玩乐可以,正经的婚事还是免谈。他展开雪浪签思索着如何落笔,既可以不去提亲,又可以留住她,继续这种朦胧的交往。是继续装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跟着她赞早春的新芽?还是填满苦闷悲愁,自己无法做主忧郁悲哀?琢磨良久,他打算选择后者。后者既可以退出尴尬,又可以将二人的暗中交往延续,哪怕她嫁了人,都可以继续玩下去。特别是听说她爹是想将她嫁给一个江湖上的粗人,那种粗鄙低俗的人一定不合芝媛的心意,那么她的心就还会留在他这里。且女人都是愚蠢地心软,特别是芝媛这种女人,虽然不是那么良善,但是为了名声,平常日子里都故意装得特别有同情心,他正好可以借此让她有发挥的余地,将来暗中来往的乐趣就更多。拿定主意后,一首词藻精美的七言便一气呵成,封好之后,找人送了出去。然后便将此事丢开,忙别的事去了。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

江南的早春(ii)(上)

翠明山中,几眼温泉自山间不同的位置缓缓溢出,带着湿热的暖气慢慢滑过早春中依然冰冷的石岸。由于这里里杭城不过半顿饭的车程,城中的世家大户都在这里占据一块地,修起别院过冬之用。如今春寒正盛,不少大户人家的家眷在新年之后都来这里避寒,泡泡温泉去去寒气。不少大户人家也会带上亲戚朋友一道出门,有的是为了待客,有的是为了炫耀。众人来了之后,除了泡汤池,自然还要吃吃喝喝,玩耍等等,山谷中来往的行人车辆络绎不绝。

一辆黑漆楠木马车默默地在山道上行走,无论是车夫的号衣还是车上都没有特殊的标识,看着十分的普通,常人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请来的亲戚朋友搭乘的马车。只是偶尔车帘撩开时,里面露出的人影让人有观而忘俗的惊艳。

由于当年的阴影,莲儿不敢面对周家老宅,她不愿去到父母亲人西归的场所,她宁可在梦中觉得他们还在世界上,这样她不会觉得自己的孤单,不会有跟着他们去的冲动。虽然如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已经有新杰在身旁,但是心底埋着的孤单尚未完全除净,甚至有着一丝丝终有一天他会转身,还会自己一个人的忧郁。感受着心中人儿的恐慌和抑郁,虽然他不完全明了伤感都包括些什么,但是他愿意替她着想,细心呵护。

本来想就此带她入京,不再去周家老宅。但是既然来了江南,却过门不入,他怕自己小娘子终有一天想起来又觉着遗憾,便想了这个折衷的法子,来翠明山的别院转转。他并未与她直说要去周家的别院,只是说来翠明山转转,泡泡温泉,去去疲乏,好最终上路入京。

这翠明山中的别院,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占着泉眼或是温泉上游的位置。玉门和陈家作为百年大族,就分别占了南边两个泉眼。周家得高祖皇帝亲睐,赏赐了北边的一座在泉眼上起的大宅。大宅中周家祖辈极具匠心,将温泉水引来自住屋下流过,不仅建有室内的汤池,更是让主人居室温暖舒适。幼年时莲儿经常跟着娘亲和姆妈在这里避寒。

自南而来,新杰并没有说要去周家的别院,而是说他机缘巧合,买下了西北角的一片宅院。他将这片宅院全部改建,最靠山崖里面的,最好的泉眼的院子变成了他私人的领地,或是自己驻足,或是招待亲密好友。再往外是给青木社的几个神秘人物住着,并不对外。只有青木社的几个重要人物知道,这里是几个大人物修炼内功之处,只不过别人是冬季来避寒,他们却是要在夏季最热的时候来,在夏季热得让人难于靠近的泉水中磨练自己。再往外,是大片的花园,种着各种畏寒的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有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在这片花海中,分布着二十来个各种风格的小院子,供青木茶社的客人使用。客人来到这里可以包下整个院子,呼朋唤友要约而来,喝茶宴客吟诗作画,也有人安静前来,只是想享受一下温暖清闲的日子。总的一句话,就是你想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样。别院刚刚建成,经过青木茶社城中老客户的推荐,一时之间杭城中的文人墨客商贾世家,但凡没有能力在翠明山置别院的,或是在家宴客不方便想找个好地方的,各色人等趋之若鹜。就好比今日,城中大茶商张家老爷子做寿,便在这包了最大的三个院子,分别用来款待男女宾客和族中之人。张家的茶园在杭城首屈一指,其所有的溢香茶行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既然是做茶出身,这宴客之所更要讲究相得益彰,且和青木茶社多有往来,使得优雅舒适的青木别院成为不二之选。

青木茶社杭城的掌柜不仅早早地为其做好了预定,还准备了上礼相贺。

张家在杭城很有地位,接到请柬的人也在杭城是有头有脸的,黑白两道,灰色地带,什么人物都还不能落下,比如玉门。若是没有玉门帮忙震着,这些年张家的茶叶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运往各地。张家老太爷和玉大掌门也算是从小认识,合作经年,彼此都要给个面子。只是今年张家将这贺寿之地选在了新杰的产业,虽然晚辈们选地方的时候,没有问过老爷子,张家老爷子也不便将老友家当年的事抖出来,一群后生并不知道这里的尴尬,但是张家老爷子也没想过玉大掌门真会尴尬,毕竟玉门太庞大,且玉大掌门这几十年顺风顺水,已经早就不将跟众人的交往放在眼中,这种礼尚往来的事,早就不会出面了,玉门能来个执事之类的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只是没想到出乎他意料的是,玉大掌门今天是特别给面子,不仅早早地亲自来,还带着他的几个得意弟子,以及大弟子的家眷一并来了。慌得张家老太爷不仅匆匆忙忙来青木别院正门相迎,还带着族中一应大小嫡亲弟子子侄,乌泱泱地候着。其实他原本也没想来,只是这外孙多年来一直在商场无往而不利,唐家无法依靠,却也从来不想来投靠玉门。虽然暗中他相助他多年,且在他武功修为上费尽心思,但是这小子还是不冷不热的。这几天这臭小子来了杭城,只知道陪着女人也不来见他,他便心里很不顺。虽然昨天赵维萌去见他,表面上是为祖孙说和,其实打着自家的主意,但是这小子居然连个台阶都不肯摆一下。虽然这些年他从来未收回过赶他母亲出玉门的话,但是这小子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从不为他着想。

想了一夜,今早起来,他突然有一种要来看看这小子能耐的冲动。都说这小子的月华轩和青木社是天才设计,这青木别院更是非常有品味有头脑。他这个外祖父却从未进来过,今天他倒是要真见识一下这个小子的眼界。于是乎临时决定来给张家拜寿。赵维萌也或多或少猜到了师傅的心思,自家女儿正好回来,且在书院呆久了,不问世事,只知道书院那几个无用书生,便也想带上她来见识一下。赵芝媛听说要来张家的寿宴,一时欢欣雀跃,因为孙家也接到了请柬,孙家大小姐要来,想来孙家几位公子小姐都要来。两江督抚虽然是官宦之家,但是在江南,茶叶张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不是百年老世家,但是以茶结友在张家这几代人中执行的很好,由此结交的权贵清客不少。即便是商家,孙家也要给他们点面子。更何况来的是翠明山这种地方。孙家虽然在江南不错,但是两江督抚还不够实力在翠明山拥有自家的产业。孙家即便高傲,能够来的机会却不多。能被邀请到山中盘亘的人都非富即贵,远的不说,就是这青木别院一天大几千两的包租银,孙家就付不起。或者说即便付得起,也不会花销在这方面,更多的是留着在京中上下打点,为将来的仕途储备。故而这个邀请还是很受孙家年轻人欢迎的,孙家大小姐更是早早就通知了赵芝媛希望能够在寿宴见到她,一方面是为了炫耀,一方面也是想若赵芝媛去,也多一个能说话的熟人。

赵芝媛这几天也在为这事犯愁,虽然对外说她爹是玉大掌门的大弟子,将来玉门的掌舵人,但是在玉门此事并未正式过明路,她赵芝媛也算不上真正的玉门千金,这种寿宴邀请,只会给门主,副门主这些大佬,她爹还真不一定能说上话。岂知这一大早的,老门主来了心情,带上他们一起出来,赵芝媛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哪里还去管自家爹爹是否有别的想法。

于是乎一路人马各怀心思来到了青木别院大门,张家的人热烈相迎进入张家包下来的依荷园和观荷园。虽然观荷园招待女眷,依荷园招待男宾,但是东家为了张家方便待客,将这两处中间的竹林小路特意打通,更是贴心地在竹林道两边挂上了祝寿的红灯笼。将小路两边的竹林里的石桌上也摆上些花生瓜子一类的零食茶点,无论男宾还是女宾都可以三五成群的在里面闲坐休息。更妙的是依荷园是依着荷塘而建,观荷园在稍高的山坡上,远观荷塘。东家为了张家的喜事方便,更是将遮挡依荷园的花墙挪走,让观荷园那边不仅能看到荷塘,还可以远眺依荷园内的情况。

来的路上,父亲再三嘱咐赵芝媛,若是万一青木别院的主人到来,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可是赵芝媛都没听进去,一心想着的是孙公子是否来。进到观荷园就看到孙家大小姐,她自然高高兴兴地过去打招呼,然后二人便做一处,不久就到两园中间的竹林和孙家几位公子回合去了。

江南的早春(ii)(中)

孙耀阳看到赵芝媛虽有几分意外,但是也淡然处之,表面上还要表现出欣喜,更是温柔深情地看着她,让赵芝媛心中十分甜蜜。孙家大小姐看着自家兄长把这钱多人傻的漂亮妞耍在手上,颇为自家兄长自豪。赵维萌平常很宠着这个女儿,她每月的月例银子比她这督抚千金高出不知多少,她一年的份例都赶不上这傻妞十天的花费。故而在书院的时候,都是赵芝媛开销,她只是装作矜持温婉,让那傻妞倒贴上来就好。衣服首饰,只要她喜欢,赵芝媛都主动相送,这些年下来,收了她不少东西。虽说这种人没有资格做她大嫂,她倒是不反对甚至愿意兄长纳了她为妾。一个女人要在夫家做小,若是有小姑可以依仗,对她们来说,那是很好的退路,有小姑帮着,也好和正房一争高低,那样一来,她这个小姑就更可以从她身上下手,且拿得理所当然。她很早就想通了这点,所以这几年一直给机会给赵芝媛接近自家大哥,甚至帮他们私相授受,传递信件。

若是赵维萌知道因为自己的宠爱为女儿招来了算计,他一定会悔青肠子。他当初送女儿去栖霞书院是为了结交名门贵人之后,只是他出生草莽,被玉大掌门收到门下之后,大部分是负责玉门内部事务和管理门徒和后生子弟,并未真正有机会和权贵之家打交道。并不知道大多数所谓的权贵之家,子弟手中可动用的钱财其实并不多,更有不少人家,外面看着热闹,内里尴尬得很。

只是这一次,赵芝媛告诉她,父亲招她回家,可能是为了相亲,而对方可能跟玉门有关,是一个粗人商贾。这养了多年的肥鸭子要飞了,以后谁来贴补她的衣服首饰和名贵的胭脂水粉?几个人坐了闲聊一阵之后,孙家大小姐故意邀约赵芝媛和兄长一起,三人去竹林深处转转。边走,边聊着:“芝媛,你最近为何不能回书院啊?”虽然明知,但是她要故问,才能给芝媛说话的机会,给大哥表白的机会,尽管大哥似乎并不着急。

“还不就是上次跟你说的,”赵芝媛边说边瞟了一眼孙耀阳:“我爹非要将我许人,让我在家里等着,说是对方最近在杭城,若是有机会,最好能见上一面。”

“对方平常日子里不在杭城吗?”

“不在,据说有一两年没过来了。今年是落实了要过来,所以让我回家等着。真是烦死我了,我爹说是什么故人之子,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又听说他事务繁忙,各处行走,这种人如何能靠得住,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

“芝媛,我倒是觉得你爹也许是个重情重义的侠士。你看看平时你爹多宝贝你?他那么疼爱你,并不是想让你攀高门大户,却要你嫁给故人之子,可见是为了当年的情义。”

赵芝媛不敢说,昨天夜里父亲跟她提到,嫁给对方,是保障赵家未来在玉门地位的最好保障。她在外是玉门千金,如何敢提这事。故而她装作害羞且忧郁的样子低头道:“父亲只是说对方祖辈有恩于他,他希望通过我嫁过去报恩。只是对方是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又是经营茶馆酒肆的江湖人士,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一年到头难得在家,在家也是行为粗鲁,说话大呼小喝,动则伤人。虽然他祖辈对我父亲有恩,可我实在是害怕,若是稍不留意惹恼了他,有了性命之忧该怎么办?”说着说着,自己越来越伤心,便啜泣起来。

虽然父亲跟她说过是青木茶社的主人,也是杭城最华贵的月华轩的主人,可是他们这一批栖霞书院的公子小姐和新杰周围的朋友年龄差了不少,大部分人在家里还是不问家中营生,不懂世事,更不懂外间生意的,不少都还在懵懵懂懂的年龄。且这两年新杰少有在江南,这些人家里的兄长也许有相识的,但是也很少在弟妹面前提起,故而赵芝媛即便在书院有听人提起唐家三公子或是陈家外孙唐三公子如何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却没有人告诉她,唐三公子就是月华轩和青木社的主人。她只以为开酒楼茶肆的都是粗人,或者是她父亲那种江湖人。从未将二者联系到一起,更未将之与豪门挂在一处。在她眼中,这杭城中最高贵的,除了太后娘家的陈家几位公子,数下来就是官爵最高的两江督抚家的公子了。

她自认为自己多才多艺,品貌过人,更是得到书院师傅们的夸赞,以及孙家小姐这些名门闺秀的吹捧,不应该落入粗俗平凡人家,应该嫁入高门大户,去做贵妇人。此刻孙大小姐给她梯子,她当然要好好用,表明自己的悲苦,让孙耀阳动恻隐之心。

赵芝媛那点小心思孙耀阳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心中虽然鄙夷,但是表面上他还是需要扮演优雅多情的翩翩公子的,温柔的眼光充满了怜惜,极大地安慰着赵芝媛。

“芝媛,你不必太担心,朗朗乾坤,即便是江湖人士也需要尊我大周律法。若是有人真的敢莫名其妙欺负你,我孙耀阳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谢谢耀阳哥哥,只是怕到时候若真是在他势力范围内,芝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据说这人会武功,惹恼了他会杀人于无形。”说完做出颤抖害怕的样子。杀人于无形,确实是她听父亲有一次在跟人谈及唐三少武功时提到的,说是年轻后辈难有出其右者,功力高深,往往可杀人于无形。此刻她为了增强效果,便断章取义而来。

“怎么会,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不过你放心,若是有事,无论是我还是兄长都会帮着你的。”孙大小姐也安慰她,大小姐不过觉得是赵芝媛不想嫁,危言耸听罢了。

“芝媛如此担心,可知道对方在江湖上是什么人物?即便贩夫走卒也有个营生,总有个惧怕的,咱们先拿住对方的弱处,有事也好提前有个防范。”孙耀阳是孙家的骄傲,一心都在功名仕途上,毕竟比只看家里那点小事的妹妹多了一个心眼,以赵维萌那种疼爱女儿的人,且又在玉门执事,一般即便报恩,若是对方太混账也不会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芝媛不喜对方,往坏处想倒是有可能。且如果对方太强悍无理,只怕他和自家妹妹今后都需要离芝媛远一点,也不能跟她玩这些暧昧游戏,免得殃及池鱼。

“虽然不是贩夫走卒,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就是一个开酒楼茶肆的粗人而已。”

“这种人你不用怕吧,难不成玉门的人还怕这种人。他只怕要好好哄着你讨好你,巴结玉门才是,哪里还敢对你动粗啊?”孙大小姐实在看不上赵芝媛的弱智,忍不住插嘴。

“哎,”赵芝媛摇摇头,听爹爹那个口气,只有爹爹求他的,哪有对方巴结爹爹的份,“你们不知道,玉门有玉门的规矩,只是注重玉门的营生,其余的事不参与的。我爹爹更不会因为我是他女儿,动用玉门的手段来帮我的。”

这说法让孙大小姐在心里嗤笑不已。

“而且这种俗不可耐的粗人,让我如何日日和这种人相对?”

这倒是实话,孙耀阳和孙大小姐倒是同意。且美人戚戚然的样子颇让人动心,不过孙耀阳还是觉得不放心,这赵维萌在玉门地位这么重要,若对方真是他的恩人,他若要报恩,将女儿嫁过去,怎么也会为女儿打算一下,帮衬着对方做点大买卖,不应该是小打小闹的小生意。若是大的酒楼茶肆,这能在杭城这么激烈竞争的地方站住脚的,也不是简单人家。若是今后还想跟赵芝媛有瓜葛,而对方是个难缠的,便是麻烦事。且自己将来要进京为官,这名声更是重要,少不得多问一下:“不知是杭城中哪家酒楼或是茶肆?告诉咱们,也好有个准备。或是能找到对方惧怕的人或者事,你拿捏着,将来也有个后路。”

“说来在杭城也算上等酒楼,就是湖东边月华轩的东家。”

“你是说月华轩的掌柜?是祝掌柜的公子吗?祝公子今年十四五岁,正是说亲的年纪,且已经过了童生,功名还有望进一步啊,他只怕没有能力杀人防火吧。”这倒是让孙耀阳吃惊,月华轩那是唐家三少的,即便是他手下的掌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赵芝媛是脑子不好使吗?

“不是掌柜家的,我爹爹说是他们东家,二十好几了,常年行踪不定的,凶神恶煞的人。”

江南的早春(ii)(下)

“你是说月华轩的东家?”孙大小姐也很吃惊,她和兄长对视一眼,她虽然也在书院,可不是全不知世事的,月华轩的东家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唐家三少。孙家在两江为官,自然要把各处的人物摸清楚,免得无意中踩了哪个惹不起的。这赵芝媛是脑子进水了吗?连唐家三少都敢嫌弃,那可是无数女人心目中的偶像,且兄长认识唐三少,当年提起此人也有三分敬意。但是孙大小姐可没那么好心去点醒她,最好她自己糊里糊涂地弄丢了这婚事,就她这样的哪里配得上唐三少。所以她看了兄长一眼,故意关心道:“这月华轩在杭城也是大场子了,估计家里是不缺钱的主,芝媛,你知道除了月华轩他还有别的什么营生吗?”

“还能有什么?”赵芝媛不屑地道:“除了那个酒楼,听爹爹说这个青木别院的茶社也是他的。爹爹说他今儿会来这里呢。毕竟张家这么大场面,杭城的重要人物都来了,一个商贾,还不赶紧趁机会来结交更多的贵人,今后好做生意?我就是受不了这种市侩的行径,为了利益跟人交往。”

孙大小姐和孙耀阳再次对视,心说唐三少哪里用攀附这些人,这些人应该去攀附他才对。

孙大小姐抿抿嘴,准备找借口脱身,让兄长单独和赵芝媛亲近一番,这种傻女人如何能配三少,还是留在兄长后院给她做个摇钱树比较实际一点。她需要找个地方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若是真是唐三少来,她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在他面前亮个相。虽然攀上三少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要试一试。

新杰今天确实要来,只是一行人并未从别院前门进入,而是走东边的侧门。只是从这里,可以一眼望见周府原先的别院,虽然朝廷已经打算还给周家,但是周家一直无后人接手,太后也不愿公布晚凝去向,所以院子一直低调关闭中,只是陈家的仆人受太后嘱托,定时来打理照看,使得园中的草木依然兴盛。虽然门庭冷落,但是看起来并不萧条荒废。周家原先也是不喜欢热闹的,所以看着跟过去并无太大区别。

莲儿不自禁地从车里出来,朝着周家别院而去。新杰命人将车赶进自家小院,便陪着她走过去。当年杭城中的周家府邸被抄,此处别院并未受影响,园中的花草树木皆未动,主人房中的摆设依旧。这里的下人早已在周家出事后做鸟兽散,现在的下人都是陈家派过来的,他们只认识新杰是陈家出嫁的姑奶奶的孙子,陈家家主的之外孙少爷。对于他同行戴着面纱的女人,好奇,但是没有过多探究,因为听说这位少爷*,也许只是他好奇周家的别院,又正好在他的产业附近,他过来看看,正好带着个女人在身边而已。

莲儿在母亲原来的卧室中坐下,慢慢地看着一件件物品。就听见有青木社的精卫来汇报,有人持青木社尊客令牌来见新杰。新杰大概猜到是玉大掌门,但是莲儿在此显得极为留恋,他不忍打破她美好的回忆。倒而是莲儿听见了,主动让他先回别院,晚些时候再一起过来。临走时,莲儿突然看到母亲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副象牙骨的折扇,做工十分精致,打开折扇,洒金面上是前朝名家仇大师的作品。但是她不记得少年时在母亲或者父亲的物品中见过此物。此物因仇大师存世作品不多,扇面更是罕见,必是价值连城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母亲房中,且是一处十多年未有人居住的屋舍。新杰也盯着折扇看,因为母亲的案子,他多次来访母亲闺蜜的场所,希望寻找线索,他可以肯定上一次他来时这里没有这把扇子。

青木别院最里进的小院,玉大掌门身边的贴身仆从玉良悄无声息地静静坐在客厅里等着小主子。原先他一直是玉大掌门身边的隐卫,自从小主子跟着他姑姑行走江湖之后,老主子不放心,经常排他暗中出来看看小主子,为他遮蔽一些风险。但是唐晓晓是个精明人,又不喜欢别人暗中跟踪她,他也不能离他们太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们清扫一些障碍。尽管如此,这孩子这些年还是面临了不是惊风骇浪。不过欣慰的是小主子能干,暗中建立起了青木社这么庞大的势力。而且如今他的武功已经独步江湖,跟别谈智计谋略,更是少有人能比。小主子如今出息了,他这些年也替老主子觉得安慰。虽然老主子一直在小姐的事情上不松口,但是小主子回玉门是迟早的。

“良叔。”新杰进来便礼貌的招呼他。这些年玉良在暗中的照顾他都是知道的,也十分感激,特别在他年幼自保能力弱时。虽然外祖好面子,不愿意公开与他往来,他都理解,也不计较,当然也不会主动上门去找他。

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小主子,比上一年他见到的时候更显沉稳,脸上多了几分和煦,玉良心中也特别高兴:“小少爷好。最近一切都好?”

新杰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也不觉得玉良有时间跟他多聊天,果然对方直切主题:“老主子等了小少爷几天了,本来以为您会找老奴安排的,可是迟迟没有动静,老主子虽然表面上不说,心里可是着急得紧。这不,今天特地自己跑来了,就是想见见您。哪怕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一眼也甘心。”

“外面要应酬的人太多,不方便,晚点让他去怡兰园休息吧。”

当新杰从怡兰园隐秘的树林中走入室内时,玉大掌门并不惊讶,只是看着出众的外孙颇为安慰。

“你应该去见见赵维萌的女儿。”

新杰闻言挑挑眉,他没想到祖孙很久不见,问候之后外祖父会说这话。

“你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既然唐家不上心,那外祖替你操这份心。”

“我父亲答应我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且我已经订婚了,是我姑父的侄女。”

“就是最近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是。”虽然是外祖父,但是周家的事比较复杂,他现在不想多话。

“小门小户投奔来的孤女,再能干能帮你的也有限,做个妾室就好了,正妻一定要仔细挑。我倒不是一定要你选赵家的闺女,或者一定要娶她为妻,你若是顺眼,纳为妾室也可以,毕竟你的地位不同。纳一些不同的女人在后院,总会有帮助的。你需要知道玉门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但是你不在我身边长大,如果我在还好,若是我有一天不在了,那些老家伙一定会为难你的。只有让他们安心,觉得即使换了主子,自己的地位有保障,才好为你所用。”

“您老人家当年也未纳妾啊。”

“我跟你不同。更何况你没有机会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人,所以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以你现在的地位,外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奔着名和利来的。”

“你老人家就这么看不上我?”新杰调侃道。

“老夫也知道你这几年的名声,但是人心隔肚皮,你哪里知道这些女人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辨别,不如都一视同仁,做你该做的。男人就是要以大业为重。”

“虽然莲儿和我不是青梅竹马,但我们有足够的彼此信任。”

“那不过是你一时头脑发热的想法。”

“您和外祖母不也是相携一生吗?虽然她过世多年,也没见你三妻四妾啊。您老人家那么看重感情,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们呢?”

玉大掌门有些神伤:“你母亲当年也是如此,唐岚也跟我再三保证过不会委屈她。我起初也相信碧颜和唐岚那小子会善待我女儿,可是又怎样呢?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大房的气,最后丢下襁褓中的你,连性命都没有留下。她走了,唐岚连你在唐家正常的少爷待遇都没法保障,你让我怎么能够相信外人呢?”

“我跟莲儿和父亲母亲的状况不同。”

“有何不同,且不说她无依无靠的孤女身份很容易让她有高攀的心,白家的人本来就是白眼儿狼,她那个姑父也不是什么可靠的主。你自小跟着唐晓晓四处寻找他,吃了那么多苦,没准儿他在哪里享乐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新杰突然心中一动,外祖父可以指责他,可以抱怨莲儿,但是玉大掌门也是一个有理性的老江湖,更是一个为人正直的老人家,不会无缘无故背后说人坏话。

玉振翔轻咳一声,收敛脾气,果断地摇摇头:“自从你母亲出事之后,我对跟唐家相关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先不说有的没的。你先去见见赵家的丫头,看看是否合眼,不一定要纳她,但是至少让外祖父知道你喜欢哪种女人,我再帮你筹划。”

江南的早春(iii)(中)

“不用,我只想娶莲儿。”

“此事先不论,出去见了满不满意都无所谓,还有一个关键是见见张家的人。茶叶张家,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们这几年的势力渗透绝非只是茶叶,或是只是银钱买卖。江南的很多行业都跟他们有越来越多的牵扯。江南是玉门的根基,你需要心中有数,早些防范。”

玉振翔没有再多说,新杰性子固执他早知道,再说下去只怕今天要不欢而散。他好难得见到孩子,也不想太过分。此刻只是想用别的事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只是没想到新杰的答复是:“我知道,他们背地里似乎在筹谋大事,且您刚刚提到的赵家那位和您的三弟子跟他们的交往可半点都不少。”

“你一直在关注他们?”老人家很意外。

“若说就他们自己,还真不值得我花精力,我只是怕他们对您老人家做什么。”玉振翔闻言心中颇为安慰,轻轻点头微笑道:“他们能拿我老人家如何?!”

离开老人家之后,新杰再次走进怡兰园后的树林,打算先从隐蔽的小路转回前面别院的大门。只是走出不远,就听见小路下面的溪流边传来怪异的声响。这条小路在山坡上,和下面温泉流出的溪流平行,有着突兀的岩石和树林的覆盖,站在溪流边是看不到这条小路的,但是小路里的人可以很容易地洞察下面的一切。这条溪流是从青木别院的两眼主温泉泉眼流出的温泉水汇流而来。由于温泉中的药物,有治疗风湿祛风散寒,光洁皮肤的功效,实为女子适合泡的泉水。所以在这一带他让人建立了很多小的屋舍和花蓬,花蓬内都有各色精致的汤池,专门留给女眷用。每个汤池都有和溪水相连的水道,需要的时候,温泉被从水道放入,用过的水,会从花蓬另一侧的地沟里排出。每个花蓬之间又用花草树墙遮挡,中间间距也很大,不仅遮挡视线也可以隔音。今天因为张家包了几个大院子,怕来的女宾多,所以提前也把这一带的花蓬全给包下来了。靠近观荷园那边的花蓬,大家都凑热闹早就被占完了,倒而是隔着竹林之后这边偏远的花蓬无人问津。

而此刻他脚下正对的那个花蓬里传来的声音绝非女子在泡汤池。他曾经在花丛中行走,一听就明白发生着什么,他本来就不喜欢管闲事,更何况这是张家包场的地方,张家最近网络的人什么背景都有,这种场合没有点意外之事倒真的意外了。正准备不做理会赶紧办好事回去陪莲儿,只是突然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这声音肯定是他认识的人,只是一时想不起,待听到他叫了一声“芝媛”后便什么都明了了。孙耀阳不愧为名士风流。他轻轻淡笑,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花蓬里的确实是孙耀阳和赵芝媛。知道赵芝媛家安排的婚事是唐新杰之后,孙耀阳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想法。在他们这一辈年轻人来说,新杰虽然不长居江南,但是他在江南出生,唐家在江南的根基也不错,又是江南陈家的后人,也时不时在这边出现,再加上他个人才情出众,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在江南文人圈里很多人还是愿意将他划为江南士子。

以孙家的地位和自己的才智,孙耀阳在圈中本来属于头等人物,无奈这么多年,还是无法超过新杰的光芒。说不嫉妒是假的!既然武功无法比,文才也被他占了先,在他问出芝媛即将安排的婚事对象是他时,他突然觉得给新杰做顶帽子是件挺不错的事。任你是江南第一俊才,也要用他剩下的女人,一时间这恶趣在心中疯狂生长。赵芝媛早已为他动心,等着他提亲的,要把她搞到手真是易如反掌。妹妹离去之后,孙耀阳没跟她聊几句,就把她从竹林处哄出来,走向更深处。这处竹林背后,花木掩映的花蓬真是绝佳之处,不仅安静偏僻,而且花蓬内的汤池早已为客人准备好,烟雾缭绕,温暖舒适,池边还有白棉布铺好的软垫,方便泡汤休息之时坐卧,是行事的极好之处。

孙耀阳也是老手,十一岁母亲就给他置了通房,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三下两下就哄得赵芝媛无法抵御。孙耀阳这次也觉得格外兴奋,除了身体的满足,最大的刺激是想着这将是唐新杰的女人,看着赵芝媛身下白棉布上的几朵小小的梅花,想着那个骄傲的人将来用自己的剩饭剩菜,心中便不是一般的舒爽。谁让那人平时那么招眼呢,有他在的地方,永远很难让人看到他孙耀阳的光芒。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中)

江南的早春(iii)(中)

赵芝媛跟在孙耀阳身后进来时,十分吃惊地看见孙大小姐抓着一个男人的衣袖撒着娇,完全没有过往端庄含蓄的样子。赵芝媛顺着看过去,只见这个男子,身高六尺开外,干净整齐的蓝色直缀滚着白边,看着十分清爽整洁。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这简单的直缀显得有些单薄,但是男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站得笔直,伟岸的身材十分匀称。周围的男人们都还裹着各种沉重的冬衣,臃肿不堪,即便是孙耀阳,也穿着皮袄子,虽然衣料华贵,但是看着也有些平凡。不像这位,虽然衣饰平凡,但是轩昂的气势,足以压倒一切。更何况他五官俊朗,眉宇间不止有着文人的儒雅,也有着孙耀阳这些书生没有的英气。她刚刚才将自己交给孙耀阳,此刻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世上还有如此英俊不凡的男人,她怎么也要等一等。

那边孙大小姐也是着急了,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衣袖:“新杰哥哥,我兄长常常和我提起你,说是你回来江南他有很多东西想跟您请教,还希望有机会跟新杰哥哥多聊聊。今日您难得回来,兄长今日正好也在,不如您先等一等?兄长只是出去转转,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来。”

新杰微微皱眉,轻轻抽了一下衣袖,居然没有抽回来。虽然他曾经有过无数女人,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死缠烂打的,在大家闺秀中敢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的也不多。正是因为对方是良家女子,他也不想坏了人家名声,不便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孙小姐,”新杰有些不耐烦地闭了一下眼:“还请您放手,这里宾客众多,不知情的不知道您是为兄长留我,还以为唐某欺负你了呢。”

“抱歉新杰哥哥,”孙大小姐赶紧松手,“请您原谅洁儿的鲁莽,我只是很久没见到新杰哥哥了,又总是听兄长提到您,怕您走了,兄长知道了会十分后悔。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还请您原谅。”

此时孙耀阳已经带着赵芝媛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进来就看到了妹妹和新杰在这里拉拉扯扯,赶紧走过来,又听见妹妹的说辞他觉得十分尴尬。他什么时候会想向唐新杰请教了,这个人处处盖过他们的光芒,他只想看到他出丑,有什么好请教的。他平时少有在江南还好些,要是他的傻妹妹真是跟了这个男人,这就是自己的妹夫,不是更膈应自己?

“洁儿,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快退开。”说着便走过来,挡在孙大小姐和新杰之间,顺带把赵芝媛路在新杰近前。

“唐兄,不好意思,妹子年幼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新杰淡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同时打量了孙耀阳和赵芝媛一眼。孙耀阳也是老手了,虽然刚刚风流一番,此时跟没事人一般。倒而是赵芝媛,此刻脸上红晕未退,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而且还颇为激烈。只是这小姑娘不自知,还这么出来招摇,让他更觉无语的就是此时赵芝媛心神激荡看着的人并不是刚刚跟她翻云覆雨的孙耀阳,居然目光全集聚在自己身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新杰暗自腹诽。赵维萌好歹是玉门的相赞,女儿教导成这样,如何督导玉门的子弟?也不知是父母缺乏引导还是在书院跟那些官家小姐学坏了。

用他家娘子的话来说,这越是看着门第高的官家,这子弟越糜烂。想到自家娘子,他不自觉地在唇边挂上温柔的微笑,他要赶紧回去陪她了,在这里跟这些人浪费时间,真是不值得。

于是乎他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袖,客气道:“小孩子嘛,孙兄不要过于严苛了,有个时刻挂念着兄长的妹妹是好事。今天孙兄带着妹妹好好在这里乐一乐,喜欢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去去寒。这边有的是客院,跟掌柜的说一声就是。他会为你们安排。”

“谢谢唐兄!”孙耀阳答道:“唐兄这青木别院真是大手笔啊。普通人家在这翠明山是一地难求,即便有一块宅地,也少有合适的温泉眼,你这里据说全进来十来眼泉口,还有着不同的药性,真是难得啊。刚才出去转了一圈,让人羡慕不已。刚才芝媛还说只看了这边的莲泉,还想看看其他几眼泉和暖溪呢,是吧芝媛?”他当然要将赵芝媛推进唐新杰的眼里。虽然他不明白赵维萌怎么搭上唐新杰,但是既然他跟女儿说了,自然有他的门道。孙耀阳觉得自己赶紧做一个顺水人情,赶紧地把这个女人推给唐新杰,等上了花轿过了门,再放出风去让人知道那是他孙耀阳用过的,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气得肚子疼,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你说什么?”此时赵芝媛失态地高声问道,她十分吃惊,她终于听出来了,这不凡的男人就是这别院的主人,也就是传说中城里月华轩的东家。她一直以为爹爹给她安排的亲事是跟玉门里那些打打杀杀的粗人一样的,即便有月华轩和青木别院又如何,无非是个有钱的土老肥。杭城中那些油腻的酒楼老板她看多了,说不出的恶心,哪里会想到是如此出众的人。

孙耀阳看着赵芝媛傻里傻气的样子,心中十分好笑,但是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洁儿,你怎么不为你的好友介绍一下?”孙耀阳宠溺地摸了摸痴迷地看着新杰的妹妹,心中有点来气,但是想想自己的计划,他满面和煦地为赵芝媛介绍:“唐兄,此乃舍妹在书院中的好友,玉门的千金,赵芝媛小姐。芝媛,这就是我仰慕的江南第一才子,唐新杰,唐三少。刚刚你也听见了,三少不仅才华出众,这生意做得极好,这青木别院就是他的。”

赵维萌一边看着年轻人自己谈话,一边等着派去请老门主的属下,得到的答复却是老门主说他懒得动,不来。赵维萌觉得这老头儿也太倔了,死要面子,不过也正好,他越是远离外孙,越是便于他现在行事。今天即便无法正式谈到婚事,至少可以让芝媛收收心,看看自己给她选的夫婿绝不是那种不入流的货色。她动了心才会配合他想方设法先将人拿住。

“孙兄过谦了,”新杰依旧淡然,装作不在意谁是玉门千金,“各位在这里慢慢玩,想多住两天就让掌柜安排,我还有些事必须处理,失陪!”说罢不再看众人,绕过赵芝媛径自离开。孙耀阳在他转身后的瞬间咬了咬牙,这种被同辈人忽视的耻辱也只有遇到唐新杰才会有。这杭城中,哪怕整个江南,哪个不会给他几分面子?不过看看赵芝媛,他心里又觉得舒服很多,以玉门的强悍,赵维萌的玉门的地位,想给唐三儿塞个女人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就等着唐三儿吃他剩饭那天。即便做不到,也没什么,反正这个女人自己已经到手了,而且不仅长的漂亮,味道确实也很不错,一身的皮肉细腻滑手,更关键的是花开得够灿烂,不像有的闺阁中女子,又想玩儿,又扭扭捏捏放不开,别扭得很。

看着唐新杰走远,他才回眼看一下旁边的女人,这一眼将刚才心中埋的喜悦一扫而空,只见女人现在还盯着唐新杰离去的方向,眼光中充满了失落,一阵醋意涌上心头,冷冷地道:“你是不是后悔了,现在见着你爹原先给你说的亲,人家比我有钱,比我强壮?!嗯?”

赵芝媛回神,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但是很快便平静下来,她也冷了几分脸:“你我之间,你说出这种话未免太伤人了。不仅伤害了我,也贬低了你自己。不过我没想到你不仅知道这青木别院的东家是唐三少而且明明认识他却不告诉我。明明知道我在害怕这婚事,却瞒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说的怕开酒楼饭庄的都是粗人,我,我怕说认识他,你连我一起嫌弃了。”

“哦,是吗?难道我不知道唐三少的才名,你也不知道?明知我误会了,还误导我?是你怕我万一婚事成了,你妹妹心愿落空吧?”想着刚才孙耀洁拉着男人衣袖的场景她就恶心,那明明是她的男人,孙耀洁居然这么不要脸地贴上去。

“芝媛,你不要误会兄长。”孙大小姐赶紧过来,这人无脑在这里吵,不仅丢的是她赵芝媛的面子,更是她和兄长的面子。更何况她刚才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让她觉得周围看过来的眼光都火辣辣的。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I)(上))

江南的早春(iii)(上)

“不用,我只想娶莲儿。”

“此事先不论,出去见了满不满意都无所谓,还有一个关键是见见张家的人。茶叶张家,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们这几年的势力渗透绝非只是茶叶,或是只是银钱买卖。江南的很多行业都跟他们有越来越多的牵扯。江南是玉门的根基,你需要心中有数,早些防范。”

玉振翔没有再多说,新杰性子固执他早知道,再说下去只怕今天要不欢而散。他好难得见到孩子,也不想太过分。此刻只是想用别的事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只是没想到新杰的答复是:“我知道,他们背地里似乎在筹谋大事,且您刚刚提到的赵家那位和您的三弟子跟他们的交往可半点都不少。”

“你一直在关注他们?”老人家很意外。

“若说就他们自己,还真不值得我花精力,我只是怕他们对您老人家做什么。”玉振翔闻言心中颇为安慰,轻轻点头微笑道:“他们能拿我老人家如何?!”

离开老人家之后,新杰再次走进怡兰园后的树林,打算先从隐蔽的小路转回前面别院的大门。只是走出不远,就听见小路下面的溪流边传来怪异的声响。这条小路在山坡上,和下面温泉流出的溪流平行,有着突兀的岩石和树林的覆盖,站在溪流边是看不到这条小路的,但是小路里的人可以很容易地洞察下面的一切。这条溪流是从青木别院的两眼主温泉泉眼流出的温泉水汇流而来。由于温泉中的药物,有治疗风湿祛风散寒,光洁皮肤的功效,实为女子适合泡的泉水。所以在这一带他让人建立了很多小的屋舍和花蓬,花蓬内都有各色精致的汤池,专门留给女眷用。每个汤池都有和溪水相连的水道,需要的时候,温泉被从水道放入,用过的水,会从花蓬另一侧的地沟里排出。每个花蓬之间又用花草树墙遮挡,中间间距也很大,不仅遮挡视线也可以隔音。今天因为张家包了几个大院子,怕来的女宾多,所以提前也把这一带的花蓬全给包下来了。靠近观荷园那边的花蓬,大家都凑热闹早就被占完了,倒而是隔着竹林之后这边偏远的花蓬无人问津。

而此刻他脚下正对的那个花蓬里传来的声音绝非女子在泡汤池。他曾经在花丛中行走,一听就明白发生着什么,他本来就不喜欢管闲事,更何况这是张家包场的地方,张家最近网络的人什么背景都有,这种场合没有点意外之事倒真的意外了。正准备不做理会赶紧办好事回去陪莲儿,只是突然传来的男人的声音让他脚步一顿。这声音肯定是他认识的人,只是一时想不起,待听到他叫了一声“芝媛”后便什么都明了了。孙耀阳不愧为名士风流。他轻轻淡笑,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花蓬里的确实是孙耀阳和赵芝媛。知道赵芝媛家安排的婚事是唐新杰之后,孙耀阳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想法。在他们这一辈年轻人来说,新杰虽然不长居江南,但是他在江南出生,唐家在江南的根基也不错,又是江南陈家的后人,也时不时在这边出现,再加上他个人才情出众,文武双全,相貌堂堂,在江南文人圈里很多人还是愿意将他划为江南士子。

以孙家的地位和自己的才智,孙耀阳在圈中本来属于头等人物,无奈这么多年,还是无法超过新杰的光芒。说不嫉妒是假的!既然武功无法比,文才也被他占了先,在他问出芝媛即将安排的婚事对象是他时,他突然觉得给新杰做顶帽子是件挺不错的事。任你是江南第一俊才,也要用他剩下的女人,一时间这恶趣在心中疯狂生长。赵芝媛早已为他动心,等着他提亲的,要把她搞到手真是易如反掌。妹妹离去之后,孙耀阳没跟她聊几句,就把她从竹林处哄出来,走向更深处。这处竹林背后,花木掩映的花蓬真是绝佳之处,不仅安静偏僻,而且花蓬内的汤池早已为客人准备好,烟雾缭绕,温暖舒适,池边还有白棉布铺好的软垫,方便泡汤休息之时坐卧,是行事的极好之处。

孙耀阳也是老手,十一岁母亲就给他置了通房,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三下两下就哄得赵芝媛无法抵御。孙耀阳这次也觉得格外兴奋,除了身体的满足,最大的刺激是想着这将是唐新杰的女人,看着赵芝媛身下白棉布上的几朵小小的梅花,想着那个骄傲的人将来用自己的剩饭剩菜,心中便不是一般的舒爽。谁让那人平时那么招眼呢,有他在的地方,永远很难让人看到他孙耀阳的光芒。

新杰进来时张家的人觉得十分意外,毕竟唐家跟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即便是一个不受宠的公子,跟他们这种白衣人家还是有区别的,且这些年来,新杰很少跟他们有来往,只是张家几位年轻公子在外面一些场合见过他,点头之交而已。

不过张家人都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今天租用了青木别院的地方办寿宴,同时包了几个最大的院子,还有那么多花蓬,也是大手笔了。从生意人的心理来说,他们这么大客户,东家出来给个面子应该的。

新杰这次回江南相当低调,除了处理百花堂和百草堂的事务,都没有出去会友见客。今天本来也不愿意出来,只是答应了玉大当家的,前面已经为了赵芝媛的事拨了老人家面子,这种顺手打个招呼的事,就不好再不给老人家面子了。最近张家风头日益更胜,出来抬高一下他们的感觉,彼此给个面子,只是顺手之事。玉大当家和唐家公子都来了,张家的人也都以为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了。双方皆大欢喜。他来了自然往张家贵客圈引,督抚家的公子,杭城府衙的几位,城中知名的几位才子都在,寒暄一阵,他便以刚刚到,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准备起身回内院,就见孙大小姐馥馥娜娜地走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新杰哥哥很久不见。”

新杰看了她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试着问:“孙大小姐?。”

“新杰哥哥如何如此客气生疏,唐孙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我母亲当年在京城可是唐伯母的手帕交。”

新杰客气地点点头笑笑,唐夫人的手帕交只怕离他的生活太远了。

只听孙大小姐继续呱啦呱啦往下说:“家兄又是您的好友,我也算你的妹妹了。”

新杰不自然地笑笑:“孙小姐客气了。唐某一介俗人,如何能够有耀阳兄般的幸运有一位如此出众,位列杭城三大才女的妹妹。”

“您就是取笑我了。明知这些都是那些闲着无聊的人瞎评的,这么说出来不是打趣妹妹我?”说罢暧昧地瞟了他一眼。常年面对各种献殷勤的女人,他哪里不知道这心思。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回应搭理这些。

“在下并无诋毁嘲笑之意,是真心的赞许。”说罢便收了笑容,略显几分严肃地道:“今日有幸见到姑娘,唐某希望姑娘在这里玩儿的开心,顺便请代为问候孙大公子。在下还有一些内务要处理,先告辞了。”

此时孙家大小姐后悔放走了大哥,毕竟在场的几位所谓公子,才子都不够分量留住他,少不得自己厚着脸皮也要留下他多说几句话。

“新杰哥哥不多留一阵吗?刚才张家二公子还在邀人出题,一会儿诗会就要开始了,今日张伯父可是为头筹的人设了重奖的。新杰哥哥的才情如此卓绝,难道不想一搏?”

新杰微微一笑,若是过去只是自己做做生意的时候,他还会有闲情玩玩这些,如今且不说百花堂和青木社已经十分庞大,事务本来就多,就是平鸾阁的公务,若不是他能力过人,做事敏捷,一般人接手,早就累趴下了。幸苦他用人得宜,自己才能匀出些时间来陪莲儿到处走走,又怎会为不相干的人再浪费时间。

“我今天刚刚过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不陪各位了。”

此时赵维萌不是一般地着急。此刻老门主说是路上累了,找了清静地方休息去了,这唐家公子来了,也没人去通报。他想了半天好容易自己派人去告知老门主了,期望他能及时出来,能够给他们即使引见一回。刚刚搞那边,这边却又找不到赵芝媛,急得他一头汗,又赶紧找人去寻赵芝媛,即便老门主不在,无法引见,也让芝媛见见人,以三公子玉树临风的风姿,顿时就把女儿周围那些男人比下去了,他也就不用花力气说服她了。

眼看新杰就要走到门口了,又被孙大小姐缠住,他惊异于孙大小姐居然跟他这么熟,而且看孙大小姐这架势,是大有扑上去倒贴男人的。赵维萌诡异地笑笑,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I)(中))

江南的早春(iii)(中)

赵芝媛跟在孙耀阳身后进来时,十分吃惊地看见孙大小姐抓着一个男人的衣袖撒着娇,完全没有过往端庄含蓄的样子。赵芝媛顺着看过去,只见这个男子,身高六尺开外,干净整齐的蓝色直缀滚着白边,看着十分清爽整洁。在这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这简单的直缀显得有些单薄,但是男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站得笔直,伟岸的身材十分匀称。周围的男人们都还裹着各种沉重的冬衣,臃肿不堪,即便是孙耀阳,也穿着皮袄子,虽然衣料华贵,但是看着也有些平凡。不像这位,虽然衣饰平凡,但是轩昂的气势,足以压倒一切。更何况他五官俊朗,眉宇间不止有着文人的儒雅,也有着孙耀阳这些书生没有的英气。她刚刚才将自己交给孙耀阳,此刻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世上还有如此英俊不凡的男人,她怎么也要等一等。

那边孙大小姐也是着急了,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衣袖:“新杰哥哥,我兄长常常和我提起你,说是你回来江南他有很多东西想跟您请教,还希望有机会跟新杰哥哥多聊聊。今日您难得回来,兄长今日正好也在,不如您先等一等?兄长只是出去转转,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来。”

新杰微微皱眉,轻轻抽了一下衣袖,居然没有抽回来。虽然他曾经有过无数女人,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死缠烂打的,在大家闺秀中敢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的也不多。正是因为对方是良家女子,他也不想坏了人家名声,不便做什么过激的事情。

“孙小姐,”新杰有些不耐烦地闭了一下眼:“还请您放手,这里宾客众多,不知情的不知道您是为兄长留我,还以为唐某欺负你了呢。”

“抱歉新杰哥哥,”孙大小姐赶紧松手,“请您原谅洁儿的鲁莽,我只是很久没见到新杰哥哥了,又总是听兄长提到您,怕您走了,兄长知道了会十分后悔。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还请您原谅。”

此时孙耀阳已经带着赵芝媛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进来就看到了妹妹和新杰在这里拉拉扯扯,赶紧走过来,又听见妹妹的说辞他觉得十分尴尬。他什么时候会想向唐新杰请教了,这个人处处盖过他们的光芒,他只想看到他出丑,有什么好请教的。他平时少有在江南还好些,要是他的傻妹妹真是跟了这个男人,这就是自己的妹夫,不是更膈应自己?

“洁儿,你这成何体统,还不快退开。”说着便走过来,挡在孙大小姐和新杰之间,顺带把赵芝媛路在新杰近前。

“唐兄,不好意思,妹子年幼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新杰淡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同时打量了孙耀阳和赵芝媛一眼。孙耀阳也是老手了,虽然刚刚风流一番,此时跟没事人一般。倒而是赵芝媛,此刻脸上红晕未退,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而且还颇为激烈。只是这小姑娘不自知,还这么出来招摇,让他更觉无语的就是此时赵芝媛心神激荡看着的人并不是刚刚跟她翻云覆雨的孙耀阳,居然目光全集聚在自己身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新杰暗自腹诽。赵维萌好歹是玉门的相赞,女儿教导成这样,如何督导玉门的子弟?也不知是父母缺乏引导还是在书院跟那些官家小姐学坏了。

用他家娘子的话来说,这越是看着门第高的官家,这子弟越糜烂。想到自家娘子,他不自觉地在唇边挂上温柔的微笑,他要赶紧回去陪她了,在这里跟这些人浪费时间,真是不值得。

于是乎他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袖,客气道:“小孩子嘛,孙兄不要过于严苛了,有个时刻挂念着兄长的妹妹是好事。今天孙兄带着妹妹好好在这里乐一乐,喜欢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去去寒。这边有的是客院,跟掌柜的说一声就是。他会为你们安排。”

“谢谢唐兄!”孙耀阳答道:“唐兄这青木别院真是大手笔啊。普通人家在这翠明山是一地难求,即便有一块宅地,也少有合适的温泉眼,你这里据说全进来十来眼泉口,还有着不同的药性,真是难得啊。刚才出去转了一圈,让人羡慕不已。刚才芝媛还说只看了这边的莲泉,还想看看其他几眼泉和暖溪呢,是吧芝媛?”他当然要将赵芝媛推进唐新杰的眼里。虽然他不明白赵维萌怎么搭上唐新杰,但是既然他跟女儿说了,自然有他的门道。孙耀阳觉得自己赶紧做一个顺水人情,赶紧地把这个女人推给唐新杰,等上了花轿过了门,再放出风去让人知道那是他孙耀阳用过的,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气得肚子疼,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你说什么?”此时赵芝媛失态地高声问道,她十分吃惊,她终于听出来了,这不凡的男人就是这别院的主人,也就是传说中城里月华轩的东家。她一直以为爹爹给她安排的亲事是跟玉门里那些打打杀杀的粗人一样的,即便有月华轩和青木别院又如何,无非是个有钱的土老肥。杭城中那些油腻的酒楼老板她看多了,说不出的恶心,哪里会想到是如此出众的人。

孙耀阳看着赵芝媛傻里傻气的样子,心中十分好笑,但是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洁儿,你怎么不为你的好友介绍一下?”孙耀阳宠溺地摸了摸痴迷地看着新杰的妹妹,心中有点来气,但是想想自己的计划,他满面和煦地为赵芝媛介绍:“唐兄,此乃舍妹在书院中的好友,玉门的千金,赵芝媛小姐。芝媛,这就是我仰慕的江南第一才子,唐新杰,唐三少。刚刚你也听见了,三少不仅才华出众,这生意做得极好,这青木别院就是他的。”

赵维萌一边看着年轻人自己谈话,一边等着派去请老门主的属下,得到的答复却是老门主说他懒得动,不来。赵维萌觉得这老头儿也太倔了,死要面子,不过也正好,他越是远离外孙,越是便于他现在行事。今天即便无法正式谈到婚事,至少可以让芝媛收收心,看看自己给她选的夫婿绝不是那种不入流的货色。她动了心才会配合他想方设法先将人拿住。

“孙兄过谦了,”新杰依旧淡然,装作不在意谁是玉门千金,“各位在这里慢慢玩,想多住两天就让掌柜安排,我还有些事必须处理,失陪!”说罢不再看众人,绕过赵芝媛径自离开。孙耀阳在他转身后的瞬间咬了咬牙,这种被同辈人忽视的耻辱也只有遇到唐新杰才会有。这杭城中,哪怕整个江南,哪个不会给他几分面子?不过看看赵芝媛,他心里又觉得舒服很多,以玉门的强悍,赵维萌的玉门的地位,想给唐三儿塞个女人还是可以做到的,他就等着唐三儿吃他剩饭那天。即便做不到,也没什么,反正这个女人自己已经到手了,而且不仅长的漂亮,味道确实也很不错,一身的皮肉细腻滑手,更关键的是花开得够灿烂,不像有的闺阁中女子,又想玩儿,又扭扭捏捏放不开,别扭得很。

看着唐新杰走远,他才回眼看一下旁边的女人,这一眼将刚才心中埋的喜悦一扫而空,只见女人现在还盯着唐新杰离去的方向,眼光中充满了失落,一阵醋意涌上心头,冷冷地道:“你是不是后悔了,现在见着你爹原先给你说的亲,人家比我有钱,比我强壮?!嗯?”

赵芝媛回神,脸上的神情变了几变,但是很快便平静下来,她也冷了几分脸:“你我之间,你说出这种话未免太伤人了。不仅伤害了我,也贬低了你自己。不过我没想到你不仅知道这青木别院的东家是唐三少而且明明认识他却不告诉我。明明知道我在害怕这婚事,却瞒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是你自己说的怕开酒楼饭庄的都是粗人,我,我怕说认识他,你连我一起嫌弃了。”

“哦,是吗?难道我不知道唐三少的才名,你也不知道?明知我误会了,还误导我?是你怕我万一婚事成了,你妹妹心愿落空吧?”想着刚才孙耀洁拉着男人衣袖的场景她就恶心,那明明是她的男人,孙耀洁居然这么不要脸地贴上去。

“芝媛,你不要误会兄长。”孙大小姐赶紧过来,这人无脑在这里吵,不仅丢的是她赵芝媛的面子,更是她和兄长的面子。更何况她刚才一语道破自己的心事,让她觉得周围看过来的眼光都火辣辣的。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I)(下)

江南的早春(iii)(下)

“媛媛,你真是误会我了,只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兄长就认识三少,跟我说如何欣赏他,有机会他一定想跟他深交,所以偶然看到他,才想留下他等兄长来。”

“哦是吗?不是你想多看他几眼?”

“芝媛,你真的误会我和洁儿了。”孙耀阳的样子显得十分沉痛:“且不说洁儿没这个心思,即便有我也会让她打消的。唐三少确实是个人才,作为朋友我十分愿意结交他。但是不会想进一步。我妹妹,孙家的大小姐如何能嫁给那种风流滥情的人。唐三少有才有钱不假,但是他在外面女人无数,这是你们这些闺阁女子不知道的。跟了他,岂不是要天天独守空房以泪洗面?我父母又怎么会舍得洁儿受这种委屈。即便是芝媛你,我知道你父亲为你选的是唐三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毕竟唐家少奶奶的名声好听,但是跟了这么一个丈夫,将来吃亏伤心的是你自己。且不说别的,就是那么多女人,即便他对你有情,能够分给你的时间又有多少?我是真的心疼你。你如果派人出去打听一下,这唐三少在杭城住的时间不算多,但是花名可盛得很。他每次来都会出入城里的那些欢场,那些女人都跟他有过,但是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真正得到长久的关注和更多宠爱的。不止是欢场女子,就是名门闺秀仰慕他的人也不少,可是哪个有好结果。他不都是随性玩玩儿就丢在一边了?说白了,他诗书满腹又如何,在这些方面他还真就是一个粗人。俗气,不是一般的俗气。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情怀。”

虽然孙家兄妹的话有很多前后矛盾,但是孙耀阳提出的事情很快转移了赵芝媛的关注重点。三少的英名听得不少,见面也确实如此风流倜傥,但若真是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也不快乐。不过她很快又想这样伟岸的男人,哪怕他不天天守着,能够有机会让她接近,有机会成为她的女人,也是一种幸运。看看孙耀阳,再想想刚才唐三少的身材,她的脸都有些红。看着赵芝媛似乎有些神游的表情,孙耀阳有些摸不准她到底怎么想,但是至少现在不闹事了是最好的事。

赵维萌远远地看着这边,大概猜到事什么意思,虽然没有能给芝媛一个单独跟他相处的机会,但是至少让芝媛收了心,不要在孙耀阳那棵树上吊死,愿意主动配合他就好。总的来说,他不喜欢孙耀阳,若不是他爹的官位还行,靠他自己,除了会写点文章,没啥能耐,若不是看他爹的面子,他那点文章捧场的人估计都不多。这种二世祖,远不如唐新杰这种白手起家,又有靠山有背景的人,更何况只怕老家伙哪天突发奇想找回他来,那玉门就要变天了。

青木别院的内院,新杰进来时,莲儿站在窗边,还在端详着从母亲房中拿回来那柄折扇。他从后面进来,看见她湖蓝色衣裙的孤独身影,在冬日的阳光里显得有几分落寞。他轻轻走来从后面抱住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一股玫瑰和槐花混合的甜香让他觉得心中平添了一分安静。

“丫头,不要再想了,我们一定会找出答案的。但是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这边。”

她莞尔一笑,她明白他背后的另外一句潜台词,要学会依靠他。可是

“阿杰,我明白,可是我不能成为你的负担。周家和颜家当年这么大的血案,连太后都很审慎,只怕牵扯太多太广,你的事情已经很多很忙了。有些事情我”

她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被他堵了回去,作为惩罚,在松开她之前轻轻咬了她的下唇:“不许,不允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可是!”

她迷离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丫头,不要这样看着我,再这么看着我,我会很饿的。”

“是吗?我吩咐厨房今天中午炖了鲫鱼汤,做了狮子头。”她故作不解其意,转身脱离他的范围,将折扇放在屋里的书桌上。

“好啊,吃过饭我们去泡温泉。”他如何肯让她脱离掌控,跟过来再次圈住她,但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兴儿在外面叫三少。新杰少不得让他进来回话。

进来一见表小姐还窝在主子怀里,兴儿眸光就是一暗。虽然从咸阳一路来,兴儿已经看多了自家少爷和白姑娘纠缠在一起,且都是主子先主动,但是他心里还是偏向于是那个女人勾引了主子。就像今天,这大白天的,主子不知道还有多少事要处理呢,这才刚刚进门就被这位给绊住了,怎么他都觉着是个缠人的,怎么能够让主子少跟她耗费点时光呢?主子多英明神武的人,有多少大事要办,如何能够在一个女人身上耗费那么多时光呢。

上一次在咸阳的时候,良叔从江南赶来给少爷送玉大掌门给主子的东西,为了酬谢他跑腿,专门请他在咸阳城中居仙楼吃了一顿饭,那时他才知道主子有这么强大一个外祖。今日玉大掌门来,良叔来约主子也是先找到他,可是主子这没去多久就回来了。难道这么久没见外祖,三少就不能多花点时间去跟玉大掌门亲近亲近吗?

玉门,那是唐门不相上下的存在,若能成为门主,那是多大一个前程啊。兴儿觉得自家主子若是能成为门主,自己哪怕跟着做一个跟班儿都是很荣耀的。他多羡慕大少爷的两个小厮啊,唐家迟早是大少爷的,他们两个以后就是唐家家主的左膀右臂。这是他们这批小厮梦寐以求的事。三少肯定不会去跟大少争唐家,但若是能入主玉门,他这个跟班该多荣耀啊。现在玉大掌门都找上门来了,主子都不积极,多半都是被这个女人给迷惑得,不知道轻重缓急了。

他决定一定要帮帮主子,不能让他走了弯路。也许他应该跟良叔说道说道,也许他有什么好办法。他进来光顾着想自己的心事了,居然忘了回话,在那里呆站了半天没开口。

“兴儿,你怎么了?”新杰很奇怪,不知道这小厮抽什么风,巴巴地跑来坏了他的好事,进来了又不说话。

兴儿听到他说话,才回过神来,回禀道:“刚才良叔又来了,说是玉大掌门今晚歇在玉门在翠明山的别院,请主子晚饭后过去陪玉大掌门坐坐,喝杯茶。”

“良叔有说为了什么事吗?”

“良叔没有说。”

“良叔还在外面吗?请他老人家进来跟你们一起用饭。早上一大早上路,现在肚子肯定饿了。”

“良叔已经走了。”

新杰皱眉,带完话就走了,都不等他回话,这是逼着他一定要答应?!刚才见老人家的时候,他没说要住在翠明山,难不成这么快又改主意了?但是老人家,他不得不迁就一下。本来想好好陪陪莲儿的,青木别院内院的温泉是非常特别的,除了水温比其他泉眼略高外,更有意思是这口泉到了傍晚,夕阳西下,淡色的彩虹会印照在泉边,如梦如幻,他们可以泡在泉中欣赏。当然是莲儿欣赏彩虹,他自然是欣赏他心爱的女人。过去他只是练功需要的时候去发泄,即便跟红袖这些女人做了朋友,也只是一种纯粹的需求。只有跟莲儿在一起之后,他才明白,有时哪怕什么都不做,看着自己女人开心的面容,也是一种幸福。但总是有人跳出来煞风景,不过他从来不是坐着哀叹的人。

“去厨房告诉他们赶紧开饭,大家都饿了。”他从来都是行动派,而且都是以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先吃饭,吃完饭有一个下午足够他陪莲儿的,他还从未跟她泡过温泉,想着多惬意。突然他又想起早上花蓬发生的事,吩咐兴儿道:“然后你悄悄地去前面嘱咐掌柜的,让他今天各处增派人手和侍候的婆子。每个花蓬都要有人值守。特别是女宾的花蓬,千万不能出差错,也不要给那些鸡鸣狗盗的人机会。不能因为不小心落了咱们的名声,让人指着骂咱们的场所为那些有伤风化的人提供场所。”

“小的明白”兴儿答应了,起身出去,心中还在腹诽,有伤风化的场所,哼哼,主子应该先清理他身边那个女人,要不真是有伤风化。新杰是不知道这小厮在想啥,否则肯定很惊讶于这没点大的臭屁孩,哪里来那么古板的想法。

卷III-1江南的早春(IV)(上)

江南的早春(iv)(上)

新杰一身黑袍,披着莲儿替他做的白色蚕丝水墨绣山水披风,英武儒雅,一头墨发用一根白色束发带高高束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早春的寒夜中仍然显得红润清爽。想到刚才在水雾中看到小女人,嘴角难得挂着一分淡淡的笑容。吃完午饭没一会儿他就拉着丫头去了温泉,虽然她扭扭捏捏地非要用布巾裹好了才下水,但是在水雾中看到她包裹得紧紧的玲珑有致的身段,曼妙地走来时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和长长的布巾一角,飘逸出尘的一幕让他仿佛看见的是从仙境中走来的仙子。直到她走近,他都有一刻屏住呼吸,唯恐打扰了小仙女,硬是楞怔在那里半天都没敢挪动,更不敢伸手去触碰,仿佛一伸手都会荼毒玷污了她。

而这女人就是个宝贝,一旦进到水里就是一条精灵古怪的鱼精。入水之后,布巾更加紧密地贴合在她身上,半透明地隔挡着诱人的山峦,瞬间就让他从天上站到了地上,且绷紧了全身。哪里还会想不得侵犯的仙女,只想着剥开鱼鳞进一步欣赏。可是丫头不是一般的顽皮,且出乎他意料她水性极好,在水中雾中轻灵地躲避着他的追击,直到他抓住布巾一角,才将她抽丝剥茧地绕到手中。如此诱人的莲花到手,他自然不遗余力地享受了一顿,不过只是一小顿,他还没过瘾,让她暂时歇歇,等办完事晚上再继续。

他发现她喜欢在水中,在水中她似乎没有最初的痛楚,似乎温泉让她变得更热烈,无论是应承他的要求,还是主动在行动上配合他,都比平常日子里放松很多,更有她情不自禁主动攀上他的时刻。也许进京了,他也应该重新置备一处大的院子,修一个好的汤池给她。现在京中的住所,是原先姑姑跟他当年去京中临时歇脚的,只是一个小院子。这几年更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主子,他又常年在外,忙进忙出,只是需要一个简单梳洗睡觉的地方,并没想过换一个好点的处所。他应该给她一个舒适的家。应该说是建一个他们俩共同拥有的舒适的家。过去家对他来说就是冷漠,现在他才对家有了向往。

他从内院走出来,一路朝着外院的账房走去。青木别院的掌柜的和伙计为主子这份淡然和少见的温和抖了一抖,从来看着忧郁凝重的人,突然改变了让他们有几分不适。不过几个人很有自知之明,这愉悦并非主子觉得他们办事好,而是今年来,有表小姐在身边陪着。今天刚到不久,就听说表小姐吩咐厨房备了一些菜,都是主子喜欢的,还让厨房给主子备了参汤。平常他们见主子的时间不多,但是向来形单影只,且四处忙碌,也没有人关心,如今终于有表小姐疼他了,真是好事。没多久,又听说主子吩咐给用上好的花胶给表小姐煲汤,还吩咐这几天每天晚上一顿燕窝。显然这回主子是上了心了。赵掌柜也为主子高兴,看到主子进了账房,显然是例行的要找他聊一聊过问生意。他便急忙吩咐一个小二:“去我家院子里跟我婆姨说,取一坛她酿的上等桃花蜜给表小姐送去。”他没有多解释,他知道唐家的少爷小姐都懂医术,看到那蜜就会看出配方,自然知道这是温性养女人身体的东西,只希望主子能够健康快乐。然后紧跟着进了账房,忙正事。

过完日常清点的项目之后,掌柜的突然听见主子说:“明天等我家娘子休息好了,你进来见见她,今后青木社的事,她会帮我打理。特别是各处的生意。”掌柜的和一起来合账的账房,前院伙计的领班,本地驻院侍卫的头领都有些意外,并未听说主子办婚事,这就称为娘子了?!掌柜的倒是高兴,幸亏今天下午自己见机快,让婆姨先送了东西过去,先表了自己的心意。显然主子这回是认真的啦,只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主母是否好相处,是不是有能力管好这些生意。这些年青木社的生意从未有过唐家的人插手,主子这是打算让众人承认这主母的节奏。只是这青木社的主母可不是容易的事,青木社可不止是茶馆,也不止是月华轩这种酒楼,青木社还有大量不为常人关注和所知的生意。一个女人,如果像唐老太太或者唐家姑奶奶这种,也许能成,其他女人能成吗?

“大家不用猜,明天见着了就知道了,我希望大家能够像相信我一样相信我家娘子的能力。”

众人惊诧质疑并不意外,毕竟大家不了解。

“大家不用想太多,其实你们这几天可能已经听说了,她也是唐家百花堂的大管事。我祖母能将百花堂这么大个摊子交给她,并不是没有考虑的。”

百花堂,这是唐家老太太和姑奶奶的杰作,外人只知那是一个慈善的产业,种种花草,卖卖绣品,可百花堂还有自己的精卫和一系列隐藏的实力,管理起来也极为复杂。

这几个人的表情都没有逃过新杰的眼睛,他就是要让他这些属下知道,莲儿不止是他的女人,将来也是这青木社的主人之一。他现在不能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已经觉着欠了她了,怎么能够再让他的属下对她有一丝半分的轻视呢?唐家和唐家的人他可以不计较,那毕竟将来是大哥和新野他们的,即便是这次奶奶让唐家的几个下人跟着出来办事,去百花堂巡视,在新杰来说,他们也还是唐家的人。这青木社可不同,那可是他一步步自己慢慢拼出来的。哪怕他想完全送给自己的女人,别人也不能说啥。

夜幕降临后,张家的寿宴还在继续。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有些要回城的宾客都已经启程离开,还有大半留下来在这里享受温泉,住一宿明日方回的。玉大掌门午饭后就已经离开,留下赵维萌和另外两个人在这里应酬。赵芝媛跟在孙家兄妹一群人里,跟几个杭城里的世家子弟一起玩闹了大半天,此刻几个人商量着要去泡温泉。孙耀阳暧昧地看了赵芝媛一眼,赵芝媛顿时想起早上在花蓬中发生的事,红了脸。孙耀阳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这个女人,自从早上看到唐新杰之后,就有点心不在焉,真是有点水性杨花。不过也好,反正自己跟她就是玩儿,她嫁给姓唐的才能达到他的目的。若是出嫁之后,那个男人满世界跑,她守不住,就更有意思了,想着她滑不留手的皮肤,他心中不自觉地有点痒,看她的眼神多了一分颜色。经过早上的事,赵芝媛自然明白他的眼神,脸更红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她随身服侍的小丫头红儿悄悄地进来,拉拉她的衣角,她很快反应过来,是爹给她安排好了,赵芝媛迅速跟她出去了。红儿带着她在观荷园后门出去,转了两圈,从一个竹林穿过,来到一丛紫藤覆盖的长廊下,只见这树下站了一个灰衣小厮,见她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随即憋着声音道:“三少今晚要出门,他现在在账房跟掌柜的议事,晚点会从这里路过出别院。咱们已经有人给他现在喝的茶里下了东西,他今天下午本来就没有尽兴,有那茶助兴,兴致就更高,不放出来会很难受,你可要好好表现。让爷尽了兴,他是个长情的人,你是良家子,会给你一个说法的。”说罢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是玫瑰露,你先喝下,然后将这块绢帕拿在手上。只要他上了手,就把绢帕丢了,不要让他抓住把柄。他若是叫你别的女人的名字,你一定要顺着答应他。这笼竹子后面有一个小屋,里面东西都齐备,到时会有人在这附近给你望风。”

“我爹让你来的?”对方的话说得如此直白,让赵芝媛惊诧且觉得有些羞耻。虽然她下午答应过爹爹要配合他拿下三少,但是爹爹怎么会让一个小厮来跟她当面说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对方看她的眼神很平淡,仿佛看的是一个普通的工具,而不是玉门的大小姐,更让她觉得屈辱,这不知道是玉门谁的手下,这么没眼力劲,她心中暗骂。

对方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冷冷地说到:“你爹是花了银子请我帮忙的,我们收了银子自然替他办事,一定会将你送到三少手上。不过就你那两下手段,可真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是坏。”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既然你爹给了高价,绿娘我就多送你几句。唐三少是个精明人,他身边的女人也多,盯着他的人也多,若是你没有几分手段,很难在他身边呆得长久。不说远了,他现在身边那个白小姐,你就不是对手。想要长期跟着他,不被别的女人挤走,你就必须动脑子,如何能抓住他。绿娘我能送你上他的床,但是不能让他真心喜欢你。”

卷III-1江南的早春(IV)(中)

江南的早春(iv)(中)

“只要你做好你的事,本姑娘自然有能力吸引人。”被人看低,让赵芝媛很不舒服。在书院和名媛圈里,她自然知道自己很吸引男人,连孙耀阳这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最出众的男人今天都折服了。

“别不服气,就你那点脑子和眼光,真是有点浪费了老娘的筹谋。”

赵芝媛此时才发现这个小厮是女扮男装,一个半老徐娘也敢讽刺她:“你这个老婆子,说话怎么这么损?”

“老娘我说的是实话,就你那种脑子才会跟孙耀阳这种男人搅和在一起。别以为老娘看不出来,你已经不是处了,若不是老娘帮忙,三少估计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要你了。”

“你”被人揭了短,赵芝媛现在连撕了这个老女人的心都有。红儿见小姐失了分寸赶紧拉拉她的袖子:“小姐,大事为重。”红儿真是怕小姐发起脾气了,只顾跟这老女人争吵,误了正事。

“还是你的丫头懂事。”绿娘不屑地看了赵芝媛一眼,“你再闹下去,被三少发现了,只能浪费老娘的精力和你爹的银子。”

“你这老婆子”赵芝媛还想顶回去,被红儿拉住:“小姐,求你了,办好了大事,咱们才能有个好的出路,跟老爷也有个交待。”

赵芝媛看了一眼红儿,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绿娘,气呼呼地没有说话。

绿娘看着红儿,摸了摸她的脸:“这丫头不错,只是进退轻重。可惜跟了这样的主子。丫头,若是哪天你跟着你家主子不如意了,就来绿玉楼找绿娘。绿娘一定好好教教你,给你自己找个好营生。”

看着赵芝媛被她气得半死,绿娘觉着很好笑:“这不愧是李香香那个傻女人生的,就这么几句话就绷不住了,你爹还居然想让你绑住男人,哎,少不得老娘再教你两招。待会儿三少来了,你不要正面对着他,他很精,眼光又辣,你有任何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一定要侧身低头,装作求他的样子。那个男人最是怜香惜玉的,会给你说话的机会。只要他能在你面前停四五息,这绢帕的作用就达到了,若是发现他真是停下不走了,呼吸开始变化了,你再出手。”

“出什么手?”赵芝媛有点没反应过来。

绿娘白了她一眼:“你说女人对男人出什么手?你早上怎么跟姓孙的滚到一起的?”

“人家都说三少精通医理,你这绢帕上的药会不会让他察觉?”

“说你傻吧,此刻倒是聪明了。这绢帕是无色无味的,刚刚给你喝的玫瑰露是特制的,会让你身上的味道跟他喜欢那个女人用的香料一样。给他茶里下的也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一种花茶,平时不会如何,只是碰到紫藤,他会意识有些模糊,会受这绢帕上的药的迷惑,唤起他心底的欲望和梦想,不受控地做一些事。他今儿出来之前被人打断了好事,虽然谈了一两个时辰的正事,但是也没有放松过。这绢帕上另外一种东西会让他想起没有完成的事。所以才跟你说如果他叫别的女人的名字,你顺着他。”

“你让我假装别的女人?”赵芝媛心里有些受不了。

“难道你以为你是赵小姐他就会要你?自不量力。”绿娘对她嗤之以鼻:“想成事就照着我说的去做,不想做就早说,老娘早点回家睡觉,不趟你这混水,省得万一得罪了三少,我还得费心思。”说罢转身就走。

想着那玉树凌风气宇轩昂的高贵人,想着爹下午跟她说的,还想做玉门千金,她就必须拿下三少的话,她只得开口:“我又没说不做。”

赵维萌在玉大门主离开之后,俨然就是玉门的代言人,顿时觉着自在了不少,在众位贵宾中行走,头也高抬了两分。这种感觉太好了,他一定要争取长长久久的这种感觉。下午他在这里也观察了很久孙耀阳,看到他时不时在芝媛身上停留的目光,特别是三少出现时他眼中的嫉妒,若不是有那个人,芝媛跟着孙家也算还行。但是若没有玉门做后盾,她又如何能坐稳孙家少奶奶的位置。

且不说孙耀阳本身是孙家培养的对象,以孙家这几年的动作来看,送孙耀阳进京,谋个大出身是必然的,然后再往六部甚至更高层走。要想走得更高,在京中就必须要有两个靠山,一是权派,一是银子。前者除非大当家愿意跟朝廷进一步合作,走太后和世交陈家的路子,否则玉门并不能帮他运作此事。然而他自己在玉门的地位还不能实打实,老当家在这方面可不是容易被人利用的。后者倒是有可能,但是前提还是一样,他必须完全掌控玉门的实权,将财政大权全部揽在手里。且不能通过孙家来帮助他掌控玉门的实权,孙家那种人家只会利用现成实力,是不会和他互惠互利的,若是为了芝媛如此那就成了他一头热的单向付出,在他来说太不值得。幸运的是现在芝媛虽然不懂这其中的厉害,但是已经被三少迷住,让她去做事倒是自愿了。

自从芝媛跟着红儿出去,赵维萌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若不是三少这几年的花名太盛,他是不想用绿娘的。前几年有几个女人都是大家闺秀,且是江南出门的才女和美女,跟着他出双入对,甚至有一些都被人看见双宿双飞,以为会传出婚讯的,最终都不了了之。这样经历丰富的男人,单靠芝媛自己绝不是对手。绿娘他还是信得过的,合作这么多年,手段非凡,帮他解决了不少买卖上的事。绿娘是个有信用,收了钱就要办事的,这次三少的事,他许的银子不少,绿娘犹豫了好多天才肯接的。毕竟三少不是旁人,若是没拿下,迁怒下来,绿娘和他赵维萌都不一定能承受得起。所以在行事之前,绿娘就跟他商议好,一旦失手,就要坦诚去三少那里负荆请罪。既然绿娘连这些都为他想到了,他就更觉得这个女人做事靠谱了。若是这次事情能顺利,他自己和赵家的前程有了保障,他还真是想跟娘说,让他将绿娘娶回家做续弦。这女人虽然三十多岁,但是保养极佳,不比二八佳人差。每次见她,他都止不住有些年轻人的想法,且关键是她有人脉,有手段,是他将来做大事的好帮手。

他甩甩头,想得有些远了,等芝媛的事解决了再说。端起茶杯,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听旁边几个人杭城中大商户闲聊。

只听城里一个做米的胖子说:“你说这一个别院一年能有多少出息?他们今天包这两个院子两天,按照平常的价格一个院子三千两银子。两个就是六千两,还有那些花蓬,客房,吃食,这些算下来不下万两。一年有这么十来起,就有十万两的进账。这院子一年维护成本人工顶多一两万两就到头了。”

“一年何止十来起。我们家大伯爷下个月七十整寿,我堂兄他们也是包了这边一个大院子,请了族里的人过来消遣三五天,总共包了一万两的定金过来下定呢。而且还是上个月就来订的,说是就是那样,都只有苍松院那种中等的院子了。这种大院子都订不上了。你算算得多少生意啊。”这是城中做纸和花草生意的大户邱老板。

常年垄断附近城镇瓷器生意的高老板:“是很难订到,因为不止是杭城的人往这边来,还有太州芜州来的,这里山脚下通水路,只要半天水程能到的,周围这些人这几年冬天都爱往这边跑。还有湖州那几个户,这里是他们进京的必经之路,更是常年在这里歇脚。哪怕是夏都是歇在这里。”

做米的胖子问:“夏天来这里泡啥?难道泡女人?”说罢哈哈大笑。

邱老板捅了他一下:“正经小声点,人家这别院可是明文告诉客人,他们不提供女人的。是正经场所,否则正经人家的女人都不敢来了呢。”

高老板说:“是哦,这是老板聪明的地方。南边那片春暖院,就没有大户人家会去包租。正经人家也不敢去那里。养那么多女人在里面,说是帮工婆姨,其实都是做皮肉生意的。我们的伙计带着客人过去几回,回来说除了这大冬天的不冷舒服一点,其他可比城里的苑子差远了。不仅饭食不好吃,看场子的人也很粗糙。伙计都不大愿意带客人过去了。”

邱老板疑惑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春暖院的生意很好呢?!入冬以后那边都是车水马龙的。”

“那是看个人口味,有人就喜欢那一口。”高老板不屑地说。

“哪一口?”做米的胖子好奇道。

卷III-1江南的早春(IV)(下)

江南的早春(iv)(下)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一个钱庄老板打趣地看着胖子:“特别适合老兄你的那一口。从客人进场泡汤,到吃饭穿衣,都有几个女人跟着。而且那些女人都只挂了几条布,跟没穿没啥区别。看你给打赏的多少,少则两个女人,多则四五个女人,无论你让她们干啥都成。”说着不怀好意地笑笑。

胖子并不以为意,他好色的名声在杭城人人皆知,每年都买进不少女人。不过女人都不经他折腾。每年都要折腾折那么几个,都是外面买来的穷人家的,病了都不用请大夫,熬得过就熬,熬不过破席一卷,城外死人场一扔,再花几个钱买新的。

所以他也不介意,反而笑嘻嘻地说:“有这么好的地方,兄台怎么不早说,我也好早点去消遣一把。”

赵维萌静静地听着这些人说话,没有出声,只是觉得自己的决定还是对的,三少无论怎么花,但不是一个粗人,这些年跟过他的女人不管还跟他在不在一起,都没有说过他的坏话,反而还有不少人说他知道痛惜人的,不会像这些人一样糟蹋女人。女儿即便跟了他不一定长时间受宠,但是至少不遭罪。

“你倒是该去那里转转,只是去的时候要多带点银子,他们家东西可比这里贵的不止两倍三倍。一桌四五个人的饭菜,没有两三百两下不来,还不包括打赏的。哪怕是三五个人玩一天,不住宿,也要备个千把两银子。”高老板说着摇摇头:“真正是销金窟。”

胖子咋舌:“还真是不便宜。不过这么贵,还这么多人去,说明有值得的地方。今儿要给张家面子,不便动,明儿我就去走走。”

“我前儿还和几个客人过去过,”那钱庄老板轻轻摇头:“最大的好处是场子里暖和舒服,那些女人不穿衣服走来走去也不冷,不过说实话,人肉太白花花地,不包起来,我还真觉得没啥兴趣。女人还是要含蓄点才有味道,要不就是跟市场上卖肉没多大区别,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来的那种*裸的服务。”

“听说是大河帮的本钱。”高老板说。

大河帮,听到这里赵维萌皱了皱眉。这几年大河帮在江南跟玉门有些过不去,不断在玉门的地盘找事。

“那就难怪了,”那钱庄老板点点头:“听说大河帮这几年内里就是一个乱字,这父子师徒都没有个序了,聚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该叫继母还是儿媳,师母还是徒弟的女人了。”

“他们家的事太乱了,他们自己乱就罢了,还祸害别人。前几个月,芜州那边一个朋友家的媳妇儿在回娘家的路上,在码头下船的时候被大河帮人看到了,被他们强行将轿子抬去他们芜州的一处院子关了一个多月不放出来,后来娘家人找了人包了三千两银子去才把人放了。放了回来,那媳妇儿都呆呆傻傻的,过了几天,趁着家里人睡着了,跳井死了。”邱老板说着,很是气愤的样子。

“这事没人管吗?”

“管,怎么管?苦主告到芜州衙门,知府说证据不足,没有凶嫌,把状纸驳回了。”

“这明摆着是芜州知府收了好处呗。”钱庄老板说。

“何止好处啊,芜州知府跟人家好着呢,他家娘子和大河帮那个女人可是闺中好友,两家可是通家之好。”邱老板摇头。

“这通家不会连婆娘都通给对方了吧?”胖子来了兴致,“两家通到一起过日子,有空换着婆姨睡睡,多有意思,不错不错。”

“去去去,就你那种人想出这种烂事。”钱庄老板鄙夷他。

“哎,”邱老板摇摇头:“没准儿还真给胖子说中了,芜州知府听说也好这一口。前儿我还听说,大河帮那个女人还去杭城督抚家里住了几天,出来的时候是坐的督抚大人的轿子里一起去的码头,跟督抚大人一起去的金州呢。”

“难道孙大人也好这个?”胖子很好奇。

“你在杭城新来的吗?”钱庄老板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人家孙督抚哪里是你这种俗人,人家是名士风流。才子佳人,当年督抚夫人也是京中美女,二夫人可是江南花魁,弹得一手琵琶名动三江,都是看上了督抚大人的才学跟了他。”

“呵呵,不过是假斯文,脱了衣服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胖子嘲笑道。

“人家假斯文也有女人愿意贴上去啊,好过你都是花银子买的。”

“花银子买至少肚里有货了还都知道是自己的种,这才女花魁的,见识的男人多,到时候还真不一定呢。”胖子反驳道。

邱老板煞有介事地说:“没准儿胖子说得还是真谛,人家都传说孙督抚惧内,孙夫人在京城有靠山,这孙大公子的长相虽然有些跟夫人挂相,可是跟督抚大人可找不出相像的地方。这孙夫人这么强势,能让督抚娶花魁做平妻,只怕也是有短处被拿捏了的。”

“不会吧,这孙公子这几年在两江的人气也很旺啊,出名的才子,若是没有督抚大人的支持,怎么能让他出头。”钱庄老板觉得不可思议:“哪有捧别人儿子的道理?”

“这你就不懂了,”邱老板故意停下来卖冠子,直到确认大家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才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孙夫人有手段,这找的人都是有背景和实力的,孙大人不敢招惹。人家靠的可不单单是督抚大人的支持。若是只靠督抚大人,你看看孙家二夫人所出的几位,二夫人可是平妻,所出也算嫡子,可也没有人像大少那么捧啊。”

“那是孙大少有才呗。”胖子扁扁嘴。

“嘿嘿,说你驴吧,那二夫人虽说做过花魁,可她祖上可是名门大族,她祖父可是做过国子监祭酒的。只是命不好,只做了三年就死在任上,但是他的弟子可是不少。流落做花魁的时候正好是他家落败的时候,后来他家几个兄弟都争气,科考出身,十几年仕途一直不错,二夫人和这些少爷也有了人照应,这几位少爷也都是经过名师指点,据说文才都不在大少之下。都是嫡子,都有才华,为什么只有大公子风头盛呢?”钱庄老板说。

“那你说说为啥?”

“我很多年前听说过一种说法,说是孙夫人娘家怕孙督抚花心,委屈了自家女儿,当初纳聘的时候就写明了,孙夫人除了掌中馈,孙家九成的家产都在正室孙夫人名下。且若纳妾,不超过三名。这些当年都有官府备案的。结果哪知道孙夫人刚刚过门才半年,孙大人那是还是芜州知府,就碰上了二夫人,娶她为平妻。孙夫人一怒之下回了京城娘家。后来是孙老太爷带着儿子上京城赔罪,好说歹说才把孙夫人劝回来。孙夫人回来不久就有了大少爷。府里有下人传说,大少爷只怕不是孙夫人在江南怀上的。而且孙夫人娘家在京城结交的都不是一般的人。”

“哦哦哦”几个人都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这孙大少到了说亲的年纪,好多媒婆上门都没有下文,是不是将来这孙大少要在京里结亲啊?”

“看样子多半可能是这样。”

“只是不知道会攀上什么样的人家。”

“你想想,孙夫人当年看上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孙大人都有惧内的名声呢?”大家都是男人,没有利益,呵呵呵哈,谁会忍。

“若是对方手眼通天,还不知道安排什么样的婚事给孙大少呢!这孙大人不知道会不会能够跟着更上一层楼呢?!”

“嘘!”高老板忙招呼大家:“他们家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说了,咱们惹不起。”开玩笑,刚才孙家几位公子小姐还在这里呢,要是被他们听到议论他们家督抚大人的是非,若是说错了话,在这两江一带都不用混了。不说别的,这玉门赵相赞还在这里呢,他家的姑娘看着跟孙家兄妹走得很近,

“对哈对哈,”邱老板赶紧附和:“咱们就是做点买卖,跟官家哪里能惹啊。不像人家唐公子,也是生意人,但是唐家在朝廷说话是响当当的。”

“对哦,不过话说回来,这唐公子就是能干,人家这生意靠的是自己的脑子,有好主意,没靠家里。你看看这苑子,咱们都是在杭城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一直都是想着如何在在翠明山买个宅子,都没想到投笔钱倒饬生意。”

“是哦,我们刚才还在算呢,每年这苑子只怕有十万两的净利。”

“这个不一定,你没算先期成本呢?这片院子是那么容易拿下来的?杭城多少大户人家想圈一块地在这里都不容易。”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V)(上)

江南的早春(v)(上)

“所以说还是大户人家公子好办事,人家可比咱们普通商家有办法。我娘一直想让我在这边置备一个宅子,都没有。就说南边那个春暖院,那以前是老黄家的,老黄家倒了,我想院子可以拿出来卖吧,结果价格翻了几倍,我都没买到,原来是被大河帮吃下了。”胖子有些郁闷地说:“这一片地原来是卓老王爷家的,从来都没上市交易过,就被唐公子拿下了。你说这里要是没有点关系和靠山,我都不信。”

钱庄老板摇摇头:“要说这事儿,人家唐公子还真没靠唐家势力强取。我听说是唐公子对卓家人有恩,卓家人因为这几年儿孙不争气,养不起了,主动找的唐公子接手。”

高老板也加入这个话题:“我也听说了,当时这片苑子卓家一直不肯出手,多少人问过,都不肯卖。后来正好遇到三公子,三公子对卓家小王爷又有救命之恩,老王爷便决定将杭城所有的产业都卖给唐公子,换一笔安家费,带着一应子弟三四百号人回淞亭老家,在那边修身养性,以求子弟能够读书有出息。”

“要吃下卓家当年在杭城所有的产业,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一般人还真拿不出。”胖子有些惊讶。

“是啊,”钱庄老板点点头:“虽然小王爷当初不懂事,败了不少,但是还剩几处大的,卓家在杭城的大宅子,这翠明山的庄园,城里湖边的别院,就这三处,当时市价是三十万两。一般的商家吃不下的。三公子不仅没有落进下石砍一份半分,一次性全部兑给了卓家,而且还在契约上给卓家留了翠明山的一小块地,就是现在别院苍松院那一块,有独立的泉眼,又在别院的边缘。然后又给老王爷出主意,单是拿着那三十万两回乡,家族庞大,过几年也会坐吃山空。不如让卓家拿那一个院子入股这青山别院,占青山别院的一成股,每年有这里一成的分红。前面整治这苑子的钱和其他的投入,三公子一分都没让卓家出,每年分红却是准时划给卓家。卓家对三公子十分的感激,老王爷留了话,卓家子弟今后无论文武,都听三公子调配。三公子不仅能干,而且仁义。”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胖子疑惑道。

“当初这交易是用的我们永盛钱庄做的中保,兑的银票。这每年的分红也是三公子委托咱们永盛汇兑银票派人送给在淞亭的卓家的。”钱庄老板得意地说。

“哦,”高老板很吃惊:“那现在一年这里分红能多少啊?”

这个问题在坐的都好奇,特别是赵维萌,他更想知道,江湖对这位年轻人传言太多,不知道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是真金白银是做不了假的。就在众人竖起耳朵的时候,钱庄老板却说:“这个就不便告诉大家了,这是我们跟客人有承诺的,不可以告诉外人。做钱庄,讲的就是信用,还请各位包涵。”

大家都是商人,这信用的事都是理解的,都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胖子很机灵:“这当年三处作价三十万两,平均一处十万两,就算这里比城里的产业成本高,二十万两,这几年若还能给卓家分红,就说明成本赚回来了,一年十万两是肯定有的。”

“三公子在杭城除了这青木别院,还有月华轩,青木茶社,这两处在城里可是生意非常火爆的地方,据说杭城的三大酒楼月华轩,汇贤楼,聚缘阁,每年都是上五十万两的流水,过十万两的毛利,听说城郊有几个酒作坊和酱菜院,月华轩都有股份。”高老板慢慢地边想边说:“每年单是杭城就是几十万两的生意毛利,听说月华轩和青木茶社在京城关西还有其他几个大城里都有,每年上百万两的生意啊。真正是后生可谓。”

“听说城里还有两间首饰铺子珍玉坊和素装阁也是三少的。”胖子说完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自家的生意啥时候能够这么大啊。

“年轻人,能干啊。三少还没娶正妻吧?!”高老板突然想起来,“不知道这哪家闺女能够钓到这金龟婿呢?!”

钱庄老板一副艳羡的样子:“可惜啊,我们这种普通商家女三少看不上,要不然哪怕把女儿给他做小我都愿意,不仅生意能干,在江湖上口碑好,很多跟他打交道的人都说他仁义。这几年还跟着太子进出办事,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不是比孙大少还更好?”胖子张着嘴感叹。

高老板轻蔑地看看他:“都不是一个级别的,孙大少也许能够做高官,但是生意营生就不懂了。三少在生意上咱们这些人都比不上,在仕途上又有太子提携,啧啧啧”

赵维萌听着这些议论,心中更加忐忑。若是绿娘能够帮着媛媛得手,那便是这些好处都是赵家的。反之,他越是春风得意,他能掌控他的几率就越小,在玉门的位置就越难保障。他现在有些后悔,没有早几年打算,若是在三少生意不够强的时候自己结交他,扶他一把,不仅三少对他会不同,只怕老头子对他也会不同。怪只怪早几年他不明了老头子的心,以为真的是将这外孙不要了。玉家不少侄子侄孙,这些年大当家都没有特别重用过,反而是他这几个弟子,但凡能力合适的,在玉门都有相应的位置。现在看来,若是三少这么能干,按照老头儿对年轻人才识的欣赏和扶持,再加上剪不断的血缘,只怕不用等他百年,最近几年三少就可能回归。今儿老头子来翠明山只怕不是为了张家,是为了那位年轻人

赵维萌正在这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盘算着若是绿娘那边得手是今晚即刻去见老头子,还是把苦情戏做足一点明早再去,却冷不丁见着一道风神俊朗的身影走进来,朝着大厅另外一边的一群文人士子走去。

“哟,新杰,早上人多,还没来得及跟你多说话你就走了,我们几个都很遗憾,这不听這里掌柜说你只是进内院忙去了,我们几个就打算今晚住这里,明天一早去约你呢,没想到你又回来了。”说话的是一个陈家子弟,这群士子,以陈家新一代的后起之秀陈庭映为首,这陈家庭字辈,和新杰兄弟都是同辈。陈庭映比新杰大半岁,算来也是新杰的表兄。

因为陈家的超然地位,陈家子弟并不以科考为主业,反而更注重于学问本身。而陈家家学以文史为基础,以医理为贯穿,弟子多以研究跟医理药理相关的学识,进而衍生到饮食,食材,农桑渔牧,天文地理,带动了一批江南学子更多地将目光投向民生的实际学问中,成为务实派,与那些只知风花雪月,不识五谷杂粮的所谓清流一派有所区别。每一代陈家的一些杰出学子和跟他们相识相知的有才之人,都会被推荐给朝廷。故而往六部中推荐了很多主理实职的官员。

此刻的陈庭映已经隐隐成为务实派在江南的下一代首领。

这陈庭映深得家学精华,诗书礼义是根本,医术也是十分精湛,武功也深得家传。只是后者,平时并不轻易显露。且因着个人爱好,陈庭映在茶艺,品茶,种茶制茶以及相关课业上也下了不少功夫,这些年不少这方面的论述。茶业是过去相对粗鄙的行业,文人和达官贵人虽然品茶,但是没有人深入地将此做成学问去研究过。陈庭映这几年在新杰的鼓励和资助下几乎是开了先河,将这些先前文人视为低等贱民所做的事,仔细观察研究,并将一些精湛的工艺记录归纳,更是用青木社自有的茶园和作坊进行验证,出了不少经典文案,让不少文人士子叹为观止。现在茶行若是新推一款茶,若能得陈家这位公子相赞,很快就会火红。只是这位公子禀着学者诚恳的赤子之心,从不因利随意发表品评,就使得被其认可的好茶更加珍贵。张家以茶为主业,更是奉陈庭映为座上宾。

新杰的青木茶社在杭城火红的一个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这位陈公子自己尝试拼配的,或是青木社的茶园或是陈家茶园新出的上等茶,在江南只在青木茶社才能喝到。

“早上忙,没跟表兄多说,这不是清理完里面的内务,就赶紧来见见表兄。另外表兄说喜欢上次的雪露凝香,莲儿前儿得空又拼了一些,下午又抽空做了一些松子糕给兄长配茶,晚点内院厨房会派人送去你的青藤阁。”陈家虽然在翠明山有自家的别院,但是新杰还是为这位特别的表兄在青木社自己人的圈里给他留了一个小独栋别舍。小别舍在这个圈的边缘,有独立的小门进出,如果有访客去陈庭映那里,也不用从里圈经过。若是他自己过来独处或是研究茶艺学问这些,也可以关了院门儿不受外面客人的打扰。

卷III-1江南的早春(V)(中)

江南的早春(v)(中)

“那可要多多替我谢谢弟妹!那茶确实拼配得极佳,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喝着不但清新宜人,又可暖脾胃,真正是佳作。”听得有好茶好点心,陈庭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回自己的青藤阁。

跟陈庭映走得近的几位,都知道陈庭映在这里有这么一个好去处,此刻听新杰这么说,对青藤阁更加向往。哄着现在就去青藤阁。

“不带你们去了,你们这群飱飧去了,把那精贵的茶和点心都糟蹋了。”陈庭映摇头道。

“是什么茶和点心如此精贵让平时为人大方的陈兄都要捂着。”有人好奇地问。

“那是我家弟妹想出来的,和你们平常喝的大不相同,就地取材用霜冻过的老茶,加上炒年货的芝麻花生和各种暖胃健脾的辅料。真正是个聪明人。你小子真是幸运,能碰到这么聪慧的女人。”陈庭映跳开了话题感慨道:“咱们家的兄弟里,估计就你小子这运气是最好的。”

“舅舅不是说了让你也可以选自己看好的女子吗?”新杰笑着说,说道莲儿,他脸上不自觉的有种温柔的光彩。

“是这么说,”陈庭映摇摇头,陈家无需用姻亲来拉拢势力,所以子弟的婚事取德取才。像陈庭映这种有小成的,家主更是给他择偶的自由,但是:“天下能够有几个女子像弟妹那么聪慧贤淑啊?!”

“三公子娶亲了吗?”一群人因为被前面说的茶和点心吸引,此刻才有人想起来问。

“尚未成亲,但是家里祖母已经为我订下了我姑父家的表妹。”新杰礼貌地回答,眼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赵维萌一眼,并未停留。

“兄弟,能够碰到情投意合的不容易,好好珍惜。”陈庭映语重心长地说。

“当然会,她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妻子。”

此时赵维萌的感觉非常不好,不仅是因为听见新杰说别的女人是唯一,而是他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经过紫藤架去见玉老头儿吗?难道绿娘没有出手?还是媛媛失手有什么差错被他发现了?

新杰看了他那一眼之后就没有再向眼光投向他,反而是跟陈庭映的几位朋友聊了一小会儿,然后说有事出门,让陈庭映陪他走去别院门口,路上二人还可以再聊一聊。经过院子中时,不少张家的客人和别院的伙计都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跟陈庭映一直朝门口走去。

直到门口,他拍拍陈庭映的肩:“如果表哥不喜欢看戏,不喜欢凑热闹,可以早点回你的青藤阁,估计厨房的现在已经将点心送过去了。”

“今天来的人实在有点杂,我不大喜欢。不过刚才听那几个生意人聊天,还真是很多人可是想钓你这个金龟婿哦。”

“兄长既然知道我的心意了,何必还打趣我。?!谢谢表哥今晚帮我。”

“就是几句话的事,这样也好,说开了,让这些人传出去,少一些人来打扰你和弟妹。”

新杰点点头,翻身上了伙计牵来的枣红马不疾不徐地朝着玉门的翠玉别院而去。

翠玉别院中,玉大当家都已经在熏笼上坐了好久,旁边的温锅里一直煨着一锅鹿筋雪豆烫。里面加着各种养身的药材和香料,匹配得宜,整个屋子弥漫着诱人的香气。看到新杰进来,玉良赶紧给两位主子一人装了一盅烫,又将熏笼旁另一个暖窝里温着的小笼包和几样清淡小菜摆上熏笼旁的桌子,给新杰搬好凳子就退下去了。

新杰也不多话,问候过老人家和玉叔就坐下来拿着汤勺喝汤。也许是人老了,玉大当家的突然觉得看到孩子在面前健健康康地吃吃喝喝特别满足。看到新杰将大半盅汤喝掉了,又吃了些小菜,他才开口:“你现在过来,是彻底舍弃赵家那个丫头了?”

新杰并不意外,虽然是赵维萌私自算计自己,但是外祖父若是没有消息,他这玉门大当家的位置只怕也不安生。

“您老人家不都知道了吗?”

“那个绿娘是你的人吧?”

“是。”他不想多解释。

玉大当家只是点点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人在江湖,算计别人,被别人算计都有可能,都很正常,只是他觉得无法掌控这个外孙,有点不甘:“虽然你不想去赵家的为正妻,但是把她收到房里就等于将赵维萌收了。你即便自己看不上赵维萌的实力,也不应该把他推给孙家啊。他有了孙家做后盾,以后在玉门就更不知道收敛,而且孙家一直跟陈家不对盘,若是赵维萌跟孙家走得近了,到时候你回玉门就更难压制他,孙家只怕也更嚣张,给陈家找麻烦。”

“那也要他们有时间有机会能够走得更近啊?!”

“孙家虽然想孙耀阳在京里结亲,但是若为形势所迫,选择赵维萌巩固江南也是一个选择,所以有可能的啊。”

“孙耀阳虽是嫡长子,但是并不是孙督抚钟爱的孩子。”

“这个并不重要,不管怎样,这个孩子姓孙,即便他身上流着的是别人的血,但是利益面前,孙督抚那种人还是很能拧清的。”

“当然能拧清。只是不知道孙督抚的两位夫人是否能拧清。特别是让孙耀祖娶了赵芝媛,而赵芝媛跟孙耀阳暗中往来,孙家内里就要乱上一阵,等他们消停了,还有一阵呢。到时候形势可能又发生变化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现在跟赵芝媛在一起的是孙耀祖不是孙耀阳。”

新杰笑笑:“孙耀祖非常喜欢赵芝媛,只是赵芝媛一向不怎么将他看在眼里。有机会能抱得美人归,即便不给他上手段他都愿意,更何况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你让人给赵芝媛下了药?”

“我怎么会做这么卑鄙的事?!”

“那?”

“绿娘教赵芝媛的时候,孙耀祖正好路过,都听到了。我先前出门的时候,将早上我穿的衣服顺便带出来,想让人拿出去找个绣匠将右边袖子上不小心弄的洞补一下,先头去掌柜院子的时候,路过依荷园的时候,有伙计拿信件给我,我就把衣服随手搁在门厅的桌子上了。看完信,我就去找掌柜的了,忘了将衣服带走。孙耀祖跟我身材差不多,而且那件衣服上还有平时我书房熏香的味道。若是他穿上我那件衣服,晚上黑咕隆咚的,不熟悉的人很难分清楚谁是谁。”

“那你是说孙耀祖是故意的?”

“当然,绿娘给赵芝媛的手绢上虽然有药味,不过是普通的壮阳药,让人更持久而已。那孙耀祖平常也是个练家子,虽然武功平平,但是这事上也许还行,再加上那绢帕上的药,久更难威武一阵了。”

“那孙耀祖虽然平时不怎么着调,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恶劣。居然假冒别人去做这种事。”

“也许他以为趁着天黑,做了也不会被人抓住,还可以让我给他背黑锅。”

“孙家在江南好歹也是名门,怎么会出这种子弟。”

“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新杰轻蔑地说道:“当年孙督抚为了利益,能够设计让发妻上别人的床,不仅制造把柄让他可以拿捏自己的妻子和她娘家,还让京里那人觉得欠了他的,这些年保着他在官场升迁。为了孙耀阳的前程,他还不能出手处理了姓孙的。真是可怜。如今姓孙的儿子只是冒充一下我有什么稀奇的。”

“哎,老高家遇上这么一个女婿也真是倒霉。只是这程将军真是亏啊。也许应该有人去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堂堂兵部尚书,朝廷的一品将军,程将军看的事多了。以程将军的聪明,他也许早就猜出当年真相了。只不过儿子在人家手里,他投鼠忌器而已。而且程将军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他当年确实跟孙夫人是有情的,若是他真对姓孙的下狠手,孙夫人必然也会跟着遭殃。”

“哎,所以婚事对象一定要慎重。今晚让你来,就是想说说你的婚事,赵家的你不喜欢不要紧,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再帮你物色,不能只宠着白家那个。你若是真喜欢她,等正房进了门,给她个”老人家又想开始教育新杰。

新杰急忙打断他:“我奶奶是什么人您老不是很清楚吗?能过她那一关的,您放心,不会差,绝对是一个好的妻子。倒是赵维萌这事儿,我觉得您老需要伸个手,拉他一把,他其实本身并不是想背叛您,只是名利诱人,他想往高处走,想在玉门地位稳固,都是人之常情。今晚若是孙耀祖得了便宜还死不认账,您老人家出手,把这事儿给他摆平了,再安安他的心,告诉他只要他忠于职守,他在玉门的位置就没人动。即便我回来执掌玉门,具体的事务不也要人去做?只要他不要在公事上乱来,就不会动他。”

卷III-1江南的早春(V)(下)

江南的早春(v)(下)

“你真的近期不打算回来自己接手玉门?”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清理完了,再说不迟。而且朝廷这边,您是知道的。”

“哎,所以说你需要一个好的姻亲呢。若是你有赵芝媛在手上牵制着,赵维萌怎么都会对你忠心的。”

爷孙俩正说着,只见良叔匆匆进来:“刚才青木别院那边传来消息,张家的几位旁支的子弟,因为先前出去找地方打牌,无意之间走到一处屋舍,闯破了一宗好事,现在赵维萌和孙家人都在那里呢。因为孙家没有长辈在,此刻已经派人进城去请了。”

“您老还是过去一趟吧。”

玉大当家点点头,披上大衣准备出门。

新杰也起身:“路上让良叔他们当心一些。您打算清理那些人难保没耐心先动手。”

“我知道。这么几十年了,他们不是也没能从我手里翻出去吗?”

“您还是小心为上,这些人很贼的。”

“好的,知道了,你外祖父还没老糊涂。”

“那好,我还是从后面出去,免得人见到我来看您。”

“你不打算现在回你那边?”

“我现在可不想去赶这趟浑水,我出门的时候是让庭映送我的,大家都看到了我没在别院,来之前我把马放在春暖院门口了,很多人都看到我进了朋友的包房,现在我需要回去春暖院露个面,继续跟岭南来的几个江湖朋友喝酒聊天,免得人家将脏水泼在我身上。等孙督抚那边出面了,我再回去。”

“你怎么还去春暖院这种地方?!”玉大掌门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外孙老是在这种欢场出没。

“江湖人比较粗,这种地方适合他们。而且这翠明山就那里人多,才好让大家知道我不在别院啊,”他继而笑道:“更何况莲儿知道我是办正事,她都不介意,您老人家在意什么?!”

玉大当家刚刚想说什么,只是这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孙耀阳看着裹着被单,楚楚可怜坐在那里的赵芝媛,觉得有些心痛,但是他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帮她,毕竟刚才跟她一起被人撞破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自小耀祖跟他在家就不对盘,在母亲的口中,耀祖和他娘都是卑鄙的贱种。且二娘和耀祖这么多年来做的坏事,对他和洁儿的黑暗手段层出不穷,也真正验证了母亲那句话,来自肮脏地方的人,都有无数的肮脏手段。可惜他们作恶的真面目父亲看不到,他看到的都是二娘柔弱可怜的表面,以及耀祖装天真纯善的虚假面孔。这些年他看得太清楚,一方面不屑跟他们为伍,另一方面总是希望自己更加强大,便可以无视他们。

他和母亲在孙家虽然表面没有人敢招惹,母亲掌控中馈大权,但父亲对他总是疏离淡漠的,从来看不到他看着耀祖那种温柔慈爱的眼光。有任何事情,父亲都认为是耀祖母子对的,母亲和他都是在想方设法陷害他们。母亲从小告诉他的是,在孙家,他必须要才华出众才能保护母亲和妹妹,保护自己。小时候在被二娘陷害的时候,他还曾经希翼过父亲的庇护,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他了,在母亲和外祖家派来的师傅培养下,他已经打出了他的名声,只要今年能够将京城的事定下来,他就可以更进一步,有了功名,在京城有了职位,家里就更没人敢动母亲了。从小他都是母亲和妹妹的希望,只有他出息了,才能更好地保护她们。

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芝媛,但是为了仕途,他不能选择她。早上刚刚跟她温存过,对她的歉意和感情还在。芝媛早上见到唐新杰时仰慕的目光也让他心里觉得酸酸的。但是那是她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而且是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他自己一时还无法超越他,他虽然心中不满,但是他可以接受。且原先他是想着芝媛会嫁给唐新杰,那个让他无法竞争的男人,无论怎么说,芝媛跟了他,都不会太差。可是刚刚一天不到,却看到她被耀祖那个恶劣的男人压着,他的心真的很痛。看她吃惊的神情,和她先前对耀祖疯狂的咒骂和矿踢乱打,她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耀祖的,是把他当作了唐新杰。那一瞬间,他非常的愤怒,才会在他跟着众人一起进到那个房间,看清楚事实之后给了耀祖一脚。虽然他平时以文为主,但是母亲也给他安排了武功师傅,他或多或少学了一些,只是因为个人不喜欢,所以练得很少。那一刻,他真希望自己当初跟着师傅好好练功,现在能够痛打耀祖一顿。

但是打过之后又能怎样呢?他能够以长兄的身份教育他,但是芝媛呢?在众人眼里,她的贞洁已经败在耀祖手上了,现在赵家要求请父亲来,来了,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耀祖,那个卑鄙恶劣的贱种。他配不上芝媛。他发誓今后会将二娘和耀祖加在母亲和他身上的陷害还回去,若是那样,他是不是也可以替芝媛报仇了呢?

他正在这里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听见青木别院的掌柜说道:“咦,我们东家今天丢失的衣服怎么在这里?”他从地上捡起了那件早上众人都看见新杰穿过的绣袍。

“难道唐三少来过?”有人疑问道。

“不可能,先前我们明明在大厅看到唐三少和陈家映少在说话的,之后他就离开别院出去办事了。”先前跟陈庭映一起的一个文士说道。

“难道他不能偷偷地溜回来?”有人猜测道。

“先前听三少跟映少说他是出去会几个岭南来的江湖朋友,去了春暖院,找人取春暖院问问是不是看到三少了,不就清楚了?”刚才说话的文士说道。

“若是这么说,肯定不是三少了,他要去的是人进人出的春暖院,肯定有人会看到他,他又怎么可能偷偷回来。”

“而且他若是喜欢哪个女人,直接说,女人都会追着他,还需要偷偷摸摸?”一个汉子打趣道,一众人等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新杰所到之处,女人眼珠子都挂在他身上的,只有他看不上女人的,哪里还需要苟且的手段。

掌柜的说:“三少今天没来过这里。且今天傍晚的时候三少就说他这件衣服的袖子破了,让我拿出去找人修补一下。当时这件衣服放在一个过厅的椅子上,我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办,等东家跟我和账房的几个人对完账出来再派人取衣服,就已经不见了。我还吩咐杂役找来着。”

“是他,是孙耀祖偷了三少的衣服,穿着三少的衣服冒充三少。”赵芝媛激动地喊出来:“当时我从院子里走过,周围很黑,这个人突然从后面钻出来抓住我。当时我看不到人,但是能够闻到味道,就是早上三少出现的时候身上特有的熏香。然后他还模仿三少的声音说我爹已经派人跟他在谈婚事了,让我不要出声,从了他。若是叫出来,惊动了别人,他就说是我勾引了他,他不会再要我。当时我想挣扎,但是他力道很大,我怎么都逃不掉。我当时很害怕”说道这里似乎继续不下去了,就嘤嘤地哭起来。

“这衣服上确实有三少书房里熏香的味道。在别院的里东家的书房是放置了特殊熏香的,而且味道传得比较远,很容易和常人区别开。且孙二少的身高和我们东家相仿,在黑暗中确实很难让人不误会那是我们东家。”掌柜的点头道。

众人顿时开始议论纷纷,若是二人偷情,那就两人的错,没了名节,若是双方家长同意,直接结亲,将此事就揭过了。且赵家在玉门地位很高,在杭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嫁给督抚家二少也算门当户对。但若是照赵芝媛说的,她并非自愿,而是被胁迫的,这实质就变了。更何况这位孙少爷还是穿着别人的衣服作案,性质就更恶劣了。

“赵芝媛,你这个不要脸的婆娘!”孙耀祖突然暴跳起来,他此刻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若是以赵芝媛的话来给他定性,即便父亲出面,他也会有麻烦。所以也顾不得身上被单滑落,想去抓打赵芝媛,露出他的不雅之处:“明明是你自己想勾引唐新杰。你和你爹想算计他,花了钱请人打听到他要从那里路过,你自己在那里等他的。还让人给你染有迷人心智的媚药的绢帕,让老鸨子教你如何迎合男人。想来你也是我家妹妹在书院的同窗,我不想看你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我本来只是想戏弄你一下,穿着三少的衣服来跟你闹着玩儿,然后顺带警告你不要做可耻的事,哪知道你用下了*的帕子捂着我的口鼻,当时就迷乱了我的心智,让我后面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卷III-1江南的早春(VI)(上)

江南的早春(vi)(上)

“你当时是清醒的,我根本没有拿过绢帕捂过你的口鼻。”赵芝媛虽然有点心虚,但是她知道关于绿娘教她的事,打死不能承认。当时她在黑暗中感觉到男人朝她走来时,她确实是背对着他站的,因为她听说过三少武功高强,她不知道他认出她之后,她是否有机会让绢帕上的药物有足够长的时间发生作用。她就想先挡着路,然后再想办法跟三少攀谈,缠住他。岂知这个人走过来之后,她刚刚转身转了一半就撞到他怀里,他就顺势抱住了她。当时闻着衣服上的熏香,她就紧张了,又听他说那句“你在等我呢?”语调跟三少有几分相像,便更加信了是他。那人在黑暗中就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就不断地在身上摸索,她就顺势将绢帕在他脸上擦了几下,确保能够有药效。之后,那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她脖颈间拱着,她还以为唐三少惯完女人,白送上门的,当然要占占便宜。那人很快就将她打横抱起来,朝着隐秘处的屋子走去。她当时还以为绢帕上的药效起作用了,快进门时她记着绿娘的话,将帕子丢在了门口的花丛里。

“你乱说,你当时认错了人,拿着那绢帕在我脸上擦了好几下。到了屋里我还问你,你真的给我,你还说你生生世世都愿意跟我的。”

“你刚才不是说芝媛用绢帕捂着你的口鼻吗?怎么又成了擦了几下你的脸?你不是说你迷乱了心智吗?怎么还记得自己问她是不是要给你?”赵维萌佷戾地看着孙耀祖问。事到如今,他很快地算计着对己方最大利益化的方法。要赶在孙督抚来之前,将孙耀祖的罪名落实,等督抚来了,就是他的主动权了。

“我只是被这*人的药搞得不受控,但是有些事还是隐约记得的。”孙耀祖狡辩到。

别院的掌柜看了孙耀祖一眼,朝赵维萌道:“赵相赞,这事没有旁证,光凭双方证词,很难定。既然孙二爷说是有绢帕,咱们就先找到这绢帕,看看上面是不是真像孙二少说的有迷人心智的媚药。”

说着就要去捡地上散落在赵芝媛衣裙中的帕子。

“不是这张,这个女人做贼心虚,那张帕子有药的帕子,她进屋的时候就扔了。”孙耀祖赶紧说。

“看来孙少爷的脑子很清楚嘛,连这种细节都记得。这男人真是要上女人的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更何况还说是中了媚药的时候。”玉门跟赵维萌一起来的师弟郭城说道。

“我”孙耀祖一时语塞。

“不管怎么说,先找找有没有这绢帕大家再说。”掌柜的说道。

赵维萌心中一紧,绿娘的媚药可是有迷人心智的功效的。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掌柜的就吩咐别院的伙计和侍卫去周围找。

“各位,按照东家订下的规矩,咱们别院是不能藏肮脏东西的,更不允许人在这里行坑蒙拐骗的腌臜事,若是查出来真是有人用迷人心智的东西,本别院,城里的青木茶社,今后都再不接待这个人。若是赵姑娘真是做了,那就对不起。若是赵姑娘的帕子上没有媚药,那就是孙二少的责任。”

“哼”孙耀祖冷哼了一声,即便他偷扮唐新杰不光彩,但是如果那帕子上验出来有媚药,他就相信爹来了就能将这事抹平。

孙耀阳看着二弟那副嘴脸,心中一阵恶心。他已经猜到,二弟在指望爹来护着他。只是这次他居然敢扮唐新杰,这事是在给唐家抹黑,嘿嘿

很快,伙计便在花丛中找到了这绢帕,找了常驻别院的大夫来验。大夫来了仔细验过之后,摇了摇头:“这上面确实有药材浸染过。”

“我就说嘛,那骚货以为我中了药,不是一般骚,是她算计男人。”

“不过这药材是提神醒脑用的。”大夫听了孙耀祖的话皱眉道:“这种药方是富贵之家常用的一种熏香配方,以前在下在京城大户人家出诊时也常常将这个方子给客人。这是千金春风散,常用这种熏香,可以消除疲劳,有益心智。对女人,是养肾养颜,对男人有滋阴壮阳的功效。但是离迷惑心智,甚至是媚药差得太远了。”

“不可能,我当时听到那个人将帕子交给赵芝媛的时候说的,帕子上有媚药。姓赵的能够收买人帮他女儿设计唐新杰,他就有办法收买这里的大夫。”孙耀祖怎么可能相信。

“孙少爷在哪里听见或是看见我收买了人来教我女儿做坏事的?”此时赵维萌听到孙督抚已经朝这边走来:“我若收买人做这种事,不是应该偷偷摸摸地,怎么会让孙二少知道呢?”

“那不过是因为我偷偷跟着赵芝媛,无意中听见的。”

“你一个大男人,偷偷跟踪我女儿做什么?”

“我只是看她一个人出来,怕不安全,想保护她的。”

“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孙二少平常经常托人来约我家小姐,小姐都没理他。”红儿此时站出来,“今天来了之后,我家小姐一直避着孙二少,先头孙二少在大厅里还约小姐晚上跟他们兄妹一起泡温泉。因为小姐跟孙家大小姐是好友,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就找机会出来走出来,免得大家当面拒绝尴尬。因为我们第一次来这别院,小姐听说这边几处景致在夜间配着泉声都不错,所以就想去看看。因为怕晚点起风,就让我先回房去取披风来。哪知我回来的时候,小姐就不见了。”

赵芝媛的长相可是今天来的姑娘中数一数二的,男人对她起心思是正常的,既然是这样后面的事情,在场的很多人觉得就可以想象了,同时也下了定论是孙二少图谋不轨。

“你们编得好听,无非是你们想攀高枝,攀不上姓唐的,就来诬赖我,你们卑鄙还敢说我”孙耀祖气得不行,又说不清。

“孙少爷,”一个沉稳的声音插进来,众人都是一惊:“我玉门的子弟还没有到要到处攀附人的可怜地步。”

玉大掌门带着一行人慢慢走进来,显然他在院子里都听见了。

“维萌啊,今天这事不管孙少爷做了什么,咱们都不要再说了。芝媛小时候你就该让她习武,这样在黑暗中也不至于吃亏。这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想得不周到,间接害了你女儿,今后也别让她上什么书院了,那些书院里人太杂,芝媛从小被你宠着,不懂世事,不知道该怎么结交朋友与人相处。这都是你这个父亲的错。没有教好女儿,没有保护好她,都是做父亲的错。”玉大掌门说到这里显得异常悲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让杭城老一辈的人都想到,当年玉门千金被逐出玉门,之后意外殒命的事,难道这是老人家在自责?赵维萌也同样想到这点,他灵光一现,他需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师傅觉得跟他同病相怜。

“师傅,您别说了,都是维萌我教女无方,又维护不周,让她丢了玉门的脸。”

“孩子还小,不懂事,做父亲的不能一味怪她们,觉着她们丢了玉门的脸。玉门的脸不是这样丢的,是我们做长辈的没有护好她们,没有教会她们如何处事为人,如何防范坏人。脸是我们自己丢的,不是孩子的错。”玉大掌门沉痛地说。众人知道过去的,就更认为玉大掌门实在缅怀过去,因自己的女儿,不忍苛责赵芝媛了。

“是,是弟子的错。”

“知道就好,你是玉门相赞,责任不止是教导自己的子女,还有玉门中的年轻弟子,回去之后好好反省,将如何督导教育玉门晚辈在这些方面的事重新整理,上报给长老们,你自己去长老堂领罚吧。”

“是。”

“芝媛,就先送她去俞明堂,跟着老姑姑们重学女则,修生养性,也学会如何经济营生,不用靠夫家,不用出嫁也可以养活自己。”

“是弟子的错,没有教会她如何看人,这样也好,与其让她跟着卑劣的人一辈子,不如自己有个营生。”赵维萌低头答应。

“姓赵的,你们父女算计人才卑劣,你居然敢说小爷卑劣,你算个什么东西。”孙耀祖看着这两个人装模做样,话里话外说他卑劣,气不过嚷出来。

“好了,你这不孝的东西,”一声咆哮打断了孙耀祖:“你若是喜欢赵姑娘,你就应该来跟我和你娘说。赵姑娘跟你妹妹多年同窗,大家都相熟,我和你娘自然会为你向赵相赞提亲。”孙督抚走进来。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VI)(中)

江南的早春(vi)(中)

玉大掌门以退为进,他早心知肚明,但是自己儿子偷人家唐家三少的衣服,这是抹不掉的事实,无论内里的事实是什么,表面上都是自家儿子的错。他当然明白玉大掌门并不想让赵芝媛就真的跟着那些玉门的老姑姑们终身不嫁,他早就在院子里了,相信这老狐狸早就知道,故意这么说的。他来的路上就盘算过了,自家这个儿子读书是不成了,若是没有靠山,自己万一有个什么事,没有人帮他。这些年,他一直想扭转跟大夫人陈氏的关系,但是小雅和祖儿一直跟大夫人有矛盾,让他努力白废了。

若是祖儿能借此跟玉门拉上关系,他再辅助赵维萌在玉门巩固地位,玉门就是祖儿将来很好的保护伞。而且他在京中的线人告诉了他三少可能跟着太子步步高升,玉门那个老狐狸虽然表面不认这外孙,但是内里只怕让他回归是迟早的事。这也是赵维萌父女看到了,并想算计唐新杰的原因。所以在外面听了半天之后,他适时地走进来,表明一下他的立场,结亲,这亲结定了。

赵芝媛将锦被再次裹紧在身上,心中十分忐忑,她瞄了一眼床上带着一点点猩红的白绢,那是绿娘准备好,偷偷塞给她的,并且附在她耳边告诉她要如何摆放才能不让男人怀疑。她又紧张地看了看孙耀阳,早上自己才将初次给了他,现在若是他站出来说实话,自己就无立锥之地了。她不知道绿娘如何知道她不是处子的,但是绿娘说若不摆出这白绢来,只怕男方不容易妥协。当时她只想到了如何拿下三少,没想到过耀阳会出现在这里。按理说那个时候耀阳应该和孙家的几个年轻人去泡温泉了。人算不如天算,就像她刚才还以为自己在天堂受着三少的爱宠时,那时她真想这事人尽皆知。但是当众人冲进来揭破真相时,她重重地落进了地狱。现在既然已经这么摆下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此时,孙督抚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玉大当家,玉大掌门,求您给孙某一个面子,劝说一下赵相赞,将赵姑娘下嫁给犬子。”

玉大掌门回到玉门的别院时已经二更过后了。跟孙督抚将赵芝媛的婚事敲定之后,其他的事情就由赵维萌自己去搞了。临离开时,他在赵维萌的眼中看到了感激和再次表示的效忠。新杰还是成长了,对人心的拿捏越来越娴熟。他自己在高位多年,对于徒弟们的心思,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敏感,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不在意了,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新杰只是远观,却能把事情安排好,这小子是真长大了。

“那个女人今晚都没有什么动静吗?”他问跟着后面进来的玉良,他本来以为出了这种事,白家那个女人应该出来看顾一下,这毕竟是她男人的场子,还以为过去帮赵维萌跟孙督抚交涉会碰到她,哪知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派去的人送回来的消息说她今天一天都呆在内院。下人跑去禀告她说有人冒充小主子去强奸女人,她都没有什么反应,甚至也没安排人到前院去打听。一直呆在屋里看书,直到小主子回去。”

“你说她这是淡定呢?还是觉得事不关己,或是胆小怕事,不敢出头。既然新杰都说娶她了,她居然对这种大事不闻不问。”

“没准儿是小主子出门的时候就跟她交待过来,不让她出面呢。这毕竟是小主子将计就计反算计了赵家的,就没有必要再让她出面了。若是处理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了。更何况面对的是对小主子有情的女人,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嘛?”

“那小子倒是很维护她。”

“小主子虽然有过不少女人,但是这次是认真的,看样子只怕以后都只认这白姑娘了。”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这小子什么都聪明,只是这事只怕随了他娘,太钟情了。”

玉良想,这何止是随了大小姐,您老人家不是也一样吗?老夫人过世几十年了,也没见你找过女人啊。

“其实这对小主子也许是好事,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了。”

“他是到了成亲的年龄了,但是也要找个好的不是。这种小门小户的孤女,为了钓他这种金龟婿是不择手段的,这种人不能要。”

“您难道不相信小主子的眼光?”玉良远远看过几次莲儿,总觉得她不是那种人。

“跟他娘一样,其他什么事都精明,只是在这种事上犯傻。当年妍妍就是不听我的,非要嫁给唐岚那小子,说是认定他了。我也以为唐岚能靠得住,结果怎么样?!唐岚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是他没有专心而已。”

“但是小主子现在毕竟能干了,不需要武功高强的人时刻陪着他,他都能将方方面面照顾周全。”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一摊子事是迟早交给他的,他需要一个能干出众的女人跟他比翼齐肩,而不是缩头缩脑躲在一边,只能靠男人的照顾。”

“如果小主子心甘情愿的,您也不能强求。那边传来的消息还说,今儿下午小主子跟青木别院的人也打了招呼,说她是未来的主母。看来小主子这回真的不同了。”

“那咱们赶紧安排,赵家的不行了,把前一段我们商量筛选过的几个都给他送过去,我就不信一个都留不下来。”

玉良并不诧异主子的说法,但是作为忠铺,该说的他还是要说:“您这样就不怕小主子反感?”

“即便他现在反感,到时候看清楚了,也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他可是跟很多人说过白姑娘是他今生唯一的妻。”

“他越是如此,我们就越要把他拉回来,免得到时候他看清了那女人的嘴脸,后悔不及。他娘就已经吃了痴情的亏了,他不能再重蹈他娘的覆辙。”

“小主子那么好的眼光,也许不会看错呢?!”

“唐家的晓晓,我们家的妍妍,哪一个不能干?晓晓当初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不是还是上了白天华那个白眼儿狼的当?!还为了那种没良心的人在外流浪多年,甚至落发出家。白家人就是一窝卑劣的狼,她一个孤女眼皮子就更浅了。”

“可是我听很多人都说白家的表小姐十分不错呢。人不仅漂亮,还非常善良。”

“都是装的,她一个孤女,如果不装得良善,唐家人如何能容得下她,她又如何能骗到新杰。白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白天华的事,您不打算告诉唐家人吗?”

“现在告诉她们有什么意义,晓晓的青春都耗在那个人身上了,碧颜也跟着操心了那么多年,既然晓晓已经出家了,就算是安定下来了,不用再说出来让她们烦心了。晓晓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我不能让白家的人再来祸害我孙子。一定要将这个女人赶走。”

“他们现在感情这么好,生生地将他们分开,只怕小主子受不了,到时候因此跟您疏离了,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即使不赶她走,也要在新杰身边都安置几个人,这样就不会被她一个人迷惑,一个人拿捏。等新杰对她的心淡了就让她彻底滚蛋。让咱们安排在新杰身边的人多加把力,我就不信找不到办法撵了她。”

玉良觉得现在老主子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的,以后有机会他再劝吧。只是给小主子塞女人这事,真是很棘手。小主子多精明啊,一般的女人接近他,难保不被他看穿,回头把他给顺带恨上就麻烦了。

新杰在春暖院跟岭南来的几个人喝了一会儿酒,谈完了事情,那几个人都各自去找乐子了,他便出来,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圆月,迅速翻身上马,一路奔回别院,也不想跟前院那些人浪费时间,直接朝里院走去。下午他离开的时候,丫头虽然累得不行,但是休息了这大半天,应该养过来了。他要带着她去月下泡温泉。此时皓月当空,倒映在内院树墙围绕的汤池中,烟雾缭绕,朦胧的倒影在静怡的夜晚显得有几分妖冶,就像眼前被他从屋里圈来水里的人儿,三分清凉,三分婉约,一分神秘,三分羞涩,将少女与妇人的娇媚和清纯柔和在一起。

兴儿心不在焉地走进汤池,胡乱将水不停地泼在头上。他和唐门来的几个人都跟青木社的人住在里院,此刻这几个人和青木社的几个伙计都在这里泡大汤池。青木社的前院烧火的伙计成天儿看到他进来,赶紧给他挪出一个地方,亲热地招呼一声:“兴儿哥。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快回去了。”

卷III-1江南的早春(VI)(下)

江南的早春(vi)(下)

“这不我们跟着爷刚进门儿吗?!”兴儿很是憋气,半夜三更地,非要从舒服的春暖院出来。其他岭南来的几个爷的随从都在那边好酒好菜地吃着聊着,偏偏他们家爷要赶回来。他今天心中不痛快,在春暖院多喝了几杯,本来以为歇在那边就没有事了,不想又急急匆匆赶回来,在马上一颠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刚刚进门后去吐空了,才舒服一些。吐完了又觉着冷,直到现在进来温泉才舒服些。

“东家回来了?我还以为今儿晚上他留在春暖院了呢。”青木社的伙计有点意外,过去东家只是跟掌柜谈事的时候来,然后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即便在后院泡温泉,那也是不定点儿的。

“怎么会,”兴儿指指内院正屋方向:“白家那个女人可是个缠人的,整天都喂不饱,爷哪里还有精神去春暖院留宿啊。哎,这人啊”

“兴儿哥,你这是感叹啥?”安儿此时也进来。

“没感叹啥,只是怕主子这么下去就荒废了,天天跟白家这个女人腻在一起,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兴儿有些愤愤。

安儿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吧,开头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不过我现在懂了,”他慢慢地溜进水里,舒舒服服地找了个水中的石凳半躺下来,也不管兴儿和其他人如何瞪着他。

“这小子,跟着东家在外面跑久了,现在面皮也厚了,学会调咱们胃口了。都知道咱们等着你说下文,这小子偏偏坏,不说。”一个青木别院的伙计打趣他,顺手还拨了几波水向他扫去,搞得安儿一脸的水。

“刘哥,刘哥,好哥哥,”安儿赶快叫:“我哪里敢调哥哥们的胃口。只是这一天跟着这主子忙前忙后的,实在腰酸腿疼的,先让我安顿好了。”

“还说你忙前忙后不说你跟兴儿如何跟着主子出去吃香喝辣的?那春暖院的姑娘和软和?”刘伙计笑着问。

“那是兴儿跟着爷去了春暖院。我还有别的事儿忙呢,忙完了匆匆忙忙赶去跟爷禀报,到了春暖院屁股还没坐热,这就又跟着一路狂奔回来,现在身上还透凉透凉的,若再不好好泡泡,只怕寒气都积在体内了。”安儿边说,边揉搓着在马上站酸了的双腿。

“算你小子辛苦了,现在可以说你懂了啥了?”

“小爷我这几个月懂得多了!首先,咱们虽然是老太太派给三少的,但是今后三少就是我们的主子,要学会忠于主子,更要学会心疼主子。上一次我跟爷去洛阳的时候,撞破了爷的好事,当时也觉着这白姑娘不好。后来还是刘妈妈敲醒了我。你想想,咱们爷从小吃了多少苦,除了老太太和姑奶奶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他跟着姑奶奶在外面那几年,都是他照顾姑奶奶。想想咱们在他那个年级,都还光着屁股到处玩儿呢。现在有表小姐照顾他,咱们应该替爷高兴。其次,爷跟表小姐在一起,不再搭理外面的女人了,爷也少了很多麻烦,安全多了。这江湖上混的女人,真是说不清。爷的风险小了,咱们担心的事儿也少了。再者,这白姑娘对下人很好。爷迟早是要有少奶奶的,有这么个慈善的少奶奶强过哪天碰上一个恶毒的。”

周围几个人都默默地点头。

“爷要找,也可以找名门闺秀啊。必然今天来了宾客中就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千金。用不着找这种破落户的女人,娘家对爷一点帮助都没有。”兴儿很是不服气。

安儿眯眼看着他:“这是谁给你说的?白姑娘虽然娘家没人,但是那也是十分聪明能干的,要不老太太会将百花堂和百草堂那么多重要事务交给她?名门千金是不少,但是真正能干吗?人心性好吗?”

“但是名门千金至少知道礼义廉耻,不会没过门就跟着男人到处走。更不会天天缠着男人。”兴儿不服气。

安儿嗤笑道:“名门千金你娶过?啥样的你知道?”

兴儿不屑地说:“咱们虽然没娶过,但是礼义教化这是谁都懂的,名门有人督导,自然是好的。”

“是吗?”安儿觉得好笑:“今儿早上孙家的小姐,那是督抚家的,在江南算名门了吧?你看她不仅缠着爷,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的。”

“那孙小姐不过是为了她兄长而已。”兴儿嘟囔着。

安儿和刘伙计对视一眼,摇摇头,刘伙计开口道:“那么拙劣的借口你也信?你刚刚被老太太派过来不久,你不知道,前几年在江南,有世家女给东家茶里下药主动献身的,有通过家里的兄弟给东家灌酒,想让他醉了收下他们的姐妹的,出了好几起。这名门大族里面的龌龊事儿多了。好多大户人家,除了他们家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其他还真是很难说。”

安儿接着道:“就拿今天来说,这赵家也算大户人家了,按照兄弟的想法,他家女儿跟爷是不是也是一个好的人选?”安儿紧紧地盯着他。

兴儿眼皮很快地抖了一下,手不自然地握紧。

“他家不仅请了杭城有名的训练艺妓的绿娘给他家女儿提供迷幻的媚药,教那位小姐如何迎合男人,甚至还把手伸到咱们的人里面,套出爷今晚的必经之路。不但没有廉耻,且心机深沉,所算计的不止是爷本身,还有不少利益吧?!只是可恨不知道是咱们内部的谁,那么没有心眼儿,相信了他们,将爷的行踪透露出去。抑或是这个人收了他们的好处,出卖了爷。”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爷只宠着那一个女人,太过沉迷。多一个赵家姑娘分了爷的心,她就不会那么容易迷惑爷了。我绝不是想出卖爷。”兴儿有些小激动。

看着安儿和刘伙计都盯着他没有说话,兴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无论主子做得对错,做属下的只能服从,轮不到咱们来评说是非。”刘伙计冷冷地说:“更何况将主子行踪透露给外人,若是对方想要谋害主子,那你不是成了帮凶?”

“我没有,只是给主子多找一个女人而已。”兴儿还不服气。“若是他们想害主子,我怎么会告诉他们?!”

“若是对方只是将你心中所想的事编出来做一个幌子,实质是想谋害主子呢?”

“我怎么会那么傻?!”

“你还不傻?”安儿不屑道:“你知道赵家为什么要把女儿贴给主子吗?那个赵芝媛明明喜欢的是别人。”

“赵相赞说他只是仰慕主子,想结交主子。”

“结交就要送女儿?不管咱们爷是否喜欢,只要把那女人贴给爷,让爷不得不收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否认摆脱?这种卑鄙的动作你都觉得没错?这样逼迫主子,有损主子名誉的事,你觉得没错?”

“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想爷吃亏,兴儿从小最佩服的就是爷,我从来只是想为爷多做事,做好事。他们当时只是说给赵姑娘一个机会单独能跟爷说上几句话,没准儿爷能够喜欢上她。”兴儿低下了头痛哭。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今天错了,他被赵家耍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今晚多喝了几杯,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担心。但是在伙计们面前不肯认错。

这时别院的掌柜带着另外两位伙计进来:“兴儿,你也是唐庄的家生子,怎么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当时我只是觉得脑子里只想如何帮主子,对方套话,我无意之中说出来。说出来之后,我就后悔了,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主子。”

“你一个无意,若不是主子消息灵通,早做了防备,被人众目睽睽捉奸,不止要娶姓赵的女儿,对方还可以说是爷强了她,以此为把柄要挟爷别的事情。”

“这真是我没想过的。我这就去找爷,任凭他处罚。”兴儿哭着脸,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你别去了,影响主子休息。东家早就知道你的事了,他说让你回唐庄去,你这个属下他高攀不起。”掌柜慢慢地说。

听了这话,兴儿一个没站稳栽进水里,挣扎了很久才起来:“我要去求爷,我不想离开爷,无论他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但是兴儿只想跟着主子。”

“哎,早知如此,你当初就不该自作主张。”安儿叹气道,他和兴儿从小一起长大,很了解他,知道他没什么坏心眼儿。

“我去求主子。”

“你怎么求?”

“随他怎么打骂,只要不让我回关西就行。”

“哎,你呀,平时的机灵劲儿哪里去了。”安儿无奈地摇摇头:“主子是赶回来陪表小姐的,哪里有功夫浪费在你身上?!”

“我去跪在他院子外面,等他有功夫的时候再罚我。”兴儿边说边换好了衣服,准备往外走。

卷III-1 江南的早春(VII)(上)

江南的早春(vii)(上)

“你不用去了,”掌柜的说道:“今天去回你的事的时候,表姑娘也在,本来依着东家的意思,让你回关西。但是表姑娘说你是初犯,而且本心是为了东家好,所以劝东家将你留下。只是罚你从明儿开始直到进京,把在路上每天刷马,清洗马车和他们几个人侍卫和小厮的衣服的事儿都包了。只能你自己做,不得假手他人。让你今后忠心主子,对主子绝对服从,不得再自作主张,否则将你彻底赶出唐门。”

“她真是这么说的?”兴儿有些意外,毕竟自己是想给主子塞女人。

“当然,而且东家没有反对。”

“你啊,就是太固执,其实咱们这个少奶奶真的很不错的。想当初我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觉着她配不上咱们爷。后来出了兰馨刺杀她的事,我才彻底想明白了。就兰馨那种疯子,那也是将军家的大小姐,若是她做了少奶奶,只怕咱们爷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呢。现在表小姐多好,不仅疼爷,将爷的生活照顾得好好的,对咱们下人也好。”

“兰馨那货就是一个疯子,不能拿她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兴儿摇头说。

安儿嗤笑道:“你能保证其他的千金小姐没有她那样的?今天那个赵家的小姐也是大户人家的。孙小姐也是。”

“也许有好的,咱们没见着。”兴儿还是有点不甘。

“错,兄弟,你见着了,就是咱们表姑娘就是最好的。你忘了当初三少爷没回关西的时候,你知道表小姐从不收大少爷的礼物的时候不是很称赞她吗?”

兴儿没有说话,那是他们那些小厮确实很佩服这个女人,孤零零地在唐门寄居,但是从来不会因为大少爷另眼相看薄待他们这些跑腿干活儿的下人,也不愿意攀附大少爷,稳重端庄。

“对比前后,兄弟,你就应该知道白姑娘待咱们爷是真心的。任谁都知道,掌门少爷的少奶奶比不掌家的少爷的少奶奶更有出息吧。?”安儿进一步说道:“再说了,咱们的见识能比上主子?咱们爷走南闯北见识的人多了,他自然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好的。更何况上面还有老爷和老太太把关呢!”

杭城两江督抚的内宅赏菊院里,孙耀洁因为孙督抚去谈孙耀祖的事,把孙家子弟都带回来了,没有让留宿在翠明山。来回折腾了一天,孙耀洁也累了,在丫鬟服侍她梳洗好之后刚刚睡下,就觉着面前一阵冷风,刚刚开口骂了一句今天值夜的丫头,没有关好门窗,就发现自己的床幔被撩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本能地一声惊叫尚未发出,一双带着剥茧的手捂住了她的嘴:“你平常不是胆子挺大的吗?今儿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心虚了所以胆子小?”一张熟悉的五官轮廓分明,显得有些僵硬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府里。”孙耀洁声音还有点发颤。

“这督抚未见得就比书院的戒备严密。其实还不如书院的守卫呢!”来人边说话,边在床边坐下,同时掀开了孙耀洁的被子。虽然屋里燃着碳炉,但是还是有些冷,孙耀洁只穿着轻薄的中衣,显得有些瑟缩。来人仿佛很是喜欢看到她簌簌发抖的样子,眼中多了一分趣味。

“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吗?”今晚值夜的秋菊从外间走进来,她刚刚出去拿自己的一床被子进来,准备睡在这屋里的矮踏上值夜。

看到床前的人,她也是一惊,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毕竟这位大河帮的少主罗大公子罗艺已经出现在书院里小姐的房间几回了,只是这次是第一次在督抚内宅出现。她赶紧说:“奴婢不知道公子来了,请公子恕罪。奴婢现在去给公子沏茶。”说完匆忙往外走。

“站住,不用了。你这丫头倒是很有眼力劲儿,比你主子会来事儿。”他阴邪地笑笑:“茶爷现在不喝,你过来好好侍候好你家主子和爷就好。”

秋菊顿时一阵恶寒,孙耀洁更是颤抖得厉害。

“这是心虚呢?还是想公子我想得厉害了,抖得这么厉害?”罗艺转头阴恻恻地对着孙耀洁,一双手早就将她身上的中衣撕开,粗糙的手在光洁的皮肤上慢慢游拽,每到一处孙耀洁都觉得痛,但是不敢声张,只能忍着。

“我就喜欢你这样咬着牙忍着的样子,说,是不是厌弃我了?想找一个厉害的人投靠?”他突然一手抓住孙耀洁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把她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孙耀洁疼得直抽冷气,眼中蓄满了泪水。

“哟,还这么委屈?”罗艺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今儿你这么下贱去倒贴男人了?可惜人家不喜欢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唐新杰了?还是想投靠他,以为他能治住本少爷?!”

孙耀洁很惊讶,这消息传得太快了,罗艺今天并不在翠明山别院,现在居然就知道了。“没有,他只是家兄的朋友。”孙耀洁艰难地说。

“没有就好,你给本少爷记清楚,你是本少爷的。这督抚的大姑爷也只能是本少爷。不要跟爷玩儿花招。等过了下个月,我老子有空了,就让他来督抚提亲。”

孙耀洁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此时下巴生痛,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要你好好跟着爷,爷会疼你的。看在你爹的份上,你也会是大河帮的大少奶奶。不过一定要记住,无论爷让你怎么做,做什么都要听爷的。”

孙耀洁低下眼,被动地点点头。

“这样才乖,”看到她服软,罗艺有了一丝笑意:“那丫头,你过来,替爷宽衣,爷要好好疼一疼你家小姐。”

秋菊无奈地走过来,哆哆嗦嗦地替这位爷打理。

四更时分,督抚内院的怜雅院早早地亮起了灯,孙督抚的平妻雅娘起身侍候孙督抚用过早膳出门去衙门点卯。将孙督抚送到了院门口,看着他带着一堆侍卫拐弯,朝府门口走去,雅娘才带着贴身么么转身回屋里。贴身的么么随即吩咐院里的下人重新将院门落锁,夫人要睡回笼觉,不让人打扰。雅娘呵欠连天地回到屋里,刚刚脱了外面的皮袍子,只穿着中衣,边往里间走,边将自己松散的发髻打开,准备再睡一觉。这官家夫人的日子其实是很累的,不到四更天就要起来,自己收拾干净,就要侍候老爷起来洗漱,等大爷吃完饭出了门,就四更过了。在孙家是孙夫人掌中馈,家里的事务都是找孙夫人处理。孙夫人也是四更天就起,收拾完了,出去前面办事厅点卯。

孙家没有长辈随在任上,孙父孙母都在淞亭老家,很少来杭城。雅娘不管家,又得孙督抚宠爱,免了她去孙夫人面前的晨昏定省,便可以在送走督抚大人后,回来睡个回笼觉。只要她高兴,可以跟当年做艺妓的时候一样,睡到中午方起。孙家的人已经早就习惯了二夫人这种懒散的生活方式。既然督抚大人不说话,大夫人不管,下人更无缘置啄此事。十几年来雅娘都过着这种悠闲的日子。昨晚督抚回来跟她说了赵家的婚事后,她就更舒心了。虽然娘家的几位兄弟这些年都出息了,可以帮一些祖儿,但是怎么都没有岳丈家来的直接。混迹青楼那几年,她可是清楚得很玉门在江南的实力。

她抖弄松松打着的发辫,哼着小曲,刚刚走到床边,一支强壮的手臂伸出来,将她拽进了床里。原本跟着她的嬷嬷,是她在青楼的时候就跟着侍候她的,在外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河帮的侍卫,乖巧地及时关上了房间门,又走去带上了里间的房门。

对这轻车熟路摸上门来的男人,雅娘没好气地拍打着他结实的胸膛:“你这小没良心的东西,还不赶快放开我。”

“就不放,小爷我总比那老东西嚼不动了的好吧。”边说边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下手:“瞧瞧你这样儿,那老东西昨晚没把你喂饱吧?”

“他昨晚从翠明山回来都快三更了,倒头就睡了,哪里还有劲做别的。”

“老东西不行了,还是小爷好好疼一疼我的雅姨吧。”

“去,”雅娘一巴掌打在他胸前:“你这小东西还是找你的小洁儿妹妹陪你吧,我是你姨,老了哪有那鲜嫩的小姑娘好啊?”

来人正是大河帮大少爷罗艺,他继母和雅娘在青楼里曾经是拜把子的姐妹,所以到了这里,他有时戏称她一句雅姨。

卷III-1江南的早春(VII)(中)

江南的早春(vii)(中)

“哟,你这是吃醋了?当初不是你让我找人撞了她的马车,然后把她搞上手的吗?怎么现在又不乐意了?”

“我是让你把她搞上手,但是没让你成夜地在她那里留宿啊,还带了一身她用的胭脂花粉味儿来我这里。讨厌死了。”雅娘一脸厌弃。

“你原来是嫌这个,那我下次一定洗洗干净再来。”

“洗干净了也不许来,你去完她那里顺路在我这里歇一觉,算什么事?!”

“好好好,我以后先不去她那里,就专门来陪你睡回笼觉,这样可好?”

“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那样拧手拧脚的,呆呆板板,一点味道也没有。还是我的姨,你最得我欢心。”

“就会说好话,在你二娘那里你是不是也这么嘴甜啊?”

“我二娘有我们家老头子哄着呢,不用我。我这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还是姨疼我吧。”

“你怎么不让你的小洁儿疼你。”

“姨,咱们再说她不就没意思了?!当初可是你让我搞她,抓她把柄在手的。”

“好了,我不说了。”

“这才乖。乖乖地,小爷好好疼你瞧瞧你才这么两下就出这么多水,是不是老东西最近都没耕地啊。”

“他啊,经常都想,但是每次就那两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倒了。”

“那还是我好好疼疼我的姨吧。”

外间服侍的嬷嬷和大河帮的侍卫被里面两个人的动静吵得实在有些受不了。那侍卫是从小跟着罗艺一起长大的,只要罗艺不在,他的性格也很张扬。此时挑眉看着对面假装眼观鼻鼻观心坐着的齐嬷嬷,不怀好意地笑笑,跑过去搂着她。

“雷哥,你绕了我吧,我家里孩子都不小了。”齐嬷嬷试着挣开他。

罗雷根本不理她这一套,在他看来,这齐嬷嬷都跟她主子一样,当年在青楼混出来的,都不是正经货,不占便宜白不占。她越是挣扎,他越觉着有意思。本来只是想逗她玩儿一玩儿,哪知道她这在他怀里不停地动,倒是让他真来了劲,抑制不住提枪上马征战起来。

这一屋子主仆都昏天黑地地折腾着,发出各种各样让人脸红的声音,站在廊下当值的丫鬟婆子都红了脸彼此尴尬地看看。谁都没有注意,此时院子外面来了个不起眼的老婆子,看着关着的院门,便绕到院子后面,站在那片浓密的树墙和墙的窄缝里,正好可以听见院墙内离院墙不远的屋里的动静。

一阵昏天黑地后,罗艺想起来他来这里的正事儿:“你们家老二要娶玉门赵家的丫头?”

“是,昨天老头子去谈定的。”

“那丫头不是说喜欢老大吗?”

“还不是那不争气的,以为能够占便宜,结果被人家抓了正着,脱不了手了。现在过了明路了,想甩给老大都不成了。”

“当真不是你让人安排的?”

“我哪里会挑上赵家那丫头,你是知道的,我跟你娘那么好,你又一直想挤压玉门,我怎么会想让老二娶玉门的人嘛?!原先看着老大跟她要好,我正想推一下,让老大娶了去,到时候玉门被你削了面子,我正好可以去踩他们。我哪里会那么傻为老二谋划她嘛?!”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着?”

“我听你的。”雅娘假装柔弱地将脸贴在他胸前。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要是我让你退了这门婚事呢?”

“跟你说实话,是我只能尽量去劝老头子想办法退了,但是你知道你姨的处境,在这府里不是什么事我都能做的了主。”

“算了吧,我的姨,我还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把老头子和正房那婆娘都玩在掌股之上。”

“那也只是内宅之事,这可是牵涉到他前程的事,他不一定肯听我的。”

“不止是老头儿的前程吧?还有你们耀祖的前程。玉门那老东西不仅在江南有实力,在大江南北无论黑道还是官场,都有人卖面子给他的。”

“这你就错了,玉大掌门他再怎么行情好,也是隔了两三层关系的,哪里有咱们这么亲近?”

“我们这可不止亲近,可是我的精气血滋养着的。”罗艺说着不怀好意地挺了挺腰,雅娘实时地发出迎合他的声音,让他听得身心舒畅。

“这回知道亲疏了?”罗艺边问边慢慢动作。

“亲亲宝宝,当然知道了。”

“知道就好,”罗艺咬牙切齿地说:“如果让我知道你背着我搞事,看我到时候怎么弄死你。”

雅娘闻言一抖,想到上次在罗家别院,看到那个被他放狼狗活活咬死的女人,她双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哈哈哈”罗艺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更舒畅:“知道怕我就好。既然这样,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仅保证给耀祖谋个好前程,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的亲姨。”

雅娘毕竟是在欢场经过风浪的,随即反应过来,“我当然听你的话。”说着还将自己那对仍然诱人的馒头往他脸上蹭着。罗艺不怀好意地咬了一口,疼得雅娘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你这么听话,小爷我绝不会亏待你。你就让孙老头儿尽快安排耀祖跟那丫头的婚事吧。结了亲家就可以多往来,走得近一些。如果打听到孙老头儿跟玉门的人要打什么坏主意,记得及时通知我。”这其实就是他的目的。他这些年想方设法地在玉门安插人,但是玉门表面看着混乱,然而外人真能插手的地方还真不多。赵家那个丫头是没心眼儿的,赵维萌又是一个有野心没实力的,也许这个婚姻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掌控赵维萌的机会。

“那赵维萌他老婆死了也有几年了,虽然有几个小妾,但是都一般,没有雅姨这么诱人的,若是成了亲,雅姨可要多照顾照顾你那亲家。”

“你什么意思?”雅娘有些惊诧。

“你是我的亲姨不?这都不懂。赵维萌一个老男人,缺乏正妻照看,身边的女人都不够聪慧细心,你这个亲家多关照他一下啊。作为报答,让他在你们家孙老头儿耕不动的时候,出把力气。”

“你让我?”雅娘瞪着他。

“是啊,你们家孙老头儿就是一个文弱书生,人家赵维萌可是武功底子深厚,这个身体好得很,包管会让姨满意的。”

“你居然让我去套那个臭男人。”

“我也舍不得让你去套他那个脏东西,但是耀祖不懂事,那丫头更是个白痴,就只有姨能帮我。玉门那么强悍,最近又总跟我过不去,姨难道舍得让我被玉门的人逼得走投无路吗?要是没了我,谁来陪你睡这回笼觉啊?”

“那你就舍得我去应付他?”

“我要是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舍得把我的心肝宝贝让别人沾手不是?只是玉门那死老头子最近断了我不少财路,我有那么多兄弟要养活,我也没办法啊。”

“你那些生意我不懂,”其实她哪里不懂,大河帮这几十年来表面上是开青楼的,大院子都有官府执照,但是又不肯规规矩矩做生意,暗地里掌控着暗娼门绑架倒卖活人逼良为娼,芜湖上勾着水匪,敲诈勒索,暗算大户,坑蒙拐骗,杀人越货,江南有一半的坏事或多或少都跟他们能扯上关系。雅娘若不是为了能站稳这督抚二夫人的位置,将来将大夫人踢出去,她还不想跟他们纠缠在一起。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圈着罗艺的脖子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要照顾好我和祖儿。你雅姨这辈子别的没什么求你的,就指望祖儿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放心吧,祖儿是我亲弟弟。”罗艺真诚地说:“不过为了祖儿的将来,咱们还需要帮他做些事。”

“什么事?”

“洁儿昨天的事你听说了?”

“什么?”

“她喜欢唐门的老三。”

“哪个唐门?”

“还能有几个唐门?就是杭城东头有老宅的那家关西唐门。”

“你说他们家老三?唐三少?”

“是,江南人也很蠢,评选了江南四才子,结果选了一个关西人。”

“他也算江南出生的,他娘不就是玉门当年的千金玉大小姐?!”玉门千金,当年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可是多么神圣的存在,可惜一夜之间香消玉殒。

“是的,所以算起来他是玉门那个糟老头儿的外孙。”罗艺显着恨意:“既然她喜欢那个男人,你这个做二娘的就该去做做好人,建议你们家老东西上门提亲。”

“你还嫌他们走得不近?”

“我只说上门提亲,上玉门去给玉大门主的外孙提亲,嘿嘿嘿,让糟老头儿心里堵一阵。”

“怎么说?”

卷III-1江南的早春(VII)(下)

江南的早春(vii)(下)

“你没听说吗?唐三儿有喜欢的女人了,而且很钟情。玉老头儿现在还没把他认回来,哪里能插手他的婚事。若是老头儿起了心要去认回来,这里面就有的是糟心事儿让他烦,若是他不想认,就让督抚大人派人去唐门提亲。反正给老东西和唐三儿添堵。只要他们不痛快,我就痛快了。最好能够闹得他鸡犬不宁,若是有机会我更想能拿了他的女人,玩过了送去暗门做最低贱的仆女我就最开心了。”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一阵恶意的邪笑。

“你什么时候跟三少又杠上了?”雅姨听得有些心惊,且不说玉门那边大河帮是否能够稳操胜券拿下,单是唐门就好惹吗?

“什么时候?早了,他当年跟着他那姑姑到处走,我爹看上了他姑姑,派人去抓,几次都没得手,小爷我还被唐三儿在大腿上扎了一刀,伤了胫骨,废了我的七音功,让我从十三岁开始重头开始练内功。若不是重头修炼内功,小爷我现在在江湖上早就所向披靡了。十年了,小爷我终有一天要报仇。”

“哦,原来是这样,那是该报仇。”嘴里虽然这么说,雅娘心里却很不屑。这罗家父子真是色胆包天,唐家的姑奶奶也敢肖想,真是有点不知所谓。想让孙耀洁那丫头攀上唐家,那不是给大夫人添砖加瓦?她才不会呢。不过罗艺是个计较的人,若不照着他说的做,只怕也有问题,她要好好想想。若是过去,她可以豪赌一回,但是她还有祖儿,若是押错了宝,可能连祖儿都搭进去了。

“怎么?你怕了?”雅娘虽然掩饰得极好,但是罗艺也不是吃素的,从小能够在大河帮那么多兄弟中脱颖而出让老头子将帮中大权交给他,对人心的琢磨,他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怕,当然怕,不说玉门这么多麻烦,就是唐门,那可不是我一个小女人能招惹的。”雅娘更是在各种夹缝中生存多年,她深悉罗艺这种人的脾气,此刻与其躲闪掩饰,不如实话。毕竟他在说的对手是唐门和玉门,不是隔壁的阿三。

“但是怕也没用啊,”雅娘主动靠上罗艺,“谁让人家是你的人呢?!”

“知道就好,”罗艺闻言,脸上的阴煞之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时常见的花花公子般的戏虐,“给你说实话,当年咱们大河帮肯定是斗不过唐门和玉门的,但是这几年不同了,咱们可不是跟他们单打独斗,咱们有靠山,不仅不怕他们,连宫里太后那边都不用太担心。”

“你寻了一个靠山?”

“我的傻姨,不是我寻了一个,是咱们寻了一个,一个可以只手遮天,可以和这大周上上下下很多人叫板的人物。”

“能够只手遮天,又能和宫里的太后叫板,岂不是皇上?大河帮投靠皇上了?”

“嘁,你想什么呢?!你内宅妇人不懂这些,就不用多操心了。反正你要知道,这大周朝最厉害的不一定是皇上。反正我一定会给你混一个好前程,到时候也自然会提携祖儿。若是爷的大事能成,你就是我的如夫人,比你这督抚夫人的日子滋润多了。”

“那你到时候要记得今天说的话咯!”雅娘邪魅地看着他。

罗艺前面倒是说的实话,雅娘知道如何勾人,这副样子十分的点火。很快屋里再次响起大床负重被冲击的声音。

外间的春凳上,罗雷还在得意地享用。瞟了一眼仍在地上的粉嫩肚兜,他邪魅地再次动手握住纤细的腰身。他就说嘛,这齐嬷嬷整日里穿着宽松的大袍子,看不出身材。但是那眼神坐姿都不像是呆板的仆妇。果不其然,大袍子下面不仅错落有致,而且每一件内衣都很妖冶。而且这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好。就像现在,他刚刚战到第三轮,齐嬷嬷就已经反攻着用双腿盘上他的腰,不给他半点退路,掌控了他。这么多年来,他跟着罗艺进出各种声色场所,见识得可不少,这种套路可不是一般女人家能做得出来的。这是青楼经过专门训练的姐儿,而且还是要有资质和悟性才能练出来的手段。

“我的好姐姐,你可轻点儿,我的腰都要被你勾断了。”罗雷真是有点被掏空了,但是又觉得欲罢不能,便想小幅度点。

“你这中看不中吃的,刚才不是勇猛着的吗?”

“那也要看姐姐你多能吃啊?!”

“先头我让你不要动我,你不肯,现在就这德性,让姐都看不上你。以后还听姐的话不?”齐嬷嬷打趣他道。

“姐姐,您厉害,我甘拜下风,听您的话。”罗雷赶紧讨好。

“这才乖,”她勾起腰挂上了他:“既然你今儿招惹了姐,就好好把这趟做完,下面不行了用上面,姐今后有的是好处给你。”

罗雷皱了眉头,这要是刚开始让他这样还行,可是现在这么脏了,还让他低头,他有点恶心。

齐嬷嬷瞟了他一眼,用手点在他眉心:“姐不为难你,你就是想用你自己那个,姐还嫌感觉不好呢。”说罢,从春凳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银盒子,打开拿出一套象牙的器具给罗雷。

罗雷眼都看直了,这套东西真是精致。如果好用,他是不是也应该淘一套,拿去送给二夫人?省得罗艺经常被累得够呛,然后找他们发脾气。

就在正房此起彼伏的怪响中,怜雅院的院门被拍得山响。当值的婆子慌了手脚,赶紧大声询问,原来对方是孙督抚的侍卫长,替督抚回来取落在这里的印信的。

这一来院里的当值的丫鬟婆子可慌乱了,这侍卫长不是别人,正是齐嬷嬷的丈夫齐统领,这院子里可是人人皆知她此刻在干啥。也不敢给他开门,倒是有人赶紧冲来廊下,敲着窗户告诉齐嬷嬷。

齐嬷嬷却不是一般的冷静,推开罗雷坐起来,对窗外的人说:“刚才夫人说歇觉,我昨儿跟着二夫人等爷,也熬晚了,二夫人也让我歇着,此刻我正穿衣服呢。你问问外面的,老爷将印信放哪里了,我穿好衣服就送出来,你们让她们别吵了,回头把二夫人吵醒了,大家都要挨骂。”说着赶忙穿衣服起来。

哪知道外面齐统领等得不耐烦,一脚踹了院门就朝正房走来,当值的婆子都拦不住,他还说呢:“你们拦我做什么?我婆娘啥样子我没见过?督抚大人等着呢,哪有时间让她慢慢穿好了出来,我直接进去拿了就走。”三步两步从院子里跨过,用力一推房门,一股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

午膳时分,孙督抚的正房,孙夫人将所有下人打发出去,只留她身边最亲近的陪嫁王嬷嬷陪她一起吃饭说话。

“你再跟我说一遍,那些话你是怎么听见的,原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虽然打了那个贱婢的脸对咱们有好处,但是咱们也不能给人当枪使。”孙夫人喝了一口汤就将碗放下,双眉紧皱。

王嬷嬷放下碗筷恭谨地说:“就是前天上午,奴婢我去大厨房的路上,有两个乐生苗圃的打理园子的婆子在那里一边修剪树墙一边说,早上在二夫人院子外面窗户下修剪花木总是听见男男女女的声音。说是做老爷就是好,日上三竿了,不用出工不用干活儿,还可以躺在家里玩儿女人。老奴就觉着奇怪了,虽然老爷少来咱们这边,但是老爷的习惯咱们都知道的,在公事上很勤勤恳恳的,每日到衙门点卯是不会迟到的,怎么可能去了衙门还在二夫人院儿里白日宣淫。又听那两个仆妇说,老爷体力这么好,一定是有的是银子,吃多了上好的补药。老奴就越发觉得奇怪了。到了大厨房,那里很多各个院子早上过去等着拿饭的婆子,有意无意地提到二夫人早膳晚,就有婆子说二夫人每天都睡回笼觉,而且是老爷一出门儿就关了院儿门睡,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跟着睡,经常过了午时,误了饭点儿,二夫人都是起来赏银子给他们让她们另外去外面买。老奴觉着蹊跷,按理说主子睡,下人还有很多事,怎么都关了院子门跟着一起睡?!这才回来告诉您的。”

“这两个仆妇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她们原本不是府里的,只是府里的花草树木现在都包给乐生苗圃的来总包了去打理,她们都是乐生的人。咱们的园子里的事务是过了年才刚刚包给乐生的,都是老实人,没见过世面,没在咱们这种官宦人家做过,以前都是搭理乐生自己的苗圃里。所以说话有点愣头愣脑的,也很粗。不像是机灵的会编话的人。”

“最好没问题,我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应该不会。而且这事儿怎么说都对咱们有利。这二少爷说了玉门的千金,我还以为他要抖两天呢,哪知道他还没得意,就碰上了他娘身边的人偷人的丑事。”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X)(上)

江南的早春(iix)(上)

孙夫人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年二夫人跟她斗,她早就厌倦了,要不是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为了洁儿的婚事她要顾及名声,她早就跟姓孙的和离了。

“齐家那婆子现在如何?”孙夫人接着问。

“被齐统领踹了个窝心脚,头撞在了桌沿上,当场吐了血晕过去了,头上一直不停地流血,二夫人吩咐人将她抬回自己家去了。若是没有大夫及时救治,只怕就这样就完了。据说二夫人说她从来早上睡得很熟,每次都是齐婆子把她叫醒的,只怕是被齐婆子下了药。所以她不打算管齐婆子了,让她回家反省,自生自灭。齐婆子现在说不了话,还不是将所有罪责都推给她。只是去看热闹的丫头说,她们听园子里的粗使丫头说,她们听着屋里不像只有一个男人。只怕是齐统领闯进去的时候,那人跑了。不过是那人武功高,齐统领和他带来的人发现。可惜了,若是能坐实二夫人屋里也有男人,她就只有扫地出门了。”

“那个女人在青楼能混成头牌,头脑心计都是一流的。想一次就抓住她的把柄除了她,不容易。而且她还有儿子傍身。不过除了齐婆子,就是去了她的左膀右臂,暂时无法来张牙舞好了。查出来那个男人是什么人了吗?”

“那个男人叫罗雷,是大河帮大少爷的随从。”

“大河帮?他既然是罗大少的随从,就是应该常年跟着罗大少的。你说那贱婢屋里的男人是不是就是罗大少?”

“怎么会?!罗大少他爹配她年纪还差不多。二夫人比罗大少只怕至少要大七八岁呢。”

“七八岁算什么?!”

王嬷嬷一愣:“也是,这些没脸没皮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好了,不管她们了,若真是罗大少搅和在里面,我们还不好了,毕竟大河帮这种人最好不要得罪。”

“是,反正齐婆子没了,老爷也不是傻的,没准儿早就怀疑了。”

“不管是哪一样,她们总要消停一段时间了。趁着这安静的时间,咱们加把劲把耀阳进京的事办了。洁儿那天在张家的宴会上也出了丑,若是耀阳的任命最近能下来,咱们就带着洁儿一起进京。在那边给她说婆家。”

“是啊,小姐的也不小了,能进京是最好的。我听说那唐家三公子也是要进京的。他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若是小姐喜欢,他又能接受小姐,将来也能辅助少爷。”

“唐家的门第很高,只怕洁儿高攀不上啊。”

“哎,大小姐要是不在孙家,只怕这婚事要好很多。”王嬷嬷只是这么一感叹,孙夫人倒是动了心。靠孙督抚挂不上唐家,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可能。他和唐将军曾经是袍泽兄弟。

翠明山青木别院内院的书房中,莲儿看完百花堂送来的一份节略,笑嘻嘻地走到新杰这边的桌旁:“督抚大人的侍卫长捉奸是个能手嘛!”

“就他那种笨人,只怕都替人养儿育女了都不知道自己做了王八。也就配在督抚大人那里做个统领。”

“你怎么想起来管这事儿?”

“我本不想管这事儿,只是罗艺居然把主意打到你头上,让他在这种天气光着屁股在树丛里躲半天已经是很客气的了。再有下次,要让他光着在杭城游街。”他挑眉说道。

他和大河帮的过节,自小因为唐晓晓的事就结下了。跟大河帮上上下下都彼此看不顺眼。这几年他少有来杭城,大河帮的人更嚣张了。这一次罗艺居然敢打主意让人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企图绑架莲儿,若不是莲儿机警,青木社的精卫得力,只怕莲儿就遭他毒手了。出了这种事他如何能不修理罗艺。那天他约那几个岭南的江湖朋友去大河帮的春暖院,也是想让他们发现大河帮的人居然胆大包天地将岭南天庭会瓢把子的女儿给拐卖来了,且逼良为娼。这几天天庭会正从岭南调集人手过来准备对付大河帮呢。本来想等天庭会的人到齐了,他也去参一股,收拾一把罗艺,只是那天正好看到百花堂送上来的情报,里面提到罗艺长期访问督抚大人的二夫人,而正好前一天孙耀洁孙耀祖招惹了唐三公子,三公子十分不爽,这才决定先将罗艺开涮一把,顺便带上那个敢假冒他的孙耀祖他娘。

他接过莲儿手上的节略,看了一眼,百花堂属下办事他还是很满意的。乐生苗圃只是杭城百花堂的副堂主在外面开的一个外围生意,主要承包各大宅院的花园打理,一则可以安置一批有花草手艺的妇人,让她们有营生的门道,二则也方便在各家后院收集各种消息。百花堂的人知道大河帮跟姑奶奶和少主有仇,所以对于大河帮人的动向特别关注。

“其实从百花堂收集的情报来看,罗艺进出的后院还有几家,有的是富商,有的是官员。这人除了在大河帮,大部分时间都在各种后院消磨,很得这些女人的青睐。倒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另类的人才。”莲儿接回那份节略,又翻了翻。新杰现在已经逐渐将百花堂的日常事务交给她处理,她连着看了几份节略之后就发现了这点。

“这小子脑子很灵活,手段也非常狠。不仅把他家老爹吃得死死的,连他二娘那么毒的那么长袖善舞的人都怕他三分。”

“大河帮现在在江南越来越过份,又总是记着跟你的旧仇,有没有想过将这事彻底了断?”

“大河帮背后牵涉的方方面面的人物太复杂,跟江南官府的很多人和岭南某些人都有牵扯。过去我没那个实力,现在没有时间。朝廷这几年又风云密布,唐门和陈家的精力大部分都在应付那边。等京城的事落定了,咱们慢慢清理。目前只要他们不过分就先不大规模地动它。”

莲儿皱眉没说话,想到罗艺那人曾经惦记过害她,心里就不舒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新杰明白她的心情,轻抚她的后背:“算计你的人我肯定不会放过,只是大河帮太复杂,要不然不动,要动就要将他们彻底拔除,万一没有能力控制他们背后的所有势力,会被他们反噬。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和姑姑当年就出手了。目前还是防范为主,当然合适的机缘教训他们一下,正好过几天还有更好看的,等这边的好戏看完了,咱们就进京。”他轻轻揽过娇妻,将头埋在她胸前,享受着这份温馨。

孙督抚最近糟心事有点多,自家后院频繁出事。先是老二居然假冒唐家三公子骗了玉门千金赵芝媛,好容易他在玉大掌门和赵维萌那里周旋一番,对方愿意将赵芝媛嫁过来,第二天又出了雅儿身边的嬷嬷偷人被丈夫当场抓包的丑闻。虽然他相信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雅儿,但是外间人不理解,总是把雅儿也捎带进去,说是雅儿给他戴了绿帽子。他相信雅儿是无辜的,但是同僚们对他同情的眼光总是让他觉得吞了苍蝇。更有那些古板的夫子,衙门里的师爷,明里暗里暗示他,不应该宠着从青楼出身的女人,有损他的官声。他和雅儿是青梅竹马,十几年来他从来不觉得将她娶回来有错。这几天不管这些人说什么,他都拒不搭理,但是内心深处总是偶尔会有个声音会问,若是他当年没有将雅儿娶回来,或是只是在外面养着外室,是否会更好。

今天刚刚从衙门出来准备去杭城南门和杭城的知府一起恭候吏部巡按,就见家里的小厮飞跑来找他,说是祖儿在外面养的女人又闹上门来,那是一个富商之女,原先祖儿承诺人家要让家人提亲明媒正娶的,听说他要娶玉门千金赵芝媛,由亲族的老人陪着哭闹着上门要个名份,一群人在府门口又哭又闹,招惹了不少路人围观。

“请大夫人处理吧,就说吏部来人了,我分身乏术。”孙督抚有些无奈。

“夫人已经让人请他们进府,说等老爷回府商量了,就给对方一个说法。但是对方很拧,只在大门口,要咱们有说法了才成,死活不肯进府,说是进了府门,怕一家子糟了毒手出不来。”小厮低着头,很快地说道,他都不敢看老爷的脸色。

“是什么人这么刁钻诋毁我们府里的清誉?”

“前天祖哥儿回来跟二夫人商量,二夫人怒了,让人请了大河帮的二夫人派人去将那女子和她身边的人都打了,还说不会娶那姑娘进咱们家门。”

“有这事?”他没有听小雅跟他说过。

“他们家很多生意,在杭城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有一间是城西文庙前街上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他们说他们家在景陵城里做生意的时候就认识咱们二夫人,知道她和大河帮的二夫人亲如姐妹。大河帮现在的事情都是二夫人在做主,有什么不顺心的就会被二夫人不是沉了河就是喂了狼。他们怕咱们家的二夫人请了大河帮的二夫人出头,把他们都给灭了。又说您是一个宠妾灭妻的,只听二夫人的,肯定会纵着二夫人对她们下黑手的。”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X)(中)

江南的早春(iix)(中)

孙夫人坐在熏笼上,手里端着刚沏的六安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地转着,王嬷嬷急匆匆地走进来,来不及更多的礼节,挥手让其他的丫鬟婆子离开,俯身低低地对夫人说:“老爷在城门口没有接到吏部的人,正跟着知府他们一行人回知府衙门呢。巡按大人前天就进城了,说是住在他岳丈家,陈府。”

“陈府?江南温照侯府?哪位小姐的姑爷?”江南陈府现在住着陈家二爷陈朝忠,这两年没听说陈府办喜事,所以孙夫人才问。

“是的,是陈家庭蔚小姐的姑爷。这位姑爷和庭蔚小姐青梅竹马,但是因为姑爷一直在外任职,前年在升职回京,且庭蔚小姐年纪小,双方家长很早就给他们订了亲,但是到去年才和庭蔚小姐成亲的。”

“早年就将亲事订下,那一定是京城世家子弟咯。”

“是龚太傅家的长子,十三岁入仕,致和四年的探花郎,曾经是大周朝最年轻的知县,多年来吏部考评都是上上等,一直得皇上看重,去年从国子监司业破格升为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今年皇上又钦点的吏部到两江的巡按。说是一路暗访而来,各处官员都不清楚巡按大人的身份。直到今天到杭城城门,他的随行师爷才来公布巡按的身份。”

“庭蔚小姐是陈朝良这一支的吧?”孙夫人暗暗地叹一口气。

“是,是陈大人家的嫡长女,今年才十七,比咱们家大小姐大两岁,现在都是正四品夫人了。”

王嬷嬷也跟着叹气,当初夫人是有机会嫁入陈家的。当时孙家提亲的时候,陈家也在为陈家三少爷陈朝明寻找合适的妻室,只是老夫人一则嫌陈家三少爷不会世袭侯爷的爵位,二则怕陈家家大业大,小姐到陈家做不得主,受委屈。选孙家,虽然是低嫁,但是孙家只在江南有些根基,孙家想在仕途上更进一层,必然对京城的亲家有所求,这样就好拿捏他们。岂知十几年后,还是印证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

自家丈夫有岳丈家一路扶持,也才到正五品的两江督抚,这么多年想更进一步,总是没有动静。反观陈家三少爷,已经是三品的中书侍郎,而且家中只有一位夫人,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流言蜚语。如今女儿又嫁了如此得力的一位姑爷,这一支的未来是可以想见的。老夫人也后悔当初选错了女婿,这些年来,娘家人很少在孙夫人这里提到陈家,江南陈府的事还知道一些,京里的就更不了解了。只是他们不提,不等于这事不存在。

王嬷嬷有时候想,若是夫人当年没有嫁到孙家,也许嫁到哪个京城的世家都比现在强。不仅老爷跟她离心,而且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在官场一直不算顺遂,这也直接影响了大少爷的前程和大小姐的婚事。

“哎,这陈家的背景,在京城相交的人怎么会差。所以啊,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阳儿先进京,有了好的前程,他这几年在江南士子中又积了不少人气,以信安伯爵府外孙的身份,才有可能在京城寻个上好的人家。”

“只是大小姐这心思只怕是真的在唐家三少爷身上。”前天孙夫人特意将孙耀洁招来问了一番,她确实中意于唐家三少爷,求着孙夫人想办法,孙夫人为了不让她偏了心思,当场就否决了这件事,结果孙耀洁回去哭了两天,这两天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在他身上有什么用?她若有个争气爹,还有指望,可惜她托生在我这个没福气的娘肚子里。若是三少还没定亲,也许还可以舔着脸打着外祖父的面子去提亲,现在人家都订了亲了,我们哪有资格去夺人家的婚事。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家的东西。我的女儿要懂分寸知进退,若是一味地想男人,不尊长辈,不听人劝,人家还以为是那贱人替我养大的孩子呢。”

“那贱人哪里养得出好孩子来。你看看这府门外闹的,此刻老爷回不来,还不知道他们打算如何收场呢。”

“再这么闹下去,咱们家爷只怕今年吏部考核又不行了,三年一考,他怎么就没有一次顺当过呢。哎,算了,咱们去给她收拾烂摊子吧。给我换件衣服,咱们去门口看看。”

正说着,只见她身边的大丫鬟海棠拿着一封信走进来:“京城舅老爷给你的百里加急。”

孙夫人接过边等着王嬷嬷给她梳头,边看信,皱了皱眉:“看来今儿即使我再不愿意,也要帮那贱人和那小贱种一把了。海棠,你迅速将这信交给大少爷。”海棠应声而去。

“舅老爷说什么?”海棠出去,屋里只剩王嬷嬷服侍她更衣梳头,便问道。

“兄长说今年吏部巡按虽然说是皇上钦点,但是是太后安排的,又是密旨给当事人,大家都很难提前打听到各地巡按的名单。他们好不容易才探到今年来江南的是龚侍郎。说这位龚侍郎为人正直且不迂腐,在京城时,咱们家丙诚跟他曾经在国子监共事,很是相投。丙诚也经常跟他提到自家的表弟耀阳。兄长让耀阳这一阵经常找机会去作为文友会会他。耀阳已经在今年的贤才表上,票拟可能很快会出鸿胪寺主簿。此刻相交不论品级官位。这种关键时候,若是因为那贱人的事,影响了老爷官声,也会影响耀阳,所以咱们今天不得不去给她收拾烂摊子。耀阳还需要在龚侍郎面前出现,让人觉得老爷是老爷,耀阳是耀阳。”

“希望那贱人和几个贱种不会影响大少爷。老奴刚才进来的时候还依稀听见西跨院的几个小厮在嘀咕,说祖少爷这事儿比起明少爷中少爷来说真不算什么,若是那边爆出来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呢。老奴因为赶着进来跟您说话,没有多问。不过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你想着让人去弄清楚,早点知道,免得万一真有什么,咱们措手不及。”

“老奴晓得。”

“另外帮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跟唐三少打个交道。”

“您不是不让大小姐再沾染这事吗?”

“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耀阳。二嫂娘家兄弟在太子府做主簿,说三少极得太子赏识。今年尚未进京,太子就隔三差五地跟他书信来往,书信都不假下人之手,其亲密程度可见一斑。为了耀阳咱们肯定不能再为洁儿的事烦他,但是跟他交好是必须的。”说着看了看镜子里匆匆整理好的头发,转身朝外走去。门外侍候着的一群丫鬟婆子立刻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府门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雅娘身边的李婆子在那里拉着对方一个女眷的长辈在说:“你们听我一句劝,二夫人答应了给你们一个交待,就一定会有交待,否则真是惹恼了夫人,不让你家女儿进门儿,难道你还能将她嫁给好人家不成。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私通男人,品德不端,你们自家有错,关我们什么事。不让她进门是理所当然,进门是我家二夫人可怜她。”

那位女眷气愤地推开李婆子,大声说:“我跟你这不讲理的婆子说不着,让你们能做主的人出来。街坊邻居都在这里,让大家看着督抚大人是如何纵着家人,勾结大河帮的打手欺负普通百姓的。我们早就说过,我们家莺儿不是自愿的,是你们家二少爷让人绑了她逼她就范的。为了让我们不告官,才一再哄着我们会给一个说法。”

“你别在这里胡说,明明是你家闺女不检点勾引我家二少爷。”李婆子急了。

对方另外一个长辈给了李婆子一耳光:“我让你睁眼说瞎话?我家莺儿就去庙街买个丝线,在路上被你家二少爷看到了,让大河帮的人将她绑上马车的。光天化日的强抢民女,周围看到的人多了,你居然在这里颠倒黑白。”

李婆子平时在杭城是招摇惯了的,突然被人打了,愣了半天才反映过来:“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我呸,你才贱人,真正的*贱人!别以为你现在老了我就不认识了,你当年在青楼听差的,经常到我家胭脂铺拿货。虽然跟着你主子脱了贱籍,但是骨子里还是贱人。”

“来人哪,”李婆子对身后几个护院叫喊着,“你们给我打这泼妇。”在这个家里,因为雅娘得宠,所以没有人敢提那段青楼史,也没有人敢在怜雅园的人面前提这事。如今居然当面被人揭,李婆子气得不行。

王嬷嬷立时过去喝住督抚府的人,这事要真动了手,闹大了是府里吃亏。这要不是为了大少爷的前程,她和夫人倒真是想看着这事闹得越烂越好,让大人知道他心心念念娶回来的平妻,在他面前装了十几年的良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边乱哄哄的,督抚府斜对面的福源茶楼里二楼雅间中,两个人正舒舒服服地享用着福源茶楼出名的绿豆糕,看到孙夫人出场,玩味地转着茶杯。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IX)(下

江南的早春(iix)(下)

“这位督抚夫人倒是利落能干。”看到孙夫人出场几下就安抚了此事,莲儿由衷地赞一下。

“信安伯爵府的嫡出小姐,应付这种事自然游刃有余。”

“就是不知道她跟大河帮的人对上之后是否还会如此淡定。”

“很快就知道了。”

只见此时一个家仆打扮的人飞跑至督抚府门口,找到秦家家主,匆匆忙忙地说了什么,就见旁边的秦家太太顿时晕倒。秦家家主也是脸色苍白,大吼了那报信的人一句:“你还不赶紧回去,让所有人去找?!”

大家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就见刚才站在秦大爷身边的一位老者大声说道:“这位爷,老头儿我今天在这里听你家的事也大半天了,明白这其中关节,你这个时候与其靠自家人盲目地找,不如在这里求求督抚夫人,让他们帮你找。你想想这青天白日的,在杭城出名的书院门口敢直接绑人的是什么人?你们在这里闹,又说大河帮当初派人帮着绑了你家姑娘,现在少爷失踪说不定与这相关。人家不想你们闹大,绑了少爷去让你们退让也是很正常的。”

秦大爷顿时被点醒,走到孙夫人面前叩头:“求夫人救救小儿,他才十一岁。”

“秦老爷,这事怎么说的?有什么事好商量。”孙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一边示意身边的人扶起秦大爷,一边问道。刚才那仆从禀报的话,因为离得太远,她没听清。

“夫人,求您帮帮忙。我家小儿秦鹏,今天中午从书院散学出来,回家路上就在书院门口拐角的地方被人绑上马车带走了。随行的两个小厮都被人打晕了。小厮身上被人放了一张条,说让秦家安分点,否则就到相公馆属少爷。”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卖去相公馆,莫说今后前程,即便能够脱身回来,连做人都抬不起头。

孙夫人一听也倒抽口凉气,这几天她把秦家的底也摸了一下,是杭城里几十年的老实商户,虽然做些生意,但是大多与人为善,和气生财,并没有跟谁结仇。秦鹏是秦家大爷最疼爱的幼子,不仅性格好,且读书用功上进。秦家这些年都给他请最好的师傅,进最好的书院,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有出息,走仕途脱了商籍。这样一个孩子在这种时候被绑走,跟大河帮的关系真的很大。不仅大河帮的胆子打,怜雅园那个女人不仅蠢,而且手也伸得太长。孙督抚是两江督抚,职责在维护两江一带的平安,若是跟帮会和绑架扯上关系,这不要说前程,就是现职都不一定保得住。

“刘管家,”孙夫人当机立断:“你派两个妥当人,陪秦家的人去报官,让衙门的人全力出动找秦少爷。再派个人去督抚府衙找管事的,说我说的,让他们派人全力帮着收索。你自己亲自带着府里的名帖去找郭捕头,让他动用各种方法,一定要找到秦少爷。他所有的花销我们补贴给他。”

“这个孙夫人倒是精明,在深宅后院居然明白捕快寻人,有些不明不白的费用。通透,她嫁给孙督抚困在后院真是委屈了。”莲儿听着孙夫人的安排,忍不住小声点评。

“官府这些人未必靠得住,咱们的人跟下去了吗?”莲儿有些担心孩子受委屈,大河帮之所以在江南坐大,和官府里的某些人脱不了关系。

新杰点点头:“程掌柜亲自带人跟那一路。”莲儿也知道程掌柜做事高效且周密,便放下了心。

接着又听孙夫人说:“派出去官府的人,都让他们跟官府的交待,无论是什么人,敢青天白日地在杭城绑人,一律严办。若是有人敢打着督抚府的名义庇护这些人,一样揪出来严办。让他们不必手软,无论如何要保证秦家少爷的安全,给杭城的百姓一个交待。另外你让齐统领派一队侍卫,跟着秦家的人去寻人。找不到人,他们就别回来。”

“这是知道吏部的人到了,要给孙大人挣官声了。贤妻啊!”新杰笑笑,摇摇头。

这时包房的门打开,何良伟走进来:“再贤惠,也架不住孙大人笨,有眼无珠地宠着二房。”

“你的人处理妥了?”新杰问他。

何良伟点点头,“马车就在隔壁一条街等着,这里脱身了即刻带他上船。”

“最近不要让他来这边走动了。”

“我晓得。”何良伟应道:“已经让他回去后这半年负责汉口那边的发货,短时间不会在杭城出现。那个在秦家的伙计过几天也要回乡成亲离开杭城了。”

他们在说的是刚才点醒秦大爷的老者,那是何良伟店里的伙计。

何良伟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跑了一上午,累死了:“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事没必要如此弯弯绕吧,你直接出手教训他们就好了。”

新杰眉头微蹙:“做事都会有痕迹,大河帮现在不宜动。我现在是太子府的幕僚,若是让人察觉到我专门在针对大河帮,有人就会怀疑是太子的意思让我打击六皇子的势力。但是不出手收拾他们,我又实在看不惯他们这两年在杭城横着走。”

何良伟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里是他的出生地,且杭城里又有青木社和月华轩的生意,大河帮又总是和玉门对着干,给他们点教训,添点乱免得他们太闲给新杰或者玉门的生意捣乱,或是祸害更多无辜的人:“只是外面的人都以为孙二少将秦家姑娘包养在小院儿,是她自愿攀附的,你们怎么知道的她是被迫的?”新杰跟他同时到的杭城,百花堂和青木社即便有实力,一般也不会盯着秦家这种商户。

新杰看了一眼莲儿,看她微笑没说话,他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是孙耀祖为了安抚秦小姐,偷了他娘的精贵首饰送给她。结果被大河帮派去守院子的婆子给偷出来,拿去典当。因为上面有孙家的特殊标记,此事牵涉到督抚大人,当铺的人自然写在呈报给新主子莲儿的节略里。但是莲儿手上有白玉豆腐令的事不想外人知道,即便何良伟是好友,他也不好说。

这两个人眉来眼去地微笑看得何良伟很心堵,这是在他这个尚未成功的人士面前显摆呢,就你们俩恩爱,想着便直言出来:“你们俩不说就不说吧,没必要在我面前显摆这郎情妾意的样子吧。”

看他是会错了意,新杰和莲儿对视一眼,都哈哈笑出来。

何良伟立马抗议,新杰拍拍他的肩膀:“加把劲儿,争取做我妹夫,兄弟我看好你。”

再说此时的杭城知府衙门,随着吏部巡按的到来,两江一带六府十五州的头头脑脑都已集中于此。按照惯例,吏部巡按要带着吏部的人走访各地之后,再将各位集中到某一处,集中考评。今年按照太后的意思,各路巡按暗中出发,上路二十天之后吏部才发明喻。而这位龚之赟龚大人更是一出京就换马不换车地日夜兼程赶往运河,上船之后安排了两班船夫一路不停航,仅用了五天就从京城到了江南。之后一路微服,早已将各处暗访过一遍了,才通知大家到杭城聚齐。如此一来,本来想在考比期间做点表面文章的人没了机会。各州府除了头头脑脑,下面的人一概不许知会,所以杭城中还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钦差巡按大人已经入城问事。

三年一比之前由吏部的人再次重申朝廷对地方官员的期望和要求。尽管是照本宣科,但是朝廷的规制如此,不得不履行。今年除了芜州知府和信安知府是新任,其他各州府都是留任。上面吏部的书吏念着《为官之本》,龚之赟慢慢地喝着茶,面带微笑地扫视着下面的人。这些人平时在各地都是一方之主,且江南远离京城,更是有人觉得山高皇帝远,为所欲为。

不管他们心里想什么,是否认可朝廷所列的《为官之本》,此刻大多是一副恭顺的样子,只有少数,或是一副淡漠的样子,比如嘉州知州王庆厚这种为官清廉不走关系,不攀附贵人,一心本份做事,在任上七八年没有升迁;或是显得不耐烦,比如富阳知府林维昊,这是靖国公府的三少爷,从小在京城混大,又有靖国公府撑腰,只要不出大错,吏部考评还行,升迁是迟早的事,对于吏部这些过场,他们这些国公府的子弟从来就不看在眼里;更有甚者露出些许的不屑,且这不屑是针对在座的一些人,比如这湖州的知州,京城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子路程飞,自小师承京城名师,自己课业出众,早年在京城和他也是在一起吟诗作画以文会友的,致和六年的进士,从兴安县知县一路升上来,凭借的是自身实力,对于这些照本宣科的过场本就不耐,更是对官场那一套觉得厌烦。在湖州这几年,他看到了江南官场太多的问题,在龚之赟暗访湖州时,专门登门拜访过这位旧友,彻夜长谈,将当地的状况详细讨论。龚之赟接密旨之后,太后特意召见,已经告诉他江南官场积弊深重,有意治理。出发前他又去岳丈那里通过陈家的人员了解了很多事情。跟路程飞长谈之后,对于路程飞说的太后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实在不敢认同,反而觉得是被这位姑奶奶给挖了一个大坑。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X)(上)

江南的早春(ix)(上)

陈家的这位姑奶奶,在宫中纵横几十年,陈家和相关的家庭一直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用说有任何越距。江南官场腐败,几成朝廷的重灾区。太后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彻查,若是任何跟陈家有关,绝不手软,不能给外人指责她纵容外戚专权的任何把柄。陈家书院在江南极为引人瞩目,其弟子也遍布大周,不少人留任江南。陈家虽然治家慎严,但是旁支和弟子人口众多,如何能全部保证没有问题。牵涉到太后家族,吏部无论派谁来,万一查出来跟陈家有关,做事的人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所以太后才会特意点他查办。授予他全权,保住陈家清流世家的名誉,挖出潜在的漏洞。朝廷很快会有动荡,老太后未雨绸缪,先筑牢自家后院的篱笆,同时把龚家牢牢地圈在为她效忠的范围内。

龚家三代太傅,在朝野更是不少追随的人。但是三代太傅都是非常谨慎的人,从不偏颇任何一方皇子。而且更是明哲保身,虽然都名为太傅,但是都是只做皇子们幼时之师,待皇子们成长之后,都是建议拜在别的师傅名下,原因是龚氏所授,只适合幼时启蒙,在其他方面力不能及。这样便巧妙地避开了皇子成年之后的党争,在朝廷地位稳固。但是这种不上船的行为在早年就为当时尚是皇子的当今皇上所嫌弃,所以到了龚之赟这一代,祖父决定让他走能吏的仕途。无论谁坐上那位置,都需要能臣辅助。而这一代皇子,无论是谁坐上大位,都是太后的子孙,然而对大位虎视眈眈还不止这几位皇子。无论从朝局还是从姻亲太后都理所当然地把他纳为翼下之臣,不给他摘清的机会。

不过按照父亲的话来说,他是自愿被圈的。因为祖父经常带他出入京城的各种诗文会,庭蔚也常常跟着父亲和祖父去凑热闹,他和庭蔚经常见面,两家的子女也经常约着一起玩儿,便有着青梅竹马的亲情。龚家的男人都比较早懂事,对人情世故,对世态炎凉很早就看得很透彻。他出仕早,看多了后院政治对仕途的各种利弊,仔细观察过陈家男人不喜娶妾,一夫一妻,后院宁静的生活,几经思考后,他决定自己要这种他觉得很羡慕的生活。

于是十三岁被委任外官的时候,他孤身带着书童和小厮上任,不要任何丫鬟通房。在十五岁因政绩卓著,吏部考评优异,又因他年幼,皇上对他好奇,特意召回京面圣述职,家里便趁机问他亲事的打算。他提出来他要娶非常了解的陈庭蔚,祖父原本反对这门亲事,反而看重朝中一些中立清流之家的女子。他跟祖父和父亲就此时坐下来做了一个超越他年龄的长谈。不论家族背景,庭蔚是一个通情达理且率直不虚荣的女子,与其娶一个不认识不了解的女子,不如娶一个从小相识相知的玩伴。

当十五岁的他站在祖父面前说他老人家不站队,就是最虚伪地站队,其本质不是忠君,而是忠于自身家族利益时,祖父的眼神有那一刻十分复杂。俗话说,三岁看八十。作为皇子的蒙师,对各位皇子的性情甚至比皇上都了解。祖父和父亲都被两代君王尊为师友,当年在明知太子非明君之选却不做声,以至于多股不良势力打着太子的旗号在朝野作乱,造成朝廷和民众的损失。江南温照侯府不仅医书世家,真正的清流,且太后在位几十年,众人早就了解这位太后的胸襟和为江山社稷第一的豁达。此时站上陈家的船,不仅安全,更重要的是可以安心有机会做一个有作为的能臣。

治理天下不仅要一位明君,更要一个能够务实有实力的团体,上下协作,能够掌控朝局,能够定边安内,懂得民生民计。他之所以两年能在知县的七品官位置上做得出色,就是有一套由当地士子在他的说服下自愿组成的班底。这些人不是坐在县衙等老百姓上门然后处理事务。而是走出衙门,带着各种技能的工匠能人,以及他们选上的通商商客,为当地穷乡僻壤的百姓创造生计。而他的那个班底,有实力搞一个县,扶持他一个七品官,却没有能力去做更多的事。大周要想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靠的不止是那些清流,也不是那些追逐功利的权贵,而是将实力埋在朝廷,民间,商户和江湖的大家。放眼看去,最符合条件的就是唐门和陈家,也是太后一系。

祖父和父亲听完他分析后,两位长辈都久久没有说话,两位在书房坐了一夜,烛灭天明时,祖父走出来,手里捧着装着龚家传家的玉佩紫檀盒,亲自登车去了陈家提亲。

其后,太后亲自召见他。那时外间还没有传出两家订婚的事,外人都以为这是大周朝最年轻两年内政绩斐然的卓越县令的殊荣。只是到了太后殿中,太后看着他很久没有说话,喝完了一杯茶,太后放下茶杯才叫了一声他的表字,开始第一句话:“子谦啊,从你三岁开始入宫哀家就认识你,但是从来没有发现过你是如此势利的人。”

若是常人听见太后说势力二字,只怕脚都软了。反而是龚之赟,不慌不忙地叩头之后,低着头说:“下官确实是很势利,不过是因势利导,是因为太后娘娘太能干,这几十年来,将这由内到外,由朝廷到民间经营得极好,诱惑得下官想搭借娘娘的势力做一个千古能臣,能让下官胸中筹谋的各项裕民生计得以施展。若没有娘娘搭好的台子,下官空有想法,只怕终身都无法实现。故而下官恳请娘娘开恩,允许下官做一个势利小人,能够借力施为,在改善民生的同时,收获下官企及的功名。”

太后陈壁画听后,连连点头,连说几个好:“好一个势利小人。”

在那之后,太后特意命人赐坐,将他的一些为官和民生民计的想法谈出来。了解大体后,太后又宣齐贤齐大人进宫,和他一起交谈,也是那一次长谈,龚之赟更加肯定了他的选择。大周定朝上百年,因为大世家贵族的相互争利,各方势力的相互倾轧,官员体制的破败,这江山已经千穿百孔。太后是一个奇女子,大周目前只有在她的掌控下才不会大乱,才有机会欣欣向荣。而齐贤齐大人更是太后打造江山的重要助手。在他庆幸自己赌对了的同时,也更加佩服和向往陈氏学说。太后和齐大人都出自陈家,陈家书院对他们在做人,策略和处事上的熏陶,造就了这两位都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对治国豁达开明的态度,对人才和新鲜事物的合理接纳对待。

也是那一次,齐大人的话触动了他。齐大人说,有些他提出的想法和新政不是他和太后没想到或是不想实行,而是诸多因素制约。且前面的几十年,太后和齐大人都还在为自身的生存而绞尽脑汁,多年的奋斗才有在朝廷的掌控。齐大人觉得他想法不错,但是本身的资历不够说服朝臣,且有些想法需要他再在各个方面实践中修正改善后才能大面积在大周推广。但是他和太后都已经不再年轻,能再给他十年,努力从底层知县一步步往上走,在他们作古之前,能够让他有机会大展拳脚,他们会尽量选一个能为民生计的君主,希望能将大周国安民富的时间尽量延长。

而此次江南之行,除了考核官员,另外一个意图就是让他摸清各方人士,进一步完善他班底的蓝图。江南多人次,杭城出才子,朝廷历来喜欢在江南选拔人才。名士名人大周不缺,但是真正能将事情做好,而不是停留在纸面上的人才少之又少。

而这六府八州的官员,放眼望去,他想纳入班底的还真是不多。他手中也握有一份吏部整理的贤才榜,其中一位最年轻的,孙耀阳便在杭城。在江南文士圈里,此人呼声甚高。但是看着眼前的孙督抚,再想到早上收到线报,这样的父亲教化出来的儿子真是能用吗?他仔细地进一步打量孙督抚。

孙督抚此刻也非常忐忑。出来祖儿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传到巡按耳中影响他的考评。他表面正经危坐,心里却急速地转着如何平息事端,不让巡按知道的念头。

这边《为官之本》刚刚念了一半,就见府衙的知事在外面探头探脑,不停地张望。上官在此训导,不应有人来打扰。但是吏部也有规定,考核期间,紧急民事不得耽误。府衙的知事向来是个懂事的,此刻过来,一副焦急状必是出事了。杭城知府一个激灵,别考核期间出漏子。但是若置之不理,只怕万一巡按知道了,更是错大,便离席悄悄走出来问。

卷III-1江南的早春(IX)(中)

江南的早春(ix)(中)

二人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几个耳力好的,都隐隐听见绑架二字,且也听见前院隐约传来嘈杂声。龚之赟摆手让书吏停下宣读,大声对杭城知府说:“武大人,出了什么事?”

知府大人带着人进来,先看了一眼孙督抚才答话:“孙督抚府上孙夫人派了人陪着城中一户富商来报案,说是他家儿子午时书院散学的时候被人绑架了,求官府派人寻找。”

“哦,那你赶紧去派人处理吧,人命关天。孙督抚也去吧,你的手下可有镇守一方,保护百姓的职责。”

孙督抚立马站起来,应声去了。仿佛他和龚大人都没注意到知府大人说孙夫人派人来陪着报案的。知府大人看了龚大人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看着龚大人仿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以他的名声来说,不是一个会漏听自己话的人,自己又说得不快,可是为什么没有其他的反映呢?还是龚大人觉得孙夫人只是一时管了闲事,没有别的事情所以不多想?难道他理解错了,龚大人没有修理他们的意思?还是说龚大人微服杭城只是先去了岳丈家,没有针对他们做什么?也许外面的传言只是传言,龚家和陈家的背景要捧一个年轻人,造店故事,糊弄人的。此人也许并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敬业。知府跟在孙督抚之后一路走出去,一路想着。

看着他们出去,龚大人毫无表情地让书吏继续宣读。他不是不好奇,只是昨天晚上见过了唐家的表兄,猜到是他那边布的局,自己便不想过问。这位表兄,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是太后在派他来江南的时候,让他江南如遇不决之事,或者是难题之时,若他尚未启程赴京,可以咨询。太后没有让他问陈家的二爷,没有让他问她在江南的其他故旧,反而是推荐这位唐家的侄外甥,一个年纪不比他大两岁的人。因为从小不是在一个圈子里,且他十三岁就离京任职,这位表兄也从小常年行走江湖,二人彼此知道,但是从未见过。

昨日一见,才知道庭蔚为什么说京城中不少闺阁女子为他痴迷,果然玉树临风,五官俊挺,气质轩昂。龚之赟虽然常觉得自己也算英俊的,见过新杰之后,才觉得自己这样应该只算斯文。新杰那种儒雅之中透着英气,豪放之中混合着书香,文武双全者独有的潇洒和厚重,不是他这种书生能比的。即便自己在任上历练多年,也许比同龄人更稳重,但是没有那种胸有天下,处变不惊,包容万物的气质。如果自己是一个女人,估计也会为这种英雄形象而迷倒。

二人一见如故,因为常年在地方任职,龚之赟自认对民情十分了解,而新杰常年行走江湖,且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情,更是对各式各样的人有深刻的认识。对江南,他有他的考量和筹划,但是并未因为是亲戚就需要让他帮忙。只是淡淡地说:“你且放手两天不要管,这边自会有人出手,让他们相互咬一阵,有人阵痛了,知道收敛了,你再出手。整理的效果可能比你直接出手还要好。只是不要寄希望于一夜之间江南就会吏治清明,毕竟这里是大周最富庶的地方,每一方势力都在这里圈了一定的领地。你要想将事情做彻底,只能先把他们一个个地分割开,各个击破。否则吏治没有清明,你自己先倒下了。明哲者保身是为了能更好地准备出手。”

龚之赟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想做的事情,只要他努力就能做到。自己有能力,家里有背景,他也以为此次来江南能够真正有所作为。但是新杰跟他一样有能力,有背景,而且比他多了自己的江湖势力,却跟他说目前他动不了一个江湖帮派大河帮。大河帮经营的不止是表面上的花楼妓馆,更有一大半是见不得光的,用武力控制的暗娼,人口买卖和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日进斗金。这本不稀奇,因为有金银诱惑,才有人冒险经营。但是这几年,这个本是江南本地的一个几十年都没有大发展的帮会,突然有本是扩展到大周上下甚至岭南和南夷。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在背后支撑,就靠一个地方帮会,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有问题。

大河帮中,挽花夫人正泡在美容的药酒浴中。高热的药酒带着桂花香味沁人心脾。挽花夫人惬意地享受着身上每一寸肌肤充盈着温暖的同时一个丫鬟正抱着她一只如玉般的脚慢慢地揉捏着,另一个丫头拿着犀牛角梳慢慢地为她梳理长发。乌黑如绢的墨发铺平在汉白玉的汤池沿上,一张白皙的脸被衬托得更加妖冶。一个丫头用一块绢帕在药酒中轻抚着她身上的穴位,原本已经媚人的脸随着丫鬟的轻柔动作开始充斥着更加艳丽的血色,仿佛是滋润的花朵绽开。

一阵沉重且急速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马上就要到门口,门外的婢仆居然没有人出声,挽花夫人还来不及反映,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闯了进来。原本已经预料到会看到什么场景的罗艺,此刻还是一愣,这妖媚的一幕不诱人是假话。只是他现在的怒气压过了其他,就连这位平时很让他心动的媚笑和预备呈现的姿态都没有阻止他的爆发。

三步两步走到汤池边,一把将女人从水里拉出来,梳头的丫鬟来不及收手,犀角梳被头发拉扯脱了手,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同时挽花夫人也被扯痛了头发,她恨恨地看了那个丫鬟一眼,没有被罗艺拉着的空闲的一只手顺手扬在了那个丫鬟脸上。然后才慢慢地转过脸来对着罗艺,脸上瞬间换上了狐媚的笑容,无视罗艺脸上的怒气,刚刚打完丫鬟的手摸着罗艺的脸颊,一路恣意下滑。

罗艺一把抓住她摸着自己脸的手,皱眉低沉地问道:“是你让人绑了秦家的小子?”

挽花夫人一挑眉:“我还以为你为什么生气呢?原来是为了这个。是我让人绑的。雅娘说那秦家的烦人,我就让他们知道这城里还是有规矩的。”

“她让你绑你就绑?我们大河帮又不是孙家的打手,她想怎么支使就得干什么?!”

“那当然不是,但是谁让雅娘当初帮过我呢?!我这个人没别的,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心疼我,我就心疼谁!”说着她将身体靠着罗艺,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我知道你心疼我,我自然也会疼你。”

罗艺并不为所动,反而冷冷地说:“你平时想怎么折腾我都无所谓,莫说秦家这种卖胭脂水粉的,就是身份再高点的,咱们也不怕。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最近吏部的派人来这边考评。主子不想咱们的人有意外。你这么一搅合,要是让人知道是咱们在背后出手,就会被人怀疑孙家跟咱们关系不凡。主子怕有人下黑手,或是趁机把主子的人给洗出去。这些人都是主子花了心思安置的。”

“你的意思说,孙家也是主子的属下?”

“我不完全确定,但是主子刚刚派人来传信,让咱们赶紧把秦家那小子放了,然后尽量把姓孙的摘出来。要不然姓孙的被冠上一个勾结帮会鱼肉百姓的罪名,不说考评升官,只怕连现在的乌纱都保不住。”

挽花夫人蹙眉:“他又不早点说,人已经派出去了,那小子也已经绑了,只怕我现在让人传信去,他都做了一回兔爷了,如何摘出来?”

罗艺松开她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摇头:“你居然下得了手,那孩子才十一岁,你居然让他去做兔爷。只怕这一辈子都怕了女人了。”

挽花夫人邪魅地笑笑:“誰让他老子娘没心眼儿,纵着他那姐姐去闹呢?雅娘要的是跟玉门的婚事,人家给她添堵,我只是顺手而已。才没想过他是十一还是十七呢,嘻嘻!”说着她一只得了自由的手臂环住罗艺的腰:“你这么能干,不如你帮我想个法子,把孙家摘出来。”

罗艺也用一只手臂搂住她,另一只手抓住一只大桃子揉搓着:“这还用等你说,等你想着来求我帮忙,黄花菜都凉了。”

挽花夫人倒抽一口气,继而伸手去拉开他的上衣,将脸贴在那结实的肌肉上,吐气如兰地轻轻说道:“我就知道你是真心疼我。”说完伸出舌尖

“说来还是孙耀祖那个屁孩儿惹得事。”罗艺一边享受着,一边抱怨道:“屁大点孩子就学会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且品味也真差,居然能看上秦家那腌萝卜似干干瘪瘪的女人。”

“你怎么知道干干瘪瘪的?难道你看过?”

“吃醋了?”

“你难道不知道你娘我不吃酸只吃男人?”

“我还真不知道,你好好吃给小爷我看看?!”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X)(下)

江南的早春(ix)(下)

挽花夫人看着他早已硕大的,吃吃笑道:“今儿这药浴泡得舒畅,我还正想晚上好好侍候你爹呢,没想到先便宜了你。”

“什么叫便宜了我,小爷我帮你把药浴的药效提高而已。你说说,这几年要不是小爷,单是靠这药浴,你能养得这么好?”说着挤压着水灵灵的大桃子。

女人吃吃地笑着:“尽在这里瞎得瑟,回头传到你老子那里,看他不赏你几鞭子,抽你。”

“是吗?”罗艺轻车熟路地先占领地盘,咬牙切齿地说:“只怕我老子先赏坛子酒给我呢。奖励小爷我将你这里抽得好。”

“呸!还好意思说,你那狗鞭子太伤人了。”

“是吗?”罗艺脸上露出冷色,停下了动作,戏虐地看着她:“不是阿花说我是她最好的青*吗?”挽花是当年的花名,本名是王小花,跟了大河帮瓢把子罗勇之后,就自称夫人了。

女人刚才正进入状态,突然被空置了,顿时觉得身上如蚂蚁爬过,说不出的难受。原本是上半身躺在汤池边的汉白玉石阶上的,这时按捺不住,玉白的双腿缠上罗艺的腰,双手抓住罗艺结实的双臂,纤细的腰肢一使力抬起了上身,整个人就缠上了罗艺。

罗艺非常满意于女人的主动,一手托着她,一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是嫌弃我吗?怎么又这么饿了?”

“我可从来没嫌弃过你。”

“所以说,女人就是假,又想要,又假撇清。”

“你又看上哪家闺女了,受了刺激回来抱怨老娘?老娘哪一次没任你吃饱喝足过?”

“上一次是谁求着小爷放手的?”

“上一次是被你爹累狠了,平常日子里你哪一次不是吃饱了的?今儿来说嘴,老娘今儿再让你说嘴,简直是砸了我挽花的招牌。”

“这可是你说的,今天小爷搞死你,要不然你太有精神,手伸的太长,总给小爷惹事。”

“老娘哪里给你惹事了?”

“还说没有?大河帮虽然做暗地生意,但是这几年都不做绑票这种明面上的事了,让官府的熟人为难。你今天这一出,可牵涉的人不少。”罗艺边说,边大动作不停,还将她打得噼里啪啦的。

挽花也不示弱,有力地迎着:“我还不是雅儿的面子。再说了,不就是吓唬吓唬他们吗,又不是真见血。”

罗艺心中有气,这傻娘们儿,平常日子里挺精明,今天惹了祸还敢跟她杠着。心里这么想着,不经意间就说了出来:“小爷今天做死你这蠢女人。”说着更加用力地挤压冲击她。

在罗艺冲进汤池房的时候,侍候的丫鬟们早就自觉地溜出去了,没有一个敢留在里面招惹不痛快。但是又不敢走远了,怕挽花夫人招呼他们,没有应答,会被罚得更惨。三个丫头都站在门口。房门虽然掩着,但是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跟着挽花夫人,他们这种事听得太多了,但是还是第一次听见夫人如此尖叫,似乎带着一分痛苦和哽咽。以前大少爷来,夫人可是笑声不断,虽然也有各种声响,但是都不是这种仿佛挨了鞭子的声音,难道真是夫人做错了事,少爷在折磨她?几个人相互看着,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后还是先前给她按摩穴位的大丫头茗香怯怯地问了一声:“夫人,你没事吧?!”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多了几声哽咽的声音。茗香觉得不妥,轻轻地推开门,伸头进去看。只见汉白玉的汤池台阶上,大少爷大剌剌地躺着,右手抓着夫人的发髻,将她的头按在他腰间。

看到她伸头进来,罗艺邪恶地笑着松开了抓着王小花发髻的手:“阿花,你的丫头是不是也跟你一样饿了?这丫头长得还挺干净,你要是吃不动了,让你的丫头来。”

可以缓口气的女人此时并没有因为被放松而愉快,反而像只发怒的狮子,朝着茗香大吼:“滚,滚出去。通通给我滚得远远的。”

茗香吓得赶紧跑了,另外两个丫头也吓到了,一起跑了。

“阿花,”罗艺嬉笑着说:“你今儿怎么了?不过是因为怕你累着,让你的丫头帮个忙,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王小花的脸瞬间换上柔媚的神情:“艺儿是不是看上茗香丫头了?如果看上了,就明着跟母亲说,我让人给你送到屋里去。”

“二娘今儿突然变贤惠了?!若是二娘愿意,艺儿自当遵命。父母赐不敢辞嘛。”

“哟,啧啧啧,艺儿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孩儿向来孝顺,我这每天忙进忙出地,不都是为了你跟父亲可以在家过安乐日子吗?”

“我还以为你嫌我和你父亲占着大河帮的位置,你心里不爽快呢。”

罗艺捏着王小花的下巴:“二娘,事情要适可而止。你和父亲在帮中的位置我会留着,但是你的手不要伸得太长。别以为通过外人的手能压制小爷。这大河帮你应该觉得幸运,是有小爷撑着,否则就靠你和老头子,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既然老头子喜欢女人,你喜欢男人,你们就相互喂饱了,偶尔跟小爷开开心,出去觅食,无论男女,只要不惹麻烦,小爷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想打别的主意,就别怪小爷只是想做死你那么简单了。”

虽然汤池房中很温暖,但是王小花觉得浑身发冷。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罗艺早已迅速穿好衣服,离去。先前二人闹得热闹,一群丫头以为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早跑得没有影儿了。王小花还没来得及高声叫人,就见大河帮的总瓢把子,她的名正言顺的丈夫罗勇阴着脸走进来。罗勇一手卡住王小花的脖子:“你真是死性不改,舒坦日子过久了?”

看到是罗勇,不是罗艺去而复返,王小花倒而轻松地笑出来:“这话应该是我说你,要是不想惹不痛快,你就别招惹老娘。”

罗勇有些庆幸,现在外面没有丫鬟婆子,没人听到她这么嚣张的话,除了他先前在门外,也没有人听见罗艺跟这女人的对话,否则他这个总瓢把子的脸往哪里放。

“王小花,别以为我罗勇欠你的,就纵容你”他话还没说完,王小花就如蛇一样缠上了他。若是平时,即便这具身体满是痕迹,想着那种快感,他也会顺势接受,只是今天不同。

罗勇今儿一大早就带着人出了城,去了杭城西北的郑庄。自从大儿子罗艺接手帮中日常事务之后,,罗艺虽然桀骜,但是对他这个老子还算孝顺。父子之间也很明白,只要他不动罗艺的位子,他这个太上皇就可以过清闲日子。于是他经常呼朋唤友出游作乐。三天前他们一伙人去东门郑大官人家的庄子玩儿,路过郑庄附近溪边的时候,看到对岸桑林里一个紫衣女子飘然而过,当时他的魂儿就被勾走了。托了郑大官人庄子上的人打听,才知道那是隔壁庄子里的一个小管事家新娶的媳妇儿。罗勇几十年来在这一代霸道惯了,当年连唐门的大小姐他都敢肖想,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庄管事。

他昨天便让人找了庄主,庄主平常日子想巴结大河帮还没机会呢,这罗勇自己找上门,当然就一力应了这事,昨晚就让人送信今天请罗勇去庄子里做客。特意在庄子正院里打扫了上好的客房,准备了上好的酒菜,让人叫了那紫衣小娘子芳芳来作陪。

庄主头一天就让人叫了芳芳的公公和相公来吩咐。这家人依附庄子而生,莫说只是借用一下媳妇儿,就是把媳妇儿要走,他们也说不出啥来。唯唯诺诺地回家。今天芳芳来时肯定是被那父子教育过了,所以唯唯诺诺的。看到罗勇的一刹那也是战战兢兢的。小心翼翼地给他斟酒,当罗勇将她拉到腿上坐着之后,庄主就知趣地退出去了,将整个客房小院儿留给罗勇。

卷III-1江南的早春(X)(上)

江南的早春(x)(上)

罗勇是个猴急的,何况这两年都跟王小花耗得多,这种小家碧玉很久没染指了,换换口味,便十分急切。庄主刚刚离席,他就将芳芳拉到里间,衣服都没来得急脱,只是拉起她的裙子,在床上按倒行事。

那芳芳最开始夹手夹脚的,虽然半推半就地顺从了他,却在他进入之后哭个一塌糊涂,哭了一阵之后,居然抬脚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踢到床下。罗勇在江湖横着走了二十几年,各种女人见多了。除了欢场女子,良家子上到富商之家,下到蓬门小户,各种妇人,姑娘婆子。虽然都上过一些手段,但是到后面都是自愿跟他的。特别是一些妇人媳妇儿,更是对他顺从有加,唯一的例外就是他看上了唐家的大小姐,不仅没沾上一丝半毫,反而被唐晓晓反手攻击,曾经让大河帮折损了不少好手。但是越是得不到的,越是他心心念念的。自从娶了王小花做续弦之后,虽然他也曾满足过,但是唐晓晓那种出尘飘逸,又高贵稳重的仙女形象已经深深烙印在心中。对于王小花,只是肉感的满足,魂牵梦绕的还是唐晓晓。

在他被踢下床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唐晓晓。他终于明白自己前天为什么会那么心动了,是芳芳跟唐晓晓有几分相似。而此刻芳芳也没想到自己能轻易将罗勇踢到床下,楞怔在那里。看着她楞怔的神态,更有几分跟唐晓晓相似,罗勇没有任何怒气,居然脸上笑开了花,迅速爬起来,又回到床上,将芳芳搂在怀里,仔细打量。庄主是个考虑周全的人,在屋中摆了好几个碳炉,炉火烧得很旺,屋中十分暖和。不用穿衣也不觉得冷。先前罗勇饥色之间,只忙着进去,并未仔细观赏,此刻受挫之后,反而平静下来,揽着她仔细看。

只见这小娘子眉眼之间像足了唐晓晓,带着梨花泪,惹人心疼。身材丰满,该挺的地方十分傲人,丝毫不输那武功卓绝的女人。皮肤细腻如瓷,手感极佳。被他这样温柔地搂着,细细地看着,肌肤相贴,又因刚才将他踢下床有所愧疚,此时倒不挣扎不反抗了。

只是因为害羞满脸通红。她也是七八天前才过门儿的,前几天刚刚跟自己的新婚丈夫经历了人事,但丈夫是个粗人,婆婆看得严,即便新婚,也只有晚上熄灯后才能有机会急切地忙着打洞,从来没有这样认真仔细地看过她。她以为男女之间就是那样了,男人每次都将她弄得疼痛难忍,一身臭汗熏得她恶心想吐。只是她不敢反抗,本是她的大表姐嫁入徐家的,但是大表姐有了心上人,父亲又欠了姑妈姑父大笔钱,她没办法临时被塞上花轿代嫁而到的徐家,夫家因为她是代嫁,这几天婆婆没少骂她,若不是因为她人漂亮身材又好,丈夫喜欢,只怕在夫家更难过。然而今天这个年纪比她父亲还大几岁的男人,虽然先前也曾粗鲁地拔了她的裙子就开干,但却大大的不同。

首先这个男人不是臭哄哄的,身上还有檀香味,虽然香得很浓,但是怎么都比臭的强。她不知道这也是罗勇十几年前为了追求唐晓晓,学会附庸风雅,坐卧起居必要清洁,且熏着浓郁的檀香。其次这个男人虽然比丈夫徐大年纪大很多,却比徐大郎结实强壮无数倍。也难怪,昨日徐大郎和公公就跟她说罗爷是两江最有钱有势的男人,只要巴结上他,他们全家都有盼头了。此刻只是这么搂着她都让她觉得自己有一份安全感。再说这个男人被她踢了,却不生气也不粗鲁,反而温柔地慢慢抚摸她的脸,哪怕捧着她的脸亲,也是那么小心翼翼温柔疼惜的样子。

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对待过的芳芳被惊呆了,不知不觉间将先前的排斥和抵触都丢了干净,只是如一个大姑娘般羞涩地接受男人的温柔疼爱。娇羞的美人更加激起了罗勇多年的情愫,瞬时澎拜而出,轻轻捧着女人的脸,温柔说道:“晓晓,我以后叫你晓晓好不好?”芳芳初时一愣,为什么是小小?随即她就以为男人是不想让她用别的男人叫她的名字。至于叫小小,也许就是自己年纪小。她便轻轻嗯了一声。

罗勇欣喜,再次轻声唤晓晓,得到温柔回应之后,便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女人。当年他痴迷地想得到唐晓晓,围追堵截,花前月下偶遇,硬的软的都干过。甚至筹划绑架她,来强的,都不曾得手。十几年来,有时在梦中还会梦见佳人入怀。今天这个芳芳简直圆了他一半的梦。他就像对待新嫁娘似的一层层拨开紫色的衣裙。虽然布料一般,但是也是淡紫色的。当年唐晓晓最喜欢穿淡紫色的衣裙,高雅大方。

当最后的束缚除去,看到绣着梅花的紫色肚兜时,他双眼只看那里,不再看脸,脑海中想着的却是十几年前初见唐晓晓的样子。那天他刚刚从师傅手中接过象征四海帮总瓢把的权剑,各方的朋友前来祝贺,师傅特地为他在杭城湖边的云客来订了最上等的十桌席面给他招待朋友。他站在云客来门口迎接宾客,突然间看到从湖边堤岸的柳林处飘来一个淡紫色身影,仿佛是下凡仙女,飘然而至,牢牢吸引了他的双眼。走近了,他才看清那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人。尽管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是的妇人发髻,但是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妇人从云客来门前经过,绕过看得痴迷的他,向云客来后面的包房而去。罗勇不由自主地跟上,直到妇人在云客来知客带领下进了云客来最贵的云水间包房,当包房门在他眼前关上瞬间,他觉得心中空了。

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大儿子罗艺。罗艺的娘是三江老家家里父母让他娶的,那时他还在大河帮做老帮主的弟子,他十一岁进入大河帮,因为敢打敢冲,有机缘巧合救了师傅一命,所以颇受师傅重用。师傅本来想在杭城给他说门亲事的,但是家中父母坚持,娶了自小定亲的女子。那个女子,他从来没看清她的长相,只知道是父亲好友的女儿,新婚之夜,他懵懵懂懂跟她洞房一夜之后就回了杭城,那一夜让她怀上了罗艺。直到那女人因生罗艺难产而亡他都没见过她。

无论是杭城里的女人,还是罗艺的娘,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肉,他已经数不清有过多少了。需要的时候拿来用,漂亮好用的就多用几次,多打赏些东西,一般的也就是过了就过了没有留恋,没有在意。然而这位唐家大小姐无意中闯入他的眼中,驻入了他心中。

那一天虽然忙碌着招待客人,但是他一直心不在焉。后来派人查清楚了,那是唐家的大小姐唐晓晓,他沮丧了一阵,若是普通人家,他想如何插手都可以,可是唐家,以当时的大河帮,是不敢招惹的。那几年,他将全部精力放在大河帮的拓展上,以为就这样远远看一次而已的心目中的仙女。

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听说唐家在四处寻找他们家的姑爷,也就是唐晓晓的丈夫,他离奇失踪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开始了上门提亲。他觉得自己鳏居,唐晓晓失夫,真正是最匹配的。哪知被唐晓晓直接拒绝。人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越是稀罕。从此他走上了对唐晓晓的追求之路,各种手段用尽,围追堵截,帮中损失不少好手,都无法得手。虽然后来一些变故让他不得不娶了王小花,可是唐晓晓在他心中仍然是神一样的存在。

此刻一个和他心目中女神相像的女子在怀,他就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欣喜若狂。“晓晓,你穿紫色的真漂亮,就像仙女一样。”

此刻他双眼注视着掩盖着娇俏的肚兜,没有留意到芳芳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她的嫁妆都是姑妈准备的,除了嫁衣,从里到外都是淡紫色。在这之前她还从没穿过淡紫色的衣服。不知道姑妈为什么给她准备的都是淡紫色,没有其他颜色。她后来回门的时候问姑妈,姑妈只是说她觉得她穿紫色最漂亮。女人只有漂亮才能得男人欢心。此刻罗大爷也这么说,也许她真的是穿紫色漂亮。

“爷以后要给你买最漂亮最好的绸缎,多做几身衣服,爷喜欢。”

“谢谢老爷。”

“不许叫老爷,叫夫君。”

虽然芳芳觉得叫夫君有所不妥,但是此刻这个男人就是一切,她乖巧地轻轻唤了声夫君。

“晓晓,”罗勇手稍微有些颤抖,轻轻揭去肚兜,雪白的傲然俏丽展现出来,“晓晓,说晓晓要夫君。”

“晓晓要夫君。”

卷III-1江南的早春(X)(中)

江南的早春(x)(中)

在一路狂欢高歌猛进后,他欣慰地看着身边布满痕迹的女人:“晓晓,留在我身边,我一定让你过快乐的日子。”

圆了半个年轻时的梦,罗勇心满意足地交代庄主代为暂时安排了女人,让夫家的人不要欺负了她去,回来的时候一路盘算着如何安置,如何建一个温馨的窝。哪知回到家就听属下汇报出了绑架的事,一把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王小花,这女人似乎最近太猖狂了些。罗勇一路气冲冲地来到王小花的羡仙院,却一路没碰到值守的下人,走近廊下才听见里面古怪的动静。他一时心头火气,知道这个贱女人又在玩。平时也就算了,现在闯了祸还在这里开心。刚走两步又听见了罗艺的声音,他便住了脚。这父子共一个女人的事虽然大家可以心照不宣,但是捅破了总是不好。听见罗艺说完了就要出来,他便闪身去了旁边的厢房避让。得亏先前下人不在,否则他这老脸都丢光了。

此刻看着像蛇一样盘在自己身上的王小花,罗勇厌恶地将她推倒在浴池里。王小花扑腾了几下才坐起来,暴怒地吼道:“罗勇,你发什么疯。”

“王小花,我容忍你是看在你救过我。但是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份吗?不是我能有你罗勇的今天吗?没有我,主子能对你们罗家父子这么宽容?大河帮能有机会做这么大吗?”

罗勇顿时语塞,这也是王小花这两年的杀手锏,说不过,没道理的时候就甩出这个来,罗勇就无言以对。但是也只能挟制罗勇,对于罗艺就不管用。她记得有一天她插手了大河帮扬江堂的金店事务,她原先也不知道扬江堂是罗艺的私帮生意,触了罗艺的底线,罗艺冷冷地甩了她一句,你不过是你主子派来罗家传递信息,兼顾看门任务的狗,咬得太宽会撑死。配上罗艺修罗般的眼光,她连着做了两天噩梦。那时第一次看到这个继子翻脸。从那以后她再不敢过问罗艺的私事。反而罗勇比他儿子容易拿捏很多。一则是罗勇真欠了她救命之情,其次,罗勇人比较朴实,没有罗艺那么多花花肠子。

“不就是绑个小孩吗?又没出多大的事。”王小花抱怨道:“值得你跑来这里大呼小叫的吗?”

“就是绑个孩子那么简单吗?你不看看现在什么风头上?”

“什么风头,不就是吏部派个巡按吗?看把你们父子俩吓得。”

“说你蠢还是怎么的?吏部巡按就那么简单吗?咱们这里做的什么生意你不懂吗?若是他起了这两江官场的底,咱们要付出多少代价?”

“哪那么容易起了这里的底,你们也太胆小了。”

“我们胆小,你知不知道吏部巡按是什么人?你懂不懂积善堂和玉门这些人天天都等着我们出纰漏好收拾我们?你整天除了知道好吃好喝玩男人,你懂什么?”

“罗勇,你吼什么吼,别在老娘面前装样子!你就那点屁大本事,自己摆不平,就以为别人没能耐。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主子这些年帮你,你说不定早就被玉门和积善堂那两个老古董给捏死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我不知道这些,但是我知道主子有通天的本事,你连给他*都不配。你若不是我男人,我护着你,他早扶持别人上位了。”

听她这么说,罗勇又是一阵失语。然而王小花刚刚浮出得意的面容,就听见罗勇说:“王小花,我罗勇虽然欠你人情,但是大河帮不欠,你的主子帮我,也是要利用大河帮为他做事,没有大河帮,他有屁本事插手这上下河的船运。人家玉门和积善堂也都是有通天的后台的,人家不会被你主子用,他不得不选大河帮。所以你适可而止。若是大河帮出了事,你也跑不了,这帮中上下尊你为主母,你要对得起这帮兄弟的尊重,他们的命也是命。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男人,你也该知道,咱们是绑在一起的,别以为你主子每次来江南让你侍候,你就是他的女人。说到底你是我罗勇的女人,只有你脑子坏了才会仗着外人坏咱们自己的事。”

王小花嘴微张,但是没有说出话来。她有些吃惊,这两年来,罗勇从未这样跟她说过话。无论她做什么,罗勇都是一副你说啥都好的老好人样子。今天这是吃错啥药了?

积善堂富临园的正屋里,施老堂主坐在摇椅上一手拿着纸捻子,一手捧着水烟,咕嘟咕嘟地抽着,眼睛看着花架子上一盆海棠,悠然自得。积善堂的师爷周琦匆匆而来:“堂主,戍队的邱领队回来了。”

“哦,让他进来。”

戍队是积善堂从事暗事的力量。积善堂从祖上的榨油作坊和点心铺起家,如今拥有江南三百多家榨油作坊和五十几家点心铺。因着当年要将磨坊榨出来的油运往各地,所以施家的祖辈们建立了自己的船队和护航队伍,逐渐的积善堂就在榨油,航运和镖行里积累了自身的实力。这杭城码头上,十桶油有三桶都出自施家积善堂的作坊。精轧的芝麻油更是朝廷皇商采购的贡品。

“你这么早回来,事情办妥了?”施堂主慢慢问,他本来以为他们要傍晚才回来,可这才吃完午饭不到一个时辰。

邱领队迅速跪下:“堂主恕罪,属下失手了。”

今天中午积善堂的人得知大河帮帮着督抚二夫人绑了人之后,迅速把戍队派出去,帮着把痕迹扫清,若是大河帮的人不得力,可以帮着他们把孩子藏得更好一点,让官府的人不要那么快找到孩子。事情拖得越久,这督抚大人和大河帮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就大河帮那几个二杆子你都对付不了?还是这回官府那几个人长眼了?”

“都不是,是有其他人插手将人带走了。对方出手很厉害,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我们去了三个人,加上大河帮的五个人居然都不是对手。两个人都蒙面,但是对下城区的道路十分熟悉,他们掠了人就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们追出来就没见到人,应该是本地人。”

“孩子现在送回秦家去了吗?”施老堂主先前一直慢慢地摇着摇椅,直到现在才停住,问道。

“属下不知,不过已经派人去秦家探查了。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所以先回来禀报您。属下等技不如人,失了手,还请堂主责罚。”

“这些没用的话先不用说,”施老堂主及时制止他:“只要这孩子没有送回来,就可以将这事持续。即便送回来了,先前咱们放出去的风,估价在市面上已经刮起来了。只不过孩子越晚回来,风刮得越大罢了。你先排你的人仔细去打探,若是孩子送回来,一定搞清楚是什么人,若是没有,那就慢慢等,让铺面里的人再加把劲扇风。”

邱队长很快退出去了,周琦留了下来,富临园中就只有这主仆二人,周琦方低声开口:“这次京里那边是打算大动作了?咱们若是做得太明显,会不会让人怀疑?”

施老爷子又开始摇着摇椅,水烟吸得咕噜噜的,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朝里宫里,上上下下费用不少啊。大家在前朝斗狠,在后宫斗法,斗来斗去,还不都是需要钱来支撑。无论谁谋大事都需要钱。江南富庶,盯着这个钱袋子的人多啊,自然比咱们积善堂每年一成的利有吸引力得多。咱们得了人家在京中那么多年的庇护,帮人家扫扫地也是应该的。难道咱们不做,就没有人怀疑了?人家都不傻,为什么宫里每年采购的菜油香油都是咱们的?”

“得了人恩惠就要替人办事,这样才不亏心。”

“前儿从京城来的消息说那位的身体只怕快不成了,我担心咱们这太明显了,万一里面摆不平,会殃及池鱼。”

施老爷子扬扬手中的捻子,摇摇头:“咱们这些年积攒得也不少了,还是按照以前说的,该分出去做别的,就分出去,下个月就让他们几个把金盆洗手的事办了,该让他们带走的就带走。其他的,既然人家照应咱们这么多年,就该为人家做点事。成王败寇,到时无论是哪种,都是命。现在多想也无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周琦点头,想了想又道:“您说今天那伙人会不会是玉门的?”

“有可能,但是玉老头派人出手不需要蒙面吧。他们和大河帮掐了几十年了。”

“那倒是,只是这样的高手,除了玉门,还会有谁呢?邱京的身手即便是大河帮的罗家父子和那几个护法也未见得比他好多少。”

“大河帮是祖宗基业,能闯到今天,靠的不止是武功。江湖上藏龙卧虎,什么事都有可能。”

卷III-1江南的早春(X)(下)

江南的早春(x)(下)

杭城黄龙坡的一座半山别院门口,一位中年绣士一身青色长衫,文士帽,披着一件青色披风,抬头看了一眼晚开的最后几朵凋零的腊梅,便沿着山间弯曲的石板路缓缓向山下走去。这黄龙坡,因为山中有几股甘冽的清泉,山的一面朝着瘦湖,离杭城闹市就只有两三里地,所以山上很多茶社和有钱人家的别院。虽然山林是自然生长,但是架不住主人们总是会在某处不经意的地方种一树梅花,桃花或是樱花,或是在岩壁上刻一些字,提些文。每一处都有不同的景致,可以慢慢观赏。这位文士似乎也是在慢慢观赏,从别院出来,慢悠悠地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欣赏着自然和人文融合的美景。

没走几步就听见转弯的石岩后面有脚步声,脚步都不长,似乎是女子,但是其中一个内力不足,一个内功很有造诣。一个女子,居然是武功高手,江南真是出人才啊。他又想起自己心目中那个女人,她也是功夫极好。只是不知道走来的这位女子是否也像她那么美丽?只听一个女子说:“我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你昨天跟何管事交待的那个记账方法,有必要将这么细的流水都写下来吗?”这位女子的声线平和,中气足,有北方口音,是内力不错那位。

“你还在想啊?!”这个声音柔美,十分悦耳,带着柔软的轻微的吴侬口音略微加了一点京城官话的口音,似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你现在不明白,你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仔细观察一下何管事他们具体每日的操作情况可能就会想明白。现在跟你讲,只会让你更加烦恼。”这么美的声线,不知道人是不是很美。这声音他是在哪里听过吗?似乎有不是,他有些拿不准。也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杭城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便花大价钱请了京城的教习嬷嬷来管教,有这种口音也很正常。也许是因为口音的关系才让他觉得在哪里听见过这声音?他想不出来。

转过石岩,两位个子高挑的女子便出现在他眼前,都是姑娘打扮。一位淡粉衣裙,披着红色的斗篷,峨眉高挑,黛眉不画而有型,肌肤雪白,双颊血色微红,一看就是漂亮且端庄大方,身体健康的女子,这便是内功颇深那位。一位衣裙如雪,披着粉蓝色的斗篷,脸上带着白色面纱,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略带惊异的眼神看着他。也许是这个路转得太突兀,对方没想到会看到他,所以才惊异吧,他这么想。只是这双会说话的眼睛似曾相识,难道在哪里见过吗?虽然面巾遮面,但是一身卓越的出尘气质无法掩饰,那种高贵让人望而脱俗的感觉也不是普通官家小姐矫揉造作能够装出来的。他愣了一愣,但是并未停留,也没有时间此刻来猜疑是否见过。

他并未说话,只是稍微作揖,表示一下自己惊扰了二位姑娘的歉意。对方似乎也是非常大方得体,也是微笑点头,微微弯了一下腰,然后即刻侧身站在石板路边让他先过去。无论是官家女子,宫中的女人,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多数都扮柔弱,要人扶要人牵,要人侍候的,这种时候多半都是男人给他们让路。这二位不仅漂亮,且毫不装腔作势,却有几分豪爽,让他又高看两眼。大周朝虽然没有太多的男女大防,江南民风也开放,但是他作为一个长辈也不好多打量人家两个小姑娘。他赶紧匆匆走了,给姑娘们让路。

就在他以为江南地杰人灵,养育了出众的女人之时,又听见那位粉衣女子说:“你既然叫何总管如此记账,今天是不是也让茶社的人如此记账呢?你今天要教他们吗?”

“茶社这边的生意跟月华轩还是区别很大的”

月华轩,他忍不住回头,难道这是传说中那个孩子的那个女人?!他在黄龙坡的别院跟青木茶社在黄龙坡的分社就只隔着几个院子。这条路正是去青木社的方向。仿佛觉察到他在看她们,两位女子都转过来看着他,他只好礼貌地微笑点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那孩子眼光一贯很高,选这样一位女子很正常。但是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呢?这位女子还会记账,而且听来不是一般的记账方式。旁边那位女子,若是他没猜错,就是属下的情报里面汇报的,唐家的小姐,跟着他们一路从关西来的唐家的新月。

杭城闹市东南角,临着瘦湖有一个红泥楼,是男人和女人都可以来找乐子享受美食的地方。传说中江南的女人和男人都爱吃醋,红泥楼的老板为了怕客人回家尴尬,没有开在繁华的花柳街,而是在这安静的湖边。客人走的正门也不像其他商家开在大马路上,却是掩映在曲曲折折的树墙之后,树墙一直种到湖堤岸上浓密的柳树林里,只要不在进门的这条小路上,很难看到走向红泥院的客人。且红泥楼有东西两道正门,东边是男客走的,西边是女客走的。进入红泥院,每个回廊都有蔓藤或者各种花草遮挡。客房里的人只见花草,看不见来往的客人。同样,客人也看不见各个隐秘在花草树木中客房的情况。

王小花从西门轻车熟路地进来,脚步有些急切,径直走到她熟悉的鱼跃阁。房间里生着碳炉,熏着檀香,温暖舒适。桌上没有摆饭菜,只有一个茶壶和几个杯子,里间的帘子挑起来挂在两边,露出一张舒适的床。一个身材挺拔的文士靠外间的窗而立,并未回头,仿佛在欣赏着窗外的茶花和池塘里的鲤鱼。王小花将身上厚重的狐皮披风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穿着轻薄的云纱裙绮丽地走过去,从后面抱着那个文士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闭着眼,享受她长久等待的一刻。这是她今生唯一钟爱的男人,为了她,她可以付出一切不求回报。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太卑微,一辈子都无法和他并肩,只能为他的奴仆。所以十年前遇见他之后,她义无返顾地投在他手下。只有为他效力,为他办事,她才能有机会接触到他,才能祈求他的恩惠,给她卑微的情感一点安慰。

文士轻轻皱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王小花趴了一阵之后,手开始在他身上慢慢游走。她知道他的喜好,能准确无误地挑起了他的兴致。虽然王小花已经心神荡漾。可惜他却没有她如期的反应,难道是久了不见,他的习惯变了?

“主子?”她怯怯地问。

“我有两年不来江南了,你是越发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王小花一惊,抬起脸瞪着男人雄健的后背,手也不敢动作了。

“属下不敢。”王小花惊恐地答道,心思也转得很快,梳理着最近的事情,猜测主子为什么这么说,最近她并未出什么纰漏,除了让人绑了秦家的小少爷:“属下让人绑了秦家小少爷,只是为了帮孙家的忙。虽然属下和二夫人交好,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孙大人也是为主子办事的。”

“那秦家的事,做了就是做了,一个江湖门派,着急上火了绑个人不算什么,你家主子还看不上这点小事。既然你这么说就是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男人说着慢慢地转过身来,赫然便是在黄龙坡山路上碰见新月他们的那位文士。

“属下请主子明示。”王小花压不住心中的恐惧,顺势跪倒在他面前。

“当年没有让你留着醉香楼,而是嫁入罗家,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主子让属下替您看住大河帮这条水道。”

“既然是让你看好,就是看住了,还要把大河帮的事做好,但是不是让你在大河帮作威作福,寻欢作乐的。要不然你留在醉香楼岂不是更有用?”

“属下确实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控制住罗家父子,确保他们效忠主子,保护好我们开发的秘密航道,开启去徽州府,岭南的生意。”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都是你的功绩?”

王小花没有说话。

“这些年大河帮确实扩展得不错,但那是罗艺的本事,这个年轻人确实能干,而且也很会顺势。利用我给他的便利把大河帮拓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不错。但是你呢?你能说你能控住他吗?这小子能干是不错,但是也很有野心。他不会甘心于屈从于我们的利益,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大河帮留些后路。”

“他敢?!”

文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小花觉得浑身发凉,王小花赶紧低头:“大河帮有很多是跟着上一辈的帮主打天下的,他们只信服老帮主指定的继承人,只服从他们的命令。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外路女人,是不会为我所用的。”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XI)(上)

江南的早春(xi)(上)

“这个我当然知道,也没指望你收服这些人。你只需要看好罗家父子就好。可是现在,你敢说罗艺受你控制吗?这个小子野心勃勃,如果完全受你控制,就不是罗艺了,我也没奢望你控制他,但是你至少应该知道他在干什么吧?”

“属下一直派人监视着他,他每天除了寻花问柳,就是搭理帮中事务,他搭理的帮务我都清楚。”

文士讪笑道:“你都清楚?那他派人顺着咱们的秘密航道上到茱萸岛,去岛心探查,你知道?他派人在青丘一带私挖银矿,打着我的旗号让青丘一带官府的人听从他指挥的事你知道?他最近和我那个沂恒侄子派来的人走得近你也知道?”

王小花吃惊地抬起头看向文士。她真不知道,她以为罗艺每天忙着的是打通去岭南,去徽州的各种关节,以为他这些日子发愁的是如何将这些事情做得更好,将大河帮做得更大。茱萸岛,那是主子一再交待的重点,也是选大河帮的原因之一。大河帮有船,而且上岛是走秘密航道。每个月送两次补给上岛,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务和铁锭皮革之类。但是大河帮只负责船运,大河帮的人从来不许走进岛内。至于岛内做什么的,主子连她都没告诉。至于银矿,那是要杀头的,居然还打着主子的名义去压制当地的官府。

“你可知道这次孙家招惹了谁?只是秦家这么简单?为什么早不想办法让女儿进督抚府?这么准确地踏着时间点是秦家那种普通商家能够布局的?若他们有那本事,又怎会将女儿贴给孙家二少那种没本事靠爹吃饭的人?”

“这事应该是意外吧,毕竟谁也没料到孙二少会在那种公众场合染指玉门的大小姐。”

玉门大小姐,文士轻蔑的眼光一闪而过,那个女人怎么配得上这个称呼。然而那是他心中神圣的存在,面前这种低贱的人不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这世界没有那么多意外,然后就不说话了,冷漠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慢慢品。

王小花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转向他的方向,跪行到他面前,再次俯首:“属下只是以为是一个意外,又是一件小事,所以就答应了雅娘。并未仔细想过后面的关节,是属下失职,昨天罗艺也跟我说了,他已经将这事处理了,不会牵连到孙督抚。属下知道主子在江南花了很大力气才建立起来的这一切,虽然罗艺已经处理好了,但是属下毕竟犯了错,且没有监控好罗艺,请主子处罚。”

“蚁噬已成,再怎么补救都有痕迹,罚你又有什么用呢?”文士淡漠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有下次,你也不用来我这里请罪了,直接去红馆卖肉去。”

“属下今后一定多加小心。”王小花无话可说,同时心中一寒,红馆是主子手里最低等的存在之一,常年设在兵营附近,除了赚取银钱还要负责打听军营的各种动态。若说杭城里的妓馆可能碰到又脏又臭的男人,那么红馆里出入的绝大多数都是满身汗臭的军汉,不仅臭,而且个个都是恶狼,红馆的姑娘大多数都被累的要死不活。她虽然出身青楼,却是两江有名的卖艺不卖身的地方,接待的男人都是她愿意交往的。她的初次就是交给主子的。这么多年来,她都以此为耀。主子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并不是一个花心随意的男人,从添香阁到粘花院,主子在这一行是两江最大的老板,但是向来洁身自好。有不少两江的属下都说她是主子在两江最信任的人,除了她的忠心,这种亲密也不无关系。无论是在一众属下还是大河帮这些追随者中,王小花有着超然的地位。

这么多年来,主子也是第一次说这种重话,在她的映像中,虽然很多大事上极为狠辣,但在平常日子里,主子向来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今天如此,是真恼了。她必须小心应付。

“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这些,你却不知道?”

王小花规矩地点点头。

“我本来对你很信任,并未在大河帮内部安插人手。但是私挖银矿,这么大的事,还打着我的旗号,自然有人来跟我查证。之后又有茱萸岛的事。让我不自己动手派人来处理都不行。”

“属下愚昧,没想事情会这么严重。属下知道罗艺是很有想法的人,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大胆。”

“对我们每个月那么大量的船运物资好奇是正常的,如果是我也会探查。他不是一个守城的人,找新的场子,有野心也正常。就是我当初教你的,有野心的人才有被人利用的机会。如果他什么都不求,也不会为我们所用。你虽然有些心计,但是还是受治于眼光的局限,很多事情没有洞悉全盘的能力。你虽然精明也善于察言观色,但是对男人做大事的手段和思维还是不够了解。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能全怪你,你那些在温柔乡里的沟沟坎坎,女人对付男人的法子和行事标准,跟做大谋划的人相去甚远。让你掌控这全局,确实能力有限。”

王小花听得一阵紧张,难道主子这是要将她视为弃子?

“不过你也有你的好处,”文士似乎能看透她的一切心思:“若是全没用处,我也不用跟你在这里废话了。”

王小花想想也是,没有用处,估计也不会见她,直接送去红馆了。

“大河帮的事,你继续像过去两年一样,能插手的就插手,该干啥就干啥。让罗艺深信你还是我安插在大河帮最重要的代言人和监督者。其他的不用管。”让她成为明面上的靶子,暗地里派人动作,更不容易引起罗氏父子注意,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布局。

“同时还有点别的事,你要替我做。江南大营即将换防,新的将军即将到任,我要你好好拢住他。我随时要知道江南水路两道的动向。当然也要让罗艺帮你一起拢住他。他是生意人,且他在河上虽然霸道,但是在海上还有一块弱的地方。即便他河上再强,没有官票,他很多时候航运也无法及时。所以他会支持你的。”

王小花郑重地点点头。

“这是你的老本行,不要再失了手。”

王小花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主子说的是事实,她本来就是卖肉的。要笼络住将领,只能用她的看家本事。她咬了咬下唇,又抿了一下上唇,尴尬地笑了一下:“属下一定尽力。”

说完半天没听见应答,她有些紧张,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回答是犯了什么错。过来很久才听得清淡的声音:“起来吧,即将接手江南大营的是十几年前的江南大营都统黄胜华,你若是有机会,可以在他面前重复你刚才的动作,也许会很容易上手。”

王小花一时懵了,她呆呆地站起来,什么动作?原来她那咬嘴唇的动作是下意识的,自己并没有注意到。

文士明白过来,伸手抬起她的脸,眼神有着三分迷离的样子:“就是你咬嘴唇的动作。”同时将她的脸往左侧轻轻转了一个角度:“就是这个角度,再咬嘴唇我看看。”

王小花依言而为,文士轻轻点头,捏着她下巴的手略微收紧,王小花因疼痛略微皱眉,忍不住发出一声嘶。却听见冷漠地一声:“不许皱眉,不许挑嘴角。”惊得王小花一身冷汗,赶紧按照要求不敢再乱动。随即便觉得自己的发钗被摘掉,一头乌发垂下,其中一部分被理过来遮住耳朵和前额。

“这样就更像了。”只听他轻声说道:“记得见黄胜华的时候尽量穿鹅黄色的裙子,用栀子花将你的衣裙里里外外好好熏透。”

王小花大着胆子开口问道:“是否是黄将军当年喜欢过这样一个女子?”

文士轻轻地点点头,温柔地说道:“是的,一个像栀子花一样清纯,像栀子花一样芬芳馥丽,有着黄莺般的歌喉,能抚出仙乐的一位世间少有的高贵女子。”

王小花有另外一句话没有敢问,她是不是也是主子喜欢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评价,她不用问也能知道答案是的。可是却听见主子说:“也只有她这般高贵清纯的女子才配做她的姐妹。”

这回王小花有点晕了,难道主子当年喜欢的是一对姐妹?看着男人从未有过的迷离眼神,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但是这个状态下的男人,她却知道如何处理。她悄悄地站直,挺起了腰身,她和他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填满。

可是她并没有看到她期望的神情,反而是僵直之后的冷漠,往日温润儒雅的男人眼中射出厌恶的光:“在我面前你收起这一套,她那么高洁的女人是不会用这么轻浮的手段的。”

卷III-1江南的早春(XI)(中)

江南的早春(xi)(中)

王小花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迅速地收回身段,敛眉低首:“属下错了。”

他却又将她的头高抬:“记住,她虽然守礼,但不是一个会随便低头的女人。在男人面前也是会高傲地抬着头的,而不是放低身段去迎合男人。这样才能算高洁,才能让男人心动,让黄胜华那种男人不择手段地去掠夺。”

她战战兢兢地说:“属下懂了。”

他伸手拉起她胸前的抹胸,将她露出的一大块雪白覆盖,语气中带着冷冷的厌恶:“以后要穿得严实一点。她绝不会穿得这样恶俗。”

王小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属下以后一定注意。”但是她飞快地转着心思,主子对那个跟她相像的女子肯定有不一般的感情,她应该去搞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使得他如此心悦于她,或者是这姐妹两如何取悦他的。

“再怎么注意你都无法变成她那样高洁的女人。她和她的姐妹不是你们这些低贱的人能够比拟模仿的。你只要哄好黄胜华那种粗人就好了,在黄胜华面前去装高贵,装推拒,给他机会让他用强,不要让他得手顺利,明白吗?但是不要在我面前玩手段。”他似乎猜到了王小花在想什么,突然眯着眼,将抓在手中挡住她前胸的布料哗地扯碎,厌弃地扔在地上。她身上的罗裙也随之解体。身上一凉,她迅速抬眼看向他的脸,只听他冷冷地命令道:“你不是从一进门就一直想好好侍候我吗?还不开始?”他心中的下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是那一对姐妹花一样的女人绝不会像你这样下贱地什么事都肯做。

王小花一阵意外地惊喜,迅速跪在主子面前。主子还是喜欢她的服侍的。

一道灰色的身影,手持一副画卷,迅速地进入红泥楼鱼跃阁,听见里面的动静,他身体一僵,没敢往里面直接进去。虽然主子先前吩咐他有结果就直接禀报,但是作为男人他自然知道这种时候谁都不愿意被打断,但是又不敢离去。他常年跟着主子办事,知道他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是耳聪目明的,肯定已经听见他来了。他只能尴尬地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外间门口。本以为要等很久的,却没想到很快就听见一句:“你进来。”这里没有别人,显然是让他进去。灰衣人低着头艰难地蹭进去,将头几乎埋到了胸口,唯恐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却又听主子一句:“把画卷拿过来。”

这回可不能只低着头了,尴尬地抬眼走路,忍不住吁了口气,原来主子只是坐在卧榻之上,面前跪着个女人,长发和残破的衣衫遮住了她自己,也挡住了主子的下半身。他迅速地将画卷递到主子手上:“这是根据几个见过白小姐的人描述画的,不知是否和真人相像。”

文士嗯了一声接过画卷展开。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缩,迅速地站了起来,忘记了面前还跪着王小花和自己只有上衣工整。灰衣人迅速尴尬地低下头,很想现在就消失。看到了主子的隐秘处,他今后想好好活着都不容易。

王小花迅速瞄了一眼画卷,见画中是一位素衣美人,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心中暗骂狐狸精。

“通知下去,我要她在杭城的每一处行踪,过去几天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从现在开始,给我派人盯着她。仔细查查她的父母,家人,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她一直在唐三少的人保护范围之内,很难时时派人跟踪不被三少的人发现。”灰衣人不敢说,唐三少本身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主子让他们去跟踪监视他的女人,他们虽然也是侍卫中顶尖又顶尖的人物,但是跟唐新杰比,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要知道她的一切,过去五年的行踪。”文士淡淡地说。

灰衣人低头称喏,且回道:“根据咱们哨队的情报,这位白姑娘是唐家姑奶奶唐晓晓丈夫白家的侄女。五年前到的关西唐门。平时在唐门深居简出,除了在唐庄,就是在咸阳城中唐家的百草堂医馆坐诊。年前跟着唐新杰去过一次洛阳,年后跟三少启程来江南,三日后会随三少进京。在杭城数日,除了跟着三少去唐家的产业和三少自己的产业,就是陪唐家的新月小姐,从不独自出门。唐家的少爷小姐这次来了杭城后,除了去自家的产业,就只去过通灵寺上香。白家姑爷十几年前失踪,至今上无音信,白家二老爷全家在渡口遇到沉船事件,只有这位白姑娘生还。”

“白家?西平白家?”

“是的,唐家姑爷出自西平白家。白家本来子嗣不多,自从白侍郎因贪墨问斩,唐门白姑爷失踪之后,白家这几年已经淡出众人视线。无论是京城还是西平这几年似乎都没有听说白家的消息。”

“是没有听说,还是没有关注?”

“属下等未曾关注。”

文士并未说什么。他虽然眼线遍布大周,可是也都是人,看的都是重要的事。对于一个过气的家族,没有在意是很正常的。

“可有当年唐家姑爷的画像?或是白家父母的画像?”

“属下派人去试着找找。”这么多年,若不是美女名士,画像的可能性真不大:“只是属下不明白主子找白家人画像做什么?”

“只是想看看这位白姑娘是否真是白家人。”

“主子既然怀疑她不是白家人,可是怀疑她的来历?还请主子明示。”

“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文士皱眉低沉地说道。他刚才还在教人如何模仿她,却看到了一副和她极为相似的画像。若不是知道这女子应是她女儿的年纪,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她在自己面前倒在血泊之中,若不是他亲手为她送葬,他一定以为她重生了。而这个女子是她的女儿吗?

那个小女孩当年被太后接进宫中,但是已经被沂祥一剑穿胸,早就葬在京城南苑了。当初他长年不在京城,只是在她初初进宫的时候在宫中远远看过一眼。那是还是一个孩子,没有长开,他不确定她长大了是否就是这个样子。但当时几位皇子亲眼所见沂祥出手,又是他的手下看着收尸的。难道陈壁画做了手脚?将她藏去了关西?看来那个老虔婆还是很关心她好友的子孙吧。只是不知道有一天她知道周家命案真相的时候会如何想。若是这位白姑娘就是他所想的那个女孩,老虔婆又该如何面对她?黄胜华可是老虔婆的人。那丫头在宫里当差的时候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若是再有唐三儿做后盾,这京城就要热闹了。若真的是她,这江南也许也快要变天了。

黄龙坡的青木茶社比杭城中的青木茶社要大,依山伴水而建,一道山泉从茶社山顶的山岩中涓泳而出,在山间荡出清脆的鸣响,沿着山泉,有一条覆盖着紫藤和金银花的长廊,廊下每隔一段就会伸展出一个凉亭跨建在溪水之上。每个凉亭里都有完整的一套茶炉茶具,一套黄杨木或是竹制的桌椅。有一些无遮无拦,茶客可以凭栏欣赏小溪,或是抬眼观赏山林庭院。有一些四面皆是琉璃花窗,客人可以关门闭户,也可以开窗观景。

虽然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但是杭城的不少文人墨客已经热闹地相约来黄龙坡踏青。手执香茗,听着潺潺的溪水声,看着枝头冒出嫩绿的小芽,无论是闲聚还是谈诗论画,都颇具情趣。此次来到杭城新杰和莲儿都忙着百花堂和青木社的各种事务,日日不得消停。今日几位新杰在杭城走得近的朋友相约在这里聚会,占据了山顶最大的云霄院。云霄院是一个园中园的独立院落,院中的云霄阁倚着山岩而建,三面可以观湖,同时可以隔湖看到杭城的整个城区,也将沿着黄龙坡而建和湖边的观湖的各家别院尽收眼底。云霄阁和后院墙之间就是贯穿整个青木茶社的云霄泉的泉眼,泉水在这里被分为三股,一股被送入竹筒接成的管道,直接送去了青木茶社的大厨房前的蓄水池;一股被竹管引去了茶社中间的蓄水池,供客人们装取烧开了泡茶;一股被引来在云霄阁前的小花园绕了一圈,然后从紫藤架下流入云霄泉的水道,沿山势而下。整个云霄院平常不对外,只有新杰走得近的朋友和重要的客人才会有权使用一楼的茶室。他若住在这里,普通人拜访,只能在茶社普通的茶室见面。楼上是新杰私人的地方。从翠明山回来,他们就没有再回百花堂住,这几天一直住在这山顶。

卷III-1江南的早春 (XII)(下)

江南的早春(xi)(下)

一大早莲儿就去百花堂看新月了,看看这小姑娘如今逐渐适应了百花堂的生活,她也有点放心了。一应事务交待完之后,二人便一起过来,从茶社大门进来就听见各处茶室传出人声。二人均是姑娘家,本不宜抛头露面,刚才因为不想坐轿上山,想看看风景,且山路上没什么人,两人才会沿着山路慢慢走回来。现在茶社这么多客人,二人便不想太多陌生人碰见,选择了从院门旁的一个竹林小道上坡。这里来往的大部分是青木茶社上茶上菜的伙计。二人拾级而上,慢慢地边聊天边走着,连转两个弯都没有看到人,一路上伴着风中竹叶的唰唰声倒是颇为宜人。

转到第三个弯的时候,新月突然皱了一下眉,有人从上面走下来,但是竹丛掩映,石板路弯弯曲曲,看不到人,只能听见脚步声。这脚步声非常轻,是两个内功高手。茶社里虽然有不少青木社的侍卫,但是这人的内力,不是普通侍卫能比的,且那些隐在暗处的精卫是不会在白天随意走动的。虽说这是三哥的地盘,暗中有侍卫巡视,但是莲姐姐武功一般,以此二人的功力来看,若是一个人还罢了,两个人,自己未必能以一敌二,这条路偏僻,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她现在有点后悔在山下的时候没让百花堂的精卫跟上来。原先以为走不了一会儿就到茶社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风吹竹叶的声音比较想,莲儿的武功远不如新月,且对方本是高手,走路声音很轻,莲儿并未听见,但是新月的表情告诉她有什么不对。她以眼神相询,新月点点头,莲儿点点头,看向每个转弯处都会有的一条小叉路,这是去竹丛后紫藤架下这一层凉亭的路,二人默契地朝着凉亭方向快步走去。只要在人多的地方有动静,敢在三哥的地界光明正大出手的,还真没几个。

上面的人也许听见她们脚步方向变化,迅速追了下来,等能见到人影之时,二人已经走过竹林,进入紫藤架前开阔的花园。花园依山坡而建,种着不少名贵花草,但是都不高,山上山下都可以一目了然。今日春光明媚,又是衙门和学堂休沐之日,各个茶室都有客人。两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出现,引来无数瞩目,山上山下都不少人朝这边看来。两个灰衣人站在竹林边,望着明媚春光下的女子,相互看了一眼,只得无奈转身准备退去。只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就在他们准备退回竹林之时,黄龙坡青木茶社的掌柜姜海生,带着侍卫走来。

“这二位壮士不知是哪位客人的门下?”姜海生客气地问道。生意场所,无论怎么样都要和气生财,姜海生当然要先客客气气。这两个人穿着打扮都是杭城内大户人家护院的样子,且手脚沉稳,不管真实身份是什么,至少此刻看着像是跟着某位大人物来这里喝茶的。

但是二人均不说话,看了姜海生一眼,便同时飞身而起,从姜海生和侍卫身边掠过,朝竹林深处而去,掠过小路和竹林,翻出墙头去到另一个别院。青木社的侍卫都是经过训练的,比一般江湖人士都要强些,但这姜海生做生意做人都不错,不过武功平平,这二人看准了姜海生是最弱的一个,专门从他这个缺口过去,让他很是无奈。追出去是很难再找到了,只能走到莲儿面前一作揖:“属下武功太差,没能截住他们,还请二位姑娘见谅。”

莲儿只是摇摇头,这种生意场合也不适合出手,和气生财,更何况姜海生不过是明的一路,青木社精卫高手自然会跟下去探底。今天来的客人不少,出现这一幕,众人先是一惊,光天化日之下,这黄龙坡可是杭城各种富户贵族出入之所,更何况还是唐三少的产业,更有人联想到前两天城中富商秦家之子被绑架的案子,这杭城是不是太乱了?还是官府太无能?也有人觉得自己幸亏是选的唐三少的场子,看刚才那两个人见到青木社的侍卫就吓跑了,以后还是要在三少的场子,有事才有人出手。

当然有人首先看到的是两位美女,比如归雁亭中的客人。这几个人中为首之人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身高七尺,双肩宽厚,孔武有力,身上带着几分萧杀之气。此人就是新任的江南都统黄胜华,他的行仗还在离杭城三百里的地方,他只是微服先到杭城办些私事。十几年前,他调离的时候,还只是江南大营的一个未入流的把总,得贵人暗中提携,又因他为贵人立功,得以升职去了京畿大营做游击副将。这十年在京畿大营因站对了队伍,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识,此次特地将他调回江南大营,接手地方防务。江南乃富庶之地,各方势力都想这里分一杯羹。这里也是朝廷的粮仓之一,万万不可有差错。

江南是他的家乡,在兴州乡下有欺负过他母子孤儿寡妇的族人。也有可怜同情他的师傅,传授了他一身武艺,介绍他从军,让他荣耀归来有机会收拾那些欺负他母子的族人。杭城是他的发家之地,他非常了解这块土地,在脱离兴州的黄氏宗族之后,这里他开始了第一步家业积累,在京中的每一笔大收入都通过各种方式买进在江南的家业。升迁回江南是他的心愿之一,衣锦还乡,同时也要将自己的产业好好整理经营一番。所以他离开大队,早早进城。杭城也是他经常午夜惊梦的根源。当年为贵人办事,发生过太多的事情,有些太过惊心动魄,有些让他彻底出卖了灵魂,有些深深地印在脑海无法释怀。

忙碌了两天,终于把私事理清了,便约上几位旧友出门散心。这青木茶社在他离开杭城的时候还不存在,这十年间,月华轩青木社几乎已经开遍了大周的主要城市。难得的是每一间月华轩和青木社有共同处,也有各自的特色。这一家依山而建,各种茶室庭院错落有致,山水相伴,进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将一路而来的风尘和忙碌一扫而光。他不得不佩服唐家三少的本事。

他轻松地蹲着一杯茶站在归雁亭往山下俯瞰,半山的动静他尽收眼底。那两个灰衣人的动作利落,似乎不是本土功夫,这让他有点意外。当他将眼光投向那两位女子之时,开始并没有觉得特别,一阵风吹了,女子宽大的衣裙被吹来贴身,衬出了她玲珑别致的身材,也轻轻掀起了面纱的一角,露出一个玉雕般雪白的下巴和精致的唇角,显得飘逸高贵。这一幕仿佛和二十年前的一幕重合,瘦湖的一只游船上,一位白衣女子凭栏而立,湖面上一阵风吹起她的面纱一角,也是这样精致的下巴,也是那样高贵的身影。

“茜娘子”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句,身形随即飞掠出窗台,落在花园中。只是还没走过去,就见另一道身影如风一样卷到了女子身边,站定之后是那样的伟岸超然,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那高贵的身影显得异常相配。他只得站定脚步,惨然一笑,他心目中的茜娘子早已不是这个年纪。他自己也早就不是少年郎,已经步入中年。

来人正是新杰,在他的地盘居然有人敢窥视他的女人,真是胆子不小。在山顶云霄阁和众人一起正在喝茶,听见警示立即赶来。

黄胜华正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想转身步入归雁亭内继续喝茶,另一个身影出现,让他停滞了一下。徐铮,徐家大公子,那个为了当年周家和颜家血案奔走查访的青年。这个人已经在江南消失了几年了,他以为有人已经将他解决了,他怎么回来了?难道他探知了什么还是已经放弃了?多半是放弃了,若是探知了什么,江南可不会这么风平浪静。看着他徐铮朝着那女子走去,黄胜华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真是茜娘子?不可能。

戍时三刻,玉良像往常一样,将沏好的茶端进来给玉大掌门。平常日子里,他上好茶,今天的事情基本上就结束可以下去休息了。然而唐家三少一会儿要来,所以他细心地问了一句“给三少准备的绿豆糕是不是现在就端过来?还是再等等?”

“端过来吧,他是个很守时的人。”他既然传信说戍时三刻,这孩子既然答应了,如无意外一定会来:“如果我没听错,他现在已经来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老人家。”随着说话声进来的正是新杰。虽然玉门的侍卫和玉良都没有发现他,但是外祖的功力却不是他能够糊弄的。

人说男要俏一身皂,这孩子一身墨黑的袍子,衬得脸庞更加白皙英俊了。

卷III-1江南的早春(XII)(上)

江南的早春(xii)(上)

祖孙二人都不是喜欢啰嗦的人,便直切主题。

“我听人说你最近在周家宅子去了几次,还让人调了旧的卷宗。”玉振翔凝重地问道。

“是,周家案子虽然明面上是当初有人诬告误判,但是中间的手脚,到底是被人掩藏得很好,到现在都没找出始作俑者。”

玉振翔深深叹息了一声:“慕楠兄的案子确实是太后娘娘心中的一块疤。当年发生的事很多,那一段时间又因为你外祖母病重,我没有搭理帮务,将所有的事都放下了。中间很多事情和信息都缺失,被掩盖之后再寻找线索就不容易了。你现在身在太子身边,盯着你的人很多。不宜插手这些旧事。周家虽然跟我们交好,但是慕楠兄过于耿直,教出来的子孙都有些执拗,不知道他们牵扯到什么事情里面。若是牵扯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对你来说绝没好处。”

“孙儿不在意这些,只想知道真想,太后娘娘也一直委托孙儿在查找真相。”虽说这是太后交待过如果他看到相关的事可以查一查,但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郑重过。

“你又何必呢?不如你辞了太子幕僚,回江南来,玉门虽然繁杂,但是逍遥,不需要在京城那么复杂。你若不好开口,我直接给陈壁画写信。他们陈家和唐家有的是子弟,不一定非要拉着你不放。”

“这事以后再说,倒是周家的案子,孙儿真是很想还原真相,还望祖父若是查到什么,知道什么尽量告诉孙儿。”

“他家的事我真不愿意管,当初你娘跟他家的媳妇儿是手帕交,两个人无所不谈。你母亲可是掏心掏肺地待她。对她所说所想无一不尽心尽力地打算。可是你母亲认识你父亲之后,你外祖母私下里找过颜氏,希望她能劝阻你母亲胡来,可恨那女子非但不劝你母亲回头,反而怂恿她。想你母亲是玉门大小姐,什么样的人选都有,不说江南世家大族,就是公子王孙也有资格嫁,可她偏偏要嫁给你爹。平妻又怎能跟三媒六聘的正妻比。若不是她嫁给了唐岚,若不是唐岚不上心保护她,若不是她跟颜氏走得近,她也许就不会出事。那颜氏也是一个妖冶之人,婚前迷倒过江南无数男子,你母亲不知道帮她收拾过多少纨绔子弟和有非分之想的人。她既是个惹事精,又没能力自保,嫁到周家,周家世代都是文人,又如何能庇护她。说的好听是世家大族,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慕楠兄虽与我同窗,除了诗书子集和医术,从来对武功一道不上心,周家子弟也跟着他这个祖父学,一堆文弱书生。若是官职极高也好,无人敢出手,可是他们又不善跟官场中人周旋,太过孤介,即便是当朝太后他们也没有投靠之意。虽然有不少弟子遍布大周,但是真有事的时候,这些弟子也就猢狲散了。本来周家的医术就招惹人嫉恨,又有那么一个招惹是非的媳妇儿入门,不让人盯上都难。说来真正是红颜祸水。那个女人有了麻烦都是你母亲出头料理。你母亲遇害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出真相,难保不是因为颜氏她得罪了人,才害了她自己。”

新杰有些惊讶,虽然见外祖父的时间不多,他以为他了解这位老人,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他对颜氏和父亲都有这样的怨愤。他曾经以为外祖父虽然出身玉门,玉门也讲究侠义道,应该有扶贫济弱之心,但是人心估计都是相同的,若是不相干的人,也许可以生出同情,扶助一二。真正牵涉到自己血亲的时候,思维方式就截然不同了。

“我不希望你管周家和颜家的事。当初你外祖母和我都被颜氏气得够呛。”

“也许她只是支持自己的好友忠于自己的心意而已,并不是一定支持我父亲。”

“那也是不对,唐岚既然有了妻子就不应该再肖想你娘。他不配,没那个资格,更何况让你母亲屈居于那个蠢笨无知的女人之下。他没有保护好你母亲,也没有保护好你。”

玉大掌门在帮务和大事上都很冷静理智,可是一牵涉到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便失了稳重,跟一个普通父亲一样激动。

“颜家那个女人就是一个祸水,仗着自己会弹琴跳舞,不知道收敛,周家和颜家几十口人命也许都是受她锋芒太露的牵连。慕楠兄虽然是一代大儒,但是有些事也拧不清,若是他不跟先帝杠着,在太子太傅的位置上牢牢地坐着,又有谁敢轻易动他,怎么可能因为有人诬告他儿子泄露军机就遭灭门。若是他在高位,对方又怎么可能得手。既然不想攀附皇亲国戚,就应该低调做人,却非要给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所谓的江南第一才女,不仅琴棋书画称冠,更是美貌无双。惹来一堆人肖想。还自己美其名曰说是成全儿子和媳妇的心意,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些华丽花哨的借口害人不浅。就是一个书呆子,不知时间险恶,若是他不给儿子娶那样扎眼一个颜氏,怎么会因为有人贪慕她的美色而在后面推波助澜?!”

新杰眨眨眼,看着外祖抱怨周家的祖父,怎么听着就像有着亲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也许幼时的同窗之谊还是像亲情一样存在。

“这就好比一块好肉,放在大酒楼里,客人知道是好东西,但是不敢抢,知道要规规矩矩付钱。若是放在大街上叫花子的碗里,不止人会来抢,连狗都会来争。颜家那丫头太过明艳,太招惹人。”

“外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谁贪慕颜氏的美色?”

玉振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没有谁,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反正周家和颜家的事你不要再查了。查出来也没什么用。”

“周家毕竟是您和外祖母的同窗好友,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真相?”

“知不知道又怎样?难不成过了这么多年还想替他们报仇?人都死完了,查出来又有什么用?陈壁画让你查,无非是想对得起她自己的良心。但是你是出手的人,难免背后的人嫉恨的是你。你又何必呢?咱们又不稀罕朝廷那个官职。太子幕僚,能挣几个钱?”

“我要查,倒不完全因为太后吩咐。您老人家有没有想过,陈家,唐家,周家和玉门是息息相关的。在外人眼里,这几家是一体的。有人敢对周家和颜家下手,难道不会有同样的人相对玉门下手?难道您老人家没想过要防范?”

“我自然想过,当年你外祖母病重,我无暇他顾。但是事情过后,我也是怕牵涉到的玉门,仔细探查过。虽然没有完全查出来全部真相,但是我可以肯定这其中或多或少有些原因是因为颜氏那个招祸的。你母亲说不定早年也是受她牵连。若不是她,你母亲可能心也没有那么野,那么喜欢出门游走。也是那女人教了太多风花雪月的东西给你母亲,若是她只在玉门修习武功,管理玉门事务,就不会有那么多想法,也不那么容易被唐岚那小子给骗了。”

“那女人就是一个祸水。害了妍妍,也害了周家。”

新杰欲言又止,以外祖父现在这种心态,估计他不会接受莲儿。他现在不想跟他多争辩。看来他和莲儿的婚事在外祖这里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他还是先斩后奏的好。想想便转移话题:“您老人家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过几天就要进京了,好几件事要嘱咐你。先前其实已经说了一件。虽然这几年不在玉门,但是这是迟早要交到你手里的,没着急让你回来,也是想让你在外面历练历练,在外面立了名声回来更容易镇住那些老家伙。所以朝廷的事不必那么拼命,咱们不稀罕。当然,如果你在朝廷有个好位置,这玉门一样可以是你的,两边兼顾都没啥。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只是希望你一切平安,不要太拼命。”

“这事儿您老人家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好,你不耐烦我就不多说。说另外的,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我知道陈碧颜给你张罗了一个她女婿家投奔来的孤女。但是那做做侍妾就好,白家的人都是白眼儿狼,做不得正室。正室还是要大家闺秀,唐家不管,外祖替你操持。”

“外公,不用,你不了解莲儿,我”

“这事你不用多说,我清楚。”玉振翔斩钉截铁地截断他。他想着年轻人都是一时图新鲜,现在说不会听,等到时候无色好了,将女人送到他身边就解决了。现在说太多反而伤了祖孙的和气,所以很快转了话题:

“大河帮的事你知道的,除了陆地上跟我们抢生意,他们和我们都有漕运票拟,但是这几年他们做了太多私货和人口,不仅抢了我们很多航道,船和人,也坏了这河道上的规矩。我知道你跟他们有仇也很久了,最近也收拾了他们一次,我本来也是想下手的,但是每一次都被他们抢了先机,显然玉门内有人透露信息给他们。最近我还会动手,但是他们在玉门的内鬼,我还需要你出手帮我揪出来。”

卷III-1江南的早春(XII)(中)

江南的早春(xii)(中)

虽然大河帮这些年来让玉门很头痛,但是玉振翔发现自己的外孙折腾起罗氏父子来一套一套的,显然他在大河帮下了功夫。当年大河帮罗勇追逐唐晓晓因而也欺负了新杰的事玉振翔都知道。这些年玉门和大河帮不对付,除了大河帮做事不地道不讲规矩,他因外孙被人欺负心里不快也是原因之一。那些年,新杰弱小,没有自保和还手的能力,但是这十年这孩子的迅速成长和壮大是惊人的。这也是他为什么坚定了让他晚几年回玉门的决心。孩子在外越强大,自己的势力越庞大,越容易将来掌控玉门。

大河帮绑架秦家公子威逼秦家不得去督抚府闹事的事,以人质在大河帮手上丢失,秦家少爷失踪被推向*。接着以大河帮大少爷看上秦家女想戏剧化翻转,原本大河帮只是想绑了秦家小少爷,吓唬吓唬秦家,然而没想到半路被人劫走了人质。顿时将此事陷入了死局。杭城很多百姓又围堵了杭城知府衙门,要求官府主持公道。官府出面要人,大河帮虽然平时横着走,但是也不敢做得太过,犯了众怒且对上官府,然而人质丢失,百口莫辩。大河帮罗艺也算是个人物,当众对秦家负荆请罪,并发誓将人质追回。

就在众人处于胶着状态时,积善堂的马车到了知府衙门门口,将秦家公子送回。说是有人将秦公子送去了积善堂,让积善堂送回来。至于是积善堂将秦公子从大河帮手上劫走再送回来,还是别人截了秦公子,积善堂送人情,外人就不知道了。只是在罗氏父子和大河帮眼中,积善堂趁火打劫,黑了大河帮一把。而秦家,因为积善堂的将秦公子送回,原本在谈的几个汤馆铺面租赁,几乎是白送的价格给了积善堂五年。

大河帮和秦家最终以私了告终,秦家撤回了在府衙的状纸,大河帮摆酒赔罪。并赔上了五百两黄金给秦公子压惊。但是双方最终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平静相处的,秦家终止了跟大河帮的货运生意,转给了玉门。显然大河帮在这事里是最吃亏的。但是所有的人里,其实都没有孙督抚为这事头痛。罗艺无非是赔了点钱,赔了点面子,但是也有机会让他收拾了一把王小花那个女人。而孙督抚此时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想方设法过了吏部巡按这一关。

这位巡按大人不按官场常理出牌,冷不丁地微服来了杭城,这些都不重要,凭着主子和自己多年经营,若是换一个人,很多东西就遮掩过去了。偏偏这龚之赟龚大人是陈家的女婿。他这几年在杭城的动静,难保陈家不知道。虽然孙夫人娘家信安伯爵府在京城跟陈家有些交情,且陈家平时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出声,但是这女婿上门了,肯定比他这个外人近。陈家本来就有太后,不惧这杭城所有人,即便他暗地里投靠了主子,主子有些暗中的势力,但是也不会为了他这个属下跟太后的势力杠上。而且那天派人送信让他好自为之。龚大人也没有专门查他的私事,只是让他跟着其他人一起写自查书,便没了下文。

越是如此平淡处理,越是让孙督抚心慌。往常有事,可以想法对付办事的人,可是龚之赟不缺钱,有龚太傅和陈家作保,龚之赟更不缺前程。女人吧,送了就是跟陈家结仇,他在杭城的各种消息来源都没有为他探查到可以接近这位年轻巡按的法子。为官数十年,孙督抚第一次觉得有些无能为力。一副愁肠,在如夫人雅娘的房中唉声叹气。

雅娘素来是孙督抚的解语花,夫君有愁事也愿意跟她聊一聊,虽然她不见得能帮上忙,但是说出来总是好的。听了孙督抚的话,雅娘温柔说道:“再完美的人都是有弱点的。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夫君何妨先请龚大人来家喝茶聊聊字画山水一类。龚大人才华出众,没准这些里面有能打动他的。”

孙督抚一听顿时觉得是个法子。在江南这些年,他为了跟清流名士交往,为了在京城走路子,积攒了不少好字画古董。长子耀阳更是在这方面交游广阔。孙督抚想定了,就匆匆站起来,去夫人房中将耀阳找来一起商议。

匆匆离去的背影未见雅娘眼中的一抹厌弃,蔫蔫地靠在榻上。她给孙督抚出主意,但是没想让他说风就是雨地这个点就撇下她走人。她身边的丫头思琴很乖巧地奉上一盏燕窝,贴心地喂着雅娘。悄声地说着:“刚刚大人在这里,古妈妈进来被我给拦着了,我想她进来说的话不方便让大人知道。”

雅娘身边的丫头自从齐嬷嬷出事之后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府里家生子的,爹妈都有廉耻心的,想法设法托人求了太太或是总管,将女儿调去别的差事,免得在二夫人房里被一起恶了名声,将来到了年纪都难找婆家。一拨是削尖脑袋往上爬的,都有些幸灾乐祸,不仅是因为齐嬷嬷倒了霉,上面少了一个管着她们的人,齐嬷嬷空出来的位子有人有机会可以上位,更是因为她们在这院子里耳濡目染久了,或多或少想学着二夫人的手段去男人那里博利。这几个丫头不仅把齐嬷嬷老来被年轻的罗雷搞的事在外面传得有声有色,更是想方设法让二夫人看重她们,让她们跟在身边的时间多。这思琴就是一个。不仅人长得妖冶,也是这几个丫头里面少数会读书记账的。雅娘便把以前在齐嬷嬷手上的一些事情交给她做。

这古妈妈原先也是雅娘在青楼就用着的老人,夫妻两个为人忠厚,且能写会算,古妈妈专门给她在外面放印子钱,她丈夫帮她管着杭城里的两个杂货铺面。铺子里都是按月对账,这个时候古妈妈进来,自然是为了印子钱。过去放印子钱都是古妈妈通过杂货铺。那两个杂货铺本身赚得很少,就够养两三个伙计有口饭吃,根本不值得雅娘看。若是没有印子钱,哪里够雅娘一天到晚的花销。即便通过杂货铺放印子钱,因为周围出入的人都不算有钱,榨不出多少油水,满打满算,过去一个月也就是几十两的进账。自从二夫人找到大河帮做夫人的姐妹之后,赚钱的路子就完全变了。大河帮的挽花夫人手笔大,整船整船的大姑娘被放在暗舱里运去南边花街柳巷里赚银子,又从南方带着各种私货回来,在杭城一些暗地里的商铺脱手,满满一盒盒的银票就到手了。二夫人得了挽花夫人的门路,常常有买卖就去入一小股,时不时的就有几百两的利银进账。

二夫人是吃过苦日子的,银子在手,总是想方设法拿去挣更多的银子,这些利银又想打印子钱的主意。但是靠杂货铺那点人际是不行的。大周严禁官员及家属放印子钱,二夫人也不能自己出面在交际圈子里面做。又不想把这事也托给大河帮,唯恐万一大河帮有个意外,就鸡飞蛋打了。所以斟酌了很久,托给了她当年的一位恩客。这些事自然都是瞒着孙督抚的,古妈妈来也顶多打着结算杂货铺的账进府来。只是现在的利银可比当初翻了几番,每个月都是有四五百两进账的,算来一年比督抚大人的年奉都多。

“古妈妈人呢?”

“以为老爷今晚会宿在这里,今天见不着夫人,所以她已经回去了。奴婢在让人传她进来?”

雅娘蹙眉想了一想,摇摇头:“算了,今天本来是这个月结账的日子,古妈妈想来是进来交这个月的利银的,明天再说不妨事。”

她又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你一会儿出去找古妈妈,让她传信给李爷,说我想见爷一面。”

现在见李爷?思琴有些皱眉,前天督抚大人为了大河帮的事刚刚才发了脾气,才说了让二夫人呆在府里不要出门。但是主子吩咐,思琴也不好说什么。

孙督抚本来想去找孙夫人商量让耀阳出面,后来想想,直接让人叫了孙耀阳来书房。父子俩在书房两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孙耀阳的脸色不大好,众人都不知道父子在书房说了啥。只知道过了一会儿督抚大人托人去青木茶社包了场子隔天休沐日孙公子出面请一帮文友赏新收的前朝名画。

积善堂的富临园,施老堂主很是悠然自得,老话说得好,对家犯愁了,自家就乐了。积善堂的香油生意货运是大头之一,这些年一直因为河道票拟的事被孙督抚刁难,被大河帮挤兑。若不是他们看在宫里采购的面子上,这些年就会被孙督抚和大河帮吃干抹尽。江南虽然富庶,但这几年不少大商家没落,或多或少都有孙督抚和大河帮的影子。这几年大河帮对一般的商家盘剥不成就直接出*,直接来硬的,被他们逼的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出了事,若是有人告上衙门,知府被督抚压得死死的,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想到王小花那个低贱的青楼女人施老堂主就恶寒。

卷III-1 江南的早春(XII)(下)

江南的早春(xii)(下)

当初王小花那女人盯上的可不是罗勇那个粗汉,可是他施家的大少爷永兴。施老堂主很早就意识到施家在江南的窘境,在永兴很小的时候除了武功之外,请名师教授琴棋书画,又拜在大儒名下修习文史,在导师提携下让他能够有机会进入士绅交往的圈子。当然也因此找到了机会接触了京城来的人,也有机会给他结了一门不错的亲事。老二永旺更是以功名科考为重点,如今已经入了六部之首的吏部,虽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但是有人照拂,如今才二十八岁,前途指日可待。

永兴是将来施家的家主,积善堂的主子。当年王小花将主意打到了永兴身上,设计想挑拨永兴夫妻的关系,找机会嫁入施家。积善堂虽然起于微末,但是施家家教慎严,岂能让烟花女子入门,永兴也洁身自好,多次挣脱王小花纠缠。王小花因此也恨上了施家。

自她加入大河帮之后,原本就有些小事摩擦不断的大河帮和积善堂的对立直线升温。本来双方竞争找事也没什么,只是这个女人不该太贪,太心黑。又想霸主大河帮,又想私下做些手脚。前段时间在庙会上她又来招惹永兴,在她挑逗永兴时,意外刺激了永兴的媳妇儿,永兴媳妇儿年纪不小了,这是第三胎,她怀上后状态一直不好,受了刺激动了胎气,造成流产。

为此,永兴特意上岳父家赔礼道歉,便接受了岳父大人的指示,给大河帮下套。当年结亲的时候,施老爷子就看得很清楚,对方选永兴,是为了拉拢江南的势力和协助他们经营产业,而积善堂也需要在京城能够手眼通天的靠山。这些年积善堂虽然表面上仍然会被孙督抚和大河帮的挤兑,那是因为他们的靠山低调,不欲让人知道太多,其实积善堂和施家已经在靠山的扶持下悄然迅速成长壮大。

王小花那个女人不知道死活,招惹他大媳妇儿,那个女人以为别人不知道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常年在江湖行走活下来的都不傻,这些年早就找出了线索。京里的靠山也是谨慎之人,既然京里的人说对她和孙督抚下手,那肯定也是知道王小花背后的主子。双方都是通天的本事,神仙们要打架,他们这种小鬼自然要奉陪。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是该出力的时候了。更何况大河帮得罪的可不止是施家,积善堂在这一点上并不孤独。

施老堂主将手中的水烟筒放在桌上,将右手里即将燃尽的纸捻捻灭,又从桌上的竹筒里拿出一根新的纸捻子,尚未动作,周琦匆匆进来:“孙家那边二夫人约见李崇,说是想见李崇背后的东家,为了。”听见是说孙家,而不是王小花,施堂主的动作稍一停顿,手中拿着纸捻轻轻地来回捻着。周琦知道这是老主子的习惯,并未继续说话打扰。只是轻轻地揭开了灯罩给主子备用。施老堂主将手上的纸捻伸到灯上点燃,跟着摔灭了明火,一股轻烟从纸捻上缭缭升起。

周琦见老东家没有说话,这是在等他继续说:“那位二夫人今天见了李崇,不仅提了要入股李崇在杭城最近新和人合伙的镖行,吵着要入股镖行,还要用她儿子的名义入股李崇名下将在京城开的胭脂水粉和江南刺绣成衣铺子。为了说服李崇,不仅承诺今年李崇名下几间车行,船行的行道票拟,还搭上了自己。李崇按照您老人家之前的意思,虚应了她,又说因为合伙人多,杭城里大大小小的东家就有十几个,李崇自己手上才两成股,最多只能给她镖行盈利的两分红利。京城的铺子股东就更多了,只能给她一家铺子的一分红利。但是也跟她说了,今年的航道票拟多三成。她本来说千难万难的,后来李崇提醒她现在大河帮出了这么大纰漏,官府扣着票拟少发给他们也是正常。孙督抚一张不给也可能,给是二夫人给王小花的人情。这个女人很上道,已经答应了。还把这一年来大河帮所有票拟的存根都抄录了出来,还有官船出船的存根底单,盐卤司的车船派单存根,江南教坊司这个三年来的人员进出底单。”说毕将一叠纸张放在旁边的桌上。这些东西都是官府内部文书,一般不对外的,但是有心人若是想寻找蛛丝马迹,这是最好的消息来源。平常人很难拿到,但是孙二夫人在督抚内这么多年,总有自己的办法。若是让吏部的人知道督抚的这些留档都被人抄录了一份出来,孙督抚的官运也就快到头了。

“孙家摊上这么一个无脑的女人真是有意思。”施老堂主又端起水烟,用纸捻点着:“不过她有儿有女,为儿女打算虽说笨了点,倒是可以理解。告诉李崇,以后少拿铺子里的干股应付她,能少出就少出,尽量压价。他一个漂亮后生,要压这种半老徐娘多的是法子。不一定要用银子。这种青楼出身的女人,如狼似虎的年纪,他只要多出一把力气很好拿捏的。”说完,笑着将水烟放在桌上拿起抄录着江南教坊司进出人底单的纸扎。

周琦虽然点头称是,但是不得不为李崇默哀。老东家什么都好,有时候就是很抠,唯恐没有用尽他们这些属下。就凭孙二夫人那副样子,李崇只怕被吃光用尽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施老爷子迅速地翻过那本纸扎,在其中一页停下来,微微点头:“这女人还是有些用处。从这点来说,姓孙的在位置上其实对咱们更好。再来一个新的,未见得就真会是个好的,到时候我们又要花心思去安插人,倒而更费事。”

“但是京里的消息说这次的吏部巡按是太后亲点,且奉密旨出京,来了江南之后一直微服,行事低调隐蔽。说不定早就把姓孙的和其他人的事查得七七八八了。京城那边让我们收敛,不要入了他的眼帘。且他又是陈家的女婿,咱们很难插手他的事啊。”

施老堂主只是瞄了一眼周琦,继续翻着手上的纸扎,继续说道:“咱们也许不需要插手。江南是很多人盯着的钱袋子,太后也不会希望这里大乱。太后在朝廷经营多年,江南又是陈家的大本营,对于江南的动态说不定她早就心知肚明,让各方势力自然生长,只要某一方不要过于强势,这里就会和平地繁荣下去。若是某一方伤得太狠,必然引起大动荡。大河帮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巡按大人都没有点动作,就说明并不是一定要把姓孙的拿下。也许只是敲打敲打,让各方都自觉一些。京中只怕最近有大事,估计要京中太平了,太后才有时间和精力来整治江南的事。”

“其实朝廷能人很多,这里虽然是陈家的根基,但是并不需要事事都太后自己操心出手。比如这位龚大人。派一个太后的心腹能干的大臣不就得了。”

“能干的人很多,但是不是能干的人都让人放心。”施老堂主幽幽地说。

周琦愣了一下,臣服地点点头,确实很难。这个世界上难得的是忠诚,无条件的忠诚。能干的人往往都有自己的想法,除了不得不绑在一起的家族或是其他利益团体,要让他们忠诚不二,功名利禄的条件不能少。既然是有条件的,就有人可以开更高的条件诱惑他们。就像孙家二夫人,在外人眼里孙督抚给了她上天的好条件,但是二夫人为了子女还是会跟李崇私下交易。那个女人是青楼出身,用她来比拟朝廷命官,好像有点那个,周琦不仅为自己的想法好笑。

看到施老爷子投来好奇的一瞥,周琦就将刚才的想法说出来。

施老爷子也是一声轻笑:“其实有些为官者,未尝就比青楼女子来的好。青楼是摆明了买卖,交易。有些伪君子远远不如她们坦荡。”说罢,将教坊司名册放在一边,拿起了大河帮出船河道票拟的底单抄录。

“这江南的烟花女子要是知道主子如此抬举她们,估计要对您老人家五体投地。”

“少贫嘴了。将这江南教坊司这一年来贱卖的艺伎名录抄两份,再将大河帮名下的花楼,今年打着教坊司买来的艺伎挂牌的名录还有大河帮这一年的出船航道票拟抄两份给玉家送一份去,再送一份给唐家老宅,让他们转呈唐三公子。”

“玉门应该有手段拿到这些吧,咱们何必白送?”

“当初大河帮没有壮大的时候,玉老儿就不曾跟咱们作对,大河帮如今如此壮大了,玉老头儿也没有想了蚕食我们的地盘扩展壮大,相反是他约束门下,跟咱们和平共处,只是找大河帮的麻烦。这种人咱们才好相处,有他们在这江南才能真正平静。”

卷III-1 江南的早春(XIII)(上

江南的早春(xiii)(上)

“那为什么还要给唐家三公子一份呢?他不过是个生意人。虽说在太子府挂一个幕僚,即便是看皇后家的面子,给太子府的人方便,但是也不需要过于关照他吧?而且他拿这些东西来干啥?去太子面前出首?”周琦继续问道。

施老爷子现在坐回了自己的摇椅,抽着水烟,很是惬意:“虽然他和大河帮有过节,但是这人眼界是极宽的,关心的不止是自己那点小算盘,是做大事的人。咱们知道他跟大河帮有过节,卖个人情给他,也许将来有用。虽说玉老头儿表面不跟三公子来往,但是那是他唯一的后人,难保他们没有私下往来。我既然都把人情给了玉门了,再附送一个给他,又不耗费啥,反而让他欠我一个人情。他虽然年轻,但能力却非咱们这里任何人能比得上的,无论是武功,脑子还是处事的经验老道,不仅你和永兴他们都不及他一半,放眼江湖,也没有看到能赶上的。这些年表面上做生意,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他那个青木社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要说那青木社是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属下和能干人,这几年青木社和月华轩也是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让不少同行眼红。但是唐门本来就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江湖大家,那百草堂和平安客栈属下好手如云,唐家在军中也是举足轻重。唐三少自己的生意培植势力与家中嫡母抗衡,收容高手也是正常现象。”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算很出众的,只是喜欢以常人之心去读人。那人绝不能以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待。”

“那唐三少武功超群,生意头脑出众我承认,但是属下真不觉得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周琦觉得很委屈,也是在施老堂主身边久了,施老堂主又以子侄的模式待他,故而他才敢实话实说抱怨出来。

施老堂主也了解这个手下平时脑子够用,但凡提到有比他能力强的,就很容易炸毛,自己毕竟上了年纪,这以后帮中的事务,等永兴从外面游历游学回来就要交给他,而周琦作为师爷也是需要辅佐儿子的,他在一日可以帮他们一日,但是他也老了,还是需要进一步敲打周琦,只能指望他今后能够更加精明扶助儿子:“你如今也三十了,若是你现在十三,能开出像月华轩那样的酒楼吗?如今他不到二十,跟在太子身边,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幕僚吗?这青木社这些年虽然没在江湖上高调做过任何事情,但是咱们不是也一直没有弄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不说远了,青木茶社在杭城有四家,他们总共有多少侍卫?多少好手?各家除了这表面上的茶社生意,还有什么?每一家茶社都是在杭城最好的景区,占地极广,虽说每次有人包下场地开茶会宴聚之类费用不菲,但是要供养那么大地方,即便不养侍卫,就是伙计都是一大笔钱,就那点茶钱?月华轩是杭城十大酒楼,咱们也有一样规模的大酒楼赏味阁,一年出息不到一百万两,就算月华轩生意好上一倍,两倍,有个三百万两就不错了。但是咱们的赏味阁和油坊的各项收入仅够帮中的兄弟们日常开销,若是要有特别的事情,还不得不动米行那边的收账。即便如此,咱们能养的起的高手,在江湖上能排上号的人不超过五个,有事能够将将就就出手派上用场的不到五百人。单是青木茶社,青木别院上上下下的伙计在杭城就不止五百人,而这些人中,咱们都看到了,或多或少都有些功夫,每个场子还有比他们功夫更深的侍卫,且暗中是否还有高明的咱们探查不到的暗卫咱们还不知道。

而咱们的势力范围只在两江。但是月华轩和青木社却在两江,京畿道,甘南道,西蜀和关西都有。一个人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靠自己创下这份家业,却从来不高调,不显摆。自小跟大河帮有仇,长大之后,又挣下这份家业却不急着出手收拾大河帮,这份忍耐无论是你,永兴都比不了。这将来青木社只怕会超过唐门和江湖中的其他门派。”

“您老人家说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明面上赚钱的生意就那么些,若是他们真是有那么多高手要养,又那么低调,只怕真是挣了不干净的钱。你看看大河帮,这两年在花楼和暗娼上赚得盆满钵满的。真是应了那句话,卖什么都不如卖人卖肉来得快。”

施老爷子一时有点心塞,比不上别人就怀疑别人不正,这是要帮着儿子守住积善堂的人。他少不得将要叹出来的气咽进去,誰让他找不到更好的人来扶助儿子呢,只能再耐着性子:“做多了缺德事,报应也快!再说了这明面上的光鲜生意难道就不赚钱?你看看杭城里的多宝斋,天河银楼,那个不是光鲜的生意?”

“那天河银楼可是陈家的,您说三公子这些大生意即便没有唐家的帮衬,没准有陈家的手笔。陈家是太后娘家,很多时候自己不好出面,找个人表面上出头倒是更方便。”周琦摇头晃脑地以为自己悟出来了:“咱们这里不也是一年辛苦到头,有一成的进账去了皇后娘家的腰包?”

施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摇摇头:“我跟你说他,不是想让你挖出他背后是谁或者有什么人,而是想让你好好想想,这个人,观察青木社,仔细思考,也许能从中学到一些手段。咱们积善堂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代一代积累的才有今天。但是谁能保证咱们就一直能一帆风顺把这祖业守下去?如今咱们选择了皇后和太子这条船,但是万一有什么变故呢?且不说你我和永兴他们如何,这帮中上千号兄弟该如何生存?”

周琦抬头看了一眼施老堂主,有些羞愧,他是很好面子。

施老堂主并不停,继续说。既然周琦想不到,他就干脆点明,让他好好琢磨去:“你看这青木茶社,先不说在黄龙坡和翠明山的别院,就看城中这两家,两家都不在当街,但是背后都有与月华轩紧邻的墙,客户可以在月华轩和青木茶社之间来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在杭城的月华轩,隔壁或者街对面都有多宝斋和聚合钱庄,一般在不远处都有玉器生意的大家和润楼,在京城的也是如此。若说这是因为这两家都是在闹事开的生意,在酒楼附近很正常,那么再想想青木茶社。茶社正门都在闹市毗邻的幽静的街道上,相比闹市的铺面,这些地方不仅租金低,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大部分都有文人士子喜欢逛的书斋浮生堂,更有杭城著名的锦心书院。而青木茶社专门在茶社门口僻处一块地方,卖一些馄饨包子之类的小食,食材都是上选,价钱却极为公道。这些在书斋看书,在书院念书的士子不用走远,也不用多花钱就能买点果腹之物。青木茶社赚的不止是金银,更是人气。连永兴和永道当年都说过,这青木茶社的主人很会为文人士子,特别是寒门士子着想。有了这个口碑,杭城和江南的士子,想找个地方喝茶欢聚,首先想到的就是青木茶社。一个有头脑赚钱,又有本事让文人士子心悦,武功还超群能让江湖上人折服的人,不止是做生意,他想做点别的什么事也不会太难。有没有陈家或是唐家在他背后,他都会成事。永兴就快要回来了,我希望你将来能帮着他一起,不仅能守住积善堂的家业,更能走出去,再创一片天,万一咱们这次赌错了,积善堂不保,你和永兴永道,还有这堂中的兄弟也有个退路。”

“咱们这次不会赌错的。咱们在京城不也是有自己人的吗?送回来的消息,皇后中宫地位稳固,太后娘娘又深喜太子。有太后娘娘在朝廷的势力和她掌控的陈家和唐门,只要她出手,太子和皇后一定能稳稳的。”

“难说啊,那大位太吸引人了,皇室是最多的变数。当初若不是大河帮逼得太过,咱们也不会上这条船。如今想安全靠岸,真是不容易了。传信给永道,唐三公子可能最近要进京了,让他在京城多找机会靠近这位,如果有什么变化,也许还有个退路。”

“唐三公子肯定是站在唐家站在太后这边啊,那不也是在太子和皇后这边?”

“唐门从来忠于的不是后宫是朝廷。唐家军更是大周的柱石,无论是太子登基或是其他情况出现,唐家都不会轻易出局。”

“我明白了,不仅要学三公子做生意的本事,还要跟他交好。他这几天还在江南,除了这些消息,咱们要不要再想想别的路数接近他?虽然两位公子都不在,不方便招待他之类,但是可以想想别的。早先我听说他喜欢女人,经常出入花楼,要不咱们”

施老爷子一记愠怒的眼刀过来,让周琦哑了口:“前几天是谁跟我说的,他有个表妹在身边,说是订了亲的,眼里只有这位表小姐,其他女人都不看了?你现在送个女人过去,能比得上杭城那些跟着他追的红牌吗?”

卷III-1 江南的早春(XIII)(中

江南的早春(xiii)(中)

此时这位被议论的主正在为女人烦恼。正如施老堂主说的,跟着他追的女人。只是这女人不是什么烟花女子,或是杭城中普通的官家或是富商女子,是巴巴地从京城领了圣旨来江南,去有百岁主持的金峰寺为皇上祈福的公主靖晨。

公主在新年后就出发来了江南金峰寺,为皇上斋戒七日祈福。昨天刚刚出关,今日就来到了杭城住进官驿,特地派人招唐新杰来见,可是派去唐家杭城大宅的人回来说唐三公子并未住在唐家大宅,杭城中三公子可以落脚的地方有好几处,至于三公子住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得到这样的答复,靖晨身边的女官将上来回话的臭骂了一顿,既然知道有几处,便一处处地找,总是在城里,总要先找准了才能来回话。

靖晨听女官骂完,才悠悠地说:“既然这样,咱们去杭城的月华轩吧,那里是他的产业,他不来,咱们就去找他。”

“公主,他不过是太子身边的幕僚,严格说来还是一个布衣,您怎么能自己去找他呢?”

“在京城中我不是也经常去月华轩,为的就是能碰到他吗?这在京城人人都知道的。在杭城也让大家都知道不是更好?”

女官随即反应过来一笑:“正是,听说这杭城中也有不少女人仰慕唐公子,她们怎能和公主相争?!”

靖晨一行虽是便衣,但是不少从人和侍卫,怎么都是浩浩荡荡地一行人,来到瘦湖边的月华轩,她身边的女官就吩咐月华轩的人要最好的包房。这月华轩的上等包房一面可以看到瘦湖的湖景,一面可以看到酒楼正中戏台上说书杂耍之类的表演。客人也可以叫人到包房中来表演。月华轩的伙计都是经过训练的,一看客人的随行派头和架势就不是普通人。当即安排了一间上房,递上了上等包房的头等水牌,活泛且规矩地介绍各种菜式和演出。靖晨公主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搭腔,只是她身边的女官看着主子的脸色适时地打断伙计询问一些细节。听了一阵之后,女官对靖晨说:“看来这里的月华轩跟京城的月华轩是一样的,难为唐少爷把下面的人都训练得这么好。”

“杰哥哥自然是能干的。”靖晨慢慢地用手中的丝帕揉搓着自己的手上各个穴位。从进门来坐下一直是这个动作。据说这是一位太医推荐的,说是可以活血,保青春:“也难得有人能像杰哥哥那样能干,将这月华轩开遍了大周的各处繁华市镇。”

伙计一听这说话的语气,跟大老板是熟人?这一行人打扮不俗,听来又是京城来的,更加小心应付,趁着让人添茶的时机,让人悄悄地通知掌柜的。

“此次若是主子能心想事成得了皇上的赐婚,那可是让京城里那些所谓的名门佳丽都羡慕死。唐少爷不仅能文能武,这经商赚钱也比京中那些只靠家族父辈祖荫的公子少爷强太多。”

另外有伙计送茶过来,先前招呼的伙计走到门口帮忙接了一起进来,听着这话二人皆是一惊。后来的这位伙计是因掌柜的听见下面传来的可能有麻烦的客人到访的消息,派来一位有经验的领班送茶过来,进一步查探一下。这位领班一听这话,心中一愣,这位难道还会被赐婚给大老板,成月华轩的老板娘?能得皇上赐婚的往往都是皇亲国戚,或者朝中要臣。自家大老板在江湖举足轻重,在朝中可只是普通人物,难道这位女子是皇亲,公主?郡主?这位说话的声音虽然端庄,可是音线高亢了些,尾音都有些矫情,这种人往往心思狭隘,为人挑剔小气。这若是成了老板娘,只怕但是这些都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考虑的,尽快通知掌柜的,将消息递给老板才是首要。领班的迅速上完茶出去悄悄地找到掌柜的,掌柜的迅速将消息递到了新杰手上。

其实即便掌柜的不给他递消息,新杰也知道这位公主已经从金峰寺出来,到了杭城,无论是青木社的消息还是唐家下人传来的消息,都有这位公主。而这位颇有心计的靖晨公主自然不会放弃她在京城就营造出来的他的追求者形象。虽然公主便装,但是这么声势浩大地从驿馆出来,又从杭城最热闹的街市路过去月华轩,摆明了要杭城中各路人马都知道。

若是普通官家女子,唐新杰可以不用搭理,但是公主来江南召见,那是皇家的面子,即便他是太子近臣,但毕竟还是臣。公主驾到,派人去唐家招他到驿馆拜见,没有确切消息,便屈尊降于去到他的月华轩,在外人算是给足了作为臣下的面子,虽然新杰非常清楚公主去月华轩目的不简单,但是普通人不这么看。

皇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于是乎,他不得不放下手中忙碌的事务,去到月华轩,先当着各色人等,在月华轩朝着内院的走廊,在院内很多客人都可以看到的位置,朝着屋中人行了外臣的大礼,更是将宫中自太后,皇上皇后和太子给问候了一遍,搞得院中的客人都知道月华轩老板跟宫中关系亲密,且宫中的公主来江南都来月华轩。看来这月华轩真是不仅酒好菜好,更是上档次。

接着新杰大声吩咐,让月华轩的掌柜安排,将招牌菜都上了,同时还让掌柜派来几个清秀的伙计听使唤,并将月华轩杭城分店里卓越俊逸的掌柜王秉正叫到到房门口嘱咐着。

江南富庶,也有不少才子入朝为官,所以很多人家里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朝廷的事情。宫中皇族时不时都会有人来江南走走也是常事。所以月华轩中的客人并不惊异于在月华轩中见到公主。只是这唐家三公子除了会做生意,在江南更是有名的风流才子,无论人物长相,还是出口成章的才华都是在江南顶级的人物,公主殿下专门来这月华轩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众人猜测不已,难道三少要尚公主?只是多年来三公子虽然文采飞扬,琴棋书画样样拿手,但是从未考过功名,一介布衣商人而已,且还是家中平妻所生,非嫡出,尚公主,不是打皇家和天下有功名的士子的脸?很多常来月华轩的斯文人不禁酸溜溜地想。

“公主殿下,希望您能在这里玩得开心。一会儿想看歌舞也好,看人玩杂耍也好,想吃什么,喝什么,跟王掌柜说一声就好了。您让人吩咐王掌柜去办就好了。”新杰瞟了一眼靖晨身边的女官。

靖晨自持很高,自然不屑于跟一个酒楼掌柜的直接说话,新杰又是在内廊说话,院子中的人也听见,就更显得公主金贵。自始至终,他来了都站在门外朝着屋里说话,没有进屋。这时靖晨身边的女官说:“公主多谢唐公子款待,公主请公子进屋说话,敬上一杯薄酒,聊表谢意。”

“草民不敢当公主一个谢字。”唐新杰装模做样地弯腰施礼:“只是草民一介布衣,又是粗糙男子,未免扰了公主雅兴。草民告退。”说罢,也不等里面有什么反应就退步离开包间房门,到了里面看不到的位置,站直了,转身就走。哪里有一丝半分不敢的样子。

刚刚猜测了唐三公子要尚公主的,此刻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靖晨公主虽然高贵,但是人家唐公子是太后的姨孙,也算是皇亲。

“公子请慢走!”唐新杰刚刚转身,还没走两步,那位女官就追了出来:“公主请公子进去还有事相商。”

新杰顿时皱了眉。尚未开言,那个女官又道:“公主此次南来为皇上祈福,但是进到杭城中虽然在驿馆,也出了一些意外,公主怎么说都跟太子是兄妹,还请公子看在太子份上施以援手。”

新杰挑了挑眉,靖晨公主这几天的行踪他可是很清楚,所谓麻烦,嘿嘿,他可不想沾染:“唐某惶恐!公主到江南为皇上祈福,江南官府自当负责公主一应所需和护卫,公主但凡有所吩咐,官府自然会处理,何须唐某这种微末之人相助。”

“公子,只怕此事不宜请官府出手。公主只是想作为朋友托请公子,怎么说公主跟公子都是在京城的旧识,公主这些年一直待公子如好友,公主如今只是有些私事托请公子,公子如此,岂不是让人寒心?”

大厅里听见这对话的客人越来越惊诧,各种议论之声四起。不知这公主有何隐情,还是公主对这唐公子太专情却不被唐公子看好。无论哪种,对于皇家公主,说出来都惊世骇俗。但是聪明人都觉得这事诡异,一个皇家公主,要是有什么私事,也是私下里请了唐公子去商量,怎么能来这高朋满座的酒楼?这不是想让杭城人人都知道此事?

“您太抬举唐某了,唐某微末之人何堪为公主之好友。”

“公子是太子好友,又是公主的表哥,公主一个弱质女子,如今有事求到公子这里,公子难道真是撒手不管?”

“这位夫人,慎言!想来您在公主身边在宫中职分不低,首先应该知道皇家礼节,公主的私事如何可以托给外男?或是找外男商议?唐某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这种规矩是懂得的。若说私交,就更谈不上了,唐某和公主并无往来,即便在京城碰面,也都是在宫中大宴,或是京城中的公共场合,从未私下会面。你刚才的言语不仅置公主的闺誉于不顾,也将唐某说成是不知规矩,不懂尊重皇家公主,不知保护表妹的不忠不义之人。公主若有为难之事,自有宫中人出面找官府,若是不便找官府,回宫禀明皇后,自有娘娘做主,何须找我这隔了几层的表兄,不仅不合礼仪,且坏了公主和皇家的名声。”

“既然公子都说到了名声,奴家就代公主问公子一句,难道公子这几日做了事就不想负责?就让公主一个女子去面对这一切?”

卷III-1江南的早春(XIII)(下)

江南的早春(xiii)(下)

这几日唐三公子做了什么事?众人哗然。让堂堂公主如此来问,难道是*的唐三公子欺了公主的暗室?

新杰的表情顿时冷漠了,不再客套,不再谦恭,站直了身子,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官,女官不自禁地心中打突。大堂里用餐的客人一时间十分安静。各种猜测揣测,期待和嘲讽的眼光都聚焦过来。新杰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位靖晨公主到底是真傻甘愿替人做枪使了,还是想向某些人表面她的衷心?还是自己愚蠢,连带上觉得他也会愚蠢地被她套进去?还是她就想搂草打兔子,装疯卖傻?无论哪种,他都不屑,轻哼了一声说道:“这位夫人,您在这里说这话可是公主授意?还是夫人自己臆想?夫人可知道私下议论皇室贵人是什么罪?作为外臣,唐某无权,更不想过问公主的任何事情。唐某再说一遍,公主有事,回宫自有皇后娘娘为她做主。至于唐某的事,只怕也不是夫人管辖范围,夫人无权过问。且唐某做事无愧于心,奉公守法,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上。”说完,他转身就走。

只听得包房中一阵桌椅倾倒的声音,接着靖晨公主窈窕的身姿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栏,脸色苍白:“杰哥哥,难道你真如他们所说,*,却又冷血无情?”

新杰转身好笑地挑眉看着这位公主:“公主请自重,唐某担不起您这等称呼。”

靖晨仿佛十分心痛,一手扶着门栏,一手捧心:“杰哥哥,你怎么了?是靖晨哪里让你伤心了吗?当初咱们在京城的时候多好?为了能见到你,只要你在京城的时候,我经常住去西山别院。你经常二更来,四更走。当初是你离开京城之前,让本宫在祈福之后来杭城和你汇合的。在本宫到了金峰寺附近,进入寺里斋戒之前的两晚,咱们还在金峰寺山下的金业别院相聚两夜,是你当时说的,让我出关之后来找你,同返京城的。我出关到了驿站就派人来请你,你都不见人影,无奈之下,本宫知道这是你的产业,又听说你订下了明日的船返京,这才不得不到这里来找你。难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你有了新欢就将本公主彻底舍弃了?”

唐三公子风流,众所周知。但是皇家公主也敢这么玩?不得不佩服。不过这吃了皇家公主还敢撒手不管天下可没几个人。

就在众人感叹唐公子胆大时,却听见唐公子讥讽的语调:“公主是不是认错人了?唐某虽然在京城呆过,但是从来没去过公主的西山别院,公主来江南唐某更是一无所知,若您今天不出现在这里,唐某都不知道公主到了杭城,又谈何跟公主相约相会?”

“杰哥哥,你怎么能这样?!”靖晨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远远看去质地上乘,又掏出一块男人的帕子,上等细棉所制:“这同心珮可是你离京前一晚,在你我惜惜相别之时留给我做念想的,这帕子也是你在金业别院给我擦拭之后留下的。”

这厅堂中有很多过来人,一听都明白这擦拭的意思,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且不说唐三少,这公主也是没羞的,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

“公主?您确认这些东西不是你哪位男宠留下的?公主记忆出了差错?”新杰鄙夷地说道。

“杰哥哥,你怎么可以如此伤我,这些自是你那两次留下的。这些物件上都有你的气味,本宫可是夜夜抱着他们入睡才能心安的。”

“公主殿下既然已经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唐某就只想问一句,这几晚上公主抱着入睡的可是同一男宠?京城中大家都知道公主身边男宠不知其数,带来江南随行的就有好几位。您是每晚抱着同一个,冷落了其他人,还是他们都陪着你?”

大厅里的客人再次被雷焦。皇家公主也许生活糜烂,但是同时带几个男宠在身边,还是未出阁的公主,这

“唐新杰!”靖晨公主十分愤怒:“你这个混蛋,为了达到你始乱终弃的目的,你居然污蔑本公主。你敢说你没去我那里?我屋里那些充满你气味的衣物从哪里来的?那几个晚上你没来找我?哪你能说出你去哪里了吗?见了谁?有谁为证?”看着新杰没有说话,靖晨高傲地说:“你难道说那是晚上,你在自己屋子里睡觉,没有证人?还是说,让我说出你身上的标记,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衣服来自证清白?”说完,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新杰并没有开口,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靖晨,靖晨从他深沉的眼光中感到无比的压力,但是她不在乎,昂着头回视他。在宫中生存多年,若是她被眼光就击退,早就无法活到今天。更何况她是喜欢这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眼里没有她,既然现在有人给好处让她毁了他,她觉得非常愉快,反正自己得不到。她拿起那块帕子在鼻尖闻了一下,深深地吸口气,邪魅地笑着:“杰哥哥,你的身材傲娇诱人,要不把你背上的刀伤露出来大家看看,看看你多有男人味道?”

新杰也挑眉邪魅地笑笑:“跟我上过床的女人都知道我背后有一条刀疤,甚至以前有采花贼为了模仿我,故意在背后贴了一条疤。我没想到公主会对有刀疤的男人感兴趣,你是不是让你那些男宠都在背后弄了假的刀疤来让你开心?”

众人一想,对哦,唐三公子*,上过的女人无数,随便找一个一问就知道的,这公主拿这个来说事,真是无耻。

“不过唐某,倒是很是觉得感动,没想到公主对唐某如此念念不忘。不仅让人模仿我,还在你的侍卫长去关西刺杀我未过门的娘子。今日又特意赶来杭城毁我名声。不知道公主为何要对唐某和我家娘子赶尽杀绝?”

提到他未过门的娘子,靖晨心中的怒火真的腾起,她狠狠地咬牙切齿说道:“想嫁给你就该她死。”说完她才猛地意识到她失言了。她喜欢他,这么多年是真心的喜欢,虽然很多时候接近他是为了其他目的,但是掩不住对他真心的喜欢。凭什么她得不到的,那个所谓的白小姐就可以得到,一个无名的孤女也配?!虽然她已经把跟他直接的互动当成了戏,当成了跟幕后人的交易,但是对那些靠近他的女人的厌恶却是发自内心的。

众人顿时害怕了,这位公主今天被他们听见了这么不堪的事,无论这两个人谁说的是真的,都太骇人,若是想灭口?

“公主请慎言,当今皇上非常看重礼和德,今天在这里的客人都是无辜百姓,唐某可不想他们有任何损伤。”

“瞧你说的,难道本公主就是那好无良心滥杀无辜之人。我怎会让人去找这些客人麻烦?!”

话虽这么说,不少人都腹诽,若不是唐公子点出来,这位魔头公主只怕就要干这种事了。

“公子,”就见一位青木社的侍卫匆匆进来:“一刻钟前有人在百花堂西苑苗圃附近袭击了表小姐的车驾。”

“表小姐如何了?”急切和关心溢于言表。

“表小姐不在车里。今日百花堂西苑的赵执事收留了一位被毒蛇咬伤的孕妇,孕妇临产,表小姐今日正好去西苑巡视,碰上这事,为了救护孕妇腹中胎儿,派赵执事去城中百草堂取药,赵执事没有另外套车,用的表小姐的车驾。对方派出的三位高手围攻马车,我们赶到时,车夫和赵执事都身受重伤。若不是赵执事武功高强,只怕早就性命不保。”

刚刚公主才说要那位表小姐死,现在就出了这事,让人不想说是公主干的都难。

靖晨也很吃惊,时间算得如此之好,难道幕后之人把她也给卖了?她一时还没想明白,就听新杰说:“公主果然好手段,在这里胡搅蛮缠拖住唐某,却在那边对我家娘子下毒手。”

玉门中,玉振翔也得到线报说有人袭击了白家表小姐的车驾。自从外孙到杭城,几次碰面,祖孙俩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若不是绕开,就是会不欢而散,他虽然对这个外孙选的女人本能地排斥,但是外人出手袭击她又是另当别论。

“谁做的?”

“貌似是靖晨公主?”玉柄答道。玉柄在玉门负责消息搜集,跟了玉振翔二十多年。

“你什么时候学会敷衍我,用貌似这种词了?”玉振翔不满地说。

“是因为属下等在上河坊找到了那三个动手的黑衣人,全部都死了,都是被重手震破六脏,那个院子是大河帮的。表小姐遇刺,小主子一定会出手追查的,这种做法自然是想将祸水东引给大河帮。小主子跟大河帮从小就有过节,栽赃给他们太容易。出事的时候靖晨公主正在月华轩缠着少主,让人很容易有错觉是公主干的,嫁祸给大河帮。”玉柄并不慌张,慢慢解释。

“嫁祸给靖晨公主有什么意义?”

“这个属下不清楚,想来跟宫中的事务有关。小主子现在是太子幕僚,若是公主得罪了他,也就间接将宸妃一系推到了太子的对立面。”

玉振翔很烦躁,这都怪陈氏姐妹,让新杰给太子做事,表面上是幕僚,实质不就是让他外孙给他嫡孙做保镖。人家要对付太子,肯定先对付他外孙。他可就这一个血亲。

“能查出来是谁?”现在事情已然是这样了,他当然要想方设法保护新杰。

“需要些时日,当时只是发现这些黑衣人配备的都是江湖人常用的刀和匕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志,只是每个人都身形高大,食指都有很厚的茧,那绝非握刀剑的,倒是像拉绳索或是缰绳。露在外面的皮肤和没有日晒的肤色差距很大,不像江南的日头晒出来的。据百花堂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动手的时候路数有些怪异,但是都没有花架子,倒是有几分不像中原武功的路数。最开始的时候一直是想将赵执事扛走的样子,后来发现赵执事武功高强才动手打斗。”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不是刺杀,而是绑架。”

“应该是。而且他们并不认识白小姐。赵执事虽然在百花堂多年为执事,但是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对方将她错当成白小姐是有可能的。”

绑架那女人,就是要跟他外孙谈条件了?!在江南玉门和陈家都强势的地方也敢?!不过翻过来想,他又气新杰,让他选一个要嘛武功卓绝可以自保,要嘛娘家强势别人不敢随意动的女人为妻,他偏不听,这回找了一个包袱。这个陈碧颜也是,要想替女儿照顾外甥女,唐门有的是人,为什么要来烦累新杰。

“一定要查清楚,背后到底是谁使得坏。另外这小子明天就要返京了,现在你出去的时候顺带跟玉强说,让他带这小子来见我。”

但是玉强在月华轩和杭城内的青木茶社都没找到唐公子,原来唐公子去西苑苗圃接白姑娘。

虽然新杰自信自己掌控的信息足以知道对方动向,百花堂的侍卫和青木社的暗中保护也能护莲儿周全,但是此刻他却十分想见到她,便丢下手边的事情,直奔西苑苗圃。直到看到她好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心才觉得落了地。至于城中的靖晨公主和幕后的人,他晚点自然不会放过。自己亲自带着她打马经过城区,关于上午靖晨公主掀起的公主热恋唐三公子的热浪再次被加温。他却不管那么多,一直紧紧地搂着她,唯恐有失,牵着她的手,回到黄龙坡上青木别院自己防护周全的山顶小院,他才放心松开她的手,温存良久才恋恋不舍地独自出门办事,而莲儿再次开始忙碌处理百花堂和百草堂的各种事务。

傍晚时分何良伟借了新杰的青木别院中的飞花阁摆酒为他们送行,这里上演的江南小调轻柔委婉甜润细腻,和北方的风格大异。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新杰出去办事回来,新月在为哥哥和莲儿即将离开忧愁,陈家的公子们和龚之赟都来了,而莲儿在缺眠和忙碌一天之后,疲惫不堪,听着小曲昏昏欲睡,根本没有注意到新杰进门时眼中的忧虑。低落的情绪让大家落落寡欢,早早收场。拂晓时分,新杰就带着莲儿登舟北上向京城而去。

卷III-2 返京之路(I)(上)

返京之路(i)(上)

这里是一个两河汇合处。一条不大的支流之江在这里汇入钱江。不同于宽阔的钱江水面,之江水面窄,水流急,且上游出自不远处的萧山,一路所经之处青山绿水,少有泥滩沙地,故而水质十分清澈。在两江汇合处,之江的出口有一个回流包围的半岛,整个半岛被绿树完美地覆盖,岸边更是浓密的柳树和水生枞树遮挡,十分幽闭,即使楼船泊在其间,从钱江主行航道上的船只也不一定能看见。树荫下时有客船停泊,特别是私家客船,不着急赶路的,有的在这里会逗留几个时辰,让人捞起江中肥美的河鲜,大快朵颐。

今天这里就泊着几条客船,不少富家从人进进出出,和来往的小贩菜农和船家交涉采买。客船中,客人们往往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相形之下,离所有船有一段距离,在最浓密的树荫下,有一条两层的楼船显得极为安静,尽管也有农人送来新鲜的菜蔬,有两个船家在船周围忙着捕捞河鲜,但是显得极为安静。这些人仿佛是早就被安排好的,无需讨价还价,也没有人大声说话。船上后厨传来阵阵高汤的清香,客舱中却无人喧哗。岛上来往的人只是觉得这是不知哪位富家子弟出游,在这里独自歇脚。

船上主舱中的主客房也不是全无声息,此时春光一片,男主人仿佛要将这几日因忙碌而稍微冷落了娇妻的日子补回来。船上的几个知道内里的近卫都十分佩服自家主子。自从昨天在杭城上船伊始,众人以为他已经携如花美眷进京了,他却悄悄返回城中忙碌。船出城之后,一路按照正常速度行来,昨天傍晚才停在这里。三更时分主子才带着几个跟他办事的精卫赶到,悄悄上船。睡了一个更次,便起来带着表小姐在晨曦中漫步,让岛上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位风流公子如何温柔小意地捕获芳心。本以为主子走完这晨步之后会睡个回笼觉,却惊讶地发现主子却是回到船上练功。先前忙碌的一天,跟着他的几个人,莫说喝茶,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此时都还在酣睡。近卫不得不心服,唐门武功秘笈也许是很厉害,但是也得像主子这样常年不缀地苦练才可能到他那种境界,常年跟在他身边,却没有人真正了解他的武功进阶,只是知道深不可测。

收功之后,主子和表小姐用过早餐,又绕着船舷看了看四周的风景,才回房。只是回房之后闹出的动静,近卫们又不得不佩服自家主子真是功力深厚。昨天忙碌了一天奔波百里,不多的休息之后,居然这么大的动静还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且他们都已经察觉到从一开始就有人在岸上的树林中窥视他们船上的动静,自己主子如此高深功力,肯定也察觉了,他却毫无顾忌,照样做自己的事。这定力,也少有人能及。

岸上奉命探查这船上动静的至少有四五拨人,从昨天这船停在这里,他们就来了,只是谁都没有察觉主人其实半夜才上船。今天显然这主人是打算在这里荒唐享乐了。从杭城带了最好的厨子出来,从做晚的晚餐到宵夜,今天的早餐,每一顿都精致的食盒装着,从后厨送到主舱中。他们即使离得远,都偶尔能闻到香味。他们这大半天呆在这里既不能动,又不能吃,闻着飘过来的香味,只能郁闷。更郁闷的是这位公子酒足饭饱就开始享受女人。那位表小姐,他们都远远看到过,美若天仙,且身材十分诱人。从早饭之后,就没有消停,有人对此暗自腹诽,不知道这唐三公子昨天是不是在船上睡多了,没有地方消耗精力,这么能折腾。不过也难怪,要不是这么厉害,又哪里会招惹这么多女人为他要死要活。

这令人羡慕的神仙勾当,一直持续到将近午时,方听见主人吩咐人送热水,且派人上岸采买各种沐浴用香料干花,才算停歇下来。不久之后,不少货品运来,单是一两银子一斤的干花,各种名贵沐浴香料就是十来篓子。还有各种附近的小吃点心,应有尽有。让众人不得不咋舌,唐三公子很有钱,而且舍得为女人花钱。

主人泡过热水澡,吃了丰盛美味的午餐之后,看了一眼商家送上船来的几大筐香料,干花和新鲜柑橘,又拿着东西回船舱给表小姐,来来回回又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商贩们打发下船,同时吩咐启航,向下一个站点而去。

这些监视的人方得了解放,各自散去。这里除了各方对手派来的,也有关心自家外孙的玉门之人。听见外孙因为白家那个女人如此荒废时日且奢靡浪费,玉振翔气恼地将手中的茶碗扔在了地上。看来他需要加紧给他找一个稳妥的女人在身边。

而此时杭城中黄龙坡上,离青木别院不远的一个别院中,听见属下来汇报说靖晨公主的船凌晨时分触礁沉没,船上货品未能取回,底层船舱的人也未能逃出来。中年文士也因愤怒将茶杯砸在了对面的墙上。前来禀报的属下略有些吃惊,王爷这些年历练下来,已经很少有如此激动暴怒的时候了。

过了片刻,文士才开口:“让罗艺派人将出事现场周围仔仔细细地打捞。那些玄铁兵器虽然打造得极为轻便细薄,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水冲走的。”

“沉船处有两股极大的暗流,罗艺的人说很难接近,据说大块的船板都被卷走,咱们的东西不知道被冲去哪个方向了,他们还在周围搜,不过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底舱的人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虽然不会水,但是功力深厚,不说别的,就是闭气,他们都能坚持一两刻钟没有问题,出了事,三十个人都没有人逃出来?”

“没有,据说出事的时候底舱首先进水,上面的桅杆又正好断裂压在舱门上。”

“正好?世界上哪有那么正好的事?让人去查!”

“主子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

“不是吗?那三十个人是咱们从几万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反应和办事能力都非常出众,更何况请了高明师傅从内功到外家手段培训了五年,怎么可能一个沉船却无一生还。靖晨那些侍卫虽然也是宫中派出的得力侍卫,都能带着她逃到岸上,咱们那三十个人却一个都走不出来?”

“公主的舱房在二层,离水面很高,出事之后也是三个武功高强的带着她用轻功跳到旁边的江心岛上才逃出来的。若是公主也在下面的舱房,只怕也难逃此劫。更何况若是有人动手,难道连他们自己也折在里面了?因为除了公主和那三个侍卫,还有船家,就只有几个在甲板上巡视的侍卫后来在下游水域救上来的几个,其他并无人生还。”

“这是大河帮那些人说的?”

“是,但是我们在岸上跟踪的人也是没发现其他的迹象。咱们的人从樱花镇装船之后就一直有人在岸上跟踪,没有发现过形迹可疑的人。而且在樱花镇停船只是临时措施,咱们的东西和人从黄页岛出来也极为隐蔽,在樱花镇的渡口也远离其他船只,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且靖晨公主也是昨天才临时上船的,即便他们一路监视公主,也很难发现真情。何况又有谁会去监视一个无品无脑的公主呢?”

“无品,无脑,”文士慢慢念叨:“靖晨过去应该不会引起人注意的,也不会有人将她和我们联系在一起。若说她被盯上,也只可能在这几天。我是不是做错了,前天让靖晨把戏演得有点过了引人注目了?还是她前天来见我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丢失了一批精品的杀伤武器不可怕,损失了一批高手也还好,关键若是被人提前窥探到他的意图,坏了他的大事,就麻烦了。无论是谁,他都必须出手将他扼制。他仔细回忆着前天的一切。

前天靖晨在唐新杰那里吃瘪后,悄悄被他召见。靖晨来见他之前在城中转了几圈,仿佛是为了散心,之后去南城戏子集中的幕友院,然后金蝉脱壳来见的自己。大周风气较为开放,富家男人有断袖之风,招戏子偶尔玩耍的不少。更有深闺怨妇和孀寡的有钱妇人,有时也出来找乐子。幕友院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里聚集了不少希望走捷径改变自己命运的伶人,戏子,精通琴棋书画各种闺阁技艺的相公。形形*的客人来了这里,各取所需。靖晨去到那里之后,便点了事先约好的小官儿,进到内里的一间院子之后才从后面绕出来见他。难道这样也引人瞩目了?

卷III-2 返京之路(I)(中)

返京之路(i)(中)

“都不大可能吧。常人肯定觉得她去幕友院找小官儿发泄是正常的事情。至于去月华轩,那更是不奇怪,在她跟我们合作之前在京城就屡屡找机会去追唐三公子。”

“但那时候她都只是讨好,故意找茬接近。前天那样,可是明摆了给唐三做套,大庭广众的闹得这么狠,是必然招唐三厌弃的,没有当场出手已经是给公主的名头的面子了。”

“现在三公子订了亲,公主若是破釜沉舟,两败俱伤地闹一闹,倒也说得过去,反正靖晨那性格就是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舒服,即便闹得大了,三公子顶多只是厌恶她,不能拿她如何,应该不会有人怀疑的。”

“不,也许我们还是错了,唐三儿虽然讨厌靖晨,但是相识多年,以他识人的能力,肯定把靖晨看得特别透彻。外人看着靖晨好色无脑,唐三却肯定了解她城府很深,骄奢淫逸不过是她的一种伪装,尽管在京城很多时候弄得他尴尬,但是从未与他正面为敌。这是为她自己,为宸妃和沂庆留退路,谋出路。我们真的是疏忽了。”

“主子的意思是因为靖晨的事,引起了唐三公子的怀疑,出手对付咱们了?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虽说他和太子关系近,但是手中并无权力,且做这些对他个人能有什么好处?”

“他要的不是好处,是防患于未然。”

“提防所有对太子不利的事?”

“是朝廷,唐家历来忠于的是坐在大位上的那个人。”

“可咱们的人也监视着唐家精卫的。”

“只怕这位唐三公子这回用的不是唐家的势力。”

“要说这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唐家,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杭城中确实找不出第二个如此高手,但是这么大一件事情,不用唐家的人,凭他自己一个人能有这个能力吗?且他昨天一早就登船离开了。”

“跟踪他船的人可有消息回来?”

“有,刚刚有换班回来的,现在在前院儿休息,因为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没让他们进来打扰您。”

文士郁闷地闭了闭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记得上次就跟你们说过,永远不要小觑了唐新杰的实力。也许你派出去的人也犯了同样的毛病,跟踪了一路没看出问题来。去让他们进来我自己问。”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真是觉得有些累了,要多几个醒目的属下才好,若是唐新杰这种人能为他用该多好。

两个灰衣人战战兢兢地报告着一路跟踪的细节,文士一直深深地皱着眉没有打断,耐心地听着。直到说道唐三公子的船昨天傍晚就泊在了之江口的潞州渡,让人捞了不少河鲜,又让人从镇上送了些菜蔬,晚餐宵夜一顿不拉。

接着语气就听着有些轻蔑,什么晨起就带着女人在岸上逛,之后好吃好喝地侍候着,早餐之后又彻底糜烂,等等。文士听着属下的言语并无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目光冰冷地听着。直到听见有十几担干花和香料以及时新的福橘,莲藕菱角河鲜上船,才打断:“你们确认那十几担东西没有夹带?”

两个灰衣人相互对看一眼,一个答道:“距离太远,我们只是看着表面是那些东西,至于里面是否是,就不大清楚了。”

“船的吃水可有大变化?”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有些吞吐:“有人送货上船,船板下沉,船身抖动比较厉害,送货的人下船之后吃水是否大变化,属下等疏忽了,没有仔细观察。”

“送货的人上船和下船的数目有差异?”

二人再想了想摇摇头。

“是没有还是你们没注意?”

“主子恕罪,是属下没注意。”

“主子难道怀疑是唐三少对公主的船动了手,趁着送货的时候才回到船上?”先前那个回事的谋士问道:“可是他清晨还带着那个表小姐上岸散步的。”

文士没有接他的话,看了一眼两个灰衣人:“以他的武功本事,悄悄潜上船你二人可会发现?”

“这”两个灰衣人无法回答。他二人算主子手下的能干人,但是唐三少的武功,据江湖传闻深不可测。

“主子,”一位黑衣人匆匆而来:“靖晨公主派人送信来,她要见主子。”

幕友院一间天字号小院正房中,靖晨有些怔忪地靠在一个贵妃榻上。这些年她为了母妃和亲兄弟,在宫中玩心计,逞凶斗狠,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是也算有过人命。她甚至去过冷宫,观看那些被自己母妃斗败女人的下场,但是从未感到过恐惧,从未觉得自己的命运是那么不受控制。只有今天凌晨站在即将沉没的坐船的甲板上,她才知道什么叫求生无门。第一次感到生命太脆弱,自己根本无法掌控。以前对那些宫中倒霉的妃嫔和宫人面临死亡时的恐惧她曾经无情地嘲笑过,甚至落井下石。

也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所谓的谋略,所谓的智慧,在正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屁都不是。就在她身边的侍卫一个个无声无息地倒下,她想起底舱还有皇叔托她带回京城的三十个高手,想要让他们上来帮忙到时候,她看到了底舱的舱门被推开,两个黑衣人抱着两个沉重的箱子上来。这是皇叔让她带回京城的。她不认识这两个黑衣人,但是他们跟杀死她身边侍卫的人一个装束,接着上来的人让她吃惊,她心心念念的男人,潇洒地走出来。然后看到的是一根乌黑的铁柱插在底舱出来的舱门上,接着舱门被几块数人才能挪动的几块巨石压住。这些巨石就像是有神力搬运一样,不是砸在舱门上,而是满满飘过去的。这个男人的武功已经到了神的境界。

甲板上一片死寂,除了他带来的几个属下,只有两个她平时很少使唤的皇家侍卫站在那里。她在京城常常见到他,都是一身如雪白衣,英俊儒雅,端方中时而带点诙谐,让人赏心悦目。而此刻他黑袍加身,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有冷冽,仿佛地狱出来的杀神,虽然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看着她,而于她来说,这种鄙视和冷然,仿佛要抽走她身体中的每一分生机。在心中偶像碎裂的同时,她觉得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如临寒冰,第一次感到生命是那么可贵。

就在她以为她会像她身边的侍卫一样,一剑毙命,无声无息地倒下时,对面的罗刹居然开口了:“是做我的人,还是去水里跟鱼打交道?”

她震惊地张了张口,一时时间却未发出任何声响。若是今天以前,她绝对会以为是风流男人的邀请,而那一刻,她木讷的头脑却在这一点上非常清醒,是让她成为他的属下,从今后由他差遣。

靖晨看着房中桌上一支蜡烛,她进来之后吩咐关门闭户,房中没有一丝流动的空气,烛光非常稳定,小火满满地安静地燃烧着。靖晨的思路又回到了凌晨。她以为他会让属下带她离开,却未曾想,他和属下飘然而且,留下她和那两个侍卫在甲板上。除了河里的水声,船上一片死寂。刚才底舱的人还在敲打,喊人开门,此刻全无声息,不知是不是都已经全死了。片刻之后,船底哄的一声想,船身开始迅速下沉。

两位侍卫迅速来到她身边,其中一个赶忙说道:“公主,船先前已经触礁漏水,此刻只怕更是出了大问题,咱们不宜继续留在船上了。”

说完,二人并不等靖晨说话,架起她,从船上飘然而至河心漂浮的一支小艇上,朝岸边努力划去。靖晨此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新杰只是跳下船消失了,按照船行速度,他应该还在江面上。可是茫茫江面并无那一行人的踪迹,知道上岸,也未见半分人影,更未见人和小艇舢板。就像他凭空出现一样,又凭空消失。

那位文士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靖晨这样呆呆地坐着,他进来了都没有反应。

“靖晨?”他轻声地唤她。在皇室中,他几十年一直维持着慈爱关怀的长辈形象。今天也不例外。虽然他今天损失惨重,但是声线照样平和。

“皇叔,”靖晨一脸恍然:“皇叔呜”既然皇叔让她办的事她没做到,还允许她安然回来,她聪明地以柔弱女子的哭泣来摆平。虽然皇叔出名的怜香惜玉,但是靖晨在这几年宫中的暗中观察,知道皇叔是为了那个位置,可以什么都出卖的,更何况她一个办事不利,留着价值不大的公主。

“好了,靖晨,皇叔知道这次事不是你的失误,是皇叔自己低估了对方。”

靖晨哭声稍停,偷偷看了一眼对方:“皇叔,是靖晨太大意了,身边没有能干人,无法帮皇叔将人和东西护送入京。请皇叔责罚。”

“皇叔不怪你。不过是三十个杀手而已,皇叔还可以再有。只是最近皇叔都会在江南收拾这些烂摊子,没有时间回京,南越国太子就快到京城了,到时候只怕无法为你运作,只怕这和亲之事就会落在你头上了,到了南越国,皇叔想看护你也鞭长莫及了。”

卷III-2 返京之路 (I)(下)

返京之路(i)(下)

身为皇家公主,远嫁和亲是常有之事。只是这些年大周兵强马壮,周边国家不敢轻举妄动,大周皇室也就无需牺牲公主以安抚这些属国,已经多年未动用这一手段。这些年南越一直很老实,大周国内部也事务繁多,没有精力去管它。但是南越老皇帝年事已高,各位王子内斗不已。南越太子和皇后商议,决定求娶大周皇室公主为妻。这样有大周皇室镇着,其他虎视眈眈的王子就会收敛些。

南越国太子求婚的国书早就递到宫中。除了跟着唐家大公子去关西的靖安,宫中的公主们都恍惚不安,唯恐这婚事落在自己头上。靖晨在四位适婚的公主中虽然不是年纪最长的,但是她没有皇后的娘亲,在宫中地位不如靖安。

然而宸妃在宫中位份不低,怎么都比另一位适龄的公主靖华高贵,说出去像样一些。靖华的母亲原本是宫中乐坊的一个伴舞的舞姬,只是皇上偶尔一时兴起临幸了她,然后就将她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宫中记事处的太监来报,且说这位舞娘已经怀孕,皇上才想起。就随便封了她一个贵人,生完孩子之后,更是没人再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位贵人。故而靖华在众位公主中是最卑微的。这样一位背景的公主,若是皇上看重南越国,绝对不会就这样让她嫁过去,避免大周皇室轻视他们的误会。皇后既然都让靖安跟着唐家兄弟去了关西,那就是说明了要靖安嫁入唐家。除去这两人,就是靖晨和熙妃所出的靖兰。

年前皇叔就是以此来威胁她,让她主动请旨来江南祈福。如今所筹谋的事失败,皇叔又如此说话,让靖晨心中暗暗鄙视,只会用和亲这些事来威胁她这个弱质女子。先前她怎么那么蠢,会受他这种威胁。也不知道当初母妃是魔障了还是怎么的,会选择这位,觉得跟着这位她和沂庆会最安全。靖晨现在觉得也许嫁去南越国做太子妃是最好的结局。与其每天费心费力地筹划非但不得母妃和兄长的感激,反而很有可能跟着心比天高的母妃和不自量力的沂庆下地狱,她不如早早多出去还能保住一条性命。那位虽然是一个杀神,但是那句话是对的,只要她不帮着太子以外的人有非分之想,他的剑就不会指向她。宸妃和沂庆太心大,到时候将自己埋进去了,尸骨无存。

“皇叔,有什么事靖晨可以帮你在江南打理,还请皇叔为靖晨打算。靖晨确实不想离母妃太远。”

“皇叔能有什么事让你帮忙,你金尊玉贵的,还是早日返京,免得你母妃牵挂。”

靖晨心中火苗噌噌地窜,但是还不得不低三下四:“皇叔,母妃知道我这趟是出来为皇叔办事。若是她知道我出了纰漏,回去还不一样不会放过我。皇叔不如给我机会让我将功补过,靖晨回去也好给母妃一个交待。”

文士微微笑道:“孤已经派人去江北大营,江北大营的吕将军向来顾忌和公主青梅竹马的情义。本来这次吕将军再三要求护送公主从杭城到江北这段路,但是孤一直没答应。如今你受了惊,就让吕将军来杭城接你,一路护送去京畿道。”

靖晨听得有些头皮发麻。吕将军,这个人她很小就认识,京城荣国公府家的嫡次子。

当年的荣国公出身山贼,随太祖起事,一直追随左右,大周朝建成之后,论功勋,被封为荣国公。那些功勋之家,和陈家唐家这些世家不同。陈家,唐门这种世家,历朝历代,无论朝代更替谁做江山,他们都是以保天下百姓平安为要务。对于谁坐江山,还真不是那么在意。战事乱起之时,他们尽一己之力帮助战火中的百姓。太平天下,他们帮着维持天下苍生稳定的生计,解救病痛。对子侄的教育方式不同,也决定了这些世家和功勋之家的区别。功勋之家,往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很多人忘了自己的根本,丢了冲杀拼搏和为朝廷效力的动力,大部分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都安详醉生梦死的生活。故而,往往两三代之后就陨落。大周立国之初,唐门势力大多在民间。随着功勋子弟的衰落,唐门为大周守边的战功积累,此消彼长,就成为了大周第一将门。若说现在朝中还能有谁能跟唐门匹敌,还真是难找。但是也有一些功勋世家的子弟,虽是少数,进入兵营,捡起祖辈留下的实力,占得一席之地,还有点资本跟唐家军叫叫板的,其中荣国公府就是一家。

这也使得荣国公府成为除了唐家之外,朝中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原因。至少自己的兄长沂庆就想跟荣国公府通过姻亲拉拢。自小沂庆有时也带着自己这位妹妹去荣国公府串门,与吕家两位嫡出公子都十分熟悉。长子吕希,次子吕凡都是从小习武。荣国公府士子荣彬早年也是投身军营,在安南一带立了一些小战功。皇家为了朝堂的平衡,特意嘉奖功勋世家的后裔,升值极速。到了吕希吕凡成年之后也是直接进了军营。吕希将来有国公府可以继承,有些军工,这些年在安南跟着父亲创下一些名头之后,便在荣国公老夫人年前过世时,报了丁忧回京城,帮着母亲打理府中事务。这些年靖晨等相继到了适婚年纪,这吕希也在驸马备选行列,虽然靖晨一心在唐新杰身上,但是吕希相貌堂堂,家世不凡,作为一个备选也不例外。

只是吕希从来对她敬而远之,哪怕年少时,众人一起玩乐之时都少给她正眼。反而是吕凡,常常往她身边凑。吕凡虽然长得不像普通军汉那样粗,但也只能说是端正,且个子不高,跟靖晨站在一起不相上下。这吕凡除了有家世的背景,人机灵,在军中上上下下打点得好,所以目前位置跟他爹在军中差不多。

吕家二位公子因在军中,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并未娶正室。因为国公府的地位,以及吕凡在军中的地位,上门来说亲的其实不少。吕希因为有爵位,对妻室的要求是美貌,且得他欢心。吕凡则不同,没有爵位等着他,一切要靠自己。除了靖晨小时候的假小子性格让他有些喜欢外,最重要的还是她公主的身份。选定靖晨,也是因为沂庆不是太子人选,跟上位者之间看不出相争的可能,这驸马的位子就比较安全。众人也都是这样以为的,在今日之前,靖晨也是这样以为的。

此刻皇叔如此说出来,只能说明一点,吕凡是站在皇叔这边,至少是皇叔想拉拢的人。富贵险中求,对于没有爵位的吕凡来说这也合情合理。但是靖晨心里实在不喜这个对她死缠烂打的矮子。更何况他在那方面风评极差。京中当年盛传国公府家二公子,因是行伍出身,太过孔武有力,不少花楼女子都折在他手里。她可不想这样丢了小命。

“皇叔,”虽然被皇叔拿捏惯了,但是靖晨还是决定先把话说明:“侄女对吕将军实在无意。”

“吕将军少年得志,又有荣国公府在背后,怎么都比远嫁南越国好吧。若真是去了南越,以你母妃和沂庆的性格,你觉得他们能活多久?若是南越国太子坐稳了位子,你母妃失势,你觉得你在南越国还有什么凭仗?”

南越多柔媚的女子,每年宫中也有不少从那里进贡来的舞姬,靖晨自然知道作为交易的婚姻会是什么下场。

“皇叔不想勉强你,你是皇叔看着长大的。你自己选吧。”

靖晨一丝苦笑,皇叔何时顾忌过亲情。她素来忌惮皇叔,只是没想到,皇叔连吕凡和江北大营都收到旗下。她弱弱地在心里叹口气,不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确实是皇叔太强悍了。父皇在京城四处疑神疑鬼,后宫佳丽无数,和皇后貌合神离也就算了,居然跟皇祖母也离心,真是作死的节奏。真的不能怪她为了保命,为了母妃和兄长投靠皇叔。父皇在那个位置上,若不是自以为是,不和太后离心,又怎会给别人钻空子?皇叔向来心狠手辣,她不投靠也保不住小命。反正父皇有那么多女人和孩子,他自己都不在乎,她自己还是保住小命为上。

只是想到她新投靠的主子,靖晨一个激灵。对面的男人看到她的变化,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震慑了,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我这些侄女里,你真是最聪明的一个。”

傍晚时分,靖晨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到驿馆来应付从江北来的吕凡。酒过三回,吕凡原形毕露,毫无顾忌地打量着靖晨,贪婪地看过她姣好的容颜后,目光在她白玉般的脖颈和下面山峦叠嶂处徘徊,仿佛连手中端着的酒杯都忘了,一杯酒不自觉地倾倒在靖晨的衣袖上。然后慌忙用手去为她擦拭,其间手臂手肘占尽了便宜。

卷III-2 返京之路 (II)(上)

返京之路(ii)(上)

靖晨当然不是情窦初开的单纯女子,只是不喜欢这种矮种马,更不喜欢他身上那股油腻的气味。想着今天她让人传信给新主子,飞鸽回来的答复的那四个字,享受人生,她就浑身鸡皮疙瘩。

她是喜欢男色,但是也要有色好不好,而且是干净清爽的色,比如她心心念念的唐新杰,京城中养眼迷人,里里外外都迷人的石二少,留香君那种冷傲却又让人心动的富商公子。这吕凡臭矮子,虽然出身豪门,里里外外也应该是有下人梳洗打理的,为什么总是一股油腻腻的味道,且不是进军营以后有的,是从十岁她认识他之后就有。此刻那腻味的蹄子还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她真是强忍着没把刚才只吃了一口的青菜吐出来。幸亏,今天看着这腻味的人她吃不下,只夹了一筷子青菜。要不真是会反胃。

“你别忙活了,”靖晨终是忍不住那份恶心:“这天凉,干得慢,我进去换一身吧。”说罢就起身。

哪知吕凡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在她抽手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臂:“公主不用这么麻烦,末将为公主烘干就好了。”

靖晨本能地想推开他,但是男人的力气特别是武人的力度,她就算在宫中自小有练习强身用的五禽戏,也恍若蚂蚁撼树。接着吕凡更加过份,将她整个人禁锢起来。

靖晨顿时恼了,好歹她还是皇家公主:“吕凡,你大胆,居然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好主意,没想到公主好这个,末将今夜一定满足公主的愿望。”

阴暗的脸上荡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屋外靖晨的侍卫早就被调走,吕凡的亲卫早就知道将军的脾气,个个习以为常地准备听后面的热闹。靖晨叫破了嗓子也没叫来人,挣扎出一身汗,不仅没有逃脱,还更激起了吕凡的反应。原本想好好摸错,慢慢入手的,一时间忍不住,扛着靖晨到了里间扔在大床上。

吕凡虽然矮小,毕竟是练家子,三下两下就将靖晨制服。看着那诱人的大餐,多年的愿望忠于要实现了。靖晨挣扎半天早已脱力,此刻已经绝望了,不再做无谓的反抗,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任由这小子将她层层衣裙撕破。靖晨心中除了愤怒,也有着一丝感叹,这个世界也许是公平的,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想当初她在京城里欺负那些看上眼的男人,丝毫不问别人是否愿意,如今是报应来了。就在吕凡进入状态想要享受春宵之时,一条黑影出现在他背后,悄悄抬手,一根细银针插入这厮的大椎穴。

靖晨震惊地看着吕凡的眼神逐渐迷离,脸上露出呆笑,喉间发出呵呵怪音。黑衣人将惊呆的靖晨一把拉起来,给她罩上一件旁边衣架上挂着的斗篷,之后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房间。这一切都悄无声息,吕凡的亲卫在外间并不知道,只是听见他家将军在屋里哼哼唧唧的声音,还以为将军上了公主,异常兴奋,彼此之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黑衣人将靖晨带到另一个房间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将她盖住,然后又出去了一阵,手上拿着她一套衣裙进来。

刚才震惊之中靖晨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她才看清楚救她的人是谁:“留香君?”

“公主受惊了,留香本应该早到的,没想在路上被人阻了一下,让公主受惊了。”

靖晨缓缓摇头,这是皇叔安排的,她早就料到吕凡想一起吃饭没有那么简单。连自家叔叔都把自己当肉卖了,她怎会去怪罪外人。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留香道:“放心,那人现在脑子里都是幻觉,自己会折腾自己到精疲力竭。明早你早点起,不要露出破绽,他就会以为你是跟他。现在别管他,你早点休息。”

可是你怎么会来?你先前不是不会武功吗?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出现?”

“主子让我来的,他说若公主乐在其中,就袖手旁观。若公主不开心,就帮您解决问题。”

“你是他的人?”靖晨震惊道。

留香只是淡淡地:“公主早点休息,有事大声叫人,我们有人在附近。主子说了,既然公主答应为他做事,他自会护公主。只是希望公主也要尽心。”靖晨明白他所指,轻轻地点头。说话间,她觉得一股寒流自丹田处慢慢升起,浑身一激灵。留香看了一眼她,从袖中再次取出一根银针,刺入她的百会穴,揉捻了一盏茶的功夫,她的脸色逐渐红润,气息稳定。

“没想到留香君深通医术。”

“略知一二。不过主子离开杭城前就交待了我好好照顾公主。他说你这寒毒中得已久,虽然他解了一部分,但是还是需要慢慢调养。这抑制的针法是他教我的。他说从你昨日解毒开始未来大半个月,几乎每天都会发作一两次,只是会越来越轻。”

相对于过去一发作就浑身如临冰窖,又冷又痛浑身麻痒的生不如死来说,今天这个真不算什么,比过去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昨天他给的解药,当时她就觉得有效。

身上舒服了,本性就又上来了,靖晨悲催地发现,她中意的男人现在不是变成了她的主人,就是变成了她的同道。这还要不要人好好过日子了?

“那个吕凡,他想让我怎么处理?”

“主子的意思是先不动他,暂且敷衍。”

“但是他要一路随我去京畿道。”靖晨皱眉。她虽然喜欢有男人陪,但是不是这种恶心的。

留香拿出一块玉珏给靖晨:“这是吕凡这厮从小贴身佩戴的,公主明日一早可以拿出公主威仪来。直接指责他*了你,吕凡虽然胆大,但是得手的同时也是把柄留在公主手上了。总不敢一而再再而三。而且公主只要在言语上笼络住他,想来可以相安无事一段。”

也是,靖晨想,男人得到过后就不再那么猴急,更何况吕凡盯上她,更多的是因为她是皇家公主,皇叔也只让她拉拢吕凡,只要有效果,她就算交差了,就不怕皇叔为难母妃。

离开休憩之地,新杰的坐船在两江水域行驶了三天,遇到了五起不同的袭击,有从对面开快船来撞的,有直接派人来砍人的,也有让人钻水滴凿船的,真是不亦乐乎。对方做得都很隐蔽,有两次是在半夜,有两次是最黑暗也是人最疲乏的黎明,还有一次是在大家觉得最不可能发生袭击的时段,正午。那些人开着一只船头包了铁皮,插满长枪的随着水势飞快地朝他们的船飞驰而来。自家的船老大经验丰富,又有青木社自家的精卫统领带着一帮兄弟守护,在危急时刻几个精卫合力将对方的船拨歪了,撞去江心巨石上。其余的,不是攻上船之前就被青木社的精卫截杀,就是对方的坐船反被这边的人凿沉,更有刚刚下水准备凿船的,就被青木社派出的人用船篙渔叉之类的捅了。

虽然同他家主子比,这功夫很微末,但是在外人眼中,青木社的精卫能力十分强悍,都不用他家主子出手就将这些事做得妥妥的,他家主子除了最后一次遇袭时,带着表小姐在甲板上观战了一下外,其余时间连面都没露。一众人解决了问题又轻松前进。他们仿佛没事人一般,河运司和两江督抚却觉得棘手了。他们都不想管这闲事,但是打斗惊动了水上附近行走的船只,又有死伤人员被顺冲着顺流而下去了杭城水域。即便这些都可以假装没看见,然而苦主派人将抓的几个活口一股脑送到杭城督抚衙门报案,孙督抚便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

孙督抚这就苦恼了,这些人不是撬不开口的死士,就是有人暗中雇佣的杀手不透露雇主的,剩下可以动的就是一拨大河帮的。你唐家少爷不愿意直接去怼大河帮,自己拍拍手走人进京了,把这些烂事丢给他这个督抚。若是平时,他可以糊弄一下,唐少爷虽然是太子幕僚,但是并无功名在身,他大可以两边都卖卖人情,雷声大雨点小地让大河帮出点银子买个平安,现在可是吏部巡按在杭城,还是唐少爷的表姐夫,不说出个一二三四,如何跟龚巡按交待?

龚之赟早就接到了新杰让人传来的信息。这些人在河道上敢公然对唐家少爷出手,除了他们要抢的东西确实对他们很重要之外,显然这人是拿定了觉得两江地面,他能做主,官府就是摆设,确如太后所说,再不清扫,只怕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后花园了。

卷III-2 返京之路 (II)(中)

返京之路(ii)(中)

龚之赟非常喜欢江南的绿茶,特别是新年前的冬茶,老叶子的茶味其实比众人追捧的春茶更加浓郁。而这几年青木茶社推出的腊梅雪露就更得他欢心。经过腊梅熏过的冬茶,带着冬茶自身的厚重,更有腊梅寒凉的香气,在烦躁时喝上一杯,非常凝神静气。这个茶不仅可以用沸水冲泡,也可以冲泡之后放在冰里一起冻一冻,拿来醒酒醒神效果独特。且青木茶社的这些茶都是选的上等茶园经过霜冻雪压过后的茶树,天然地吸纳了冬雪的精华,初次翻炒过后再用腊梅纯露来熏蒸,之后再经过二次翻炒之后,放入陶坛中,再埋入腊梅林的雪地之中,待到腊月底,新年之初,雪融之前取出放入冰窖中收藏。由于这一款十分耗时,且需要甄选上等的茶叶和腊梅,还要环境好的梅林,所以每年出品不多,但是被不少喜欢浓茶和清凉的茶客追捧。在市面上的价格是上等传统江南春茶的数倍到数十倍,且有价无市,一货难求。

每年因为陈家的关系,他都能拿到一两罐。今天这一罐也是新杰孝敬陈家舅爷,他被顺带的。龚之赟用手指伸进茶壶挑出一小撮泡过的茶叶,拿到鼻子面前闻着,虽然已经冲过两泡了,香气还是很宜人。他微微地露出笑容,这上等的茶叶也许可以出得更多,但是聪明的唐三少爷却让京城,杭城,咸阳和洛阳的青木茶社每个店里每年出货不到一百罐,宫中采购三百罐,每罐一两装,总共不到三十斤。除了有名的那几位主子,皇上赏给重要的大臣,自己留几罐喝,其他人莫说喝,只怕连罐子都很难看到。弄不到罐装的,就只能去青木茶社点,十两银子一壶,足够小老百姓一家一个月的嚼用。尽管如此,还是常常断货,一般新年前后有,过了三四月就常常沽清,即便是京城的青木茶社,过了三月,也不是时常有货,想喝,明年请早。每年除了这出产只有百来斤的腊梅雪露,青木茶社还有类似的各种特色茶满足不同口味的需要。不说其他的,单是腊梅雪露,一年在市面上看得到的销售就是纹银十万两。

想起那些京城里所谓的世家长辈,提到唐三公子的口气,他不禁嗤笑。唐家二夫人在这方面还是很能干的,给自己这个看不顺眼的庶子在京城社交圈里抹得黑亮黑亮的。但凡三公子跟哪位花楼女子有了点交集,京城社交圈就闹得沸沸扬扬,后宅女人人人皆知,一来二往就坐实了三公子风流不羁,花心浪荡,只知吃喝玩乐,只懂冲狠斗勇,不务正业等等各种名声,亏那些愚蠢的人也信。就连龚之赟的母亲都深信不疑。

自己的四妹妹,自从在宫中见过唐三公子之后一直心中放不下,但是母亲听信了京中传言,坚决不让妹妹跟这种轻薄风流之人有染,为免夜长梦多,匆匆忙忙将四妹妹嫁给了工部周侍郎家长子,前科的一个进士。周侍郎一向圆滑,在朝中左右逢源,但是并不是有担待的人,这么多年在侍郎位置上也没挪窝。周家长公子,在长辈面前十分乖巧,极会装,母亲就吃那一套。作为同龄人,龚之赟早看出这位侍郎家长子资质平庸却眼空一切,眼高手低。本来看在妹妹面子上,想帮他一把,但是一个空谈书生,还自尊心极强,不听劝。这几年一直政绩平平,即便龚之赟和龚家想帮他,也难以迅速提升,如今还只是西蜀一个知县。四妹妹也只得随着周公子去西蜀外任,几年都见不上一面。

唐新杰前几年跟着太子出使外藩,交往亲密,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大好前程都是指日可待的。此次秋狩,新杰虽然不在京中,但唐家诸位公子又建功不少,水涨船高,唐家后人在朝野的呼声日隆。眼见太子的位置稳固,太后器重,将来母亲是否会后悔。

对于自己的名声,这位唐家表兄也是很淡定,从来不否认嫡母给他造就的名声,前几年也确实招蜂引蝶。从不为自己正名,低调埋头赚钱,闯出自己的天下。这在勋贵世家和像龚家这种书香门第的大士族都是罕见的。唐二夫人如此不遗余力地抹黑庶子,无非是怕他在京中寻了一门好亲事,有了依靠,将来超过嫡出那几个表兄。只是这位表兄根本不屑京城那些豪门佳丽,过往几年都是花中行走,片叶不沾。

如今他有了心心念念自己心仪的白姑娘。二人之间流露出的和谐温馨,任谁看了都觉得羡慕。这样一个自立门户的男人,根本不需要靠亲事来换取利益。龚之赟一直觉得自己幸运,能够跟庭蔚成亲,虽说两个人之间没有惊天动地的感情,成亲时没有激动不已的喜悦,然而自小相识相知,脾气性格相合,日子过得安静温馨。即便如此,看到表兄和白姑娘那种默契,那种流淌在他们彼此之间的交融,他不得不说,他非常羡慕这个同龄人。

龚之赟此来江南,不仅是吏部的巡按,更是太后钦点,多少人都想跟他拉近关系。无论是太子一系或是哪位皇子王爷的势力,都想拉拢他,无论这些人的长远打算是什么,绝大多数人都选择跟他先搞好关系,至少表面上需要。但是这位唐三少爷却不然。除了他跟着陈家的少爷们出席正常的应酬,他从来不专门宴请龚之赟。甚至明知他喜欢这种青木茶社的茶,他都没有送一罐。

作为一个江湖上的武功高手,一个年轻且超级成功的商人,一个武将世家的后人,一个太子幕僚,无论哪一种身份似乎都需要拉拢他这位朝廷的新星,吏部巡按,大周朝最有前途的新贵,哪怕是作为太子幕僚为太子积攒人气,他都应该拉拢他。然而他没有,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中规中矩的亲戚往来,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刻意亲近,只是平平淡淡地交往。平和且显得异常的自然。

就是这样一个人,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在杭城光芒四射,他却刻意低调;他有足够的魅力可以像过去一样让杭城的闺秀趋之若鹜,可他确为了心仪的女子斩断了周边的一切花花草草;他可以凭借唐家陈家甚至外祖家的势力在江湖或者生意场上为所欲为,然而他却独立于这些势力之外,创建自己的生意和势力;他可以凭借唐家的背景在官场混个一官半职,却只是在太子身边做一个类似于保镖的幕僚;他作为太子身边的亲信,替太子拉拢势力本是分内之事,他却对他这个在江南炙手可热的巡按淡漠如水,反而作为表哥的热度还要高两分。二人除了在龚之赟刚刚到江南的时候做了一次谈话,后面就没有刻意联系过。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不对胃口呢。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觉得非常淡漠名利,不屑拉帮结派的唐三公子,却在跟他没有任何提前沟通,没有任何商量谋划的情况下,给他递了一把刀,而且递得非常顺手,非常顺理成章,有意思!龚之赟此时清楚地记得,当时众位公子好友给他的送行宴上,这位表兄给了他一个清淡但是温暖的笑容,说了一句,江南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只怕在这里呆久了妹夫都会烦躁,祝妹夫早日办完差,回京城享受清凉一夏。吏部考核对一地官员往往一个月就结束,此时刚刚开春,他却预言了他夏季才能返京,是早就知道这里的水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他此来江南,太后嘱咐他有事找新杰,但是龚之赟却无意去刻意结交他,更不想让太后觉得他要凭借外力来做事,他要让太后知道龚之赟自己是有能力的。难道是他太自信了,太高估了自己,错失了良机?

他捻着手中的茶叶,玩味一阵才将茶叶丢回壶中,用茶盘中的毛巾擦干净了手,站起身,走去书桌上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今天收到的一副两江航道图。这幅图来得时间点非常的精准,就在唐三公子在两江行船上被袭的消息传送回杭城,且青木社的人去两江督抚递状纸的同一天上午,也是在龚之赟收到飞鸽传书,知道唐三公子和未婚妻安然无恙,坐船继续前行,离开两江水域之时。这副航道图显然是有人早就准备好的,上面标注了唐三公子坐船受袭的位置,还有一些位置有特殊标记,龚之赟目前还不完全知道是什么。派出人去查探还有一些没回来。但是回来的人,带来的消息有的已经足够惊人。有一处是大河帮的产业,里面找到四十多个被拐卖的良家少女,正准备暗地里运往安南,还未启程;一处是一个炼制兵器的作坊,他的人去探查的时候,作坊显然刚刚被人给端了不久,只是留下明显的物证和线索,和几具冷硬的尸体,说明那里曾大量私自炼制朝廷禁止的兵器;一处是被人私自开采了一半的银矿,私自开采银矿,如果真是一路查下去,不知多少人头落地。其他几处还不知道有什么更惊人的。

送图的人不仅标注了这些地方,他还知道唐新杰坐船被袭的位置,难道平鸾阁的人早就知道唐新杰的坐船会被袭击?还是唐新杰在跟平鸾阁合作,被袭之后将消息传给平鸾阁?从墨迹来看,这幅图显然是有人早就准备好的,出事之后将位置标注上去的,然后送来给他。难道是给他一个凭证?那直接通知两江督抚就好了?唐三公子在两江水域被袭,他自然可以以此为借口让孙督抚彻查,然后以孙督抚办事不利,对孙督抚进行彻查。这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借口清洗掉孙督抚一系,为什么还要送这么复杂一副图给他呢?

卷III-2返京之路(II)(下)

返京之路(ii)(下)

龚之赟看着这幅图,越来越觉得害怕。若是兵器作坊没有被人端,银矿的人没有被人消灭,单凭龚之赟,巡按大人自己,若是敢动这中间的任何一处,只怕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只是吏部派来的巡按,出京时虽然太后给他暗中调了一百护卫在暗中随行。他的亲护也有一百人,还有龚家的私卫十人,但是跟督抚衙门,哪怕是江湖门派大河帮比起来,这些都是杯水车薪,若是全凭他自己的人,不能真正掌控官府和江北大营做后援,即便陈家出手,只怕他也难全须全尾地回京城。

送图来的人说自己是平鸾阁属下,奉玉台将军之命给巡按送一份参考的航道图。没有任何信件,送图的人也没有其他口信,只有图上有平鸾阁的印签。

他在吏部,目前跟平鸾阁无交集,更不知新的玉台将军是谁。平鸾阁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所有的人员在吏部没有任何记档和案卷。

平鸾阁的人为什么会将这图送来?为什么选择送给他?是让他以此为凭清扫两江官场?还是因他是太后的人,平鸾阁是皇上亲掌的势力,这次平鸾阁给他示好,拉拢他?如今皇上龙体欠安,难道母子之间开始博弈?给他挖个大坑让他跳?若是他能够幸运地抹平收拾了这些烂摊子,那么他一定会被太后更加看重,但是若真是太后母子博弈,他就得罪了皇上。但是若不是母子博弈,平鸾阁帮着皇上,而是平鸾阁只是送消息给他让他作为清理江南官场的凭证,他若是畏缩不前,又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违背了自己当初跟皇上承诺的给皇上做一把剑的诺言。外面人都知道他龚之赟才华出众,而且秉正不阿,又有几个能体会他这种世家弟子的揪心。要有政绩,就要敢做事,但是背后还有一大家人需要保护,不能牵连拖累了他们,要能光宗耀祖,但是有不能冲得太厉害给家族安全埋下危机。龚太傅虽然是三朝元老,龚家是京城知名世家,越是如此,作为龚家下一任的继承人,他就越是如履薄冰。

龚之赟烦躁地再次站起身,走到窗边的茶台前,端起已经冷了的茶壶闻了闻,尽管不会再冲泡,但是残茶闻着依然清冽。

“映少爷来了。”门外值更的侍卫一面招呼来人,一面给主子递信。

龚之赟随即转身,很快看了一眼桌上,除了水域图有些扎眼,并没有其他不合之处。龚之赟并没有去书桌边收图,反而立马去门边将门打开,将这位大舅子迎进来。陈庭映虽然不入仕,但是在江南带着一批文人,医师和各种匠人做着造福于民的事,俨然是陈家下一任家主。龚家和陈家现在姻亲绑在一起,龚家是太后党是不争的事实。然而姻亲毕竟还不是血亲,出嫁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这水域图的事,也正好试探一下陈家对龚家的态度。更何况平鸾阁的人今天是光明正大来见他的,他身处陈府,也没有必要隐瞒。

陈庭映进来,寒暄之后,自然而然地在窗边的茶几旁坐下。看了一眼茶壶里的残茶:“没想到赟大哥也喜欢这腊梅雪露。”龚之赟虽然是庭蔚的丈夫,从陈家论是陈庭映的妹夫,但是大家从小认识,所以仍然沿用过去的称呼。

“是,这茶除了寒凉清新以外,贵在茶味浓郁。我在京城长大,习惯了口味比较重的食物,不像江南这边这么清淡,故而反而更喜欢浓茶。”

“是的,这款茶不是江南人常用的春茶,反而是别人不用的冬茶。我也喜欢冬茶的厚重。若是赟大哥喜欢这款,那就也会喜欢白姑娘今年给大家新配的凝雪香露。”

“那个我还没机会试过。”

“那真是可惜了,白姑娘真是心灵手巧,配出的茶,比江南很多老师傅都好。这款腊梅雪露已经是新杰请了灵山的路老出手,但是白姑娘的那一款不仅有这一款的清冽,更有冬日香甜的暖意。路老那日还念叨半天想收白姑娘为徒,只是三哥舍不得,哈哈哈,宝贝着呢。”

“新杰好像是特别紧张这位白姑娘。其实按照新杰的背景,即便不是嫡出,也可以在京城某一门好亲事。唐家公子都是能文能武的,何况他现在跟太子关系这么近,这次秋狩之后,想靠拢太子的人家只会越来越多。他这样把白姑娘时刻带在身边进出各种正式,太过宠溺了一点,这让以后嫁进来的正室情何以堪?”

陈庭映看了一眼龚之赟,那表情有点复杂:“以白姑娘的行事磊落,爽朗且聪明过人,即便没有娘家人支持,她本身也足够匹配嫁入高门大户了。况且三哥如此带着她,我想已经表明了,他心里眼里都只有白姑娘,这就是他将来的正室正妻。”

“那姑娘是不错,但是这门当户对,姻亲相互扶持也是很重要的。新杰现在在太子身边的位置多好,将来太子荣登大宝,不出意外,以他的才华绝对可以谋个不低的位置。但是若想一直青云直上,就必须有人抬轿搭手。”龚之赟看了陈庭映一眼,笑了笑,知道自己也是借了陈家的势,便直接将话题引过去:“就像我和庭蔚,我们俩大概是京城中少有的幸运,陈龚两家匹配且相得益彰,而我和庭蔚又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两家人可以相互帮忙,庭蔚和我感情也好,以陈家的背景,庭蔚也不怕我将来有妾室之类的能欺负了她去,心态就更加平和,我们的日子就会过得更好。这白姑娘无依无靠,将来在家如何立足?如果将来新杰飞黄腾达了,有人送有背景的妾室给他,这位白姑娘将如何自处?咱们既然是他的兄弟,有机会就该劝劝他。”

陈庭映轻轻一笑:“新杰是个性情中人,不会在意那么多。”

“他现在不在意,不等于将来不烦恼。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现在大部分思路还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个纨绔,除了唐家公子的身份,他只有商人和江湖人的基础,在官场几乎是空白。但是他既然已经在太子身边了,难免将来不变。有机会飞升的时候,有多少人会放弃?一个好的翁婿姻亲可能可以帮他很多。咱们几家都是世家大族,有些话大家都心里懂的,入朝入仕是有风险的,既然冒着风险,顶着辛劳进了这个行当,就要力求做到最好。”

陈庭映皱了一下眉:“我想太后姑祖母选新杰去太子身边,为的是他做事能力,更为的是他有一副甘愿付出的善心。唐家能屹立朝堂数代,也是因为在每次危机关头,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如何稳定江山,如何保百姓平安。如果一个人做任何事都计较规划很多,算计太多,反而可能一事无成。现在是多事之秋,其实无论哪位皇子即位,都是太后子孙的江山,她本来可以大不必管,在后宫颐养,之所以操心劳力,无非就是为了这大位更替之时能够平稳。太后选新杰,就是因为他的赤子之心。如今沂义是太子,我想即便有什么变故,三哥仍然会是在储君身边,因为他的责任是保储君,无论这个人是不是沂义,是保大周的平稳,百姓的安乐。有人也许会觉得太后和皇上可能对储君的选择不同,太后和皇上之间有矛盾,有博弈。其实那是因为如此猜想的这些人太看重自己的利益了。东张西望,思前想后,反而错过了建功立业的最佳时机。太后和皇上其实是一致的,保大周平安。故而做事的臣子其实不用想那么多,做好手边的事,以不变应万变。新杰也是一样,无论周围那些女子如何,只要自己心里认定了,其余都不重要。”

龚之赟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他哪里不懂,这是这位舅兄在点醒他,不管是太后还是皇上,他都不需要刻意去揣摩,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结合今天平鸾阁的事,在这个时间点来,显然是暗示他,皇上和太后是一体的。

说罢,陈庭映起身,踱步经过书桌,好奇地瞄了一眼桌上的图,并没有多问就告辞离去。龚之赟送他到门口,回来再次细想,这个时间点,难道是早知道他有心结,来点醒他的?平鸾阁是皇上直属的,不避嫌疑给太后家的人送重要信息,这是不是也是在明确告诉他,皇上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替他做事,在这个地界上,也是帮皇上个做事。

此时,新杰的船正停在京畿道的第一个码头晓棠镇,一路上诸事繁多,无论是船工还是侍卫都很累了,故而今夜停航,大家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夜。莲儿在忙碌完百花堂的各种信报之后,派人上岸将一些需要送回江南百花堂的信件寄走,走去厨房专门做了宵夜才回到船舱,半个时辰之后,主舱房的灯才终于调暗,主人才歇下。两刻钟后,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悄然飘进了主舱房。

卷III-2 返京之路(III)(上)

返京之路(iii)(上)

船行离开两江境之时,青木社的精卫就已经换班,又京畿道的精卫接手。这些人早已等在了晓棠镇,主子的坐船到了,他们上船,江南道的精卫兄弟早就有人接应,去了镇上休息,明天有船接他们回江南执行别的任务。

除了他们换班,船上的其他人都是不换的。在两江水路一路拼杀过来,无论是青木总社的精卫还是船工普通的哨岗,都疲惫不堪,趁着今夜休整,放倒了水。反而是青木社京畿道的精卫打起精神,将船上船下严防紧守。即便如此,让京畿道精卫队长郁闷的是他居然看到了一条黑影不知从哪里混上船,进了主舱。主舱的外围是精卫把守,里面还有主子亲信的几位高手在暗中埋伏,按理即便有人进入,那几位高手也会发现示警,但是这位队长是很负责任的人。这种时候宁可多一分警醒,也不能全部寄希望于那几个高手。那人的身形和衣着显然不是侍卫,也不是主子身边的那几个高手。他迅速示意周围的几个侍卫跟上,赶到主舱门口。正要开口询问主子是否安好,却被一个灰衣人从斜里出来制止了他。

“可是我明明看到有黑衣人潜入。”他还是不放心,但是放低了声音。

灰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舱门开了,披着黑披风的主子站在眼前。他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么俊俏无双,又英气逼人,除了主子没有第二人。

“是我,秦队长很醒目,不错,去其他地方寻吧。”新杰小声说道。

秦队长听见主子说话才醒过神来,原来自己发花痴了,不好意思地笑笑,站到一边。他今天来换班的时候,江南道的兄弟明明跟他说主子在主舱忙公务的,连晚饭都是送进去的,后来白姑娘又去厨房给他做宵夜的,怎么现在看着像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主子有时候神出鬼没的,切早年他独自行走江湖,根本不需要人跟着。这回听说是因为表小姐在船上,才让青木社兄弟一路护送。而且青木社上下早已得到通知,见白姑娘如见主母。看来主子漂泊这么多年是好事将近了。早年主子对他有恩,在他眼里,主子虽是主子,但也是恩人,同时由于他随和的性格,更觉得是一个亲近的子侄。

秦队长跟那灰衣人点点头,带着人离开,灰衣人再次隐入暗中。这里的一切又恢复平静,而岸上一棵黄角树的树叶掩映中,两个人潜在那里已经是大半夜了。他们被主子打发来跟踪唐三少的船,据说已经是主子换的第三批人了,前面两批据说都被主子召回去臭骂,原因是唐三少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进进出出坐船,没有人发现。他们今天也没发现他出去啊,但是刚才随风吹来的,从主舱门口传来的说话声,虽然他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那声音隐隐约约是唐三少。

“主子说越是唐三少有意出现的时候,越是有问题。咱们要不要再靠近一点落实一下,有问题早点告诉主子,免得又跟李六他们一样惨。”其中一个和另一个商量。

前面李六他们都被主子发配去北疆淘沙子了,他可不想去。

“可青木社那帮人都是好手。”

“咱们俩也是好手啊,靠近探听清楚一点,好过出了纰漏回去被罚。”

“好吧。”他也不想去淘沙子。主子吩咐过,今晚若是发现唐三少离开坐船,必须示警,今晚有大事。

两个人悄悄地潜入隔壁一条船,那条船离三少的船的距离比岸上近很多。在两船靠近的地方找个位置再探应该是可以的。二人刚刚潜入邻船,找到这艘船主舱墙外的几盆花树边隐身,就听对面船上传来不大不小一声女人的*,似乎十分痛楚,接下来的声音中夹杂着低声的呼痛,二人对视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自己身后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只听一个女人说道:“傍晚停靠的时候不是说对面那船是唐三公子的吗?怎么会有女子。”

“呵,他船上有女人才正常,没女人才不正常了。唐三儿没女人还能过日子。”

“公子跟三公子很熟?”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兴奋。

“熟倒是说不上,不过他那德行还是知道一些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哦,”女人语气中开始带着一分好奇:“公子自京城来,想必在京中跟三公子有交道。”

“本公子在京城忙得很,要打点各个公门侯府的来往,还要时不时进宫请安之类的,唐三儿这种没有功名的普通庶子本公子还没时间应付。”

“啊?!”女人声音中充满了惊诧:“听说三公子的母亲是唐将军的平妻,深得唐将军欢心,伉俪情深,不少人羡慕,故而对三公子格外看重。”

“呸,看重个屁!唐岚无非只敢在江南跟她玩玩罢了,敢在京城如此吗?!也不怕唾沫星子淹死她。生了个孽障也只知道吃喝玩乐,眠花卧柳。哪有他嫡出的兄弟能干。”

“公子和三公子嫡出兄长熟悉?”

“当然,那可是我姑姑亲生的,京城东亭伯府的亲外孙,哪是这个野种能相提并论的!”

这说话的正是东亭伯黎峰的孙子黎仁达。自从新天等秋狩之后受封,黎峰开始特别关注唐家几兄弟的动向。毕竟是在京城和朝中混久了,黎峰从这两年的一些迹象中仔细分析,看出了太后和太子对新杰的格外器重,回家便反复跟孙儿孙女们灌输,只待新杰回京,一定要好好交往。黎仁达他们自小受姑母影响,唐太太当初常驻京城的时候也确实对娘家这个侄儿特别好,经常接他过府和新天作伴,所以他眼中只有新天和新野,新杰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低贱的人,如今却要他们交好,黎仁达心里一百个不爽。此刻看着怀里这个女人似乎很是喜欢那个贱种的样子,更是不爽。他这次奉祖父之命来江南搜罗绣品,准备跟宫中贵人交好用,在姑苏城中碰到了玉香阁中的头牌,姑苏城内最当红的熙媛姑娘,一眼就迷上了。花了大价钱给她赎身,这几天正在兴头儿上,一路带着回京。今儿中午就到了棠镇,因为熙媛喜欢这镇上的吃食,就干脆博美人欢心,多呆半天,明早在镇上吃过饭再走。

傍晚看见一艘上等的两层楼船进港,他还以为是哪位官家进京,正想结交,结果停船的时候船工去打听,居然是唐新杰的船,他顿时十分鄙夷。一个庶子,一个布衣商人,居然装,进京坐这么奢华的楼船。等青木社一众侍卫来换班的时候,他虽然惊了一下,但是还是认为那个庶子为了摆谱,花钱装的,那些都应该是他姑母的钱,是两位表兄弟的,肯定是唐岚偏帮,给这个庶子挥霍。他越想越气,觉得回去一定要给姑母带信,提醒她,不要被庶子占了便宜。

因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成年之后他从不和那庶子交往,也从来不提,他周围的熟人也从来不提,自己假装这个人不存在。此刻如何容得怀里的女人居然仰慕那个贱种,便忍不住说了一堆新杰的坏话,翻来覆去无非就是低贱,放浪,只会花钱讨女人喜欢,总之就是一个无用的败家子。

墙外的二人彼此看看,摇摇头。真不知道是哪家愚蠢的公子哥儿,真是太没眼力劲儿了,他们兄弟跟着主子办事,这么多年都顺风顺水,只有这次在唐公子这边连连失手,如果他都无用,他们这些兄弟又该是什么?不过他们俩可不敢让这蠢人耽误正事。主子交代,一定要确认三少在船上。此时,对面仍偶有女人痛苦甚至哭泣的声音隐隐传来,更伴有男人欢愉的吼声。别的作假,唐三少这种人对这主舱里的女人是绝不会让旁人染指的。俩人眼神交流一阵之后,其中一个取出一个小小的烟花方向空中。

对面船上此刻确实是真的。莲儿处理了诸多文书和事务之后,疲倦地沉沉睡去。突然感觉到身体撕裂的疼痛,不自觉地在梦中就尖叫了一声。随即她发现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在她惶恐睁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熟悉的脸,听见他低声道歉:“宝贝,实在对不起,我是撑不住了,来不急等你了。”

她因疼痛皱眉,更因为对他的担心皱眉:“你这是怎么了?”这男人向来温柔,此刻尽管她干涩刺痛得觉得快要被撕裂,他还不停下来,不管不顾必有原因。虽然自己身体极为不适,她还是一手搭上了他的脉:“气息怎么会如此不稳,你跟什么人动手了?”

“宝贝,先别问,我难过,你忍忍,尽管叫,叫得越厉害越好。”

从脉象可见他运功过猛,造成气息紊乱。

卷III-2 返京之路(III)(中)

返京之路(iii)(中)

新杰前天刚刚从第六级八层晋升到第七级,有些内力的掌控还不够纯熟,先前一定是运功过度,失力过多,控不住真气,才造成紊乱。若不及时将真气引导归田,将体内的气息稳定,让被调动的真力通过合理方式卸掉,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而卸力有两种方式,一是运功慢慢化解,一是将一部分紊乱的纯阳真气集中渡到阴性受体,最简单最省力的方式就是女人,这种方式比运功不仅快而且安全非常多。这也是他每次进阶后,为了减少修炼风险,都找女人解决的原因。运功自己慢慢化解,往往三个多月都要纠缠在这个上面,而且稍有不慎可能会引起反噬,不仅内力修为降低,且可能造成身体内伤。

今天因为急着赶回来,他一招七星煞用了全力,刚刚升级,控制得不好,便有些动了真气。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很难受了,骑在马上就已经开始将真气逐渐引导收拢,悄悄潜回来,都来不及跟青木社属下多说话,匆忙去洗漱一下,洗掉浑身杀气,就赶着来找他的宝贝。在熟悉和温馨的气息里,他更加把持不住,掀开锦被,撕开她的衣裙,瞬间闯入,才觉得浑身绷紧的神经和肌肉稍有舒缓。

“宝贝,对不起,对不起”在忙碌间隙他还不忘念叨。

两人现在这种关系,她自然以他的平安为首要,如何会在意,虽然自己吃点苦,但是他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他前面说的后半句话她也懂,既然前面都装着他在船上,这次她就更需要大声嚎叫来做实这点。从最初的呼痛变为叫喊加哭泣。

二人一配合,不仅让暗中的各位羡慕不已,也让黎仁达暴怒,不断地诅咒谩骂,不停地念叨一个野种,找个女人也这么下三滥。墙外二人腹诽,明明是你自己体力差,妒忌的。你这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落马了,对面船上比你早开始的,还在继续。黎公子逞强都折腾了两三遍了,对面的女人隐隐在啜泣着求公子停下来。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最后连熙媛姑娘都无比羡慕地说:“怪不得以前听人说跟了唐三公子的女人是最幸福的。”

“你这贱人,你刚刚说什么?”黎仁达咬牙切齿地捏住熙媛的下巴质问道。

熙媛姑娘终于来了脾气,伸手打开黎仁达的手,一翻身坐起来,拢了衣裙就下床:“我说做三公子的女人幸福,你吼什么吼?有本事你也让我有求你停下来的时候啊。你那么弱,人家还没感觉你就倒了,还好意思发脾气。”说罢居然开门走出了舱房。

直到她走出舱房,黎仁达才反应过来,一阵狂怒:“你这个*,居然敢看不上爷,看爷怎么收拾你。来人,来人”他叫了几遍都没有人应答,更是来火,便披了大氅怒气冲天地走出船舱。

刚一开门,一阵香风袭来,原来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小妾漫月。这漫月原先是京城附近虞城县县丞的女儿,黎仁达去那边办事,看上了,给她爹在京城附近活动了一个知县的升迁位置,将漫月换了回来。这漫月特会看眼色,能说会道,在家又读过几年书,带着出门行事颇为得体。所以这几年黎仁达出门都带着她。这次到江南本是日日独宠的,岂知碰上熙媛之后就昏了头,立马包了回来,天天腻在一起,早将漫月丢在一边。此时突然看到漫月,他有些微尴尬。漫月一见他,便温柔地扑过来:“爷,你要点宵夜不?我刚刚煮好了馄饨,正准备来问爷想不想要呢?”

“月儿的馄饨,本公子当然喜欢。”

“喜欢就随月儿来吧。”漫月吊着他,朝自己的舱房走去。

黎仁达心中有点愧疚,来的时候可是漫月跟他住在主舱,这回程因为有了熙媛,便让漫月另外找了间舱房。漫月仿佛毫不介意,温柔小意地服侍着,两个人始终都没有看站在暗影中的熙媛。

暗影中,熙媛冷冷地看着黎仁达进了漫月的舱房,没有动。她身边的丫头小声抱怨道:“这个漫月,今天总让她逮到机会了,可恶。”

“这种狗屎,她要喜欢尽管拣了去,现在还是赶紧让他们想办法办完咱们的事。”熙媛冷冷地道。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丫头为难了。原本计划好小姐找事惹毛了黎公子,引起旁边船只的注意,让她能有机会上那边的船。即使上不了船,也要找机会套近乎,为将来铺路。可这漫月杀出来把黎仁达给劫走了,后面的戏该如何唱?总不至于现在去那边船叩门吧,人家夫妻二人正神仙快活呢。

那夫妻二人此刻是真正的神仙快活。气息调节好之后,男人终于放松下来,为了刚才伤了他的小女人开始补偿,慢慢地细细地安抚着她。

“今天碰到什么棘手的人物了?”甜蜜补偿之后,她轻抚着英俊的脸庞关心地问道。新杰现在的功力,在江湖上少有对手,十六岁时他就已经超过了他有大周第一武将之称的父亲,这几年已经很少碰到要他全力一击的人了。这次不仅是全力一击,且引起气息紊乱,这种对手太罕见。莲儿虽然武功平平,但是从小在陈氏姐妹身边,对江湖和武功耳闻目染还是非常熟悉的。

“也不算啥棘手的,就是辽东七星怪那几个老家伙。若不是着急回来,可以一个个收拾他们。我只是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而且这七个老家伙已经烦了我几年了,所以就想一劳永逸,一剑把他们都解决了。”

莲儿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辽东七星怪也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何况七人联手。一剑解决,若不是石破天惊的一剑,如何能够一剑解决这七个横行江湖四十几年的老怪。不说他们单独的实力,就是七星阵就够人头痛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鲁莽,那几个都是出了名的,你这样拼力一搏,万一伤了自己怎么办。”

“宝贝,不会的。我自然知道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那几个老家伙虽然功力不低,但是要挡住我那一剑,他们还没那天赋。”

“可是你刚刚提升了内力,过激万一引起反噬怎么办?”

“我不是有你吗?”他嬉皮笑脸地对着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出口的是,就是因为她在等着他,所以他更着急回来。哪怕是内力反噬引起气息紊乱,她就是他最好的解药,与其跟那几个老妖怪耗时,不如让他的宝贝给他疗伤。

“你”她不忍心责备,但是太让她担忧了。

“先前是不是把你弄得很疼。”他想起身去仔细查看。

莲儿极为不好意思,赶紧夹紧身体,转向一侧,将话题引开:“你不是说带人去鲤鱼沟办事,也许明早才回来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那边没有事了吗?”

他微微笑笑并未勉强,这女人跟他这么久了,还是害羞。

“他们确实放了*在鲤鱼沟,我先前出门的时候也以为是真的有人在鲤鱼沟看见了姑父。”找白天华,一直是唐晓晓的心病,作为跟她最亲近的侄儿,替她留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显然对方非常了解他:“只是还没到鲤鱼沟,我就得到信报,有大批高手在千路镇集结。从最近的形势很容易推断出,鲤鱼沟那边不过是将我调走的故事。从对方派到千路镇的人手就可以看出,那边绝对是真正的目标。”

“千路镇?”

“对,千路镇,今晚江南漕运司押运的三百七十五万两漕银在千路镇经停。估计他们也猜到了我可能会去凑热闹,所以派了尹恒这几个江湖杀手,还有一批死士,并且让那群老怪物带了一群死士过来。我当时赶着回来,就把那几个扎手的做了,其他的交给陈诚他们,他们应该能应付了。”

“居然打漕银的主意,即便想要大位,也不能为害这江山和朝廷啊!”

“他们哪里会顾及江山和朝廷,他们只想要大位。养了那么多人,那么大一笔开销。如今我们端了他们的银矿,还断了其他几条线的财路,当然着急下*银子了。他们也是防着我去,才会出大价钱雇那些老怪物。”辽东七星怪在雇佣杀手榜上,费用可以说是江湖前十,对方显然是花了成本的。而且志在必得,当初号称江湖第一剑客的柳凤鸣就死在他们的七星阵中。

“既然他们都安排了杀手,又为什么你要让他们错觉你在这里?”

“因为我是悄悄做掉那几个的,对方领头的人还不知道。他们想到我可能不上当去鲤鱼沟,所以交待千路镇的大队人马,等这边派了确认的人发信号之后再动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他们的人就已经把确认信号发出去了。怕的是他们不动手,只要动手,就落了实证,陈诚和江南大营的兄弟们等着呢。”

卷III-2 返京之路(III)(下)

返京之路(iii)(下)

“你调用了江南大营?”在宫里多年,她对朝廷设置还是很清楚的。

动大营的兵可不是想如此就可以动的。兵乃国器,两江道的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更是守护两江本地和援持东部海防的主要部署。大营主将向来是皇上钦点。要调动大营的兵力,凡是万人以上的动作,不止需要兵部文书,最重要的是兵符。若是为了协助地方治安,动千人以上的兵符,除了紧急状况,其他的要见兵部文书或者上官手谕。

“江北大营虽近,但是如今在吕凡手中,那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孙子。如今为了美色,早已将脚迈向了不该迈的方向。”

“我知道,但是江南大营如何会听你的?”

“我也没有大动作,只是跟江南大营的吴将军借了八百人,在千人之下,无需文书。且漕银是大事,又是平鸾阁出面,陈诚去办的,吴将军是个清醒人。这八百人不是普通士兵,是他骁骑营的好手,都是身经百战的。”

“若是对方动手,拿了证据,又如何处置?”

平鸾阁向来只是按照皇上旨意办事,并不负责办案之后的公堂诉讼,故而她才有一问。

“交给龚之赟。”

看她略微皱眉,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我这个表妹夫,虽然心思多了一点,弯弯绕不少,永远优先考虑龚家的利益,但是还是一个明白人。龚家之所以为皇上所用,是因为他们的原则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廷。有些自保的动作也可以理解。劫漕银这么大的事,就算他不想掺和,也由不得他。他又要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又想安安静静做官,还敢跑去皇上面前放厥词,要做皇上的剑,他就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作为亲戚,他会不会觉得你对他太过逼迫?”

“随便他怎么想,天下没有那么多好事又有名又有利,让他都占全了。而且这事若是处理得好,没准儿他还博个好名声呢!”

“这倒也是,这位龚大人十分精明。”

“不精明能讨得庭蔚欢心?庭蔚那可是京城名媛中的热手人物,多少人想攀上陈家。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她不是陈家的女儿,龚家会放低了身段,找个青梅竹马的借口来求娶?说实话,庭蔚脾气有些骄纵,不是那么好哄的,而且有些傻乎乎的。”

“哪有说自家表妹傻乎乎的?”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结实的胸膛。

“要不傻就不会选这么个夫君。京城多少忠义皆有,文武双全的好男子,偏偏选这么一个心眼儿一箩筐的。”

“其实他看着还好了。”

“哪里好了?有你夫君好?”

“话”

她话还没说完,有人已经忍不住细细地品味起玉桃来,无奈中很快被人攻城略地。

初春的夜晚,寒气还很重,随着江面上起了风,寒意更甚。只是对面的主舱房窗缝中此时的声响虽然细微,但是出身花楼的熙媛还是明白,那是男人在补偿滋养自己的女人。先前的急风骤雨,让她误会这位江湖第一公子是个粗鲁的人,此刻她才发现,在他心仪的女人面前,他有如此温柔体贴的时候。主子吩咐她想办法去到三少身边,刚刚接了任务的时候她很兴奋,五年前,她还是江南第一琴雨嫣娘子身边的小丫头,第一次见到唐公子,一颗心便失落了。那时她才十二岁。那以后,她一直关注他的动向,听了他的不少风流韵事。她原先在接受主子吩咐时,自信以她的才华和容貌,达成目标不难。可是到了这里,耳闻这场景,她突然没了信心。如果他只是传说中的*,她就有机会进入他的视野,她并不希求唯一,只是一个靠近他的机会。可是如果他对一个女人如此温柔体贴,眼里还会有别人吗?她还有机会吗?

她先前太着急了,想一步到位,能让他看着她可怜,允许她随行。现在似乎看不到这机会。也许还要继续用黎仁达做跳板。黎仁达,她真心看不起这种目空一切却有无才无能的二世祖。

她轻蔑地回头看了一眼这边主舱房里的画面。黎仁达故意将窗户又推开一些,想刺刺她的眼。看到里面漫月像狗一样匍匐在那里,她轻蔑地翘起一边嘴唇。她身边的丫头也看到了里面的状况,有点尴尬。虽然她跟着小姐在花楼,但是小姐从不让客人沾染她,即便是小姐,在楼里也是挑客人的,客人也是想方设法讨小姐欢心,只有那些生意不好的姐儿才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玉香楼是姑苏城内出名,在于挂牌的都是才艺出众的上等艺妓,接待的都是些颇懂风月或是附庸风雅的客人,一般都要些面子,不会太过,很少有太过份的要求。这月姨娘此刻的样子,真是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看不下去。丫头撇撇嘴:“呀!月姨娘这是在做什么啊,看着跟狗啃骨头似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船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不少人听见。

黎仁达这次出来是给府里办事,除了小妾,还有不少丫鬟婆子和办事的管事跟着。今晚主子不消停,都没敢睡,即使不当差的都支着耳朵听呢。闻言,懂得的好笑,不懂的还问一问。这月姨娘虽然平时得世孙喜欢,可是人缘却不大好。更何况黎仁达的性子,让府里不少年青女子都想去爬床,博一个机会,月姨娘挡了不少人的路,她倒霉了可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就有人开始议论,还以为她有多能耐呢,原来是擅长做脏事。

这月娘不仅擅长各种技艺,更擅长的是在男人面前扮柔弱。此刻熙媛和她丫头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她也不吵不闹,只是停下了本身在做的事情,嘤嘤地开始啜泣。黎仁达最受不了就是她这样,更何况刚才被她侍候得很舒爽,突然停下来,他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得难受。一把推开漫月,翻身下地,随随便便地提了衣服,走去墙边抽了挂着的剑就走了出来,一边嘴里骂着熙媛,喊着要砍了她。

这时漫月见公子提剑出了门,还在里面继续哭泣,演戏是演全套的。原本躲在暗处监视新杰的两个灰衣人,是想这主舱的人都出来,他们退入主舱中,但是那个女人还在里面,他们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寻常黑夜,这位东亭伯世孙他们还真不看在眼里,可是今晚他们是奉主子差遣来监视别人的。若被他们这么闹起来,这船上热闹了,他们此刻的位置进退都不合适。想着这愚蠢的世孙就是那么寸,丫鬟女人几句话就能挑起他拿剑,真是无用啊。

二人比了几个手势,其中一个迅速出手,捡起花盆中一颗小石子,准确地打在黎仁达的膝盖下窝,这位世孙爷立马跪倒在地。黎家子弟虽然也习武,但是就是强身健体,学个剑也就是花架子,离实战差远了。这么多年,黎家子弟别说上战场,就是自己动手跟其他公子哥儿打架的机会都没有过。此刻着了道儿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暗算了,还以为今晚做多了,腿软了,膝盖无力跌下去了。

熙媛本来打算趁着黎仁达拿着剑出来,她把事情闹大的。黎仁达是个什么性子,她看得很透彻,无非是摆谱。若是闹大了,能把三公子惊出来,自然是好事,若是三公子那边没有希望,她雨打梨花的本事未见得比漫月那个婆娘差。到时候给他伏低做小一下,也就能继续混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黎仁达出了舱门没走几步就跌倒了,而且跌得特别惨。手中的剑在倒地的时候甩了出去,一直滑到熙媛脚边。她趁机尖叫了一声,浑身颤抖,装出一副被惊吓的样子。黎仁达从床上下来,只穿了一条单裤,刚才膝盖落地,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尖叫过后,熙媛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奔到黎仁达身边,将他扶起来,上半身紧贴着他:“公子,你怎么样了?”语气极为焦急。黎仁达一碰到柔软的感觉,虽然甩了一跤,但是气小了一些。不过嘴里还是不让:“你管公子爷的,你不是嫌弃公子爷吗?你还过来做什么?”

“爷,熙媛哪里是嫌弃您啊,您给熙媛一百个胆子不也是不敢吗?熙媛那是心里有气,觉得委屈,是觉得公子爷不怎么喜欢熙媛。”

“你都说别的男人好了,还说那你委屈,你倒说说是什么道理?”

“自然是熙媛不懂事,总是听您周围的人议论,说您宠着月姨娘的时候,都是整晚整晚不歇,怎么到了熙媛这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呢?!熙媛想肯定是公子爷不够喜欢熙媛,更喜欢月姨娘的原因。所以当时熙媛才因为嫉妒了,口不择言,在爷面前乱说。”

卷III-2 返京之路(IV)(上)

返京之路(iv)(上)

“你嫉妒漫月?”黎仁达挑眉。

“那是啊!我太羡慕月姨娘了,能常年侍候在爷身边,还被爷这么疼爱,哪像我,孤苦伶仃的,今日不知明日在哪里漂泊。就算这次幸运,碰上爷,但是爷也只是给了一年的包银,一年之后,熙媛还不知道在哪里。本来以为刚刚跟着爷,爷一定是能好好疼熙媛的,但是跟月姨娘一比,爷根本就对奴家不上心。现在刚刚跟着爷就是这样了,今后该如何是好”说着说着,哽咽了,满面泪流。此时熙媛心中暗暗恨上了三少船中的女人。这边都闹得天翻地覆了,那边两个人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那女人太有手段了,这种时候,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出来看热闹,这女人却可以把男人收束得这么紧,让她没有施展的空间,只能跟黎仁达耗着。

暗中的两人在心中感叹,这女人啊,就是翻脸跟翻书一样。难怪主子有那么多花楼生意,但是从来没有挑上哪个女人长久跟着他的。真是没一个可信的。

黎仁达看着嘤嘤哭泣的女人,心里有点满足感,他就说嘛,一个楼里的姐儿也敢在他面前来横的。原来是嫉妒了:“你若是听话,爷今后自然不会亏待你。”黎仁达承诺道。虽然楼里的姐儿不能直接抬回府里做姨娘,爷爷那关肯定过不了,但是在京城租个小院儿安置她,玩个一年半载再看感觉,到时候有感觉,就给她正式赎身,若是赎了身找不着感觉了,再把她卖给京里的乐坊也还是可以的,黎仁达打算着。这熙媛号称江南第一才女,无论样貌,舞蹈和琴棋书画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

“奴家知道公子爷是个大方豪爽的。只是奴家这贱籍的身份,实在不便于常年跟在公子爷身边,没得给爷丢脸的。”

熙媛将黎仁达的各种表情在眼里看得一清二楚。像黎仁达这种公子哥儿,既想摆谱又在家里做不得主的大把。花楼里不少姐妹误信了这些公子哥儿的花言巧语,最终幸运的,做个外室,有份安定的生活,养老送终。大部分是有姿有色的时候,给点钱买点东西骗一骗,最惨的是有的姐妹相信这些公子哥儿会是良人,自己花辛辛苦苦积累的银子赎身,自己在外面安置,还拿私房贴补这些花花公子。最终被骗财骗色,悲剧收场。熙媛跟着雨嫣娘子的时候,娘子就将这人间百态叫她辨识,她最终决定投靠主子,也是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想要靠自己今后博一份安定的生活。只是没想到这次主子给她安排的事,比他们原先的计划有难度。

原来主子和她对唐三少的认知都是错的。她此刻既然无法快速地去到三少身边,就只能走其他途径。若是跟在黎仁达回了东亭伯府,如果三公子经常去那边府里也许还有机会,但是从黎仁达对三少的态度就知道双方不可能亲近。她要有所行动,自然不能把自己圈进黎府。

“其实熙媛想多了,以你的才艺,不比京城那些所谓的才女差。相貌舞姿身段都是一流,跟着爷出去,那些人只有羡慕爷,说爷有眼光的。”

熙媛故作害羞,将头低下,细声细气地说:“那是爷心痛熙媛,夸熙媛呢。希望以后熙媛能给爷长脸,不会给爷丢脸。”

“哟,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一个千人骑的货色,知道自己跟在爷身边丢脸。”

漫月从屋里走出来,尖刻地说。她本来在里面假装伤心,等着黎仁达来哄她。黎仁达的小妾虽然多,但是会来事儿,又会做活儿,还会甜言蜜语哄他开心的,在府里就是漫月是个尖儿。少奶奶是大家闺秀,又是高门贵女,性格呆板,用黎仁达的话来说,与其对着一块木头说话,不如有漫月这种花解语知冷知热。即便装个小样儿,他来哄着也是乐趣。一年年下来,黎仁达和她之间逗逗哄哄已经是常态。她本来以为她这里这么委屈,黎仁达会像往常一样哄她。即便没有立即哄,也是出去找那贱人算账去了,她正幸灾乐祸呢,哪知道两个人说话的口风却转了。居然想长久跟在爷身边了,这还得了。原先府里,爷宠着她,自从有了这个女人,她都睡不了主舱,要是让她进了府,那还得了。于是冒着被黎仁达训话的风险,她冲出来打岔。

黎仁达被漫月打断,本来有点不高兴,可是想到刚才熙媛甩他脸来着,便没有出声。在他看来,女人就是时不时需要收拾一下。等在别处受了气了,他才容易哄上手。现在让漫月教训她一下正好。于是便事不关己地看着,没有出声。

熙媛见黎仁达没有出声,便明白他想借漫月立威。

熙媛并不跟漫月正面冲突,小心地说:“爷,奴家先头错了,实在不该在爷面前乱发脾气。还请爷见谅。此刻更深露重,奴家觉得冷得很,”说着将披风紧了紧:“奴家不能一错再错让爷站在这里说话,万一凉着了,就是奴家的罪过。月姨娘正好在这里,她知道怎么照顾爷,那就让月姨娘赶紧扶公子爷进去吧。”

黎仁达一看,这是没有跟着他回主舱的意思,让给漫月了?这是真的谦让还是对他没兴趣了?看着她一时没说话,漫月也愣住了,这是主动退让?以退为进?正在疑惑,又听熙媛说:“爷和月姨娘进去吧,奴家去厨房给爷熬碗散寒的姜茶送上来。”说罢就带着丫头朝厨房走去。

暗中监视的两人也趁着众人散开走动之际,迅速下船,移动到岸上,继续监视唐家的船。只是在他们下船之时,另外三人却从另外一边上了船。

黎仁达嘴边挂上了微笑,看来这丫头又打主意来讨好他了。只是不知道她这次要如何要他行动,这花样换换,挺有意思。想着刚才熙媛退了一步,他也给她留点面子,便潇洒地扶着月姨娘的肩走进了舱房。漫月扶着黎仁达在床上躺下,又是给他看是否有摔伤腿,又是给他到处揉揉捏捏。黎仁达颇为得意,想来这些女人都是要讨好他的。头牌又如何,江南第一琴的弟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他玩弄。想着想着他来了兴致,坐起来让漫月跟他一起进了漫月先前住的舱房。漫月十分疑惑,爷这是要给那个女人留面子?但是她聪明地没有问。黎仁达也不说,直接走到里间,躺在床上,让漫月为他捶着腿。

黎仁达正眯着眼享受着,就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显然是熙媛带着丫头送姜汤去了主舱。他正在想着一会儿如何再为难她一下,今晚是让她和漫月都上床,还是怎么着,突然听见瓷器落地的声音和一个粗轧的声音问道:“说,黎仁达在哪一个房间?”

“奴家,奴家不知道。”

“贼女人,你敢说你不知道?你这吃食端来给谁的?”

“奴家自己的。”

“真的?”

“真真的。”

“要是还想有命明天吃饭,现在带我去找黎仁达。”

“奴家也不知道爷去哪里了。”

“你这几天一直守着他,你会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接着传来一阵东西被打碎的声音,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上岸的踏板而去。黎仁达听得有些疑惑,难道熙媛是将来人给引开了?人家说*无情,难道这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会救他不成?

黎家的侍卫此时才有所反应,有人朝着这边而来,黎仁达恨不得侍卫不要来找他,这不是明摆着将刺客引来找他吗?这帮蠢猪还不如一个窑姐儿。听见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他麻溜地跳下床,躲到了帐子后面,早忘了自己是武将世家,也是有拳脚功夫的。

刚刚躲好,又听外面的人喊:“臭娘们儿,居然还想跑去隔壁船上,看我不打死你。”

又听有人喊:“兄弟,别追了,找黎仁达要紧,那小娘们儿没用。”

黎家的侍卫此时才出声喝问,跟对方交手。

“爷,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咱们带来二十多个侍卫呢,人多,只怕没事。”漫月先前随黎仁达也躲到帐子后面,现在反应过来,爷出门带着侍卫呢。

“蠢!这些来的都是高手,要不然先前他们也混不上船来。”

“那咱们怎么办?”

“人多,三个人,耗也会耗死他们,咱们等等再出去。”黎仁达可不是脑子发热的人,自己从小懒,功夫烂,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万一他们二十几个也不是那三个的对手呢?”漫月担心地问。

黎仁达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啥,就听见熙媛在喊:“救命啊,救命求求唐少爷救救我们。”

“臭娘们,”听见有人骂:“自家爷们儿靠不住,还想在邻居家找人帮忙,你就是叫破了天,也没用。咱们铁杆帮要在京畿道水路绑人,有谁敢说不?”

返京之路 (IV)(中)

返京之路(iv)(中)

“哟,是吗?”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道,声音十分淡定,但是肯定不是自家船上的。但是黎仁达也肯定这不是新杰。他虽然跟新杰不对付,但是声音还是认识的。

说话的是青木社京畿道精卫的队长秦队长:“就你们几个宵小也敢放这种厥词。”他早看出这几个人功夫在江湖确实算偏上,在普通人面前说这种话也算还行,刚才也确实出手将黎家的侍卫基本都放倒了,显出点本事,想来这行商的客船上也不会比这伯爵府的侍卫强,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青木社任何一个侍卫都比他们高明不少。

秦队长本来以为对方听了这话,就会冲过来,毕竟他没有表明身份,对方应该把他当作普通商家的护卫。他想着正好可以练练手,可出乎意外,对方不想:“这位爷,”一个黑衣人慢慢悠悠地说:“咱们铁杆帮的兄弟就是在这水路上讨口饭吃,并不想抢别家的生意。”

“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这女人不是正主。人家有人出了银子让我们把她家男人拉出去款待几天,并没有要这个女人。既然她已经逃到小兄弟船上了,咱们就不追了。”

还有这种绑人的?秦队长有点愣了。

只见那人真的转身,走回黎家的船了,边走还边回头对秦队长说:“这位兄长多看顾一下这个女人吧。真是可怜见儿的,都这种时候了还护着自家男人。那男人也忒不是东西了,这种时候还任由女人给他挡着,自己还躲着不出面。也活该有人想拉他去款待。这是可怜的女人啊,大兄弟,你多看顾一下这女人吧,有情有义,真是不容易。”

说着他走回黎家的船,大声吼道:“兄弟们,咱们找正主,这种躲在女人裙子下面的孬种,咱们一定要按客人的要求,好好招待他几天,咱们挨个舱房找。”

黎家的护卫都被放倒了,船工听见这动静更是躲在底层舱房里不敢出来。船上安静得有些恐怖。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黎仁达的精神紧张地绷着,外面的侍卫都被放倒了,这个渡口离镇上还有几里地,巡城的官兵少有过来。他当时敢停在这里,是因为有二十几个护卫,这条水道在这一带也素来安全,哪里会想有人专门来绑架他。唐新杰那个混账东西难道不知道这船是他的?虽然没有挂黎府的标志,侍卫也没有穿号衣,都是便服,但是他都不打听一下邻船是谁吗?那个混蛋虽然混,但是武功确实是一流的,他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没吩咐侍卫出手?难道真是不管他?他难道真的就想得罪自己的嫡母?还是那个混球现在正在忙女人,根本没关心外面的事。这么大动静都可以置之不理?还是他就想看他笑话?

终于,一个黑衣人在漫月的舱房找到了他,将他拉出去。就在漫月以为自己可以幸免的时候,另一个黑衣人进来将她拉出去:“老大,这里还有一个女人,跟那个男人躲在一起的。刚才那个女人真可怜,叫了半天,这些人都没一个出来关心她的。都是些没心没肺的坏人。”

“没心没肺的坏女人最让人恶心,老子看这种娘儿就来气。”那个被叫老大的男人应声道,他转身从地上躺着的一个护卫身边捡起一把刀,抵着那个护卫的脖子:“起来,老子知道你伤得不重,站起来是没问题的。”

那个护卫吓得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刚刚站直,就被那位老大将手中的刀塞在了他手里:“去将那没心没肺的女人给收拾了,省得老子看着心堵。”

那护卫哪里敢。那可是府里的月姨娘,平常日子对他们爱答不理的,有些兄弟还被她痛骂过,还因为她被扣过月钱,但是即便他们再不喜欢他,人家能讨主子欢心,他们有什么办法?

“怎么,你不敢?还是你心疼她,不愿?”

“我”

“小兄弟,老哥跟你说,最毒妇人心,就是这种表面装柔弱,其实坏主意一堆一堆的。你这是为民除害,懂不?”秦队长一直站在隔壁船上观察这边动静,听到这话更是摸不着头脑,这是行凶打劫呢,还是就是来打脸呢?

这侍卫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那位老大拉着手,借着他手上的刀将漫月的衣裙划破,然后迅速地拿走了他手上的刀,将他一把推向漫月。这侍卫不防,重心不稳,就像出动扑向漫月一样,一下将她扑到,而落地的时候,正好压在地上另一个侍卫身上。

“这种恶心的女人,你们好好收拾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天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地,打算勾男人的。这下好,不用花心思去勾。你,你,你还有那边那个,”他指着几个或躺或坐在地上的侍卫,“你们挨个人去满足她一下。不去的,老子晚点把你们都丢到河里喂王八。”

一群侍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朝漫月走去。漫月也不知道是惊悚了,还是什么了,此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位老大也不多看那边,转向黎仁达,抬着黎仁达的脸看了一眼:“啧,细皮嫩肉的,就是脸色苍白了一点,显然是血气亏损,是欺男霸女的坏事干多了吧,伤肺伤肾。你也太没用了,老子找你半天,你居然一直让女人给你顶着,缩头乌龟。”

“这位大侠,咱们并不相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您?您若是手头不方便,现银银票我都有,这船上的东西你随便拿,只要放了我就成。”

“放了你?”老大拍了拍黎仁达的右脸:“老子是守信用的人,收了人家卖家的钱,就要把事办到位。”

“他们给你多少银子?我出双倍,只求大侠放了我。”

“呸,你以为老子跟你一样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咱们虽然是做买卖,也是要讲信用的。我们收了钱要办事,岂能因为你翻倍就弃了前面的承诺。你能说这话,说明你就是个没有信用的人。”

“这位大侠,不是这样的,我这不是害怕吗?其实你放了我,好处很多,放了我,咱们结交为友,在这京畿道大大小小的地方员,方方面面的人都会给京城东亭伯府面子的。”

“你是东亭伯府的人?”

“对啊,想必兄弟也听过。你帮我这次,今后在京城有什么事,您尽管找我,我一定帮忙帮到底。”

“好啊,不知道你是东亭伯府哪一位?你说的话在府里算数吗?”

“算,算,当然算,我是东亭伯的嫡长孙,未来要继承爵位的世孙。”

“原来是你,我说买家找我的时候怎么说我见到你,就会乐意这单买卖,原来是你这王八羔子。”

“你?”

“我怎么了?老子问你,你身边原先可有一个丫鬟香枝儿?”

“有,有啊。”别的丫头他不记得,但是香枝儿七岁进府就在他院子里侍候,十二岁开了脸成了他的通房丫头,他记得那一段时间他还很喜欢那个丫头。丫头心思单纯,身体柔软,随他怎么揉搓。

“她人呢?”

“她,她走了两年了,是她家里来人给她赎身了。”

“你再说一遍?”老大咬牙切齿地问。

“她是赎身走了。”黎仁达很疑惑。

“谁给她赎身的?跟府里谁交接的?”

“具体我不知道,他们说是她父母来赎的,那段时间我去锦州办事了。”

“这么巧?”

“是啊,我还挺喜欢那个丫头的,只是不知道我去了趟锦州回来她就被赎身了。早知道我就抬她做姨娘了,这样”

他还未说完,一个耳光就扇过来,那位老大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以为我是粗人,这个时候还编瞎话骗我?香枝儿家里早没人了,哪里来的父母的赎身?”

“不会吧?!”

“还说不会。”又是一巴掌:“只有你这种蠢人才相信你后院那些歹毒女人的话。”

“你认识香枝儿?她在哪里?”黎仁达不算傻。

“她是我娘的义女,当初你家有位月姨娘,说香枝儿弄坏了她房间里摆的珊瑚,而且对她顶撞不逊,让人将她打的半死,拖去黑窑卖了。她从黑窑逃出来,路上幸亏遇到我们几个兄弟,才将她救下来。你居然敢当着我们面说瞎话。”

黎仁达郁闷了,他当初也是猜到了,可能是后院的女人因为嫉妒把香枝儿给办了。不过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女人,不见了再买就是了,真没注意过。哪知道今天会赶上这事儿。

“大哥,你也不用跟他废话了,既然买家给钱让咱们收拾他,咱们就按照买家要的整就好了。只不过多加些料,也给香枝儿妹子出口气。”

“这位大侠,听我说,我真的很喜欢香枝儿的,还赏了她不少东西。你不信你回去问她。”

“问个屁,老子现在就办了你。”

“当初真不是我的错,你刚刚不说月姨娘吗?那,那个女人就是。”他指着被侍卫压着的漫月。

卷III-2 返京之路(IV)(下)

返京之路(iv)(下)

“果然是个王八羔子,这个时候了都不忘把女人推出来顶罪。”旁边另外一个黑衣人说道。

“老大,别跟他废话了,让谷婆婆把他带走吧。”

“说得也是,收拾你我都觉得恶心。”那位老大向船下喊了一声:“谷婆婆,你来把货带走吧。”

一阵铃铛悦耳地想过,走上来六位黑衣婆子,后面跟着一个头发花白,脸似石刻般深刻的老婆婆,一身银红色裙褂,黑色披风,走路带着一阵特殊的香风,走上船来,嘴边挂着笑:“四儿,你这泼猴儿,就这么几个蠢货你都要折腾这么久,你师傅怎么教的?”

“婆婆,您大人大量,今儿因为看那小娘子可怜,没下狠手,所以慢了点,您多包涵。”

“得,算你猴儿会说话。”说罢转向黎仁达:“就这个?”她嫌弃地用手指了一下。

“就这个。”四儿狗腿地说:“这不是买家说要款待他几天,喂狗食,皮鞭,随便怎么弄,只要不伤命就好。您今儿又正好找我要人去试药,虽然您的药给他吃简直是糟蹋,但是这不是赶时间,正好这个凑手吗?您先用个三五天,我这得空了,再给你弄几个身强力壮的。”

“行,那就将就吧。只不过他这脸色,是早就被酒色掏空了,我只怕试不了几下,就翘辫子了。”

“翘就翘呗,咱可不在乎不是。”

“不在乎倒是不在乎,只是这样试药看不周全反应。不说别的,就是我新制的梅花九渡,他能做得了九次不死?若是不做够九次,就会浑身充血,奇痒难忍,到时候又会自己抓挠而死。三下两下就死了,我看不出效果,也没有试的意义。”

“那你用他来试试那些疯癫,狂躁的,学狗学猫的药,然后放出去看看众人的反应就好了,不用给他这么高档的。这里还有很多身强力壮的侍卫,九渡也好,十渡也好,估计都可以扛过去。”

“嗯,说得有道理。”然后又看向漫月那边:“那个女人好像很不错,一并带上吧。”

“那是,那个女人现在正美滋滋呢,正好给你搭配这二十个侍卫。”

“用她配侍卫浪费了,我有些药是小黑和小花先试的,让她侍候侍候小黑小花更好。”

“额,您那小黑我记得是只大牧犬吧,小花是啥?”

“蟒蛇。”

黎仁达越听越恐惧:“不可以,这位婆婆你可知道我是谁?”

谷婆婆看了一眼没说话,刚才先上来的一位黑衣老妇人开了口:“我家尊主刚才在船下已经听见了,不就是东亭伯黎家的小子吗?有什么稀奇的?”

“我若出了事,不仅东亭伯府会找你们算账,唐门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唐门?哈哈,莫说陈碧颜,就是尊为太后的陈壁画都得给老婆子我几分面子。别跟他废话,新婆子,动手,将他们扔到车上,咱们回去还能睡一觉。你们要是有兴趣,这几个侍卫看着还不错,好好给他们洗洗,让他们今天给你们暖床。”

婆子们听命,过来一手一个,轻轻松松地将倒在地上的侍卫提起,就像提两包菜一样的轻松。

眼看着有一个婆子朝自己走来,黎仁达恐惧和愤怒到了极点,终于不顾面子,大声吼叫:“唐新杰,你这个混蛋,你还不出来,你就是这样见死不救的吗?若是被姑母和姑父知道了,你不怕他们将你彻底扫地出门?唐新杰唐新杰你出来。”

“你吵什么?就你,小爷还真不想出来,耽误我和娘子睡觉。若不是看在花姑娘的面子上,都懒得理你。”黎仁达终于听到了他久违的声音,只是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让他更是不解的是,看到那个庶子此刻好整以暇地慢慢跺过来,朝着谷婆婆而去,居然还嬉皮笑脸,真是人渣。

但不管他怎么看不上那个庶子,人家现在就是很闲适,果然不是好人,只怕这几年这个庶子越学越坏了。

新杰来到谷婆婆面前,也不行礼,有些傲慢地说:“花姑娘,你这半夜三更地整什么?是不是孤枕难眠,就嫉妒小爷了,要来搅和了小爷跟娘子的好事?”

“啐,臭小子,我的便宜你也占。”

“花姑娘这么香艳,是男人都想占,哈哈。”

“乱说话,也不怕你娘子回头罚你。”

“怎么会,我家娘子可是最温柔体贴的。”

“啧啧,几天不见,瞧瞧你那点儿出息,就像这辈子没有过女人似的。”

“花姑娘就是聪明,一下说到了点子上,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上自己可心的女人。”

“哟,说你俏,你还妖上了。”

“真不是这意思,老姐姐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回头朝向隔壁船,“莲儿,你来见见花姐姐。”

黎仁达坐在地上,心里不仅怕,更是气愤,这新杰显然认识这老婆子,居然敢让人吓唬他,给他摆这么一道,看他不回去告诉姑母,整死他。他心中已经将今晚的事套在了新杰头上。只是不知道这老婆子是什么来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太后的遵诲。正想着,只见雾气中走来一位白衣女子。此时江上逐渐起雾,甲板上也开始散着薄薄的雾气。这白衣女子身处娇美,虽然戴着面纱,但仍可以感受到她飘逸若仙的气质。从屋中走来,恍若下凡仙子。他惯于玩女人,一眼就鉴定为极品。只是他还没打量清楚,人家就走到谷婆婆面前,屈膝一礼,只是未开口。

旁边的谷婆婆爽朗地笑出来:“单看这身材,就是美女。被这小子搅和得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吧?我是谷花。”

“原来是谷谷主。”莲儿轻拂耳侧,面纱落下,十分恭敬地再次行礼。

“哪里需要如此客气。你奶奶已经传讯给我,让我若碰上你,将你当孙女儿对待,你要不就跟唐家的小辈一样叫我花婆婆吧。”

“花姐,你这就不对了,这可是我媳妇儿,这辈分不能乱,要不我就没媳妇儿了。”

谷花一巴掌拍在新杰肩上,脆响:“臭小子,你乱叫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现在又乱教你媳妇儿。”

莲儿灿然一笑:“我也跟着他叫您一声花姐吧!你这么年轻,自然是姐姐。”

“啧,这碧颜真是会挑媳妇儿,说话这么讨喜。”

“那是因为花姐您心胸宽阔,总看到别人的好。”

“丫头,你这么看好我,我的名声你是知道的,这小子这么标志,难道你不担心我吃了她?”

“姐姐说笑了,你要是真有那心,你早下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而且我知道姐姐其实处罚的都是些罪有应得的,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花言巧语,可是人不坏,姐姐又怎会对他下手。”

“你都说他很会花言巧语了,就不怕我喜欢他哄着我,从而将他绑在身边?”

莲儿莞尔一笑:“姐姐多睿智的人,又怎会迷恋这些低俗的东西?更何况以姐姐本性的良善,如若绑着他,也是出于长者对他的回护之心。”

谷花一愣,随即大笑:“不错,不错,我谷花这几十年来终于等到有人赞了。小姑娘真是我的知己。以后若有什么委屈,尽管找我给你出气。”

谷花年轻时,从陈家出师之后,游历江湖,治病救人。后来父母做主,嫁去了东林虞护侯何家。何家人因眼热谷家千鹤谷的产业,利用谷花的单纯,算计谷家财产。使得谷花无意中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害得自己的兄嫂失和,嫂子一气之下带着侄儿远走他乡,兄长放弃家里的一切出去寻找,至今无音信。

谷花愧疚之下反出何家,一把火烧了虞护侯府。自此一辈子特立独行,很多事为世俗之人不容不理解,虽然几十年来她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是并不等于她不知道别人的想法。一生中因为她的个别,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只有陈碧颜陈壁画几个人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妹妹一样纵容着她这个小师妹。即便时她一把火烧得是侯府,一番运作,也让她安然渡过,且迁离两江,在京畿道让她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安置。一晃几十年,这地方被她经营得有姿有色,按谷家当年的模式,重建了千鹤谷,成为大周最大的铜器商这些铜器,大到庙宇中的大铜鼎,小到工匠用的刀具。而这些铜器中最为闪耀的是千鹤谷的鹤鼎。无论尺寸大小,每一只鹤鼎都栩栩如生,且有着各种姿态,摆在屋中,不仅是一个熏香之物,更是一个精巧的玩物。千鹤谷中的鹤鼎无论是庙宇殿堂,普通人家,世家大族,深宫之中,甚至外藩都可寻其踪迹。

且谷花脑子灵活,觉着单买鹤鼎没意思,毕竟每家每户买一个鹤鼎要用很久。聪明如她,就跟百草堂订了各种香锭,香饼和干草香料一同发售。如此一来,每年在香料上的进益很快超过了鹤鼎的三倍。也因此千鹤谷成为了百花堂最大的销售商和赞助商。谷花很佩服碧颜师姐为一群妇孺弱小谋生计,每年也将香料纯利的三成返给百花堂做收容孤儿和设立学堂的费用。也因此,千鹤谷的谷婆婆,有仙谷婆婆的名声,当然同时也有女魔头的名声,更有煞神婆子的威名。

卷III-2 返京之路(V)(上)

返京之路(v)(上)

谷花这几年除了经营铜器和香料,闲暇时又捡起早年在陈家修习的医术,每年从百花堂采购不少珍奇药材香料,研制一些新东西,只是不再专注治病救人,而是各种炮制男人的熏香,香锭。这些东西本来是她自己玩玩儿,无意中被一些苦大仇深的内宅妇人发现,开头只是顺手配一些给跟她买香炉鹤鼎的熟客,没想到这些妇人极为喜欢,重金求购。

求的人多了,她立了规矩,一年只出三种,每种十剂。每年初就预定一空,,有人捧着金子在门口排队也不一定能拿到。而拿到货的人回家使用之后,效果奇佳。有折磨好色男的钟情香,有折磨负心汉的迷心香,有防色狼的狼倒散。当然,她还配了不少东西,都是为了折磨男人出气的,但是从不出手,只是她和手下用来收拾男人的。她手下有号称十二仙的妇人,武功中等,但是浑身上下都是她给配好的各种药剂,香散。这些妇人平时随着她在千鹤谷,若是有人求上门让她们出手,或是千鹤谷自己的情报网络收集到有恶迹昭著的坏男人,她们便会去落实对方所说的男人的劣迹,她们就会出动。有时候谷花自己手痒,也会亲自出手。

很多男人对她狠得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但是她销售的时候精心挑选了客户,总有一些有本事有地位的内宅命妇护着她,即便没有陈氏姐妹,让这些人不敢动她分毫。

“行了,今天我很高兴认识你,丫头!赶紧带着你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去安置了,免得被别的女人算计了去。”谷花打趣道,眼光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站在阴影处的熙媛。这女人的眼神一看就是为这面前的男人颠倒了。

“那么容易算计了去的就不是我的男人,那他尽管自行去了好了。”

“小姑娘有主见。若是哪天他负了你,姐姐这里的大门随时对你开着。到时候再给你找好男人。”

“姐姐,有你这样坑弟弟的吗?”

“你第一天认识姐姐我?姐姐我向来只让事实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我不会让你有收留她的机会的。”

“小子,你最好说到做到。”

“行,我知道了。只是姐姐,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人?虽然我跟二夫人不和,但是您却没必要因为我惹麻烦,毕竟东亭伯只有这个嫡孙。”

“我原先只知道四儿他们受人之托要修理一个始乱终弃的混蛋。他们都是粗人,没做过这种事,就来找我帮忙。本来这种事可轻可重,且我最近又要人试药,所以就来看看,若不是真的十恶不赦,只是不中用的渣渣个,就用来试试药,玩儿几天就好。若真是恶人,就不止试药,就提回去做药炉了。”说完眯着眼睛看了黎仁达。

黎仁达觉得自己后脖子根儿阵阵发凉,自己怎么这么点儿被,落在这庶子的熟人手上。新杰五岁以前,他和其他几个孩子为了给姑母出气,没少折磨过他。即便他五岁以后,开始有功夫了,他不敢正面动手,但是也没少在暗地里使过阴招,有些事后来新天知道了,来找他,让他不要针对他兄弟,那是他同父的亲兄弟,黎仁达才逐渐收手。后来这个杂种又跟着唐家的姑母去江湖闯荡,他们才没有交集。等他在京城开出月华轩的时候,他就更没有能力对他下手了。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不知道这个杂种想如何折磨他:“你们打算怎么样?”他实在底气不足。

新杰看了他一眼,眼光并未停留,而是迅速地转向谷花:“姐姐,是什么人找的铁杆帮的兄弟?”

“我没问过,四儿先头说他母亲认了个义女,那姑娘在黎家受了罪,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事儿,四儿?”

四儿迅速靠前,恭敬地低着头,唐新杰,唐三少,这可是他此生最佩服的公子,今天终于让他见到了:“唐公子,我终于见到您了,今日有缘得见您一面,回去我们会被帮中的兄弟们羡慕死。”

唐新杰一头黑线,女人对他犯花痴他早就习惯了,年轻孩子对他仰慕他也见多了,只是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少有。看着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莲儿轻轻一笑,这人脸皮厚的时候无人能及,几个毛汉子居然让他不好意思。

四儿也觉得自己孟浪了,赶紧回正事儿:“事情是这样的,您知道我们铁杆儿帮掌事儿的一共六个铁杆子,我是老四。大哥和我都娶了千鹤谷的姑娘做媳妇儿。平时媳妇儿们都很得婆婆的照顾,有事儿也喜欢找婆婆帮忙。

咱三哥娶的媳妇儿是京里的商户人家的小姐,他大舅哥在京里下鼓楼那里开着一个茶楼。前个月大舅哥来到帮里求三哥为他出气,说是他家大闺女给东亭伯府的黎大少给祸害了。

他大舅哥说,黎大少有个小妾跟他家是亲戚,那个小妾回家省亲的时候,碰到了他家女儿,两个聊得开心,那个小妾就说邀请他家闺女去府上玩儿。他大舅哥也没多想,就当人家客气话,也没让姑娘去黎府。后来那位姨太太又回来几次探亲,每次都让人接了他家姑娘去坐坐。据姑娘说,有几次姑爷跟着回来的,还跟着大家一起吃茶聊天的。后来他家姑娘又跟着那位姨太太的几位表妹一起去黎府做客。只是几天都没回家,托人带信说是染了风寒。

哪知道十几天后接回来,姑娘才哭诉是被那姨太太和黎大少做手脚,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人家姑娘从未想过要去做小做妾,这硬毁了人家。黎家居然没有任何说法。那姨太太家的人还跑上门来辱骂说他家姑娘勾引了黎大少。自古民不与官斗,他大舅哥就想既然斗不过,就等事情过一阵子,找人把丫头嫁出去,多给点嫁妆弥补一下,只求女儿后半生平安就好。

哪知后来那姑娘又发现有了身孕,找那位姨太太理论,想找黎家讨个说法,结果不仅没有说法,反而派人去家里狠砸了一气,来人还在那姑娘肚子上狠踢了几脚,孩子没来不说,那丫头从此精神就有些恍惚,到现在也没看好。他大舅哥恼了,但是一个普通商户在京城就跟蝼蚁一般的存在,没有办法可想,只得凑了银子,就托人想出口气。三哥一时没敢应下,就是怕万一我们出头,会带累帮中兄弟。几兄弟一直没想到如何做比较好。

先头您可能已经听见了,我母亲原先认过一个义女,香枝儿。我娘觉着她还年轻,不能一个人孤苦伶仃一辈子,半年前托人做媒,嫁给了兵营里一位军爷做填房。原先只是以为姑爷是军爷,年纪大点,能给香枝儿个安稳日子就成,也没指望太多。后来才知道这位军爷是有军功的,在朝里几位个王府侯府伯爵府都是有面子的。姑爷如今把香枝儿当女儿一样疼,听了香枝儿原先的事,觉着黎家不是东西,想为她出口气。找了人托到咱们这里。兄弟们正好为三哥家的事不知道怎么做呢,人家军爷说,只管做,有事他顶着。兄弟们合计好了,跟了黎大少一路,今天才有机会。但是兄弟们毕竟不懂如何修理这种渣男人,所以就让媳妇儿跟婆婆说了一声。”

“你可知道这位军爷是哪个营的?什么职位?”

四儿低了头,举手作揖却没有说话。

“算了,”新杰很快说道:“我也知道你们不好露了买家的信息。”

继而转向谷花:“姐姐,这事有些意思。虽然黎家在军营里如今是败落了,但是这糟心事儿有很多解决方式,为什么正好会捅到不在京城的千鹤谷呢?”

“你的意思是?”谷花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您上两个月是不是刚刚出手教训过龚家的一个表少爷?”

“是。”

“龚家自从娶了我庭蔚姐姐,那也是陈家的姻亲。您和太后和我祖母的关系,这大周朝不知道的人估计真不多,我家唐二夫人出自黎府,更是京中人人都知道的事。这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要是动手收拾了黎大少,难保没有人去宫里和关西嚼舌头,虽说太后和祖母都是明白人,但是也架不住闲话听多了有想法。前面刚刚才出来龚家的表少爷,这回又是让我祖母因为二夫人家的侄子打脸,您觉得这些事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确实!”

谷花跟百花堂关系如此密切,而且千鹤谷的生意如此赚钱,宫中太后依赖唐家,自然也会有用千鹤谷的时候。而且谷花能够到手的那些后宅妇人,也是不可小觑的安稳朝堂的势力。若是被离间,不止太后和唐家有麻烦,首先倒下的也许举手千鹤谷,被人抢的就是她每年让人眼热的大笔银钱收入。

卷III-2 返京之路(V)(中)

返京之路(v)(中)

“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是非不分,有恶不惩,似乎又不是谷花的风格。

“姐姐,要不这样,你写封信,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并将你的怀疑写清楚,一式两份,给太后和我祖母都寄过去。而且一会儿让黎大少对这两件事签字画押,一式三份儿,宫中,关西和京城顺天府各一份儿备案。然后你带着黎大公子回去训诫几天。虽然不适合试药,但是在炼铜水的工房里让他干干活儿也是可以的,挑水搬煤,再感受一下师傅们因常年高温烧烤,都被蒸得干精火旺的日子。溅点铜水烫个疤之类的,都没关系,只要小命在就好了,那些干活儿的师傅哪一个身上没有疤?烈火铸就灵魂嘛,黎家出自兵营,封荫源于军功,让后人去历练打磨一下是正理。回头没准儿东亭伯府还得感谢您为他们管教子弟呢。”

“唐新杰!”一直被忽略的主角黎仁达此时终于因恐惧和愤怒而爆发了。这个庶子居然让人送他去炼铜的苦窑干活儿。他可是东亭伯府玉贵金尊的孙少爷,怎么能跟那些臭苦力混在一起。更可怕的是滚热的铜水,这小子是在报复他。

“哦,黎大少不愿意进工房?”新杰挑眉,笑嘻嘻地对谷花说:“那要不还是按照姐姐原来的计划,让他试药。”

“我也觉得还是试药比较好。我还怕他进工房不好好干活,影响工房里的品质。”

“黎大少想好了,真不去工房?其他的处罚,小爷还真怕你吃不消。到时别后悔。”新杰再次问。

黎仁达狠狠地看着他:“臭小子,你别想骗爷。爷是不会去工房跟那些臭苦力一起干活儿的。”

“那好吧,”新杰转向谷花:“姐姐也在信中注明吧,黎家大少不愿意接受去工房做工的处罚,自愿选择试药。”

“好,我一定写清楚。其实他肩不能挑,不能扛的弱仔,即便试药都让人觉着没意思。算了吧,既然是给人情,试药就给他找个弱一点的,也好匹配,别让那些疯婆子一来了劲,太猛了,把他弄折了,还真是不好说了。杨婆子,你身板儿瘦,要不这次的药你带着他去试?”

一个跟着谷花上来的灰衣婆子走过来:“主子,奴婢虽然瘦,但是你知道的,那也比一般的婆子有力气多了。就这位这样弱得跟麦杆儿似得的,我建议您还是找刚入门的,免得我万一力气太大把他弄折废了。奴婢还想求主子一个恩典了,今儿我看上了那个。”她用手指着一个侍卫,黎仁达顺着眼光看去,那是黎府的一个侍卫长。

谷花看了一眼,笑了:“你这个老货,眼光不错,那个人个子高,身体状,可能什么都会长点,好货色。今儿大家都辛苦了,将这些侍卫赶紧带回去,各自选喜欢的暖床去。这小子你们回去的时候,就把他扔给家里负责洗碗的钱婆子好了。钱婆子胖,动作不灵活,她喜欢细瘦的。回头让厨房的管事给钱妈调下班,让她去试药所放松个十天。让这小子好好侍候。”

一群人离去后,船上顿时显得空空荡荡。新杰和莲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不似谷花在的时候那么欢快。他们这边正步步为营帮着清理江南的势力,这边就有人企图釜底抽薪,对准了给太后这边出钱出力的人。这是谁这么精明地操控这件事呢?这么好的眼光挑上了谷花。

莲儿轻叹一口气:“算了,在这里想也没用,我们回去吧,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忙呢。”

新杰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将她的手交到另一只手,右臂自然地搂住她的纤腰。

熙媛在船舱阴影处羡慕地看着这对情侣,此刻醒神过来,从暗处走出来,走到即将回到自己船上的新杰面前:“三公子,我只是黎大少在江南包月来的艺伎,还望你多多关照。”

“这我可关照不了,你是黎仁达包的,不是我包的。反正黎仁达也不会那么快回来,你要不呆在在船上等上十天半个月,等他回来,要不你自行返回江南。”新杰说完就挽着莲儿离开。

熙媛一着急,急忙错位一步挡在新杰面前,新杰灵敏地退了半步,

熙媛可怜兮兮地说:“三公子,我一个女子,人生地不熟的,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跟你们的船先进京,我师傅在京城,我去投奔她,绝不给您添麻烦。”

“姑娘可以自行进京投奔你师傅。”

“公子也看到了,这里荒郊野外,我一个弱女子实在是害怕。求公子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带上我一起进京。”

“你师傅?”

“我师傅是当年江南第一琴雨嫣娘子,五年多前曾经跟您和江南一众才子在烟雨楼塞过琴的。我就是她身边当年侍琴的小徒弟小熙儿。我师傅一直说她仰慕公子的才华,公子身份尊贵,居然难能可贵地跟她以朋友相交,且当年出手相救于她,她十分感激。”

“雨嫣娘子进京了?”新杰有些意外,雨嫣对于他来说虽然是朋友,也是琴艺上的一位良师。和雨嫣交往从未有任何暧昧的关系。一则雨嫣比他年长十岁,堪称姐姐,二则,雨嫣在琴艺上确实对他指点良多,三则她是自己好友的红颜知己。

“是的,师傅三年前就将姑苏的一切都收了,带着慕媛师姐进京了。只是师傅现在和慕媛师姐不再在外面营生,只是在城西一处自己的小院安然度日。师傅可能怕打扰公子,所以也没通知公子。可能她总觉得自己是风尘中人,与公子朋友论交,是她高攀了公子。”一番话说下来,熙媛显得谦和有礼,而且很知进退,连莲儿都对这位姑苏的红牌刮目相看。

新杰并没有立即接话,若是平时,他会无所谓,船上多一个人并不妨碍什么,只是现在他跟过去不一样了,是有家室的人,他看着莲儿。莲儿略有皱眉,这男人,不是让自己难做吗?不过既然选择了相信他,也就只能接下了,无奈地莞尔一笑。新杰明白她的心思,恋爱地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也不管周围的船工和侍卫怎么想,更不在乎熙媛的想法。

熙媛仿佛是害羞地低下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必须低头掩饰眼中燃烧的嫉妒和因心中酸痛引出的眼泪。男人后面的话,让她更是咬着下唇,心中嫉恨连连,只听男人说道:“夫人,这雨嫣娘子当年是我的朋友,虽然当年她和曲穆大哥的好事未携,但是也算曲穆大哥的红颜知己,以我跟曲穆大哥的交情,你看?”

曲穆是江南漕帮的长公子,当家少爷,虽然比新杰大十几岁,但是两人非常谈得来,是新杰在江南的好友,江湖上的兄弟。

“按理来说,你跟曲穆大哥的交情那么好,做叔叔的照顾一下晚辈也应该。”你不是说是雨嫣的徒弟吗?那就把你据成晚辈。莲儿早已从熙媛的神情中读出了别的意思。

“这种内宅事务,夫人处理吧。”

“好!只是刚才提到雨嫣娘子,似乎她独自带着弟子住在京城,不知曲穆大哥是否知道?”莲儿问熙媛。

“这我就不知道了,娘子也许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她在京城的一切,所以没有告诉我们太多详情。”熙媛慌忙回答。其实她是真不知道,她虽然是雨嫣身边的丫头,雨嫣也教过她一些琴艺和做事的道理,但是还算不上真正的弟子。因为性格的关系,雨嫣似乎对身边的几个丫头也都不是特别上心,唯一比较能亲近她的就只有慕媛。所以当初雨嫣只是问过她们几个是否愿意跟她进京,但是进京没有荣华富贵,只是安静过日子,若是愿意走,就在她身边做普通丫头,若是不愿意,留在姑苏,用她雨嫣娘子的招牌,花楼和客人都会给她们面子。最后除了慕媛,她们几个都留在了姑苏,且熙媛成立红牌花魁。至于雨嫣进京之后的生活细节,她们几个都没有真正关心过。

“这事就不要管了,”新杰的语气有点沉重,“毕竟曲穆大哥有他的家业和责任。”

“我也是这么想,一切随缘吧。”莲儿轻轻叹口气,当年那事,她听新杰说过,本是郎才女貌,只能为他们惋惜了。

“既然与我们同行,就请姑娘将这边船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将你要随身携带的东西列一个清单,晚一点我派人过来,让他们把船老大请来,当着船老大的面,将东西清点了,让船老大帮你送过我们那边船上去。我们先回去,吩咐人给姑娘准备客房。”莲儿瞬间摆出女主人的口气,又叫将青木社的秦队长叫过来,让他负责一直陪着熙媛,直到东西清点清楚,将字据和熙媛去向的便条交给船老大才能带熙媛回船。特别要写清楚,请黎大少回来之后去雨嫣娘子处接熙媛姑娘。

熙媛有点意外,这个女人看着年轻,没想到做事滴水不漏。连这种送取行李的事都嘱咐周全,不给人留任何可趁之机。难道三少欣赏的是这样干练精明的女人?

卷III-2 返京之路(V)(下)

返京之路(v)(下)

船在黎明的薄雾中点起了厨房客厅等的大灯,一时灯火通明。

刚刚上船安顿好不久的熙媛被一溜端着各种食盒和鲜花上船来的人闪花了眼睛。新杰早就吩咐人将附近市镇的各样小吃点心采买了来,又让附近百花堂的一个常年供货的花房送鲜花来给莲儿装饰船舱。只为一个理由,他最近忙,怕莲儿在船上闷。

同为女人,哪怕她在姑苏做头牌,各种公子哥儿,有钱的富商,不少她裙下之臣,为了哄她开心,银子金子,珠宝样样不少,但是缺的就是一个男人专一的心。这个专一的男人为你想到每一细节,甚至守在身边都怕你闷了,要博你开心。即便有她这个头牌在面前晃来晃去,人家也跟没看见一样,眼里只有那个女人。看得越多,熙媛的心中越痛,越有发疯的感觉。

同时她真的很感激主子送她过来,她才有机会这么近地靠近他。她不奢望独占,她只想分那么一点点眼光,一丝丝在意她就满足了。就像此刻,男人夹着一个小汤包在那里仔细端详,自己闻了闻,又试了温度,才慢慢地喂到那女人嘴边,根本无视她这个客人的存在。客人,这应该是那个女人希望给她的定位,熙媛心中狠狠地想,不行,她首先要改变自己的定位,才能改变自己跟三少爷的关系。

她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客厅,眼光落在一架古琴上,微微一笑,琴艺,虽然她并未对雨嫣正式拜师,但是她有足够的自信可以赢得那人的眼光。

此时,一个青木社的属下捧着一个盒子走来:“主子,这是刚才百花堂那边派人送来给表小姐的,说是表小姐让他们前几天试制的样品。”

新杰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三个瓷瓶,拿出一瓶闻了一下才递给莲儿:“这是你教她们试制的吗?很像梅花的味道,但是比梅花香甜。”

二人后面说的什么熙媛并没有听清楚,她迅速捕捉到的是来人说的表小姐,不是夫人。这么说三少并没有和眼前的女子成亲。她的心突然加速,看着对面的人说道:“三公子跟表小姐真是神仙伴侣,真是郎才女貌,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二人并没有对她的表小姐称呼发出异议,她心中一阵狂喜,随即又说了很多恭维和感激的话,她边说边在肚里腹诽,三公子称你一时的夫人,并没有跟你成亲,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你就赶紧享受这时光吧,等他新鲜劲过了,你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破鞋了。被他宠得越好,到时就越是失落悲痛。

莲儿大部分时间都在仔细地查看瓷瓶里的液体,每一个都用小茶盏倒出少许来仔细看着,闻着,用手指沾了在手背手腕上试着,并不在意熙媛在说什么,只是在她一大堆废话说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只是又沾了点香露在手上,另一只手拿起新杰的手背轻轻涂抹着。

新杰温柔笑道:“娘子,你夫君是个粗人,不需要涂得这么香。”

“我喜欢。”莲儿霸道且调皮地说。

“好吧,好吧,只要夫人喜欢。既然夫人把我变成了你喜欢的味道,你可以好好多吃一点。”说着将她揽过来,额头顶着她,并不介意对面坐着熙媛:“你要是吃饱了,就好好喂喂我。”

熙媛有些错愕,她出身欢场,这些话自然懂,只是没想到三公子会说得如此直白。更加惊讶的是,三公子直接站起身,打横抱着那个女人就朝舱房走去了,根本当她这个客人不存在。

同样惊愕的还有站在附近当值的秦队长,他没想到主子是如此的彪悍,昨夜才连番战斗,这刚刚吃了早饭,就又开场了。而且还把客人丢在这里。

一个时辰后,莲儿就像被海浪冲上沙滩,退潮的时候被抛弃在沙滩上的鱼,无力地吐着泡泡。新杰宠爱地吻了一下她粉红的脸颊,这次晋升因为气血被调集太猛,让他所需要的发泄也变得多次往复。这丫头因为一心爱他,所以即便自己已经体力不支,还百般迁就他:“走完一个周天的运气,你好好休息,睡一觉,我让人给你准备滋阴的汤水。”说罢,运功助她调理血气运化。两刻钟后,调息完毕的女人方沉沉睡去。他起身吩咐人送来水为她和自己打理干净,才收拾好出来接见刚刚赶到的信使,和来人在临时充作书房的舱房中谈了半个时辰才将人送走。新杰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蓝色衣袍,白色的腰带,头上一条银色的束发,简洁中透着贵气。江风吹起他几缕青丝和袍角,带着一分常人无法模仿的飘逸。

所有这一切,熙媛皆看在眼中,先前主舱中的动静也被站在附近装作看风景的她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男人真是极品,即便没有高贵的身份和地位,没有财富,他也是非常可口的美食。不但俊逸潇洒,更是她从未见过的强悍持久。比她接过的任何江湖人都彪悍,但是又比他们不知道干净多少倍,而且满腹才华。这种极品,应该配给她这种姑苏第一才女,当红的花魁。一个如此彪悍的男人,欲望应该是很强烈的,越是有强烈的欲望,她就越多一分胜算。她刚才听见他吩咐厨房的人给那个女人炖汤,说是三个时辰之后要。她知道他懂医理,既然说三个时辰,那是肯定那个女人还要睡三个时辰。那样剧烈的运动之后,三个时辰,太正常了,而且是很沉的三个时辰。

新杰看着来平鸾阁的属下已经下船走远,他又看了看这荒渡的景色,便吩咐一声开船,下一个码头是离京城两日水程的三礁渡。然后吩咐人泡一壶茶送去客厅旁边的书房,那里远离主舱的卧室,同时也让人尽量不要在船后部走动,免得打扰表小姐休息。

主子对表小姐的宠爱程度他们最近已经深刻体会了,即便是秦队长这队人昨晚刚刚接班,也已经领教了。此刻没有人敢出声喧哗。除了两个高手轮流在主舱门口当值,暗中有人卡位保护,其他人都轻手轻脚地干着各自的事情。整个船上清风雅静。

去冲茶的是唐庄跟出来的小厮安儿。过去新杰出门从来不带人,现在有家室了,老太太又不放心,便婆子小厮带了几个熟悉的。安儿刚刚端着茶走到书房门口,就被熙媛拦着:“这位小哥,茶我送进去吧。三公子救了我,我心存感激,但是别的事都不大懂,这端茶送水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去忙别的。”

安儿从小在唐庄长大,因为性格好,里里外外特别吃得开,朋友也多。唐家的嫡系因为主子们长辈教育严格,管的紧,下人也很规矩。但是旁支总有些不成器的,下人们之间也有交往,各房有点啥事儿,下人中也相互有些言语议论。安儿虽然紧守规矩不议论主子,但是并不防碍他听别的下人议论,对于那两三个旁支的乱象也是知道的。唐庄的旁支,那在咸阳也是金孔雀级别的,不少人家算计着将女儿嫁进去,有心思不正的丫头,每年都做点事出来,也有不争气的爷们儿,常年眠花卧柳,后院争风吃醋不消停的。安儿听多了,又跟着少爷在外面走动,见的花痴也多,此刻一看熙媛,就明白她打什么主意。

“抱歉姑娘,”安儿十分有礼:“这个恕难从命,我们主子吃的喝的都是不允许假他人之手的。”

说完也不等熙媛说话,直接轻轻敲门,得了允许的话头之后推门进去,将茶壶刚刚放在书房里靠窗的茶几上,还没来得及倒茶,就听见熙媛跟了进来,声音带着激动和乞怜,柔柔腻腻的:“三公子,谢谢您救了我,我本来想为您做点端茶送水的小事聊表心意的,可惜这位小哥不允许。”

新杰本来在忙着写东西,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安儿,微微笑道:“安儿做得不错,这本是他的差事,不可烦劳姑娘。”

“哪里是烦劳,我是自愿的,能为您做点什么是熙媛的荣幸。”

“谢谢姑娘,”他已经将眼光转回自己书写的内容上,不再看他们:“我这里没有需要姑娘帮忙的,你回去休息吧。”

“您的墨不多了,我给您磨点墨吧。”说着也不管新杰如何回答,已经走到了书桌旁。

随着她走近,一股类似百合的香气飘来,新杰皱了一下眉,瞬间调整眼光抬眼看着熙媛,再次微笑:“磨墨费力气,别回头手酸,让安儿来吧。”

说着将刚才写的本子合上收进了抽屉里,另外又从桌上拿了一张信笺铺开,抬着笔一直未落。

这时安儿已经倒好一杯茶送到他空着的手上,还没来得及其他动作,熙媛已经站在桌面拿起了墨开始磨,边磨边摇晃着腰肢,上身随着腰肢晃动也波浪荡漾,脸上带着娇羞的笑,轻声说道:“公子说笑了,这点小事怎么会累。”

卷III-2 返京之路(VI)(上)

返京之路(vi)(上)

安儿看了一眼主子,主子正微笑着看着那女人,只是看向熙媛的眼神有点晦暗不明,似乎跟他脸上的微笑有点不搭。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愣在那里。

新杰看向安儿:“秦队长呢?”

“他去后面检查侍卫的部署了,晚点就过来。”平时少爷的书房是不让人进的。今天应该是秦队长带人在门口值守,只是先前少爷吩咐了他们要仔细把表小姐那么的防护好好调整一下,所以秦队长才带人过去的。反正爷在书房,什么护卫能有他高明。

新杰点点头:“那你再去一趟厨房,让他们再给表小姐炖上一盅燕条。”

安儿应声而去。

新杰抬起笔想写什么,刚刚点了一点,又放下。

“三公子,您这一天一夜挺辛苦的,需要写什么,您说,我帮您写吧,我的字虽然不大好,但是将就看看还行。”

“人家都说字如其人,姑娘手这么漂亮,人这么迷人,字一定也很不错。”新杰悠悠地说,眼睛并不看她人,只看着磨墨的手。一双白嫩纤细的手,也是熙媛对自己很满意的地方。

熙媛假装羞涩地放下墨,走到书桌的这边:“公子要是不嫌弃,熙媛就给您代笔咯。”

随着她靠近,那股似百合的味道更加浓重。她紧紧地靠着新杰座椅的扶手,腰微弯,一股波涛涌出挡在他的视线和信笺纸之间,同时伸出她的左手,用手指触摸他还按在信笺上的左手,一丝青丝随着她的动作从她后背滑落,遮在两人的左手上,她轻轻地挑动食指,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游走,然后将上身靠着他,将一个软球搭在他的大臂上。他闭了一下眼,睁开之后邪魅地笑着看向她。

“我的手可是会写很漂亮的字哦。”她声音有些沙哑。入行多年,她居然第一次不用假装演戏,就会面红心跳:“当然也会做别的。”她灵活的手指钻进了他的手掌下方,在手心轻轻地跳动着。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在客人面前向来游刃有余的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尴尬中,只得自己继续说:“比如说你累了罚了我给你揉一揉。”

“是用手揉还是用这个揉?”他用右手戏虐地将搭在他左边大臂上的球轻轻推了一下,一阵弹跳连锁而来。

这个动作极大地激励了她,“你真坏。”她撒娇地说道,同时顺手用自己的右手抓住他的右手,顺势借力坐到他腿上。

在她转身坐在他腿上的瞬间,他皱了一下眉,当她再次抬眼看着他的时候,他已经换回了先前的微笑。她收回左手,轻轻地揽着他的腰,右手抓着他的前襟,腰身挤着他,妩媚地笑着:“想让我给你揉哪里?”说着双唇离他越来越近,她经验丰富,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还远没有进入做什么的状态,但是她不能让机会溜走。她右手正准备滑落,突然听见他说:“哪里都不想,”然后推开她站起来,“我现在有事赶着做,你先出去吧。”

看着她脸上的错愕,他再次微微一笑:“一刻钟后我们会停靠骆家镇,你可知道京畿道上骆家镇出产什么?”说着向门口走去,打开门,一副送客的样子。

她眼睛一亮,作为雨嫣娘子身边的侍女,她学的东西确实不少,而且三年前随雨嫣娘子来过骆家镇。骆家镇背靠骆家山,山上出产上等的制琴木料,从前朝开始吸引了大批匠人和商家到此。很多高手更是亲身来骆家镇找琴。雨嫣娘子来这里本来只为随便看看,但来了之后就被迷住了,一直在镇上住了三个多月,姑苏那边来了几波人才把她们催回去。

熙媛并不像雨嫣娘子那样着迷于琴艺,她眼前一亮是因为她知道新杰在骆家镇有多处产业,难道他在暗示自己?

新杰并没给她猜测的时间,直接说道:“不愧为雨嫣的弟子,见多识广,知道骆家镇。”

“镇上有大周出名的古琴寄卖和赛琴场,师傅痴迷于琴艺,曾带着我们在这里流连数月。”

“原来如此。那一会儿姑娘可以故地重游。”

“我在琴艺上浅薄的很,游骆家镇还是要公子指点方有进益,还请公子不吝赐教。”说罢对他柔媚地一拜。

这时秦队长和安儿正好走到门口,见到这一幕彼此对望一眼,心里都在嘀咕,这女人的缠人的手段高。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些事。”

“事情可以晚点做嘛,以公子在琴上的造诣,不跟着你同游镇上最有名的赛琴场俗缘栈,岂不是人生最大憾事?!熙媛在俗缘栈等公子,到时候你一定跟我好好解一下撼动无数习琴爱琴之人的十八琴事。我曾反复拜读过每一篇,每一次读来都有新的体会,但是每次又都觉得自己理解的不透,抓心挠肺地难受。若是公子能指点一二,必受用终身。真不知道这俗缘栈的东家是何等高人,对琴有如此深的领悟,让人崇拜得五体投地。”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匆匆而去。

所谓十八琴事,是俗缘栈中十八间品琴房中墙上刻着的一段或是对琴艺,琴技和琴趣以及跟乐有关的一段论述。

雨嫣娘子当年就是带着她们来到骆家镇,开始并没有太多兴致,只是走走看看,以为徒有虚名没有什么意思,很快可以回船离开的,结果没想到在闹市区看到一个不算大的院门,上面贴的对联一下吸引了雨嫣。上联写着:“稻香麦香炖肉香香香诱人”,下联写着:“风声雨声说话声声声入耳”,横批是最震撼的,直白地写着:“我是俗人”。

在骆家镇上几乎家家都在标榜琴,乐,在往自家脸上贴金。只有这家人,没有一个,字跟琴乐相关,却又让人觉得字字相关。雨嫣娘子因门口的对联对此处发生了好奇,带着众人走进去。接着便为寄琴室摆放的琴叹为观止,那里收录了不止是骆家庄顶级制琴师的琴,也有大周其他地方的一些名琴。为了赏琴,雨嫣娘子带着她们在俗缘栈租了院子住下。住下之后才发现院子堂屋内挂着的文字。才知道这里的十八个客院各有一篇。雨嫣娘子像很多客人一样,只要一有空出来的院子,就挪过去欣赏那里的琴事文字。

时隔三年,熙媛再次踏进俗缘栈,心中思绪万千。当年雨嫣娘子最终在这里的祭献园驻足。之所以叫祭献园,是因为这里堂屋的十八琴事的主题是祭献。文中大意说舞乐都是宗教祭献的工具和仪式,其实这些仪式和工具的选取归根结底是跟人的心理有关的。人在各种情绪的时候都需要有所表现,而且个人个样。唯有在悲痛,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往往有一种牺牲某物以换取的欲望,欲望求而不得,就更加得悲伤,纠结,郁郁。反应在琴上就是将自己的身心都用苦愁包围着,希望将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通过琴音奉祭给天地,给神明,给欲求得到的人,变相满足个人的欲求。而琴音之于受方,往往是被动的。对方只要听见就被动接受了。至于对方是否愿意接受,主动接受,这在施者来说,经常自私地回避与无视。从这个角度来说,无论是操琴的个人,还是面对神灵的祭祀,都是一种自私的强加行为。

雨嫣娘子读后感慨良多,深刻反思她和曲穆公子之间的纠葛。后来曲穆公子追着出来散心的雨嫣娘子到了俗缘栈。她们几个虽然随侍在雨嫣身边,但是那几天不知道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二位主子抵死缠绵,常常在屋里整日整日地足不出户。十几日之后,雨嫣娘子脸色平淡地带着她们登舟返回姑苏。自那以后再未看到曲穆公子出现在雨嫣处。

今天熙媛跟着新杰的人来这里,说是想看看祭献园。送她来的是秦队长,一方青木社的令牌避开熙媛的眼,悄悄地在老板眼前展示了一下,老板点点头,很快给她们安排了祭献园。

坐在堂屋的古琴旁,看着祭献的文字,她不知道雨嫣娘子当初到底是如何跟曲穆公子交涉的。但是熙媛知道自己,她从十二岁就将心失落在新杰身上,无论他是否主动愿意接受,她都要将自己祭献给他。哪怕只有今天。她很迷信,当初雨嫣娘子能够跟曲穆公子身份差异如此之大,都能在这祭献园中成事,她相信这里有这种魔力,让她也能好事相携。

从今天新杰安排的是秦队长陪她来骆家镇,就应该看出,他对她还是上心的。他的侍卫队长呢,本来不应该是保护那个女人的吗?她不知道的是秦队长只是明面的,真正的高手是暗中的青木堂总部精卫。

卷III-2 返京之路(VI)(中)

返京之路(vi)(中)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骆家镇的码头,唐三公子从船上抱出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女人似乎睡得很沉。上车后,车平稳且迅速地朝着镇上的青木别院而去。

骆家镇的青木别院,是除了咸阳和杭城以外的,京畿道目前唯一的大规模青木社名下的别院,建在骆家镇偏东北面,在镇子和骆家山之间占了一片很大的山头。是骆家镇上最大的庄园。可以说,前门开在骆家镇的闹市,却在骆家山中。

这里原先是白家给唐晓晓的聘礼,晓晓出家前将这里送给了新杰。莲儿又是白家的表小姐,路过这里怎么都要来走一走。

马车直接驶入了青木别院,在庄园正中内院的主屋前停下,站在骆家山的望日峰上可以看到三公子温柔地将一个裹在白色披风里的女人横抱着进了屋,两刻钟后,换了一身衣服的三公子才从屋中出来,朝着青木别院和俗缘栈相邻的侧门而去。俗缘栈和青木别院的侧门,只隔着一条只能过一辆马车的小巷子。老板闻讯,早已赶过来,边走边跟他说着啥。新杰中间没有停留,直接向祭献园走去。望日峰上,一棵大黄角树的树荫里站着一个黑袍男人,看到新杰走进了祭献园,嘴边露出一丝冷酷的笑,之后一闪身,消失在树林中。这望日峰四面都是悬崖,一般人是不会想到有人会上到这里的。

祭献园中,熙媛喝了一阵茶之后,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阵祭献的文字,去堂屋正中练了一下舞,此刻正平定了气息,返回厢房卧室。她让丫鬟侍候她沐浴更衣后换上一套宽松低胸的裙装,便将人打发走了。熙媛在鹤鼎中放入一些她随身带来的香饼,坐在一把古琴前,白皙纤细的十指轻轻掠过一根根琴弦,发出阵阵嗡鸣。这还是几年前那把雨嫣娘子用过的,保养得极好,堪称上品。

新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一位妩媚十足,身材诱人的女子,一身粉衣,香肩半露,坐在那里弹着悲切的《长相思》,白皙艳丽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新杰没有马上进去,熙媛似乎也不知道他的到来。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熙媛人聪明,虽然少了雨嫣娘子的清雅,但是也模仿了她三分技艺,也难怪会在姑苏成为头牌。

一曲终了,熙媛仿佛才惊觉他的到来,迅速站起身,低下头,似乎此时才想起掩饰自己脸上的泪痕。

新杰慢慢地走进来,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你这雨打梨花的样,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嫉妒你琴音里寄相思的男人?!”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原本缓缓散发着烟气的鹤鼎,此刻烟雾似乎突然间收缩成束,朝着他飘来,随之周围檀香味愈加浓厚。

熙媛娇羞地抬起头热切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本来就十分出众,他才华横溢,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无数女人的梦中人。更难得的是他温文而雅,对女人十分体贴照顾,只要跟他交往过的女人都终身难忘。”

“哦,这样完美的男人,我都想认识一下了。”

“这世界上有自己希望认识自己的人吗?”

“你说这个男人是我。?”他挑眉怀疑地看着她:“我们过去似乎从未有过交往。”

“虽然你眼中从未有过我,但是烟雨楼赛琴那次我的心就失落在你身上了。”

新杰摇摇头:“五年前?那时候你才多大?”

“十二岁多,那年你十七岁。”看着他眼中掠过的惊讶,她微笑着靠近他:“没想到吧?从那个时候我就关注着你,想方设法地知道跟你有关的事。雨嫣娘子笑我太痴,还说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劝我不要痴心妄想,我的出身注定了无法嫁给你为妻。可是我告诉她失落了就是失落了,哪怕只能在你身边为婢女,只要能时不时看到您一眼,我也愿意。可是我知道那机会很渺茫。后来我又求娘子,希望她能求曲公子安排,哪怕只有一次,我也要将我自己给你。”

“你这又是何苦,天下很多好男人,找一个喜欢你的不好吗?”

“不好,喜欢我的男人很多,但是他们在我眼里都不如你脚下的尘埃。我了解我自己,一旦心失于你,就再难收回,除非我死。”

新杰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瞟了一眼飘来的烟气。

“娘子为我感叹了很久,她和周围的姐妹劝了我很久,都没用,最后答应我,若我到了十六岁真正懂事了,初心未变,她便将我送给你做侍女。只可惜我刚满十六,娘子尚未来得及给您送信,因为一次意外我脏了身子……呜……”

她扑倒在他怀里泣不成声。他愣了一下,没有将她推开。熙媛似乎鼓起勇气:“我知道我脏了身子,不配陪在你身边,但是我真的想能好好侍候您一次,就一次,我死而无憾。”

“人生一次不易,不要轻易言死,你今后会遇到爱你的良人的。”

“你觉得爱上了你这么杰出的男人我还能看上别的男人吗?”

新杰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凄楚地看着他:“我知道您心中有白姑娘,我不会,不敢也不配跟她争。我只想在她太累的时候做她的替身,哪怕一次就好。”她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是就在她的手企图去拉动他的腰带时,却被他抓住了手:“我已经有喜欢的女人了。”

“我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想把我自己奉献给你。”

“就像祭品一样?用来祭奠你的心?”

“是!”

“你既然今天选了这祭献园,想必也是读过这墙上的关于祭献的文字的,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强迫我接受很自私吗?”

“我宁可自私一次,圆我一生的梦。更何况你也并不是心中完全没我,否则你不会来这里看我,不是吗?”

“难道我不能只是好奇?”他笑着说。

她随即轻轻晃动双腿,摩擦着,且妩媚地看着他笑道:“男人可以嘴硬,但是男人的身体最诚实。你难不成现在要告诉我你是将一把匕首藏在这里了?”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推开她:“确实不是一把匕首。”

都到了这一步,若是还让他走脱了,那她这个花魁可是白混了。她迅速地粘过去,紧紧地搂住他的肩,把自己挂在他身上,让新杰都有些吃惊,他第一次碰到在此事上如此灵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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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他想起自己的反应时,他自己都觉得好笑,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要回家好好教教家里那个女人,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女人主动呢。

熙媛此时的眼神异常兴奋,虽然隔着衣裙,但她能确认*******************************************************************************************

“哈哈哈哈哈,确实不是匕首,是把长剑,哈哈哈……”

随着他大笑,熙媛觉得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了,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你就不怕*?”

“不怕,你,看到我的心如何为你滴血,你才会相信我是如何深爱着你,我真的只是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为你去死。”

新杰一愣,想起他的红颜知己红袖说:“别说楼里的姑娘都没有真心,姐儿也有痴情的。”他此刻真是怀疑他是不是太多疑了?也许熙媛这样接近他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他。若真是如此,他今天就玩过头了。

他端着她走到床前,将她放在床上,熙媛激动地闭了眼,以为终于要如愿了。却不曾想这个人非但没有如她所期待,反而推开她搂着他肩膀的手臂:“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别总说死,好好休息。”

“不要丢下我,”她迅速再次圈紧手臂

“不需要,我有心爱的女人了。”他的语调非常的不耐烦,将她的上身推离自己。

她仍不肯放弃:“求你了,否则我今生死不瞑目。”她开始哽咽:“这些年若不是想着要将自己给你一次,我早在被*那天就自尽了,我一天天像行尸走肉地活着,就是为了能见到你。”

卷III-2 返京之路 (VI)(下)

返京之路(vi)(下)

“也许在过去我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的时候,碰到你,我也许会同情你,让你如愿但是现在不可以了,我有了心爱的女人,我不想她伤心。”新杰淡淡地说,想到那女人,他想什么都不管,赶紧回去陪她,说话的口气便越加不耐烦。

“求你相信我,我不会跟她争宠。”

“她不需要跟任何人争,我心里只有她。”

“我求你,我不奢求你心中能有我的位置,我只想圆一个梦。”

“若是我心里没有你,却要了你,对你来说我跟其他男人没什么区别,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有区别!”她拿起他的手放在她心上:“因为这里只有你。”她的衣裙因为一系列大动作早已经散乱,心前已无遮挡,是男人都会被那绵软点燃。熙媛老练地迅速攀回他身上,亲吻他的喉结,他顿时浑身一紧,条件反射地搂紧她的腰。

“至少你的身体是喜欢我的不是吗?”她轻柔低语,之后也不等他反应一路向下。他的大脑有片刻空白,放纵她一路向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将她推离。

他心中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懊恼,虽然有龙润香的作用,以他平时的定力,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只是忘了昨夜他曾因为功力提升而真气勃发,这一夜一天忙碌下来,他并未曾好好运功导气。若是他能安静下来内视就会发现其实体内真气尚未完全安抚,更何况还有龙润香从旁作怪。

“既然你心里只有我,就不应该如此自私,强迫我接受你,我不需要被迫接受的祭献。”

“你在骗自己,你还是喜欢我的。”她隔着衣物握住他:“这确实不是一把匕首,天哪……”她一时语塞,先前只是凭感觉,但是此刻确认了,让她一惊。他有些尴尬地去拿开她的手,她却不肯松。

“请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我心里只有你,自然希望你一切都好。”察觉他想再次脱身,她急忙求道。

“人说花楼里的女人不可信,我原先觉得不能一概而论,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你并不值得的。”他实在不耐烦,轻蔑地说道。他捏住她手上穴位让她松开了手。

“你!”熙媛心中一痛,惨然笑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如此不堪。当年娘子还说你不会因为身份轻视我,连娘子都看走了眼。”

“你不要东拉西扯的,更不必要拉上雨嫣娘子来衬托自己,免得带累了好人。说罢,你主子是谁?”

她吃惊地看着他,眼中再次积满泪水:“我是真的爱你。”

“这个我相信,但是并不等于你背后没人,或者说白了,让你因为喜欢我,更心甘情愿地来接近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认为,我……”

“好了,不要演了,我听累了,直白一点,你不会告诉我你那鹤鼎里燃烧的是普通的香饼吧。”

“你发现了,”她淡然一笑,她早就应该知道,他那么精明怎会没察觉,“我在你眼里是不是非常可笑?”

“不是,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他突然有点心软了。

“谢谢你!”

“现在可以说了?”

“是卓大人。”

“卓大人?卓凯?”卓凯自从年前进京述职,朝中便有风传,他将接任右相,只是一直未有旨意出来。据说他倒是时常进宫伴驾,如今皇上身边的红人。卓凯对唐家这一辈的子弟,算是启蒙恩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恩师会派女人来算计自己。这也不符合卓凯的风格。而且按理来说,卓凯跟唐门乃是一系,又何须他出手算计?

“我知道你难于相信,卓大人那种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搅在一起。其实卓家真的是好人。当初我入行的时候就立誓想像雨嫣娘子一样终身为清倌,只为自己的心上人付出,得了雨嫣娘子许诺我待十六岁之后将我送给你之后,我更是坚守这条。但是运气不佳,出堂会时碰到了大河帮的大少,他油盐不进,直接让人把我绑上了船。那人简直是个畜生,被他折磨多日后,被他带到了荆州,将我送给了他在那里想要讨好的水军督将严科。严科简直是个魔鬼,他不仅自己通宵达旦玩弄我,几天后还将我带上他宴客的船,任由那些男人将我放在桌上轮流肆意发泄,他坐在一旁喝酒看着取乐。当时船正停靠在一个码头,我仓皇逃到岸上,碰到了来巡视防务的小卓大人卓青岭。小卓大人觉着我可怜,严科又想送他一个人情,就将我送给了小卓大人。

我当年在雨嫣娘子身边时,我就认识小卓大人,念在故人情分上,在他回姑苏探望父母时,将我带回了姑苏。并托卓大人关照我。我本已心灰意冷,想破罐子破摔,是卓大人点醒了我,若我想能有机会得到你的青睐,哪怕只是一瞬间,我都需要把自己变得美丽无敌。只有成为姑苏欢场中最好的,也许才有机会见你一面。”

新杰觉得有些苦笑不得,被自己的恩师教导花楼里的女子来算计自己,只怕他是这天下第一人。

“不要告诉我费尽心思,甚至连黎仁达都算计上了,只是卓大人想满足你个人的心愿。卓凯还没闲到这份上。”

熙媛无奈地笑笑:“卓大人说得很对,你是不会相信的。他派人来交代我任务时就已经猜到了。不过他说凭这龙润香你就应该理解他,此事并非他的本意,他也是不得已。他说若是你猜到了,让我带一句话给你,玉台将军的位置太重要了。”

新杰心中一沉,果然皇上还是不放心。从早上他闻到熙媛身上百合香掩饰着的药味,他就在猜测,先前看到这只有宫中才有的龙润香更是证明了他的想法。正如太后所说,皇上就是因为猜疑毁了自己。

“卓大人让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成为你的女人,留在你身边。”

他站直身体,准备离开:“那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可以带着你进京。”

就在他转身之际,她从身后紧紧抱住他:“你不可以这样出去,你中了龙润香。他们说若是普通人吸了只会滋阴壮阳,但是你内力深厚,若是不舒解,半个时辰后会血脉贲张,弄不好会七窍血喷而亡。”

“我有女人。”他并不回头,冷冷地说。

“他们让我烧药饼的时候将我的头发混在了里面。”

他转身嘲笑地看着她:“看来卓凯真是我的恩师,如此了解我,连龙润锁身的招数都用上了,不用你我今天的药就解不了啦?他们也太小看我了。”说罢转身再欲离开。

“这不是卓大人的意思。传话的人说送他一道出京的是皇上身边的十二龙锦尉之一龙山。若你此刻离开,他就会执行另一道密旨,那就是让白姑娘彻底消失。”

新杰恼怒地皱眉,大家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去保护他,那人却将自己身边能力最强的侍卫派出来做这种事,让做臣子的如何不心寒?!龙山,那是十二龙锦尉之首,武功不在他之下,且每一个龙锦卫手中还配置了只有那位才清楚的暗中势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调动出千八百人来完成任务。他提防了对手们,却没有防备那位,若是硬碰硬,胜算极少。

“撤销这道密旨的条件?”他冷冷地问。

“他们的人亲耳听到一切过程。同时还需要,”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白绢,“今晚看到这个变为蓝色,公子深通药理,应该知道这是龙润的药引侵泡过的白绢。”

他嘲讽地嗤笑一声:“真是考虑周到。”这白绢只有沾了龙润锁身交好之后的混合液体就会变蓝。他也不可能做手脚,因为宫中太医一验便知真假。无奈之下,他走过去,搂住女人,在她耳边低语:“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人得逞地妩媚一笑,企图亲吻他,却被他转头避过,同时冷冷地说道:“别碰我这里。”

无奈间她再次吻上他的喉结,同时伸手握住他,直到那里恢复了先前的粗大才轻轻说:“一月一次,卓大人说,他知道你不会愿意,但上面那个人很精,一月一次消息,会有人长期盯着,否则那道密旨仍会生效。大人说你会明白的。”

新杰十分恼怒,这辈子他都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事情上被人敲诈。看样子他让那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管正事儿,尽给他找麻烦。如今对方知道他对莲儿上了心,没有任何部署之前,他只能先退一步。他不耐地咬咬牙,迟早他要让那位为他的多疑和白痴行为后悔。

他将熙媛粗暴地扔在床上一把撕碎了衣裙。熙媛觉得浑身都快被摔散了,且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她从未见过儒雅的他如此粗暴。更可怕的是男人眼中的杀气,她相信若不是她还有用,刚才被撕碎的是她的人,而不是衣服。

卷III-2 返京之路(VII)(上)

返京之路(vii)(上)

看到女人眼中的惊惧,新杰稍稍收摄了心神,同时敛了杀气。毕竟这个女人只是一个棋子,没有她,也会有别的女人被派来。他尚未动作,就听见外面的窗格轻响,显然有人来探查。他本已在暴发的边缘,此刻的窥视更是触发了他。他闪身出去,将熙媛丢在那里。熙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楞怔地坐起来。他就这么走了?难道不怕那个女人出事?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这男人已经威武十足地拧了一个黑衣男人进来。那个男人相貌普通,也还算干干净净,此刻被新杰卸了双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本来已经疼得咬牙切齿,但是眼前香艳的一幕让他忘了疼,张大了嘴。熙媛此时毫无遮拦,看到男人,顿时手忙脚乱,从床上拉过被子匆忙盖住。

“你认识他吗?”新杰问熙媛。

熙媛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新杰有点不耐烦。

“那天龙山来的时候,这个人跟着他。”熙媛瑟缩地说。

“你怎么知道你见的人是龙山?”

“他和卓大人的信使一起拿着信物来的。”

“你是龙山的手下?”

那人点点头。

“如何证明?”

“龙尉锁牌。”虽然被擒,但是对方既然已经认出他是皇上的人,就应该对他客气,故而说话语气有点高傲。

新杰并不搭理他,一把拉开他衣襟,拉出脖子上挂的龙尉锁牌看了一眼,轻轻一抖,将锁牌取了下来。

“喂,你不可以拿那个锁牌。”龙锦尉喊道。

新杰根本不在意他:“回去回禀皇上,多谢皇上派人来保护我,多谢皇上所赐的女人。臣进京后自会进宫谢恩。至于这锁牌”他顺手劈向桌上的一根还剩两寸长的白蜡,白蜡从中间裂开,他将锁牌按在白蜡上拓出上面的标识和姓名,用书桌上一张宣纸包了白蜡收到自己包里,将锁牌扔回那龙锦尉怀里。

“你留这拓印做什么?”龙锦尉小心地问道。

“等我见到皇上的时候帮你请赏,因为你十分尽职尽责。”其实他此刻也没想好到底怎么用,但是留着也许总有用。

“回去告诉龙山,若是他的手下都不知道怎么跟女人办事,可以向皇上请旨,去宫中的藏书阁翻阅书籍。若是他喜欢让手下听人办事儿,那就先把自己变成公公,今后有大把的机会。”那龙锦尉觉得后脖子凉凉的,他先前是有点恶趣想靠近一点,听一听的。没想到惹恼了这位,更没想到的是他身手如此惊人,连半招自己都接不下,不知道这位是不是现在就想把他变成公公。

“出去告诉你的同僚,让他们带话给龙山,从这一刻起,给我把我的女人保护好。从这一刻起到京城,若是她伤了一丝一毫,我都要扒了山部的皮。”

龙锦尉傻傻地点着头。以这人的实力,莫说收拾他们,只怕龙山统领也是打马都赶不上。他若是真要报复,绝不是开玩笑。

“唐公子,”他说话不自禁地有点因恐惧而结巴:“青木别院那边您放心,咱们一百多号兄弟守着呢,只要您这边答应了条件,那些兄弟自然不敢动白姑娘一根汗毛,而且也不会让别的人伤害她。”

“算你们懂事。”新杰冷冷地说,看龙锦尉还楞在那里,新杰轻蔑地一笑:“怎么?还不去给我传话?现在口味更重了?想在这里直接看?发什么呆?你们主子不是就是想方设法把这么漂亮的女人送给我吗?你是不是眼馋了?”

“不敢不敢。”那龙锦尉反应过来,一连说着不敢,迅速往外跑去。因为双手不能动,动作显得有些滑稽,但是新杰笑不出来,只是看着他出去的方向皱着眉。

今天的事真的是让他怒了,同时又让他觉得有些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自己这些年为了朝廷出生入死,却还被如此怀疑。尽管他刚才出手就折了那人两个膀臂,但是还是窝着火。要不是自制力强,他都想杀人。但是想想这些也只是办事的人,杀了他除了增加麻烦,并不能解决什么。

可恶的是上面那个人,若不是因为太后和沂义,他才不会接手平鸾阁,看来有必要让他懂得用他,就要尊重他。只是今日是从所急,保住莲儿是重点,后面的账可以慢慢算。

虽然他此刻已经收敛了杀气,但是沉思的样子也很让外人发渗,熙媛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像小猫一样蜷缩着往床里收了收,不敢再说任何话,只是怯怯地望着他。

听见动静,他看了一眼瑟缩的女人,再想到她在大河帮受的欺负,新杰有点同情。毕竟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他一阵掌风推上了门,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拍拍她的脸:“我今天可以退让要了你,你也可以跟着我,但是你要规矩点,不可以惹我的女人不高兴,更不可以起心去暗害她。若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任何伤害她的事你可知道那些龙锦尉为什么怕我?”

她飞快地摇头。

“因为他们知道我所说的扒皮绝不是说说而已,绝对是会扒了他们的人皮,送给人做皮鼓和扇子。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一位有名的玉扇公子?”

熙媛再次使劲摇头。

“他特别喜欢用女人的皮做美人扇,”他轻轻地摸索着她的脸,“这皮肤手感这么好,做出来的扇子一定色泽靓丽。”

熙媛哇地一声哭出来:“公子,求你,不要,我绝不会伤害姐姐的。”

“你可要记住你的承诺。”

“我记住了,记住了。”熙媛不断地点头。

“去洗干净了来,我不喜欢脏兮兮的女人。”

熙媛如蒙大赦,迅速地像兔子一样跳下床,跑去里间,顿时传来舀水的声音。

他仍然坐在床上没动,轻轻地叹一口气,此时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刚才又动手抓了那龙锦尉,体内真气已经有点不受控地乱窜了。即便他此时赶回去配置解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只能让那些人如愿,用熙媛了。莲儿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会伤心的,但是要保护她,他就必须先保全自己。而且龙山还在外面不知道什么地方,不知道已经布置了什么,他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龙山要如何对莲儿动手,跟她的生命安全比起来,用这个女人这种事就不算什么了。

但是那个小女人也确实难办,她可不是一个可以让夫婿三妻四妾的女人,虽然表面看着宽容大量,其实有时候心眼儿很小。对很多事和外人都不计较,却就会对他较真,但是他就喜欢她对他计较,少不得回去求她吧。那个小女人每次在外面显得极为平静,在朋友面前给足了他面子,但是回到家只有他们俩的时候,那个折磨,让他有时恨不得将她拉过来打几个屁股。那个小女人,每次都要准备半天,要他逗弄半天才会为他开启。回想着她的样子,他眼中带着丝丝笑意。

熙媛从来浴房走出来就看到这美丽的一幅画,一位儒雅飘逸的佳公子带着温柔的微笑,慵懒地坐在床边。刚才所有的恐惧都烟消云散,她只想将他拥有。来到他身边,企图去亲吻他,一阵陌生的气息让他回神,一丝厌恶在眼中显现,且很快别过头避开。

他的变化让她有点意外,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他是想到了另一个人,她心中生生地抽痛了一下。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男人见到她这样都是恶狼一样扑上来,而他却嫌弃。她突然之间很不甘心,既然有皇上的旨意,他应该是她的。如今且让那女人蹦跶一阵,她总要想办法整死她。现在首要的还是抓住他的心,只要男人心里有了她,刚才对她的威胁就会忘记,到时候怎么玩儿,哪怕是整死了那个女人都行。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主动为他脱去腰带和外袍,刚把手放在他中衣的带子上就被他制止了。有些事情和东西永远是那小东西专属的,他不想让别人分享。熙媛还想有别的动作,被他手一扯扔到床上:“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

熙媛很诧异,他不喜欢吗?所有她经历过的男人都喜欢女人的抚摸和亲吻。

他没有再解释。由于此刻已经没有再运内力压制龙润香的药力,此刻他体内正涌起阵阵血气,寻找着出口。他也不搭理熙媛,不褪中衣,只是掏出硕长粗大之物,直接上阵。

初见那物,熙媛倒抽一口凉气。她曾经有客人为了持久,在外面套上银管,活脱脱粗出来好几圈。此刻她觉得那些人太惨了,就是套了银管都还不如这个,何况它此时还没到全盛状态。她此刻已经忘了委屈和其他的烦心事,一心期待。

卷III-2 返京之路(VII)(中)

返京之路(vii)(中)

某人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心灵第一次得到完美的融合和升华。她只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把事情想得太美妙了。一是因为体内因内功升级带来尚未安抚完的真气被药物激发,一是他有被威胁和敲诈的怒气,更是因为不是他所熟悉和喜爱的人,他很怒气爆发=======,再没有温柔怜惜,只有单纯的发泄。熙媛真正明白了他那句话警告========。

龙山从望日峰下来,去客栈沐浴更衣洗去连日来路上的疲乏,今晚终于事情安排妥当可以告一段落。这件事虽然不大,但是对手是唐新杰这种无论智谋还是武功都是超一流的人,他绝对很有意思。不管上面的人出于什么目的,能看到这种样样能干,无论身份地位和个人能力都得天独厚的人吃瘪,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过去在宫中看到那小子冷漠淡定的样子,他就一直琢磨什么时候能让他在一跟斗该多好玩儿。

换了一件灰布直缀,他精神抖擞地准备出门去验收战果。慢慢悠悠地逛进了俗缘栈,去了他根本就看不懂的寄琴室里的琴,看了一会儿,虽然不懂琴,但是他知道里面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外面的人只知道青木别院是白家产业,过到唐新杰手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俗缘客栈也是他的。只是跟白家无关,是那小子自己挣出来的。这有的人就是运气好,命好出身好,连做生意都比别人能赚。龙山不得不觉得那小子运气好。

不过再运气好又如何,今天的赢家可不是他唐少爷。龙山很快避开俗缘栈人的耳目,朝他在山头上看到新杰先前进去的院子而去。新杰不曾在望日峰上设防守,是因为一般人上不去,除非有他或者龙山这样好的身手。但是这样身手的人又是普通护卫防不住的,所以不如不管。但是在地面,无论是青木别院还是俗缘栈都很严密。不过即便严密又如何,他已经派了近百人围住了青木别院的主院,青木社的精卫再厉害,也不会比宫里的高明多少,且人数上就失了优势,更何况还有虎大和虎二两个顶级的武功高手。

这次出京,上头觉得唐新杰难缠,连虎大虎二都调给他备用。龙山自己都觉得主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是给玉台将军塞个女人,让她成为皇上在玉台将军身边的耳目吗?至于要那么大动静吗?既想通过卓凯悄悄安置,又怕唐新杰不着道。也难怪,唐新杰若是那么容易上当,他也不会被太后选中来掌管平鸾阁。明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还是准备哪怕是摆明了让唐新杰知道也要给他塞个人。那唐新杰是个性情中人,听说又是刚刚订的亲,两个人正在热乎头上呢,这不是给人添堵吗?龙山冷冷一笑,只怕这次之后,唐新杰难得有点对皇上的忠心都打没了。人家自由自在在江湖潇洒多好,来帮忙还被怀疑,唉,龙山有点同情那小子。

既然都打算做恶人了,那位居然还给他派这么个活儿,用那个女人来威胁唐新杰接受另外一个女人,关键还动用了龙锦尉的精锐,真是不知所谓。龙锦尉山部是他花了心血培养的,拉出来干这种事,简直是玩票。

一道旨意,直接把人送去不就得了?唐新杰难道还敢抗旨?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他就是觉得主子有时做事扭扭捏捏。贵为天子,又想用人,又放心不下,搞得人郁结得很。龙山被提升到龙锦尉,皇上为了放心,更是把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妹妹从蜀中招入宫中,做了尚衣局的嬷嬷。仿佛每个人都要有点把柄在他眼皮底下才放心。

可他毕竟是外人,而且又在江湖闯荡过几年,虽然归顺了朝廷,但也是因为他师傅受太后之恩,才带着他入宫效力。说来,他就是一个纯属下。那唐新杰是太后的侄外孙,唐家又世代忠于朝廷,这种人皇上都不信,他还能信谁呢?

不过这位唐新杰也是奇葩,这么美貌如花的女人,居然还有用武力用人质威胁着才要,大周朝估计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刚刚来到祭献园后墙外,就听见一声声的尖叫,只是声音有些嘶哑。同为练武之人,龙山了解生理需要纾解,且功力越深需求越旺。龙山不当值的时候也会去楼里找姐儿放松,一个两个也被他搞得叽里哇啦乱叫的,但是没有这么刺激的。龙山一阵腹诽,这么好用的女人,还要强迫着才用,真是傻。其实不用多想,就拿来当练功的工具不就好了。唉,他真是有点不理解这些公子哥儿出身的人。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好讲究啊,难道要尿的时候还挑尿壶不成?!文人就是麻烦多。

龙锦尉山部的属下,这次几乎都被他带出来了,除了虎大虎二现在带着百十号人守着青木别院,这边也有十来人,因为唐新杰功夫高,刚才又将他们一个同僚给收拾了,现在他们谁都不敢进院子了,只在外围。看到头领过来,属下迅速过来招呼他。

“情况如何?”他漫不经心,例行惯例地随口问问。

属下怪怪地笑着:“属下今天算是见识了,真是过山猛虎,出海蛟龙。这都大半个时辰了,一直没停,大有上房揭瓦的趋势。”

龙山嘴角有点抽,这难道就是他们这些侍卫跟唐家军的区别?去年秋狩出事之事,禁卫军忙着听上位者的墙根儿,挖各宫主子的隐私,只有唐家的人一直专注于警戒,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救驾。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烟纱,温柔地洒在床上。新杰披散着被反复洗透的头发,松散地披着中衣,露着结实的胸膛坐在床上。拿起莲儿白皙柔软的玉手放在胸前,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气息都染成她的。这丫头这几天跟着她累惨了,他先前出门之前便点了她的睡穴,让她不要为诸事烦心,好好睡一觉,当然也是怕她突然醒来,看到不该看到的事情伤心。他点穴手法很独特,若他不动手,十二个时辰内她不会醒来。

他=================================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她。先前的排泄只是发泄了他的愤怒,=================================================心中有的只是嫌弃和烦躁,所以一通排泄之后,他就迅速跑回来,将那一身污染了的衣服扔掉,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

他==========================================,就这样紧紧地搂住她睡去。

熙媛若是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气得想死的心都有。在那大半个时辰里,他换着各种姿势粗暴地完成着任务==============,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出气儿的工具。==========================================临走时还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不留给她一点点为他孕育生命的机会。

看着绢帕变成蓝色之后,他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直接转身就走了,一个字都没有留给她。

她独自躺在冰冷的空气中,寒凉一直渗透到心里。就在她刚想起身去清洗一下的时候,一条灰色的人影来到她面前,她本能地往床里缩了一下。

“怎么?发现不是他去而复返很失望是吗?”

“这你管不着。”

“是吗?”龙山毫不犹豫地跨上床,一把抓住她。她疼得脸色惨白,但是不得不被球牵引贴近他。

“帮我脱衣服。”他高傲地吩咐。

“你们让我呆在他身边,这种事情让他发现了不大好吧?!”

“他现在哪里会有时间来发现这个。你也不是小姑娘了,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刚才没有尽兴?男人若是在一处得不到满足,必然要去别处,此刻只怕正在那白姑娘的床上极尽温柔呢,早把你忘了。还是快动手让爷好好疼你吧,免得你显得那么可怜失落。”

熙媛把头别在一边:“我的任务只是设法留在他身边。”

龙山闻言,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让她面对自己,阴森森地看着她:“你要搞清楚,你真正的主子不是卓老头儿,不是宫里要死不活那位,是卓大少。大少如何交代你的?”

熙媛听见这个名字一阵心酸和颤栗,那个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暗地里是一个魔鬼。

他亲了一口她光洁的脸颊:“卓大少说了,你的一切听我吩咐。”

卷III-2 返京之路 (VII)(下)

返京之路(vii)(下)

熙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水压回去,缓缓地伸手去解龙山的腰带。

他满意地点点头,松开她的头发,抚摸着光洁的脖颈,一路向下,柔嫩的肌肤如丝一般的顺滑:“你还别说,其实唐新杰对你挺温柔的,做了大半个时辰,居然没有舍得弄伤你一丁点,倒真是个好男人,难怪连公主都想他。他nd,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把公主降伏了,尝尝公主的滋味。那臭小子简直太有艳福了。”

熙媛啐道:“你拿什么比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投奔主子的条件不就是看上了哪位公主。”

“小娘皮倒是知道得不少。”

“哼,”熙媛突然转身缩回锦被,将自己裹起来:“你这次达成了目的了,主子满意了,就等着上公主的床吧。不要来烦我。”

这龙山的火被点了起来,还没扑这女人就矫情上了,他来了火,一把扯开锦被:“小xx,给你面子你就拽上了,还敢给老子摆架子,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一边说着,一边粗暴地动手。

这回熙媛实在是痛得厉害,凄厉地叫着,惊动了不少人,但是俗缘栈的属下得了主子的命令,任其自生自灭,其他客人听见了,只当是客人寻欢作乐没人管。

屋门口,山部的侍卫彼此交换着眼色,他们的头领啥时候有这癖好了,喜欢捡唐三少穿过的?!过了不久,里面传来其他各种不小的动静,几个侍卫有些郁结,难道今晚又没有休息了?这位爷也是体力过人的,但是不同的是他喜欢排场,喜欢在属下面前显摆。每次办事都找一群人站岗,美其名曰为了安全,其实是为了馋他们。看看人家青木社的侍卫,主子宽容,轮流值班,日子好过多的不是一点半点。他们怎么这么点儿背,摊上这么个头儿。

晨曦中,睡了一整天的女人在熟悉的温暖中醒来,身上觉得很重,某处似乎还被,她慢慢睁开眼睛,身上的人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还在睡。她现在才确认昨晚是有事情真实地发生,不是她做梦。这人也真是的,人家睡着了还不放过,不过她又甜甜地一笑,回味起来,她好像很喜欢昨晚的感觉。不知道他一会儿醒来还会不会继续,她似乎有点小小的期待他一直不要退出,她咬咬下唇,显然自己被他带坏了,居然开始有些贪恋这种事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自己刚才小小希望的事发生了。她还在疑惑,某人已经轻笑着扶住了她的腰,轻柔地动作着:“看来娘子是真喜欢我,睁开眼就为我开花。”这个男人,她稍微有点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察觉,她羞涩地将脸埋进枕头,却被他把枕头扔到一边:“娘子不要挡住,我喜欢看着娘子的脸。”

一番胶着之后,他才吩咐人进来侍候清洗沐浴,同时让人送进来大量吃食。

主院的清漆大浴桶内,莲儿有气无力地半躺在新杰怀里,任由他喂着自己燕窝和桂花蒸糕之类的。睡了整整一天,本来就饿了,又被他一大早吃干抹净,早就又累又饿动不了了。估计不是看她饿得不行了,这人还没喂饱不会停下来。她想起新强媳妇儿的抱怨,这男人就是不能宠着,都是喂不饱的。

山部的人在新杰回来的时候还围着没有撤,收到俗缘栈手下报的信之后,新杰吩咐青木社的人不用搭理他们,该干啥干啥,特别是到了饭点,大大方方地吃吃喝喝。龙山那个龌龊的人,估计忙私事的时候早把这群人在外面的事情给忘了。既然龙山让他不痛快,那他就让龙山的属下不痛快。结果龙山果然没让他失望,到第二天直到他已经侍候完自家女人,舒舒服服坐在这里喝茶了,外面还没收兵。

“去给山部的兄弟一人发个玉米饼子,一人一碗粗茶。”新杰吩咐来回事的青木别院掌柜的:“让外面发吃食的人告诉今天来领早饭的老人家,让他们多等一下,皇上排了侍卫来包围了青木别院,但是侍卫也是人,所以今天新出锅的饼子先发给了他们。我们自己来不急做了,你带人去镇子上把所有的肉包子都收了来,补给老人家们。”

掌柜的一听,这主子也够腹黑的,不但让那些每天排队来领早饭的老人家知道是皇上的侍卫耽误了他们吃饭,还要让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关键是咱们可以买肉包子给侍卫,这会好,皇上的侍卫吃玉米饼子的粗粮,白领救济的吃肉包子。

“你再吩咐他们,这事儿一定要传到陈州府,让他们窜脱知府大人上表参我一本,说本少爷眼中没有皇上,给皇上的侍卫吃粗粮,给镇上的老工匠吃肉包子。”

掌柜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好嘛,这是想满朝文武都知道?!好吧,自家主子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从不是个吃亏不出声的人。

“若是有人问,皇上为什么派人来,就说皇上要让你家少爷收了江南知名才女作为奖励,但是那女人已经被黎家小伯爷保养了,你家主子不肯沾染嫡母家的事,不想招惹嫡母不高兴。你家爷希望家和万事兴。”一个白衣女子从里面款款走出来,说话声音柔和细腻,让人觉得很舒服。这就是主子的女人,主子已经传令青木社上下,尊她为女主,他得了令,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只是这位主子这话听起来有些太惊人,这是明指着皇上插手别人的家务事。看来这位也跟主子一样,是不怕事的。好吧,昨天的事他们这些属下都听说了,正在为主子不平,但是主子没吩咐动手,他们只能忍着,今天看来这俩真是般配的一对儿。

“不要因为你家少夫人年轻就质疑她的话。”新杰慢慢走过来揽住莲儿的腰,一脸宠溺地看着女人。

“是!”掌柜的想哪里敢质疑哦,就您二位这一对儿的心思,我们这些人搭马车也赶不上。这都敢跟皇上叫板的人,他还是老实听吩咐得好,他十二分恭敬地说:“那属下就去办事了。”

“去吧!另外少夫人喜欢你这里厨房做的桂花米糕,吩咐厨房再多备点。”

“是,是,我这就去。”掌柜的很高兴,这厨房里的点心是他家婆娘做的,主子南来北往这么多年,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吩咐各种大事,很少说想吃啥,这点心更是头一回,而且是夫人要,难道少夫人的口味和夫人类似?喜欢这细腻清香的江南点心?白家不是北方人吗?连这个青木别院都是过去白家地盘,掌柜的一路寻思。这掌柜的老婆就是当年唐岚和玉妍妍在江南的家里的厨娘,掌柜的是当年的管采买的管事。唐岚常常遗憾没有照顾好新杰,其实当年玉妍妍的大量手下这些年一直都在帮新杰。新杰也很感激母亲留下这批老人。

掌柜的离开后,莲儿看了新杰一眼,没说话,转身又朝里间走去,甩给他一个背影。唉,新杰叹一口气,早就知道这女人小气,哄哄吧,毕竟昨天自己睡了别的女人不是。其实他觉得自己也很委屈,他本来就不喜欢那女人,又不快乐,还要被自家女人嫌弃。该死的,拿捏什么不好,偏偏是这种事。

且不说这二人如何闹腾,且说京城宫中,皇帝和皇后娘娘各自都通过不同的渠道几乎同时得到了骆家镇得手的消息。

多疑的皇帝终于舒了一口气。当初挑中新杰,一来是唐家自前朝开始就保天下太平,保百姓平安为首务,从而决定了他们一般偏向于当朝君主,避免朝局动荡危害百姓,一来是太后的血缘关系,再者他自己手上没有这么能干合适的人选。但是平鸾阁不仅牵涉朝廷,更涉及京城和宫中的安全,他不得不担心。毕竟唐新杰是一个商人,而且他和太子交好,有什么事也会站在太子一边。万一二人联手,就架空了他这个皇上。而且秋狩之后,唐家风头更劲,再加上唐家军的军中不可撼动的地位,他不得不防。只是他没有想过这样会触及新杰的底线。新杰在意都不是身边多了一双眼睛,他还没把熙媛这种人放在眼里。是皇上硬给他塞女人,用莲儿威胁他的做法惹恼了他。毕竟从常理来说,男人对女人都是有兴趣的,皇帝这一生更是如此,在他眼里,给属下一个女人是一种赏赐。

皇后特别开心,你唐新杰不是看不上我柳家的女子吗?一门心思想跟你的女人过日子,我就让你不消停。女人最了解女人,女人没有真正宽容大度的,没有不在乎男人身边多了一个女人的。等你被后院的事搞烦了,本宫才有机会操控你的婚姻。可以让你如天堂,也可以让你入地狱。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事儿是皇上出面让龙山去做的,唐新杰和他的女人要恨就只能恨皇上。这样一来,他就只能站在义儿身边,很难跟皇上之间修复关系。等义儿登了大宝,她再出手收拾这人不迟,但是继续给他添堵,给后面埋伏笔还是很重要的,于是皇后愉快地吩咐:“飞鸽传书给那边,让龙山不用那么快回来,在骆家镇拖住唐新杰,让龙山配合第二批人好好打磨一下啊咱们的唐将军。那边靖晨已经到了江北大营了,等他在骆家镇办完事,靖晨就快到了,到时候他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卷III-2 返京之路(IIX)(上)

返京之路(iix)(上)

而太后早一步通过青木社委托百草堂传来了详细的情报,久经沙场的老手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关窍,愤怒地将茶杯甩了一地:“这个蠢货。”若不是因为自己只有这个儿子,陈壁画真是不会想扶植这么一个皇帝,几十年的皇帝做下来,还是如此愚蠢,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忠臣。虽然她不知道这位白家的表小姐到底是谁,但是新杰那孩子她太熟悉,那孩子重情义,一旦他认定的人,是一定会鼎力相护的,就像他当初跟唐晓晓闯荡江湖,即便他非常年幼,也会豁出命去保护给了他亲情的姑姑。在两人热辣辣的时候,给人家塞一个女人,估计也只有好色的男人才会觉得无所谓,还会视为是对别人的恩赐。他始终不明白一个道理,唐家人根本不在乎他这个皇上。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新杰已经在返京路上了,皇上为什么会这么急吼吼地派人去做这事。按照皇上的性子,这种事一般都是他看到人了,想起来了再让人安排。如此着急,还用了龙锦尉的头号人物,这事儿不像皇上的风格。

太后冷静下来之后吩咐旁边的太监:“派人去查,是谁攒托皇上派龙山出去的?”

若真是有人插手,真是一个好计策,让唐新杰对皇上生怨,同时对她这个太后起疑,让黎家和唐二太太跟新杰矛盾更深,更有可能让太后和唐老太太生隙。若是新杰是个不懂事的,或是稍有处理不慎,也会影响太子和新杰的关系,以及太子和唐家陈家的关系。看不得太子和陈家唐家靠得太近,她大概猜出了是谁。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还是需要等属下查过之后来确认。若是皇上有她一半的理智,她也不用这个年纪了还如此操心。

“壁画,其实不用太担心,新杰那孩子咱们这些年还是很了解他的,他会处理好的,更不会迁怒他人。”齐贤早些时候就来了,下面的人汇报这事的时候他也听着,只是一直没出声。

“若只是新杰,我倒是不担心,只是他身边现在有一个女人,而且是他中意的女人。你了解的,人一旦为情所困,很多时候就会变化。也不知道碧颜怎么想的,这么关键的时候给他定亲,还是我们都三五不知的人。”

齐贤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应该相信碧颜,她不会选一个让她自己添堵的孙媳妇儿。”

“你倒是很相信她。”陈壁画笑着瞟了他一眼。侍候在陈壁画身边的老宫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齐贤转着茶杯盖子,微笑依然:“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她了,总不大记得请她现在的样子,总是记得她小时候跳脱泼辣的模样,总是长不大,不懂事,要你这个姐姐给她收拾惨局。那时候是真没想到,她现在会如此精明能干。”

“那丫头就是打小猴儿皮得很。新杰还或多或少有些像她。”

“你们这姐妹俩啊,哈,你还好意思说她,你虽然表面不皮,骨子里还不是蔫儿坏?!”

看着他回想当初的笑容,陈壁画有一瞬间发愣:“贤哥。”

“嗯?”

“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帮着我,否则我真怕我一个人熬不下来。”

“咱们之间不是说好不说这些的吗?还是想想新杰带媳妇儿回来,你赏赐点什么吧?”

“还不是他媳妇儿呢,碧颜信里说只是给他们把婚事订了,大婚等她进京再议。”

“碧颜也应该清楚京中形势,这个时候赶着让新杰订婚,她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她没说。这丫头有时候就是鬼心思多,也不提前打招呼。我本来是替新杰看了几个姑娘,想着大事定了之后给他操办的。毕竟这孩子从小没娘,又为了咱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虽然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不少,他也没定下心了,显然都是不满意的。还想着大事忙完了让他得空跟这几个相处相处,哪里知道这回一趟关西就把事定了。”

“碧颜只字未提订的哪家姑娘?”

“没有,只说给他定了亲,她过几个月会进京,让新杰先带着女子进京。若不是义儿派人去关西见新杰,回来说是表小姐,义儿来告诉我们都还不知道是唐门的表小姐。”

“唐门表小姐,能让新杰看上的必不是一般人。”齐贤看着陈壁画,一个猜测他没有说出口。

陈壁画看着他的眼神,彼此相交多年,不用明说,她也想到了他的猜测:“难道是?按说那丫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和新杰也般配,只是义儿怎么办?”

“颜氏女不为妾,周家女不做小,你认为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会愿意成为后宫的女人?”

“我也知道。我原本打算是让碧颜这次进京的时候将她带回来,将她安置在太子府做掌事,义儿有时候不够沉稳,有她在身边就有个人提醒帮衬他。咱们也好放心。等将来大事定了,她若是实在不愿进宫,再给她安排婚事。”

“真是那个时候,只怕太子不会愿意放手了。也许碧颜的安排更好。”

“她从小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让她精通这后宫的掌控,可不是去普通人家当媳妇儿的。”

齐贤轻轻地拍拍陈壁画的肩:“碧颜对敬春有一种特殊的儒慕。”

“看来你是比我了解她。”陈壁画皱皱鼻子。若是有人看到在大殿上端*肃不苟言笑的太后是这个表情,一定会惊呆了。而这副场景,仿佛是多年老夫妻在话家常。

齐贤开朗一笑:“那小丫头当年差点成了我弟妹,我当然了解她。只可惜,我齐家没有那个实力能够娶到你们这对姐妹花,这是我兄弟二人终身的憾事。”

想到齐贤年过古稀,还孤身一人,至今未有家室,陈壁画心中有些歉疚:“贤哥”

“其实我觉得碧颜如此安排真的很好,我很喜欢新杰那孩子。”齐贤打断她,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这么多年是他自愿的,他不想她有愧疚。更何况她给了他机会安邦治国,发挥他的才华,他已经非常知足了。

骆家镇的俗缘栈,新杰陪着莲儿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地看着十八琴事。即便是有客人住的院子,掌柜的也去打好招呼,跟客人商量好。这在俗缘栈十分常见。因为这十八琴事在爱琴之人中流传广泛,很多来了骆家镇的客人都想一睹为快。因为很多人慕名而来,有些人来骆家镇本就是为了以琴会友,一入住可能就住很长时间,故而在客人入住之初,俗缘栈就会跟客户打好招呼,如果白天有客人想去院中堂屋看壁上的石刻文字,还请大家行个方便。客人一般都是性情中人,大多数都会愿意。更有些觉得来访者必是懂琴知乐的更是愿意结交琴友。

今天十八个院子都被人住了,其中还有几个院子是被人长包的。掌柜的并未告诉住客是幕后老板和老板娘,只说是去京城的一对年轻人,所以住客们并不在意,大多数都集聚在寄琴室的院子里喝茶,演琴,聊天,各自的院子里反而很只碰到一个住客。对方是京畿道一个出名的粮商和酒商,金玖。这金玖因为自小学琴,又因为生意常来常往于这河道之上,便将这里长租下来弄成了一个落脚点。俗缘栈的掌柜也特别照顾他,给他在各种细节小东西上准备得特别周到细致,让他这几年住得十分舒心。生意场上,他跟新杰有过照面,毕竟月华轩和青木社都是做饮食生意的,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深交。

昨天金玖刚刚从京城过来这里,正准备在这里歇一天,明天往江南去,没想到正碰上新杰带着莲儿过来看十八琴事之一,《空心》的石刻。金玖选这个院子,也是因为喜欢《空心》的释义。平时有人来看石刻是常事,金玖并不在意,更不会去招呼,他今天仍然是坐在书房中做自己的事。只是无意中听见一个柔美醇和的女声,有着堪比琴音的空灵。对于乐有着天生爱好的金玖顿时被吸引,只因为这声音。只听那女声说道:“这几个里面,我最喜欢这一个,空心,说得真是贴切,有时候手按在琴上,真是不一定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放空自己,重新开始,为自己的明天和将来重新积累一点勇气。”

金玖微微一笑,难得,他喜欢这空心也是为了这个。来看石刻的人很多,难得有一个人的解释和她的声音都是如此让他认同。他站起身来,想去见见这位观点相同的女子。

来到正堂门口却让他有些尴尬,只见刚才说话的女子背对着门站着,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商场人士这几年比较津津乐道的,有商业天才的唐家三少爷,唐新杰,他正扶着女人的双肩,认真地看着她:“我们已经开始了不是吗?过去已经过去了,今后你的人生中始终有我,你放空什么也不能放下我。”

金玖怔怔地听着这表白,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这么在意这位女子?

卷III-2返京之路(IIX)(中)

返京之路(iix)(中)

“金老板?”新杰先打招呼,同时在莲儿转身后迅速揽住她的腰。

金玖回神,彬彬有礼地拱拱手:“唐公子。”他看向莲儿,眼光有些复杂。

新杰微微一笑:“这位是唐某的未婚妻,白姑娘。”

莲儿低身福了一福,并不说话。

“我家娘子想看看这些石刻,冒昧打扰了。”

“唐公子客气了,这刻文确实相当精彩,爱琴之人必然会想看一看,只是金某长期霸着这里,给大家造成不便,还望大家见谅。”金玖微微皱眉,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金公子真是谦虚了。”新杰并不在意金玖的表情,反而看向莲儿:“还要看吗?如果看完了,我们去下一个。”

“去下一个吧。”

新杰朝金玖微微点头:“那金老板,容在下先告辞了。”

金玖点点头。

新杰揽住莲儿往外款款而行,金玖一直没动直到他们快到院门口,金玖才开口:“新杰。”

新杰和莲儿脚步一顿,转过身:“金老板有何吩咐?”

金玖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发了一会儿呆,新杰和莲儿也没出声,直到金玖再次回神:“没有了,只是很久不见,不知是否有空下午过来喝杯茶。”

“按理说金老板相邀,是唐某的荣幸,只是唐某有事在身,庶务繁杂,难于脱身,若是只是喝茶叙旧,恕唐某无法奉陪。”

金玖看向莲儿:“若是唐公子事务繁忙,不知这位姑娘是否有空,喝喝茶,弹弹琴,消时而已。”

“金家商号的生意不好吗?你这么闲?”

“怎么会,就单是给大江南北的月华轩供酒,金家商号就已经很忙了。”金玖突然笑起来,说道生意,显得意外的神采奕奕。

“那就好好做生意,多出点好酒,月华轩一定会给金家商号带来不错的进项。”说罢又准备转身离去。

金玖的神色有些黯然,但是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新杰,谢谢你。”

“举手之劳,你不必总记着。”新杰边走边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莲儿挑眉看着他,并不说话,新杰有些尴尬,只能低头在她耳边说:“娘子,咱们有事回去再说。”

莲儿再次挑眉,抿嘴一笑,并不多话,有些账慢慢回去算。

他们没有再交谈,而是走向今天最后一个院落,也是今天过来的目的之一,祭献园。

自从前天离开之后,新杰并未再踏足此处。今天莲儿说要看十八琴事,他是真想自己的心上人看看自己的作品,但是这么膈应的女人在这里,他是极不想来面对。接到属下报告龙山的行径之后,他没有一点气愤的感觉,反而觉得破抹布有人拣了去正好。

二人来到祭献园中,莲儿当熙媛不存在,直接朝着正堂去。

熙媛早上刚起来不久,龙山就像饿极了,这两天都是天擦黑就来,一直折磨她到天亮才离开,不知道哪里去睡醒了,只怕天黑又出现。今儿早上他离开时特意嘱咐她,若是今天唐新杰来看她,让她无论如何想办法拖住唐新杰。山部在青木别院吃了瘪,现在满骆家镇都在传唐家公子被皇上派来的人困在这里。市面上各种猜测满天飞。有人说那天唐公子带来的是皇家的公主,皇上为了换回女儿,特意赐他一个女人,想将公主接回去。又有人说,是公主看上了唐公子,要让皇上杀了唐公子的女人,然后娶公主,唐公子就是不同意,寸步不离地守着女人。各种各样的猜测,有的让人哭笑不得,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然,陈州府参劾新杰的奏本已经前天夜里就赶好了,此时早已在去京城路上,就等到了吏部有人专门送去皇上案头。

熙媛懒懒地坐在窗前化妆,她轻轻涂了点胭脂,遮盖住苍白的脸色。看到他们进院子,慌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对着两人行了正式大礼。莲儿急忙往旁边一闪,避开她行礼。

“姐姐!”熙媛尴尬地叫了一声。

“咱们非亲非故,你这么大礼我受不起,更是受不起你的姐姐二字。我还没有落魄到跟青楼里的女子称姐妹的时候。”

“姐姐,难道公子没跟你说?那天公子在这里”

“闭嘴!”新杰喝止她:“回你房里去,我们只是来看石刻的。”

“可是公子,熙媛已经是你的人了。”

“唐少爷若是逛一回青楼就要收一个女人的话,只怕现在唐少爷的女人都可以装几车了是吧?”莲儿似笑非笑地看着新杰。

“过去年轻不知事,娘子还是不要取笑了吧。”新杰有些尴尬。

“人不风流枉少年,血气方刚,不出来找女人倒而不正常了。”莲儿继续打趣。

“姐姐说得是,公子身强力壮,正是需要女人服侍的时候,妹妹我愿意跟随姐姐左右,一起服侍好公子。”

莲儿没有理她,只是说:“本来想看看这祭献词的,却没想到这里如此烦人,真是的,算了,就留一个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姐姐既然已经来了,还是看一眼再走吧。”熙媛厚着脸皮继续搭话。

新杰没有出声,随着莲儿往外走。刚走了一步,就见龙山带着几个人进来,莲儿没有见过他,但是看这气势和随行的黑衣人,就知道是他。

“怎么,唐公子来了还没坐坐就要走?还是因为有妒妇在身边不敢啊?真没想到啊,大名鼎鼎的唐三少居然惧内,兄弟们,你们觉得是不是很好笑?”

“这位想必是龙山龙大人吧?你倒是不惧内,是因为没有内人给你惧吧。啧,瞧瞧你这可怜样儿,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这么上不得台面的长相,恐怕真是没女人想嫁给你。你要是有我家新杰半分的潇洒爽利,只怕都有女人会正眼看你,你现在这样,啧啧啧不是我说你,你真是有负皇上重用,就像皇上不给手下发够薪俸,没钱吃饱饭似的。也不知道当初谁把你招进宫做侍卫的,真是不懂事,给皇家丢脸。知道的呢,说是您老身体不好,不知道的呢,还真是以为做侍卫被虐待的,或是打着皇上侍卫的招牌到处欺负女人,自己个儿把自己给耗得这么皮包骨头的。”一众龙锦尉的手下听着,这唐三少的女人口齿好伶俐,他们肚子里直抽,还真不敢笑出来。

莲儿对这个龙山有气,虽然是皇上圣旨,他是经办人,但是他这经办人不止强行给新杰塞了女人,还进一步玩弄了那女人,即便那是一个青楼女子,但是既然已经要她跟着新杰了,他却敢染指,这简直是*裸地打新杰的脸。莲儿对自家的男人是护短的,所以看着龙山就没好话。更何况新杰告诉她,这个龙山原先只是一个江湖杀手,是周家出事之后被皇上招募进的龙锦尉。周家的案子皇上至今不愿意给太后一个解释,也不愿意说清楚来龙去脉,反而是在那之后收了一批江湖人进禁卫军和龙锦尉。他怀疑龙山或是他后面的人跟周家血案有关。凡是跟周家血案有关的事,莲儿都带着恨意。更何况这个人是龙山。

她在宫中那几年,龙山还在龙锦尉的外围,只是在宫外执行一些任务,沂祥事件后,龙山才有些机会出现在宫中,这三年才逐渐一步步上升为龙锦尉的首要头领。三年,从一个外围到首要头领,除了龙山本身的能力和武功,这后面没有人操作,在这宫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过去新杰只是恪守本份,做玉台将军份内之事,并没有顾虑太多。如今他带着莲儿入京,她在宫中的过往,周家血案所牵扯,没有一件是简单的,特别是出了龙山和熙媛的事,他立时就意识到自己准备不足,马上跟女人商量如何补救。也幸亏有这些事分散了女人的注意力,不再为熙媛的事为难他。就像现在,女人就在为了他被欺负生气,瞧瞧龙山那个脸被气绿了,他心里觉得很舒服。

这龙山当年在江湖也是出了名的杀手,在宫中龙锦尉混出头之后,宫里宫外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今天被一个姑娘给骂了,他如何挂得住,顿时恼了:“唐新杰,让你女人管住她的嘴,否则也让她知道当年山爷在江湖上不是吃素的。”

“怎么,龙头领,你想把我的女人如何?”

“你的女人?哈哈哈,是啊,我那天还睡了一个你的女人,虽说不是那个,但是这个也滋味很不错,你唐三少很了不起?我还不是照样睡了她”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得面门一凉,接着火辣辣地疼,他顿时捂住脸看向莲儿,他确认这个女人刚才用手帕扇了一下他的脸,应该说是抹了他的脸。只见莲儿慢条斯理地拿着一张丝帕走向温着茶水的炉子,将茶壶提起来,将丝帕扔进去烧了。

卷III-2返京之路(IIX)(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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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丝帕上有毒?”龙山惊恐地问。按理说,以他的身手,莲儿是很难得手的。今天一是因为他在气头上,正在找新杰理论,全部精神都防着新杰出手,二来,他也没想到这女人毫无征兆就会动手,而且只是手绢一抹,动作奇快。

“娘子,这么好一块绣帕就这么浪费了,有点可惜。”新杰根本无视龙山,原先他还觉得这个龙锦尉的首席头领有些棘手,现在看到他的贪欲之后,反而觉得这人没有那么厉害了。只要他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女人愿意替他出气,他很乐意。

“算了吧,沾染了那么脏的东西,即便洗干净了,我也不想用了,不如烧了的好。”莲儿将水壶坐回去,拍了拍手,仿佛拿了那丝帕,手都是脏的。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我下了什么毒?赶紧把解药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给你下毒了吗?”莲儿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他。

“你这个女人,要不然你为什么会烧掉丝帕?”

“丝帕是我的,我愿意烧就烧,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是怕我验出丝帕上的毒,你那么着急烧掉它做什么?”

“刚才路上一只脏猫碰过了,我嫌它脏,我不想要了,我自己的丝帕,想烧就烧了,关你什么事?!”

“唐新杰,管管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只有她管着我的,我哪里敢管她啊。更何况她只是烧了一张丝帕,只要她高兴,烧一家绸缎铺我也无所谓。”

“我不跟你们胡搅蛮缠,交出解药。”龙山有些气喘,他现在不是觉得脸不舒服了,而是浑身火烧火燎地疼痛。山部的属下也赶紧围过来,唯恐头领出事,他们回去没法交差。

“蠢人。”莲儿只是淡淡地说。

“唐新杰,妇人无知,你怎么也跟着闹,我要是出了事,皇上追究起来,只怕唐家也会脱一层皮。”龙山现在说话都费力气。

“难怪我家娘子说你蠢,她为你解了一半的地狱寒毒,你却还在拿皇上威胁我们。”

“算了,他愿意每个月受寒毒之苦就随他吧。这寒毒我只解了一半,他若现在不去泡药浴,还是会每个月发作,到时候人家拿解药来威胁他办事”莲儿闲闲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中了地狱寒毒?”龙山很惊讶。

“难道你没中?难道你天汇穴到左耳际的黑线是你自己画出来玩儿的?”莲儿挑眉问道。

“你能帮我彻底解了它?”那黑线若不是细心人不会看到,不是毒医高手不会懂这是什么。

莲儿并不理他,转头跟新杰说:“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好。”新杰一副迁就宠爱的样子,揽住她的腰就往外走。

“唐新杰,白姑娘,既然你们识得这毒,还请你们出手救救我。”

莲儿并不停步,新杰更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眼看二人就要出了院门,龙山下了狠心,咬咬牙:“你们要什么条件尽管说。这里都是我山部的兄弟,当年也是跟我从一刀堂投奔过来的,他们都以我马首是瞻。你有什么条件,无论是我还是这帮兄弟,都会尽量达成,只要解了我们身上的寒毒。”一众属下终于也反应过来,这位姑娘刚才是看出了他们老大中了地狱寒毒,先前是给他解毒之后身体的反应。刚才她说药浴解毒,看来是懂如何解毒的。他们彼此望了一眼,跟着龙山一起跪下:“求唐公子和白姑娘解救我们。”他们本来都是一刀堂的杀手,如果不是每个月一次发作的寒毒实在痛不欲生,又如何会受人摆布?

熙媛一直远远地看着这闹剧,先前看着龙山吃瘪她心里很高兴,这几天这个人把她折磨惨了。现在有人收拾他,她正好高兴。可是这是什么状况,这些人为什么给那个跪下求解药?地狱寒毒?难道这就是卓青岭说的他们会无条件顺从的原因?她原先以为卓青岭有多能耐,能够控制龙山这种人,原来跟她这个青楼里的女人一样,是靠毒。

莲儿歪着头,看着新杰:“龙首领带人来为难你,咱们不管他们吧。”

“夫人说了算。”新杰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

龙山这种老江湖当然知道这一对儿是在等他开条件:“唐公子,白姑娘,当年的一刀堂你们可能听说过,楚江一刀堂,从开堂之初就没有失过客人的单。我们这里连上我一共十二人,都是一刀堂的汉子。若是姑娘能出手解了折磨我们的寒毒,我们愿意一个人头一条命,免费为你们做十二单买卖。以唐公子现时的地位,需要处理的人不在少数。”

新杰冷冷一笑,没有说话。莲儿更是觉得好笑,似乎娇俏地跟男人撒娇:“看来龙首领是看不上你啊,觉得咱们自己的力量不如一刀堂,而且觉得你缺钱。”

龙山和属下顿时汗颜,月华轩的老板,青木茶社的东家,连自己现在所在的俗缘栈都是人家的产业,哪会在乎那几个钱。且看看这几天青木社的精卫,人家哪一个身手都不比他们差,没有动手,是因为人家老大没发话,而且也是给皇家面子。

龙山看看布众,低头说:“我们知道公子和姑娘看不上那点金银,我龙山愿意带着属众为公子和姑娘效力一年,但凭驱策。”

新杰淡然一笑:“不知道龙首领受这寒毒折磨几年了?”

龙山抬头看看这两人,平心而论,他跟在皇上身边,对这位三公子的为人和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而且看看青木社的手下状态,他也知道这个主子靠的是魅力服众,不是卑劣手段。而且这几年青木社在江湖的地位,根本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一刀堂相提并论的,简直是西瓜和芝麻的等级。他再次看看属众,一众下属这些年也是被寒毒折磨得死去活来,此时都明白这意思,对他点点头,他咬咬牙:“龙山愿意带属下为公子和姑娘驱策六年。”

只是新杰和莲儿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双方都安静地站着,只有呼吸声可闻。

龙山再次扫了一眼属下,叹了一口气,单膝跪下:“属下李柄山,原楚江一刀堂堂主,自愿带一刀堂十二兄弟投奔青木社,请唐公子收留。”这龙山,只是因为他进了龙锦尉,皇上赐的名。

新杰跟莲儿相视一笑:“李堂主,自今而后就不再有一刀堂的李堂主了,你可愿意?众位兄弟可愿意?”

李柄山带着众人跪下:“属下参见少主,少夫人。”他们这几日在青木别院外守着,看到青木社属众回话都是称莲儿少夫人,看来这位是铁了心要娶这位。如今他们投靠过来,自然要先顺了主子的心意。

新杰淡笑道:“自今日起,青木社就多了一个山部。李柄山为首领,继续留在宫中龙锦尉,除了日常应该做的事,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少夫人进宫时的安全。既然做了我青木社的兄弟,每个月的薪俸,给家人的补贴,都跟我青木社其他兄弟一样。大家先起来吧。”

一刀堂的众人心里十分高兴,若不是为了赚钱,谁想做杀人的买卖。被卓青岭控制,受寒毒折磨不说,为他们做事,没有半点好处。这青木社一来就有多一份养家糊口的进账,谁能不高兴。

李柄山答应之后,站起来,看了一眼那女人,此刻少主就已经在盘算少夫人进宫的安全,难道少夫人进京必然会在宫中经常走动?但是他没问,既然跟了主子,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

“夫人,既然兄弟们都是我青木社的人了,还请夫人辛苦,出手解了寒毒。”

新杰温柔地看着她。

她点点头:“那就让这边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一个药浴的场所。要不去别院那边?这边客人多且杂。别院本来就有汤池。”

“少夫人,还是在这边吧,只有这十一位兄弟才是我原先一刀堂的兄弟,那边人多,难免不走漏消息。”李柄山提醒道,“而且京中有飞鸽传书给我们,让我们在这里拖住你们两天,说是另外有人来找你们麻烦,刚才事出突然,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怕他们直接去了别院。”

“看来有些人还真是不死心。只是这卓青岭并不在京城,你刚才说是京城传书给你?”

“是的,这几年卓青岭都是让我们接受京中某人的命令,我们没见过人,都是凭信鸽和我们联系。”

“那这个女人呢?”莲儿看向熙媛,众人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此时才想起来她一直在旁边看热闹。

“扔她去河里喂鱼。”一个一刀堂的人说。

“不要啊,”熙媛请求道,“我跟他们一样,也是受卓青岭的控制,只不过用的不是寒毒,而是其他的不知什么毒药。”

卷III-2返京之路(IX)(下)

返京之路(ix)(上)

“龙首领有令,让我们去码头,守着唐三少的船,他刚刚带着那女人上船去了。龙首领说无论如何,哪怕凿船,都不能让他们今天离开。”有人去青木别院那边传令。一百多山部侍卫,有序地,悄无声息地从多个方向出了青木别院,赶往码头。

“龙山搞什么鬼,不是跟他说了把人留住,怎么都去码头了?”暗中监视的人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到了他们撤去码头:“我们公主和王子还在路上,要晚上才能,来了不是扑了空?如何是好?”

“你问我,我问谁?上面只是让我们跟踪,没让我们出手。而且龙山那么厉害都搞不了的事,你觉得就靠我们,能做什么?”

“但是若什么都不做,咱们只怕都会被公主拿去喂她的蛇。”

“那也没办法,现在只能跟上去。”

等他们来到码头时,山部属下早就将那里守护得严严实实,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

在他们离开别院后不久,有六个人悄然进入青木别院西北角,已经是在骆家山里的一个小院,每个人背着一个麻布袋,这边青木社的人悄然为他们准备好了大锅,装好了滚热的开水。这几个人将各自麻布袋里的东西倒入大锅中泡着。天黑时分,又将这些药水用皮袋装好,消失在夜色中。

俗缘栈中,祭献园那天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别人注意,但是金玖的眼线却没有漏掉。他这次本来只是路过,没想到会遇到他,让人打听了才知道这几天这里这么热闹,连皇上都派人来了。骆家镇上这几天为了皇上派人来给唐三公子塞女人的事,各大酒肆饭庄谈论得很热闹。金玖是因为每次来了就在俗缘栈自己呆着,所以不是属下报告,他还真不知道。有意思,他听着属下的报告想着,这个人的生活连宫里各方都关注了。看来他最近太专注金家的生意,需要多关注一下朝廷了。

属下在汇报完这些八卦之后,看了看有些出神的金玖,虽然打断主子思路不好,但是呆在他面前久了,属下觉得憋得慌,只想早点说完退出去:“少主,另外南路传来信息,南越国的太子携千花公主的仪仗途经九阳,老庄主特地设宴款待,太子和公主却都没有露面。老庄主说此事蹊跷,南越国的生意如今对金家无所谓,但是当年老庄主答应了老太爷,一定照顾好南越那边的,更何况这太子和公主都是大姑奶奶的血脉,若是南越太子在大周出了事,不好和人交待,老庄主吩咐说江南的事暂缓,先不忙过去,让少主在京畿道先酌情处理南越太子事务。”

金玖皱眉,南越太子来大周求亲,他们早前已经得了消息,但是想太子有投递国书,更有仪仗护卫,这就是朝廷操心的事儿,金玖没有在意。如今居然出了这种幺蛾子,太子和千花公主会不会私自脱离大队了?若是如此,就麻烦了。九阳都骆家镇还有五六天的路程,骆家镇进京还有三天,这将近十天的路程,找人,恐怕是费劲了。而且那个千花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从金玖五岁认识千花和南越太子开始,这位千花公主我行我素给她母妃,南越王和一众相关人找了多少麻烦,甚至金家都有两次在大周都为了她倾巢而出。当年祖父为了念及故人情将大姑母嫁入南越皇室,前些年无论在辅助太子还是巩固大姑母在宫中地位,都投入不少金钱。如今祖父过世,金家当家的是金玖的亲祖母,金老太爷的继室,也是大姑母的继母。虽然老太爷不在了少了一些亲情走动,但是金家也没有比老太爷在的时候少出钱出力。

金家人丁单薄,男人都不长寿,这近五代都是男人早逝,由家里的女人当家。金老太爷这样有成年孙辈的,都算长寿了。金老太爷只有一子一女,长女嫁去南越国,长子又在三年前被惊马踩死,如今家里有祖母主持日常家务。外面的所有事务都落在了金玖身上,他实在烦不甚烦,如今还要处理这事。

金玖叹口气,烦躁地将手边翻弄的账本扔到一边,拖过一张纸,开始画画。属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问,只能在旁边等着。

好在母亲从小督促严格,金玖除了痴迷的琴艺外,书画也是上等的,一炷香的功夫,将千花和南越太子的画像描出来,递给属下:“让人连夜临摹,分送咱们各个分店的人,以及拜托咱们几家大客商,月华轩和千倍堂,看到他们就立刻通知我们。一有消息立刻派人沿途暗中保护,等我过去。”

属下不得不服气,少主年纪不大,这能力还是常人比不了的。刚准备出去,又听金玖说道:“慢着,千花也许喜欢易容。”说着他又动手画了一张,俨然是千花一样的脸,但是是男装。各地的伙计数百上千,不能指望个个都眼神伶俐,看出女伴男装的人,还是画出来比较清楚。大部分人都是缺乏想象力的。

几笔画完,丢给属下:“三张都送出去,那些笨人大部分是会被女扮男装给蒙骗的。”

属下脸一抽,好吧,主子说的没错,很多人对女扮男装都没有意识,但是关键是扮的人扮相太逼真了好不好。有的女人无论是从声音还是走路的动作都模仿得十足十的像男人,让人雌雄难辨。

他在想男扮女装的事,主子已经跳到别的话题了:“去给骆家镇青木别院的掌柜备一份厚礼,请他帮忙求一下他们家主子,让青木社的兄弟帮我们找一下人,同时帮忙保护他们。”

“唐三少就在骆家镇,不如少主您亲自去见他,请他帮个忙?”

“我不想见他。”属下听着语调有些特别,抬头望去,怎么觉得少主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姑娘闹别扭的样子。他揉了揉眼睛,也许这一趟来回奔波累了,他看花眼了,现在少主明明是一副清冷孤傲的样子。属下心中有点叹气,咱们这是有事求唐三少,能不能放下您的高傲,放低姿态去求一求啊。少主在平时接人待物都精明得很,怎么一碰上唐三少的事儿就犯傻呢?想跟人多交往,又总是端着架子,错过了多少机会,本来唐家姑奶奶跟夫人也是好朋友,双方又有那么多生意来往,找个借口多聊聊是多容易的事?可偏偏少主要端着,这么多年了让他们都跟着着急。算了,他也只能在心里嘀咕,要是真说出来,惹恼了少主,把他发配去那个犄角旮旯呆着,那才郁闷呢。

骆家镇的清晨在各种洒扫,叫卖和忙碌的车轱辘声中醒来。一大早,龙山,也就是李柄山带着他的兄弟们从镇上唯一个烟花之地仙境院出来,走到了街拐角买早点的摊子,拍了一大块银子在桌上给掌柜的,点了一堆油饼炸糕豆腐脑,狼吞虎咽地吃着。

“几位爷,您点的肉包子,刚刚蒸好,小心烫。”老板忙碌且殷勤地招待着。这一大早,这是大生意,心里乐着呢。

“还有什么,再给兄弟们一股脑都上上来。”龙山吩咐。这一天一夜的解毒过程,不仅没吃没喝,而且消耗体力,他和兄弟们早就虚脱了。

解完毒,三少就急忙领着白姑娘休息去了。白姑娘一天一夜也是没停过,累得够呛吧,想着那美好的女子,他心里有些感激,虽然她跟三少逼着他们投奔到三少手下他有些怨气,但是随着毒解开,痛苦消失,这怨气也消失了。再说了,一刀堂虽然在江湖上曾经响亮过,但是比起青木社,真不算啥。有靠山罩着,让兄弟们有个好前程,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板把一笼笼正好的包子和炸好的油饼儿都端过来,摊子前门晚来的客人就只有排队等着下一轮。下一轮好了,老板就跟他们商量,先卖给别的客人,紧接着给他们再做,几位兄弟有点东西垫肚子了,虽然离吃饱还远着,又经过了死里逃生的一天一夜,心情不错,也就应了。客人们顿时对这几个人有了好感,有人就热心地搭茬。

“兄弟们这都是从哪里来啊,看着面前堆了这么多蒸笼盘碗,是多久没吃饭了?”

有兄弟直接指指仙境院。

客人恍然,都是豪放粗汉子,一群人哄笑打趣着,好不热闹。

龙山看看眉开眼笑的兄弟们,一边吃着粗糙的早餐,一边跟周围的市井小民唠着嗑儿,看起来挺祥和的感觉,对,就是祥和二字。也许这才是兄弟们想要的生活。没有人是愿意为阴暗而生的。三少说,他接手平鸾阁的最大目的,是为了朝廷少些乱子。一旦鹬蚌相争,最倒霉的是百姓,身为练武之人,师傅在入门的时候都给他们讲过侠义,对付个坏人打个抱不平之类的都是份内之事,要保一方平安,保天下太平才是真侠义。也许他们的投诚是真对的。

卷III-2 返京之路 (IX)(中)

返京之路(ix)(中)

龙山还在为自己带着兄弟们投靠新主子反复做心理建设,获得重生的一刀堂的汉子们心情轻松愉快地跟早点摊的客人和老板兴高采烈地闲侃着。对于他们这些粗汉子来讲,想得不会那么多,只要能养家糊口,没有痛苦地活着就是好事。众人以为这群人是因为昨晚在仙境院撒了欢放纵过后心情舒畅,殊不知这群汉子是因为来年不受寒毒之苦而兴奋。不仅没有寒毒滋扰,听说青木社的薪俸都不错,早上离开仙境院之前,三少又让人给他们一人二两银子的说是让他们买点鱼肉补补,今后每人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月俸。十两银子,宫中普通侍卫每个月五两,龙锦尉和七品以上的管带才十两。朝廷的文官七品知县,一年年俸也就是一百两出头,他们拿着宫里的一份儿,三少还给他们一份儿,少夫人还救了他们,这种好事儿,不高兴都难。

这群人的兴奋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金玖手中。金玖昨天接到千花公主在附近丰县的消息,赶了过去,结果是伙计认错了人。此刻他正在赶回骆家镇的马车中一边赶路一边听属下汇报。金家的人平时不大关心朝廷之事,精力都在生意上,这要不是有南越国的事,他还不会把人撒出去关心这些琐事。但是既然他关心了,金家的属下还是让他满意的。不但及时,且准确,第一时间就搞清楚了骆家镇上如今停留的几个人物,他们的动态。

这龙山一早出现在那里,不得不说有几分怪异。皇上的龙锦尉首领,应该是有隐蔽落脚地的,以他能够接近皇上的条件来讲,地方上想拍他马屁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会去摊子上吃那样的粗食。从仙境院出来,那仙境院可是唐三少的产业。这骆家镇原先就有不少白家的产业,当年白天华一股脑给了唐晓晓,唐晓晓又给了唐新杰,也许是对琴艺的爱好,也许真的只是出于商人的天才,看出这里不仅是入京的必经之地,又是乐人,艺人和各色附庸风雅的人愿意停留的地方,这位十三四岁就在这镇上规划了不少生意,且逐步实现。可以说这骆家镇上吃喝拉撒睡,有三成以上都是这位新杰少爷的,在这镇上,连唐家京畿道的生意都要靠边。也因此,作为大生意伙伴的金家米粮和金家酒业也在这里进益良多。当然这还不包括这位爷暗中收购,建立和操控的琴行,乐坊和其他生意。

在这个几乎是他做主的地盘,把人赶去路边摊早餐,这位爷是想告诉龙山跟他不是一路人,还是因为龙山前几天给他添堵了,他报复?

“唐三少此刻在哪里?”

“仙境院。”属下就等着主子问了,因为后面的话很劲爆:“从我们收集的消息来看,这次事情可能很有意思。前天,龙侍卫带来的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威胁唐三少收了姑苏来的那个熙媛,这事儿在咱们到这里的前一晚就闹得沸沸扬扬了,这事儿少主已经知道了。后面的事是属下跟俗缘栈和青木茶社的人打听来的,外面的人不知道,说是完事之后唐三少就回了青木别院。三少前脚走,后脚龙侍卫就占了那个女人。三少在第二天早上带着表小姐来俗缘栈,少主也见到了,之后三少带着表小姐去了祭献园那边,据说龙侍卫也在,双方因言语不和动了手,然后三少带着白家表小姐上了船,准备走,但是龙侍卫调集人手,围了船,抓了船老大,开不了船。双方再次动了手。也不知怎的,双方打着打着,据说龙侍卫又跟三少争论起来。里面到底怎么谈的,属下不清楚,只是后来打发这些位爷去了仙境院,也许算是给皇上的手下一个面子,三少也不能将龙侍卫他们得罪得太狠了。之后三少又带着熙媛姑娘去了仙境院,说是要将熙媛姑娘安置在那里。但是三少一去就是两个时辰,许是三少在仙境院呆久了没回去,那位白姑娘恼了,让人带来五十坛酒装在车上,去了仙境院。说是要去烧了仙境院。”

“哈?!”金玖有些惊讶,那出尘似仙的女人去烧妓院,好像感觉太违和了一点。

“确实是五十坛酒,还是让青木别院的下人给她装的咱们金记最烈的那种火神烧。青木别院的掌柜也被他家少夫人的举动吓了一跳,立马让人抄近路去报告了三少,等他们家少夫人到的时候,三少都在仙境院开门迎接了,还一路讨好,说是他帮少夫人烧。”

“少夫人?”金玖的蹙眉。

“是的,少夫人,青木社的掌柜早前就接到指令说白姑娘就是他们今后的少夫人,她的命令要言听计从。要不下面的人哪里敢帮她搬酒去闯仙境院。”说着说着他脸上挂着笑。人人都说唐三少风流不羁,且武功一流,这一日有了钟情的女人,居然是如此惧内,这是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才会摆出一副尊重她的样子吧。让他们这些常年在生意场和风流场进出,看尽世间人情冷暖的男人看着觉得出奇的顺眼:“不过也说明这白家的表姑娘在三少心目中地位不一般。”

“你们觉得这事儿好笑?”金玖好奇地问。

“不是好笑,是觉得三少这人真是让人意外,以前花得跟什么似的,有朝一日收了心,倒是很让人佩服。”

“收了心。”金玖重复着,眼神有些黯然。

属下以为主子是对这表示疑问,赶忙又说:“可不是收了心,从白家小姐进门,三少就一直陪着,到现在还在仙境院没出来呢。咱们在仙境院的熟人说三少陪着白家小姐一直呆在后院三少的专属院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今天早上龙侍卫带着人想去跟三少道谢一下,都只是听见了一个滚字。”

“那十几坛酒呢?”金玖突然问。

“啊?!那些酒啊,”属下没想到主子还在纠结这事儿:“据说是抬进去全被砸了,我今天早上去仙境院那边兜了一圈儿,闻到很浓的火神烧的闻到,后院有很多砸碎的坛子碎片。”

“一坛酒五十斤,五十坛,烧个妓院五坛就够了。”金玖冷笑着。

“那表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哪里懂那些,还不是她说啥,下面人都遵从呗。”

金玖可不认为新杰会找一个没脑子的女人,他没有出声,喝了一口茶才问:“龙山他们的对话里有没有提那些酒?”

“倒是没有,只是说唐三少为了买通他们,让他们不去皇上那里说坏话,才让仙境院里的姐儿好好款待了他们。镇上不少人都劝他们不要跟唐三少为难,毕竟人家小两口的事,插一个外人,谁都不乐意。”

“这些人如何答复?”

“他们很拽,说是善待他们是三少应该的,那个女人三少本来想留在仙境院的,但是龙首领坚持要三少带上船进京,可能后面还有饥荒呢。龙侍卫的人都觉得是三少和白家表小姐矫情,就是一个女人而已,整得这么麻烦。但是这镇上有不少是当年白家的产业,也有不少白家的忠实下人,虽然白家大爷和二爷都在了,但他们都觉得自己有义务要维护他家小姐,所以不少镇上的人都支持三少和表小姐。属下觉得三少是个醒目的人,无论他对那白姑娘和熙媛是什么心,都不会在这骆家镇惹麻烦,要给足白小姐面子,同时也会顾及皇上的颜面。就像现在,他虽然不买龙侍卫的账,但又给他安排去仙境院。”

“颜面。”金玖讥讽地笑笑,自认为他了解新杰,那是个性情中人,考虑得最少的只怕就是颜面:“仔细跟着唐三少身边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熙媛,我倒是要看看他这次如何能够八面玲珑,四方周全,还能不让那个女人伤心。”属下觉得自己这两天有点累狠了,总是幻觉,前一天觉得主子表情奇怪,现在又觉得主子似乎咬牙切齿,可再仔细看,他仍然是那样冷清,坐在那里淡淡的,时不时转动着茶杯。

这位属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一匹快马扬尘而来,看到金家的马车,即刻上前,车夫一见认识,是金记酒坊在骆家镇的掌柜,立马勒住马车。

“主子,千花公主在骆家镇出现了。”掌柜的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先说出这一句。

“你确认没认错?”金玖说起这事也是一肚子气,昨天说在丰县,让他白跑了一趟,来回都在马车里,没歇过一刻。

掌柜的喘了一口气:“确认,是千花公主自己说的她从南越来。”

“她自己说的?对谁说的?”

“对唐家三公子。”掌柜的又喘了一口气:“公主说她昨天就到了镇上,她从南越一路来寻三公子,在江南没追上,一路奔来,直到昨天才赶上。”

金玖觉得很头痛,这个千花确实不让人省心。

卷III-2 返京之路(IX)(下)

返京之路(ix)(下)

从陈州府衙赶往骆家镇的路上,陈州知府王欣一路打马飞奔而来。虽然春寒料峭,但是王欣和几个随从的头上都冒着汗,在离他们半里地的路上,府衙近百名府兵一路跑步而来,两条腿总是追不上长官坐下的四条腿,但是谁都不敢偷懒懈怠,因刚刚接到通知,南越国太子和千花公主出现在骆家镇上,他们必须及时去保护。若是有个差池,只怕这府衙的人都要遭殃。

骆家镇离陈州府有十里地,平常日子里坐车骑马怎么都要个把时辰,今日王欣是拼了命了,从接到报告,到上马冲到骆家镇才用了一刻钟,连让人去送信的新杰都觉得有些意外。

骆家镇虽然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但是长居的住户并不算多,官府在这里配制防守的只有一个亭长带着十来个小吏。平常日子里,因为有各方势力存在,就如唐家的平安客栈,齐家的淮安酒楼,青木社,自己不少护卫,老百姓住户和商客有事都可以找他们帮忙,市面上显得十分繁荣且和谐。来往的各种大人物都有自己的卫队保镖,也不用他们操心。

亭长在这里日子也很好过,知府大人更是不用过问这里的日常事务,每个月乐颠颠地派人来收车船税之类的税银就好了。亭长本来今天一早在会贤茶坊喝着茶,听着这里的茶客有鼻子有眼儿地说着这几天镇上的事儿,自然是以议论唐家三公子被皇上搓摩的事儿为多。大家都在为三公子抱不平,不过亭长跟唐三公子打交道可是很多年了,这小子从十二岁让从人在这镇上开第一个铺子起,亭长就经常被这孩子搞得一愣一愣的。要不然人说龙生龙凤生凤呢,你看看人家唐家的孩子,十二岁就开始自己做生意,普通人的孩子还没长醒呢。十几年下来,亭长觉得自己很幸运的是第一天就决定站在唐三少一伙儿。这些人不了解,觉着皇上找了三少的茬,找茬确实不错,只是谁吃亏就不知道了。他好心情地边喝着茶,边想着今天什么时辰合适去见见三少。这人就是不经想,刚想到这里,就见青木茶社的伙计飞奔而来,说三少让他带着人去办事儿。这些年三少给亭长足够的流水,让他和几个兄弟都过得不错,所以一听三少呼唤,几个坐在一边的小吏都立马站起来,跟着亭长去了。

到地儿一看,头痛了,今天这二位好嘛,大模大样地来到街上,除了两个随身的侍卫,就没有带别人。也许随身侍卫是高人,但是这江湖中高人多了去了,这不是添乱吗?到底还是三少救了他,提醒他速速报给知府大人。不管这二位要干啥,等知府大人来了,按照大周礼仪请进陈州府的驿馆再慢慢说,那也就没他骆家镇啥事儿了。更何况三少第一时间安排这一行人进了路边的聚源茶楼,不仅青木社的人守着,还让人去将又围着青木别院的皇上的龙锦尉调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这密不透风的,更何况三少亲自坐镇,还真不会有啥事儿。他刚刚小声跟身边的同僚嘀咕,还是三少帮忙,另一边的同僚捅了他一下,他顺着眼光看过去,哎哟,这公主这么痴看着三少,一动不动。三少又招桃花了,没准儿这麻烦也是三少自己招来的。好吧,这就不用感谢他了。自己跟着看热闹就好。

既然看热闹,亭长来了兴趣,仔细打量这南越公主,虽然轮廓清秀,身量中等,但是太瘦了,一点儿肉都没有,看着都觉得咯手。看看人家三少身边的白家小姐,虽然蒙着面纱,但是一双灵动的大眼就让人心动,这身材更不用说,要啥有啥。是男人都知道挑哪一个。更何况骆家镇的人对白家还是有感情的,亭长的爷爷就是白家制琴坊的师傅,父亲和兄长如今都是里面的大师傅。如今制琴坊归了唐三公子,但是他们还是觉着自己跟白家是有渊源的,当然更要偏帮自家小姐。不过即便不用偏着自家小姐,那公主也差很远。看人家三公子这么久都是只跟南越太子说话,或者低声跟白姑娘说话,就没看过那公主,亭长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三公子就是眼光好。

南越太子阮千业,从小被父王送来中原外祖家请师傅教导,所以对于中原文化了解十分深厚,其后又在大周游学,结识不少名人。虽然不曾见过新杰,但是几句话下来,新杰也心中有数,即便不谈国事,就是琴棋书画就可以应付太子一阵,等王欣知府来处理后面的事。

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千花毫不忌讳地盯着他看。即便他已经跟这二位介绍了莲儿,说了这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对方也仍然毫无收敛。阮千业也感觉到了妹妹的*裸的眼光让唐家三公子不爽,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千花的脾气暴躁,从来不听他这个兄长的劝。但是千花很会在父王面前卖乖撒娇,很得父王欢心,若是他想坐稳太子之位,想顺利登上南越的王位,还需要这位妹妹时不时的帮忙。而且他对大周的重要人物了解得很清楚,这位唐新杰是太后和太子都倚重的人,若是他能成为自己妹夫,自己的成算又多了一成。至于他那个未婚妻,他并不觉得是问题,顶多给她一个平妻之位,让她有机会跟公主平起平坐也算抬举她了。而且毕竟还是未婚妻不是吗?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倒是乐见其成,故而对于唐新杰暗示他让妹妹收敛一点,他仿佛没有听懂。

这让新杰有些恼火。若是别人,他早就站起来带着莲儿走人了。但是人家对面是南越王室,他是太子幕僚,不能给太子惹非议,且这二位还是金家的外家子。

金家祖上跟陈家有些香火情,金家的夫人跟姑姑是好友,他们早年在外漂泊时,也颇受金家照顾,这也是他这几年让月华轩照顾金家酒坊的生意。否则以月华轩现在的地位,只要他愿意捧哪一家酒坊哪一家就会红遍大周。这千花也是在他跟金家打交道的时候见过,但是他从未放在心上,此刻对方那种要他扒光了吃下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更何况莲儿坐在一边,今天晚上回去只怕又没好日子过了。

就在他越来越烦躁之际,莲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眼光带着笑意。他瞬时觉得清凉之感,这丫头还是最了解他的,怕他这个时候发脾气。他顺势反握着她的手,而且将在桌面下相握的手拿到了桌面上。她玉白丰润的柔荑包裹在他宽大的手掌中,他轻轻地像抚摸珍宝一样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她手背。

男女授受不清,大周虽然风气比前朝开放,但是这在陪同别国王室太子的时候做这种轻浮动作,不仅阮千业吃惊,连旁边站着的亭长等人都很尴尬。心里不断地感慨,爷,您能低调一点吗?

就在各房人等一片静默,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时,只见三少爷将白姑娘的手放好,用右手直接切脉。众人更是惊诧,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三公子堂而皇之地说:“千业太子,恕唐某冒昧。今日有缘得见太子十分荣幸,只是我家娘子前些天因为助我练功的时候,损耗了气血,这几天都需要治疗,现在到了时辰了,我需要带她回去调养。好在亭长在这里,知府大人也在来的路上,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您和公主的,请恕在下要提前告辞了。”

亭长张嘴想说啥,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倒是听千业太子说:“唐公子倒是对白姑娘照顾得很细心,还时刻记得探查姑娘的血脉。”

“太子若是有了心上的女人就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时时刻刻都会牵挂着她,更何况她是为了我才耗费气血的。”只有他和莲儿明白这耗费气血是什么意思,故而受了娘子一白眼,他反而高兴地笑笑。

千业看他这表情,还以为是他说道心爱之人,心中愉悦,反而让他这个太子有几分羡慕。他是来大周和亲的,哪里有这机会此生娶一个心爱之人啊。

千花的第一反应是,唐新杰向来在女人中来去潇洒自如,他如此宠这个女人,难道跟他练功有关?还是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看来她需要找到金玖,让他找人去探查清楚。若是男人练功的工具就留着她,但是这男人她要定了。从小记事开始,她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千花这次和兄长脱离大队一路赶来,也是因为她放置在金家的内线告诉她,唐三少在江南,她需要在面见大周皇上之前先见到他,给他打个招呼,她要让大周皇上给她赐婚。五年前她就跟他说过,她一定要嫁给他,虽然他没有反应,她就当他默了。男人都是骄傲的动物,这一次她为了完婚而来,当然要跟他提前说一声,不提前打招呼,怕他生气,她可舍不得这男人跟她闹别扭。只是没想到见到人了,他却如此宠着另外一个女人。真是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她虽然生气,但是并没有说什么,让金玖查清楚了再说。

卷III-2 返京之路(X)(上)

返京之路(x)(上)

金玖傍晚在去京城的船上又收到了骆家镇上金家酒坊伙计带来的千花的信,请他查唐新杰未婚妻的背景。金玖讥讽地扯了扯嘴唇,将信丢在了江里,同时吩咐让船在林嘉渡东行,暂时不进京。

他中午接到骆家镇掌柜的报告就决定调转马头,直奔骆家镇的下一个码头,从那里上船进京。金家虽然出了一位南越王国的金贵妃,并不等于他金家就一定要侍候这些无聊的公主。他惹不起,可以躲的起。进京再说进京的话,到了京城,金家可不是只手遮天,办不成事也是理所当然。

跟金玖一样同样在北上船里的还有新杰和莲儿。千花的眼光让他浑身上下都觉得膈应。反正他已经招呼过了,该尽的礼数都有了,他不想再看到他们。但是又不得不防千花耍花样。而且龙山也跟他说了,对方要阻他两天在骆家镇,肯定是要让他等着见谁,这么说来很有可能就是南越公主。既然如此,他不得不防,于是便修书两封,一是给宫里太后,一是给太子,他相信这二位都不会想他成为南越王的女婿,他们自然明白他的心意。无论龙山先前被谁指使,有这两人出手防备,对方都很难得手。信发出之后,他便命船在林嘉渡转去东北行的濛江,他要带莲儿去他喜欢的濛山,给唐家一众人等留下的信息是去濛山的百花堂。

三日后,南越公主随南越国太子进京,在驿馆安定下来之后,阮千业带着妹妹进宫做了礼节性参见之后,在千花的督促下带着礼物来到唐家在京城的大宅,却得到的答复是三公子尚未进京,归期未定。

濛山中麓有一处从山泉清流汇聚的芙溪河,芙溪河又在出山口与濛山西麓来的秋玉溪和猛雅江汇合形成濛江。濛江在林嘉渡和去京基的水道汇合。自从船转上濛江水道,水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水流虽然不急,但是清澈见底,沿江水草和水底岩石清晰可见,千姿百态,风景宜人。大半天的水程之后,楼船停靠在了濛江和芙溪河的汇合口。芙溪河吃水浅,这种三层楼船进不去,青木社的属下早早地就备下了一艘画舫在这里等候。

站在画舫之上,两岸的竹子苍翠欲滴,在船上似乎就伸手可及。竹影间一树树芙蓉花在春寒中葱葱郁郁,和京基水道两边早春寒冷空气中的灰白色有着天壤之别。

“濛山是京畿道的小江南,而这芙溪河一带更是濛山小江南中的仙境,这里三面环山,从芙溪河口进来这里,周围相对封闭的,因为有温泉,所以山外要高一些。可以说是四季如春。”新杰站在甲板上看着身边因美景而亮起来的一双迷人的眼睛:“秋天的时候,这里芙蓉花盛开。那时候京基水道两岸都已经萧索枯败,这里就显得格外绚烂多彩。等秋天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芙蓉花。”

“这当年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得这么周到,在这河两岸都种上了芙蓉花。”

“据说是你祖母和我外祖母的主意。”新杰微微笑答。“种花的是我的祖母。这里是百花堂在濛山最大的药圃和花圃。”

“你不要告诉我这两岸都是唐家的产业。”

“可以这么说,这里大部分都姓唐,只是这岸边的这个唐,和山上百花堂的那个唐不一样。”新杰狡黠地答道。

莲儿疑惑地看着他。

“看到那一偏带着码头的别院了?第一个码头后面是玉门的别院,第二个是陈家的,第三个是唐家在这里的主,”主宅,难道在这么小个地方还有别院?莲儿在想,又听新杰继续说:“第四个是金家的,就是金记酒坊那个金家,后面依次是我父亲为我母亲建的妍园,当地人因为不认识妍字,就干脆称为唐家别院,然后是周家当年在濛山的别院,现在应该在朝廷有备案,再后面是百花堂的花圃和药圃,而金家别院所连的后山有这一代最大最美的梨花,山底有个酒坊,就是金家酒坊梨花醉的出处。”

百花堂在这里的产业莲儿早就从百花堂的记录上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跟其他几家的别院连在一起,她又想起:“你说这个唐跟那个唐不一样,是指唐家大宅和百花堂不一样?”

“不是,是咱们这一路看到的芙溪河两岸。虽然这里是几位老太太的主意种上了芙蓉花,但是这里原先属于山顶那里的观云观。只是道观太偏,没有新来带徒弟,老道士就把这观里的资产送给我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派人打理道观,即便现在没有道士,也不能荒了,也许将来会有人去那里修道。这里岸边到观云观边的茶园一直没有人打理,后来偶然的机会,我用书上看来的方法制了一些茶,发现这些茶树因为跟竹林,芙蓉和梨花相交,慢慢浸染,茶叶有竹林的清香,明前有梨花的馥丽,秋后有类似芙蓉的轻甜。也因此有了我名下的第一款新茶芙溪甜茶和梨雨明。所以这一片,现在也姓了唐。是咱们青木社的根基之一。”

莲儿看着这男人说得轻松,她自己配药,偶尔也制茶,深知这里面其实要付出很多,不是偶然信手拈来的。必须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去研究各种茶叶的特色,各种制茶手法,选择各种配搭。当然更重要的是要有品味,会在各种配搭中选择出让大多数人都喜欢的。

人人都知道唐公子会赚钱,似乎谈笑间就金银进账了,他们都没有看到这个人少小离家,对人情世故的历练,对各种知识的悉心努力的学习。想到这些,莲儿有点心痛,这个男人走到如今的强大是经历了多少同龄人从未经历的历练。自己虽然因为周家血案成为孤儿,可是一直有太后疼爱,这些年又得到唐老太太的关爱,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在外闯荡面对一切。就说这观云观,如此美好的地点,京畿道的小江南,有多少人打主意,老道却送给了他,他虽然说的轻松,可她知道里面一定有不平常的故事。

“怎么了?是觉着你家相公好看还是怎么了?这样盯着我。”感觉到她情绪有点异常,他打趣道:“你家相公当然要好看点才能配上我家美若天仙的娘子不是吗何况是身价不菲的娘子。等你进京,在太后那里过了明路,收回周家的产业,我要是不多挣点银子都不敢去提亲,免得别人以为你找了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她觉得笑不出来,两行清泪滚落,紧紧地拥抱着他:“我宁可你吃我的喝我的,只要你好好的,不要太辛苦。”

“你这是怎么了?”久经风月,新杰第一次听见女人说要养他,心里一阵酸涩,又觉得十分的欢喜,有个女人如此看重他,不为他的身份,不为他的金银,只为他这个人:“傻丫头,我们都会好好的。给我的女人一份安定富足的生活是男人的责任。我们要一起好好的,将来我还要教我们的孩子如何做男人,如何做生意,如何照顾好他娘亲。不过生他们之前,我想带你游遍天下。”

就在二人偎依在船上看风景时,一页轻舟从入口方向驶来,因为轻小,很快就超过了画舫,船家之间相互打了招呼,船舱里的人也特意走出来跟他们打招呼。

莲儿有些意外地看到来人是金玖,双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点头,金玖的小船很快过去,最终停在了金家门口的小码头。

“你似乎并不意外看到金玖。”莲儿侧头看向新杰。

“不意外。”新杰淡淡地笑笑:“梨花醉是金家酒坊的上品,作为东家时不时来看看很正常。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女人,笑意有些深沉:“这个时候估计他没有心思进京看到千花那头痛的人物。”

“恐怕谁都不想看到她。”莲儿淡然一笑,新杰已经跟她解释过阮千业和千花在金家身份,虽然说得不多,但是很多东西不用明说都可想而知。

“只是这金掌柜可能烦恼的还不止是千花吧。”

“他确实烦恼的事很多。金家前几年曾经有过很大的危机,能够走到今天,金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即便如此,今后是否能走好,也要看他自己是否能扛下去了。金家嫡出一支始终人丁不旺,这些年旁支一直对金家的生意虎视眈眈。这些人不想着如何做事营生,专门想着歪门邪道的手段。金玖的姑母虽然贵为南越国金贵妃,但是能帮的非常有限,反而给他找的事不少。当年我姑母和金家夫人交往密切,金玖年纪小,姑母为他们处理了不少麻烦。但是生意始终是金家的,我们能帮一时,但不能帮一世。最终还是要靠金玖自己。”

“难怪我每次看到金玖,他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和抑郁。”

新杰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咽回去。

卷III-2 返京之路(X)(中)

返京之路(x)(中)

看看男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莲儿娇媚一笑:“你是不是怕我误会你和金玖,毕竟你们从小相识。”

新杰摇摇头:“不是,我其实也是受姑姑委托,前几年出手帮金家的时候,有些生意上的事处理才认识他的,我们之间没有太深的交情。我记得跟你说过,金玖的祖母原先只是金家老爷的贵妾,原先的金家老太太是一个极为自私阴暗的人。若不是因为她一生都没有生出儿子,现在的金老太太跟太后和我祖母做姑娘时有些交情,那老太婆或多或少有些忌惮,恐怕金玖的父亲早就夭折了。即便是如此,金玖的大伯和两个堂哥都是被那老太婆出手给害死的。”

莲儿叹了一口气:“男人总是以为妻妾可以和平相处。其实大多数后院都是肮脏血腥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这种为难事的。”新杰深深地看着她。这些年,他不愿意收下任何女人,也是为了给自己真心喜欢的女人将来能有一个清静的生活环境。

莲儿笑笑没有再说话。她确实不想为这些事烦恼,若是良人可依,她就相信他,依赖他,过一份平稳的生活。若是他有了其他女人,她会离开,自己给自己一份安静的生活,不需要依靠谁。

傍晚时分,莲儿穿着轻薄柔绿色的衣裙,披了一件水墨绣缎披风,跟着新杰从唐家妍园的后门出去。芙溪河一带的气温比山外高了不少,山外此时还需要穿棉袄,披狐裘,这里却早就不需要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让人感觉浑身轻松,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从到了这里,简单吃了些东西,她就兴奋地换了衣裙,让新杰带着她出来走走。

芙溪河的空气很迷人,温暖的空气中糅合着不断变化的各种花香。在河道上的时候,是翠竹的清新,接着是梨花和翠竹的融合。到了妍园之后,这里的桃花已经有忍不住的早早怒放,更难得的是,当年玉妍妍让人在这里种了很多各种品种的兰花,这里四季湿润温暖,惹得兰花四季皆有开放,此时妍园中就飘着淡淡的兰花幽香。出了后门,意外地闻到桂花香,才发现这里的小路两边种了两排不高的桂花树墙。不同于山外的木樨,这里这些金桂似乎是四季常绿的,四季开花。

一束金色的夕阳洒在她身上,她娇俏地皱皱鼻子,闻着甜美的桂花香,不仅身边的男人不愿移开眼,连对面走来的金玖都愣在当地不忍前来破坏这美好的画卷。

还是莲儿先看到金玖,朝着他微笑招呼。

“似乎我来得不是时候。”金玖有些不好意思。

“金公子客气了。”莲儿柔和地说。

金玖无奈地笑笑:“既然在咱们自己的地方,白家妹妹不用叫我金公子。”这里可以说是私人地方,芙溪河除了这几家非亲即友的人家的宅院,就是青木社和百花堂的的。

莲儿看看新杰,笑笑没说话。

还是金玖开口:“我今天来除了邻居打个招呼,还有事想请公子帮忙。请公子可以援手,派一个你的人给我,我借用个一年,不知道公子是否?”

“你要带这个人回金家?”

金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再过三个月,我就二十了。”

“你就不怕我看上了金家的财产?”

“若是你愿意要,我愿意拜你为大哥,将所有生意双手奉上,你只要支付我跟一般商家一样的掌柜的年俸就好。”金玖笑着说。

“你以为我笨啊,我有时间还想多陪陪我家娘子呢,才不想为你那些烦人事浪费时间。”

“还是三哥好运,能碰到嫂子。”

“打住,以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们没那么熟,不要叫我三哥。现在更不可以,免得我家娘子误会。”

“好的,唐公子。”说话间金玖的神态有些寥落,也就那么一瞬间,旋即又看着莲儿温和地笑道:“我以后也不称你什么唐公子了,金家和唐家是世交,被你这么搞得我别扭得很。不如我认了白姑娘妹子,你就是我妹夫好了。”

转而他向莲儿说道:“不知道白姑娘是不是能看上我这个姐姐?”

“姐姐?”

“哈哈哈,不要告诉我你没有看出我是女扮男装,在骆家镇的俗缘栈,以你的聪明肯定早就看出来了。只是金玖我有些不堪的过去,不知道姑娘是否介意?”说罢,金玖又显得有些沉重。

莲儿看向新杰,这人看她的眼光中一片温柔笑意:“其实认她做姐姐也不错,至少金家的少掌柜不缺金银,多跟她要些见面礼。”这是暗示她,他没意见,而且乐见其成了?

莲儿笑笑:“那我就高攀,认了金姐姐。”

“妹妹折杀我了。哪里是高攀,妹妹能认我,不嫌弃我,是金玖的福气。这些年来唐家的小姨和三公子都帮了我不少忙,我和母亲都是十分感激。但是金玖是女儿身,不好跟三公子深交,一直以来没有机会报答,心中颇为遗憾。今天认下了妹妹,以后我也不必找三公子了,就找妹妹了,妹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要姐姐能力范围内帮你做什么,尽管开口。”

“那先谢谢姐姐。”

“姐姐说得都是实话,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虚套,妹妹今后就知道了。”

“好的,多谢姐姐。”

“金玖,既然妹子认下了,回头补一份礼给你妹妹。”新杰毫不客气地说。

莲儿有点好笑地看他一眼。

金玖也笑了:“好,要不现在请妹妹移步,去我那里,你喜欢什么挑什么。”

“不了,今天我和莲儿还有事,先说你要我帮什么忙,说完了快点消失,不要打扰我们。”

莲儿听着新杰的话有些无语。

金玖倒是习惯了,笑道:“好的,好的,我就几句话。说完我就立马走人。我认了妹子,少不得也要给你这个妹夫晚点一起补一份礼,免得你以后看到我来找妹子就不给好脸色。”

“算你明白。”

“明白,明白,而且虽然你是妹夫,但是好歹比我大点,叫你妹夫你肯定心里不爽,难免以后不收拾我,要不你就当我是家人,让我叫你一声三哥,我妹子肯定不计较的哈,妹子?”

莲儿嘻嘻笑,说实话,此时的金玖还是很可爱的。

“好了,为了免得三哥厌弃我,咱们赶紧说正事。既然你是我妹夫,我就直接说事,你也知道我现在其他很多事都能应付,只是有件事还是希望三哥出手,借个人给我。这件事我原先跟你提过,你可能没在意。就借一年半载,我的事落定了,就可以离开。要什么条件,三哥你尽管开。”

“你对这个人有什么要求?”

“也没有太多,总的来说,长相不要太差,如果太拿不出手,你也知道那些老不死的不会信的。如果能懂点生意最好,不懂无所谓,关键是功夫,还要能懂点防毒之类的更好。”

“要求不低。”

“在别处不好找,所以只能来求三哥。”

“你就没想过找一个真心喜欢的长相厮守?”新杰严肃地看着她。

“我倒是想啊,但是也要有这个运气啊。在商场呆得越久,就越难看到有真心的人。更何况你知道的,真是好人,我自己配不上人家。”说着隐隐有泪痕。

“当年并非你的过错。”

“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的男人能有几个是宽容的?”

“有肯定是有的,如果没有情投意合的,只要不计较其他条件,找个老实宽厚的,有个人在身边相互有个照应,不好吗?”

“若真是老实宽厚,只怕被那些人算计,害了人性命岂不是造孽?”

新杰点点头,确实是,金家那些旁支,坏水一个比一个多:“你容我想想谁合适。”

金玖抬眼看了他和莲儿一眼,眼中隐着泪光:“谢谢三哥,谢谢妹妹。”吸了吸鼻子,没有多说什么,利落地转身而去。

看着金玖离开,二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二人收回视线,新杰看了看自己的女人:“有什么要问的吗?”

“呵,总觉得有好多想问,但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就先不要问,让我们先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新杰笑着说。

二人没有继续关于金玖的话题,沿着桂花小道朝山上走去。弯过两个弯之后,二人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坳,山坳中四面都是竹林环绕,竹林中间一片坡地,种着半人高的月季,在山外原本要夏天才开放的玫瑰,有黄色的,粉色的和玫瑰色的,此时绚丽地绽放着。

“这是大宛名种,年前我就让他们往这边移栽,现在看来不错。”看着她惊讶的乖萌表情,他很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大玫瑰?”关西寒冷,他年前回关西的时候,这种花在关西早就谢了。她在关西的院子里虽然有两盆,但是也仅仅两盆,相比她种的各种草药来说,数量简直不值一提。

卷III-2返京之路(X)(下)

返京之路(x)(下)

月上柳梢之时,莲儿半躺在妍园后院精美的汉白玉汤池中,让温泉水缓缓地涤荡着肌肤。池子里漂着她晚上从山上带回来的各种花朵。

某人早前本来想同来泡汤池,但是平鸾阁的陈诚和其他几个属下出现,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美味去应付公事。

一个丫鬟轻手轻脚地进来,将一叠纱衣放在屏风外面的春凳上,正准备出去,就见院里侍候的另一个丫头端着一个鹤鼎进来,准备换掉原先桌上已经燃烧了一段时间的鹤鼎。两个丫头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因为莲儿不喜欢人近身侍候,两个人便自觉地一起退出去。

幽甜的香味飘来,莲儿皱了下下眉头睁开眼,沿着汉白玉台阶走上岸,伸手取过岸边的白色的棉纱袍子罩在身上,走去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些茶喝下,在旁边的干果盘中挑了几样慢慢地嚼了一会儿,又喝了些茶,然后走回水里,从水里捞了两朵花咬在嘴里,看着岸边大理石棋盘上的棋局,移动了一颗黑子,然后找回原先舒服的位置,将头枕在岸边做成枕形的翠玉石上,让身体在水中漂浮,白色的袍子被水注满,来回漂浮着。

一个老婆子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在桌边将一叠卤鹅掌和花生放下,又取出一瓶酒,顺眼看了一下桌上原先的干果。

“我不是说了,你们不用进来侍候,我叫才能进来吗?”莲儿从嘴里拿出那两朵花,闭着眼,缓缓地问。

“小丫头倒是很会享受。”老婆子笑嘻嘻地走到池边:“啧啧啧,这身肉白得比这汉白玉的台子都花眼,老婆子我真想啃两口。”

“谷姐姐不在千鹤谷来这里,难道是亲自送鹤鼎的?”莲儿站起来,坐在池边,双脚仍然在水里晃着。

“小丫头果然心思和人不同,似乎看到我并不意外。”

“意外倒是没有,好奇有两分。”

“只有两分?不是五分十分?”

“还没有那么好奇。”

“你真的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不好奇,这么私密的地方老太婆我怎么进来的?”

“谷姐姐,你这鹤鼎的香饼里若是再加点八角油浸润一下,估计效果会更好。”

“确实,活血之后药效更加提升,但是八角的味道有点刺鼻,很容易被人发现。”谷婆婆认真地说。

“加一些桂花粉和小茴香油一起,也许就清淡了。”

“丫头真是不错,拜我为师吧!”

“您觉得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莲儿似笑非笑地看着谷花。

“呃,即便可以教的不多,但是拜我为师,以后千鹤谷就是你的后盾,看那小子还敢不敢欺负你。”

“我不拜师,谷姐姐的千鹤谷不也是天下受欺负的女人的后盾?”

“你跟那臭小子真是一对儿,行事弯弯绕,口齿伶俐,一点儿都不让人。”

“姐姐需要人让?你不欺负人就算好事儿了。”

“我欺负谁,也舍不得欺负你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

“真舍不得还拿我来试药?”

“你不是都自己解了吗?再不然还有那小子在呢,正好让他好好侍候你,哈哈哈”谷花有点给自己解嘲:“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小丫头的手法,都是用一些常见的东西。居然用一些干果和几朵花就搞定了。你怎么想到的?教教我?”

“姐姐不是让我拜你为师吗?”莲儿微笑着看着她。

“臭丫头,看来我还是太手软了。要让那小子好好管教管教你。”谷花徉怒道。

“姐姐,您可别这么说,向来都是媳妇儿管教我,我哪里能管教她。”说着新杰从屏风后转进来。

“臭小子,姐姐帮你呢!”

“多谢姐姐,不过姐姐愿赌服输。”

“哼,少不了她的。”谷花横了新杰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块跟千鹤谷上等鹤鼎所用料类似的,只是这个黑光更重的铜牌递给莲儿:“这是千鹤谷的信物,从今儿起,你就是千鹤谷的三当家,每年有千鹤谷一成的分红。”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谷花握住莲儿的手,一脸温柔慈祥,一点没有刚才的嘻哈打笑的表情:“孩子,我和你的祖父祖母皆是同门,没有这些师兄弟姐妹,也没有今天的谷花和千鹤谷。那天在骆家镇看到你我就很喜欢,只是当时手上不空,没有机会跟你多聊。今天我接到消息说你们没有进京,反而往东来了这边,我就特别想来看看你。这就是我代你祖母给你备的嫁妆。新杰这小子即便今天不跟我赌这一局,这也是要准备给你的,更何况你真的赢了这个赌局。愿赌服输,你要是不收下,外面人还以为我谷花赌不起。”说着说着又在脸上带出了痞气。

莲儿看向新杰,新杰微笑点点头。

“你不要看他,这小子贼得很,”谷花打趣道:“你收下了也不要给他一分银子,这是给你买首饰衣料的,没得便宜了他。”

千鹤谷的一成分红买首饰衣料,莲儿觉得这个汗。

房中烛光摇曳,莲儿看着手中千鹤谷的令牌,厚重的青铜,上面刻着一只站着的鹤和天空中飞翔的一排鹤。令牌被用久了,磨得十分光滑。新杰送走客人之后,在院子里又吩咐了青木社众人一些事情才进来。看见她坐在那里,径直走过去靠近她,在秀发上闻了一闻。

“你跟谷花赌的是我能解那情香?如果我解不了你用什么赔?”他有些好奇,怎样的赌注让谷花愿意对等拿出一成千鹤谷红利。

“我家娘子怎么会解不了呢?”秀发上甜美的花香引诱得他心辕马义。

“万一呢?你要知道在你保护的范围内,我可是很放松的。万一我中了药”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截住:“那我更高兴。”

她啪一声拍在他胸前:“不许。”

“那你想谁给你解药?”他突然狠狠地勒住她的腰。

“什么跟什么嘛!”莲儿戳了戳他的脸:“除了你还能有谁,不准是说今儿先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啥都不准。”

他嘻嘻笑道:“娘子吓死我了。我要是输了,将观云观给她做别院。”

“你不是说那观里的道士让你不能动那道观吗?怎么能给她做别院?”

“给别人不行,唯独给谷花可以。因为那老道士是她的青梅。老道士留给我,也是留了一分心思,觉着也许有机会能交到谷花手上。所以老道过身后里面的一草一木我都让人保持原样。里面有不少诗集画卷,都和谷花有关。”

“谷花从虞护侯府反出来之后是自由身,难道没想过和那人复合?”

“你别看谷花现在拿男人试药,似乎荒唐,其实她内心很素洁。她总觉得自己嫁过人,脏了,配不上那高贵的男人。谷家长辈当年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若是知道,也许也不会逼着她嫁给虞护侯。”

“对方是公侯之后?”

“比那高多了,那是高祖皇帝的最小的叔叔,太祖正宗的血脉。”

“当时谷家没打听过?”

“当时那人微服在江南求学,原本想求娶谷花,只是世事弄人,高祖皇帝临时招他回京,等京里的事了了再回江南,发现谷花都已经加入虞护侯府了。”

“唉!”莲儿紧紧地回抱着他,有情人并非都有机会终成眷属,还是要珍惜眼前。

感觉到她的依恋,新杰很开心,但是提起了谷花的话题,他就想借势把话说完:“既然说到这个话题,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有些意外,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是的,很严肃的话题:“莲儿,你知道我们将面临的事可能会非常复杂,所以首先任何事情我们要彼此信任。”

莲儿点点头,京中风雨欲来,这个她当然理解。

“这信任不止是一般的事情,也包括你要信任我对你的心。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你都要相信我,不要离开我。我会竭尽全力不让你有任何危险,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不得已的事情发生,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让我们共同面对。我不想因为任何意外造成我们终身遗憾。”

“我理解。”

“不,你并不完全理解。如果你是谷花,我是那人,当初无论你是嫁过人还是有过孩子,我都无所谓,只要我们能厮守在一起。哪怕是发生了金玖那种不幸的遭遇,你也要相信我,我不会因为外界而放弃你。”

“金玖?”

“对,金玖。你知道金玖为什么一直不敢跟我交往吗?哪怕是正常的生意往来,他都摆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更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及我是他朋友。哪怕她女扮男装,都不会靠近我,因为她怕万一别人发现她的过去,会因此影响我的名声。她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苦了自己。但是她只是朋友,不是我的女人,所以我也不想过多干涉她的想法。你不同,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什么事,什么情况都不要放弃我。”

“当初金玖发生了什么事?”

卷III-2 返京之路(XI)(上)

返京之路(xi)(上)

新杰叹了口气,松开她,自己给自己倒杯茶,才慢慢说:“你觉不觉得金玖和阮千业很像。”

莲儿仔细回想,当初没有在意,此时细想才发现金玖跟阮千业确实十分相像,甚至比千花那个妹妹更像。也许千花的黑瘦是继承了南越国皇上,而阮千业很像自己的母亲家族的人,皮肤白净,五官清秀。

“现在女扮男装的金玖站在千业旁边,可能很多人都会说是亲兄弟。而金玖,你有没有发现她模仿男人简直是炉火纯青。”

莲儿点点头,确实,第一次在骆家镇见到金玖时,她都差点没看出来。

“那是因为金玖自小就被迫男扮女装。金玖的祖父是一个懦弱的人,什么事都不敢争,即便知道很多事情委屈了金玖那一房,他也没说什么。他越是如此越是养成了金贵妃和她母亲的霸道。

南越国王宫跟所有的皇家一样,为了那个位置,皇子们争夺不休。南越国皇后本身无所出,且南越国依附大周多年,有大周血统的皇子得到大位的机会最大,但是他自小所面临的危险也最多。为了保住阮千业,金贵妃得到南越国皇上的允许,在金家挑一个和阮千业相像的孩子去南越国替代阮千业,而真正的阮千业则自小被养在大周保护着,同时在大周请最好的师傅,教授他帝王之术。南越国王十分崇拜中原文化,又刻意模仿大周朝廷的各种模式,故而喜欢这个建议。当时金家只有金玖的一个哥哥和旁支的两个男孩适龄,但是金玖比他们跟阮千业都更相像,且又和阮千业同年。金家那老太婆做主将三岁的金玖女扮男装送去了南越国。金贵妃母子为了怕金玖和她父母透露消息,害了阮千业,她们派人绑架了金玖的二哥,她大哥虽然在金家,但是却被带在老太婆身边,不给他请先生,日日夜夜让人像犯人一样看管着。”

莲儿心中有点悲凉,难怪每次看到金玖,都觉得她有些沉重。自小离开父母,去做别人的替身,时刻准备被害。同时还背负了两位兄长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一个幼龄稚子,不仅没有快乐,还生活在恐惧中。

“阮千花比阮千业只小一岁,她的为人你可以在那天短短的交到中看到一部分。金贵妃为了培养这兄妹二人的感情,同时也让她受更好的教育,在将阮千业送来江南的同时,也将阮千花送过来。只是在南越国有大典或是庆祝之时才将阮千花接回去小住。阮千花既然在中原配过阮千业,她自然知道南越国那个是假的,你可想而知阮千花会如何。你知道金玖为什么很讨厌看到阮千花了吧,阮千花从小在金贵妃的教育下,把金玖当作是她们的佣人。觉得无论金玖为他们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原先金玖的祖母想着她们退让,那老太婆会看在金玖为他们效命的份上,对金玖的两位兄长宽厚一些,可是在金玖十一岁的时候,金玖的祖父过世,那老太婆还是动了手。当时她二哥因为被绑架多年,金家旁支的人都认为老二已经死了,老大将是金家唯一的继承人,老太婆便让人暗地怂恿旁支的人,下毒弄傻了老大。直到那个时候金玖的亲祖母和母亲才意识到她们即便一味退让也不会有好的结果,只能让那两母女更加变本加厉,不得已,金玖的母亲出面找我姑姑帮忙。

姑姑带着我找到了当初被绑走的老二,发现他已经被打残了,终身无法站立。而且那伤是旧伤,也就是说那些人绑架他之初就没想放过他,当时就把他弄残了。

我们请了衙门的人带着那孩子回到金家,又找到证据证明了老大是老太婆授意旁支人动手害的,老太知道掩饰不住了,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涉及金贵妃。金贵妃本来还想运作让衙门轻判她母亲,但是有姑姑托请了父亲出面,衙门的人哪里敢舞弊,判了老太流刑,当时老太情绪十分激动,一直嚷嚷说金家的一切都应该是她外孙,金玖兄弟不过是她外孙的狗。老太也是自尊很强的人,不可能让自己跟流人为伍,见事实无法挽回后就自尽了。

那老太相当有成算,她早在金玖出生时就找人给金玖做了个运程,需女扮男装才能养活。这样对外,金玖就是金家三公子。老太死后,她身边的老人才供出来,老太早就打算好了,若是阮千业无法登上皇位,就杀了金玖,让阮千业继承金家的一切。后来又因金贵妃的替身计划,略作调整。不过不得不说老虔婆母女真的是狠辣卑鄙而且心思慎密的人。金玖的母亲若不是有姑姑这样的朋友,估计这母子几个都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莲儿想着见到金玖那沉郁的样子,几岁的孩子,深深叹了一口气:“男人娶三妻四妾,最后家宅不宁,受苦的大部分都是孩子。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有姑母这种靠山的。”

新杰揽着她:“放心,我不会给你招这些麻烦的。”

莲儿摇摇头:“我知道,还是说金玖的事吧。她为什么觉得不配和你交往?”

“这件事是金玖一生的痛。在我们对金家老太出手的时候,南越国那边有人也对金玖下了手。表面上是跟金贵妃争宠的一个妃子,但是实际上是金贵妃想利用金玖布下的棋。那个时候金贵妃已经知道她母亲出事,我们的人很快就会去接金玖回来。

他们派人劫持了金玖,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对方说已经把她卖给了船客。南越国皇上虽然知道那个阮千业是假的,但是这事被金贵妃作为把柄,南越国皇上还是给了金贵妃面子,处置了对手。这件事,是金贵妃利用金玖打击了对方。南越国皇上虽然也派人查找,但是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孩子,并不尽心。只是说孩子失踪了,便不再管她。

经过多方打听,我们有了一些线索,找到了之江。那时徐铮也在之江查一些事,他是第一个找到金玖的。地点是之江一处大河帮的妓馆,当天徐铮正好追踪一个人到了那里,没想到跟进去之后发现一个小姑娘被喂了药,被一个男人变态地折磨。徐铮当时异常愤怒,当场就砍了那男人的私处,带走了小姑娘。当时他带着金玖回客栈的时候,路上碰上了姑姑和我,姑姑认出了那是金玖。

当时姑姑和我都非常愤怒,托城里百草堂的人照顾金玖。又让徐铮带我们回那个妓馆。到了那里发现好几个被虐待的小姑娘,除此外那里还关押了几十个十来岁的女孩。大河帮的人专门招揽那些喜欢女童的病态客人,要价奇高。

姑姑,徐铮和我将那里的女童全部带走,同时放火烧了那里。这也是大河帮跟我们多年来的仇怨中的另外一笔。”

事情虽然过去多年,但是新杰说起来仍然愤怒不已,想来当初见到那肮脏地方,他和姑姑有多愤怒。这么多年了,大河帮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庞大,这也是他们愤怒的另外一个原因。

莲儿拍拍他的手,重新倒了一杯茶给他。

“金玖从南越国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因为从小坎坷,所以她在南越国的时候相当律己,作为替身,她也跟着南越国的其他皇子一起上课。每天除了课业,自己还自学很多东西。又经历了那惨痛的经历,人变得格外低沉且易受惊。姑姑看着实在心疼,特意去栖云观请了无忧道长,道长仁慈,在金家住了一年,不但开导金玖,教她一些休息凝神的心法,也教她一些自保的武功,以及识别毒物,解毒急救的法子。

金玖的那段遭遇,我们瞒着金家上下,在江南,除了她祖母和母亲以及陪着她的无忧道长,只有我和姑姑知道。金贵妃因为理亏,没敢询问金玖的遭遇,虽然她可能猜到一些,但是为了她筹谋的事,她没敢跟人提起。

金玖回来之后,大房就有了三少爷,这让虎视眈眈盯着金家产业的旁支很是不甘。按理说,金玖这份家业,是金玖的曾祖父自己创下的,他曾祖父又只有他她祖父一个儿子,他们这一支的家业跟旁支没啥关系。哪怕她直接捐给庙里或是送人,这些人也无权说啥。但是人心总是贪婪的。打着一笔写不出两个金的幌子,不断伸手。

刚开始的时只是想方设法往金家生意里面安插人,金玖在这些事上心智十分坚定,坚决不肯。对方没有办法就不断闹事,后来有人揭露了金玖是女儿身的事,更是闹得乌烟瘴气。虽然无忧道长在那里帮助镇着,但是出家人毕竟搞不过那些无赖。无奈之中,她母亲才再次来找姑姑。

卷III-2 返京之路(XI)(中)

返京之路(xi)(上)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外面的人突然报,徐家少爷来了,这半夜三更的,难道什么急事?新杰笑道:“没有,我只是前几天在骆家镇看到金玖,也想到了她跟族里的约定,想到了徐铮,看看他是否在附近。没想到他这个时候钻出来。我先跟他谈谈金玖的事。”

“金玖的事跟徐铮还有关系?除了救命之恩?”莲儿好奇。

“是,说来话长,你先睡,有空我告诉你。”说罢转身去了。

“所以金玖那天即便不来求你,你也会管这事是吗?”

“是,”新杰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姑姑当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她。更何况徐铮还是你义兄,应该说我在想办法照顾好他们俩,哈哈哈。”

“你想让徐铮?”

“不知道,只能试试,徐铮很拧。”没说完这人已经就走出去了。

后来莲儿才从新杰那里陆陆续续地知道,有唐晓晓的干预,那些旁支的人也消停了一些,但是唐晓晓和新杰不可能常年盯着,所以平时还是要靠金玖自己。金玖回到金家的时候,金玖的祖母已经掌家,又让金家最好的掌柜带着金玖学习生意,在无忧道长一年的陪伴和生意学习之后,十三岁的金玖就开始走南闯北接手了金家的全部生意。对于金玖来说,不止是家里生意这么简单,她需要为两位兄长守住这份家业。除了商场的操劳,最烦心的还是金家内部。除了要防着数不清的暗算外,就是金玖这一支人丁单薄。唐晓晓虽然可以做他们靠山,新杰也时不时帮忙,但是毕竟人家的家务事,外人无法插手过多。

以她大哥和二哥这个状况,必须要有人照顾,而且他们也不能成亲,不可能有子嗣。金玖又是一个女子,迟早要嫁人。旁支的就以金家产业不能交到外人手里为由,几次三番为难金玖,要她交出生意。

最开始族长一定要金玖嫁给他长子为媳,若是族长之子是个好的,也还罢了,只是那小子自小吃喝嫖赌不说,更是和他家表妹不清不楚,他娘又护着他表妹,赶着让他表妹入门为正室,娶金玖为贵妾。金玖手上有家产,又是金家的女儿,嫁过去为妾,明摆了是想变相夺家产。双方交锋数次,多年僵持不下。唐晓晓即便出家之时,都为此事放心不下,让新杰无论如何能帮就帮。

前两年,新杰实在被烦得要命,给那族长的儿子做了一局。那小子在外面养了女人,新杰就让人给那女人下了药,让她怀上了,然后让他在外面养的女人去家里闹腾,跟他那表妹闹了起来,闹得城里人尽皆知。金玖就趁机请了族中的长辈开祠堂,请了衙门的人做公证,谈下了一个条件,就是她二十岁的时候必须招婿入赘,长子长女都随金姓。若二十岁还未招到入赘之婿,就要由族里给她指定一个。同时族里人为了金家生意方便,不得泄露金玖的女儿身份,除非她到二十岁时找不到合适的入赘之婿。

从那以后,双方的博弈也变得很有意思,若是金玖接触的只是商家,为了生意,一切都正常。若是未婚男人,非客户,非合作商家,这些人或多或少就会出些意外。金玖是个善良之人,她不希望自己给别人带来伤害,所以她也不再托人说亲之类的。

这些被骚扰的对象中也包括徐铮。

徐铮在那次救了金玖之后,就将此时抛到脑后直到三年后在姑苏办事时遇到巡店的金玖。金玖一眼认出了他,便主动招呼,又请他吃饭,喝茶,又是送上金家酒坊的上等好酒。

族里那些不长眼的人,以为徐铮就是徐家的一个公子哥儿,派出人想打残徐铮,哪知道徐铮是徐家唯一不纨绔,唯一一个练武的后人。三下两下教训了这些人不说,还好心地关心金玖的安全。早年金玖就暗地里喜欢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来二去就更是陷得深了。但是她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从来不敢逾越。

徐铮的心思这几年都在颜家血案上。当初金家旁支算计他的事,他出手教训了当事人,又看金玖成长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为颜家的事奔走。年前得知小师妹还在世,便回江南整理颜家的产业,想将来交给师妹做嫁妆,或者师妹有个傍身的产业。在江南再次与金玖相遇。也算故人,徐铮因为颜家小师妹在世,极为高兴,心中放松,难得有人有机会他可以好好聊聊,便彻夜在酒坊把酒畅谈。

当年找他麻烦的人被他收拾了,金家其他人并不知道他来历,又有不长眼的往枪头上撞。不仅被徐铮收拾了,新杰也收到了消息。早前安置好友回江南之后,总觉得他一人比较孤单,若是能跟金玖相互有个照顾,也算好事。

骆家镇遇到金玖之后,他又想起来,本来请徐铮骆家镇一谈,但是没等到,又来了烦人的苍蝇一样的阮千业和阮千花,干脆送信让他来了这里。

“你小子就是属夜猫子的,这大半夜地钻过来,耽误了兄弟我的好事。”新杰见了好友,随意打趣。

“你这臭小子,还没拜堂成亲,少累啃一点我妹子。”徐铮说话给他一拳打在肩上。

“好了好了,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大舅子,我哪里敢欺负她。”

“知道就好。”

“你这紧赶慢赶地让我来,是为了金玖什么事?”

“还不是金家那边。”

“我前段时间碰到她,她已经很成熟了。而且金家生意都控制在她手里,有什么大事需要如此兴师动众让哥哥我跑一趟?”

“当然大事,终身大事!”

“什么意思?”

新杰将金玖和金家族人约定说了一下,徐铮看着他慢慢地说:“你不会是想让我入赘金家,去金家做上门女婿吧?”

“做金家上门女婿有什么不好,反正你家里那几个兄长都不待见你回去,唯恐你回去分薄了他们的资产。进来金家,你就有江南最大的酒坊,米粮行,说不定还让你家那些钻钱眼子的人羡慕死。”

“你觉得我在乎这些东西吗?”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们在乎你,希望你过得舒心,我姑姑又很在乎金玖母女。”

“所以你想两全其美?我你们实在不用担心,这么多年我是不在乎,若是在乎,家里那些东西还轮的着他们?更何况金玖是成年人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们没事不要乱点鸳鸯谱。”

“不是我们想乱点鸳鸯谱,而是金玖来找我借人。找一个能带回金玖入赘的男人,其实并不难,即便有些风险,但是只要有利可图,这个世界上大把人她可以选,没必要跟我来借人。”

“也许她觉得自己身边没有合适的,你派一个属下,属下又能干,又有武功,还能听从你的命令,将来不会见利忘义去讹诈她,这样比较保险一点。”

“你觉得金大掌柜这么大的生意,难道在铺子里挑一个属下,或者让属下找一个这种人来临时用用不行吗?再不然以她商人的手段,签份契约,买断男人几年做不到吗?再不济,金大掌柜包养一个小倌儿不是更简单?可是她都没有,宁可绕着弯子来跟我借人。”

“难道她不是想借你用用?”徐铮冲他眨眨眼:“咱们俩在街上去走走,若是有女子一路跟来,看的可都是你吧。唐门四少怎么都比我这无名小卒有吸引力吧。”

“你还是我大舅哥吗?如此诱惑我去找女人?金玖也是很漂亮的,就不怕我受不住诱惑?”

“得,打住,不管你想干嘛,都不能对不起我师妹,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是大舅哥!那你还觉得借我自己给金玖合适吗?”

“你想都别想。”

“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就实说我心里所想吧,你先听完,不要打断我。”看到徐铮想说话,他及时按住了。

“这么多年我们都同情金玖,但是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她是金大掌柜,但是大周律法限制,她不能独立立户,她需要一个可以为她顶门户的人。你若是还想成家,咱们就此打住。若是你真的像年前跟我说的打算,真想一人孤老,那就不如把你这徐大少的男人身份借来用用。只要为她占住门庭,过几年,你要是能找到心怡的女人,你可以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若是没碰到合适的,你跟金玖相互也有个照应。”

“以金玖的样貌和财势,找一位愿意顶门户照顾她的男人不难啊。”徐铮捏着下巴随意地答道。

“这个我前面就跟你这样说的啊,确实不难,但是她还来求我,这里就有原因了。”

卷III-2 返京之路 (XI)(下)

返京之路(xi)(下)

“你不会告诉我说金玖喜欢上我了吧,我就见过她几面。”

“喜欢一个人跟见多见少无关。我喜欢莲儿也是第一眼就掉进去了,自己当时还不知道。金玖是不是会喜欢你我不知道,我猜是很有可能的。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性,是莲儿那天提醒了我。她说一个男人是不是可靠,对于新婚中的人很难判断。只有当一个男人见过女人最破败的一面,还照样能够接受她的时候,这个男人才谈得上对女人的真爱。”

徐铮的眼神变得深沉,当年那一幕,那布满了鞭痕的柔弱稚嫩的身体,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女子来说,真的是太悲惨了。

“我知道金玖有那些经历,一般人很难接受,哪怕是做朋友,有的人可能都会嫌弃她。我想她并不是奢望你会真娶她,而是一旦你帮她,可能有一段就会朝夕相处。与其她去外面找一个人,要遮掩过去,担心事情败露无法面对,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熬过这几年。若是你不嫌弃,大家还可以做朋友,她也少一些担惊受怕,日子也会舒心一点。”

“我刚刚才在整理接手颜家的事,你又让我插手金家?”

“颜家的事和金家不矛盾,且都在江南。你有越多的东西傍身,在金家那边看着就越像,越容易让金家族里那些人歇了心。”

“那把你的青木社送给我,那是最好的身价,在江南娶哪个女人都不为过。”

“想得美,”新杰笑道:“青木社没有,但是芙溪河茶园可以有一成。”

“你说得真的假的?你知道外面的人,特别是那些京城大户人家,有多少人看上了芙溪河,只不过这里几家人势力非凡,没人敢染指。就是这芙溪河入山口的那个谷地,就有好几家人等着圈地。”

“我怎么听着你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江湖武夫。”

“去你的,我人在江湖,难道不吃不喝不懂经济?我在靖晨那里当差的时候,我在京城的那些投资那点比不上你这个有江湖第一经商少年之称的人?”

“是,是,是,正是因为这样,这事儿才非找你不可。你既然是商人,在商言商,一成芙溪河茶园,换你给金玖撑三年门户。”

“给金玖撑门户,为什么你出钱?”

“既然给金玖撑门户,就应该帮她报南越之仇。”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金玖这些年一定放不下当年之事,在南越布置了不少,我想合作,将青木社和月华轩南扩,此其一。”

“其二呢?”

“将阮千业推上皇位,但是绝对要让让阮千业和阮千花不好过。让南越永远是大周的属国,让金记和青木社掌控南越国的吃喝玩儿乐。”

“这好像不是你玉台将军的职责范围吧?”

“身为大周人,做点事一定要跟朝廷职责范围相关的话,还要我们江湖人的侠义道吗?”

“去去去,别跟我说得那么好听,我听说了,阮千花盯上你了,你觉得不爽,想下手,拿什么侠义道做幌子。”

“要修理她的办法有很多种,不需要这么婉约的。既然你自己说不是江湖客,那就是一个商人,商人有利可图,有机会可用,为什么不用。关键是这样做的后果,对大周有益无害。更何况南越国的皇室有人和大河帮勾结,鱼肉的不止是南越国的人,更多是大周的百姓,这种事朝廷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咱们又赚钱,又做事,难道不好?!”

“得得得,别说的那么好听,无非就是那帮混蛋当初对金玖太残忍,现在居然又来算计你,你想出手教训他们,还想顺带帮着平鸾阁加强朝廷对南越的控制,我说得对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记住,打通南越,不止是为了金玖报仇,或是我找回场子。南越国人不安分,大周还有些不安分的人流向了南越。早点下手准备,好过到时候措手不及。而且南越人对声色场所的爱好,远远大于中原。”

徐铮明白朋友的心,说近了,唐家历朝历代的奋斗目标是保百姓平安,南越国那些人天生三分反骨,是喂不熟的狼,今天是属国,明天可能就是敌人。若是渗透了南越吃喝玩儿乐各个行业,不止消息灵通,更是某种程度上控制了南越国的主权。

“兄弟可真看得起我,话说回来,我虽然懂一些营生,但是有限得很。看个铺面,投资个铺子之类还行,这么大的场面,我没有经验。”

“你不需要有啊,只要金玖有就可以了。你在她身边,她有保护,也就有足够的心力操持这些事情。”

“说白了,你还是要给她找一个贴身保镖。”

“保镖不值芙溪河茶园的一成。另外,若是你不打算三年后跟她继续,金家的核心商业你不用问,有芙溪河茶园一成给你垫底,你只需要她给你人脉和一些帮手,咱们就可以做很多事。当然,你若愿意跟她天长地久,我们也很乐意跟金家平分金钱上的收益。这是我的一些初步想法,你先看看,等跟金玖的事落定之后,咱们再进一步细化。”

说罢递给徐铮一摞纸张,上面大略地写着每一类生意如何如何的计划。徐铮匆匆翻完,看着新杰坐在那里慢慢地冲泡一壶新茶,直到他冲好茶,徐铮试了一小杯,过了很久才说话:“你小子,幸亏唐家的人对虚名不感兴趣,否则让你做一个小小的二品玉台将军,真是浪费了你。”

“还是这样的日子好,爬得越高,在其他方面失去的越多。等我那表兄将来坐稳了他的位置,我连这二品将军之位都不想要。咱们几个相投的,做做生意,赚点钱,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带着我的女人到处走走看看,多惬意的日子,被这位子圈着,真是少了很多乐趣。”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行走江湖对于很多人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有地方施展才能,哪里会有那么多人猫在江湖上。虽说江湖上是凭本事吃饭,但是可真正实现大报复的能有几个?”

随着大事尘埃落定,金玖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她没有奢望过能嫁给徐铮,只是在向新杰开口时,心底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期许。但是自从有了血淋淋的经历后,她早已没有花季少女的幻想,那一点小期许只是一丝淡淡的微风从心底飘过,她早就理智地准备好了几个备案。正如新杰所说,找一个可能可靠的属下,让属下在蜀国给她找了一个落魄的书生,也在江南看好了一个清倌儿,各种商业手段的备份都做好了。当然也准备好了新杰给她派一个武功防毒都不错的青木社属下。只是没想到转天,她会见到新杰最宝贝的女人来见谈,给她带来了意外的惊喜。虽然白姑娘说得很明白,这是交易,是生意,而且只有三年,但是金玖已经很满足了。三年,哪怕只是三个月,只要跟她成亲的是徐铮,哪怕他三个月之后找各种借口消失,她都觉得人生十分圆满了。现在真是意外之喜,不仅三年,而且是平等共事的三年。三年平和友好且较为亲近地相处,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心底在唱歌的感觉。自从被徐铮和新杰救回金家之后,她必须坚强地面对一切,同时照顾孱弱的两位兄长,懦弱胆小的母亲和祖母,她早就没有机会流泪了,然而这几天突然有两次都有落了的感觉,而且都是在这个妹妹面前,她觉得眼睛十分酸涩,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千言万语都只化作:“谢谢!”

莲儿心痛地握着金玖的手:“我师兄是一个好人,阿杰也是,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说出来,你不需要所有的事都一个人扛。而且大家今后一起做事,有事说出来大家好商量。”

“我知道,不管怎么说,都需要谢谢你们。没有晓姨和三哥,我们兄妹几个可能早就没命了。”

“有时候是缘分,也是天意。既然天意让婶婶和新杰帮你,咱们就要活得比旁人光鲜。”

“我会的,我相信金记这几年也没让三哥失望。南越国的生意,我一定会打理好的。那几年在南越国无论是上学还是吃苦,都不是白混的。谢谢三哥给我这个机会。三哥虽然表面很冷,说是交易,但是我知道他还是想帮我,否则他有很多其他路子。”

莲儿特意请了谷花和金玖过来做客。谷花和金玖都是彼此慕名,却第一次见面,相谈之后,发现彼此很合脾气。三个女人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和后山上转了一大圈,正准备去试试莲儿创作的百花宴,就有人来报,东亭伯府的黎伯爷来了。因为整个芙溪河是这几家私有之地,没有通行凭证的船只只能在山谷口等候。此时黎峰的船被拦在了外面。

卷III-2 返京之路(XII)(上)

返京之路(xii)(上)

黎峰还是早年梨氏未过门的时候受唐岚祖母的邀请来过芙溪河,当时这边主要是观云观,金家和唐家的主宅。后来女儿出嫁之后,大部分时间在关西,即便唐岚在京城的时候,因为性格冷僻唐家在京城极少宴客,更何况这么远的濛山。玉妍妍入门之后,唐岚特意为她在这里修了别院,就更不会想起请黎家的人来芙溪河了。

后来唐家老太有一次为了给京中贵人圈展示她和唐晓晓的百花堂,特意请了京中许多贵人家眷来赏花。因为这里有一个妍园,黎氏赌气,不仅自己不来,连黎家的人也都不许来。也因此,黎家和黎氏在百花堂的事情上得罪了陈碧颜,黎氏虽然贵为唐家二夫人,却在百花堂沾不上一丝半点。

那些京中贵人游历之后,回去大加赞赏这里的山水风景和冬季舒适的气候,以及百花园中各种稀罕的香料,珍惜的奇花,个个都后悔当年没有跟着唐家早早地来这里一起圈地,如今后悔都晚了。想要大冬天的有各种鲜花,过年过节在亲戚朋友前显摆,就需要花大价钱跟百花堂去订。当然也同时可以显摆,这些花是做善事来的。几年后,新杰又开出了芙溪河茶园,可以茶树在各种翠竹鲜花中生长,除了青木社的一些招牌茶从这里出产,更是可以请朋友来现采茶,现炒,一面喝茶,一面看景。秋冬之后,北方天寒地冻,到处都是灰溜溜的萧索,这里却是满眼翠绿,繁花似锦。

几年的经营芙溪河因为茶园和百花堂声誉鹊起,在京城贵人圈里极为追捧。有钱有势的,跟唐家或是跟新杰熟悉的,就早早地去青木社排队,租赁芙溪河茶园的别馆办个游园聚会。跟金记有生意来往的,也经常租用金家别院的客舍。若不是离京城还有大半天的水路,估计冬天都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面跑。

在黎峰这种老江湖眼中,这是一条非常有效的拉拢京中权贵之路。当初黎氏怎么就那么蠢呢?!以为这是白费力气不讨好的活路,不是唐家主要赚钱的营生,把百花堂放给了那个庶子,害得他要来一趟,还要层层通报。这芙溪河如今更是大部分地方都在那个庶子手中,他手中别说通行令牌,就连一纸邀请都没有过。想着女儿干的蠢事,就气得心窝疼。

再想想此行的目的,他就更是连肝儿都觉得疼了。黎家这些子孙不但不省事,还尽给他找事,要真是只靠他们,黎家迟早要败。黎家早前收到信说黎仁达因过往妻妾之争,让人请了千鹤谷的谷婆出手,把他带回千鹤谷去做苦力了。千鹤谷在骆家镇以北的祁山之中,他赶过去,人家说谷婆并没有人回祁山,而是带着人走水路去了千鹤谷在濛山的千鹤别院。他赶到千鹤别院,没有见到谷花,但是谷花走的时候就料到他会出现,所以让人带着他远远的去看了一眼黎仁达。

黎仁达虽然没有如新杰当初建议的进烧铜水的作坊,跟着谷花来了别院,在那里跟着几个作坊里的工人在晒场上收拾晒干的香料,搬运杂物,将这一辈子没有出过的力气都出了。黎峰远远地看着都有些吃惊,好吃懒做的黎峰,到了千鹤别院,远远看去和那里一般的杂役没有区别。

看完了,千鹤别院的人也没让他跟黎仁达说话,只是跟他说,谷主说了,她这么做只是让黎少爷知道,除了他世袭的血统,他没有什么跟普通人不同的。没有了东亭伯府的光环,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要让他学会懂得惜福。当时黎峰为此话很是震惊。原先他去的时候是带着怒气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虽然黎家这次是被别人阴了一把,谷花顺带出手,但是让黎仁达做苦力,却是是打了府里的脸。然而听了这话之后,他开始反思。谷花这手,留了余地,也给了委托她收拾黎仁达的人一个交代。既完成了让人委托的事,又给了黎仁达一个教训,说得好听一点,是帮黎府教育了孩子。说出去,让外人评理,她谷花千个万个理由能站住脚。

虽然从黎家的角度来说,心痛黎仁达,但是在外人看来,谷花做得很漂亮,给各方面都留了面子,甚至包括阴了他们的那位。这圆融的手段,如果不是有人支招,那谷花绝对就是一个高人。在商场呼风唤雨,在宫中有太后撑腰,跟各大豪门贵妇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绝对值得结交。原本看到黎仁达没有太大问题后,且对方说过一两个月就放他回京,他本打算直接回去了,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个机会,便寻来了芙溪河。

谷花并没有住在妍园,用她的话来说,是不打扰小两口的小日子。陈碧颜早几年就在唐家主宅里的客院拨了一个给谷花。她因为时常在濛山,在这里呆的时间可能比唐家主子都多。用陈碧颜的话来说,也帮着敲打敲打那里的下人,免得主子不在,把奴才们都养叼了。来传话的小厮是主院那边的,守山口的侍卫传信进来在主宅门口等着,他们虽然只是这里当差的小厮,可是管事们把唐家的各色人等都交待得很清楚,怕万一得罪了主子的哪门子亲戚。这位黎伯爷虽然没见过,但是是二夫人的父亲,自然不敢怠慢,但是二夫人对三少不好,这在唐家也不是秘密。小厮偷偷地瞄了一下表姑娘,这可是三少的宝贝,说不准哪天就是三少奶奶了,对方来唐家的地盘,不找少爷,直接找谷谷主,这是打三少的脸。这芙溪河可跟别处唐家产业不同,除了主宅和其他几家别院,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三少的地盘。他们可早就听茶园那边青木社的兄弟说了,这位表小姐就是他们的女主子。今天这倒霉差事,不知道会不会得罪这位。

谷花自然也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看着莲儿说:“要不我出去山口,那边有会客的小院儿,接待外来访客的,我见见他,将他打发走就好了。”

莲儿轻摇头,虽然人人都知道唐夫人不待见新杰,但是怎么说黎峰都是新杰嫡母的父亲,按理来说,新杰还要称他一声外祖父。别人怎么做不重要,但是她既然决定跟这个男人了,就不能让他因为她犯的任何小错让人说道,说他不懂规矩不孝之类的:“请黎伯爷去主宅的客厅落座,上好茶。我这就陪谷主过去。”

新杰今天一早和平鸾阁一行人出去办事了,否则他要是拧着,估计也不好办。

同时莲儿吩咐人,去把黎家的船和熙媛姑娘准备好,回头让黎伯爷一起带走。他们可没有义务一直帮黎仁达养着人,且让下人交人的时候说上一句,姑苏的花魁,实在太贵,咱们小门小户的,不比伯爵府尊贵,养不起。

谷花看了她几眼,打趣道:“三少奶奶的气势很足。我喜欢,哈哈哈哈。这黎家的人一直欺负新杰,你要不要找回场子,姐姐可以帮你。”

“多谢姐姐,只是此时若是你帮我们找回了场子,晚几天京城就会疯传唐三少不孝,黎氏是他嫡母。”

“她这个嫡母这些年什么时候有过嫡母的样子。”谷花鄙夷地说。

莲儿没有立时接话,而是吩咐下人一些别的事情,才转回来重启谈话,话题自然而然又落在黎家和黎氏上。

“作为母亲,她怕阿杰分薄了自己孩子的利益,也算是可以理解。”她在关西这几年,看得清清楚楚黎氏如何防着三少爷跟唐庄的任何生意沾边,“可惜的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新杰的为人。”

“了解新杰的为人?!丫头你真是天真,她怎么会想去了解他,她恨不得早早让他消失才是真的。”

“也许大多数做嫡母的人心里就,没有把家里妻妾和她们的子女当作人。”金玖想起自己嫡祖母,无论她祖母和父母如何退让,都无法阻止她对他们的厌恶和加害。

莲儿拍拍金玖的肩,她理解。

“有些人本性就是很恶的,跟她是庶还是嫡无关。在他们心目中无视的不仅是家中跟他们有利益冲突的人,把他们放出去在外面,他们也是自私自利,为人恶毒的。为了他们自己的蝇头小利,不惜伤害他人,甚至害人性命。就像阮氏兄妹,即便没有你的事情,从我们收到的信报来看,他们这几年在很多事情上的所做所为,其本性就是自私自利且凶残的。在像他们这种人的心中根本没有仁义道德可言。相比之下,唐二夫人,黎氏已经算好的了。至少她没有做过血腥凶残的事情。”

卷III-2 返京之路(XII)(中)

返京之路(xii)(中)

“丫头,你这么说是你不了解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谷花插话道:“你知道碧颜是个能干人,却为什么让年幼的新杰一直在外流浪那么多年?是因为让他在外面流浪,面向江湖追杀都比在家安全。有时明晃晃的钢刀没有后宅的阴招可怕。”

“黎氏似乎不像特别狠的人。”

“丫头,你太年轻,不明白,有时候主母可能看起来没有那么凶残,那是因为坏事不是她亲手做的,有些残忍的事都是身边的丫头婆子下手。就是因为她们经常只是吩咐,没亲眼见到受害之人,就根本不知道自己吩咐人做的事有多残忍。有些恶奴为了讨好主子甚至主动做一些事情。同样做主子的只是听结果,没有看到,所以就更加纵容,从而让这些人更加变本加厉。”

“黎氏身边是有几个不知深浅的下人。”

“何止是不知深浅,就是没有良心。你可知道新杰此生身上第一道伤疤可是拜黎氏身边一个婆子所赐,后来还有很多事,比如两岁多的时候被人莫名其妙地骗去城外的乱葬岗,三岁的时候在京城被岗老王爷的狼狗追咬,又比如大雪天被遗落在外面,这些事总是发生在一个稚子身上,绝不是一句不知道深浅就可以掩饰的。

他们为了讨好主子,为了能在黎氏那里博个好,求上位,想方设法地去陷害一个孩子。

最可笑的黎氏每次都以为她那些下人做这些是对她忠心,不仅不管束,反而纵然。更加可笑的是黎氏每每以为这些事她的人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且不说做坏事都有痕迹,就是她手下那些蠢人的手段,碧颜怎会查不出来。当年新杰的曾祖母还在,黎氏是她选的,碧颜不出手是给老太太和唐岚留面子,后来是为了给新天新野留面子,同时她也觉得这是对新杰的一种历练,所以才会对黎氏手下留情。只因黎氏蠢,不理解这些,更是给黎家传输错误的信息,让黎家那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敢蔑视新杰,甚至还敢算计他。我只能说他们蠢。新杰不动他们只是只是给他父亲和他兄弟留个面子罢了。”

“阿杰确实是不想他父亲难过。就好比这次黎仁达的事,若不是因为顾念新天和新野,他大可以袖手旁观,任由老四他们处置,或是被你带走去千鹤谷试药。”

“哈哈,要不是新杰拦着,哪里只是做做活儿这么简单。若真是带他回千鹤谷试药,只怕他会后悔此生生而为男人。”谷花阴测测地说。

“而且我相信姐姐能如此放过他,也是想给新杰的几个兄弟留面子。毕竟他们跟黎家是血亲,太过了,他们以后在江湖行走也没面子。而且外人也会添油加醋地说他针对黎家,不敬嫡母。”

金玖瞟了莲儿一眼,邪邪地笑道:“三哥什么时候会在意这些名声。这么多年若是他在意,就不会由着黎氏和黎家人四处贬低他,但凡唐家晚辈出点状况,他们黎家人就想着套上三哥,比如前两年会宁府唐家的人欺淫尼姑庵的事,被人传是唐家少爷,黎家的人就推波助澜想把脏的坏的都往他身上推,三哥当时在外办差,一直没出现,京城就起了唐家三少畏罪潜逃的谣言,连月华轩的生意都受了影响,一些无赖到店里白吃白喝,趁火打劫,还嚷嚷说是替那些尼姑出气,惩治淫贼。”金家的过往让金玖对于这种伎俩太眼熟:“甚至有人打着不畏强权的名义来劫我们往月华轩送货的车队。动静大得,京城几条街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一时间京城就有传闻说三哥如何荒淫无度,凶残暴虐,各种各样的诬陷,甚至有人跳出来说他已经因罪被押,要求官府查封月华轩。京城是什么地方,没有几两重,有人敢砸月华轩这种地方?我们金记抓了两个跟着闹事抢东西的混混来问,人家说的言之凿凿,是黎家大少亲口承认他的表弟唐三少就是那个杀千刀的恶徒。”

“这事只怕黎家不只是落井下石吧。”莲儿幽幽地说,眼光轻轻扫了一下用来做屏风的密实的树墙。

“自然不会只是落井下石。虽然三哥不在京城,青木社的兄弟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打听清楚了,是黎大少跟人家联手,想借此机会把三哥搞得翻不了身,甚至跟京城里的另外一个呼风唤雨的世家子弟,襄阳侯府的世子联手想整垮了月华轩,他们接手这个让这二位都十分眼红的生意。”

“襄阳侯府世子,刘瑞倪?”莲儿若有所思。

“不是他还有谁。这个人不仅贪婪,而且手段阴黑。说来黎仁达也是蠢的,居然跟这种人联手。且不说他们得不了手,就是得手了,也是他给刘瑞倪垫背。事实证明,后来就是黎仁达替他背了黑锅。众人以为三哥久不在京城出现,就可以打月华轩的主意,岂不知月华轩这些年的风光既不是借的唐门的光,也不是单凭它集饮食和消遣为一体的豪华享受,更是因为三哥会用人。连青木社的实力都没有出手,就是月华轩京城店掌柜的就摆平了这些人。刘瑞倪见占不了便宜,便将黎仁达推出了顶缸,说他嫉妒姑母家庶子的产业,想谋夺财产。”

谷花听着扁扁嘴:“这事儿我记起来了,当时京城中不少无知者跟着一阵喊打喊杀地去月华轩闹事。甚至市面上疯传是唐家纵容子弟,不再配做大周第一将门,连他们的姻亲黎家都看不下去了。”

“这显然是有心人主导,让刘瑞倪利用了黎仁达。”莲儿说道。

谷花点点头:“此事现在细想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黎仁达和刘瑞倪都只是枪手。”

“刘瑞倪是否只是单纯的枪手就不知道了,但是黎仁达是彻头彻尾被人利用了。”金玖拿着一个干果脯在手中玩着,“黎家的人真的蠢,唇亡齿寒,唐门若是有什么事,黎家能捞什么好呢?!”

莲儿淡淡一笑:“黎仁达做这些事的时候也许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出于贪婪和嫉妒。包括这次骆家镇的事,也是因为他嫉妒才容易失控,才会被幕后的人找上。”

“黎仁达这样也许是本性嫉妒贪婪,但是跟黎氏也脱不了关系。若不是她放任,黎家的人如何会敢对唐家的少爷出手。”金玖道。

“当然是因为黎氏的缘故,肯定是她平常日子里将对新杰的不满和忽视放在明面上,黎家的子弟才会蠢笨地顺应她。”谷花愤然道,“为了一己之私,分不清是非,做事一根筋,从来只考虑她那点私心,做些事情连她自己的儿子都被波及。”

“我想黎氏并不想损害唐门,只是思虑不周,而且她一直不明白,其实新杰并没有沾染唐家财产的心思,若是有,以他今时今日的能力也不会一直避着她。”莲儿仍然平静,黎氏的蠢她这几年看在眼里,实在让人无语。

“黎氏的心就是太窄了,人又蠢,总是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眼光窄,心眼儿小。”谷花说话直接得多。

“若只是笨一点,心胸窄一点,都不是大事,怕的是被人利用成打击唐门和新杰的工具。”

“黎峰这人挺聪明的,怎么会教出这么笨的女儿和孙子。”

“他也许只是被黎家的利益蒙了眼,忘了一损俱损。”

“黎家一直在走下坡路,也是因为这老不休的眼皮子浅,只算计黎家那点利益,

将子孙都带坏了。”谷花直接骂上了,“就他那点儿路人都能看破的心思和小伎俩,也难怪黎府也的人只能被人利用来当枪使,派不上大用场。我一个商户都明白的道理,亏他还是世家出来的子弟,这点都不懂,今儿他来,还不知道为了黎仁达那蠢货心里如何骂我呢。若不是看在新杰和碧颜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教黎仁达那蠢货,还苦心让管事的想办法点醒他。若不是新杰出面,我早就按所托之人的意思,直接送回谷里试药,让他彻底废了。让黎老头子烦恼去。他们这些人就是闲的慌,没事找事。整天盯着他们那个破爵位和那点银子,若不是唐家的姻亲,朝廷上谁还记得黎家?几个庄子铺子那点利,还不够我每年手指缝的。真是一年到头细米白面地养了一群猪脑子。”

莲儿轻笑,这谷花是性情中人,既然知道她们有意说给树墙后的黎峰听的,就直接点明了:“姐姐,这世上也就姐姐如此财大气粗,看不上黎家的银钱。黎伯爷快来了,你这么说他,听见了不好。”

“听见就听见吧,难不成我还怕了他。他要是知道好歹,就应懂得谁是他可以依靠的,否则被人拿来当刀使,整个黎府也就是人家一个小棋子而已,若是执迷不悟,黎府早晚会被毁在他手上。”

卷III-2 返京之路(XII)(下)

返京之路(xii)(下)

都说到这份上了,黎峰还能稳稳地站在树墙后不动声色,也是一个沉得住气的。莲儿和谷花对视一眼,虽然他们都没跟这位东亭伯打过交到,但是这一试探,确实还是一个有点分量的人。二人彼此心知,此次原是想借此机会为新杰按一按黎府,让他们少给他招惹是非的,现在看来当家人是听进去了,但是还没有真正坦诚接受新杰。本来也没有奢望这几句话能够打动他们,起到敲打作用就好了。二人彼此心意相通,点点头,谷花再次开口:“这京城里的人,都会看风向看眼色,顺风使舵的人固然多,但是遇到精明主子都看得出谁是真智慧真诚意,否则早就被人吃得不剩渣了。其实只要黎府不瞎掺和,各方势力都会给它留点面子。若是他们继续掺和,到时候有人托到我手上,我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一回是不小心,两回是蠢,三回就是故意的,那就是我谷花愿意怎么收拾他们,你们都别拦着。”

莲儿轻轻笑笑,谷花要帮新杰她自然乐意。黎家的人并不知道新杰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了,也许黎峰会忌讳,或是想利用这层身份。现在不知道,若是被人利用总是来生事是很烦人的,能少一事当然好。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事从根本上是一个死结,除非黎家和黎氏彻底觉悟:“姐姐的好意,我先替新杰谢谢您。只是黎伯爷有他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新杰一直在外面经营自己的生意,也是不想让人觉得他想要分一份唐门的产业。”

“且不说他是正经少爷,本来就是有他一份,就凭他这么能干,多让他管一些唐门的产业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既然他有这份心,又自己闯出了这片天下,那就由得他自己吧。而且以他现在的身家,你们也不需要在意唐门那些。就好比这芙溪河,原先是唐门最开始来开疆辟土,但是真正把这里倒饬出来,把这里做大的是新杰的青木社,这里大部分园子和所有的茶山都是青木社的,就凭这一处,就比好多大户人家的生息都强。所以有时候我也不知道黎氏和黎家的人是傻还是怎么的,这么能干的人,不拢络,反而往外推。”

“这些长辈的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莲儿淡然一笑,继而转头朝着厅上候着的管事婆子说:“算来时间也差不多了,黎伯爷也快来了。你们出去迎一迎。”

黎峰知道藏不住了,而且里面那两个狡猾的女人说不定早就算准了他在这里,他抖了抖身上的衣袍,头抬高了两分,清了清嗓子,踱着方步从花树中慢慢走出来,还念念有词:“这里下人真是缺乏管束,知客礼仪这么不周全。”

迎着出来的两个婆子对看了一眼,心里再怎么看不上,面子还是足的,赶忙走上前,屈膝行礼:“是东亭伯,黎伯爷吧?我家表小姐让奴婢们前来迎您。这里花树繁茂,容易迷路,伯爷请您跟我们来。”

黎峰一面昂首维持着方步,一边不屑地问:“你家表小姐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谷花是唐家的表亲?”

“谷谷主只是借住在唐家主宅的,她平时只是看在老太太面子上过来帮着巡视一番,谷谷主虽然在这芙溪河没住处,但是她自己在这濛山中离咱们这儿不远可是有一个大山谷和别院的。其实并不需要住在咱们这里。她留在这里一则是老太太的面子,二则这不三少爷和表小姐正好过来,她老人家喜欢热闹,所以多呆两天。”迎宾的婆子把这里里外外的关系都搞得很清楚,很会说话,原则是不能说主子的是非,且要客人舒服。

但是她今天运气不好,黎峰心里怎么都理不顺,极为不舒服。黎峰轻轻哼一声:“看来这谷谷主没少打赏你们,连她在山中的产业你们都搞得这么清楚。谁都知道这芙溪河的独特,这春寒正盛的时候,自然是住芙溪河最舒服,比她千鹤谷的天气可好了不知多少。白享受了,还让你们这么帮着说嘴,你们还是不是唐家的下人?!”

刚刚说话的婆子脸一阵红,旁边的婆子赶紧接话:“伯爷,您说的不错,不过老太太确实交待过,谷谷主是代她巡视。我们做下人的,不大清楚主子间的交往细节,只是按照当初老太太交待的话回您,还望不要跟我们这些下人一般见识。”

黎峰再次轻哼。虽然黎氏没有插手过芙溪河的事务,但是她是唐门正牌的唐二夫人,他这个岳父大人当然要给女儿撑腰,怎么能在下人面前落面子。于是这位打算给女儿撑面子的父亲在见到谷花和莲儿的时候,只是跟谷花点了点头,直接无视了表小姐的存在。

莲儿当年在宫中什么人没有见过,只是淡淡地挂着笑容,柔声吩咐,让人准备上好的点心和茶水。并且让人去茶园取新制的好茶,厨房多备几样装盒的点心和小菜,晚点让黎峰带走。

黎峰故作轻狂地问:“谷谷主,不知道你身边这位是你千鹤谷什么职位的人,怎么在唐家发号施令?我虽然不姓唐,但好歹是唐岚的岳父,怎么也看不惯外人在唐家的地面上摆主人的谱。”

“黎伯爷这话是不知就里?我那个小小的千鹤谷如何请的起这么能干的人。这可是正经主子,且不说她是唐家晓晓的亲侄女,唐家百草堂的大管事。那得多大本事才能管得清百草堂这么大生意的账目是吧?她也帮着管着唐家百花堂的事务呢。那么大一个做善事的地界儿,没有能耐,碧颜会交给她?”

黎峰心里一阵暗骂女儿笨,这么多年在唐家,该争的不争,天天花心思折腾那些小事,百花堂这么大个摊子居然没有机会插手。若是有百花堂,即便没有百草堂,黎家几个后生也可以有不少机会。但是他心里虽然骂,面子不能落:“是吗?但那是外面的生意,这里是唐家的私宅吧,跟外面的买卖无关。至于晓晓的亲侄女,那是白家人,不是唐家人。嫁出去了的女儿都不能做娘家的主,更何况是她侄女儿呢。”

“既然您说了是私宅,那咱们就说私下的话,我只是碧颜的客人,得她允许时不时来这里打秋风,占便宜。这位才是正经主子,碧颜给新杰订下的未婚妻,将来唐家的三少奶奶。”

“新杰定亲总要问问我这个外祖父吧,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黎峰梗着脖子。

“既然你都说了嫁出去的女儿,黎氏也是嫁到唐家,唐家的事就不劳烦黎家了,碧颜做主是理所当然的。”

“我家女儿怎么说都是新杰的母亲,没有越过母亲,祖母做主的道理。”

“哟呵,现在知道她是新杰的母亲了,母亲就要有母亲的样子,当年是谁大雪天把一个几岁的孩子赶出家门的?现在看着孩子成器了,又想认回来了?我都替你们臊得慌。有你这样的长辈,怪不得会养出黎仁达那么二五不沾的二货。”

谷花一生经历太多,在她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需要给很多人留面子。这虽然是粗话,黎峰也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当年黎氏确实做错了。

黎峰被堵了话头,气愤之下,也有些不管不顾:“当初是唐岚做事过份,娶了玉家那女人,就将自己的结发正妻抛开,不闻不问,眼里只有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黎氏虽然有错,但是都是唐岚不晓事引发的。这些年黎氏也在改,你们怎么总是揪着当年的错不放?”

“是你揪着不放。若是今天在你面前的是新天或是小九的媳妇儿,你会如此挑剔鄙夷?说白了,你还不是站在黎氏的立场上才会如此针对这两个晚辈?!”

黎峰一时无语。

莲儿微微笑道:“不管黎伯爷怎么想,今儿来了这里就是客,不管您老人家如何看待我们,晚辈对您尊重是应该的。您远道而来,想必一路奔波,也饿了,让他们上了吃食来,你先用点,若是有事跟谷姐姐再谈。”

黎峰打量了莲儿一番,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心中已经为女儿悲哀了,这个白家的女人是个厉害角色。当初黎氏来信也提过,说新天一直喜欢,只是黎氏看不上她孤女的出身。显然自己的女儿无论是看人还是心计,真是差啊啊。这么厉害的角色,不比京城中的任何一家闺秀差,甚至更优秀。就今天见面这份容忍和淡定,就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新天若是想占住唐家的大头,身边就需要这种人。这么多年,黎氏真是蠢货。这么厉害的角色给了老三。

“既如此,”又听莲儿温柔道:“那就请伯爷移步前门的小套厅,在那里用些茶水和吃食。”

“那就有劳姑娘。”黎峰决定改变策略,既然是厉害人,又是唐老婆子的亲信,他要为女儿拉人缘,而不是拉仇恨:“其实你母亲黎氏她也是一个善良人,当年只是被唐岚放在一边不管不顾,她当年人年前,不懂事,无心之过,还望姑娘帮忙跟新杰多解释,她真的是无心的。”

“要说这事也怪唐岚,这个世界都是被男人搞坏了,”谷花想起自己的经历,“自己娶一堆女人,以为个个贤良淑德和睦相处,其实背后是什么样子,对晚辈什么样子,他们不在乎。”

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黎峰更不知如何搭话,自己三妻六妾,女婿只是娶了一个平妻,却遭黎家抱怨,而谷花将所有男人都骂了,他真不知道该赞还是该否。莲儿莞尔一笑,谷花说的真是颠之不破的真理。

卷III-3 重返京城(I)(上)

重返京城

重返京城(i)

等新杰深夜从外面办完事再回到芙溪河时,黎峰早已带着熙媛一行人离开。当他在芙溪河渡口接手熙媛一行人的时候,更是领教了白家姑娘的利落和玲珑心思,一阵阵为新天惋惜。回到京城,立马写了三页纸的长信去数落了一顿黎氏。

且不说黎氏收到父亲的责骂如何委屈,单看这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日子。谷花第二天一早因为千鹤谷有事,就离开了。芙溪河畔,花前月下,温泉里花丛中,时不时可见羞花的场景。但是好日子没几天就被沂义一封封书信给扰乱了。京中因阮氏兄妹的和亲,以及其他皇子的各种算计显得异常热闹。沂义自然不甘心独自面对这些麻烦事,让好兄弟在温柔乡泡着,一日之内派人送信催请数次,却总是归期未定,最后只能说兄弟再不归京,本太子必荐你为南越之婿。

收到这样的威胁之时,二人正在一起淘制新的花茶配方,原本新杰想扔到水里置之不理,倒是莲儿阻止了他:“若是真是为了我荒废正事,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新杰叹口气,这女人太懂事了点:“那今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咱们明天就启程。”

登舟之始还未从疲倦中缓过来的莲儿睡意正浓,船的摇晃让她有睡在摇篮中的感觉,有时候仿佛又回到了父母亲和姆妈温暖的怀抱。甜香一觉醒来,才发现提供这怀抱的人正在静静地拥着她相守在她身边。他的武功太高,她知道自己的些许动作可能早已唤醒他,只是此人喜欢赖在她身边,所以经常不肯睁眼。而这张英俊的脸也确实可爱,于是在他唇上留下一点轻痕,引诱得他无法再装假寐反而主动来索取。当她想再度偷偷逃逸时,男人像八爪鱼一样牢牢地缠定了她让她无法遁形。

“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溜走。”这是男人给她的告诫。而这么坚实温暖的怀抱又让她何尝真的想溜。

弃舟登岸之日,莲儿发现来码头接他们的不是唐宅的车驾,而是月华轩掌柜的派来的车马。新杰将莲儿安置在车中之后,自己也坐进车来陪她,沿路一起观赏上京的风景。离开四年多,又回到这里,让莲儿觉得恍如隔世。小九救出来的周氏晚凝早已远去,她在那个种满桂花和菊花的小院醒来之际,就和那冰冷的宫廷和无尽的权势倾轧无关。而此时她的心和身都全部属于身旁这个男人。

“我们不去唐宅,我们在京里有自己的院子,只是比较小一点。”

这个院子确实小巧精致,没有奢华的摆设,只有清爽朴实的家具,适合当地天气生长的众多花木,和一个列满了书的得体书房。下人们是经年在这里的,早几天他们就接到主人通知全新布置了主人的房间,以及为咸阳跟来的人准备住处。

新杰欣喜地拉着莲儿进来:“我们到家了。”这里是他在京城落脚的地方,随着莲儿的到来,他觉得这里变成了他真正的家,他的世界,而莲儿将是这里的女主人。莲儿觉出新杰这种能给自己心爱女人一个家的喜悦,虽然她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应该另有一间房,但是她不愿意去打破这种荡漾在他们之间的温馨气氛。

倒是刘妈妈在没人的时候提醒新杰:“表小姐还没过门呢,你好歹另外给她安排个住处,也让下人们看着像那么回事。再说过几天大少爷和九少爷他们都到京城了,要不让她还是住回老宅那边,名声上也好听些。”

新杰心里虽然懊恼,但是也知道刘妈妈是在帮着他维护他们俩的声誉,然而让莲儿远离自己住去老宅是无论如何舍不得的:“你去让周妈妈把书房旁边的小屋收拾出来,跟他们说我住到那边去,这院子我送给莲儿了,她从今往后就是这里的主人,这就是她在京城的家。明儿就让兴儿拿着我的名帖去顺天府,让他们把房契改到莲儿名下。”

刘妈妈想想也好,至少明面儿上有个说法,至于这宝贝少爷晚上自己想跑去哪里,下人们也管不了。她心中也很为自家少爷自豪。女人嫁人,不就是为了能安居乐业。虽说她听说表小姐很有钱,每年不少百草堂的红利银子。但是她的毕竟是自己的体己银子,自家少爷愿意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给她一个落脚的地方,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有着落。少爷看似随意,其实想得挺周全。

回到京城,新杰异常忙碌,白天很少见人。她从来不过问他去了哪里,无论是太子跟前还是平鸾阁,那些都不是她需要管的。回京之后,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去见过太子和太后老人家。她已经不是周晚凝了,她只是新杰身边的一个小女人,帮着他打点青木茶社和百花堂的事。

不久之后,由于机缘巧合他们盘下大片园子准备做青木茶社之后,莲儿的白昼变得更加忙碌。百花堂的总堂事务虽然繁杂,但是因为都是扶弱济贫的事,她也由衷热心地操持。她几个月前已经将自己多年研制的各种花脂香粉的配方拿给咸阳和洛阳百花堂的姐妹们,让她们用百花堂自有独特的原料精心制作,再加上百花堂其他各个堂主和姑娘们的努力,积累了相当的各种闺阁精品,最终在京城月华轩借来一小幅门面,摆设的脂粉香膏柜台,受到在那里赴宴穿梭的各路贵人的追捧。正庆大街上新开的百花绣坊,也逐渐开始有生意上门。由她接手之后的百花堂,不仅更加有序,而且不久之后在京城引起贵妇和王公贵族的注意,不管是否真心,这些需要时不时表现出乐善好施的人们,也逐渐在茶余饭后把这作为一种谈资,把自己是否有光顾这些为行善的店铺带来的生意作为一种炫耀。

京城这个南琴后街这个安静的小院成了莲儿的家。除了需要出门去百花堂处理事务,筹建青木茶社,她其余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个家里,精心布置着主人的房间和书房,让家里变得更加温馨舒适;准备各种时新的小点佳肴,以待忙碌一天的新杰回来,两个人一起开心地吃饭,在院中散步,然后一起练剑看书。虽说刘妈妈提醒新杰给他自己布置了一个书房隔壁的卧室,但是他一天也没真正用过。在外面忙碌一天之后,最想做的就是跟她时时刻刻守在一起,哪里会舍得分开。下人们都是跟着晓晓和他多年的,自然乐见少爷终于安定下来有个家,有个这么能干善良的主妇。

在咸阳辅助莲儿练气之初,新杰就隐隐感觉到莲儿体内的内力有一种特别的地方,但是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和自己的内气特别和谐。到了这里,两人朝夕相处,已不再各自回房修习内功,新杰才发现莲儿练的不是基本的唐门内功而是姑姑改进过的莲台静功。除了意外和惊喜之外,他更加确认把莲儿给他是奶奶早就计划好的。

在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奶奶就已经差人送信来,说自己去北疆访查旧友去了,可能一年半载才回来,让新杰做主京城中的一切事务。奶奶在这种大局将动的时候,自我消失,显得异常诡异。新杰想不出奶奶这里藏着什么机关,只是莲儿提醒他,可能和石耶可汗有关,但是他们俩都不确认。石耶可汗之几个字在唐门几乎是禁忌。江湖上曾有传言,说陈碧颜当年心怡的并不是唐文,而是另有其人。有人传说这其人是江南某才子,也有人说是石耶可汗。还有人传言说唐文当年也不喜欢陈碧颜,娶她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唐文另有情人。只是陈碧颜为人苛刻,所以唐文不敢娶心爱的女人回家为妾,只是养着外室。还有更厉害的传言是陈碧颜气愤唐文有外室,又想独揽唐家大权,便派人把唐文和那个女人都杀死了。而且仗着自己的姐姐是太后,不仅灭了心头之恨,还能霸占唐门。但都是传言,具体的,没有人敢到陈碧颜面前去触霉头。

现在新杰等着祖母进京为他操办婚事,她老人家却去了北疆。至于石耶可汗是否跟祖母有瓜葛,甚至有可能成为他继祖父,他真是不在乎,因为无论是唐门内部还是从父亲的言辞中,以及过往唐门的一些事实,他都找不到这位祖父值得他异常尊重的理由。然而这些对此刻的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莲儿的婚事。想起奶奶给他们摆的这个迷局,也让他记起了外公在他离开杭州前夕突然神秘召见他,虽然他已经明确地拒绝外公为他安排任何婚姻,不愿意染手任何玉门的事务,更不可能用自己的婚姻来交换任何在玉门的地位,但是他不知道外公是否会就此罢手。这些事情他不想让莲儿知道,免给她增加困扰。

卷III-2 重返京城(I)(中)

重返京城(i)(中)

在新杰携莲儿在芙溪河上船的当日,一艘二十浆的精美画舫从京城出发往濛山而去。船上坐着南越国公主和太子。因为公主心急赶往濛山,所以船工奉命走了斜插到芙溪河的捷径,而唐家三公子为了给自己心爱的女人看初春峭壁上的柔弱且坚韧的雪莹花,特意走了水流缓慢船行较为费劲的另一条水路,故而在三公子的船在京城靠岸时,阮氏公主和太子的属下在芙溪河闸口跟看守的侍卫理论。侍卫早就接到金玖的指令,一概不接待阮家兄妹。

“让金玖出来参见南越太子和本公主。”阮千花在船舱中听见自己的侍卫跟芙溪河的侍卫争执半天,失了耐心,傲慢地走出来。“一个商户居然如此傲慢,回头我们回到大周京城上奏给皇上,金玖有失国礼,让皇上治他的罪。”

为首的侍卫长见公主出来,便带着众人行了大礼,给了外邦公主应有的礼仪,免得落人口实,给主子找麻烦。阮千花本来懒得搭理,并不想让他们起身,但是身边的嬷嬷小声提醒她,既然要来找新杰,拉拢他,自然不能让一众侍卫久跪不起。无奈之下,只得叫侍卫们平身,侍卫长立马带着众人站直了身。

“既然见过礼了,就赶紧开闸,让本宫的船只进去。”

“公主,抱歉得很,芙溪河不允许外来的船只行走,即便是主家到来,也是将大船停在这里,换成芙溪河的摆渡进去。”

“什么破规矩这么多?!”阮千花很是不快,换船倒是不怕别的,只是阮千业不在船上,这一换船就露了底:“本公主出行行囊繁多,而且不喜欢做别人的船,还是让我们的船直接进去好了,你只需要开闸口就好了。本宫乃一国公主,想来这里的主家也会给点面子的。”

“公主,这不是面子的问题,而是里面暗礁多,吃水浅,您的楼船恐容易触礁出事。为了公主和太子的安全,还是不要将您的楼船驶入的好。”

这个理由阮千花无法驳回,只得说:“那就备船,送本宫进去。”

“公主要进芙溪河所谓何来?”

阮千花很不耐烦:“本公主先前的话你们没听见?立即让人传金玖来见本公主。另外本公主要去见唐三公子,你们赶紧安排船只送本宫去唐家在这里的别院见三公子。本宫有要事和三公子商量。耽误了大事,你们死几百遍都不够。”

只是微微低着头,礼貌答话。“公主到底是要见金老板还是见唐家三公子?”

“本宫要见三公子,有国家大事要谈。然后你们去传话给金玖,让她在金家的宅院给本公主和太子殿下安排住处,安排好了就在金家宅院候着,等着本宫或是太子随时传见她。”

“公主的吩咐在下恕难从命。”

阮千花未曾开言,她身边的老嬷嬷道:“你反了?既然你说到主家,金家也是这芙溪河的主家之一,我家公主也是金家的主子,自然也是这芙溪河的主家,你还不赶紧备船,送我家公主进去,在这里废什么话?!”

“在下并不知道公主是金家的主子。”

“你自己不懂事,难不成我家公主还需要跟你一个下人报家门?且不说你冒犯公主,就是作为一个下人,以下犯上就该打死。别那么多废话,赶紧地,别惹公主恼了,到时候在大周皇上那里上本参了你,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公主的气势不小,但是唐家训练出来的侍卫也不是傻的。这些人都曾经是跟着唐家军上过战场的,因为有伤痛,无法留在正规军退下来,唐家安置他们,他们自然对唐门忠心,主子如何吩咐如何行动。既然三公子走的时候就料到他们会来,切吩咐了应对的分寸,他们自然不惧,一句让皇上治罪的空话,岂能吓到这些久经沙场的人。

侍卫长朝着阮千花叉手:“公主见谅,在下无法放行。首先这芙溪河的主家只有唐家,至于金家和其他几家在这里的别院,是主家借给他们在这里用的,地契却是三公子的。即便金老板经常来这里待客或是闲住,严格地来说也还是客人。”

“你以为我们公主不知情,随你乱说?金家酒庄的几款名酒就出自芙溪河,怎么可能是客居之地?!”这个于嬷嬷是阮氏的陪嫁,虽然随着阮氏嫁到南越多年,但是在金家上下很多阮氏的眼线都是她布下的,故而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这个主子间的交易,做属下的不懂,但是公主可以派人去官府查询,这芙溪河的所有地契都是三公子的。至于金老板为什么在借用的地盘酿酒,我们这些粗人就不懂了。”

“好了,嬷嬷,这些事,回头问问金玖就知道了。这么好的地方,又有那么好的酒出自这里,他若是不知道在这里圈地,真正是蠢死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阮千花很烦躁:“别的事以后再说,安排船只送本宫进去。”

侍卫长在这里很多年头了,现在很是佩服自家公子,原先这芙溪河就是荒地和一个道观,没有人去官府注册,当初是三公子提议让老太太在官府将这里的地都注在唐门名下,其他的几家后来在这里建园子,都没有过问这事。前几年三公子扩茶园的时候,就让老太太将这里的地契全部过给他名下。当时三公子就说,这样不是为了找其他几家的麻烦,而是为了能更好地守得这一方清静,说不定还能替那几家有事挡了麻烦。金老板也是聪明人,只找三公子拿地用,既不说租,也不说买。从道理来说,只能是借用,既然是借用,就只能听主家做主。金家在这里就算不得主家。今天这不就是麻烦上门了?不管是金家什么人,他们只以唐门守卫的面目对待,对方拿他们也没办法。于是理直气壮地说:“按理说您是金老板的亲戚,若是金老板在,他自然可以安排待客,可惜金老板昨夜就出山了。”

“昨夜真走了?”千花立眉问道。看来太子哥哥的消息还是准确的,怪道要和她分别行动,他去追金玖。

“昨夜起更时分就趁快船离开了。”

“哦,既如此,就安排船只送我们去见三公子。”

“三公子今早也离开了。”

“不可能!”千花听阮千业说他这几天都在这里,号称说要等第一批梨花雨茶。

“这种事在下自然无法欺瞒公主,今天一早主子就坐船走了,这沿路的人家都有可能看到,公主不行,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

“这么巧?”阮千花皱眉。

“公主,”于嬷嬷低声道:“三公子在江湖呼风唤雨,消息自然灵通,说不定知道您来,特特地躲了。”

“岂有此理!一定是那女人挑唆的。”阮千花几乎将手中的绢帕搅烂,正要发作,于嬷嬷轻轻按住她的手,摇摇头。

“公主是回大周和亲的,”于嬷嬷低声说:“注意言行,不要给人任何否认公主的口实。”

禄丰镇位于骆家镇北五十里的地方,京畿道水路上一个安静的小镇。若说骆家镇是个繁华的码头,集中了乐人,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赶路中休闲之地,各种各样的来往客商为了凑热闹,都奔着骆家镇而去,这里禄丰镇则是一些大户人家,特别有生意往来常常行走于水路的大商家,想有个安静的地方,往往会选择在禄丰镇建立自家的庄院落脚。但是相较于骆家镇的繁华,这里只有一些大户人家别院的下人出入,路上冷冷清清。

禄丰镇也不像骆家镇那样有正规的码头,只有各家自己弄的一些野渡。为那些喜欢行事私密的人提供方便。

禄丰镇南,一所大农庄的大门匆匆打开,迎入了一行行色匆匆刚刚从禄丰镇的野渡驶来的车驾。一行几辆大车在庄院中也是快速行驶,并不停留,很快来到主院门口,其中的一辆车更是直接停到了主院中

车帘挑开,一身黑金丝袍,戴着文士帽的阮千业从车中出来,阴沉着脸。大河帮在这里的头目急忙参见,阮千业也不多说,直接问:“人呢?”

“在东厢房。”

阮千业不再理他,抬脚向东厢房走去。进门便见炕上躺着的人,神情才稍稍缓和。

金玖皱着眉,厌恶地看着走进来的阮千业。若不是中了软经散,她浑身无力,她很是想狠狠地在这个可恶的男人身上捅上几刀。

阮千业并不在意金玖仇视的眼光,伸手摸上她那白皙的脸颊,细腻的肌肤并未因为她常年在外奔波而损伤,反而比他在南越国身边的女人的肌肤好不知多少倍。

“玖儿,其实从你替我去南越国受苦的时候我就想将来一定好好保护你,让你过富贵的日子。不要这样仇视我,做我的侧妃,将来南越国就是咱们俩的。”

卷III-3 重返京城(I)(下)

重返京城(i)(下)

“太子殿下勾画的梦想确实很诱人。”金玖勾唇一笑。

“南越那些皇子你都认识的,虽然大多狡猾奸诈,但是太过于着眼于细小之处的利益,难成大器,这是父皇早就看清楚的,故而这几年才着重培养本太子。以本太子的能力,这些年建立的人脉,再加上表妹才华,南越尽在你我的掌控之中。”

金玖再次淡然一笑:“那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金贵妃更是长袖善舞,南越国皇上早就把心偏到你这边了。南越国迟早是太子殿下的,殿下无需担心。”

“既然表妹都知道,就好好做我的女人,做本太子的侧妃。”

“太子殿下,金玖就是大周一个普通的商户,高攀不上太子殿下,表妹的称呼金玖当不起。”

“玖儿,我知道你还介意当年之事。其实你应该这么想,我们俩这么相像,彼此了解肯定比外人深厚,以后在一起肯定比别人默契。当年母妃选上你也是因为表妹资质过人,在南越皇宫那么多年能够轻车熟路地骗过所有人,可见表妹不仅天资聪明,为人机灵,与人应对之间心智成熟稳重,绝非一般女子可以媲美。当年母妃选你去南越,也是给你最好的实习,让你得到最好的历练。”

“最好的历练,也包括被你们甩给大河帮的人,被男人欺凌吗?哦,也许我说得不对,不是甩给大河帮,而是让你大河帮的属下把我卖去最肮脏之处?”

“那是母妃的偶然失误。她那时被外祖母的过世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也正因为如此,我愿意为她的过错好好补偿你,许你侧妃之位。且表妹跟我之间的关系必然不比外面那些女人,我一定会最亲近你,信任你,宠信你。”

金玖嗤笑一声:“太子殿下的宠信我实在担当不起,就如你刚才说得,当年你母妃看上了我,我就遭遇了那么多,沦落到烟花,若是再被太子和金贵妃重用,我是不是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我都说了,那是母妃一时冲动。我这不是想替她补偿你吗?”

“谢谢太子殿下的怜悯,若有这份心,就放我自由,不要来干扰我的生活。”

“玖儿,我这么做,一来是我真的喜欢你,而来确实是为了补偿你,你想想,以你的经历,你还能再嫁人吗?或者有人心甘情愿地娶你为妻吗?娶了回去,以你的过去,你在婆家如何抬头?”

“这些不劳太子费心。”

“我也知道,你跟金氏族长有约定,你招婿上门。本来以你的身价,招婿并不是难事,但是若是外面的人知道金老板曾经在烟花之地呆过,你觉得还有哪个正经男人会要你?”

“你威胁我?”

“本太子只是在陈述事实,让你认清形势。”

“是啊,认清形势,我若不是认清形势,只怕南越太子就要对我和金记动手了是吗?”

阮千业拍拍她滑不留手的脸颊:“知道就好。”

转而又是一个笑脸,凑得更近一些:“其实本太子最不愿意威胁的人就是你。当初是母妃不对,本太子愿意替她补偿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本太子心怡你。只有像你这样有才有貌,智慧理智的女人才配站在本太子身边,与本太子共进退,共享南越国和未来辉煌的前程。”

“未来辉煌的前程是什么?除了南越国,太子还在规划什么吗?”

“以表妹的聪明,难道还需要我明言吗?”

“这个我还真想不出来。”

阮千业看了她一阵,没有说话,站直身体,转身离开炕边,朝着窗户走了几步,又转身看着她:“难道一国的贵妃不足以吸引你吗?总好过你随便找个男人上门应付族长吧。有南越国做你的后盾,还怕那些旁支找你麻烦?”

金玖轻轻一笑:“如此说来,太子殿下是想替金玖挡了那些麻烦?”

“当然,只要你成为本太子的女人,本太子自然替你挡着。”

“我记得金贵妃对太子殿下的教育不是这样的吧。金贵妃不会教殿下做侠义之士,而是每一件事都需要计算是否对大位有利,是否对太子的将来有利。您为金玖挡了麻烦,对您有什么利呢?”说罢似笑非笑地看着阮千业。

阮千业眯了一下眼,随即潇洒地笑道:“表妹真是说笑,你我若是夫妻,为你的将来打算,不就是为咱们的将来打算?”

“皇家没有夫妻,更何况太子殿下许的是南越贵妃之位。妃,即便是贵妃,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妾,算得上是南越皇上后宫的一个女人,跟普通人家的一个妾一样,就是一个下人,怎配跟尊贵的殿下称为夫妻。”

阮千业一挑眉笑道:“哈哈哈,真是不错,做了几年生意果然伶牙俐齿,知道如何算计,如何讲条件了。”又重新走回床前:“要将来为后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现在目下咱们还需要跟大周和亲,有大周皇庭的支持,咱们在南越就更加稳固。等一切尘埃落定,到时候表妹自然会心想事成。”

金玖弯唇,却摇头:“有价值时利用,过了就抛弃,这是你们母子的风格。今天你可以给我讲这样的话,只怕也可以给别的女人讲这样的话,更可以给大周皇帝赐婚的女人讲这样的话让她点头让我做侧妃不是吗?”

阮千业眸光一沉,定定地看了金玖一会儿:“玖儿果然是历练出来了,一般的女人早就为这名利昏头了,玖儿居然能如此淡定清明,让千业更加心怡。”

金玖轻轻一笑:“南越太子也让我更加明白为什么南越国皇上那么坚定地选你为太子。真正是不容易,年纪轻轻,能屈能伸,软硬兼施的手段,炉火纯青。”

“表妹,咱们能不要这么针尖对麦芒吗?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你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虽然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是继承了金家的家业所以这样风光,但是咱们内里的人都明白,这一切是表妹你自己挣来的。我非常钦佩表妹的毅力和能力。咱们自小相知相识,不比外人,可以少很多麻烦。我现在也了解了表妹的顾虑,并不是愿意做我的女人,而是怕事成之后被我抛弃。我如今无论是用男女之间的山盟海誓,还是朋友之间的歃血为盟,你都不会相信。你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应该理解,利益其实是最好的保护。你若是将金记经营壮大,成为本太子的得意助力,本太子如何会像对待普通女子一样待你,如何能够将你抛弃。以你的能力,足可以成为本太子的左膀右臂,本太子如何会傻到自毁根基?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太子的意思是想金记成为南越太子的小金库?”

“本太子自然也会应用我的势力助金记在南越和江南进一步迅速拓展。”

“用大周商家的钱,难道太子不怕南越皇上怀疑你通敌?”

“若是用从大周赚来的钱去助我南越百姓,你觉得皇上会怀疑吗?更何况你以为本太子这些打算不会先跟皇上报备?等着给人钻空子来参我?”阮千业轻蔑一笑。

“果然是南越出色的太子,未雨绸缪。”

见金玖面露嘲讽,阮千业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是还是瞬间忍住:“玖儿,你当年在南越国呆过,你应该深知虽然父皇认可我,但是那些人总是不歇心,无时无刻不想算计我,我时时刻刻都如履薄冰。你说我算计你也好,说我贪图金记的钱财也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那都是不得已。我本心是欢喜你的,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想让你留在本太子身边的理由。你是生意人,应该知道,只要我点头,会有多少南越商人愿意倒贴给我?”

“若是南越国皇上开口,且以条件交换,我相信会有很多人倒贴。当然,商人逐利,你大可以去找他们,何必找我?”

“那还不是因为本太子喜欢你,想要你成为本太子的女人。”

“你是喜欢我,还是我们俩外形相像,随时可以成为你的替身?且有一层打不断的血缘,你觉得金家的银钱理所当然的归你,而我就是这些银钱库房的钥匙,你只不过是想拿到这个钥匙。同样因为这层血缘,金家在南越不可能支持你的政敌,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而无需惧怕我背叛,是一个很好用的棋子?也是因为这层关系,你觉得金家是你除了大河帮在大周最好的掩护和金矿?”

“你既然是聪明人将这一切看得这么透彻,就应该知道我们是最好的匹配,谁也不可能撇下谁,你必然会成为我的宠妃,绝不会一年到头都独守空房。这是多少女人都希望手中能有的来控制男人的砝码。你既然看得这么透,就应该明白这其中的好处,你现在仍然这么矫情,本太子理解为你是借机拿乔,想谈条件,既如此,有什么条件你就直接开。”

“南越太子想跟金玖谈买卖?那还麻烦你让人先解了我的毒。我向来喜欢坐着谈生意。”

卷III-3 重返京城(II)(上)

重返京城(ii)(上)

阮千业是个行动派,所以属下办事也很快,为金玖解了软经散和其他的毒,又给她和阮千业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金玖毫无顾忌地开始吃,从她被下药绑到这里已经有七八个时辰了,她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

金玖迅速吃着东西,虽然快,仍然不失优雅,从小皇家的训练还是很有用的。阮千业却没有动几筷子,他看着金玖,心中的忧虑又慢慢升起来。一个比他小一些的女人,在被绑架和威胁之后,还能如此淡定,将来自己能完全拿捏得住她吗?不过那句话是很实在的,商人重利,既然她愿意当生意谈,就是一个好的开端。也许一个女人没有贞洁,没有好的婚姻希望之后,生意就是最好的寄托。

金玖吃饱了,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杯,又自己斟了一杯,两杯茶下去,神清气爽,微笑着看着阮千业:“既然南越太子想跟金玖谈生意,恕金玖是个生意人,想把一些事情问清楚,说清楚,各种条件讲明白,大家以后也少些矛盾和猜忌,贵太子以为如何?”

“表妹果然是商场历练多年。”

“首先金玖想问一句,今后太子是想自己操持金记,还是金记仍然由金玖全权?”

“自然是表妹全权。南越国虽然不大,但是一国政务也十分繁多,本太子哪有时间去经营商号,更何况表妹极有经商天赋,我就更不用越殂代疱了。”

“那好,丑话说在前面,既然金记是我全权,你就不能在里面安插人,否则若是我发现了,咱们一切免谈。”

“这点表妹放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金玖满意地点点头:“每年金记都需要从纯利中拨出一成用于储备,以备有意外的时候可以救急。这个备用金除了金记自身有急用外,无论如何不能动。”

“这个可以。”

“纯利的两成用于金记的生意再拓展,想要金记满天下,十年内这个数字不能动。只有金记满天下,我们的人力物力才会遍布天下。”

“纯利的两成是股东分红,这个是金记的信用。”

阮千业皱眉,这哗哗就去了一半了,但是想想从商需要信用,也就点了头。

“纯利一成是给各地掌柜的打赏,想留人特别是能干人,光靠嘴说是没用的。越是铺得开,对手下人的依赖越重,我们只能靠所有的掌柜上劲,咱们整体才会上进。”

阮千业这眉头就没法松开,但是这一条也确实绕不过去,所以也只能认了。

“还有半成是给金氏家族的年封,既然太子称我声表妹,咱们就不能对金氏置之不理。”

阮千业再次无奈地点点头。

“还有半成是给江南几处书院和寺庙的供给,若是断了,必然有损金记在外面的名声,若是有人想追根述源,只怕会带累太子。”

阮千业不得不叹口气,他和金贵妃从来只算了每年金记的进账,从来没有算这些。但是不得不说这种分配是合理的。且资助的江南书院是不是对自己的将来有益呢?阮千业看看金玖:“这资助书院的事,是祖上就是如此,还是从哪一位祖辈才开始的。”

“都不是,”金玖挑挑眉,再次给自己的茶杯续满水:“是三年前,唐家的三哥启发了我,我跟着他一起做的。只是金记的生意营收远比不上月华轩,所以能赞助的不多。”

“唐家三哥?”

“就是唐门的三少,唐新杰。我娘和唐门的姑奶奶是手帕交。”其实阮千业早知道,金玖故意当他不知道,说给他听听而已。

“表妹似乎和唐三少交往很多。”

“因为唐家姑奶奶的托付,三哥这些年帮了我不少忙,就是很多大宗生意都是他的月华轩送给金记的。”

“看来唐三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三哥确实很重情谊,当然他也是商人,所以金记有两成纯利每年是捐给百花堂的,百花堂每年在大周各地救助老弱妇孺。”

“两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听起来多,其实是金记占便宜,因为在很多地方金记都是白用着百花堂的地,或是以平价购进百花堂最上等酿酒原材料。若是我们真是从其他地方去租地和采购,只怕多出三四成的成本。”

“哦,”阮千业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这样金记每年的纯利就所剩无几了。”

“确实不多,一成的纯利,是由我这个总掌柜自由支配的。”

“那表妹打算以什么为本钱继续跟我谈呢?”

“当然是这一成。”

“呵呵”阮千业只是干笑:“一成的纯利,一年十万两?”这点钱还真不够他一个南越太子亲自操持费心的。

“金玖想请教太子几个问题。”

“你说。”

“若是太子需要在大周十个繁华的码头和市镇安插人,就算每个市镇二十个人,十个市镇二百个人,不仅这些人要衣食住行的费用,而且表面上还需要有体面的营生,就算一个人一年二百两,十个人两千两,一百个人两万两,二十个人就是四万两,敢问太子殿下,若是算上南越的繁华市镇,大周仅仅是靠着大周边境附近的市镇,太子一年能花费多少?你能给这些人都找到合适的,不让人怀疑的营生?太子和大河帮合作多年,给了大河帮每年多少利?多少打赏?若是再来一个大河帮,只跟你谈利,帮你做事,不上缴银子反而跟你拿赏银,太子一年还需要准备多少赏银?”

阮千业不得不无奈地点点头,让大河帮给他了解很多暗中的事,无论是在南越还是大周,目前大河帮都还算办事得力。用起来方便,但是费用每年确实很高。“金记无需外人投入,自身盈利能力和各地的掌柜和伙计都非常得力。就从这笔账来看,怎么都比太子给大河帮的打赏核算不是吗?而且太子为了大河帮,私下将一些本该南越国收取的河道费和其他好处都让给了大河帮,太子所冒的风险成本有多高?”

阮千业吃惊地看着金玖,这种机密事她如何知道的?一瞬间,阮千业有杀人灭口的想法,金记再有钱,金玖知道这么多,对他没有登上大位之前都是一个威胁。

“太子不必如此吃惊,也不用想杀我灭口。金玖能看出来的事,很多人可能都可以看出来,到时候只怕太子会越抹越黑。”

“表妹想到哪里去了,”阮千业很快回神:“我怎么会那么做。既然本宫选定了你做本宫的女人,有一些事本来就是应该让你知道的。这样彼此坦诚,咱们才能精诚合作。”

金玖笑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直接说:“南越国太子去年一年,不算河道上的利,只算你给的打赏超过一百四万两。”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当年的事,我跟大河帮有仇,所以我一直盯着他们的。”

“那是不是说,大河帮的一举一动,你都知道?”

“可以这么说!”金玖淡淡地笑答。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会被他们绑架来呢?”阮千业轻蔑地一笑,“诈我也要选技巧一点的掩饰吧。”

“为什么要诈你,诈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生意人不是经常都想着各种商业手段吗?既然是你诈我,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让我感动了,放你和金记一马?”

“得到什么,我想这是我想要问太子的话。”

“钱和你刚才说的金记在各地的人力物力,但是记住我不会像打赏大河帮一样打赏金记。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是否事先就知道大河帮会对你下手?”

“如你所愿,答案是‘是’”金玖邪魅地笑笑:“若是不让他们绑架了我来,我怎么知道大河帮为什么不怕我寻仇,反而经常派人跟着我,甚至暗中要对我下手?”

“所以你这么做是想找到大河帮的幕后之人?”

“我早就知道南越太子是大河帮的大主顾之一,但是太子殿下绝对不是他们唯一的客户和主子。若是哪天他们另外的主子想对您动手,您觉得谁会占上风?”

“你不需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知道你跟大河帮有仇。”

“哈哈,”金玖大笑几声:“他们还真不值得我这么舍身喂虎地被绑架来。”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有跟太子这样面对的机会,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买卖。”

“为什么要跟我谈?”

“因为我跟大河帮有仇。”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岂不是你跟我和母妃都有仇?”

“是有仇,但是毕竟出手的是大河帮。而且我是生意人,既然有些仇恨无法消除和避免,那我就需要拿回一些利益,就算我把青春和贞洁给卖了。这样好歹算是一种补偿。”

“你居然想在大河帮的地界给我谈如何向大河帮寻仇”

“放心太子殿下,我脑子没坏,当年也没有被大河帮黑窑的老鸹给打傻。我相信你跟我说话之前就已经清场了,没有大河帮的人在这里。你知我知而已,大河帮的人也会像你一样?”

“你”阮千业有点语塞。

卷III-3 重返京城(II)(中)

重返京城(ii)(中)

“既然他们都听你的,自然不会傻得在这里碍眼。还是南越太子的密卫如此无能,连大河帮那几只蟹都看不住?”金玖嘲讽地看着阮千业。

阮千业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事实是从母妃找大河帮合作开始,大河帮的人越来越不受控制,这些人的欲望越来越强,胃口越来越大。就像当年,母妃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让大河帮的老大不要追逐唐晓晓,但是人家根本阳奉阴违,搞得大河帮和唐门以及唐家老三水火不容。还有很多实例,这个江湖帮派的瓢把子总是脱不了匪气,我行我素惯了,很难真正控制。他花这么多心思找金玖,也是因为唐门的人给金家面子,避免唐门哪位爷上了脾气,为难他们。另一个原因,也是先前金玖暗示的,他需要在各地布放出人力物力。金玖的能力他很认可,虽然当年母妃对她和她兄弟下手有点狠,但是毕竟有血缘羁绊,这几年她生意做大了也并没有对他和母妃报复,而且母妃在金家也并非全无势力,金玖的父亲毕竟是庶出,金家还有些人脉是母妃和他还抓在手上的,比大河帮的土匪可能还要好控制一些。

“难道我说错了?”金玖玩味地看着他:“难道这些大河帮的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表哥都压制不住他们了?”

“不存在压制不压制,他们还没那个胆子跟本太子叫板。”阮千业淡定地说,这种时候如何能露了弱:“不说那些粗人,还是谈表妹的事吧。表妹似乎和唐新杰关系匪浅,他这些年月华轩也是蒸蒸日上”

京城东宫,大周太子沂义正对着一套已经颇有年头,再普通不过的官窑青花茶杯茶壶发呆,一个内侍匆匆进了:“唐三公子快到宫门了,说有事急需进宫,请太子去太后共议。”

沂义一愣,随即笑骂道:“臭小子终于肯回来了。更衣,本宫要去看看这小子这几个月欢脱成啥样儿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桌边站起来:“他有说什么事这么急吗?都来不及先来我这里直奔皇祖母那里?他这一路上各方人士收到的可都是他沉迷风花雪月,乐不思蜀,慢慢悠悠,不断延误返京时日,这是什么事又猴儿急得如此了?”

“三公子是精细之人,如此安排必然是有什么事想掩人耳目。且惊动太后,绝非一般小事。且他是潜行入京,外人都还以为他目前尚在船上。公子交待让太子以探望太后问安为名通报,他不会走东华门。”若非上朝的时辰,外臣入宫秉事都需在东华门挂号通报,然后等通传。若不走这个常规途径,自然是走别的途径潜入宫中见太后。

沂义换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看了内侍一眼,又扫了一圈屋里侍候他更衣的人,没有说话,直到换好衣服,自己伸手拢了一下领子才吩咐:“去把前儿寻来的那领白狐暖手取来。让人准备太子仪仗和船,大张旗鼓地走水路去骆家镇方向的水道接唐家三公子。”

沂义赶到太后宫中的时候,正好碰上新杰跟太后商议金玖之事,外面的人得了太后吩咐,太子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进去商量事情,所以沂义进来并未打断这里的谈话。

“本来此时若太后赐婚,这事是最稳妥的,免得金家那边出什么幺蛾子。但是毕竟徐铮是帮咱们的忙,他是否真正满意这婚姻此刻还不好说,若是赐婚了,他今后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新杰在太后这里虽然谨慎,但是不能让好友既卖力又卖身。

“那你觉得怎么弄最好?”

“新杰想斗胆求太后赐予订婚贺礼,一则二人皆是布衣,太后懿旨太过抬举了他们。”新杰低头恭谨地说,其实为这二人,即便太后赐贺礼也是很让世人吃惊的。

“这是在说金家的金玖?”沂义先前得到的信报很少关于这位女扮男装的商人的,他并不是太关心和在意这个人,此刻居然新杰让太后给她订婚赐贺礼:“我以为你这么多年关心她,给她的金记那么多生意,是你看上她了。怎么没想到你居然是帮朋友妻。”

“她本不是任何人的妻,因为小时候的坎坷经历,所以本来不想嫁人,但是金氏族长为了夺生意,逼着她嫁,才会请徐铮帮忙,跟她假结婚一段时间,摆平金氏内部麻烦。我跟她也只是朋友。而且这次她被阮千业算计,阮氏太子去江南金氏族长那里提亲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南越国太子对钱财真是任何时候都不放过。”对阮千业,沂义有着天生大国太子的藐视,对于他和金贵妃曾经干过的事倒不是那么在意,毕竟在宫廷中,牺牲别人保住自己是非常常见的事。

“他看上的可不止是金记的钱财,更是金记在江南各处的酒庄,各个市镇的人力物力,至于他还惦记啥,我想太子也能猜到,南越国虽然风调雨顺,但是并不是特别富足,且贵族仰慕中土文化,多年来南越国都想能在南方插上一脚。”

“胃口不小。”沂义讪笑。

“南越国的皇室这几代人都选精力图治的人,除了在南越大兴学堂,教化百姓,更是想在南方掺和不少事,即便不是疆土,也是想在其他方面获利。”陈壁画略有皱眉,这个皇孙大部分事都不错,但是有时候也有些浮躁和自大,虽然从小自己亲自指导,然而先皇的一些毛病并未完全在他身上绝迹。

“南方能有多少事跟他们掺和?无非就是些银钱生意。”沂义淡然地说,急巴巴地将他从东宫叫来,还做得这么隐秘,就为了一个南越太子,真是不值得。

“银钱从来无小事。”陈壁画挑挑眉:“没有银钱朝廷能做什么?有了银钱,南越国的人就可以收买人心,不止是南越国的人心,大周的人心和天下也会被他们挖墙脚。”

“这事儿咱们发现得早,今天阮千业绑架了金玖,金玖和徐铮正将计就计准备掏出他的全盘计划,知道细节,咱们就好应对。这小事儿先到这里,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京中这几个烦人的暗中势力,”新杰自然了解沂义的脾气,赶紧岔开,他没有时间来饶舌,要跟太后商量的事很多。

陈壁画欣慰地看一眼新杰,这孩子有足够的能力,还有在这种高门世家子弟里不多的处事智慧,这是沂义远远比不上的。当初跟碧颜商量让新杰来辅佐沂义真是很正确的选择,此刻适时地转移话题,不仅让太后和沂义避免进一步的冲突,更有效地能将讨论转向他想要讨论的事,而且用这种不经意的方法将太后赐贺礼给金玖的事无形中定下来,让陈壁画后面都不好意思反悔。陈壁画还在心中感叹唐岚和玉妍妍的结合也许把优良的东西都传给了新杰,就听沂义迫不及待地说:“这事很重要,我一再催你回来也是为了这事”

当徐峥从暗中走出来到时候,金玖对他妩媚地一笑,阮千业觉得自己仿佛被当胸一拳。他见过金玖的冷面和愤怒,金玖的嘲笑和淡然,唯独没有见过她如此柔美的一面。连金玖自己都不知道,她见到徐铮时眼中有些许小女儿的娇羞。

“你就是徐家的长子?”阮千业略带惊讶和阴冷地问。

“看来阮太子在江南是花了不少功夫,连徐某人都知道。”徐铮也冷淡地说。

“本太子不在乎什么江南徐家,只在乎本太子的表妹。表妹没有长辈照顾,本太子自然要为她打算着想。你这种江湖布衣也想去我表妹这种金枝玉叶?真是妄想。”

“是不是妄想由金姑娘说了算,难得南越阮家的南蛮粗人想娶江南金家的金枝玉叶就不算高攀?金家也是我大周名门望族,在江南商场也是有地位的。”

“本太子和金家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啄。”

“太子殿下,既然金玖已经跟徐公子订下终身,金玖就是徐公子的人,金玖的任何事,徐公子都可以过问。包括金记的生意。将来铮哥才是金记真正的老板。”

“你真要嫁给这个人?还要把金家的生意交给外人搭理?”阮千业有些意外。

金玖只是轻轻地点头。

“那你刚才还跟我说半天交易做什么?”

“金姑娘不跟你聊这么久,咱们还真不知道南越国太子有这么多想法和大志。不仅算计了金家,连唐家三公子都算计上了。”

“哼”阮千业甩了下袖子,“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我也已经告诉你们了,那你们就只有留下来了,为了金记,我不能放你们走了。”

卷III-3 重返京城(II)(下)

重返京城(ii)(下)

江南金家金氏族长一早就起来,练完了字,松了松手腕,又擦了一把脸,习惯性地端起一杯白茶润了一口,就去院中练上了太极。族长夫人一脸怒气地从外面走进来,对着族长叫嚷:“死老头子,你是打算答应了阮家的亲事?那咱们的宝儿怎么办?!”

族长看了她一眼,没有停,继续着手中的太极。

“你这个死老头子,跟你说话呢。”族长夫人不耐烦地吼道。

族长微闭了眼继续自己打太极。

“族长,夫人,南越国的使臣已经在大门口了,说是奉南越国皇上和太子之命来求见族长,求娶金玖小姐,外面街市都传遍了,好多人围着咱门口看热闹呢。”金家的管家匆匆忙忙地冲进来。

“老头子,你说这怎么办啊。”族长夫人着急了。昨晚就有人来跟她说,阮氏太子派了使臣来江南金家。使臣不是别人,是当年跟着金贵妃陪嫁到南越国的一位家生子奴才李文华,如今跟在阮氏太子身边做事。这李文华沿途都在金记的酒店打尖,有些早年在金家的伙计或者掌柜,也有跟他见过的,掌柜和伙计们听他们聊天,说是去金家提亲。而且那言谈举止之间觉着这是南越太子对金家的抬举,顺便把金记的产业也划归了太子麾下。金氏族长这些年一直惦记着金记,自然也托了人在金记各处瞭哨。这消息传回江南总店,族长自然就得了信儿。昨天人家来告诉族长的时候,族长夫人也听说了,便急急吼吼地来问过,当时因为有外人,族长又说他要想想,没有结果就回去了。

今天一早厨房采买的婆子就在街面儿上听说了这事,而且昨晚李文华回来,去看了他还在金家的姑姑,言谈中说这事儿是铁定的,找族长求婚只是一个形式,尊重一下族长而已。其实族长同不同意太子都是要纳金玖的。族长夫人一听这事儿就急了,连忙来找族长。只是没想到李文华动作这么快,一大早就来门上提亲。

族长不耐烦地收了手,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不耐烦地对管家说:“让他去客厅上好茶,我换件衣服就来。”

“那咱们怎么办?”族长夫人急忙问。

“能怎么办?即使阮太子不求婚,她也不想嫁给宝儿,要招赘的。”

“这么多年不也没招成吗?咱们不是合计好了吗,不管招谁,咱们都让她招不成,最终到了年岁只能嫁给宝儿。”

“咱们宝儿,呵”族长清楚,这些年金记的成长他看在眼里,若宝儿不是自己的儿子,他平心而论,金玖的才华,金氏家族无人能比,自己的儿子,给她打下手都不一定能行。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也不甘心金玖带着金记庞大的财富嫁给旁人。

“宝儿怎么了?!那可是咱们的亲儿子,而且宝儿这几年读书也不错,都考上了童生,将来中了举人,怎么都比一个商户强。她金玖还不一定配得上呢。”

虽然她不喜欢金玖的人,但是金记的钱财可是很诱人的。她原先觉着不管喜不喜欢,娶过来,让儿子收拾好那个小贱人,儿子喜欢别的女人再纳回来做小就好了。

族长看了一眼无知的妻子,没说话,直接进屋换衣服,也许母亲的眼中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宝儿无论再如何努力,说金玖配不上他,世人听见估计要鄙夷死他们。

“那慧雅也特贪心了,自己贵为南越国的贵妃了,金玖小时候把她拿去做替死鬼,如今金玖把金记打理好了,慧雅又盯着金记不放手。”族长夫人一边跟进来一边说:“在南越国贵妃就那么缺银子?”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嫌多,唯有银子不会被嫌多。”族长甩了他一句,进里屋去了。

族长夫人不甘心,继续跟进去:“她慧雅早年带走的嫁妆可是嫡系那边近半的家产,她还不甘心。她要怎么样啊。”

“当年嫡系能有几个钱,现在的金记有多少,(ˉ▽ ̄~)切~~,那是能比的吗?”族长鄙夷地看了老婆一眼,继续换着衣服。

“金记现时是不错,可是能比上金记祖辈积攒下来的?”族长夫人不屑。

“妇人无见识不要乱说话。你以为慧雅傻呀,阮千业是她唯一的重心和支柱。当年他们用金玖做了替死鬼,虽然金玖活了下来,但是金玖心里能不恨他们?既然明知道金玖心中恨着他们,还想方设法地要娶她,若不是足够惊人的财富,他们会动这心思?”

虽然十分吃惊,但是族长夫人心思也是很快的人:“既然如此,更不能让慧雅儿子去了金玖去。那可都是金家的产业,慧雅是嫁出去的女儿,她的儿子更和金家无关。老头子,你想想办法,怎么都要把宝儿这媳妇儿娶回来。”

“真是妇人之见,不知所谓。”族长已经穿好了衣服往外走:“你管束好家里,特别是宝儿,别让他乱说话,说出去让人笑话。”

“有什么笑话,凭什么笑话?他可是正经的金家后生,难不成金家就让外姓人欺负了去?金家的人都死绝了,金家的银子都要姓阮?”

“闭嘴,”族长火大了,吼了一声“你想给家里招祸吗?,人家虽然是南越国,但是也是一国的太子和贵妃,若是他们较真去朝廷告状,为了朝廷的颜面,朝廷认真追究起来,大家都要人头落地。”

“不会吧,慧雅好歹也姓金。”族长夫人诺诺地嘟囔着。

“蠢,她要是顾念亲情,金玖怎么都比我们更亲近。”

“哦,那也是。”

“只是她为什么要算计娘家啊,当年抬了一半的家产出嫁,还不足恹。既然有贵妃的地位,就不该再盯着这点银钱。”

“这点银钱,(ˉ▽ ̄~)切~~”族长为老婆的无知很是无语:“你可知这点银钱是多少?金记每年的流水是多少?纯利是多少?”

“我哪里知道啊。”

“不知道你乱说啥。”

“难道你知道?”

“具体数字只有金玖和她那几个账房先生知道,不过可能整个南越国的国库也不如金记的银子多。金玖还是很能干的。”

“你说的是真的?”比南越国的国库多,富可敌国是这样解释吗?

“你自己知道就成,不要出去说。”

“那老头子,你不想法儿给咱们宝儿把金玖娶回来”

“你忘了金玖的脾气,她若是不愿意,莫说宝儿,只怕南越太子如今也不能把她如何。”

“她如今如此厉害?”

“不厉害,如何能做出这种生意来。若是没有人罩着,大周能干人多了,怎么就轮到金玖呢?”

“是啊,怎么就轮到她呢?”

“除了她自己能干,这几年在生意场上应酬认识的贵人多,还就是她娘那个好友,唐家的姑奶奶。如今金记大部分最贵的酒都是走去唐家三爷的酒楼。这里面的关窍不用想也知道。没准儿金玖跟人家好上了呢,若是如此,对方更不会让她嫁去南越国。”

“是哦,要不然她一个女人家,如何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一定是这样了。既然上了人家的床,还有脸说招婿上门。呸,真正不要脸,给咱们宝儿当通房都不配。”

“好了,不要乱说,万一搞错了,唐家比南越皇室更难惹。”

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文华在客厅等得有点不耐烦,一来是自从跟阮千业回大周后,他们走到哪里都是礼遇,他这个做奴才的脸上也有光。如今被凉在这里等的待遇已经很久不曾有了。另一方面,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会有什么是太子爷没有算到的。

就在李文华纠结忐忑之时,几艘气派的大船正在河道上浩浩荡荡地驶入金石镇。船的吃水不浅,再加上刮着彩带喜帆就更加引人注目。红彤彤的彩帆显得各位引人瞩目。沿河不少见到的人都是附近十里八乡撑船做货运或者来往商家,都认识这是灈阳镇上徐家的船。徐家除了在外闯荡的大公子,都已经成亲了,这回又是哪门事啊?若是徐家大公子,这有的是戏看。

卷III-3 重返京城 (III)(上)

重返京城(iii)(上)

阮千花那夜十分愤怒连夜回京城,京城城门已经落锁,但是异国公主,守门的士兵还是特地为她开了门。

大周的礼部即刻派人将他们引导去了国宾驿馆。只是南越公主不消停,吵着要见皇上。礼部的人心里鄙夷,一个小国公主,自己去主动追男人不知受了什么气回来在这里发脾气,她以为这是南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冠冕堂皇地说要去濛山看风景,去芙溪河看奇迹,谁不知道那是唐家和金家几个京城世家和大户的地盘,这几年唐三少在经营,喜欢唐三少就明说呗,绕那么多弯子,又是仪仗,又是随从,动用这么多人,人家唐三少傍晚的时候船就到京畿码头了,月华轩掌柜的早早就派了马车在船上等,京城多少仰慕唐三少的闺女妇人都是含蓄地远远地坐在马车里看着,或者在附近找个酒楼茶室远远望一眼,哪里会像这种荒蛮之地来的公主,如此不要女人的矜持,奔行百里而去。就这个点回来,就知道没碰上,走岔了,真是活该。

那唐三公子曾经是京城著名的公子,有才有貌,多少京城闺秀他都看不上,公主郡主心怡他的也有,如今又有了天仙般的未婚妻,哪里会把一个小国公主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位脾气这么差,长得这么细麻杆儿似得,连他这个礼部的小吏都看不上,何况是风流倜傥的唐公子。京中今天茶馆酒肆都传遍了,这位往日风流不羁的佳公子定亲了,不仅对这位姑娘专一,还特别细心周到。今天回城的时候路过絮飞渡,特地让船队停下来在那里现钓那处水域独有的飞絮河鲤,等着附近青衣观的姑子送的梅花上雪水来给他未来的妻子泡茶。从早上泊船在那里,直到傍晚该吃的吃,俩人痛快了一天,也不管月华轩的车等在京畿码头干等,下午很晚了才慢慢靠岸。人家夫妻二人蜜里调油似的,哪里会看上这刺手的干草。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上只能冠冕堂皇地说:“千花公主请早些安置了,此时皇宫早已落锁,也到了皇上就寝的时间了。要参见皇上,也要等明日递了帖子去宫里,皇上得空的时候自会派人来传见的。”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阮千花将侍女递来擦手的毛巾摔在侍女脸上,这是南越国跟来的侍女,来不急管自己被打散的头发和擦花的脸,连忙低头去捡毛巾想尽快退出去,免得公主发起脾气来殃及池鱼。

礼部的官员看了一眼那侍女,毫无表情,心中的鄙夷更深:“这个不是下官能够知道的,一般来说需要南越国太子在才可以递帖子觐见,因为国书上是写的南越国太子前来大周商定和亲事宜。”言下之意阮千花并非正主,“当然公主若真有急事也可以自行递帖子求见皇后娘娘。若皇上或者娘娘有空,说不定当天召见,若是太忙,十天半月或是更久都是有可能的。”

“十天半月?!”阮千花崩溃地爆发,十天半月说不定大周皇室就已经替兄长拟好和亲方案了,他们要么面临被迫接受大周朝的安排,要么现在就要想方设法见到大周皇上和皇后。只是兄长去找金玖那个贱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阮千花只得忍了气对那小吏说:“明天一早请大人为千花递帖子,千花求见皇后娘娘。”

“下官记下了。只是如何禀报公主求见皇后的目的?”

千花想了一下,与其含蓄,不如直接说,反正大周上下都知道他们是来和亲的:“本公主和千业太子来大周和亲之事有些事想和皇后娘娘商量。”

宫中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太后的宫殿,表面上平静,其实主子们都没睡。每个宫里都有那么几双眼睛暗中盯着,都知道今夜宫里暗中进进出出的人极多,各路人马都想方设法地传递着消息。自从早上新杰进宫一趟,商议好之后匆忙离去,京中几个地方就在暗中起了大浪。待到他傍晚带着娇妻坐着月华轩舒适的马车进城沿路观望街景,有人准备出手时才发现很多事情一天之间尘埃落定,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皇上突然接到奏报,说平鸾阁的人今天突然出动,在京城收押了几批人,有的说是与前太子沂祥同谋,如今不死心仍在图谋不轨者;或是跟过去前襄阳王逆党有牵扯;还有突厥和土藩国在京城的习作。几处同时爆发,他安排在平鸾阁的眼线居然没有给他传递消息,皇上有些惊异,传平鸾阁管事的人,玉台将军没有来,却来了几个主事,问玉台将军何在,回报说还在进京路上。皇上震怒,问主理的玉台将军不在为何敢多处发难?!答曰,平暖阁内有奸细,此乃玉台将军和属下订好的计策,对外宣称玉台将军在京畿水道,进京路上,引得内部奸细坐不住,送出消息,各方准备动手,这才抓到了人。且是同时抓到了几方的人,不止一个内部奸细和某一方。

问所捕之人名单,陈诚递上厚厚一份帖子,显然是有备而来。内侍从陈诚手中接过,没敢看,直接低头展开放在皇上面前的桌案上。

“这是所有的?”

“回皇上,这是今天所捕所有人的,第一页通前太子的,后面通突厥的和通土藩国的。其中也有平鸾阁内部的奸细,而且不止一个,已经在名字后面备注写明,并列有相关证据。”

平鸾阁内部不止一个奸细,不止一方势力,外界却有不少人在猜测新任的平鸾阁玉台将军是谁?这听起来很矛盾。其实不然,知道平鸾阁玉台将军是谁的,除了平鸾阁的几位重要主事,其次就是宫里的三位首脑,帝后和太后,包括这三位在各处的眼线。但是也不是所有在平鸾阁安插的眼线都知道将军是谁,这一段时间,若是这些眼线在平鸾阁级别低,平常任务都是主事安排下来的,他们并没有见过将军是谁。至少在皇上这边,若是皇上没有告诉他们将军是谁,目前他们是不知道的。

在各处的眼线,皇上有点不安地捏了捏手指,他在平鸾阁的眼线至今没有送来消息,难道也被这小子端了?他很快地翻了一下陈诚呈上的名单,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抓的只有两个在平鸾阁级别较低的眼线,一个是通土藩国的奸细,一个是给皇后娘家送信的。随即又觉得恼恨,受了他的恩惠进平鸾阁做事,居然一个通外敌,一个通着皇后的娘家。外敌也就罢了,皇后的手居然也这么长。皇上握紧了拳,砸在书案上。

一个内侍匆匆进来,看来站在下面的陈诚一眼,有些焦灼地望了一眼皇上。这是他知道平鸾阁有动作后,派出去联系眼线的人。他眼光示意,内侍急忙走近书案悄悄说:“孙立一直在负责南越太子的事,他收到玉台将军的急令,带着一队人跟踪南越太子出城了,联系不上。”皇上闭了一下眼,内侍退下。

陈诚仍然安静地站在下面等着。虽然内侍的声音很低,而且离得远,但是皇上武功有限,这位内侍的没有武功,不知道他这种功力深厚的人仅凭口型,和些许飘来的声音,就能知道他们在说啥。看来将军的猜测没错,孙立是皇上的人,而且将军聪明地将他调开跟踪南越太子,名正言顺地不在此次行动队伍之中,无论在哪里都能说得过去。

陈诚此刻非常理解将军的难处,他们这些人在平鸾阁出生入死,目的是为了朝廷锄奸,但是皇上是不是怀疑这怀疑那,无论是平鸾阁还是朝廷,不少忠臣都因为皇上的怀疑受了无妄之灾。皇上自以为聪明,但是刚愎自用,且为人偏执,很容易被了解的人投其所好。所以才会多次落在对方的陷阱里,被人用反间计杀了忠臣,毁了计划,或是无端在朝中清洗良臣。若不是有太后主持大局,这大周的江山说不定都有可能被人谋了去。那两个皇上在平鸾阁的眼线确实是奸细,并非他们臆造出来的。

皇上并不知道陈诚已经听到,装模做样地问:“你们这次行动,平鸾阁的几个主事都参与吗?”

“启禀皇上,本次只有属下和余副主事知晓细节。一则平鸾阁事务繁多,大家实在忙不过来,不宜让所有的主事负担太重,再则,消息不宜过于分散,避免引起奸细怀疑。”

“那是你们将军不大相信这些主事了?”

“将军说他相信这些主事都是忠君之事的,因为他到任这么久,他的土藩国和突厥那边都还不知道,就说明至少这些主事都是没有通外敌嫌疑的。”

卷III-3 重返京城(III)(中)

重返京城(iii)(中)

“他倒是聪明。”皇上略略松了口气,至少唐新杰没有怀疑孙立。虽然他是主子,但是毕竟玉台将军本因是皇上最亲近且值得信奈的属下,若是让他知道他派人盯着他,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是谁让唐新杰是母后的人呢。他已经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居然总是被母后掣肘,他想着就有些郁闷。他本是太后的独子,从来应该是母子利益绑在一起的,他总是想不明白,母后为什么总是要过问这么多,难不成他还会反了她这个母亲不成?!包括唐新杰的事也是。唐新杰非常能干,而且对朝廷忠心,在他进入平鸾阁之前他就有自己的大笔生意,不用担心他为了金钱投敌。但是他确实唐家人,这点又让他觉得不放心,这些年,母后通过姨母将唐门牢牢地抓在手中,同时通过唐门控制了唐家军和江湖不少势力。这些势力母后却没有完全移交给他,这让他觉着很不舒服,就像母后总是信不过他,还要留一手。若是他有兄弟,他一定怀疑是留给别的兄弟,但是他是独子,只能说是母后不完全信任他,不想安全放权。真不知道老太太留着这一手做什么。唐家和陈家也是傻呵呵地跟着太后。故而他虽然看重唐新杰,委以重任,但是总是不放心。虽然他不知道母后要做什么,或者他如果出错,母后会如何处置,是直接让他成为太上皇让沂义接位,还是太后听政架空他这个皇上,无论是哪一种,他都非常不甘心。

急躁过后,他慢慢沉静下来,又轻轻地敲起桌子,唐新杰清理平鸾阁是否是母后授意的呢?这清理是针对他的还是?他顿时烦躁起来:“三宝,母后那边今天可有什么动静?”

三宝是后进来那个内侍,负责皇上身边一部分后宫的暗探。

“今天早上太子进宫见过太后,此后太后就进了佛堂,那边几位主管大人等着回话,都还排在佛堂外呢。”

“都是些什么管事?”

“好几个,有一个是管太后的精卫的李总管,一位是管太后出行的冯管事,一位是管宗室来往的周管事,还有管太后药房和药圃的罗管事,管太后银钱来往的李管事,管太妃们起居杂物的”

“朕不要听那些琐碎的,你难道不知道此刻朕想关注的是什么人出现在太后那里吗?”他心情烦躁,摔了桌案上的一摞奏折去三宝头上。

三宝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难道皇上不知道这几个人除了表面的职位,也帮太后掌控着相关方面的人事和情报,但是他也了解这位主的脾气,他忘记了,或者不清楚,但是要装懂,没办法,九五至尊怎么能显得无知呢。跟在他身边多年,三宝自然知道如何生存:“李总管手下的精卫今天也在关注平鸾阁的事,因为宗室也有人今天被平鸾阁给收监了,所以周管事肯定是来禀报的,还有其他几个管事的手上都有些人牵连。后晌的时候连陈家老爷都进宫了,但是宫女出来传话说太后今天行功在紧要关头,不能打断,让众人等着。”

“母后最近又开始练功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练什么练,多少正事等着呢。”皇上皱了眉,他虽然为陈壁画亲生,陈壁画也曾经督促过他勤习内功,不仅为了自保,还为了健康和延年益寿,但是他觉得九五至尊自身习武是很愚蠢的,有时间他需要花在国家大事上,而不是自身的武功上。尽管陈壁画话说尽了,他也不搭理。后来懂事了,想再用功练,依然迟了,缺了自小的童子功,陈家的内功修习他基本上难有进益。再加上他太过喜欢尝试不同的女人,因为一些意外,导致现在身体极弱,是否能继续撑下去,真是未知数。

他已经命不久矣,但是母后却常年不缀地练功,如今不止身康体健,而且看着极为年轻,不像七十多岁的老妇,反倒像四五十岁的人,看着比他这个儿子还年轻。他有时候非常怨恨母亲,在权势上她从来不放手,十分坚持,但是在对他这个儿子的教育上,她为什么就不能更加坚定强势一点呢?若是她更加严格和强势一些,他现在也不会这样,太医们束手无策。想到自己命将不久,而母后依然风韵犹存,他的恨就更深。他早已忘了陈壁画当初为了督促他练功,气得摔了多少东西,当初自己因鄙视武功和江湖人士,如何一口一声粗俗的武夫,如何羞辱陈壁画身边的武功高强的侍卫,如何让自己身边的侍卫假扮成他在院子里假装练功,如何在母后委托齐师父进宫来教他武功那天给他的茶水里加药。

三宝自然不能跟主子议论太后的是非,只是低头道:“太后那边的说太后过年的时候喝了几杯冷的果子酒,这几天因为担心的事多,伤了元气,如今时常胀气,一直影响进食。前两天太后觉着最近没啥事需要她出面的,就开始了这七日的内功?今儿确实是紧要关头。今儿早上她就让李总管调换了不少高手进宫护驾。”

有个不省事的母后,他只有认了,很快将重心拉回来:“陈家国舅爷进宫所谓何来?”其实不问,他也能猜出一二,可能也是跟平鸾阁今天的行动有关。

“据说陈家一个分支的子弟跟今天收监的人又牵扯。”

“哼,若是真有通敌的奸细,让平鸾阁严惩。”这个舅父,若不是他做了皇上,他能是皇上的舅父?有什么都只听母后的,若不是他的舅父,陈家能怎么样?同样是江南世代大儒,同样是江南著名医家,周家不是说消失就消失了吗?虽然周家的事,他事后有些后悔,不该听那贱人的话,那么仓促动手,但是论周家在医术和江南士林的位置,遍及朝廷的弟子,那样都不比陈家差,只是不像陈家有一个太后。只需要他一句话,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当年有自己的疏忽,所以对剩下一个孤女进宫来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以为母后和唐家姨母搞的小动作他不知道,他只不过宽宏大量不跟她们计较而已。

不过说实话,周家的女儿倒真是漂亮。若不是当初养在母后身边,年纪实在小了点,他倒是想将她纳入后宫。真正是个尤物,也难怪沂祥想方设法地想要那个女人。若是还活着,如今这个年纪真是芳华妙龄,也该很有味道了。嗯,想得有点远了。收收心想正事。若是唐新杰让人动了舅父的人,难道并非母后授意?还是给他的*?

“那个旁支的,平时在陈家做什么?可有要职?”

“平常帮着陈家管理京畿一带的田庄,陈家在京畿一带的庄子是陈府每年最大的收入。平时不止跟陈家年轻子弟走得近,连舅老爷都很欣赏的人。非常能干精明,且会来事儿。平鸾阁收监的名目是私通土藩国国师。他有三房小妾,最宠的小妾也被平鸾阁收监,说那女人是土藩国国师派来大周的奸细。”

皇上沉吟很久没有说话,三宝等人也不敢动,默默地等着。

“齐大人有什么动静?”

“齐大人今日休沐,未曾入宫。”

“这么大事儿,他不参合一脚?太后可曾派人今天给齐大人传话?”

“今儿派去齐大人府上的人说齐大人今天一日未曾出府,在静室独自呆着,连饭食都是送过去吃的。”

“是送了还是真吃了?”语调十分嘲讽。

三宝微微抬头瞄了一眼皇上,迅速低头回禀:“是吃了。”无论是太后还是齐大人,这些年都是尽心尽力地为朝廷为皇上打算,可惜这位主子对谁都不放心,常年让他派人盯着齐大人。这里里外外有多少事儿需要他上心处理的,他不在意,这不该怀疑猜测的,却每每没有落下过。这些年若不是太后和齐大人撑着,还不知道出多少纰漏。今儿平鸾阁动手拿人,尽管很突然,而且人数多,但是接到详细汇报之后,三宝的第一感觉是很多人真的可能是罪有应得。如此缜密的操作,若不是唐三公子,换做别人,只怕难以做到。前面几任玉台将军不是遇刺,即使被人下毒,当然也有被对手使反间计之后这位主猜疑被害的,总之没有一个好结局的。当初若不是危难之中实在没有人选,人家在江湖逍遥自在翩翩佳公子是不可能接手的。花了那么大心思和精力说服了来,又东猜西猜。三宝有时候真的很害怕。看皇上对历任玉台将军的猜疑和他们的下场,只怕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没有唐三少的太后姨祖母和唐门做后盾。后路他早就在考虑,只是这么多年,他真是拿不定主意。

卷III-3 重返京城 (III)(下)

重返京城(iii)(下)

今日如早朝,付翔一早来到南书房,几位同僚已经早早来到,低声地相互询问议论着。经过昨天平鸾阁的大动作,不少人有些寒蝉若惊。绝大多数人现在仍然不知道平鸾阁是谁在统领,这位神秘的玉台将军也许对外藩做过一些事,或是暗地里处置了一些事,但是在京城,第一次如此大的动静。

袁鸣是今天在议论得最活跃的人。除了年纪轻,老辈不跟他计较,还有他随和活跃的性格,很快引导着话题。无非是玉台将军做事神秘,为人桀骜,出任玉台将军这么久都不到内阁来露个脸拜个码头,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想无视内阁的存在?还是想摆谱灭过内阁重臣的风头,今后想独占朝堂?还是想用血腥手段恐吓众人,先立威,然后进入众人视线,让人不敢轻视?但是坊间传玉台将军是宇文通,他本已是太傅了,还需要引人瞩目?

这南书房的大院子,除了这一厢是给内阁的公事房,西进的跨院儿是给皇子念书的地方。宇文通身为太傅,在这院里还是能碰见的,若如此儒雅之人真是玉台将军,且手段铁血,那可真是让人有几分寒意。

前一次沂祥事件,之后宇文通被刺杀,坊间猜测宇文通就是新任的玉台将军。但是数十年的沉浮,对朝堂的熟悉,以及一些调兵遣将的方式,付翔深信,这玉台将军另有其人,且也许是让众人十分意外的人。

付翔端着茶慢慢地喝着,低头听着袁鸣在那里引导众人猜测。自己在朝堂数十年,只怕还是看走眼了,这袁鸣不简单,而自己仿佛又被人用来做了一次梯子。好吧,他倒想看看这朝堂中是谁这么了解他,将他用来做梯子如此顺手。他刚刚放下茶杯正准备召集大家干正事,却见一个给事中匆匆忙忙冲进来院子,边走边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太傅宇文大人又再次遇刺了。”顿时在南书房的院子里炸了锅。西进的院子里更是热闹。宇文大人在年前刚刚遇刺,这刚刚康复了一些,来上书房上了才几次课,这又倒下了?顿时各种猜测议论再度沸腾。

付翔皱眉看了一眼屋中的同僚,身为重臣,也少不了妇人的长舌,也许人的天性使然。当然,也有几个特别老成的,跟他一样,只是默默地观望。

此时一个平常上茶的杂役进来,给他添上茶,默默的将一张纸条放在茶杯下面。他有些讶异,但是不动声色,直到杂役出去,方又慢慢端起茶杯顺过纸条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开始整理桌上的各种呈文和奏章。

午时南书房院里的人逐渐散去,内阁的各位都回家用饭,西进院儿里的皇子们因为宇文通的意外,早已散去。

付翔多年来从不回府用午膳,一则公务如山,二则他也没有家人想一起午膳。从先帝时起,太后娘娘,那时还是皇后娘娘就吩咐御膳房为凡是朝臣忙于公务不能回家用膳的准备两菜一汤,份例自太后的膳食份例里拨出来。数十年从未变过。付翔看了一眼今天御膳房送来的一荤一素一汤,轻轻叹了一口气。先帝号称要变革重民生,皇上嘴上说重民利重贤臣,都只是停在口吐莲花的灿烂言语之中。大周繁盛数十年,有多少地方是需要沉下心来做事的。外界总觉得太后党把持朝政,齐大人因太后信任操控政务,可就拿这饭食之事来说,两人皇上又哪一个关心过?

午膳过后,付翔又忙碌了一阵,将今日他手上所有呈文和奏折中紧要的,录出节略,让内阁行走送入后宫给皇上,他便出宫去了。

京城放晴园是皇宫附近一个文人会友喝茶小食的去处,有不少文官下朝之后偶尔也在这里会会文友之类的。付翔有时也会跟同僚来喝茶,老板是曾经户部的一个行走,对朝中各位大人非常熟悉,见到付翔进来,也不多话,老板直接将他带到后院僻静的苍柏居,便自动离去。

推门而入,赫然见到唐家三少唐新杰坐在里面。

“三少的月华轩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酒楼,青木茶社更为文士们推崇,没想到这放晴园也是三少的产业。三少这是要为京城文人的吃喝操心到底?”付翔打趣地说。

“付相说笑了。这里原先并非新杰的,只是有个朋友,年事高了,不愿意再管杂事,托付给晚辈帮着照看一二的。”

付翔欣赏地点点头,年轻知礼不难,难的是年轻能干且自谦。

“付某一向觉得太子很会选人,选中三公子做幕僚真是有眼光。”

新杰淡淡一笑:“今日的送信的内侍,和今日请付相前来商议之事,并不在太子职责范围之内,至少目前还不是,太子目前也只是替皇上做一些事,但是朝廷有些事尚未落入其职责范围。”

付翔定定地看着新杰。

新杰再次微笑:“付相不必惊讶。请您过来也没有见不得光的目的。且以晚辈猜测,您只怕已经猜到了。”

“和宇文太傅被刺相关?”

“呵呵,”新杰笑容更深:“大人说得不错,确实跟宇文师兄有些关系。”

“宇文师兄?太傅似乎并非出自唐门。”

“晚辈小时候顽皮,不知天高地厚,曾经跟无关师傅赌过一局棋,结果您可想而知。应赌约在下必须入门修习一些无关师傅指定的东西。”

“付某不懂武学,但是想来唐门武功已经登峰造极,无关道长”后面他有点不知如何表达。

“武学一道博大精深,唐门武功只能算是沧海一粟,各门各派皆有长处,若有所涉猎,对整体修习必有益。且无关道长师从所学远非武功一道而已。歧山老祖一派所长也不止武学。”

“辅助帝王治世之学?”

“齐家治国平天下有很多事物是互通的。师傅们不过是想让新杰长点见识,在市井中做一个成功商人,能够将岐山学说的一部分商道中实践而已。原先并未有多远大的打算。”

付翔一时没有作声,只是不断地点头。这个年轻人的城府稳重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年纪,也难怪无关道长能取中他。

“师长们想法很好,只是新杰自小顽劣,且能在一处安然度日的机会不多,大部分精华都没学到,只是宇文师兄颇为负责,经常会替师傅解惑授道。且他不忘师尊遗志,才会出山来,希望能帮着朝廷治理好大周。”

“年轻人果然能干,老朽是否可以理解为当初设计让我推荐宇文太傅是公子的手笔?”

“哈哈,付大人这次可猜错了。大人难道觉得这种小事,还需要有人替宇文师兄筹划?不过据我所知师兄之所以选大人,是因为欣赏大人。大周若是能多几位像大人这种官员,百姓会少受很多苦。朝廷上下不乏有才之士,只是往往不够智慧,自己无法自保,无法走到高位一展抱负,空有想法,却无用武之地,也有人有才华,能够吃苦隐忍走到高位,但是一到高位就忘了初心,谋算的都是个人,忘了百姓。像大人这种有才且执着的,确实不多。所以宇文师兄当初选付相保荐,也是为了将来能有同舟共济的可能。”

“付某一介书生,于平鸾阁的事,只怕帮不了宇文大人。”

新杰淡淡一笑:“大人不必试探,其实您不是早就猜到了,宇文师兄只是为在下顶缸而已。说实话,平鸾阁这些杂事,不值得大人和师兄这种有雄才大略的人来办差,晚辈动手就好了。能为大人和朝廷中关爱百姓的各位保驾护航,让各位能安生地展示才华治理好这江山,让百姓有稳定富足的生活做点事,晚辈就如愿了。否则晚辈宁可浪迹江湖,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商贩。”

“有你这样的玉台将军真是朝廷之幸。”

“大人还是在猜疑。晚辈直说吧,晚辈最终接手这个职位,不是为了唐门或是陈氏的利益,那些是唐门嫡长子的责任。晚辈只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普通人,看多了世间的惨事,只是想做一些事能让那些升斗小民日子过得容易一些。晚辈把话放在这里,不怕大人去告密,无论皇上和太子面前,晚辈都可以直言,不想遮掩,晚辈所忠于的是这天下的百姓之事,并非任何人的党争小利。”

付翔非常吃惊,不自禁站了起来,这是向他表明,他只忠于天下百姓福利,无论大位上坐的是谁,他所在意的必须是百姓。这虽然也是付翔多年的追求,但是他从来只是默默藏在心里,哪里敢萱诸于口。

“唐公子慎言。虽然这是一种大善,但是毕竟”毕竟这是跟帝王之道有冲突的,皇上可以理解为对他个人的不忠。

新杰笑笑:“宇文师兄选大人为荐,也是相信大人能够理解我们这种想法和观点。师兄说大人从不在意私利。”

付翔一愣,随即无奈得一笑:“宇文大人倒是把在下看得很通透。”

卷III-3 重返京城(IV)(上)

重返京城(iv)(上)

“今日你的心情很好。”紫嫣将一杯梅花茶放在付翔面前,不是提问,而是肯定地说:“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解了那你多年的某种担忧?”

付翔握住她的手:“还是你最懂我。”他细心地摩挲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也不算是担忧,应该说是也许有机会能让我实践一些想法,做点正事。”

“哈?!这话要是别人听见要笑话死,难道相爷每天不是做的正事。”

“这么多年确实不是,或者说是做得极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朝堂上的勾心斗角。”

紫嫣点点头,深悉其无奈,抽出手,为他理了一下衣襟:“虽说勾心斗角,但也是好事,至少你斗赢了就可以保住位置,不让那些寻牟私利的小人占据了朝堂重要位置。”

“尽管这么说,但是我毕竟没有尽力。”

“你还打算如何尽力?”

“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知道了。只是目前还需要等待时机。”

“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人了?”

“也算吧,很有想法的人,也许我们真能联手为百姓做些事。”

紫嫣点点头:“忠君之事,为君分忧。”

付翔笑笑,没有多说,毕竟他们的想法还是有些骇俗。

太子从东宫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上了马车,匆忙吩咐入宫去求见皇上。宫门即将落锁,似乎今夜必须见到皇上。

宫中皇上早就已经抛开政务,进入他每天必有的闲暇时光,早早地去文华殿传了晚膳,传了宫中乐坊司的乐人和舞姬,边看歌舞,边享受着他喜欢的小食。因为他最近身体欠佳,陈家舅父督促太医院将一些药膳按照他的口味做成小食,勉强还能吃下去。至少比药好些。他从来不喜欢吃正餐,反而喜欢酸甜的小食,慢慢吃着小食,一边揽着新进的美人,看着殿中穿着半透纱裙的舞姬,将政务烦恼彻底抛开,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醉生梦死的普通男人。

这也许是他跟母后和陈家舅父最大的分歧。陈家世代医家,讲究养身,且因为修习内功,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较理智。对于他这种声色追求,母后从小就限制。舅父也经常唠叨。他们越是说的多,他越是要一意孤行。若是没有这种放纵,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即便是皇上,整天跟那些大臣斗来斗去,为了那些穷杆子的事啰啰嗦嗦,没有一丝兴致。唯有这大位给他的享受和放纵的方便,对他来说才有意思。十几年了,母后也许说累了,现在已经不再跟他提这方面的事了。

她越不提了,他就觉得越是需要更加变本加厉地享受,挑起母后的关注。

比如最近,尽管他身体已经不大好,但是天生的喜好并未因为油尽灯干有所节制,反而想趁着能够支撑的时候,及时行乐。所以今天又挑了一批新舞姬上来,包括怀中这个黄美人,一找到她,看清了长相,就赐了美人称号。母后前天终于绷不住,又来跟他谈这件事,他虽然表面冷漠,但是心里喜滋滋的,操控一切万能的太后,对于他的这些行为却无能为力。

沂义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景象。殿中歌舞升平,他尊贵的父皇坐在高位上手中揽着女人,肆意调笑,场面生鲜活艳,强烈地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曾经听太后在这方面给他的教诲,不过从本心来说,他也是男人,也许皇室的血液里一直传承着这方面的贪欲,他自己也有。只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他十分收敛罢了。

看到清秀的儿子,皇上并不收敛,反而将他叫到面前:“义儿,今儿这歌舞是新的西域舞娘和乐师,是否跟平常日子里听的看得有点不一样?”

“是不大一样。”沂义随性地答道,多年来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位父亲大人的脾气。自从他成年之后,父皇也有意无意地引导他染指女人,这也是父皇同太后对抗的事情之一。若是他自然接受,皇上便高兴,太后便失落一阵子。这几年他一直巧妙地在这中间玩弄着平衡。

“坐过来吧,反正咱们父子不是外人。”皇上用手指指自己身边另外一边空着的位置。沂义心中有些微的不安,往常虽然皇上会让他一起看歌舞,可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凑到他和女人身边。老头儿现在在女人身上的手如此不老实,让他坐在旁边做什么?难不成做爹的言传声教地教他行乐?!沂义心中不满,脸上却不带出来,只是没有表情地走过去。在即将坐下那一瞬间,一直埋着头在皇上怀里的女人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沂义瞬间愣住了,为什么这么像?

看着沂义发呆的表情,老皇帝觉得非常开心,他并不是特别满意这个太子,他身上流着自己的血,有着好色的本质,却常常装作正经学究的样子讨好母后。他就是要捉弄他。

“看着很像以前母后宫中的那个女官吧?!哈哈哈,朕也觉得像。”老头儿促狭地说:“昨儿晚上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女子,便派人在新进来的人当中找,果然找出一个容貌相像的。”

沂义心中十分震惊,凝儿在的时候十分年幼,即便沂祥追逐她,也是为了大位,难道那时父皇就对她有意?那为什么不提早阻止沂祥?为什么还为了沂祥申饬她?

“那个女人尽管脾气差了一些,长得倒是不错,偶尔想起来了,所以找一个像的来润润手。”老头儿看着愣住的儿子讽刺地说。

沂义很快回神,低了头,没有发任何评论,反而是将信札放在桌面上,恭谨地说:“儿臣此刻赶来扰了父皇休息,请父皇见谅。儿臣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这么赶?”

“事关南越太子。”

“一个来联姻的太子能有什么急事。”

“若只是普通的联姻太子就无所谓了,只是阮千业跟江南金家有血缘之亲,且此人向来胃口极大,他此来不止是想等皇家赐婚,他还将算盘打到了金记遍布大周的酒生意。为了这个目的,他此刻绑架了金记的掌柜金玖,企图逼婚。金记是大周最大的酒商,若是被南越太子控制,将来阮千业就有能力很容易地在大周境内安插习作,等等。”

“巴掌大一个小国太子居然这么多心思,真是烦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儿臣已经让新杰派人去跟踪接应了。现在想请示父皇,是单纯救人,还是使点手段教训他一下。”

皇上挥了一下手,不耐烦地说:“一个小藩国的皇子,你拿主意就好了,这种小事巴巴地跑来问什么?!”

“南越虽是小国,但也是一国,儿臣不敢逾越。”

“你是监国太子,他乃番邦臣属,处置他们是份内之事,何来逾越之说。”

“儿臣知道了。”这不是怕你疑心才会来备案吗?否则谁愿意跑这一趟,只是这话不敢明说。他又瞟了一眼那个女人,低头作揖:“既如此,儿臣不搅扰父皇了,就此告退。”

“慢着,”皇上促狭地看着他:“你还没答复朕,今天朕新封的这个黄美人是不是跟以前太后遣去做伴读的女人很像?”

“是很像。”沂义心头百转千回,只是简单呆板地答了一句。

“义儿当年也动过心吧,那真正是个尤物,朝夕相处不动心的不是男人。”

沂义低着头,没有说话,这种事情说多错多。

“这若不是皇宫,你们也算青梅竹马。”皇上看着这个谨慎的儿子,表面道貌岸然,他就不信身上流着他的血的男人会在这方面淡然。这是母后中意的大位继承者,他不是那么喜欢,但是他也确实找不出另一个更好的人选。既然不能换,难为他,让他郁蹙一下他倒是很高兴。

“周姑娘虽是伴读,但本身学识渊博,儿臣心中尊她为师,不敢有荼毒的想法。”

“尊她为师?”皇上不信,若只是尊重她的学识,为什么那么多年放不下,当初赶去救她,继而四处寻找,以为他这个皇上是傻的,不知道他的动静?!既然是觉有尊重,这事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既如此更好,我已封芳儿为美人,也算你的长辈,好好尊重吧。”边说边将黄美人的衣裙撕去一半。

衣料碎裂的声音在沂义心头仿佛也带来了一分撕裂,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父皇对她有这种心思。这在玩弄这个黄美人时,也在羞辱他。沂义没有说话,手在袖中握了一握,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其实男人好色是常事,人有七情六欲才为人,义儿不必介意,你乃朕亲生血脉,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说,即便是喜欢朕怀里这美人,也可以明说。朕理解,且不说当年的周女官活色生香,就是单单看黄美人,都足够让人动心的。若是你真动了心,朕可以将她赐给你。”

“儿臣谢父皇体谅,儿臣并无此心,还望父皇相信儿臣。”

卷III-3 重返京城(IV)(中)

重返京城(iv)(中)

文华殿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太后宫中,陈壁画只是叹了口气。义儿是她这个母后选的,被皇上虐心很正常。就当是沂义给他父亲尽孝,皇上的病象已经很难挽回,由着他闹腾几天吧,不管怎么说皇上身上有她的血脉,是她唯一的儿子。既然他喜欢女人,喜欢闹腾,她这个母亲还打算给他送点礼。

第二天一早,宗人府的执事总管刘总管和内务府赵总管就被宣了来。

“明儿让阮千花去文华殿见皇上,既然这个女人是来联姻的,南越国求赏赐,南越国太子希望有大周助力,本宫就成全他们。给他们最高贵的联姻。让她成为大周高贵的女人之一。”太后吩咐着。

刘总管为难地皱着眉:“只是太后深悉皇上现在的身体不宜过多房事,昨夜将黄美人留宿文华殿,今天到这个时候都起不来。太医院的太医说需要进完药膳,休息一个时辰才能出来走动。”

太后看了刘总管一眼:“你在宫里当差当老了,来我这里打迷糊?这宫中皇上的女人多了,皇上哪里有时间和精力个个都宣去侍寝。”

刘总管不敢多说,连忙磕头认错。

一旁的赵总管一直不做声,心里也是奇怪,今天刘总管怎么会少根筋,皇上什么时候会为了养身不近女色?后宫皇上的女人那么多,给个宫殿,花一分份例,养着个女人就是了,哪里有那么多操心的?

“至于阮千业,也给他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吧。看看宗室宗亲中适龄的女人给他选一个,出嫁前本宫和皇后给她些赏赐,让她风风光光嫁过去,也算我大周对他们南越皇室的看重,对阮千业的相助。让他们南越皇室好好管理南越疆土,本宫也希望南越富庶,这样大周南方和南越相交的地带也会更加繁荣兴旺。传本宫口谕给后宫和宗室,有自愿自荐嫁给南越太子的,本宫格外有赏赐。”

刘总管回到宗人府,一面吩咐人去宗亲的各处府邸宣太后口谕,一面将自己的徒弟小方墩儿叫了来交代一番。

新杰在平鸾阁忙碌了一整天,积压的公务处理了七七八八。也亏他动作快,而且平时有重要事情,属下几个当值的都会理出来送去他所在的地方处理,所以还不算堆积得太多。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走活动经骨。小晋在门口听到动静,麻利地将准备好的热茶和点心端进来。

小晋是他在平鸾阁年轻的中专门挑出来跟着他的,唐门和青木社的人他不愿意带来平鸾阁。他自身进到这里,是太后和奶奶的面子,万不得已,也许迟早要脱身的,没必要再把自己的人牵扯进来。

小晋特别有眼力劲儿,而且做事周全细心。就如此刻端来茶,不仅时间卡的准,而且会挑茶。这是早上出门时莲儿递给他的,当时小晋奉他召唤去家里,让他跟莲儿照个面,平常也好来回跑腿办事。也不用交待,小晋就知道这是新夫人想要给将军喝的茶。

“你中午过去的时候,夫人在做什么?”新杰微笑着放下茶盅问道,出来了一天,着实有点想她了。早上路过稻香村到时候就吩咐小晋中午买点他家新鲜的茯苓糕和花生酥饼送家去。

“夫人似乎挺忙的,一边吩咐人如何布置院子,手上还拿着一个本子在看。”小晋边说边给他续上茶:“不过夫人真能干,这茶点是夫人现做的。即刻炸得了让我装了盒子带来给您配茶的。”说着揭开茶盘里放着的一个白汝窑瓷盅,一股甜香飘来。

新杰小心地拈起一块,笑着:“她倒是会利用东西。昨天还说早开的桃花专供在屋里浪费了,今天就弄来吃。”用粘米粉炸了果子,裹上用糖腌过的桃花,不仅酥脆,且香甜怡人。

“这是夫人心思灵动,而且懂得惜物。与其让花凋零了,不如给它寻个好去处。”

“你也尝尝你家夫人的手艺。”说着将瓷缸推到小晋面前。

小晋也不做作,小心地模仿将军拈起一块,尝了一口:“将军,”他突然有些口吃:“这点心只怕稻香村的师傅做得也不如中午夫人炸的时候我就想真没想到这么美味”

新杰微笑着看着属下吃完一块,眼馋地望着瓷缸的表情,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周围的人羡慕,他有个宝贝。

“多谢将军提拔小的来给您当差,”品完了一块桃花酥,小晋念念不忘,但是那是夫人给将军特地做的,他可不敢造次,有一次机会尝尝已经难得了:“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好吃的点心。”

“好好当差,让你的人平时尽心尽力保护好夫人,到时求求夫人,自然有的你吃的。”

“夫人今天中午就赏过吃食了。今儿中午按照您的要求,我带着王峰他们几个一起去的,夫人说是我们辛苦了,特地赏了春卷儿和芝麻酱蒸馍。那两样都非常好吃,王峰他们几个还说若是夫人开店,只怕要挤垮京城的点心铺子。只是没想到这桃花酥这么香甜酥脆,太好吃了。小的们真是幸运。”

新杰笑笑,莲儿若是能收服这些人,对她将来很有好处。他让小晋带去见莲儿的王峰,不是让这些人平常日子里保护她的安全,平时自然有青木社的兄弟在周围保护。王峰他们在平鸾阁负责提取过滤各地来的消息。宇文通这个明面上的玉台将军人选为他们理清一些背后的黑手做了很好的掩护和试探。昨天的清洗,滤除了一些利用价值不大的暗探和对手抓捕,一些隐藏较深的暗线也被牵出来,暂且不动,只是密切关注的对象。虽然宇文通愿意替他冒风险,但是众人知道他是玉台将军是迟早的事。也就预示着,她很快就会跟他一样成为被人算计的对象。为此,他特意嘱咐王峰和小晋,关注平时收集的情报里是否有关于夫人的信息,但凡有人想对付夫人,都需要对他及时汇报,提前打掉对方,且同时加强其自身保护。主动出击远比被动保护有效。

“这几天王峰和小的们整理了周家的旧案,总觉得这里有什么我们遗漏的。荥阳侯牵涉其中,但是以荥阳侯的功力,十几年前还无法将事情掩盖得如此完美的。总觉得荥阳侯背后还有人。”

“仔细查,当初太后也让人查过,能给她老人家设置障碍的,绝对手段不一般,地位也极高。”

“属下明白。另外陈诚将军让人回来说,阮千业已经进城了。徐公子得手之后,就已经带金小姐去江南了,走之前他交待陈将军告诉你他会按约定的时间举行婚礼。江南那边您不用操心。皇上今儿早上也让人传话宗室和京中世家,推荐或自荐愿意为南越皇后的女人。”

新杰挑眉转动了一下酒杯:“官员可以推荐?看来太后意思很想息事宁人。太后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还没正式订。不过有不少传言说是皇后娘娘家的堂妹。”

新杰只是简单哦了一声。这是太后和皇后杠上了,兰氏皇后娘娘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出风头,又小心眼儿,只怕这么一来,她可能就会在别的事情上报复回来。现在状况已经很复杂了,他可不想再夹到两个大神中间看人打架。

阮千业此时刚刚回到国宾馆,一肚子的火。这一趟真是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想到金玖那小娘们儿居然敢算计他。联手了徐铮,不但伤了他三阴穴,还给他下了毒。那药每年需要服一次解药,否则浑身麻痒难忍,生不如死。让他今后听命于金玖,否则就没有解药。他让大夫诊过脉,几个所谓的名医都说不出所以然,都说是配药高手的配方,他们看不出是什么毒,自然也不会解。徐铮,一个江湖浪子,一个江南富家子弟,居然能有这种能耐,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他的人还没查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周的太后和皇上要给他在宗亲和贵族中选亲。只要大周皇室支撑他,他能稳坐南越皇位,药的事可以以后再说,江湖上强中只有强中手,他总能找到更厉害的人解毒的。想用这种江湖手段控制他,真是幼稚。只是为今之计,他中毒一事不宜让南越那边知道,免得那几个兄弟又不安分。

如此一来,他不得不接受金玖的第一个条件,将大河帮安插在金家的人供出来,将他在金家安置的人也撤出来。为了掌控金家的财富,他和母亲筹谋多年,后来金家跟唐三少搭上生意,他又把主意打到月华轩上,也试图往月华轩放人,如此一来,多年谋的金山银山就损失惨重了。想到这里,他愤怒地将手中茶碗摔在墙上。

阮千花刚好走来找兄长诉苦,吓了一跳。

卷III-3 重返京城(IV)(下)

重返京城(iv)(下)

等到阮千业平静下来,阮千花刚刚要开口问和亲的事,就有师爷匆匆进来,小声回禀,宫中传来消息,太后让官员筹办和亲之事。

“兄长此番可曾有方法订下唐三少之事?”等二人说了一阵,师爷退下,阮千花终于忍不住。在她看来此事对于兄长是有相助的。她嫁给她中意的人,兄长得到唐三少的财富和人力。意外看到的却是阮千业的摇头。

“金玖居然联手了江南徐家的徐铮,不仅让徐铮将她救走,且二人不日将成亲。如此一来,不仅金记以后难以控制,唐家那边就更困难了。”他自然忽略掉自己当时被徐铮挟持且被下毒的事实。虽然千花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是事关重大,他也不能相信。

“这个金玖,早知道当年让大河帮的人下手再重些。不如让人将她当年的丑事宣扬出去,看她还能不能嫁给徐家。”

阮千业看了一眼千花,若这妹妹是难人,难保不是跟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论狠辣,还在他之上。

阮千花并未意识到兄长神情的变化,只是继续说:“让她不仅无法嫁入徐家,只怕连金记的位置都坐不了。金家能让一个从窑子里出来的女人掌家?金记那些能干的掌柜和属下能为一个被千人骑万人跨的女人做事?既然咱们得不到金记,就让它烂到底。”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此下策。更何况揭开这件事,难保她不会鱼死网破,将当年去南越做替身的事说出来。到那时,若是父皇觉着咱们坏了皇室声誉,就更麻烦了。”

阮千花扁了扁嘴,父皇向来在意皇室的清誉,若不是如此,其他几个皇子如何会活到今天,他们早就出手将他们除了。动手虽然不难,但是父皇为了脸面,只怕也不会让皇兄好过。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看着她将金记送给徐家?”

“金家族长当年是让她招赘。”

“形式而已。”

“不管怎么说,只要金记在,咱们还可以再做打算,现在先把和亲之事落定。”

阮千花也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南越皇上虽然喜欢阮千业,但是毕竟其他几个儿子也不差,阮千元有一个掌实权的右相外祖,阮千方有带兵的舅父

“宫里可有漏风,可能是谁?”

“咱们的人安排,有可能会举荐靖晨公主,也有消息说可能是皇后最年幼的嫡亲堂妹。”

“那自然是公主最好。”

“也未见得,大周皇上据说最近欠安,皇后所出太子可能最终能继承大统,他嫡亲的姨母自然比跟他母亲相争的皇妃所出的公主跟亲近些。”

此时坐在马车中准备进城的靖晨浑身不自在,此次江南之行,不仅没有达到所想目的,反而被人算计折磨了一番。她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但是这次却被吕凡那粗鄙的武夫折腾得不轻,路上将养了几天还没完全缓过来。若是有一天沂庆能登上大位,她一定要把吕凡那头猪活剥了皮。

在外人看着她这个公主锦衣玉食,光鲜亮丽,只有她们自己清楚,为了在皇宫里活得好一些,为了母妃的地位稳固一些,她们活得十分艰难。身边的嬷嬷悄声地跟她说着京里来的各种消息,她麻木地听着。唯有关于那个人的动态,引起心中些微异动,她十分羡慕那个人身边的女人,从关西到江南,一直到京城,他将她护得那么好。人生而不平等啊。

“南越和亲的事如何了?”

“宫中已传出风声,有朝臣推荐公主下嫁南越。但是也有人说,太后可能会选皇后娘家的小堂妹。也许王爷他没有食言,真的为公主运作了。”嬷嬷回道。

靖晨挑了一下眉,看了一眼自己的指甲:“没准让朝臣推荐,也是皇叔运作的。”

“可是……”嬷嬷皱眉,心痛自家的公主,小小年纪,哎……

“皇叔一向喜欢故弄玄虚,先让人推荐,再让我觉得峰回路转,才会让我和母妃承他的情。”这些年靖晨看得透,若不是放不下母妃,她真想丢下沂庆那蠢货,另找靠山,彻底摆脱皇叔。只是如今的形势,她可选的还真不多。也许……

“嬷嬷,替我打听一下唐三少在京城的落脚处,还有他带来的那位女子。”

“公主,你当初不是说只是演戏才去纠缠唐三少的吗?”

“嬷嬷放心,我知道轻重。此去并非为了男女之事,三少是个明白人。那个女人也应该是聪明人,否则三少不会将一个蠢的留在身边。我只是想跟未来的唐三少奶奶做朋友。”

“那南越之事?”

“静观其变,皇叔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只不过想让我多受下折磨才显出他老人家的恩赐。”

宫中皇后娘娘刚刚送走来请安的妃嫔,就急匆匆地将在礼部供职的小叔兰彬山招来。

“到底怎么回事?云儿怎么会入了南越太子妃的入选名单?”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云儿跟柯家的婚事虽然还没订,但是京城中不少人都知道的,这时推举云儿,这不是表明了不给娘娘和柯家面子?”

“让你早些派人去商量,你总是拖拖拉拉,要是早订了,就没这事了。”

“我这不是觉得云儿是娘娘堂妹,您看着她长大,这些年又常常宣她进宫走动,京城中想巴结求亲的多了,咱们不着急吗?虽然她跟柯家老大有了来往,咱们女方不是应该端端架子吗?”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其他人家可以端架子,这柯家你能摆谱吗?这大周上下,多少兵权都被唐家军占了去?说白了,就是操纵在老太婆手上。柯家那是大周朝水师的元老,唐家军虽然上上下下占了不少位置,但是也要给柯家三分颜面。咱们手上没有兵权,将来会被老太婆按得死死的,一分都动弹不了。”

“她看重义儿,只要这天下是义儿的,管他唐门柯家,她最后还是要交到义儿手上。义儿是娘娘亲生,这血脉是无法割断的,义儿也会尊重你这个母亲,娘娘不必太担心。”

“我不担心她不帮义儿,就凭她将唐三儿放在义儿身边,就是表明义儿可以调度唐门。但是义儿的并不是等于我们就能掌控的,义儿的并不等于是兰家的。这些年她帮着咱们,无非是要扶持义儿上位,如今沂祥已经彻底清除,她就开始盯上咱们了。她可以让陈家和唐家坐大,却不会容忍兰氏的壮大。即便是义儿,将来也会听她的抑制咱们。这后宫也就只会是陈家的天下,轮不到咱们说话。咱们若不造绸缪,到时候就晚了。前儿平鸾阁拿的人里虽说跟咱们有牵连的也有通外藩的罪证,但难说不是老太婆授意的。”

“平鸾阁?新的玉台将军是太后的人不是皇上的人?”今天还有人向他打听玉台将军的真实身份,作为皇后的叔叔居然也不知道,他还很尴尬了一阵子。

“对,以前没跟你们说,是怕牵连你们,现在既然老太婆动手了,就不能怪我不守密了。咱们不能总被她牵着鼻子走,她说啥就是啥。平鸾阁玉台将军的位置已经被她给唐三儿了。”

“是唐新杰不是宇文通?”兰彬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只懂得风花雪月吃吃喝喝的花花公子?”

“你这样看他?”兰氏叹了一口气:“若是连小叔都这样认为,也难怪了。只能说老太婆运气好,唐家出人才,她的确会用人。”

“娘娘的意思是?”

“启用他,一则因为宫中出了些事,需要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的人,二则也是要能掩人耳目一段时间便于处理一些事。若从这两点而论,他确实是不错的人选。至少皇上能安然至今,义儿能平安,都有他的功劳。不过他太不识抬举。”

“娘娘可是说婚事的事?”

“难道不是?居然敢为了一个平民女子拒绝我兰家的嫡亲小姐。仗着有老太婆撑腰,不把我这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兰氏咬牙切齿。她在宫中汲汲营营地讨好老婆子这么多年,稳坐后位,却被人嫌弃她娘家的亲侄女,如何不恨。

兰彬山觉得后背冰凉凉,皇后这怨气也太重了吧。他怯怯地说:“娘娘既然不喜欢他,等义儿成事之后,找个错,换了他就是了。如今不宜动他,义儿的大事为重。”

“这个我自然知道。先不说这个了,”兰氏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尽快回去把柯家的事落实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柯家。跟云儿说,手段不论,成事最重要。”

兰彬山看了一眼兰氏,兰氏把所有兰家人都当成了她的棋子,云儿可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心头肉。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没有敢多说,迅速低头行礼,赶回家去了。

卷III-3 重返京城(V)(上)

重返京城(v)(上)

自从返京之后,新杰十分忙碌,莲儿也没闲着。既然他说院子归她了,她就坦然笑纳,很快就把下人调动起来。京中的家人从未跟这位未来的三少奶奶打过交道,每天让他们意外的事层出不穷。

首先是这位主子似乎过于勤劳,先是一顿收拾整理,原先显得有些松散的小院儿顿时多出了不少空间。带着人上街去转,大部分都是去女人爱逛的脂粉成衣绸缎铺子,但是转一圈基本什么都不买。这家里拾掇出来的空间似乎也不是为了放这些买的东西的。

其次是这位主子似乎比三少不差,生意账本经常成垛地被送来,百草堂百花堂不少管事会上门来汇报请示,安静的小院比三少独住的时候热闹很多。小院儿有些下人和唐门京中老宅的下人有来往,小道消息是这位主在唐家的百草堂掌着实权,老太太无比看重,比唐家的少爷们都能干。

再有是这位主子很奇怪,自己的脸上少有脂粉痕迹,却专门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在里面调脂弄粉,常有各种香气四溢。有香甜的,有媚人的,有清新的,也有腻得让人酥软的。这是要都用来降伏三少?也不像啊。似乎那位是不需要这位如此费心去笼络的。每天从外面忙碌一天回来就扎在白姑娘屋里不出来,回来的时候爷总是带着各种吃食,首饰,甚至小玩意儿,这是为了讨好人家。看得一院子的丫头和下人们的年轻媳妇儿这个眼热。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像爷一样?

忙碌的日子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莲儿在路上筹划的很多事情还没做,噌噌噌几天就过去了。这两天将新杰一送走,她就去药房尝试配置各种新的香粉胭脂,然后将成功的方子和程序写下来送去百花堂试制。今天她正拿着茉莉花仔粉在想事,就听下人禀报说靖晨公主到访。

而这位公主在京城随性惯了,连皇宫大内都有恣意妄为的时候,何况是普通人家。门上的人和院里的下人不好过份阻拦她,等莲儿放下手中的事情打开门的时候,这位公主已经站在了药房门前。

一阵浓香扑来,靖晨和身边的嬷嬷有些微的鄙夷,不知道这位平时要用多少脂粉。有品之人,往往都会用淡雅的香气。然而看到那穿着素雅的女人走出来时,似乎这一身清淡的衣裙和那浓烈的香气又不配。而且女人脸上居然用丝巾挡着口鼻。尽管遮住了半张脸,但是露出来的这半张,即便是女人,靖晨也觉得妒嫉。

“公主前来,你不仅不迎接,还遮住脸,这是什么意思?”靖晨身边的女官都嚣张惯了,此时当然要先声夺人。

倒是靖晨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欲先得罪了这个女人,伸手制止了女官。

莲儿也不多说,原先本是在药房习惯戴上的丝巾,此时也就不想摘下来了。靖晨比靖安年长,且心眼儿比靖安多,难免不记得她这个在太后身边的宫女。而且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进来,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是来找事的,此时就更不想取下丝巾。于是恭谨地行礼,然后静静地看着靖晨等她说话。

靖晨也在看着她,这个女人个子高挑,而且她站在台阶上,靖晨需要略微仰视。作为一个公主,这样看着一个没有背景的民女,她居然没有违和的感觉。被她这么看着,那女人也十分淡定,没有一丝半点的局促不安,仿佛这个女人天生就是站在上位的。这种感觉让靖晨有些吃惊,而且仿佛她过去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女人站在高位,但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

她在宫中多年,向来和人打交道都存了几分戒心,对人恭谨都是为形势所逼,但此刻,她居然起了要跟这个女人交往的心,于是妩媚一笑:“这位是白家妹妹吧。别听下人咋咋呼呼的。本宫与唐三公子乃朋友之交,妹妹就不用那么见外。京中盛传三公子的未婚妻美若天仙,本宫好奇,没有提前知会就来了,妹妹不要介意。”

说话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靖晨摆出这个姿态,她也想知道这位公主今天到底想做什么,边笑道:“公主太客气了,这里是小女子的配药房,里面太杂乱,不便待客,还请公主移步前面的客厅。”说话间一双笑眸仿佛两弯新月,靖晨看得有些晃神,而这柔美甜润的嗓音听起来非常让人舒服,而且让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莲儿走下台阶,以手示意客厅方向,之后便落后半步走在靖晨身侧,这礼仪步态绝非民间普通百姓人家能够训练出来。唐门倒是有这可能,只是

“白妹妹,咱们可曾见过。”进到客厅,莲儿就自然地摘下丝巾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精致柔美的面容,再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着她待客上茶的各种礼节如行云流水,大器且优雅,靖晨实在难掩好奇心。

“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自然无缘与公主结交。”她这么说自然没有问题,当初她是宫中女官,靖晨是公主,而且是骄傲蛮横的公主,怎会结交她这个宫女:“不过公主身在宫中,但是也是行走天下之人,必然知道这世界相似之人颇多。当然也许民女真是跟公主有缘,在哪里无意中入过公主的眼也说不定。只是公主去的地方多,民女也不确定。”说着微笑低敛了头。靖晨当年当然是看到过她的,只是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靖晨年幼,她也还在青涩年纪,彼此外形都有了变化。不仅靖晨没认出她是谁,她身边的宫女不也没认出这个当年太后宫中的女官吗?宫中本来宫女就多,宸妃那时去太后宫中的时间并不多,靖晨就更少了,她有时间就在忙着医药和各种学业,不像其他宫女四处结交。除了陪沂义去南书房,平时很少离开太后的宫殿。靖晨她们即便看到过她,都是她在太后身边当值的时候,站得远远的,众人自然对她不熟悉。

问不出所以然,靖晨干脆豁达地说:“是啊,也许就是本宫与妹妹有缘吧,所以看见妹妹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莲儿再次微微笑笑,并没有就此答复,反而问道:“不知公主今日到访有何指教?”

“哪里有什么指教,只是在京中逛逛,突然想起来三公子刚刚返京,没准儿有什么新鲜事儿可以聊聊,解解闷儿而已。只是没想到三公子不在,便想结识妹妹,今后又多一个聊天的朋友。刚才妹妹说那边是你的药房,妹妹擅长配药?”

“也不能说擅长,略懂一些。”

“妹妹真是谦虚。唐门百草堂开遍大周,不少坐堂大夫医术高明,据说很多大夫都是从唐门的学堂出来的,妹妹既然在唐门多年,而且深得陈氏老夫人看重,想来在这医药上是很有造诣的。”

“医道包罗万象,小女子只是略有涉猎,知道一些而已,离造诣二字差太远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客套,从医药到京城中的女子脂粉,闺阁饰品,漫无边际地聊着。大部分都是靖晨说,莲儿附和一两句。虽然就不在京城,但是回来这两天在主要的大铺子转了一圈,再加上从关西到江南,一直进京,她都悉心研究过这些铺子卖的东西何生意,所以靖晨说什么,她心里就很有数了。

靖晨身边的女官心里觉得憋气,今天公主不知道怎么了,跟一个平民女子如此客气,平常的官家女子想跟她交往,她都不放在眼里。忍不住又都看了这个女人一眼,除了漂亮,从上到下也没什么特别的。说三少宠她,看看这一身,除了衣料是上等的,头上一根银钗,腰中一根蜀锦腰带,其他连件像样的挂件玉佩都没有。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跟公主在这里聊这些,仿佛她都懂似的,你倒是戴两件给大家看看啊,都说是孤女,能有多少家底,说不定都是只在店里看看,过眼瘾而已。唯有身上隐隐飘来的甜香味闻着很舒服,倒不像一般脂粉铺里面能买到的香料。

倒是靖晨越聊越心慌,本来以为自己对京城和装扮之物熟识,可以由自己操控话题,观察对方。结果发现对方知道的不比她少,而且那对淡然的眸子,平和的笑意,仿佛把她看得很透。两刻钟过后,靖晨实在有点维持不下去了:“本宫今日来,其实也是对外面所传之事感到好奇,很想知道京城无数女子仰慕的唐三少真正中意的女子是什么样。今日一见,果然十分出众。本宫很想跟妹妹做朋友。”

“公主真是平易近人,愿意跟平民结交。”

“平民又怎么了,别看宫中华丽,其实唉,不知本宫是否可以经常到访,跟妹妹讨教一些调脂弄粉,女子保养的药物配方之类。”

“公主太抬举民女了。宫中内饰坊的嬷嬷是最精通这些的,民间哪里比得上。”

“妹妹对宫中很熟悉?”

“皇宫那么庞大,能有几个人真正熟悉?”莲儿挑眉微笑地看着她。

靖晨一愣,真是一语双关,好聪明的女子。

卷III-3 重返京城(V)(中)

重返京城(v)(中)

晚上夜深了新杰才从平鸾阁回来。白天靖晨来的时候,他就得到了信报,但是莲儿安然无恙,他也就没有过于的担心,至于靖晨的意图,他相信莲儿也猜到了。

“看来这位公主有些纠结了。毕竟沂庆不是一个好的大位人选。”几句话两人便对此事有了共识,新杰对此事做了结论。

“其实她也很可怜。”被自己的亲叔叔利用,被母妃和兄长利用,没有人真正关心她。今天看着靖晨,比当年她在宫中看见的时候,觉得她脸上多了不上沧桑,想必这几年在宫中着实不易。

“可怜也是她自己选的。自保有很多方式,她不仅自保,还有野心,有所求就容易被人利用。无欲则刚。”

“刚则易折,在宫中更是如此。”

新杰想到莲儿当年的经历,一阵心痛,走过去揽着她:“放心,以后有我护着你。”

莲儿静静地揽着他,强劲的心跳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欲刚就必须要有实力有本钱才能平安。”他摸着她顺滑的头发,手心的感觉极为舒适:“你家夫君我原来今后一定为了你和咱们的家更加上劲。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需要保护你自己,只有留得性命,咱们才能相守一生。”想到京中之人逐渐会认出她,而自己玉台将军的身份即将曝光,他不得不嘱咐:“万一有意外,尽力保住性命,那样也许才有机会。”

“我懂。”经历过一次生死,她自然更加珍惜,何况还有人相约相互守护。

“当年太后找人提调周家案子时,可曾提到过和我的再前任,曾经的玉台将军罗铁柱?”

她抬头望着他:“你提调了周家旧案?”

“咱们在咸阳的时候我就让人在整理旧档,一直没什么线索。只是今天突然想起来,去翻了一下罗将军留下的手札。罗将军有每日将所有事务详细记录的习惯。在周家出事之前的一年,在罗将军的手札里出现过周大人进京述职相约会面,此后又在江南巡视时相约周大人,这期间有数次提到今日有周大人书信,所提之事善为处理。而在周家出事前三个月,罗大人的笔记里有提到,有人在制造谣言伤及周家,后来又有周大人相托之物已善藏。至于藏的什么,藏在哪里却没有下文。他的手札我以前翻过,但是没有碰到你,也没有在意。毕竟罗大人的手札包罗万象,周大人的事往往是那一天的记录里简单的一两句话。我当时以为是跟罗大人交好的哪个官员。没有想过是你父亲。”

“你的意思是说周家的血案,可能是跟平鸾阁提调的案子有关,或是父亲了解了什么内幕,被人故意在皇上面前造谣,让皇上误杀了周家?”

“有可能。但有一点很奇怪,若是以周家跟太后的关系,若有什么大事,你父亲是可以直接奏请太后的,为什么要找罗将军?从罗将军的记录里看不到有太后任何相关的旨意。”

“太后也从未跟我提及她为了周家的事找过平鸾阁。”

“太后待周家也许不如陈家或是唐家弟子那么亲近,但是绝对比一般朝臣亲近,我相信也比对罗将军亲近。周大人为什么舍近求远?”

“那也许有一种可能”二人彼此对视,都意识到,也许是事情没有完全落实,需要罗大人帮着查证,但更有可能的是牵涉到跟太后比他们更亲近的人。跟太后比他们更加亲近的人,就只有在太后身边的,或是皇室之人。而皇室之中,除了皇子皇孙,其他人太后未必看重。在她那些孙辈后人中,如沂祥沂庆之类,可能还不如唐家几兄弟更为亲近。而那时,这些皇子也还年幼,那时能够让人顾忌的除了太后身边人或是亲信,就只有皇上。当年太后调查的结果是皇上误听人言,渊杀了周家,如此看来

“你说靖晨去找唐新杰的女人了?”皇后在宫中有些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她本来是想派人打入唐新杰的院子,但是没有机会,只能在他的院子附近安排人监视着。老太婆把这个位置给了唐家人,她很窝火。她早年让兰家的二哥和子侄去军中和刑部历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坐上这个事关皇上和宫廷安危,掌着实权的关键职位。连着两任玉台将军被人刺杀的时候,她心中是窃喜的。本来以为老太婆手上适合这个位置的只有唐岚,但是他在关西有要务,具体是什么,她不知的但是她知道老太婆一时半会儿不会动他。她让沂义去暗示了几次,起用兰家二老爷,沂义的亲娘舅,但是沂义就是不肯,恨得她牙痒痒。她还在想着别的法子,让皇上提。皇上一直想削弱太后的实权,抬举皇后自然也是有利于分权的举措,皇上犹豫了一段时间,还没下定决心,就被老太婆抢了先招从江湖上找来了唐新杰。现在皇上身体还能熬多久,大家都不知道。至少唐家兄弟还算帮着儿子,她就忍一时,等义儿坐稳大位再收拾他。不过,提前派人盯着他,及早收集信息,到时候总能找到错处将他拿下。今儿这个信息就很重要。

虽然靖晨表面上像个浪货一样追着唐新杰,但是难保这里面没有其他猫腻。

“给我盯紧了靖晨那边,唐新杰那里有什么动静要即时送信来。还有他那个女人,给我仔细查,是什么来路。”

“当初关西送来的情报说是他姑母夫家的侄女。人生得极美,而且心地善良,据说医术也很好,在咸阳城里唐门的医馆还坐诊过,救过很多人。”

“唐新杰是见过世面的,他经手的女人那么多,但是美貌善良的,只怕可以绕着他的院子站一圈。而且坐诊义诊这种事大部分都是大户人家博名头的东西,当不得真。这些噱头玩意儿,京城的官家女子都玩得烂了,唐新杰怎么会不懂,怎么会一头就扎进去呢?而且白家人都快死绝户了,唐门的老太婆是个精明的,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三少奶奶的位置给一个孤女。别人不知道,难不成唐家老的都是傻的,唐新杰若是在义儿身边得势,他的婆姨是需要斡旋在宫中和京城贵人中的,再加上唐新杰好色,今后不知道会抬多少女人进门,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能够坐得稳那个位置。当初他们连我兰家的嫡出姑娘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一个孤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给我仔细查。”

管事的嬷嬷虽然觉得皇后的说法有些主观,毕竟年轻男人,有时候在女人的事情上任性,认死理也是有的。主子吩咐了,也就只能去做,但是作为忠仆,她还是需要给出建议:“前几天听太子那边的人说,太子谈起这事的时候猜测是唐家老太太疼惜唐三少,觉得他玉台将军的位置危险,派一个懂医知毒的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不是说唐新杰医术也很高明吗?而且唐家还有那么大一个百草堂在京城,据说他们坐堂的大夫不比太医院差,那分堂的主管更是在太医院几个医政之上。”兰氏不以为然。

“有句话叫医不自医。若是他真有什么意外的时候,可能也无法自救。百草堂那是给外面人看诊的,若是中毒一类未尝就擅长。更何况太子说,这大事未定之前,凡是他身边人都在别人算计范围之内,还交待大家都小心一点。”

说到这点,兰氏没有作声。皇上好色,若不是碍着太后的管辖,他后宫只怕还会多几倍的女人。即便是如此,成年的皇子就有十几个,除却沂祥,能竞争的至少有七八个,谁都不服谁。自己除了有正宫之位,估计在那皇上夫君的眼中什么都不是。义儿靠的是自身的才华和老太后的赏识,那些孽种一直都不甘心。

“有句话老奴不知当不当说。”嬷嬷行礼在先,等皇后答复。兰氏在外面看着和善,她跟在身边几十年,深知她内里的狭隘。

“嬷嬷这是怎么了,你在我身边几十年,有什么当不当的,都是自家人。”

“现在是多事之秋,虽然唐三少在亲事上不识抬举,但是要让外面的人知道,皇后娘娘是多么宽容大度之人,不会跟晚辈计较。不但在这事上跟唐三少生份了,还应该关心他和他的女人。显得皇后宽宏,同时也见见这位,以您识人无数的眼光,衡量一下不就能知道唐家这门亲事到底是什么目的了吗?同时也让太子爷身边的人知道皇后娘娘是体恤下人的。他们不就更加忠心为爷办事?”

“她无品无职的,等个合适的机会吧,无缘无故宣召她,有些突兀。更何况太后娘娘还是唐家的亲戚呢,她都没动作,我何必先掉价呢。”

嬷嬷没有再多说什么,该提点的她已经提点了,但是这位主就是这样,又想在外和善,又喜欢端着。自以为聪明,对下人的建议不屑一顾,这些年明里暗里跟太后过招,都没讨到好,从来不自省。

“今儿皇上那边如何?”

“太后那边派了人去瞧,齐大人也去了,还是在床上站不起来,说是站起来就头晕。黄美人一直在那里侍疾。”

皇后听了也不觉得生气,几十年了,皇上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给她皇后位置的工具。

卷III-3 重返京城(V)(下)

重返京城(v)(下)

盯着新杰这边的可不止皇后。第二天上午靖晨来到宸妃宫中时,看到了臭着脸的沂庆和神情淡漠的宸妃。

“哟,这攀高枝儿的来了。看到人家如今是太子近身的人,追不到手,连着人家的女人都去讨好了。”

靖晨并不在意,沂庆的智慧确实不值得她在意。她规规矩矩地给宸妃请安,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晨儿,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最后是宸妃绷不住了

“说什么?沂庆不都说了吗?我攀高枝儿去了。”靖晨怡然自得地玩着自己的手绢儿,“那高枝儿不仅我要攀,今儿来也是想让母妃一起攀。”

“你说什么?”沂庆气愤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推得老远,撞得后面站着的宫女腿生痛,龇牙却不敢出声。

靖晨并不着急,只是瞟了一眼:“我是说,我们应该跟唐家交好。别人无知,难道母妃忘了,母妃的祖家还受过唐家的恩惠,对家外祖父有救命之恩。唐家自前朝始就屹立江湖,百年不倒。这些年虽然更加壮大,但是其门人弟子仍然遵循祖训。无论始医技还是武功都需要用来保一方百姓平安。唐新杰现在虽然在沂义身边,那是因为他是太子,保护太子,大位平稳交替,大周没有乱象,百姓免于战火,这才是唐家弟子出世的目的。若是今天坐在太子位置上的不是沂义,是其他的皇子,唐新杰一样会保他,因为从公来说,那是大周的储君,从私来说,那是太后的血脉,是他的姨表兄弟。”说着,她鄙夷地看着沂庆:“若是今天坐上太子之位的是你,唐家也会保你。只不过你没那个本事让皇祖母选上你罢了。”

“你”沂庆气得咬牙,却一时找不到话怼回去。

“话虽如此说,但是兄弟也有亲疏,沂义自小被太后养在身边,跟唐家兄弟更为亲近,那是事实。”宸妃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比儿子聪明得多,她如此行事,又提到唐家的规矩,必然有她的打算,故而接话缓和一下气氛,好让她把想法说出来,只是沂庆一时没转过弯来,还在怒火中,继续吼道:“唐新杰跟沂义,那哪里只是亲近,简直是穿一条裤子。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的,你却拿这个理由来敷衍我和母妃,你以为我们蠢吗?”

“难道你真的聪明吗?聪明的话,就不会选邱向东那种人亲近,不会跟荥阳侯亲近,因为他们不是在保护你,而是在利用你。这种亲近,宁可不要。”

“我呸,人家邱向东和荥阳侯至少是在为我打算,为我谋事。而且我们在一起是做正事,不像那俩,一起睡女人。”

“你说什么?”靖晨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知道吧,这俩出使古番国,一起睡女人,这是古番国传回来的确实消息。古番国公使已经在路上了,据说是古番国王给他和沂义送女人来。你想想,一般男人即便跟朋友去喝花酒,一起作乐,但是不会一起睡女人,那就等于将自己的后背敞开给别人,把自己作为男人的强弱展示给别人。那要有怎样的彼此信任才可以毫无芥蒂地做这种事。”

靖晨没有听他后面说的,只是听到说是从古番国传来的确实消息,警惕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那么能干,把探子都派到古番国去了?”

沂庆一愣,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这么说起来,平鸾阁说父皇身边的孙公公是古番国奸细,是真没有冤枉他。”靖晨一直知道孙公公是沂庆在皇上身边埋的人。

“那不过是平鸾阁的人受沂义指派,挖我们这些人的眼线找的借口而已。”提到这事,沂庆有点气短,但是不想承认。

“你不要找借口掩饰,孙公公若是真跟古番国有染,将他引荐给你的人是不是也跟古番国有关系?还是你已经跟他们联手了?”说完,靖晨觉得后脑勺有些发凉。

“没,没有的事。”

“庆儿,这么大的事,你可不能自作主张乱来,需要跟我们商量。”

文华殿中,黄美人一直留在这里侍疾。自从那日太子来过之后,皇上其实并没有真正宠幸她。皇上倒是想,还让方公公专门准备了神龙丸,只是药服下半刻钟后,皇上脸色变得不止是红润,而是通红,极为亢奋,但是刚刚从前殿走回寝宫,牵着她的手,正准备踏上床前的脚踏,却脚下一滑,没站稳,跌了下去,之后就站不起来了。首先是腰拧了,站不直,太监们将他扶上床之后,由于药力作用,他开始迷迷糊糊,躺在那里乱踢乱打,不停地嘶喊。当值的方公公顿时乱了分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在外面的侍卫惊动了文华殿总管何公公。何公公进来略一把脉,就给了身边站着的方公公一耳光,什么都没说,急匆匆地吩咐人去请太医,并派人禀告太后。转身回来是,皇上已经开始抽搐,黄美人站在一边看得触目惊心。何公公也不理她,迅速地取出随身的银针在皇上手臂上扎了几针,又在指尖放了血,皇上才平静下来。

过不久,太后,太医,各色人等像走马灯一样进来,她都只是瑟缩地躲在一边,不敢出声。她本来以为这种情况下,太后会教训她,毕竟今晚招幸她带来的问题。可是太后进来之后,不但没有责怪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甚至侥幸地想,太后是不是不知道她在这里。只是皇上病情缓和后,太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让黄美人将功赎罪,在这里侍疾吧,然后居然带着所有跟来的人离开了。文华殿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除却方公公被太后让人送去什么阁了,她没听清楚,其他所有侍候的人都没有变。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何公公也只是在太后离开的时候,听见安排她侍疾,看了她一眼,此后这几天何公公就像往日一样,只在文华殿前殿当值,从不进寝宫,除了没有方公公,其他人都干着原先的事。而方公公平时也只是跟在皇上身边,跑个腿儿,递个汗巾,也没别的事儿,此刻少了他也不觉得少。

烛光摇曳中,黄美人呆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皇上蜡黄的脸,脸上了无生气。一个时辰前皇上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太医吩咐给皇上进了燕窝粥,又喂了点汤药。就这么一折腾,他就大汗淋漓,少不得几个人又忙活着给他更衣。弄完之后,他仿佛累极了,很快就沉沉睡去,根本不知道,也没在意周围有谁。虽然寝殿中还站着两个当值的太监,但是黄美人还是觉得有些阴森森的,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虽然本心不想看,但是眼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皇上脸上。

看着看着,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困了,眼睛花了,她仿佛看见皇上的脸上站着一个大蜘蛛,她想走过去除掉,但是又怕自己是幻觉,冒犯了龙体,那可是死罪。她揉了揉眼睛,站起来,走得离皇上近一点,想把幻觉赶走。但是那蜘蛛仿佛是真实的存在,而且还在他脸上慢慢游走。她再揉揉眼,但是那蜘蛛还是存在。走得再近一些,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她觉得那蜘蛛不是爬在皇上脸上,而是他埋在他的肌肤里的,蜘蛛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从他的前额爬向左耳际。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好痛,不是做梦,但是那蜘蛛还是在。就在她想张嘴叫人的时候,皇上突然睁开了双眼,双眼通红,反射着嗜血的光。她惊呆了,随即失声尖叫。在她晕过去之前,她听见皇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冒犯了朕,企图使妖术迷惑朕,将她处理了,扔去去城外的乱葬岗。”

几天后,当黄美人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慢慢地坐起来,看见对面坐着一位清秀的年轻男子,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片刻神视清明之后,连滚带爬地去地上朝着这个男子磕头:“求太子饶命”

“好了,你起来吧。”声音清雅。

她还是不敢起来,一直不停地磕头。

“好了,别磕了。”声音里有几许不耐烦,“若是就凭你自己,就是磕破头,我也不会让人去乱葬岗将你捡回来。”

黄美人惊讶之余,跪直了抬头看着他,一脸迷惑。

沂义深深叹了口气:“你应该感谢你的父母给你生了这张脸,否则就等着在乱葬岗喂狗吧。”

黄美人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她妈妈说过,她长得这么美是不能浪费的。难道太子那日就看上了她才救了她?

看着她迷惑的样子,沂义并不想多解释,只是冷冷地说:“忘记你在宫里看到的一切,只要你这张脸还在,本太子就能让你在这庄子上安然存活。但是不要有非分之想。你除了像她的一张脸,什么都不是。”

卷III-3 重返京城 (VI)(上)

重返京城(vi)(上)

皇上自那日倒下之后,一直没有出文华殿。前朝依然是太子监国,后宫依然是皇后看管。而大政,自然是要咨询太后。

七日之后,似乎还是没有康复的迹象。后宫的妃嫔之间早就停止了争斗,而那日皇上倒下之前宠幸的黄美人本来在后宫被人唾弃,但是自从皇上短暂醒来,让人处置了她之后,再没有人敢提只言片语,这个人自此就从后宫,从京城消失了。各位皇子似乎也相当低调,相安无事。京城异常的平静。十几日后,依然如此。就在京城百姓私下里猜测,是不是皇上就此慢慢过了,太子登基,大周终于可以平稳过渡了时,一群古番国人的车队慢慢接近了京城。

京城的酒楼茶肆突然流传着关于太子和他亲近的幕僚唐三公子,在出使古番国的时候,因为远离京城,故而肆无忌惮,露了本性。在那里骄奢淫逸,夜夜笙歌艳舞,御女数人,无耻之极。原本支持太子的人,都觉得太子为人和善端方正直,都不相信他会如此。但有人说,太子本来不算坏,但是一路上都被风流浪荡的唐三公子给带坏了。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

很快,市面上又有另外一股流言,说太后娘娘十分反感荒淫之人。还很多人含沙射影地意指这个原因来自于对先皇荒淫无度的极度反感,也对好色的皇上十分失望,故而才选择沂义继承大统,若是沂义也变得好色无耻,必然遭太后厌弃。

外间的流言在两三天之内飞速传播,不仅酒楼茶肆,市场坊间,各大户人家,官员之间乃至后宫,人人皆知。而太子一系的很多人开始动摇惶惑,特别是中层的官员。有些人也会为太子辩护,但是有人说苍蝇不抱无缝的蛋,唐三公子本身就是放浪形骸荒淫的人,顿时辩护就变得黯然。

隔天,那支古番国的车队到了京城,一群彪悍的侍卫围着两个孕妇下了车,住进京城豪华客栈之一天方楼。不久之后,京城百姓又听说,这下车的两个孕妇,别是古番国王的妹妹和古番国王曾经的姬妾。唐三公子陪太子出使古番国期间,贪图二位的美色,向古番国巧取豪夺来的。如今二人皆已怀孕,古番国本来多养两个孩子无所谓,但是古番国王估计这是大周皇室血脉,为了让他们父子团聚,特意让人将女人送来。目前太子尚无正妃,唐三公子也未娶亲,故古番国王使者向朝廷递交了国书,要求二人娶这两位。

这一来,在京城可炸开了锅。各种观点都有,但是最终都被人引导,一致声讨唐三公子,自己行为不典,还带坏了太子。朴实的百姓变得有些群情激动。

不久,就有学究出来指责,是太子交友不慎,误入歧途,建议太子和唐三公子割袍断义,彻底绝交,改过自新之后去求太后原谅。这呼声在京城学子中迅速传开,甚至有人去到东宫门口,跪求太子弃敝友,近良人,改邪归正。最初只是几个学子,几个时辰之后就变为几十上百。

东宫大门紧闭,无论是太子还是东宫僚属,皆未有人出面说一句话。跪的时间久了,引来了无数百姓围观。不少无知百姓,游手好闲喜欢凑热闹之人都逐渐往东宫聚集,将东宫正门团团围住。

这言论中心的人一个没有出现,倒是来了一位不相干的靖晨公主,说是去探访兄长。靖晨一身素雅,戴着围帽,遮住了面容,但是周围的女官,侍从阵势庞大。京城百姓都知道这位公主刁钻霸道,看到她来,不禁都往后退,将道路让给她的队伍。

“这是做什么?”公主走上东宫大门前的台阶,朗声回头问道。

“禀公主,吾等是来劝诫太子,求他不要被奸人误导,与恶人为伍。”一位跪求的书生朗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是没有辨别十分能力的人,你们比太子更懂得识人?”

“庶民不敢。但是人总有失误的时候,这古番国已经将太子在古番出使时候的劣迹呈送,又送来了人证。太子既然错了,就应知错就改。”

“哦,这位学子想必学识渊博。本宫想问,这古番国史上和近几年可是真的和大周交好?没有算计我大周疆土,没有劫掠我大周边民?”

“这,不是。但是这跟太子荒淫是两回事。”

“是吗?那是谁传出来说太子荒淫,又是谁跑到我大周的京城来打大周朝的脸说大周的太子和从属在古番国淫*女?”

“古番国使臣人证俱全。”

“古番国可是大周的友好邻邦,不是窥视我大周的贼子?”

“这?”

“一个窥视我大周的贼子,一个常常劫掠骚扰我大周边境的外邦,巴巴地跑来我大周的土地上抹黑我大周太子和从属,不仅欺侮的是太子,而是我大周上上下下成千上万的百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这见识浅薄的小女子都懂,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才子们难道不懂?你们是真不懂,还是被人蒙蔽了?被人收买了?”

“公主,太子也许是被古番国故意抹黑的,但是太子任用荒淫无度,淫*女的唐新杰在身边为幕僚,是识人不明。”另一个学子站起来大声说。

“你认识唐新杰?”

“不认识。”

“不认识你凭什么说他荒淫无度?”

“坊间都知道他每天花天酒地。”

“切,京城中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多了,大周那条律法规定男人不能找女人了?而且说他淫*女,请问谁是苦主?他欺负谁了?名正言顺有名有姓地说出来。”

“就算他没有淫*女,但是他勾引女人,不少女人都为他动了花心思,害人相思轻生。”又有学子站起来义愤填膺道。

“哦,是吗?他勾引了哪些良家妇女?害了谁?”靖晨好奇地问。

一位跪着的学子站起来,轻蔑地看着靖晨,鄙夷地说道:“公主不就是一个例子?你被他勾引,所以才站在这里为他说话。”

“哈哈哈,真是好笑,”靖晨大声笑道:“我看是你自己心思不正,所以故意歪曲别人。唐三公子确实让女人动心,我也是女子,也为他动心,这点没错,但是他从未勾引过我。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我靖晨自甘下贱,死切白咧地追逐着唐三公子。他不仅不接受,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怎么叫勾引我呢?这就好比一块美玉,见着美玉很多人都会动心,想据为己有,但是美玉却不为所动。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们都无法辨清,哪里有资格对国家大事说三道四。自己中了古番国的奸计,被人利用了,还好意思到太子哥哥门前叫嚣。或者你们都是被古番国收买的奸细?有意来这里抹黑太子,祸害大周的?来人,将这些可疑之人统统拿下,送顺天府,让府尹大人好好甄别,别让外藩奸细在京城横行。”

京郊野渡,一艘船悄悄靠岸,一个文士裹在黑色斗篷中带着两个护卫下了船,匆匆踏上一辆早已等在那里的马车。两个护卫坐在了车外,车中一位师爷接过主子递过来的斗篷,安顿好之后,给主子递上一杯热茶,并将这几天京里发生的事一一向主子禀报。

“你说沂庆参与了古番国倒太子的事?”文士喝了一口茶便问道。

“这是我们的一种猜测。那些谣言是从他操控的天方客栈和贵人茶楼传出来的,那些古番国的人来了也是住在天方客栈。他那几天表面上是去天方客栈巡查生意,但是我们安插在天方客栈的人说看到他进了那些古番国人的院子。他以为在自己的生意上可以保密,所以没有太在意。”

“蠢货!”

“属下看不懂的是为什么靖晨公主会站出来为太子说话。不过她站出来的效果是真好。一则京中人人都知道皇子争位,靖晨是在太子的对立面。二则她追逐唐新杰多年,大家觉得她很了解这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从不给她好脸色,她这次如此评价这个男人,应该是很客观。而且这次可为她自己博了不错的名声,都说靖晨公主虽然脾气差,但是是真性情人,能够当着众人承认自己追男人追不到。”

“宫中对古番国递交的国书有何反应。”

“皇上晕迷,一直未醒,自然留中不发。”

“他倒是很会选时候。”

“只是我来的时候宫中有消息,说太后招古番国使臣下午进宫。”

“哈哈哈,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本王的病也该好了,可以进宫给太后请安了。”大周自立朝以来就有规定,亲王除了奉旨就番或办差,否则不得擅自出京。所以自年轻时,众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经常闭门谢客在家养病,常常几个月不出门不上朝。

卷III-3 重返京城(VI)(中)

重返京城(vi)(中)

虽然宫中的进展跟原先的传闻有出入,不过古番国的人确实进宫了,只不过不是去太后宫中,而是去了皇上召见外番使臣的朝阳殿。不仅太后在,皇后在,当朝三品以上的大员皆在。太子带着两位太子侧妃出席,当然还有唐三公子。这几位进入大殿的时候,引起不小的声浪,各种议论此起彼伏。直到太后娘娘驾到,各位才消停了一点。

太后进来之后,特意选三公子近前问话。之后吩咐他坐在勋贵子弟一列,既未坐在自己面前,也未坐在太子身边。

古番国使臣经宣召后入殿,行了大礼之后,便被带往大殿右手的一排客座。其中有两位女子,皆有身孕,姿态笨拙的样子。只是长发和面纱挡住了面容,看不清楚。不过很多人都议论,唐三公子可是风里来雨里去,老江湖了,不漂亮的女人可是无法入眼。想来这两位的容貌也是非常出众的。

为首的是古番国皇叔莫杰。一番礼尚往来的开场白之后,这位皇叔很直白地说道:“尊敬的大周太后,皇后娘娘,此番国主让我带上瑞吉娜宫中一行来大周,正如国书中所言,是为与太子和亲。当初太子一行出使古番之时,我国主以最诚挚的热情,待太子为兄弟,为大周太子和从属提供了美酒歌舞和女人。这些女人中有我古番国最高贵的瑞吉娜公主和丞相之女热尔梅娜姑娘。非常幸运地是,这二位姑娘都怀上了太子和他亲密的唐新杰公子的孩子。国主不忍看到骨肉分离,幼子无父,且又闻太子和唐公子都未娶正妻,故而让我将公主和热尔梅娜姑娘都带来,促成百年之好。瑞吉娜公主和热尔梅娜姑娘都是我古番国最美丽,最高贵的姑娘,足够匹配大周太子和高贵的唐门公子。瑞吉娜,热尔梅娜,快快拜见大周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她们二位替你们操办婚事。”

只是二位还没起身,就听对面席上有人说话:“莫杰大人,本官有些事情不大懂,想要请教大人。”

“这位是?”

“本官是大周礼部侍郎吴晓文。”

“一个侍郎也有胆子来打断本皇叔说话,大周真是好礼仪。”

“莫杰大人此言差矣。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又云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本官有些问题不明白,想莫杰大人乃古番国皇叔,地位尊崇,听说年高德重,见识卓绝,故下官想请教,还望长者赐教。既然莫杰大人提到了礼仪二字,这也与下官想请教的事相关。”

莫杰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吴晓文语速很快,又开始了:“莫杰大人刚才说道礼仪,在下很是惊讶,也许是下官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古番国以女子来取悦宾客。”

“那只能说你孤陋寡闻,在我古番国,特别重视友谊,有贵宾到来,为其送上美酒歌舞和女人是常见的待客之道。”

“哦,那就是很像在大周,很多大人和富商家中都养了一些歌姬舞女,有客人来的时候就让他们献歌献舞,不知是否同一道理?”

“应该是吧。”莫杰皱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大周朝,若是哪位客人在酒宴上看上了歌姬舞女,甚至主人家的小妾,只要主客双方乐意,就可以将这些女人赠与对方,而这些女人跟礼物没有区别,不知道古番国的风俗也是如此?”

“这也是常见的。”

“那本官就明白了,回去之后,一定重新把关于古番国这一类的记录整理完善。原来古番国和我大周一样,可以让自家歌伎舞女或者侍妾出来待客,也可以将她们随意送人。下官多谢莫杰大人指教。”

“吴大人,你平常日子里做事不够周到就算了,怎么这么隆重的欢迎古番国使团的场合,你却跑来问东问西。”说话的是他的上司,礼部尚书刘。

“刘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这吴大人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正是做学问做事的榜样。好过那些自以为是的,不懂装懂的。”付翔笑着说道,“何况咱们大周的朝堂之上向来是集思广益的,吴大人把各种事儿弄明白,也好为礼部今后做事有个参考嘛。”

“付相说的是,下官狭隘了。”刘大人谦和地说。

“付相,刘大人,既然二位大人这么说,下官还有些问题,还想问明白。”吴晓文又站起来说道。

古番国的人此时已经警觉,有人拉了拉莫杰的袖子,示意他对方说话可能是全套,莫杰也意识到,只是此时不知套在哪里,只能等着瞧。

“莫杰大人,关于古番国的礼仪,本官还想咨询一下。在古番国,一家之主可是家里的长辈?”

“是。”

“若是家宅后院的琐事,一般由谁做主?可是家中主妇?”

“是的。”

“所以若是在市场上买卖婢仆奴役之类的也是家中主妇做主,对吧?”

“是的。”

“看来古番国在很多礼仪上跟大周类似。”

“大周的官员真是於腐,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所谓人之常情,咱们古番国虽然不像大周在中原,但是自高祖起就多方教化百姓,这些治家治国的常理当然都是通透的。吴大人一再问起,难道是说我古番国是不知礼仪,不懂规矩的野蛮人?”说话的是莫杰身边的一位随行文官:“若是这样,今天这欢迎的礼仪也是虚假的了。”

“这位古番国的客人理解错了。本官只是做事比较小心而已。既然莫杰大人先前提到以女子待客的事情,本官只是想弄明白贵国的礼仪和风俗,免得在今后的招待中失仪。”

“现在是接待古番国使臣,吴大人就不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问了。”沂庆突然插话。

“就是就是,让古番国的人赶紧有事说事,说完了咱们也好散了,站了这么久,连我这种年轻人都累了,想必太后和皇后娘娘也累了。”沂恒皇子也突然说话。

太后淡淡地看了沂庆和沂恒一眼,太子也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是这二人仿佛什么都不懂的二愣子一样,似乎毫无感觉。新杰继续坐在那里慢慢地玩着手里的茶杯,没有抬眼看任何人。

“二位皇子此言差异。圣人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咱们既然在待客,就要先搞清楚对方的礼仪习惯,免得到时候送错了礼之类的。”

“得了,”沂恒不耐烦地打断:“等你要送礼的时候再问他们是否合适吧。让他们先说事。莫杰大人,你继续刚才要说的事。”

莫杰向他略一作揖,便说道:“莫杰这次带了两位姑娘来,她们已经即将临盆,还请大周太后和皇后娘娘尽快为其安排婚事。”说着一挥手,几个仆妇将两位孕妇迅速扶着往大殿中间走。

“慢着,启禀太后,皇后娘娘。刚才下官已经问过莫杰大人了,这些女人就是古番国送给太子和唐三公子的礼物。为了避免二位不知道古番风俗,怕失仪,作为礼部的人,下官有义务提醒二位主子,这些礼物是太子和唐三公子的私产,是他们二位自家的东西,与朝廷和国事无关。就好比二位收了礼物,可以凭二位的喜好处理。这不是国事,不需要在这大殿上做任何讨论和处置,让他们直接送去偏殿等着,等双方国事谈完,散了的时候由太子和唐三公子各自领回去处置就好了,在她们处置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不宜在这里觐见太后和皇后娘娘。”

“吴侍郎,这是为什么呀?”弘文馆主簿问道,脸上充满了好奇。

“这是因为若太子和唐三公子接受了这礼物,她们就是二位的私产,在二位处置她们之前,她们是没有名份和身份来觐见太后和皇后的。若是她们不是送给太子和唐三公子的礼物,那么她们以什么身份觐见呢?古番国使臣?那是莫杰大人。接着又说了,若是太子和唐公子接受了这礼物,若是二位不喜欢这些女人,将她们卖去青楼,那她们将来就是低贱污秽的青楼女子,又怎么能觐见尊贵的太后和皇后娘娘呢?不是有损皇家尊严?咱们大周和古番国都是礼仪之邦,怎么能让这种不明不白说不清的事发生呢?她们这一跪下去觐见太后和皇后,是让她们二位为难。作为臣属,下官只是尽职而已。”

“岂有此理!”莫杰愤怒地站起来:“我古番国的公主和丞相之女怎能被你如此污蔑。”

“莫杰大人,你确认这二位是古番国的公主和丞相之女?”

“当然。”

“原来本官还是没有将古番国的礼仪搞清楚,古番国的公主和丞相之女也跟低贱的歌姬舞女一样,是可以用来待客和送人的?”

卷III-3 重返京城(VI)(下)

重返京城(vi)(下)

“你简直岂有此理,我古番国公主是何等高贵,如何能像贱婢一般?!”莫杰暴怒地吼道。

“那先前莫杰大人说当初我太子和唐公子出使古番国的时候,你们以上宾待之,送女人去侍候,这两个女人之所以怀孕,也是那个时候怀上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那个时候古番国就将这两位女子送给了太子和唐公子,也就是他们两有权对这二位任意发落。”

“她们不是普通女子。”

“她们确实不是普通女子,是贱籍的女奴。”

“你无理取闹,那是我古番尊贵的公主和第一美女。”

“那我是要说古番国的公主和丞相之女可怜吗?身份尊贵,却被当成贱婢当成礼物送人。”

“我国主并未将她们送人,只是她们有了身孕,是来成亲的。”

“成亲?是以贱籍的婢女身份来羞辱大周?”

“我再说一遍,她们是古番国公主和丞相之女。我和你这低下的小官儿说不着,求太后和皇后娘娘为她们做主。”

太后和皇后还没说话,吴晓文接着说:“不管她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是被当作礼物送给太子和唐三公子享用了的,就是贱婢。就无权谈婚论嫁。若是太子和三公子开恩,将她们带回去养在府上,若是不喜欢,现在送人,也是在情理之中。这种小事,何须拿来烦太后和皇后。”

“这是大周的待客之道吗?”莫杰吼道。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纷争辩讼,非礼不决。下官以为吴大人所行无误。”礼部尚书出声道:“古番国和大周都是礼仪之邦,既然是古番国使臣,自然要以礼相待,但是也要双方都守礼讲理,这国事才能谈下去。既然这两位姑娘的身份不适合觐见太后,不适合在这庄重有礼的地方,就先请她们退下,晚点太子和唐公子自然会处置她们。今天这么的人聚在一起,是来等着古番国使臣团完成觐见之仪的国礼,咱们就不用为了那低贱的女婢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你们太无礼,明明是我古番国的公主和丞相之女,你们为了推卸责任,却污蔑她们是低贱女人。明明是你们大周太子和唐门公子的骨血在这二位身上孕育,你们却不愿意承认,是何等的冷血无情,还有脸面跟我们谈礼仪。”莫杰轻蔑地说道。

“若论无情,本官倒是想问莫杰大人一句,若大人说这二位是贵国高贵的公主和丞相之女,却让她们抛头露面待客不说,甚至把她们送给来宾为玩物,岂不是你们对自家的公主和贵女十分无情,将她们像卑贱的女奴一般对待?”吴晓文再次适时地发声。

“让公主和贵女待客,只是因为贵国太子和唐门公子是咱们的座上宾。公主和丞相之女都心怡二位,主动请命去看顾他们的。”

“刚才才说古番国一切按礼仪办事,难道古番国的国主没有为自己的女儿打算过?古番国的人没有道义和家教?若是古番国主心疼公主,就应该教导她作为高贵女子,应该守礼,非礼勿为。怎么能让公主去侍候宾客呢?再说了,若是古番国真是看重咱们太子和唐公子,也应该拿出应有的礼仪来,向他们提亲,议亲。而不是莫须有地将两个怀孕的女人嫁祸给他们。”吴晓文据理力争。

“吴大人这话有理,”坐上荣国公声援道:“难不成你送一群舞女来给老子睡,老子还要花精力去识别是公主还是妓女?明摆着是坑人。老子肯定把她们都当成了*,睡了就算求了。老夫行伍出身,是粗人,当着众位说粗话,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国公爷说得对。”兴国侯也站起来:“在舞女里面混良家子,然后再来反咬一口告恶状,是居心险恶。”

“这位大人注意口德,我古番国主绝无算计大周太子之意。当时只是我家公主心怡太子,才会自愿去照顾太子。”

“难道没有人教过她这是淫奔耻?”兴国侯问道。

“我古番国女人,向来性格豪放,喜欢了就去爱,没有那么多顾虑。”一个蒙着面纱孕妇朗声说道。

“哈哈哈,这性格老夫喜欢。”荣国公大笑说道:“豪爽!只是若你是老夫的女儿,老夫就会先教训你一顿。去喜欢没错,但是要用正当手段。你可以先告知国主你的心意,让家长为你去提亲。若是不告而奔,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叫不知廉耻,不守妇道。而且小姑娘,你若真是古番国公主,若真是让男人得手了,你难道不会告知而悄悄离去?古番国的公主难道是这样教的?懦弱无能?还是你原本只是想一夕求欢,与太子做一夜露水鸳鸯?”

荣国公虽是武夫出身,但是经过几十年的磨练,早在军营和官场磨砺出了好口才。更何况他一个皮糙肉厚的武夫,脸皮厚着呢,一个小姑娘如何能是对手。那姑娘早在他开口说话时,就被他的气势压迫怯了场。

“这位大人莫要欺负我家公主。你都胡子一大把了,这样跟我们家公主说话,不是以大欺小吗?”

“一国公主用几句话就可以欺负的话,老夫劝贵国不要这公主也就罢了。皇家之人,有为君主分忧的责任,若是懦弱无能,不知廉耻,她就不配享受尊贵公主的待遇。”荣国公掷地有声地说道,连坐在一旁的大周靖晨和靖曦等几位公主都不免为之震动。有的都怀疑荣国公是不是把她们也骂在里面了。而老头儿说的又是正理,还真是反驳不得。一旁的沂恒和沂庆等,虽然想看太子的笑话,这时荣国公老头儿出头了,他们即便有话也不好出声了,此时出声,得罪的不是太子,而是荣国公,这可是唐家势力以外,大家都想拉拢的军中实力派。

莫杰一时语塞,他们原先是跟几位在坐的约好的,要给太子和唐新杰难看,但此时答应做后援的几方都不出声,反而是让荣国公和吴晓文占了上风去。就在几方都不做声时,只听荣国公继续说道:“这样的女人也不配嫁来大周。我大周讲究儿女讲究娶妻娶贤娶德,女人无论样貌如何,必须要有德贤惠方配做正妻。普通人家姻亲尚要三媒六聘,媒妁之言。这太子的婚事就更为慎重,岂能要如此未婚先孕之人为妻。”

“那以这位老大人的意思是,贵太子和唐家公子就不打算认账?”莫杰质问道。他刚刚说完,坐着的两位孕妇就开始哭泣。

“你们哭有什么用,人家冷血,都不认你们肚子里的骨肉。揭开你们的面纱,让众人看看,我古番国的公主和丞相贵女是如何美貌,如今怀有身孕,却被人如此欺负。”莫杰仿佛很气愤地吩咐道。二女身边的从人迅速地揭开面纱,两张美艳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前。

“四哥,这俩妞长得不错啊。”沂庆碰碰身边的沂恒:“很让人心动啊。”

“确实,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若是当时是我在那里肯定也把持不住的,要了这种女人很正常嘛,毕竟咱们都是男人。”两个人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仿佛是俩人的私语,但是大殿上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若隐若现地听见两个人的议论。对面是古番国,这二位是大周皇子,他们如此说,显然是在人前坐实了这两个女人跟太子和唐公子有染。很多人虽然不说,但是听了这些话都是认同的。

靖晨眯着眼看了一眼沂庆,又看了看宸妃。从宸妃惊慌的眼神中,靖晨读出了宸妃并不知情。她略为皱眉,悄悄地瞟了一眼坐在众贵公子一列的新杰,只见他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而太后老人家更是安然端坐,只有皇后娘娘听见这些话,脸上甚为恼怒的样子。

“莫杰大人既然口口声声说这二位怀上了本太子和公子的骨血,且不论这二位的身份如何,本太子想问一句,你们有问过本太子这当事人,有没有临幸过这两位吗?”就在众人心中有些认同沂庆和沂恒猜测时,沂义突然说话。

“老六这是不想认账?其实多收一个漂亮女人嘛,有什么?难不成太子府还养不起多一个女人?”沂庆嬉笑着跟沂恒低声说。

“五哥,这话不能乱说,”旁边的沂明虽然年幼,但也觉得兄长的话离谱了:“多个女人无所谓,但是岂能容人混淆皇族血脉?!”

皇后兰氏赞许地看了一眼沂明和他的生母勤嫔。

莫杰看着沂义没有说话,这边有大周皇子帮着他,他当然乐意。

沂义没有搭理这些,只是冷冷地看了周遭一圈,不少人都为之一愣,这沂义平时为人谦和,有些大臣甚至觉得他可能太过软弱,并非好事,但此时凌厉的眼光,震慑力十足。

卷III-3 重返京城 (VII)(上

重返京城(vii)(上)

过了一会儿,沂义才开言:“当初出使古番国,临行之时,唐三公子新杰就提醒过本太子,说皇室血脉清正是很重要的事。出使在外,各种场合都有,但是行为一定要谨慎小心,为免以外,所以临出发前,本太子特意让宫中太医准备了避孕丹药,这一点有太医院的记录。丹药分为三份,本太子身边侍候日常起居的宫人手中一份。为了避免日后纷争,本太子特意奏请父皇,由父皇选了内务府起居日常录的一位公公随行,这位公公手中有一份,另外一份在照顾唐三公子起居的随从手中。此事可以查太医院的丹药领取账簿为证。

然后再说这二位妖艳的姑娘,本太子并未见过。更说不上临幸。大家在这里猜测没有用,不如请当初日常起居日常记档的公公来。按照大周宫廷律例,皇子离京,身边都需要有内务府专派的起居日常记档的公公跟着记档,回来之后需要交道内务府存档。以备查阅。”

这项规定在大周立国之后,有皇子成年之后就有。先祖立朝之后,怕皇室纷争,想方设法防患于未然,但凡皇子出京,都有皇上信任的太监随行记档。只是到了后来,自高祖年代,因皇室并未有其他成年男子,故而这规矩就开始逐渐被人淡忘,后来的皇子进出京城大多没有随行太监记录。

新杰也是在接手平鸾阁之后,查阅前任旧档提起这事,所以才知道。陪太子出行前为,防患蔚然,特意让沂义凑请皇上做的安排。当时皇上还笑着说他们俩心眼儿真多,没想这次还真派上用场。

在场的,除了太后,连皇后,各位妃嫔以及诸皇子都不知道这事,有些听说过这个律例的,由于多年未执行,也早已忘在九霄之外。这事说出来,沂庆和沂恒互看一眼,只能暗骂老六心眼儿多。沂恒更是暗悔当初没有早点拉拢唐新杰。

随着一声请内务府邱公公,一位中年的太监被带上殿来,手中捧着一摞纸扎,想来就是那所谓的起居记档。

按照太子的要求,他开始逐一念着太子离京后的各种活动。

记录冗长,听起来十分无味,太后首先就打断了他:“好了,邱公公,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本宫就不听了,只是要问你,你见过这古番国使团中的两位孕妇没?太子在古番国期间是否有宠幸女人这些女人里是否有这两位?”

邱公公朝两位孕妇看了半天,摇头:“奴才并未见过这二位。”

“太子在古番国可有宠幸过女人?”皇后娘娘问道。

“有,但是因为咱们在古番国人生地不熟,为了怕太子舟车劳顿过于疲劳容易染病,故而每一个古番国送来的女子在进上之前,都是经过咱们自己的宫人仔细清洗,由奴才带人查验,且预先上过避子药才送去太子处的。且太子一来是公务繁忙,二来是经常得唐新杰公子辅助修炼内功增强体质,大部分时候女人怎么送去又怎么送回来,真正动用过的次数不多。”

“你确认那些动过的女人里没有这二位?”皇后再次问。

“禀皇后娘娘,没有。而且为了谨慎起见,每次送来的古番国女人,奴才都是按照要求给她们绘了像的,若是怕奴才记错了,晚点皇后娘娘可以派人查验这些绘像。”

“你说老六是不是买通了邱公公?”沂庆傻乎乎地用周围都能听见的声音问沂恒,沂恒看了一眼这位白痴的皇兄没有接话。

靖晨在一旁气得要死。谁都知道这内务府邱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公然指责太子买通皇上的心腹,不仅得罪了太子,邱公公,间接也是骂了皇上无能,心腹都会被人收买。她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唐新杰说得没错,即便没有沂义,太子的位置也不会落在沂庆这种二愣子头上。她还是自求多福吧。

大殿上很多妃嫔和皇子都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沂庆。沂恒暗自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坐得离这二愣子远一点。

莫杰抓准了时机:“正如这位爷所说,太子殿下自己的记档人,自说自话,难道你不会让人将这二位姑娘的画像从记档中抽出来?起居记档没有被改写?没有故意漏写?而且除了你,还有唐公子呢?!其实年轻男人在外面找女人是常事。若是二位觉得娶外族女为正妻有难处,咱们国主临来前也交待了,只要能让二位骨肉团聚,将二位带回府上,善待即可。”

此话一出,大殿上又有人开始议论了,觉得这个要求还差不多。只要不是正妻,这无论是东宫还是唐家公子的后院儿,多一个女人而已。似乎此事就可以圆满结局了。

岂止太子却说:“原来说了半天,贵国使团还是非要将这肚子里的孩子安在本太子和唐公子头上。本太子已经否认了这种可能性。既然你们说另一个是唐公子的,不如姑娘,你自己去问问唐公子如何?”

大殿上,许多人都转向刚才新杰坐的位置,不知为何,此时唐公子以手抚额,似乎睡着了。这种热闹的场合也能睡着?只是他手扶着额,墨发批下遮住了脸,谁也看不到他是真睡还是假睡。还是故意逃避?

“这种私事,姑娘不如到近前低声问他,也免尴尬。”太子建议道。

那位孕妇迟迟疑疑地走到唐新杰跟前:“唐公子,求您看在咱们那几夜在一起的情分上,收留小女子。若是唐公子不收,我那丞相父亲一定不会容这孩子活着的。这孩子可是您的血脉”

说着便嘤嘤哭起来。

“你这样让我很是头疼。”唐新杰继续扶着额,似乎因为头痛,声音痛苦,连嗓音都有点变了。

“小女子所求不多,只求孩子和我的一席安生之地。”

“唉,”唐新杰长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真的只求一席之地?”

“是的,”女子似乎听见了转机,略带兴奋地抬头看着他:“只要孩子和我能活下来。”这确实是她的心声。来的时候莫杰大人交待过,要想孩子和她们都活着,就必须让面前这位男子收下她们。

“哪怕没有名份,只是粗茶淡饭?”

“是,只要给机会让孩子健康长大,小女子别无他求。”

“如此甚好。”说着这位站起来,朝着上位行礼:“启禀太后,皇后娘娘,下官唐新宇在此,可以替我三弟唐新杰应下,他可以救下这可怜的女子,送她去唐家经营的善堂,让她生下肚中孩子,让母子都健康活着。”

这位不是唐新杰,而是前几天进京述职的唐新宇,只是身量外形和唐新杰都有相似之处。可是先前明明是唐新杰坐在那里的?有人记得邱公公念记档时,很多人觉得无聊,起身出去转转和如厕的人不少,似乎也是那时唐新杰起身出去了一下。难道就是那时换了?

又听唐新宇继续说:“先前古番国的国书中提到,古番国丞相之女热尔梅娜数度承欢唐新杰,故而有了身孕。前面莫杰大人也是这么说。而且说是姑娘仰慕我家三弟。既然如此,姑娘如何连我三弟的声音都听不出来,相貌也不认识?”

这位姑娘非常慌乱地看了一眼莫杰,摇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是唐二将军吧。你身形和唐三公子真的很像。热尔梅娜久了未见唐三公子,认错人是有可能的。”莫杰赶紧出来替自己人说话。

“若按照莫杰大人先前的话和国书所言,这位姑娘热恋我家三弟,想必是将三弟的形象深刻映在心中的。若说刻骨铭心还会认错人?曾经数度承欢身下的人也能认错?是不是太牵强了!是想欺我大周人无知?”

“唐将军,真的不能怪这孩子。热尔梅娜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将军,而且大周的水土养人,唐公子回来后形容变化也是有可能的。唐将军和唐公子又是兄弟,形容相仿,更何况在这大殿上,热尔梅娜过于紧张,没有仔细辨认,认错了人也在情理之中。”

“莫杰将军一再说认错人情有可原。大家都是过来人,无需在这里玩文字游戏,从人之常情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位姑娘本来就对三弟无心,此来不过是受命而来,并非出自本心;一是这位姑娘根本就没见过三弟,所以根本谈不上为三弟怀上孩子。唐某更愿意相信是后者。而且唐某更愿意相信,这不是古番国冲着唐门或者唐家兄弟而来。我家三弟,一个普通人,这次只不过是被你们拉来垫背的,你们是想通过他在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的名声来抹黑太子。如此卑劣手段,难道是觉得我大周人愚笨无能?”

卷III-3 重返京城 (VII)(中)

重返京城(vii)(中)

“唐将军如此说真是误解了国主的好意。给贵国太子和唐公子送来古番国贵女,当然是为了友好邦交,想两国和亲,睦邻相处。”莫杰的一个属下站出来说。

“若真是想和亲,就要拿出诚意来。就好比南越国皇室,太子领着公主,递国书觐见,请大周皇室挑选合适人选指婚。而不是像你们这样,巧立名目,却一副苦大仇深,仿佛大周人欺负了你们,你们来讨债的样子。”吴晓文此时也站出来帮着唐新宇说话。

“我们绝非来讨债,只是觉得孤儿寡母可怜,想撮合好事。”莫杰说道。

“撮合好事有这样的吗?我们太子爷举出方方面面的证据说明他没有临幸过那位姑娘,你们却一再对太子爷的证人证据不予采纳。甚至还想让这位姑娘走来我三弟的位置,是否想通过一哭二闹的手段,羞辱我三弟?若今天不是我临时从边城回来,大殿上没有安排我的位置,三弟谦和,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我,你们这位姑娘是不是就要在这里制造点事端,让我三弟无法自辩,无奈之下即便没有做过也不得不认下这个冤大头?”唐新宇为人向来比较严肃,又在外带兵多年,和新杰平和的风格完全不同,虽为儒将,但是说话仍是威风凌凌,此时似乎是即将发怒,周围的人觉得冷飕飕的。

莫杰心中暗骂唐家兄弟狡猾,唐新杰一来既不坐在太子身边,又不出现在太后面前,偏偏拣那世家子弟不起眼儿的座次,那地方的光线也是整个大殿最暗的,此时如此反将他们一军,原本让太子起居录就打消了众人对他们二人大部分猜疑的,经过这么一闹,此时更是觉得那两人是清白的。他看了一眼站在唐新宇面前的女人,朝着她使了两个眼色,那女人楞怔了一回,皱了下眉头,突然哭起来:“唐将军,小女子确实没有胡言乱语抹黑太子和唐公子的目的嘤嘤小女子真的是仰慕唐公子,当初才会偷偷混在舞女中去找他的,这肚子里的孩子也确实是他的小女子知道我说什么,你们今天都不会相信,今天只有以死明志”说罢就想撞向旁边的柱子。

这时一个靠枕从柱子后面飞过来,稳稳地打在女子的面门,她撞向柱子的力道顿时减弱,虽然最终也撞在了柱子上,但是因为靠枕垫着,一点伤都没有。女子此时完全愣了,呆呆地看着从柱子另一侧走来的男人,高大的身形,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觉得和善,但又不敢轻易靠近。和唐新宇有四五分相像的五官,整个人比唐新宇显得更加儒雅清秀,在平和中透着一丝让人不自觉仰视的高贵。

“这位姑娘,生命只有一次,何必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葬送了自己年轻美好的生命。”他瞟了一眼对面的莫杰:“更何况你腹中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作为母亲,你难道不想给孩子一个机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那姑娘刚想说话,莫杰怪笑着打断她:“哼哼,唐三公子,你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了,明明是你不想认她和她腹中的胎儿,她才没有活路的。”

“莫杰大人,我不知道这位姑娘为什么愿意成为你的棋子,带着孩子莫名其妙来送死。但是唐某确实想救她一命,不想让她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我唐新杰是一个俗人,说话也很直白,除了不想一个年轻姑娘和孩子就这么没命,更重要的是不想因为她的死让我和太子背上莫须有的骂名。她活着,咱们就能辨出是非,还太子和我一个清白。”

“看来唐公子还是有一份仁慈,不想看着自己的骨肉救这么没了,咱们理解,你也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莫杰讽刺地说。

唐新杰脸上也露出讽刺的表情:“莫杰大人反反复复地想用言语将这莫须有的名头加在太子和我头上,没凭没据的,作为一国使节是否显得太无趣了。唐某只是想告诉莫杰大人,其实无论言语怎么说,都不如事实有说服力。”

“是啊,事实是二位怀孕了,是很有说服力的。”莫杰身边的属下轻蔑地说。

新杰并不搭理这种没有分量的插话,继续稳重地说:“其实这事很容易辨出来。这二位姑娘看来怀孕的月份也很大了,很快就会临产。唐某虽然不富裕,但是养活几个人几个月的能力也是有的。唐某愿意出银子将这二位姑娘供养着,请了产婆侍候着,等两位把孩子生出来,咱们滴血认亲。”

“哼,谁知道你中途会不会使手段害了她们。”莫杰那位属下继续鄙夷地说。

“哈哈哈,我本来没有这么想,但是你们提议了,我会考虑。不过这种方法确实等太久了,唐某是一个缺乏耐心的人,所以觉得还是用最快的方法验证比较好。”他咬着牙阴阴地说。

“如何验证?”莫杰的属下傻呆呆地问。

“这有两种方式。”他继续咬着牙说:“一种是现在开膛刨腹,将孩子取出来,滴血认亲”他故意说得很慢。刚才大殿上的诸位贵女还觉得这位公子养眼,十分仰慕的,此时看着他冰冷的笑容,都吓得有些愣神,站在他面前那位古番国的孕妇更是惊得往后跌倒。大殿之中顿时安静,虽然平时这里有人做过比这更冷酷的事,但是此时被这样公开说出来,而且有可能当场的两位女人就会被开膛破腹,不能不惊人。

唐新杰并不在乎,只是慢慢地越过那个女人,走到大殿中间:“还有一种方式,”说着他手中多了一条活灵活现的金环蛇:“这是小金,是我的一位朋友豢养的同心蛇。”

众人都不知道他从何处掏出这么一条可怕的东西,刚刚被他言语惊吓,此时更被这凭空而来的蛇镇住。

“所谓同心蛇,就是能够识别同心之人。若是情投意合的夫妇,在一年内曾经同房过,或是女方承受了男方的雨露,为其孕育了子嗣,这蛇儿都可以识别出来。”

“如何识别?”有人好奇地问。

“以男子的阳血喂食小金,然后将它放在需要识别的女子身边,若是这女子是那男人曾经同房过的妻室,小金不会咬她。但是相反,若是不是,小金自身也是有剧毒的,被它咬伤,七步之内毙命。”

“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唐公子编造的,故意用蛇来咬死咱们的人?!”

新杰淡淡一笑:“太子在这里,太子今天正好带了燕侧妃和刘侧妃来,这二位一个为太子生育过子嗣,一位刚刚怀孕四个月,咱们请太子和太子侧妃们和这位声称怀了太子子嗣的姑娘一起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样最好,”太后开言道:“咱们既可以当场知道结果,也不会伤及无辜,误伤幼子性命。”

“太子殿下是否可以赐一小酒杯的血。”新杰向太子作揖。

沂义站起来:“当然。”

“请刘太医为陛下取血。”

一位早就准备好的太医为沂义取血,然后包扎好伤口。在这个过程中,新杰一直淡淡地捧着那小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风姿卓越的公子,面带微笑,静静地捧着一条金灿灿的毒蛇,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诡异。待太医取完血,便放在殿中准备好的一张圆桌上,新杰也将小金放在桌上。小金很快地围着那杯血转了两圈,然后很快地向那杯子伸出蛇信子,很快那里的血就被来回舔舐的蛇信子带入了蛇体。一杯血消失后,小金神奇地泛出了淡淡的绿光。

“请二位侧妃和这位古番国的姑娘站在桌边,将手按在桌面。”新杰看了看三个女人,最后将目光定在古番国公主身上。两位太子侧妃都在宫人的引导下站在了桌子旁边,看着在桌上盘旋的小金,二女或多或少都很紧张。

而古番国那位公主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这位姑娘是不敢过来验吗?是不是怕谎言被小金识破?”吴晓文适时地开口,大殿上顿时议论嗡嗡响起。

新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个太监:“麻烦二位公公将古番国的瑞吉娜公主扶过来。”

两个太监很快过去抓着瑞吉娜的双臂,莫杰却一步挡在前面:“这是我古番国的公主,你们不得无礼。”

“莫杰大人,我们只是让公主一验真假。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但若是公主真的怀了太子子嗣,我们必将善待之。”皇后这时开了口,她是最想沂义摆脱这事的人:“还不将瑞吉娜公主带到桌边?”

皇后虽然平常装得和善,但是毕竟统领六宫多年,说话的威严还是有的,连莫杰都不好意思硬挡着。更何况新杰选的这两个太监本来就是有功夫的,扶着瑞吉娜一个错步就绕开了莫杰,将她从两边轻松地架起来,脚不沾地地送到了桌边。

卷III-3 重返京城 (VII)(下)

重返京城(vii)(下)

“请三位将手放在桌面上。”

两位侧妃虽然心中害怕,但是看了一眼太子之后,都不得不将手放在桌上。大家一看都知道她们很紧张。人之常理,一条毒蛇在那里转,不怕的能有几个。瑞吉娜一直握着手,颤抖着,不肯将手伸出来。旁边一个太监扶着她的大臂,看似扶着她,其实是将她的手按在桌面上。此时她没有戴面纱的脸上一片苍白,浑身不停地颤抖。

只见小金在二位侧妃的手附近停留了一下,吐出信子玄了一下,仿佛是探究一下手的主人的气味,然后慢慢地转过去,并未停留。

“瞧,那小蛇不会咬人。”有人悄悄议论。

“那不是俩侧妃吗?人家是正主。”另外一个悄悄说:“古番国公主若是没有跟过太子,那就难说了。”

“刚才三公子是不是说,这蛇剧毒。”

“不是说剧毒,是说三步之内毙命。”

场外议论不断。两位侧妃总算松了口气。而瑞吉娜此刻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看着那蛇离她越来越近,开始试着挣脱太监的手。

“瑞吉娜公主,不必紧张,只要你怀着的是太子的子嗣,这小蛇不会伤害你的。他此刻认太子为它的供养者,是不会伤害他的人的。但是若孕妇身上的气味和供养者不合,它就会认为这个人是它的供养者的敌人,是来袭击它的,它就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咬那人。被咬的人会浑身奇痒,片刻只会水肿,全身溃烂而亡。”新杰走过去站在桌边慢慢说。

听着他的话,瑞吉娜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还不停地摇头:“不,不,不要过来不要让那蛇过来它会咬我的会咬我的”

“如你肚子里不是太子的子嗣它才会咬,否则你是安全的。”

“不不不要啊,我怀的不是太子的孩子。”瑞吉娜开始疯狂地挣扎。

就在小金离她的手还有一寸的地方,新杰伸手拿起了小金:“你刚才说你怀的不是太子的孩子?”说着拿着小金在她脸面前晃了一下。

“不是,不是太子的。”瑞吉娜哭喊着:“你赶紧把蛇拿走,孩子不是太子的”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是我身边的一名黑豹勇士。”

“为什么来大周?”新杰虽然在问她,但是眼光如剑般射向莫杰,强大的气势压得莫杰一时没有说出话来阻止瑞吉娜,只听瑞吉娜继续说:“他们抓了孩子的父亲,如果我不来,非但孩子父亲活不了,我自己也会一尸两命。来大周,若是太子能收留我们,至少有存活的机会。”

“那个冒充热尔梅娜的女人是谁?”

“是我皇兄身边的一个妃子德且吉娜,她也是真正的热尔梅娜的姐姐,她肚子里是皇兄的骨肉。”

“古番国皇上如此大方,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送人?”

“因为皇兄爱上了热尔梅娜,热尔梅娜非常不喜欢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要皇兄处死她,热尔梅娜才会进宫。皇兄有二十几个子嗣,若是热尔梅娜能够留在将军身边,便在你身边留下一个跟唐公子进一步交往的通道。”

“你皇兄真是看得起唐某。”

一场乱哄哄的闹剧,在一条小蛇出场后落下帷幕。黄昏中,各位王公大臣,后宫妃嫔,世家子弟三三两两地相继离去。纷纷议论着今天精彩的过程。京中的贵女和年轻人最为激动。今天的唐三少再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不仅用巧妙的手段消弭了一场外藩对太子和他本人的陷害。而且在太子所列举的各项证据中都透着这位翩翩佳公子的智慧卓见。在运用小金来逼出真相时的淋漓手段,都是大多数京中同龄世家子弟望尘不及的。而最后更让人感叹的是这位公子的仁慈之心,不仅放过了来抹黑他的古番国公主,还为她向古番国求情,让莫杰不得不答应留下那两个女人和孩子的性命,让她们能够在大周自由生活。唐三公子在京中的名声再次飞升。倒是沂庆听见这些议论,恨得牙痒痒。

暮霭中,御花园的一处假山深处,两个人影被太湖石严密地遮挡着。两人靠得很近,低声细语。

“没想到唐新杰会做事那么周全,让沂义提前做了那么多预防。”

“早就跟你说把他拉过来,你不信,这回让他跟了沂义,让咱们太被动了。他在江湖上见多识广,结交了各种人物。就像今天那条蛇,有谁能从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对策,还能找到这么一条灵蛇。”

“只怕灵的不是蛇,是唐新杰。对于江湖人来说,很容易控制一条蛇,有很多手段。关键在于他聪明,能想出这办法,还能控制场面。”

“瑞吉娜好歹还是一国公主,真是蠢。”

“不是她蠢,而是唐新杰太强。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只怕唐新杰早就知道这位公主怕蛇。”

“他怎么会知道?”

“咱们前几天不是在猜吗?平鸾阁的玉台将军似乎是宇文通,但是又不完全像。咱们从时间点来猜,圈出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唐新杰。当时没有重点看他,只是觉得他太年轻,皇上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这么年轻一个人。如今看来,他的能力只怕还有很多你我不了解的。”

“你说他是玉台将军?”

“很有可能。若他是玉台将军,估计早就知道瑞吉娜怕蛇。”

“平鸾阁如此厉害?”

“当然,平鸾阁早就会对各国王孙公子重要人物有记录,这些人的好恶,缺陷等等。”

“若他真是玉台将军,那沂义不是如虎添翼?”说着一只拳头击打在假山石上,带来一阵扑簌簌沙石落下的声音。

“他现在虽然在沂义身边,但是人总是有短处的”

“你有什么建议?”

“我只是一个想法,还没理清楚,只是听说他现在很宠一个女人具体的,等我想明白了再说,我想那个女人会是一个很好的工具,如果唐新杰真的是玉台将军,这也许是他唯一的破绽。”

“女人身上的弱点相对来说更容易寻找。”

“没错,除了那些刚烈的,一般就是那几样。不过唐新杰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唐家老太婆也十分精明,他们选中的女人必然不一般。总要深入观察才好计划。先不说这个,靖晨回京以后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你是说为太子和唐新杰出头的事?估计只是想卖个面子给太子,以防万一。”

“这只是其一。以靖晨的聪明表面上是可以解释的,但是就是因为解释得通才是最不合理的。沂庆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总想八面玲珑,跟各方面人都搞好关系,以便将来有什么以外的时候,可以有一线生机,越是如此,她就越不会跟哪一方靠得特别近,特别是这样公开地站队。就像咱们跟她的合作,也只是暗中的,哪怕是利用她,也是在不宣诸于众的前提下。除非她已经彻底放弃了沂庆,而且真正看好了某一方,去搏一把。”

“你的意思说她已经彻底投靠太子一系了?”

“不,按照她的性格和习惯,也许是投靠了另外一方,那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退路,以防万一失败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背叛了我们。在大事上,一分都不能错,聪明人都不能容忍有人有将所谋之事泄露出去的风险。以靖晨的聪明她是能想到这点的,一般也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才怀疑她从江南回来之后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被迫出此下策。”

“为什么是回京之后?不是在江南的时候?”说话者的语气有些不善。

“你是怀疑在江南的时候我的人没有看管好她?”

“她回来才几天,我当然觉得是在江南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

“你怀疑我?”回答得特别不耐烦。确实这位就是在江南的那位利用靖晨的王爷。随即他以冰冷的声音说:“我无需告诉你在江南的一切,你只管去将京城的事查问清楚来告诉我,到时候,我自有决断。”

几天后,一份皇后娘娘的懿旨在京城再次掀起了热议。皇后娘娘将公主靖晨赐予南越太子为太子正妃,并同时赐下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五十,御林军三百,宫人五十陪同前往南越。南越国千花公主,赐嫁给大周淮阳次子周云松为平妻,赏农庄一处,金银绸缎等。且不说这靖晨公主嫁给阮千业,单是派出的侍卫和御林军就已经表面了大周皇室的态度,重视阮千业,保他的太子之位和将来的南越皇帝大位。只是阮千花并不满意她的婚事,一心想嫁给唐新杰,闹了一回,但是没有阮千业的支持,她一个人也折腾不出啥浪花来。

卷III-3重返京城(VIII)(上)

重返京城(viii)(上)

再说这淮阳侯二公子,也算是京中一个人物,还是唐新杰的至交好友之一,于是很多人又开始猜疑,皇后娘娘如此赐婚的目的。

淮阳侯周定邦并非闲散侯爷,那可是在工部上行走,治水有功的能臣。淮阳侯长子周云海常年随父亲治水,现在工部任主事,娶了皇上长姐祥平的长女怡芳郡主。次子云松虽未随父兄走工部一行,但是也是三年前的榜眼,京城出名的才子,现为弘文馆的主簿。且人长得玉树凌风,实属易于让女子动心的男子。周云松也算世家子弟里成器的子弟,即便是个平妻之位,不算辱没南越公主,更何况还有郡主的妯娌,作为一个藩属小国的公主,能跟大周郡主平起平坐,也算抬举了。

只是京城人传言他有洁癖,除了家里的正妻,并无其他妻妾,也从不涉足烟花之地。曾经有人送女人给他,也有女人自荐枕席都被拒绝,且家中正妻至今无生养,所以有人怀疑他不近女色。甚至因为他跟唐家三公子新杰走得近,有人怀疑他有断袖之癖。其实只有熟悉二公子云松的人才知道,他自幼有青梅竹马的女子,感情至深,只是在女子十一岁时,其父被周家冤案带累,随家人发配去了甘南,其他家人在甘南遇到匪徒袭击,皆已遇难。淮阳侯通过唐家的相助,将女子接回京城抚养,后来周家暗地里为二人办了婚事。虽然后来太后为周家冤案平反,但是当初接她回来时,还是带罪之身,且牵涉到唐家军,故而淮阳侯家人对外一致宣称是一个远方亲戚家寄养的孤女,无父无母,即便成为二少奶奶之后也很少露面,免得招惹是非。

人人都知道阮千花中意的是唐家三公子,这皇后娘娘却将她指给三公子的好友,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一种版本是,这阮千花心心念念唐三公子,而唐三公子是太子亲信,皇后娘娘给太子面子,用这种方法恶心阮千花一下;一个版本说周公子正妻不孕是因为得了一种怪病,需要南方潮热处生长的女人的血为药引,正好阮千花在湿热的南越国长大,皇后娘娘为了奖赏周公子辅佐太子,就将这女人当药赐给了周家;还有一个版本是说周云松也是太子倚重的文案执笔和谋士之一,但是正妻长年无所出,皇后娘娘关心东宫属下,特意赐婚一位身份贵重的平妻,将来若是平妻有了孩子才能立足。大家都知道后宅黑暗,若是平妻没有足够分量,这孩子难保。前一种说法来自于百姓,后两种说法源自宫中。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是皇后娘娘宫中当值的女官传出来的。

真正的原因兰氏皇后自己非常清楚,是出于自己一时气愤。最近兰家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人气节节高升。这自然同皇上龙体欠安,太子监国密不可分,这些人都是为了站队而来。由此一来,兰氏族中待嫁之女的身价也跟着抬升,不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求一兰氏女,皇上未来的表姐妹,连回家守寡的都有人求娶。

兰家的女子原先对男人就比较挑剔,水涨船高之后,就更是心高气傲,几位族中出众的姑娘更是眼高于顶,非有才有貌者不嫁。兰氏的家长们也觉着自家是后族,将来的太后一族,自然有条件有本钱让姑娘们挑三拣四,这些姑娘越发地嚣张。甚至包括兰氏皇后也支持她们的跋扈,她的认知里面是姑娘们嫁得越好,今后兰家的势力就越强大,有什么联盟比姻亲更稳定呢?有了皇后娘娘的首肯和撑腰,这些姑娘在京城的圈子里就更加霸道,看上了男人,即便对方有婚约或是有妻室,首先利诱,若是不成就会想方设法地夺人婚姻。

一两个得手之后,就相互模仿攀比。京中不少人乃至外地,想走升迁捷径的家庭顿时趋之若鹜。然而京中有才有貌的世家子弟还真有几个脖子硬的,这周云松就是一个。兰氏皇后亲兄弟的女儿看上了他,要他扁妻为妾娶她过门,不仅被他当面拒绝,还被他给教训了一顿。那姑娘哭着进宫找姑姑哭诉,点起了皇后娘娘的一阵无名火。这年前唐新杰才在关西拒绝了皇后娘娘的侄女,才没过多久,跟唐新杰交好的周云松又是如此,让她极为恼怒,觉得这肯定都是唐新杰捣鬼。他先拒绝了她侄女,肯定怕她怀恨在心,再拉一个进来垫背。其实兰氏还真是想多了,新杰从来就没在意过她是否会记恨自己。

就在她一边听着身边的宫人安慰侄女,骂着周云松不知好歹的时候,另一位宫女的一席话触动了她,那个女官说,像兰姑娘这么好的人周公子都不要,真是不知好歹,就该让他碰上阮千花那种无耻下流的女人去折磨她。

原先兰氏还真是想做一回好人,同情一下阮千花,将她许配给唐新杰,彻底恶心一下这个高傲的男人,但是她一直犹豫不敢,是因为唐新杰有老太后的靠山,怕万一迁怒,波及到太子。但是周云松可没有太后的特别亲睐,用阮千花去给他添堵正好。最好周云松再去找好友诉苦,这样顺带也给唐新杰添堵。

于是兰氏很快拿定了主意,她觉得她将来真是要感谢一下阮千业,让他坐稳南越的皇位。前几天沂义正好来跟她说,让她下懿旨给靖晨和阮千业指婚。如此一来,宫中碍眼的靖晨就要远嫁了,再收拾了周家的话,真可谓阮千业这次来为她做了好事。心情一好,她立马就让人下了旨意。一高兴,多赏了阮千花一个农庄,阮千业两名宫中乐坊的舞姬侍寝。看看她多仁慈。

宫外,唐新杰和周云松等来了他们想要的效果。他们需要阮千花嫁入周家,当然不是为了拿她做药引,而是想将她置于他们能够监管的范围内,不久的将来江南周氏和颜氏血案,需要她这个人证。同时周云松也想为妻子做点事,他青梅竹马的妻子,是金玖母亲的亲姐姐的女儿,因罪不及外嫁女,才平安无事。周妻心痛表妹的遭遇,正想为她报仇,将阮千花以合理的方式拘在他们的势力范围,才能让她接受惩罚。

懿旨有快马送到南越,金贵妃倒是很开心,一则有公主媳妇儿,一则她本来就不愿意阮千花嫁给唐新杰。她恨唐晓晓和新杰给金玖母女撑腰。如此跟唐家无关,甚好。直到三年后,她一命归天之前,才有人告诉她阮千花三年生不如死的生活,此是后话不提。

夜色中,新杰骑马朝自家小院而去。已近子时,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马蹄声在安静的石板小巷中回荡。骑在马上比较高,可以隐隐地看见自家院墙后透过树木空隙散出来的灯光,那里应该是他的书房。往日独自居住的时候,只要他不在,都是不会点灯的。此刻必然是莲儿还在等着他,一阵温馨的感觉将他全身包裹,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正打算拐个弯,走到正门回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轻拍马儿脖颈,低声跟马儿说,你继续走回家。然后自己在马背上一个纵身,从马上悄无声息地跃起,在后墙合适的地方稍一落足,接着便轻轻地落在了后院中,隐身在一颗木樨树后面。

从树叶缝隙中可以看到有两条灰色的人影正慢慢地接近书房的窗户。这两人一人手中手执钢刺,一人手中挽着白链,一看站姿便知二人在轻身术上颇有造诣。他眯了一下眼,若是这二位是江湖上的冷刺冰链,请动他们的人可真不是一般,不仅要有钱,还要能有地位有办法答应他们的一个请求。这二人自从入杀手行一来,据说从无败绩。

只是这二人的手段他还不看在眼里,平时因为二人从未招惹过他,他也没管过他们的闲事。但是此刻人家找上门来,他自然不会客气,虽然他们离他还有一丈多的距离,但是他自信还在他掌控范围之内,便索性观察一下他们到底想怎么做。只见这二人中手挽白链的家伙从怀里掏出一根类似烟枪一样的东西,他一看就知道是放迷烟毒烟之类的。这二人也算有些名头,没想到这无失手败绩是用这种下三滥手段赢来的,而且此时居然想去害他的女人,本来还不想下杀手的,这下可不想放纵了他们。

只见二人慢慢朝窗户异动,他原本可以从木樨树旁边的小亭子中关闭机关的,但是此时他站着没动,让他们自己去寻死吧,自己不为这种卑鄙小人花力气。只要他的莲儿没事就好。外面波云诡秘,而书房中他心中的人儿似乎毫无察觉,端坐的身姿印在窗户上,手中执笔正在写着什么。好吧,男人为你解决,让你继续忙你的事。

卷III-3 重返京城(VIII)(中)

重返京城(viii)(中)

潜行的两个人也一直在观察屋中人的动静,手缠白链的人朝自己的同伴看了一眼,钢刺朝他点了一点头。白链就朝着前慢慢地挪步,钢刺在后面落后两步,不停地观察后面和周围。

就在白链离窗户还有半丈远时,钢刺惊讶地看到他们身后的一株玉兰树移动了。玉兰树并不高,枝丫很密,他刚想招呼白链,更是惊悚地发现原先窗户下的一排花盆在向白链推进,且每个花盆前面都有一块带刺的钢板慢慢升起,到了白链面前,钢板已经一人多高,将后面的窗户挡了个严严实实。白链也是一惊,楞怔在原地没有动。

“居然有机关。”钢刺惊叹地说。一般人都觉得唐新杰武功高强,江湖上已经难有对手,没有人敢来挑衅,他不需要机关消息这些东西保护自己。他们俩本来也是想二人刚刚进京,唐新杰也许觉得自己名头大,家里防范不会太多,接了任务才想来他家里捡漏,哪里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凌厉的机关。他们不知道,这是当年白天华建的院子,当年唐晓晓嫁给白天华之后,白姑爷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并没有住在唐晓晓任何一处做嫁妆的房产,而是要给娇妻建一所自己的院子。白天华也算是个才子,琴棋书画之外,武功医术都不错,而这机关之术也很高明。他当初建这院子的时候跟唐晓晓说,要建一个院子能够保护妻儿。唐晓晓虽然也武功高强,但是女人家总是有弱的时候,若是有了孩子就更需要保护。所以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假山盆景都是有特别地方的。

此时白链刚想转身后退,只见钢刺面前的玉兰花树突然转动起来,有些较粗的树枝发出微光,仿佛一个滚动的刀板。二人一惊,本能地往后一退,白链首先发出惨叫,因为后退的时候后面钢板上的钢刺将他刺中,疼痛之中条件反射往前一冲,又撞到了钢刺,而此时钢刺已经被玉兰树刺花了脸,划破了身上的衣服,被白链一推,又撞上了玉兰树,一根玉兰树枝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腹部。

新杰一声轻笑,伸手去按消息停住了机关,玉兰树和花盆很快回到了原位。白链钢刺因为疼痛,一个蹲着,一个坐在地上。

“唐新杰,妄你是江湖人,居然用机关算计我们,太无耻了!”白链虽然痛,但是还是不服气地吼道。

“唐某虽是江湖人,但是唐某的女人可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难道你们拿着鸡鸣狗盗的迷烟和兵器来准备欺负她就不无耻了?还是你们俩觉得我们是普通人,就应该洗干净脖子等着你们这些杀手来偷袭,来伤害?”

冷刺冰链一时无语。

“强盗的道理解释不通了吧?”新杰冷冷地说:“说吧,今天原本想干什么?冷刺冰链,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有名声的,能指使你们的也不是普通人。谁指使你们?”

“你是江湖人,自然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规矩,呵呵,在这园子里,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想试一试不说的后果,我也不拦着你们。”新杰说得非常平和,可是二人觉得身上发凉。这几天为了找机会下手,他们跟踪了新杰几天寻找他不在家的规律,这位总是以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在京城出现,让他们都忘了唐三公子在江湖上是会让人闻风丧胆的,心中很快地计算着该不该说。

院中守护的侍卫早已出现,新杰也懒得等他们,抬脚去找莲儿。

在外面有动静的时候,她就已经退到书房中的一个安全位置,听见外面机关启动,她早已将一把剑握在手,此时看到他进来,才松了一口气。

“总是让你担惊受怕。”他歉然地说。

她微笑摇头,既然当初做了决定跟着他,就知道有这些事。她不是未经事的小姑娘,当年在宫中即便有太后的庇护,也照样危机重重。

“知道是谁?”对她下手,必然是为了威胁他,他会有线索。

“不确定,让郎城他们去处理。”郎城是唐家收留的军中遗孤,自小在瓦堡寨长大,当初唐晓晓和白天华就很看重他,十五岁随他们进京,唐晓晓就将京中的一些事务交给他。后来新杰将这桂芳小筑的防卫和京城中青木社的精卫都交给他管理。莲儿跟他不熟,但是入住这里之后,新杰专门让郎城来见过主母。保护主母,洞察京中对主子的不利动向就是他的重要任务。

莲儿点点头,虽然郎城看起来很平凡,但是她相信新杰用人的眼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人对和亲之事不满。靖晨远嫁,还真是让有些人不甘,有些人烦恼,更是让沂庆和宸妃恨上了我。”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沂庆应该反思为什么自己的亲姐妹会宁可弃他而去,远嫁他国和亲。”

“他若会反思,他就不是沂庆了。”

“宸妃现在还不知道内幕,你确认靖晨走之前没有告诉宸妃?”

“靖晨是个聪明人,她深知在宸妃心中最重要的是沂庆。而沂庆是一天一个想法的人。宸妃虽然聪明一些,但是真碰上沂庆有需要,宸妃还是会偏重沂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将她抛出去做筹码,或是将她在南越的事给出卖了。从自己的命和亲情来说,我相信她会选自己的命。”

“道理固然是这样,但是不知道靖晨是否能够想明白这事。”

“我提醒过她,她应该不会那么蠢。如果今天这事跟宸妃或者沂庆有关,咱们就更肯定了。而且她身边现在是我们的人。自从交易之后,就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走之前应该没有机会再私传信息给宸妃。咱们有几十人跟过去,万一有差错,靖晨倒是小事,咱们的兄弟性命攸关,所以大家都不会大意。”

“但愿吧。”

“即便宸妃知道,短期内她也动作不了。保护她,是咱们跟靖晨交易的一部分,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不让她误入歧途做错事。即使说出去也不怕,咱们派出去靖晨身边的那些人不是摆设。而且只要阮千业坐稳了皇位,他自然也会帮咱们封锁消息的。靖晨手上只有六颗解药,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看他最开始冠冕堂皇大义凌然,似乎很要为妹妹争取啥,现在为了自己,还不是老实了?”

“周云松那边会不会委屈他了,毕竟多一个妻室,对他们夫妻也许有困扰。”

“那是你不了解云松,在他眼里,谁都没有小雨重要。周家长辈也想给他安几个通房侍妾的,都被他赶出去了。周伯父当年救回小雨之后,为了保护她,也废了不少力气。周家老夫人一直很宠爱云松,故而也疼爱小雨。云松又不要爵位,他没有子嗣,最高兴的无非是他们那位世子少夫人。即便云松和小雨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出手不让阮千花去他们夫妇那里掺和的。”

“怡芳郡主?我记得以前怡芳还是一个性格活泼,嘴巴很甜的小姑娘。”

“是,但怡芳自从嫁给周云海之后,变得越来越刻薄。周家老夫人当年随着老侯爷那是行伍出身,性格耿直,喜与不喜都写在脸上。她喜欢从小跟在身边的小雨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大家族就是这样,有人被喜欢,就有人不被喜欢。不被喜欢的就会找事儿。也许是怡芳在娘家公主府金樽玉贵惯了,嫁为人妇,侍候长辈不大习惯。同是媳妇儿,小雨明显跟周家人亲近,得周家人喜欢,她自然不乐意。而现在她有了孩子,就一心想让皇上早些下旨封她的孩子为世孙,只是不知道皇上怎么回事一直没有松口。周家老夫人也是喜欢管事儿,她虽然疼爱小雨,但是孙子无后,她就是不放心,前段时间还为了子嗣的问题,给云松硬抬了一个侍妾,结果云松和小雨倒是没做啥,却被怡芳动了手。这回阮千花有南越王室公主之尊,怡芳只怕更担心她儿子的爵位了。”

“少主,”郎城的声音,他认白天华和唐晓晓为主子,新杰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自然是少主。

“进来。”

郎城进来,扫了一眼室内,很快地低头,不敢乱看:“招了,他们说是驭豹楼代雇主下的单。”

“驭豹楼那边居然没有提前通知你?”驭豹楼是京城中灰色地带的一个强大存在。做着一些这个圈子里特殊的服务。代客下单招人解决麻烦就是一种。而且客户都是京中权贵。这样即便做事的人出手被抓,招出来的也只能是驭豹楼。而因为驭豹楼为很多权贵服务,权贵们又需要这样一个存在,所以多年来,也没人敢上门找驭豹楼麻烦。

“没有,可能是钱老最近出游了,留守的人不知道咱们跟钱老的关系,只是照正常程序挂单。”

“不可能。钱老虽然不在,他出门的时候也是交待了人监管的。除非是监管的人出了问题。尽快找到钱老,我怕他出事。”

卷III-3 重返京城(VIII)(下)

重返京城(viii)(下)

清晨莲儿在一阵甜香中醒来,身边人早已在院中即将完成今日的晨练。她收拾好自己走出去,只见春寒中这人浑身冒出的热气如白雾散发在周围,清俊的面容在烟雾中更加冷傲神秘。莲儿看得一时呆住,觉得面前一阵劲风带着熟悉的青松气息扑面而来,某人含笑地看着她:“看来娘子很满意为夫的容貌。”

莲儿一笑,白了他一眼,刚想转身就被人凌厉地圈住。片刻之后才听人说:“哎呀,我一身臭汗把娘子也弄湿了,要不娘子陪我一同沐浴更衣?”

家中下人本来要敲院门儿进来送水的,桂芳小筑的下人都是武功训练有素的,听力极佳,听这话,这门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莲儿虽然武功远不如新杰,但是这半年进步飞速,特别听声辩位已经超出常人。尽管男人佯装不知,她早已听见外面的动静,推了推他:“让他们赶紧送水进来吧,今天你还好多事呢。”

“得,知道你们几个都听见了,少夫人说了,你们几个赶紧进来,该送水的送水,该干嘛的干嘛。”新杰笑着招呼他们。

几个年轻人闻言都嬉皮笑脸地进来,跟主子说笑几句,迅速地准备好沐浴的东西,又忙着各处洒扫浇花一类了。莲儿在他们进来时,就不好意思躲进屋去了,正在给他准备今天出门的衣物。

他笑嘻嘻地走进来,看着忙碌的女人,心中跟外面初升的太阳一样灿烂。看着她放好了东西,一把打横抱起她朝浴房走去。

“外面他们都在呢。”

“在又怎么样,主子沐浴更衣,又不是让他们进来侍候。”

她咬牙锤了他胸口一把,只是此厮实在结实,毫无反应,反而是自己的手痛。

“有少奶奶在,少了他们侍候的活儿,他们应该感谢你才是。”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们会以为”

“他们以为啥?还是娘子昨夜还没有心满意足?小生愿意再好好服侍娘子。”一阵耳语,热气吹在她耳边,一阵奇痒,带来悸动和潮红。

“别闹,今天好多事呢。”

“再多的事也没有娘子重要。”

外面忙碌的下人,有些是跟了新杰多年的,有些是看着新杰长大的。外面都说三公子风流,也就是他们这些亲近的人知道他有多辛苦。即便有时候找个女人,也只是男人的正常放松。听见主子是不是传来哈哈的笑声,下人们也不由地跟着开心,在他们印象中,主子从没有如此开心过。

即便嘴上占尽了便宜,但是确实有好多正事要办,虽然玩笑不断,二人还是很快清洗更衣完毕,就是这样,出来看到郎城的时候,郎城都已经等了半刻钟了。

郎城昨夜就忙着联系驭豹楼的钱老,这么早来,一定有事。新杰只是看了他一眼,郎城会意,赶紧说:“驭豹楼确实出事了。钱老出游早再十天前就回来了。但是回来之后被人囚禁在驭豹楼的住处,跟我们联系的人也被控制,驭豹楼被钱老的女婿陆洋控制。”

“陆洋那个人有这么大能耐?”新杰不信,那个绣花枕头没有胆子单独策划这么大的手笔。

“这事的背后只怕是后族。”

“兰家的手最近伸得有点长。以兰家的能耐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掉我的人?”

“这事是我疏忽了。原先钱老爷子坐镇,这么多年都没事,我就习惯了靠钱老搞定那边所有的事,我们在那里联络的人也因为这些年相处融洽,麻痹大意了,才着了陆洋的道,再加上钱老爷子出游,他们本来紧张了一段时间,看他老人家回来了,有人坐镇了,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对方就是挑这个容易麻痹的时候出手,等出了事想给我们送信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几个都被人给端了。今天早上我们已经将陆洋控制,将钱老救出来了。”

“他们几个都被人端了?”

“是,还有齐大人留在那边做联络的,庆王府的眼线,平南王府的眼线,荥阳侯府的都被一起端了。”

“你是说包括那些咱们有意放给几个方面做眼线的?”

“所以咱们的人是被当作眼线一起端了?”

“应该是这样。”

“所以陆洋并不知道我是驭豹楼的大股东?”

“此事应该还不知道。钱老是很守信用的,咱们在那边的几个人也不知道这点。”

“所以不是兰家想对付我们。”

“应该不是,据陆洋说,是兰家想建立自己的江湖势力,觉得驭豹楼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所以找他合作。因为钱公子一直在外游历,多年未归,最近来信说下个月会回来。钱老的意思自然是子承父业。他觉得这些年他在驭豹楼兢兢业业,却没有半分好处。凭什么钱宇回来就能坐享其成。所以兰家许诺他,一旦拿下钱老,控制了驭豹楼,就让他掌控大局,每年红利三成归他,兰家除了收七成红利,还需要他们做事的时候他们去做事。”

“兰家倒是好眼光,招一批自己能够养活自己,为他们赚钱,还能被他们当刀使的人。也只有陆洋这种蠢货才会接受这种条件。当初就跟钱老说过这人不怎么样,但是钱夫人过世后,钱老太过宠这两个孩子,钱芳更是被养的刁蛮傻楞,看上陆洋那徒有其表的。”对于钱芳,那个缺脑子的,他很是无语。当初他跟钱老忘年交,钱芳见了他就跟蝴蝶追花一般。但是屡试不爽之后,钱芳也有些泄气,后来碰上了男生女相,长得阴柔妖冶的陆洋,就不管陆家是什么人,一心要这个男人。钱老也是被女儿闹得没法,干脆就把她嫁出去,图个耳朵清静。没想到还引狼入室了。

“陆洋觉得他自己是庆阳伯家嫡出的二公子,又有如此风流的人品,若不是因为大哥袭了爵位,他又觉得走科考的路太累,他是不会看上钱芳的。因为当年跟钱宇熟悉交好,钱宇对他没有防范,将驭豹楼的一些事给他透露过,让他看到了驭豹楼是个特殊的存在,甚至比他大哥的爵位更有钱和权,早就对驭豹楼起了心。娶钱芳就是奔着驭豹楼去的。至于那些巧遇钱芳,钱芳追着要嫁,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从娶了钱芳起就一直想上位,但是钱老觉得他能力有限,只是让他管管驭豹楼的一些田庄,牧场和内务,并没有驭豹楼的操控权,他就觉得自己屈才了。钱老每次出游,也是把监管权不是交给了梁鑫铜就是高明骏,从来没有让他插过手。这一次出去,梁鑫铜和高明骏都不在,他本来以为他有机会上位,结果没想到钱老居然将事情分别交给郝掌柜和周大福,也没交给他这个女婿。又加上钱宇快回来了,再不动手,等钱宇回来,他怕更没有机会,所以才起了这心。”

“兰家谁去跟他交易的?他在驭豹楼的势力也不足以控制局面啊?”

“兰家二老爷的门生翟景出面跟他谈,出力的是先前被驭豹楼给端了的兴合邦还活着的吴四四和刘跑带的人,并没有兰家的嫡出的人正面参与。”

新杰眯眼皱眉:“吴四四和刘跑的人能干这么大事?”兴合邦那些角色都是用下三滥手段的,其他并没有太大本事。自从五年前钱老因为接了一桩生意,后来发现那事儿不义,不能做,赔了客人一大笔钱,又赶上那年天大旱,驭豹楼所有的田庄颗粒无收,上上下下上五六百人没饭吃,钱老没办法来找他帮忙。那是虽然月华轩和青木社并没现在这么辉煌,但是已经在京城关西和杭城展露头角,银钱流水已经很充足,养活有生意买卖的几百号人不是问题,于是他成为驭豹楼的幕后大东家。

后来母亲当年的属下找到他,给他带来了当年母亲留下的不少生意和多年营运的利钱,银钱充足之后,他很快将驭豹楼改进,并拓展到江南,成为大周最大的灰色服务平台。驭豹楼也从此立了不仁不义五不接的规矩,若是客人故意隐瞒或是欺骗,驭豹楼可以不执行服务,也不赔偿。就是你给钱让驭豹楼做事,驭豹楼若是觉得不对,可以钱照收,事不做。这强悍的条款,大周找不出第二家,但是越是如此,驭豹楼的生意还越好。有一天他跟莲儿提到这事的时候,他们俩还开玩笑,这贵人往往多疑,越是拽得二五八万,越是霸王条例,越是有更多的人信服。

这些年驭豹楼都是钱老在打理,他虽然派了几个人过去,也只是给钱老做副手。他不愿意干涉太多,也不想自家投入太多精力,只是将那里作为青木社的外围。

卷III-3 重返京城(IIX)(上)

重返京城(iix)(上)

当然他也理解钱老会希望钱宇继承他的事业,而且新杰也认可钱宇的人品,所以也尽量帮钱老培养钱宇。钱宇虽然表面是游历去了,其实是他和钱老都觉得他武功和能力都需要提升,被他送到武当牛鼻子师傅那里做跟班去了。跟着那老没正经的师傅学点武功,也帮着牛鼻子管理一下武当的杂事,一半是历练,一半是替他这个外家弟子敬孝心,虽然他跟着牛鼻子的时间不长,只有不到四个月,但是当年老道可是经常跟他一起通宵达旦,将毕生所学悉数教给了他。虽然经常骂他老没正经,但是心中还是很喜欢这个师傅的。牛鼻子虽然看着不正经,但是江湖上千奇百怪的事,很少能逃过他精明的双眼,武功更是一流,而且有他引导,他和钱老都不担心钱宇会长歪。上一次牛鼻子说钱宇进步很大,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可能这几个月就放他回来。他也想趁着自己在京城这几个月再观察一下钱宇。

毕竟驭豹楼现在已经很庞大。而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弱,某些人越来越活跃,他很快将会非常忙碌。青木社已经接到命令,除了日常事务,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少夫人。在京城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时候,有一个外围的援助,他会少一些对莲儿安全的担心,当然做起其他事情来也更方便。钱宇在这个时候回来,若是能随着大家经历这些大事,他也会更快成长。只是没想到钱宇的归来还把陆洋给挤兑出来。不过也好,既然是脓包,越早挤掉越好。

几年前,因为越来越庞大,驭豹楼的管理,防御等等是他和钱老专门深思熟虑进行了,外面即便有陆洋这个内应,一时之间被几个混混能得手,这让他很意外。

“这事儿还是钱芳帮的忙。”郎城也很郁闷,主子让他统一调度京中的青木社的情报事务,也包括跟驭豹楼的事务,却栽在两个那么烂的人手上,有点阴沟里翻船的感觉。

“她是猪脑子?”

“不是猪脑子,而是为色所迷的母猪。”郎城是知道钱芳花痴骚扰主子的历史的:“现在是陆洋说啥她就是啥。昨天我们去救钱老的时候,是她守在钱老的院子里。陆洋挑唆她,让她觉得老爷子对他们夫妇不公。不过也幸亏是她守着,毕竟是父女,她还是没有敢对老爷子下狠手,只是将老爷子拘在院子里,无法跟外界联系,吃喝倒是不敢少了老人家的。也没敢对老人家下重手。

出事的时候是钱芳的生日,作为大小姐,想在家里摆酒请上上下下的兄弟喝酒吃一顿,也是正常的事。况且钱芳跟老爷子说一是她二十岁是大生日,二是老爷子出去了一段才回来,顺带一起给老爷子接风洗尘;三是她好歹是钱家大小姐,要在婆家那边撑场面。她嫁到陆家一年多,陆家的妯娌都没正眼看过她,都把她当作普通商户人家的女儿,对她说话不是蔑视就是夹枪带炮。因为驭豹楼的特殊,从来不摆酒请外人,陆家的人,除了会亲的时候陆家父母来喝过一次茶,还是在外堂的客厅,设施普通,陆家的公公从来不跟婆婆谈外面的事,所以陆家的婆婆从来不知道驭豹楼,一直就觉得钱家即便是个商户也是一个普通的商户,门庭低下,还不算有钱,常常给她脸色看,几个妯娌更是见风使舵,她在陆家受了不少委屈。若不嫁妆丰厚,经常打赏下人,连下人都看不起她。所以她跟钱老说,借这个机会,请来陆家家眷,让他们进内堂见识一番。

虽然以咱们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借口有破绽,毕竟京城世家要找驭豹楼办事,不知道驭豹楼的大户人家极为少见,更何况这庆阳伯一直是装睡的猫,他的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钱老是关心则乱,他也知道庆阳伯家几个媳妇儿都来有来头,驭豹楼毕竟不是阳光下的生意,能拿到台面上跟人杠着,所以钱芳说的他都信了,这才同意摆酒。

那天来了一些陆家男人,兴合邦的人就是混在那些陆家人里一起来的。因为江南和甘南道吃紧,不仅梁鑫铜和高明骏不在,连郝掌柜和周大福都被派出去了,钱老身边的四大金刚也出去了。因为说是只请陆家的人,虽然来了不少随从,钱老也没介意,老人家也没料到在驭豹楼的老巢,身边的亲生女儿会有人对他下手。钱芳和陆洋让人在茶水里做了手脚,即便不吃酒席的人也会喝茶,所以驭豹楼那天当值的都中招。”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新杰摇摇头,多少世家大族本来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是内部乱了,自己把自己给造死的。家里祖母常常这样教育他们,兄弟姐妹间相互拆台算计是败家的最快途径。唐家历经数朝不衰,跟每一代的掌家人在各方面的能力和对子孙的了解驾驭上的深度密不可分。一代好主妇,如祖母一般的人物,会成就一代甚至几代子孙:“看来钱老需要续弦了。”新杰无奈地笑笑。其实钱老出游,又何尝不是因为寂寞,去关中看他曾经的青梅。

郎城有些惊讶,主子那么平淡的性格,什么时候喜欢管起人家后院的事了,难道是因为少夫人?就看昨天和今天主子任何事都不避讳她,那种在意,真是陷得很深,不过这可关乎正事。驭豹楼是青木社一个重要的消息来源和外围接应,需要谨慎:“主子说过不要太多过问人家的私事。”言下之意,人家钱老不愿意将那女人直接带回来,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主子别惹钱老不高兴。

“如果家事与公事无关,我们自然不过问,但是若有碍公事,那就是公事的一部分。”

郎城一想也是,若是钱老这次不出门,或是钱老有个得力的人打理家里,也许这次就不会出事。

“不要存侥幸心理,若不是那两个傻子来捣乱,我们还不知道驭豹楼出事了。下一次我们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这个教训不止是钱老的,也是我们的。”

“属下明白了。钱老那里确实需要一个明理能干的打理内务。主子是否要派人去关中。”

“你派身边的兄弟去找平乐府知府夫人,仔细打听清楚那个女人,请黄夫人费心,结交观察一下那个女人。把咱们的目的跟黄夫人说清楚。”

黄夫人是当年玉妍妍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玉妍妍出事之后,跟着唐岚照顾过新杰一段时间。后来到了出嫁的年纪,唐岚就安排她嫁给了当年玉妍妍给她选的夫婿,一个自玉门属下出身,走科考之路的年轻人。有唐岚和玉门的照拂,昔日的年轻人,早已是关中官场的中流砥柱。黄夫人也成为青木社在关中的一个得力人物。处事为人娴熟练达,对于看人,特别是看女人,内宅女人,十分老道深刻,连唐晓晓都非常喜欢她。当年还将自己在关中的一些产业转到新杰名下,让黄夫人帮着管理。

“若是黄夫人觉得那人有问题怎么办?”难道让钱老断了这条线,这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可能再给他造一个青梅出来啊。

“等黄夫人回话再说。”

郎城只能点点头。这内宅的事,真是难管。想着,瞟了少夫人一眼,这主不知将来会如何。

新杰并没有管他这些小心思,接着问:“那两个蠢货呢?”

“在西平街的百草堂。”

“钱老可知道他们接的这单?”

“不知道,我查了记录,是钱老出事之后接的单。因为陆洋在驭豹楼实力不够,控制钱老和咱们的人之后,也只敢从核心的人员慢慢入手,并不敢大动作,想掌控内部之后再向大部分属下公开,所以外围的操作是照常进行的。这张单也是正常在驭豹楼挂单的。那两个人从三个月前进入京城之后,就在驭豹楼接一些小单。多半都是追账,惩治恶奴之类的。”

“那二人虽然名声不算好,但是什么时候干起追债追逃奴这种小买卖了?”

“他二人说,前段时间因为仇家找上门,端了他们松阳的老窝,不得已进京混口饭吃,身边缺钱,不得已去驭豹楼接单。”

新杰没有多问,那二人无论说的真假,都是小脚色,不值得他花精力,倒是这件事本身:“绑架妇孺,这在驭豹楼五不接的范围之内,为什么会接单?”

“原单是写的抓私奔女,送回中州原籍夫家。有原籍官府出具的订婚文书,夫家的委托函等。”郎城声音不大,胆怯地瞟了一眼少夫人。

原单他昨天看过了,只是不敢说全,原单是写的此女爱慕虚荣,嫌弃夫家家道中落,在婚礼前夕逃离原籍,妖媚惑人,迷惑唐家三少,随三少进京。原夫家为了面子不想报官,只求接回妇人完婚并严加管束。并注明此女诡计多端,最好用*迷倒直接送回原籍。

新杰挑挑眉:“他们给夫人造了一个怎样的身份?”

卷III-3 重返京城(IIX)(中)

重返京城(iix)(中)

郎城觉得主子的眼神阴森森的,他心中默默为此人祈祷:“中州千木县木器大户刘员外之女,刘巧儿。夫家是千木县原先的大户李家的二公子,现在李家没落了,二公子现在在千木县衙做捕快。”

“选的倒是很远。”这是对方有意借此羞辱他?他倒是想看看:“一个破落户能有能力来京城下单?”驭豹楼的买卖虽然有时候只是为贵人家里处理家事,甚至只是追债,追逃奴之类的小事,但是都是以黄金计价的。被追的人都是有点小本事的,否则也不会让大户人家为难之类的。下单之人的身份首先就需要审核,预付定金。即便是小案子,都是十两黄金起。

“那二人虽然有时候蠢,但是这么多年,在江南左道上还是有些办法的。一旦得手,若是将人带出京城,岂不是正好牵制咱们?”

“这个我不用你说,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先前说驭豹楼外围并不知道钱老的事,那些外围小单还是在正常操作范围。如果真是这样,我是想知道一个中州的破落户,是如何能够在驭豹楼这种地方下单的,驭豹楼有审核下单客人身份的规矩,他是怎么过的?还是根本就是外围的平台早就已经被陆洋操控了,你们没有审出来?还是有更坏的情况,就是驭豹楼外围早就被人控制了,连陆洋都不知道?”

“属下查了,来下单的是宫中在御膳房当差的一位公公,拿了五十两金子和文书来。接待的伙计验过腰牌,文书。据那位公公说他是受宸妃娘娘身边管事的戴嬷嬷委托来的。说是那李家是戴嬷嬷的姐姐姐夫家,她这是帮着给自己外甥出口气。”

“一个宫中管事嬷嬷的月钱很高吗?出五十两黄金,这个价钱足可以在中州让李家重新置地买房娶一个新媳妇儿了。这么大方一个姨妈,他们家还会是破落户?”

“属下昨晚匆忙间,虽然觉得此事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事情太多,没有细想这里的关窍。只是将接单的伙计和审核的管事,放单的伙计都让人看起来。”

“算你聪明。”新杰没好气地道。

莲儿看了一眼郁闷的郎城,微微笑道:“驭豹楼出这么大的事,郎统领在千头万绪中已经做了防范,就已经很不错了。”

新杰当然给女人面子:“既然夫人都替你说话了,你就好好去查清楚,让钱老尽快恢复驭豹楼的秩序。但凡有点怀疑的,都打发出去。”

“我这就去跟钱老商量。”

“驭豹楼是有警示名录的,可有人在放单前通报?”新杰再次问道。

“没有通报。”此刻他更加肯定自己昨夜将那几个人给看守起来,是很明智的。驭豹楼的规则,凡是客人下单中有涉及警示名录的人的,都需要申报上一级管事的。唐门的所有人自然在警示之列,即便新杰不是大股东,唐门也不是驭豹楼会招惹的。

“你确认陆洋不知道此事。”

“确认过。”主仆二人对视,看来驭豹楼的问题绝不只是陆洋夫妇,郎城点点头继续说:“也许是宸妃也在驭豹楼埋了人。所以这单才能如此顺利。”

新杰摇摇头,看向莲儿:“夫人有何高见。”

莲儿微微一笑:“宸妃对我们动手的理由?”

“因为少爷促成了靖晨公主的和亲?”

莲儿淡淡一笑:“没有了靖晨,就一个沂庆,以宸妃的审慎是不会搞这么大动作的。女儿虽是远嫁,但也是南越国太子妃,这也是沂庆的一个退路,宸妃没那么傻。”

“那是谁跟少爷作对呢?这种计划不成功便罢了,成功就会将少爷引出京城,所谓何来?”

“如果我没猜错,陆洋只是兰家在驭豹楼的将军棋,其他暗线早已布下,只待拿下钱老。”莲儿脸色很平静,其实心中是有些微波澜的。她早知道男人有不少产业和势力,但是没想到驭豹楼的大股东是他。她虽然不在京城多年,但是驭豹楼的名声还是听到过,甚至连百花堂的信报里都会提到。只是百花堂的人都不知道那个在京城灰色地带游走的驭豹楼也是他家三少的。这个男人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随便外面怎么传闻,说他荒唐不务正业。若是这些人知道他有这些产业,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看着她嘴角溢出的微笑,新杰走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事?”

因为郎城还在,莲儿羞涩地抽回手,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坚持。接着莲儿对他狡黠一笑:“是突然想起你有这么多产业,我应该帮你多耗费点银子,买两套首饰。”

新杰哈哈一笑,他当然知道莲儿是开玩笑,郎城也懂,但是忍不住抱怨:“夫人该早点动手,驭豹楼每年返回来的利银,少爷除了命人留存一部分给驭豹楼应急,其他的都被慈云寺的无戒和尚和武当的老道们花光了。”

莲儿一挑眉,微微一笑,所料之中,这才是她男人,于是又收敛眼神:“咱们言归正传。”

“是,”郎城答道,回到心中的疑惑:“若是按照少夫人猜测,兰家在陆洋动手之前就掌控了驭豹楼外围,这单能放出去也是他们所为,目的是什么?以宸妃身边嬷嬷的名义下单,即使让主子恨上宸妃又能怎样呢?兰家是太子的娘舅家,这样折腾主子,目的何在?人家说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桥也没过完,磨也没磨完,这么着急?”

新杰和莲儿都没说话。这只不过是皇后想打压唐家的开始,兰家是怕夜长梦多,若是等沂义站稳了,那个时候新杰的势力可能更庞大了,唐门就更稳固,他们就更难于掌控,而唐门和陈家是太后的最大后盾。兰氏和兰家不只要前朝,还要后宫。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想着瓜分权利的时候,是否有想过要用这权利为天下做什么?一味地争斗占有,而弃百姓于水火的话,他们就真不配拥有。

京郊慈云寺,方丈自住的小院中无戒看到走进来的人取下面纱的一瞬间愣住了。

“大师别来无恙?左腿还经常痛吗?”莲儿看到少有失态的老和尚莞尔一笑。

无戒很快回神:“多谢女施主关心,老衲还好。”五年的时光,正是女子成长期,个子长高了,脱去了少女的稚嫩,多了女人的成熟和风采,也更有当年周家人的雅致和颜氏夫人的风采。若不是熟识她的父母,五年后看到她,还真有点不敢认。修行多年,无戒还是内心对自己嘲笑,还是敌不过人的本性。望着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故人之女归来,请佛祖原谅他无法在心中无波无澜。

“施主这些年还好?”无戒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跟着来的郎城有些意外,他和无戒打交道多年,再有什么大事发生,老和尚从来都是古井无波,看来少夫人和老和尚这旧识不简单。

走近无戒,上下故意打量他一眼:“老和尚认识我家少夫人?这样更好,主子很在意夫人。今日少夫人说来庙里对你有事相求,不知你是否会答应,既然都是相识,还望大和尚看在二位主子面上出手。”

“你家主子是谁?”

“老和尚,这每年收银票的时候怎么不问主子是谁?”

无戒觉得好笑,这郎城也是跟着那小子,被宠坏了:“老衲知道谁是布施的施主,却不知你的主子是谁。”

“老和尚今天吃了啥?说话这么迷糊?”

“是施主你迷了心,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莲儿看着捉弄郎城的无戒莞尔一笑,并不想帮郎城。

“老和尚,有意跟我绕是吧,看来今儿的银票是不想要了。”郎城也知道老和尚在揶揄自己,只是不大理解,又拉不下脸来问。

“来庙里布施的就是老衲和庙中僧人的施主,救得苍生的人就是天下苍生的施主。佛法面前众生平等,无所谓主无所谓仆。只有功德的大小,行善的多少这些区分。三少让你在世间忙碌,挣了金银来庙里行走,是将做善事的钥匙交到你手上。他不是以一个主子的身份在驱使你,而是一个做大善的人,将自己的功劳分给周边的人共享。你心目中只是把他当作主子,却忘记了大善。”

“嘿嘿嘿,老和尚,我狼小子是一个粗人,但是这话我懂,让我感恩我家主子,我一定会的。老和尚有这心,也不枉我家主子忙前忙后,为你的事操心这么多年。”

“施主又错了,是老衲为三少的大意奔波劳累多年。”

“老和尚,今儿来劲了,狼小子说不过你。”

一阵插科打诨之后,三人坐下言归正传。

“老衲听说驭豹楼楼主钱老最近身体不大好?”无戒虽在山中,但也不是没有消息来源,“若是驭豹楼最近生意不好,也不用赶着给我们这边银子。去年入秋之后,老衲让寺里的僧人带着那些大一点的孩子,用草根竹篾编了不少杯垫,精细的箩筐,笔筒之类的,京里那些大户人家都还是很给面子,高价收了不少,又顺带捐了不少米粮,短期内我们能应付。”

“唉,”郎城故意叹气道:“老和尚真是猜对了,最近驭豹楼出了些意外,赔了不少,这个月真是取不出银子。”

无戒潇洒一笑:“无妨,在庙里别的没有,清粥还是能养着大家熬过去的。”

卷III-3 重返京城(IIX)(下)

重返京城(iix)(下)

莲儿和郎城相识一笑,郎城递上今年首季的捐款,从驭豹楼营收中提出的银票,天和银庄的通票三百万两。虽然这次驭豹楼损失惨重,内部人员被清洗,调动,可能短时间内会影响一部分收益,但是无论是新杰和莲儿都觉得宁可从其他生意调周转,也不能少了慈云寺的善款。老和尚虽然这些年自己也从其他地方化了不少缘,但是这慈云寺后山的慈云山庄收留的那么多病残孤儿,要治病要吃饭,这银子一天都不能短了。

“老和尚,我家二位主子的意思是,你的银子留着应急,毕竟这么多孩子,万一有个意外呢。主子说了,别处的生意可以不做,你这里的银子不能少。”郎城迅速地说道。

无戒慈爱地望着莲儿:“施主历劫归来,应该要学着为自己着想一些,储备一些以防万一。”当年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跟着太后在宫中,除了帮着打理一些事务,大部分时间就是修习医理,也曾经得太后恩准跟无戒学过几天。那时她就说将来若是不再在宫中,就去天下治病救人。但是皇宫和京城,都是一个黑洞,而当年的旧案,怀恨的人还在,难保他们不会有想法。看到她既高兴,又为她担心,也许真不该回来。

“侄女晓得的。”莲儿心中感激。无戒曾是父亲的结义兄长,也曾是大周刑部出名的通天眼。断案如神的同时,也被仇家忌恨,杀戮了他妻女。无戒激愤中在京城闹事手刃仇家二十余人。虽情有可原,但毕竟触犯了大周律例。不得已,在多方努力奔走和百姓上万人书之后,免死刑改为出家。尽管一入空门二十年,但是莲儿还是能感受到他那种作为父辈的关爱。

“你怎么会跟那小子的主子混在一起?”作为一个出家人,他本来还在一直纠结该不该问这种私事,但是既然丫头认他这个大伯,在于丫头,他就是一个长辈,是她娘家的长辈,自然要过问。

“唐家祖母说,当时已经通知过伯父,我被送去了关西。新杰年前归家,唐家祖母做的决定。只是他京城事务繁忙,又不想我留在关西,所以就随他入京。”

无戒突然脸黑了下来,他是什么人,看她说话如此遮掩,一听就明白:“也就是说他唐家尚未正式娶你过门?”

“最近事多,而且他进京匆忙”

“那又如何,你是周氏嫡长女,他唐家要娶,也要先问过我这个伯父,然后三媒六聘,求得咱们同意。怎么可以这样不过明路,还让他的属下陪着你到处走,称你为主子,少夫人,就想这么把亲事糊弄过去?”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郎城。

“伯父,周氏当年的案子虽然结了,但是疑点很多,唐家祖母是怕有人算计我,也是怕人找麻烦。毕竟当年宫中记录我是死亡,若是有人拿着做把柄,便有欺君之罪。祖母的意思是让我先回京,等太后将此事正名之后,再公布我的身份。”

“那她也可以等太后下懿旨正名之后,再让你进京。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新杰过来,京中早就有风传,对你的名声有损。若是那小子再不争气,找了别的女人,或是别的人家强拉着他做女婿,你不就麻烦了?”

郎城在一边傻呵呵地终于搞明白来龙去脉,立马上前:“大师,我家主子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

“我当然知道,他是京城出名的花花公子。”

“大师,你真冤枉爷了。”

“冤不冤枉,过后就知道了。”无戒假装冷脸。

“他早在进京前就通令青木社上下,尊少夫人为女主,然我们竭尽全力保护。少夫人可以调动青木社上下的人力物力和金银财务。”郎城着急地说。

“也算他还知道轻重。只是这样于你总是名声有损。”

“伯父,你在方外,难道还没看透名声只是累人之物?更何况大事将起,唐家祖母也是怕变数太多,所以才让我跟着新杰回来,相互扶持,相互照顾。知道他在京城面临的各种危机,唐家祖母不久后也会入京相助。即便这次不跟他来,也会跟着祖母来。来了京城,原先存在的问题,还是一样存在。只是那样来,只怕还会有更难面对的问题要解决。”

“对于你的一生来说,能有什么问题比你的贞洁名声更重要?”

“相比较于名声和入太子府做女官孤老终身,伯父觉得哪一个对侄女更好?”

无戒一愣。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唐家祖母从来各种消息中推断猜想,觉得太后仍有此意。只是伯父知道侄女向来只是将太子视作皇室之人,并无非分之想,更不想深陷于皇宫,在各种争斗中沉沦。”

无戒叹一口气,点点头:“如果有需要,记住来伯父这里。”

莲儿点头:“今天来伯父这里,其实就是有事相求。”

无戒看了一眼郎城,郎城并无退出之意,他便板着脸说:“那小子手眼通天,有什么事要让你替他求到老衲这里来。”

莲儿莞尔一笑:“这事还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为了周氏一族。”

无戒一听周氏,眼光瞬间凝重:“当年是老衲无能为力,若是如今能为此做什么,丫头只管开口。”

莲儿看了郎城一眼,郎城立马开口:“主子最近查到当年的一些痕迹。可能这案子不止是后来太后帮着方案时的那些原因和事情,还有一些是不知道的。主子担心如果不挖出来,也许还有人不甘心来挑事,会在暗中算计少夫人。”

“而且我也想抓到真正的凶手,还原真相,否则对不起死去的那么多人。”

无戒眼光深沉:“老衲能为你们做什么?”只要能帮义弟一家还原真相,抓到元凶,他可以不计代价。

“两件事,首先伯父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份,其次,请伯父派人日夜监视孙町。”

“你们怀疑孙町?可是当初他也受牵连才逃亡,若不是我正好去白水河办事救下他,只怕早就不在了。而且这些年他在庙中,早已皈依我佛。”

“伯父当初也是六扇门高手,应该比侄女见过的把戏多很多。”

“你们觉得他是故意投奔我?老和尚一个,他有什么好图谋的?”

莲儿看着他一时没说话,无戒皱眉思索:“难道他是为了”

京城康宁侯府,老康宁侯脸色阴沉地站在庭院中,看着鱼池中的金鱼,有些走神。连长子兰邦华走进来都没有注意。兰邦华也不敢出声,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直到老康宁侯叹了口气,转身到旁边的桌上拿鱼食,才看到他。看了兰邦华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去喂鱼。

“父亲。”兰邦华尴尬地开口。老康宁侯还是没有理他。

“父亲,”兰邦华把腰弯得更低,“您”

老康宁侯突然转身,将鱼食的罐子重重地放在石桌上,哼了一声,径自走到自己的书房去了。

兰邦华一路追进来:“父亲,父亲,您听我说。”

“说什么?”康宁侯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淡漠:“老头子老了,你们要做啥,自己做去,不用跟我说。”

“父亲,您老人家要理解妹妹,她在宫中很艰难。”

“我理解,做皇后都不容易,特别是她心那么大,就更不容易。”

“并不是妹妹心大,而是她必须保护好自己和义儿。若她没有自己的实力在手,宫中和前朝都被太后一手遮天,义儿将来很难的。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义儿。”

“你有自己的脑子吗?她说她都是为了义儿你就信了?”

“父亲,我知道您感念太后当年对您有救命之恩,但是恩情是恩情,我们也不能因此不为义儿的将来打算啊。”

“义儿的将来,如果真是为了他的将来,你们就应该和太后齐心同力打理好朝廷的事务,而不是在下面乱来。”

“父亲,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义儿将来的朝堂。如今太后一手遮天,陈家和唐门更是因为她的指使和庇护,其门生故旧和后人占据了朝堂诸多重要位置。后宫中更是要看太后脸色行事。这天下将来是义儿的天下,不是他陈家和唐家的天下。”

“你怎么不说你们是想取代陈家和唐家?自己利益熏心,还打着那么冠冕堂皇的幌子。”

“父亲,这又有什么不对呢?一朝天子一朝臣,陈氏为皇后,为太后,陈家的门生故旧可以在六部比比皆是,唐家更是占据军中大权。如今妹妹是皇后,将来为太后,我们兰家怎么就不能替代他们呢?当年太后对您有救命之恩,儿子会记着给她养老送终,但是并不等于我们都要侍奉陈家和唐门,让兰家的人活得比他们低下。应该是他们仰视我们!”

“他们仰视我们?!你有什么本钱说这话?就凭你是将来的国舅爷?自古酒囊饭袋的国舅爷多了去了。”

卷III-3 重返京城(IX)(上)

重返京城(ix)(上)

“父亲,我知道我们有缺陷,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是,儿子有能力,但是您老人家总觉得我们不如人。就是因为您这种想法,我们才多年退让,才会让太后一党坐大。让陈家和唐家的人轻视我们。连唐新杰那不入流的都敢拒绝若雪。他若是没有太后撑腰,莫说我们派人上门提亲,只怕他听到风声早就扑过来了。即便是若雪失了身,他也只能忍着娶回去,因为若雪是太子的亲表妹。这回倒好,就是因为他觉得自有太后撑腰,咱们恭恭敬敬去提亲他还拒绝。您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咱们即使是后族又如何?没有实力,人家看不上咱们。”

“嘿,就像你刚刚自己说的,你要有实力让人家看得上才成。”康宁侯不耐烦地打断兰邦华:“但是你和你妹妹有吗?就凭你们那点手段?你能做好什么事?义儿给你个直隶总督,那是因为你是他舅舅。若不然,以你的能力,靠自己,连个五品小官都不一定能玩转。人要有自知之明,连钉锤都玩不好,你还想做木匠。”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您的儿子呢?我承认,我这些年的宦途是不如意,要靠义儿提拔,但是那不是我的错啊,若不是陈家和唐门占据朝廷,我相信义儿也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一定会有更重要的职位给我的。”

“给你更重要的职位?你是觉得你才能超群还是带兵打仗厉害?”

“我当然不会争兵权,但是六部三卿那些文职,哪一样我不能胜任?”

“就你?!做事都听你妹妹攒托,没有主见,没有胸怀。”

“父亲,虽然这次的事是妹妹让做的,但并不是孩儿我没主见。而是因为妹妹的计划是对的。唐家已经太过强大,唐新杰太过嚣张,居然看不上我家若雪。现在他这玉台将军还没有外面的人知道,若是公布了,他就更上天了。那样我们就多了一个对手。不如现在将他引出京城处理掉,将平鸾阁掌握在咱们手中。”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想除掉唐新杰,用自己的人去做玉台将军掌控平鸾阁?”

“当然,平鸾阁多么重要的职位,怎么能落在外人手里。”

“这事义儿知道吗?”

“义儿太年轻,太幼稚,被唐新杰糊弄,自然不能告诉他知道。”

“义儿幼稚?!”康宁侯讽刺地看着兰邦华:“我看你幼稚才是真的。”康宁侯想想都气,他摇摇头:“你们如果成功,又想出来让谁去做这玉台将军?”

“自然是我们的自己人。要不然就是将邦固调回来,要不然就是我自己接手。平鸾阁牵涉到皇室和大周的安危,怎么能落在外人手里。”

“即便咱们不问太后同不同意,皇上能同意吗?你觉得你的能力够做玉台将军吗?”

“皇上晕迷的时候多,且他对唐新杰也不放心,换了他,只怕皇上更高兴呢。”

“这都是你妹妹跟你说的?”

“是的。”

“蠢货!”

“这次若不是驭豹楼的钱老头儿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正好通知了唐新杰,我们就得手了。”

“那你们得手了吗?”

“您不都知道了吗?咱们的人虽然将钱明祥拿下了,而且也控制了驭豹楼大部分人,但是老头儿狡猾,派人通知了唐新杰,不但咱们派去的人没有拿下他那个女人,还让唐新杰的人端了驭豹楼咱们的人。”

“所以还是失败了。而且捅了这么大篓子还不打算告诉我。”

“我觉得虽然咱们损失了驭豹楼埋伏了那么久的人力物力,但是并不是什么大事,那就是一小撮江湖人,所以不想让您老人家操心。”

“小事?若连太后都惊动了,你还觉得是小事?”老康宁侯为之气结,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儿子。今天下午宫中的赏花宴,宸妃当着众多朝臣和宫中女眷,跪下求太后为她向唐三公子求情,说她并不知道有雇凶绑架他未婚妻子一事。是下人被人利用,希望唐公子查明真相,还宸妃清白。

“宫中什么样的算计没有,她宸妃拿出来这么说,还不是唐新杰跟她串通好的,是故意去打妹妹的脸。”

“你们有胆子做,还怕人家拿出来说?你们都想伤人性命了,你们还不让人家把事情捅出来出口气?”

“这就是唐家嚣张的地方。他们又没什么损失,派去绑那女人的两个人都被唐新杰打伤,送顺天府了。为了一个江湖门派的家务事,居然还挑唆宸妃娘娘在宫宴上去太后面前说三道四,就是他们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若是你们不插手,那就是江湖门派的家务事,但是一个堂堂的康宁侯世子,居然联合庆阳伯家二公子去图谋一个江湖门派,而且还通过这个江湖门派,表面上用宸妃娘娘的名义雇人绑架朝臣的未婚妻,你觉得这是一个家务事?且不说别的,就拿你们嫁祸宸妃来说,这就已经不是人家江湖门派的家务事了。”

“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般出了,大家都是暗地里抹平就好,宸妃那样去宫宴上闹,不是唐新杰挑唆的就是太后指使的,故意整妹妹的。”

老康宁侯气愤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茶碗歪倒,洒了一桌水,但是没有下人敢上前打扫。只是躲在外面屋檐下,尽量不要让主子觉得自己听到了啥。

“说你蠢,你还不信。你们自己算计人家,还指望人家替你们扫尾隐瞒?还想人家被算计的人来帮你粉饰太平?你是他天王老子,还是你觉得人家比你还蠢?”

“儿子不是那个意思。他现在虽然是玉台将军,但是表面上可是义儿的幕僚,他如今和今后的尊贵可都是义儿给的。他这么不给我们兰家留面子,不给皇后留面子,就是不给义儿留面子。说明他嚣张到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这次咱们虽然失手了,但是这种人必须除去,否则将来妹妹和义儿处境艰难。还请父亲看在义儿的面子上替我们筹划,抹平这件事,然后除去唐新杰,让邦固回来接掌平鸾阁。”

“不可能,你们就歇了这心。老老实实在家闭门思过。”

“父亲,如果您再不动手,只怕妹妹的后位难保,义儿的将来堪忧啊。”

“你还是忧你自己吧。义儿本来大好的前程,被你们兄妹俩这么一闹,倒真是堪忧了。”

“父亲,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需要先解决问题。”

“你们既然那么能干,自己解决。”

“父亲,”兰邦华虽然也气愤,但是老爷子现在必须出马,他少不得低声下气:“咱们先不说那些,先打破宫中的僵局。”花宴之时,宸妃告状之后,提了人证影射兰家,在场诸人皆不傻,都听出了那意思。太后并未加处理,而是说交给皇后处理,便离场了。也不管各方什么形象。兰氏皇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在太后面前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的花宴本来是因皇上龙体欠安,皇后建议按照大周习俗,聚集人气,集体拜花神,企求皇上龙体康复,大周风调雨顺。她原本打算趁着花宴,让人提议在京南的华峰寺为皇上祈福,让和皇上同月生辰,自己的二哥兰邦国替皇上在寺里斋戒十日,消灾延寿。她已经和太医商量好了,到时用药将皇上的精气激发,做出康复的假象,同时让皇上奖赏二哥。虽然绑架白家那个女人的事失败,但她已经另外安排计划除掉唐新杰,她还做了其他安排,到时候让皇上无人可选,必须按她要求选二哥。只要二哥掌控了平鸾阁,就相当于掌控了大周最大的护卫和消息网络,皇宫和京城乃至大周的半壁江山都在她的监控之下。义儿登基之后,她才有本钱和老太婆叫板。陈氏掌控一切几十年,也该让他们换换了。

出乎意料的是祭拜结束,花宴刚刚开始没多久宸妃就发难,太后又离场,作为主办人,她尴尬在当场。不仅一切安排全部打乱,而且匆匆结束花宴之后,前去太后宫中请罪,却被挡在太后宫外不见。兰氏现在进退维谷,留下认错那就等于将宸妃的指控认下了,这样她不甘心。但是若置之不理,不去太后面前承说,无论对错,都落一个不敬太后的名声。以目前兰家状态,她还没这个实力。

“父亲,你不能再这样畏缩,总觉得欠着太后人情,就一味听任太后的人欺负妹妹。若咱们有足够的实力,唐新杰还如何敢嚣张,为了他的前程,他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敢嫌弃若雪?又哪里有胆子唆使宸妃出来挑事?”

老康宁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墙上的一幅字,那是前朝范大师的笔墨。这些年来,自己的女儿在宫中,他不是没有想过帮她,而且作为父亲,他的确是在帮她。作为三朝元老,他的静默就是在太后那里表下的最大忠心。在太后这种精明能干的人面前,不争就是争,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教了儿女数次,他们为什么就无法领悟呢?

卷III-3 重返京城(IX)(中)

重返京城(ix)(中)

太子东宫,沂义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表哥兰庆州。今天的宫宴最尴尬的莫过于他。他刚刚从皇陵回来,按照祖宗规矩,开春之后,需要去给皇陵上香,求祖宗保佑今年大周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往年都是皇上随便点一个皇子或者皇室成员前往就好。大周以孝治国,今年由于皇上龙体欠安,他作为一个孝子,就要借此不仅皇陵上香,更要在回程的时候去报国寺上香,为父皇祈福,做足全套。他更是算准了时间今日匆匆回程,打马飞过京城街市,赶回宫参加宫中的祭祀祈福,在京城百姓和文武百官面前摆足一副为国为民忙碌忧心的形象。

哪知道,他这么卖力地安排好一切,却看到的是宸妃在宫宴上突然发难,所有话都影射是太子和皇后指使的这场阴谋。前两天新杰曾经派人来跟他报备过,说有人潜入他家中企图绑架他的未婚妻子,且来人是在驭豹楼接的单,据驭豹楼的记录,是宫中宸妃身边的嬷嬷下的单。当时新杰派人送来的信报里面就注明,他觉得此事蹊跷,有待进一步查证。同时新杰也注明,他个人觉得这事是针对他个人的,不是指向太子的,与东宫无关。

这下好,让满朝的人都在猜想,兰家是想打击唐家?还是他这个太子想对自己的幕僚下手。宫宴散了之后,他本来想找新杰,将双方的猜疑消除,只是去请新杰的人还没回来,新杰尚未踏足东宫,下面的人就来汇报说太后命人将新杰叫走。他正在猜测皇祖母是否要做和事老安抚新杰,他这个时候是否适合去太后宫中澄清事实,兰庆州却跑来让他去给母后解围。

“先说吧,这是谁的主意?对新杰下手?”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母后和舅舅做了更大的动作去兼并驭豹楼,重点还在关心绑架一事。

“太子不可听宸妃一面之词,她那个下单的嬷嬷不是都已经死了吗?虽然她死之前跟姑母宫中人有来往,但是谁在宫中没个朋友眼线的,只不过她走得近的人是碰巧在姑母宫中罢了。”

“若只是如此,你们又何必弄死她?”这个嬷嬷就在出事的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的院子里跌了一跤,摔破头没人知道,流血过多,死了。一个正值壮年的健康嬷嬷,是摆明了不是自然死亡,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是个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这不是自己越抹越黑吗?

“表兄,州儿确实不知道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照州儿想来,姑母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手法。”

“不是粗糙,是因为这种事在宫中常见,掐断了线,就没有下文了。是吃定了宸妃在没有人证物证的前提下,不敢如何而已。”

“不管怎么说,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解决不是?姑母还不是为了表兄,虽然这次失手,但是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打算吗?”

“不是咱们的将来,是你们的将来。不包括我。你们明明知道新杰是我的人,还动手。”

“表兄,这话说的,姑母和我们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您,你应该相信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打算。但是唐家就不一定了。这次明明唐新杰知道驭豹楼的事是我们做的,如果我们掌控了驭豹楼,对于你的大事来说是一个多大的助力,他却还派人去将钱明祥那老不死的救出来,这不是故意跟我们做对吗?”

“你们想掌控驭豹楼?”沂义眯眼。他有些意外,新杰给他报告的消息里,只是提到有人通过驭豹楼下单,让人绑架他的未婚妻子,而他派人去驭豹楼查询时发现驭豹楼的老东家被他女儿女婿监禁,新杰的人顺手将他救出来,并未提及兰家参与驭豹漏的事。

沂义的表情让兰庆州一愣,心中一阵紧张,也许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没准儿姑母并没有提过驭豹楼的事,而唐新杰也没有为这事在沂义面前告他们的状。

沂义手指轻敲桌面,新杰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呢?他从皇陵匆匆赶回来参加祭祀花宴,还没有跟他私下碰面。母妃派人绑架他未婚妻,他派人送信,并未明确指向母后。兰家人动驭豹楼的脑筋,以他的江湖经验,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给他的信里只字未提。沂义心中一阵烦躁,在众多所谓的幕僚和追随者中,只有新杰是为了纯帮忙在留在他身边。所以他也是将他视为知己。按照他二人私下的约定,待他登上大位,一切平稳过渡之后,新杰便会重归江湖,继续做他逍遥三公子。可是这个时候母后却对他动手,母后是不知道这个约定的,但是母后非常清楚新杰不是表面一个幕僚,他是执掌平鸾阁的玉台将军。小时候他常常被母后人前慈爱,人后苛责的行为伤害。长大了以后虽然也能理解她所处尴尬位置给她带来的焦虑祸及到他,但是心里的膈应不是理解就能消失的。此时自己还未登大位,她就如此急迫地对他身边人下手

兰庆州看沂义没有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便大着胆子接着说:“姑母这些年都一直为您的事担惊受怕,就是怕哪里会出纰漏影响到你,所以才会想到收服驭豹楼,这样咱们能多一些眼线,消息灵通一些,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好有个准备。那驭豹楼虽然是一群江湖人,但是经常帮着京城的大家族做些下面的事情,若是有人想图谋不轨,说不定也会找到他们。”

说到这里兰庆州又抬头看了一眼沂义,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便大着胆子接着说:“如今唐新杰肯定也是明白这点的。若是咱们收了驭豹楼,说不定连唐家和陈家的很多风声都能收到,这肯定是唐家的人不愿意看到的,而且唐新杰肯定也不希望陛下您有别的依靠,这样他在您身边的位置才更加稳定不是?陛下重用能人没错,但是他是唐家的人,是太后的亲侄孙,他肯定是帮太后的。难保他不是太后派来监视您的?”

沂义还是没有说话,也毫无表情。兰庆州有点摸不清这位太子表兄到底在想什么,有些想继续抹黑唐新杰的话便犹豫不敢出口。

“说完了?”沂义平淡地说。

“啊?!我大概就是那意思。”

“说完了就回去吧。”

没有任何反应和评论,兰庆州有些郁闷:“表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唐新杰和唐家,你一定要防着啊。”

沂义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伸手去拿桌上的笔,兰庆州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旁边值日的太监走过来:“兰公子,老奴送您出去。”

兰庆州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刚准备转身走,又想起来,今天自己赶来的目的,少不得又转身:“表兄,您还是赶紧去太后那里,为娘娘说上几句吧。娘娘万一有个什么不好,对您是极为不利的。”

“本太子如何做事需要你来教?”沂义的口气很平淡。但是兰庆州心中一惊,往日里这位虽是太子,但是非常随和,尤其是对待兰家的人,现在他仰视他,顿时觉得这上位者的风范给他很大的压力,也许他们兰家人太天真了,忘了沂义先是太子才是他的表兄。意识到这点,兰庆州慌忙跪下:“臣不敢。只是求太子三思。”

“当初动手的时候没跟我打招呼,现在想起来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是我们做事不周,还望太子看在皇后娘娘面上,援手。”

内阁首辅齐峰,匆匆走进南书房内阁的公事房,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开始习惯性地翻动桌上需要批阅的文书。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于整日忙碌的生活。朝中很多人和京城不少文人都对他极为敬仰。出自江南大族,多年来他们没有看到过齐大人懈怠一天,为大周兢兢业业。今天对于齐峰来说,跟往日没有不同,虽然有祭祀有宫宴,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些过场,大周的百姓每天衣食住行,各种事务,是不会因为宫宴或者其他停下来的。堆积的公务都需要按时处理,最重要的是一些具体事务落实和派人执行。

内阁中的几位辅臣也都是刚刚从宫宴上回来,对于宫宴上的闹剧,有些人还是有心八卦一下,但是看着齐大人已经开始忙碌公务,也只能将不安分的心平静下来干活儿。

沂恒和其他几个皇室子弟以及伴读从门前走过,瞄了一眼里面,虽然他表面玩世不恭,但是对于这群以齐大人为首,敬业的内阁还是很服气的。特别是齐峰,荣辱不惊,一年三百六十日,从不间断地忙碌。他单身一人,既不为家人牟利,连自己的乐趣和消遣都不多。

卷III-3 重返京城(IX)(下)

重返京城(ix)(下)

从用人和驾驭能臣来说,太后还是很有独到眼光和手段的。沂恒深信若这朝堂上只有父皇,没有太后坐镇,估计有一半的能臣和正直的忠臣都不会选拔上来。只是她老人家坐镇宫中一天,前朝就一天没有他的机会。

沂恒跟着众人进到南书房中皇子们读书的院落才和众人分开,独自走到院子里给皇子们准备的练武室。

按理说,沂恒已经成年,可以不用来宫中课读。但是太后觉得皇室子弟一旦放羊,就会荒废掉。不如在常人读书内容的基础上又给成人的皇子增加了习武和政务学习,让不登大位的皇子也能学习政务,将来根据兴趣和能力进入朝中做事,免得成为整日在家吃喝玩儿乐的废人。

所以这几年,几位成年皇子有的分派去六部各处帮忙,有时间的时候下午会聚在一起练武。沂恒是几个皇子中属于粗人一类的,除了在兵部走动,大部分下午都会来练武室,没有皇子一起,他便一个人跟着武术教头练练功。这教头是禁军中一位服役多年,深得各方信任的御林军教头,御林军和宫中侍卫有好多都是他训练出来的。因为资历深,且为人随和,又有耐心,便被挑来陪皇子们练武。

沂恒在这方面的勤勉也由这途径通过每天内阁见到他的人传向宫中那位。有时候沂恒深信,若不是太后注重嫡出,从小培养沂义,父皇选的太子不会是沂义。如果太后对沂义猜疑了,那么

武术教头按时走进来,见到沂恒行礼。二人十分熟悉,沂恒也平等待他,故而二人说话不仅随和,且站得近:“东西已经在那里了。”教头低声说道。

皇后在太后宫门外等了将近一个半时辰,里面始终没有动静。兰氏在宫中多年,自入宫就是皇后,多年来都是温婉正直的形象,即便皇上有很多女人,且不断地招纳新的女人,倒是从未动过皇后。沂义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十分懂事出众,也为她的后位平添不少保障。这些年来,这是第一次她出于如此尴尬地位。就在兰氏恨得牙痒,正在想着其他的脱身之计时,看到她咒骂的人跟着自己的儿子翩翩而来。

此时太后身边的楚嬷嬷也正好走出来:“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已经起来了,吩咐老奴出来问一声,娘娘是否还有事要见太后?”

“兰氏有事求见太后。”兰氏十分清楚现在她必须放低身段,说完看了一眼儿子和唐新杰。

“太子和唐公子也来了,就请一起吧。”

沂义和新杰都明白,这是太后给沂义面子,太后若是早一刻钟单独召见皇后,便需要问责今天的事。现在有沂义一起,变数就多了。

兰氏却不这么想,觉得是太后故意冷落自己给后宫的人看,落她的面子,间接告诉宫中的人,若不是看着她一手带大的沂义面子上,她这个皇后什么都不是。即便她愤恨,表面上还要装出温婉的样子,整理了一下衣裙,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抬着一盆兰花的宫女,才起身进去。

这盆兰花是今天来的噱头。陈壁画好兰花,兰氏家族也因祖上早年曾经培植兰花出名,只不过后人懈怠,到了兰氏父亲这一辈,虽然早就没有人继承,但是兰家人比外面人还是更懂得一些,故而兰氏也懂一些。

“这盆绿俏是入冬就开始和牡丹放在一个暖房里,一直用炭火保着,现在早春开出来,不但有股子暖香,还染了冬季暖房中牡丹的香气,非常特别。”兰氏进来之后没有说别的,先从花开始。

“不错。”陈壁画爱兰花,虽然不待见兰氏,但是花她还是怜惜的。说着便站起来,走到花前仔细观赏。

转着看了两圈,陈壁画背对着兰氏,仔细地看着柔绿色的花瓣:“这花倒是不错。不过花就跟人一样,条件好了,就娇贵了。皇后这花儿养得跟人一样娇嫩,花了不少心思。不过话说回来了,贵为一宫皇后,花点本钱养养花儿草,也无可厚非。”

说罢站直了,转身看着兰氏。

“儿媳以为母亲喜欢,所以专门养着的。”兰氏非常恭顺温柔

“因为我喜欢,就花心思去养。若是我不喜欢,或是皇后不喜欢,是不是就要辣手摧花呢?”

兰氏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十分委屈的样子:“媳妇不是这个意思。”

“世人都说爱花之人,往往都是善良的。皇后自入宫以来,这么多年都是一位善良温柔的皇后。老太婆我以为是跟爱花有关。希望皇后不要让人觉得我老太婆看走了眼。”

新杰自进来之后,除了行礼,就一直盯着兰花看。陈壁画略一皱眉:“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喜欢花了?我以为你只喜欢女人。”

新杰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讪笑道:“太后何必取笑小辈?新杰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通男人,自然喜欢看看貌美如花的女人。不过现在只限于钟爱家里那个女人,别的花花草草可不能乱喜欢。”

“哈哈哈哈”陈壁画开心地笑道:“终于能有女人能管束你这匹野马了。我这人老了,上了年纪,不求别的,就喜欢看到孩子们能够安定下来,安居乐业,你说是不是啊皇后?”

“母后说哪里话,你看着还很年轻呢。”皇后赶紧笑道,虽然知道这话后面埋着刀。

“老了,不服老都不行。很多事啊都要交给你们年轻人。”陈壁画看了她一眼:“皇后进宫有二十几年了吧?”

“二十五年了。”

“咱们也算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皇后是个和善人,再过几年皇后也会有我今天的想法,就喜欢看到晚辈们幸福。可不要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哦,呵呵呵。”陈壁画干笑两声,兰氏觉得异常刺耳。

“母后说笑了。媳妇儿哪里会那样。”

“就是嘛,皇后不是这种人。所以新杰啊,你心里也不要猜忌了,宸妃的话也许有别的原因,皇后如此善良的人,怎么会让人去绑架你未婚妻呢,你说是吧?”

“晚辈也是如此觉得。皇后不可能为难我妻子,更不会插手江湖事务去企图占有什么驭豹楼。”

“什么驭豹楼?”陈壁画问。

“驭豹楼原先是一个镖局,后来逐渐为京城中的户人家,行商大贾提供一些看家护院,保镖送人送货,追债追逃奴的服务。就是大户人家需要一些力气活儿,包给他们,他们来做。皇后娘娘金樽玉贵,兰家又是钟鸣鼎食之家,如何能看上那些粗人的买卖。”

“怎么突然想起来提这个,这种地方怎会和皇后和兰家扯在一起。”陈壁画皱眉。

“这几天事务繁多,没有给您和太子殿下汇报过。自从那天抓了想绑架我未婚妻子的人之后,我查了他们的根源,他们就是在驭豹楼做这些粗活儿的人。他们接到雇主的要求,是去将一个逃婚女子抓住送回中州原先夫家,并不是要来打我的脸,绑架我的未婚妻。刚开始我还怕他们弄错了人,所以仔细查,确实是这个要求。说是中州一户人家有女子逃婚,有名有姓,指这个女子躲避在我家,所以他们才上门来要绑人,并不是真正的绑架。正如宸妃所说出钱让他们找逃婚女子的,是宸妃身边的嬷嬷。所以宸妃才觉得是被人给栽赃了。宸妃娘娘估计也是着急,才会在宫宴上大闹。出事之后,我就派人去驭豹楼问责,去的人才发现那里主事的人被人给监禁了,所以绑架事件并非驭豹楼主使的,而是想侵吞驭豹楼产业的人。”

“那你查到是谁想侵吞驭豹楼产业吗?”

“是庆阳伯府的二公子陆洋,也是驭豹楼主的女婿。”

“庆阳伯府?”

“但是陆洋咬死说是康宁侯府的人买通他的。”新杰淡淡地说,既没看皇后,也没看沂义,只是淡淡地继续看着那盆兰花。

“这陆洋为什么要拖兰家下水?难道是想借机用太子压着你,不让你继续查?”皇后冷然地看着新杰,希望他知趣一点,认清自己的臣属身份,把所有事都推到陆洋身上。

“陆洋并不知道有人要绑架我的未婚妻。这只不过是两件事碰到一起了。”新杰平和地说,这殿上都没有傻人,当初知道兰府出手,没有上报给太子,也是等今天的机会。他不想花过多精力去解释,或者听别人解释。直接在太后面前一次说完:“陆洋不过是贪图驭豹楼的生意。庆阳伯爵府虽然也不缺银子,但是作为没有爵位的二公子,除了那点不多的月钱,并没有多少银子,驭豹楼下属京城的镖局一年估计收入是他月钱的几倍,为金银出手,人之常情。更何况驭豹楼还有一些生意完全是可以拿出来做人情的,比如追逃奴,为达官贵人抓家里红杏出墙的小妾,都是明码实价收费的。”

沂义看了一眼这位兄弟,这大庭广众的,说说镖局就好,说抓小妾之类的做什么。

卷III-3 重返京城(X)(上)

重返京城(x)(上)

新杰继续看着那兰花,但是话还是继续说:“驭豹楼的钱老板是生意人,做的是生意,就是他出力气解决问题,别人花银子买他的劳力。江湖人比较耿直简单。陆洋也是一个比较喜欢银子的人,对政务不感兴趣,但是别的人若是有这种优势,只怕怀了别的心思。”

皇后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他一直看着兰花,并没有注意别的。

“也就是说有人想控制了驭豹楼作为暗中势力。这倒是有点意思。”陈壁画脸上讥讽的意味十分明显:“只是有这心思,不知道有没能力和本事控制这种江湖势力。有的人就是心思多,岂不知贪多嚼不烂。就像当初哀家让你回来掌控这平鸾阁一样,只怕不少人都觉得是哀家偏心,他们自己的人能掌控,为什么从外面把你找回来。除了自不量力,就是没有看到这里面有多少危险,他们若是坐上那位置,且不说办事,就是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这些人认不清形势,还觉得是哀家偏心,要用自己的人。”

“既然您老人家都如此说了,今天我就实话实说吧,若是我不是这平鸾阁将军,也就不会有人会对我的未婚妻动手。正如当初跟您约定的一样,一旦大局稳定,请您以姨祖母的身份允许我辞官,做一个不受束缚的普通小生意人。”

陈壁画略一皱眉:“你还是改不了你的野性子。闯荡江湖就那么好?”

“江湖上虽然也有尔虞我诈,但是不需要这么累心。”新杰看了一眼皇后,“这绝不是以退为进地跟您邀功求赏。您老人家是了解我的。当初我只身一人,尚且求您到时候能放我重归江湖,如今我已有妻室,更希望到时候能够离开朝堂,携妻子漫游江湖。而不是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且自身也时时刻刻在风险中。”

“唐大人的意思是太后不顾你的安危,也不顾你家人的安危了?”兰氏看似平和,但是这话却让谁听来都是新杰是一个自私的人。

“哀家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也是愧疚的,连续三任的玉台将军都被人暗算,难道皇后觉得那个位置是坐着享受的?”

“媳妇儿不敢。”兰氏瞪着眼看了新杰一下,虽然表面无波,但是心中恨意更深。

沂义也看了自己的兄弟一眼,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母后,您身在宫中,不了解,这平鸾阁这些年所面临的风险。不要听人人云亦云。”

“义儿难道觉得本宫是一无知妇人?”兰氏皇后向来说话和气,此时也只是略微高声了一点。

“母后,儿臣并无此意,只是希望您能理解新杰的辛苦,不要误解了他。”沂义心中很郁闷,难道母后不知道出了这次的事情,最尴尬的是他吗?

“皇后娘娘,”新杰突然向她一作揖:“微臣只是想说一句,微臣在平鸾阁的位置上,只是办职位理所管辖的事,等大事平定,新杰自会离去,不是以退为进,也不会邀功胁赏。虽然玉台将军是大周的朝臣,但是也希望各方尊重我的妻子和家人。若是他们有任何闪失,那么微臣就是一个江湖人。但凡我妻子有毫发损伤,我绝对要以江湖人的方式报仇绝不手软。希望太后和皇后娘娘允许下臣的这份私心。”

“新杰,你现在可不是单纯的江湖人,你是我沂义血缘上的表兄,是大周的玉台将军,更是我沂义的好友兄弟。谁要是敢动你的家眷,那不就是跟太子府和朝廷做对吗?那动手的人也要掂量一下,若真是有人敢动手,不止可以动用你的江湖手段,还可以用我太子府的人马。”舅舅和母后捅了漏子,他一定要好好补上。而且从真心来讲,他是把这位兄弟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的。

“谢谢太子。”新杰先一作揖,然后又转向皇后:“皇后娘娘是最仁慈的,微臣相信皇后娘娘也是会关爱臣下的家眷的。”

“这是自然,你的妻子也是本宫会当成侄儿媳妇来疼爱的。”

“如此多谢娘娘,也谢谢太子表兄。”

“臭小子,这下放心了?有人疼你媳妇儿了,也不用老婆子帮你了。所以带回来了,都不带来见见哀家?是不是拿不出手,让哀家看不上啊。”陈壁画打趣道。

“姨祖母说笑了,不是怕您看不上,而是怕您看了太喜欢,留在自己身边,晚辈这婚姻大事就没着落了。”

“猴儿皮,再好能好到哪里去?!你不过是头脑发热的时候,自己看着什么都好罢了。”

新杰只是笑笑没说话。

“得了,过几天是哀家召见朝臣家眷的日子,你递个牌子,让他们安排时间,让她进宫来,让哀家和皇后都见见你的宝贝媳妇儿。”

“微臣遵命,只是姨祖母要说话算话,到时候一定要把媳妇儿还给晚辈。”新杰笑嘻嘻地说。

沂义也微笑着摇着头,这位表弟有时候就是太出人意外,这么多女人追逐他,居然突然一天会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这世间有几个女人值得他如此出众的男人如此在意。世间的女子,想想,他心中略有涟漪,如果她还在,自己是否会如此在意呢?如果不出事,也许自己一直不会觉得她那么好他一边想着,一边听太后继续跟新杰说笑,只见太后挥了一下袖子,拦着长长的宫袍,转身想走回自己的位置,正在此时,一条黑金色的光芒从兰花花盆底钻出,一阵腥气扑面而来。陈壁画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本能地挥舞长袖,一阵劲风挡住自己的面门,朝后退一步。只是那道黑金光十分的灵巧怪异,并未被劲风所挡,而是朝着陈壁画的面门继续扑去。

太后宫中的侍卫此时都是一惊,距离太远,也来不及反应,就在黑金光离她面门还有半尺距离时,一道白光带着强劲的风声从旁击中了黑金光,将它击落在一丈远处。

众人惊魂未定,随着噗的一声响,和一声陶瓷破碎的声音,大家才看见一条黑金环蛇和一只破裂的瓷杯掉在离太后一丈远的地上,这瓷杯是先前新杰端着喝茶的。

陈壁画勾起一边唇,看着地上的蛇:“这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啊?!”

皇上龙体欠安,醒着的时候比昏迷的时候少,若是太后在出了事,这后宫和前朝就

兰氏皇后脸色惨白,立时跪下:“母后,这不臣媳所为。不是”

“好了,遇事如此慌张,以后这后宫中各种事多了,你怎么能真压得住。”陈壁画对这个儿媳的厌恶之情此时流露了一点点,在她眼中皇后和皇上倒真是一对儿,心大但才能有限,否则也不会将沂义从小养在身边,希望能把孙子教导好一些。这个时候她如此慌张地推卸责任,是想说她这个太后会如此愚蠢地以为这事就是她这个皇后做的?她不得不压着脾气:“这种事哀家都还没指责你,你先认什么错。查出事实才是最重要的。你对此事有何想法?”

皇后没想到太后会如此心平气和,赶紧整理好心情:“臣媳知错了,只是突然发生又牵涉倒母后安危,难免慌张,还请母后恕罪。母后深明大义,这事显然是想谋害母后的同时陷害臣媳,若是臣媳出事,必然会牵涉到太子,外面不明事理的人会迁怒太子。”

“那你打算如何着手?”陈壁画悠闲地走回自己的座椅,看了看刚才因为运功发力有些涨红的手,表面非常平静。

新杰看了皇后一眼,眼光又落到太后的手上,略微皱了一下眉,以太后的功力,刚才即便他不出手,这蛇到了她近前只怕也会被太后后面周身的真气反弹回去,只不过自己快了一步。他一直知道太后和祖母都在练功,只是不知道太后的功力会比祖母强这么多。

皇后并不懂这些,一心都在那条蛇上:“自然是从今天接触过这兰花的人着手。”

陈壁画略微皱眉:“咱们的玉台将军有什么建议?”

“接触过兰花的人自然要查,只是这蛇也要查。”

“你先前一直盯着兰花看是不是就是察觉到有问题。”陈壁画问新杰。

“是,皇后娘娘这株兰花很精贵,又是冬季精心培育出来的,在花房中可能因为空气不流通,各种花之间的气息就相互感染。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这兰花附近除了牡丹,还有一些罕见的花果,比如少见的茶香果或者龙胆花。”

“正是有茶香果。本宫喜欢茶香果的甜香,所以花房中常年养殖。”皇后虽然诧异,但是还是据实回答。

“这黑地金环虽然被训练过,但是天生特别喜欢这些果香味。估计被人拿来放置的时候经不住这叶子上带着的果香气的诱惑,咬了一口。”说着指着兰花的一条叶子上的一个小洞:“这应该是刚咬不久的。也就是说这蛇是在兰花离开皇后娘娘的花房之后,才被放在花盆底的,否则它早在花房里大快朵颐了。”

“那也就是来的路上?”皇后皱眉:“那他们怎么控制这蛇什么时候出来咬人呢?”

卷III-3 重返京城 (X)(中)

重返京城(x)(中)

新杰点点头:“兰花进来这么久,它一直蛰伏不动,是因为没有闻到它要攻击的味道。刚才太后走近时它可能因为气味淡薄没有动,但是后来太后转身时整理衣裙,您身上的气味被传送出去就激活了它。”

“所以它熟悉太后身上的气息?”皇后皱眉,难道是太后身边也有人?

“不见得,也许它熟悉的是太后常用来打理衣物的熏香。”宫中的各位主子都有自己的偏好,喜欢用不同的熏香或者混合几种熏香来熏衣物。这些熏香有的和自己宫中日常燃的香味相同,有的不同。陈氏太后就属于后一种。宫中内侍局常年备有,在那边下手更为容易。

“看来宫中的漏洞很多啊。”陈壁画轻轻地说。

兰氏急忙请罪,心中却又骂了新杰一句。这后宫,虽然大事是太后做主,但是日常宫务,各种供给洒扫之类,早在皇上大婚之后太后就交给了皇后。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后,还被太后如此指责,心中愤懑。

陈壁画看看低眉顺眼的皇后,又开口道:“不过宫中人多,这人是最难掌控的,而且人心时刻都在变,要打理这么多人的日常,皇后也不容易。幸亏今天老婆子我没什么事,皇后就尽量去查吧。能查到什么就是什么,不用牵强,也不要连累无辜。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以大局为重。”

这是敲打皇后,不要借此机会来打击异己。连新杰兰家都敢下手,这谋杀太后的大罪,她要网罗几个人进去还不容易?现在有多少大事要忙,这是警告皇后不要给自己招惹是非。该说该敲打的,她都说了,只是看皇后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皇后毫不犹豫很快地说道:“臣媳明白。”她原先可是想趁此将宸妃,罗美人和黄美人一次全收进去的。老太婆开了口,就不方便动手了。

陈壁画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新杰:“这件事就这样了,皇后派人查,平鸾阁最近有几宗大的外藩事务要处理,人手紧张,就不用接手这案子了。”

沂义却皱起了眉头:“皇祖母,这毒蛇一看就不是平常之物,母后只怕没有这个人手能处理。不如让内侍府的人来。”他了解自己的母亲,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总是想太多,心太大,他不想皇后走得太远。

“皇后统领六宫,宫中案子有权调度内侍府,还可以让刑部的人出手,再不济还有宫中侍卫统领,何来没有人手一说?”陈壁画打断他:“太子是至孝之人,怕你母后劳累,这个皇祖母理解,打理宫中之事,是皇后的职责,更何况这案子,有些重要的事不得不咱们自己人分担。若是你们今天在这里没有别的事了,就跟新杰一起去你父皇那里请个安吧。”

沂恒在南书房等到日头偏西,后宫也没有传来大动静。掌灯之后,他无耐地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的皇子府。路过内阁院子的时候,瞟见齐峰的公事房还亮着灯。他有时候想,若是大周没有这位齐大人,朝廷会如何?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会如何?还有那个能力把前朝后宫都把持得那么好?不过也许是齐大人太能干了,才显得父皇的愚蠢。罢了,这些都是今后才考虑的事,他甩甩头,朝宫门走去。

沂恒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在路上,听着身旁的太监说着今天得来的各种消息。一阵清香飘进车来,这是平时回府路上从未碰到过的,他不自禁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外面的呈祥大街还如往昔一样,商贩们在忙着收拾门前摊位,或是上门板,只有几家卖饮食的,还在等着晚上的食客。这一溜商铺中,有一家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忙着装潢布置,这是一家新铺,看着正在准备近日开张。隔壁一家门脸儿也很新,似乎是这几天刚刚开的,一个中年妇人正看着两个小厮在上门板。这个妇人脸上白白净净的,一身衣裙素雅得体,侧脸看着仍是风韵犹存。铺子上的匾额写着怡心斋。门板挡了里面的货架,看不清货物,沂恒好奇地问:“这怡心斋在卖什么?”

旁边的太监一愣,他还真没关心过:“奴才去问问。”说罢,也不登马车停下就跳下了车。沂恒摇摇头,这胡海什么都好,就是性急。他吩咐马车停下来,自己也下车,沿着街道慢慢地朝怡心斋方向走去。越往怡心斋走,那股甜香味越来越稳定。宫中有各种昂贵的香料,但是没有哪种让他觉得闻起来如此安心舒适。胡海见主子下车走来,便停在路边等他。

就在主仆二人还有十几步就到了门口时,一辆马车在怡心斋门口停了下来。原本看着上门板的中年妇人见了,迅速走到车边迎接。一个女人从车里出来,一身淡紫,乌发如云,清秀的一双眉,不画而黛,似蹙非蹙之间,牵动着人的心。一双慧眼,看到中年妇女时和蔼地招呼中,微微弯起。即便面纱遮住了其他容颜,这双眸也足以让人震撼。沂恒觉得瞬间自己就有沉落在眸光里的感觉,只想进一步沉溺,而不想出来。

来人见到沂恒有些惊诧,中年妇女也觉察到,朝沂恒看来。沂恒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二位叨扰了,只是刚才马车经过这里,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以前从这里路过,并未见过此店,一时好奇,特意过来看看,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紫衣女子没有出声,只是简单低头地行了礼,便站在一旁。中年妇女十分老练,端庄地笑着招呼:“客官若是喜欢可以进店里看看,小店怡心斋刚刚开张不久,*各种香料,琴具和文房四宝。”

说着忙打手势让在上门板的小厮停下来,自己赶紧走两步在前面带路:“客人若是喜欢这香味可以看看,今天这里是熏的咱们本店特制的木里香。”

沂恒却没有挪步,反而站在那里回头看着紫衣女子,问道:“姑娘可是也是来店里买东西的?”

紫衣女子并未说话,中年女人见她略略点头,便又走来笑着接话:“这位小姐是店里的贵客。顺儿,快来,带姑娘去后院的雅室。”说着虚扶了紫衣女子一下:“姑娘先跟顺儿去雅室,我这边招待完客人就来。”

紫衣女微微点头,便朝店里走去。体态婀娜,仿佛若卓仙般飘逸。沂恒突然超前半步:“这位姑娘,既然都是来店里看货的,不如同在下一起,在下对这些香料之类的虽然喜欢,但是不懂,想必姑娘可以为我参谋一二?”

紫衣女子并未说话,只是瞟了他一眼,便走进店里。既没有跟着顺儿去里面的雅室,也没有要搭理沂恒的样子,只是从这个货架走到那个货架。沂恒便厚着脸皮,一直跟着,是不是问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但都没有得到回答。紫衣女子只顾看自己的,并不理他。沂恒也不气垒,一直跟着。倒是他身边的胡海来了气,虽然自家皇子不是太子,但是在这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贵人。且殿下相貌英挺,这京城中喜欢他的闺阁女子多了,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地跟女人说过话,看着主子得不到回应,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中年女人一头黑线,这位公子爷的服饰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旁边的随从怎么看都像是宫里的,这生意刚刚开张两天可不想惹麻烦。她刚想如何开口打个圆场,就见紫衣女子已经转到了摆着古琴的柜台,随手划了一下,一串悦耳声音跳动而出。

“华姐,你这店里的琴都是上品,春季雨水多,易潮,琴弦可以再松一点存放更好。”

她一开口,声音如溪流般柔缓悦耳,不疾不徐,不尖锐不造作,清纯中带着一种安然。沂恒一愣,这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这么美妙的声音,他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被称为华姐的中年女人赶忙答应:“好的,好的,多亏姑娘提醒。这几具琴下午被几个客人试过,也许伙计调的不够松。”

紫衣女子并未停留,只是轻轻点点头,便朝门口走去,轻声说道:“华姐先招呼其他客人吧,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走出门去。

沂恒还愣在那里,此刻才反应过来,立马追出店门:“姑娘留步,姑娘俨然是这琴乐高手,不知在下是否有缘结识?”

可是紫衣女子并不理他,径自上车了。他还想进一步,紫衣女的车夫挡住了他:“这位公子,我家小姐不喜不相识的人打扰。”说罢也不管沂恒什么表情,上车而去。

胡海一路跟着,因为主子的脸色,不敢造次,但是心中是气的,便给自家马车边的侍卫眼色,侍卫机敏地跟着那辆马车而去。这边沂恒转向华姐:“掌柜的,刚才这位是哪家小姐?”

卷III-3 重返京城 (X)(下)

重返京城(x)(下)

华姐朴实地笑道:“这位公子,容小民不敢禀告。这位姑娘不喜被人打扰,若是知道我说出去了,只怕”

胡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一锭银子拍在柜台上:“现在方便了吗?”

华姐继续保持着朴实的笑容:“爷,您真是太抬举小妇人了,只是这跟银子无关。我这里小本经营,讨口饭吃,如果让贵人知道我乱说话,只怕以后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你以为得罪了我家爷,你在京城就安生了?”胡海有些气恼,“亏你还在这条街上做生意,我家爷”沂恒即使挥手制止了他,问华姐:“这位姑娘经常来?”

“是的。”

“下次若她再来店里,即时到前面的五皇子府报信。自然有重赏给你。”

说罢,沂恒带着胡海出店,上了车。

看着主子皱眉,胡海小心问道:“主子?”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府里宫里那么多女人,本宫今日会为一个女子受气。”

胡海只敢点点头,不敢多说。

“唉,我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她,仿佛心就会沉沦,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她那双眼睛会说话,更会慑人。连冒犯她的话都觉得是一种荼毒。”说着自己笑了笑。

“您放心,胡林已经跟着马车过去了,很快咱们就能弄清楚她是谁。”

“知道了又怎样呢?!”沂恒轻轻地说,揉了一揉眉心,他现在的麻烦已经很多,真是没有充裕的闲情:“算了,不想了,就当一股烟吧。”他自嘲道。

但是晚上胡林回来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不能将那美好的女子当成一股烟从眼前消失掉,他皱眉再次确认:“你说她去了唐家百草堂?”

“是,高堂主亲自来接她进去的,看高堂主的神情,十分恭敬,那个老儿您知道的,当年在太医院的时候眼高于顶,即便看到皇子亲王也没有好脸色。”

“何时离开的?”

“大概半个时辰后,也是高堂主亲自送上车。之后车夫肯定意识到我在跟着他们,就在前门大街突然停下来,将属下讥讽了几句,将车赶过闹事消失了。”

“能发现你,功夫不一般啊。”沂恒笑笑。

胡林有些不好意思:“属下觉得,说不定他们是唐门什么重要人物。那车夫上下的轻功极好,左右手虎口都有厚茧,功夫只怕比属下高不少。”

“唐门目前嫡支在京城并无女眷啊。”胡海说道:“难道是唐三儿最近带回来那个女人?”

“据说是他姑父的侄女,白家的表小姐。”胡林说道。

“不,”沂恒脑中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一瞬间又逝去:“我没见过白家的人,这么出众的女人又怎么可能是白家的人,这个女人的声音我一定在哪里听过。”

胡林和胡海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也许主子是被那女人迷了心智了。

“主子,天儿晚了,属下让柳夫人她们来侍候您吧。”胡海大着胆子说道。

沂恒看了两个属下一眼,挥了一下手,算是应下了。

胡海赶忙出去将等在院子里的柳夫人一行几人叫进来。从几年前开始,这位主子大多数时间晚上要招好几个女人进来玩闹。在胡海看来,是每天压力太大,需要放松。

他刚刚将人带进去,安顿好了,想下去歇着,就听见主子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滚!”

胡海一惊,回头一看,跟柳夫人一起来的媚儿正倒在地上,捂着肚子。

柳夫人等人也愣在当地,刚才媚儿只是按照平时的样子想侍候爷更衣,居然被踢了一窝心脚。

沂恒自己也很烦躁,平常他对这些女人虽然不上心,但是不反感,反正是减压的工具,用用而已,但是今天闻着她们身上浓烈的香粉味,他就是一阵烦躁,心里说不出的厌弃,于是对于靠近的毫不客气踢开。

胡海正在犹豫是否上前管闲事,就听见主子冰冷的声音:“胡海,把她们赶出去,以后没有本宫允许,不许她们进这个院子。去把门窗打开,把这熏人的味道都散出去。”

胡海连连答应,手上不停去执行,只是心里暗暗叹息,肯定主子还恋着傍晚那香气呢。那香气是好闻,可那不是你的啊。

柳夫人跟在沂恒身边三年,自认为还是了解他的,她便低眉顺眼地跪倒在沂恒面前:“爷,是莺儿哪里做错了吗?”说着流出泪来,且轻轻地喘气:“莺儿哪里不好,您告诉莺儿,不要这么狠心赶了莺儿出去。”说着趁着擦眼泪举手的功夫,故意将右胸朝前挺了挺,露出半片春光。

往日里,沂恒一看她这雨打梨花的样子就会和颜悦色,只是今晚,他眼前总是晃动着那淡紫高贵的身影,对这矫揉造作的戏码十分嫌弃,又加上今天诸事不顺,更加烦躁,看都不想看她们一眼,转身朝堂屋的另外一个门走去,同时吩咐胡海:“派几辆车,将她们通通送到采英楼去。”

胡海这下傻了,发发脾气就算了,这是要把这府里的女人都清去自家开的妓院?

“主子,她们可都是跟过您的。”

“那又怎么样,不是每次都让你们清理干净了的吗?”

“是清理干净了的。”胡海开始冒汗。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穿过不要的破袜子,放去楼里赚点银子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胡海觉得自己有些傻了,跟不上主子的思路。平常他看上的女人,一个个收回家,下面人进贡的女人,他照样笑纳,看上他,只要愿意跟他的女人,他都好好地养在后院。这突然间,要把这些女人全部清理出去,而且还是去采英楼这种地方,作为一个皇子,把自己的女人拿到楼里去卖,他真是

就在他觉得自己脑子浆糊了的时候,只听见沂恒冷冷地说:“是不是觉得她们是皇子的女人就不能去卖啊?”

胡海看了一眼主子嘲讽的脸,只得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沂恒斜挂着嘴角:“本宫养了她们这么多年,也该她们为本宫赚些银子回来了。告诉采英楼的人,挂牌上标注皇子府出来的女人。让他们收十倍的花银。然后再放出风声去,说本宫开始选新的女人,会调制香料的,会弹琴的优先。不需要处。”那女人的身影还在眼前晃着,不过以他老道的眼光,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已经经过人事,没准儿就是唐新杰那个未婚妻:“胡海,爷喜欢什么样的,今天你爷看到了,就比着那样的去找,找不到相像的就要原来那个。”

胡海一听,觉得自己快哭了:“爷,今天那位姑娘蒙着脸,小的也不知道她什么样啊。”

沂恒嗤了一声:“不知道,就去唐三少府上看看,比着找,找不到那样的,就抢了他那个来。”

“爷,那位就快要回京了,”胡海想死的心都有,这几天京城都传遍了唐三少如何宠爱未婚妻,这个时候五殿下要出手,这不是往风浪里钻吗?他可不想跟着一起死:“那位说好了回来操持大事,而且宫里就这段时间了,您现在和唐三少对上?”

“对上他唐新杰算什么?爷不是在京城出了名的混账吗?连九门提督的老婆都敢玩儿,他一个小小的太子幕僚算什么?再说了,爷玩女人,不是正对他们胃口吗?”

胡海顿时又灵醒了,是哦,这位主子向来用浑人和花花公子的形象来掩护自己。要不是如此,只怕早就被剪掉了。

“属下这就去采英楼,让他们比着唐家三少奶奶的模样给您找女人。”

不出两天,不仅京城各个皇子府,各大臣家,连宫中都收到了消息,沂恒五皇子迷上了唐门未来的三少奶奶。

民间更是各种版本的传说都有。这五皇子殿下也是出了名的浑人,所以这消息,大部分人都觉得可信度很高。对于京城的小老百姓来说,大位和朝廷大事离他们太远,反而这种人性色彩的事情,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津津乐道。五皇子虽然不及太子那么端方,且只知道女人,不务正业,但是此刻很多人认为他真性情,离自己的生活更近。五皇子本人继承了皇室男人英俊的模样,在京城也有不少女人喜欢,更是惹来女人们的心动。

也因为如此,了解多一些情况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婶子大妈,都开始关注呈祥大街的怡心斋,据说五皇子为了碰到那位女子,经常去店里转悠。喜欢五皇子的,都想去那里碰到五皇子,还有些想碰到那女人,跟那女人比一比。

可惜的是,女人从那以后好像很少出现。本来怡心斋就是她在京城新开的生意,但是既然交给华姐搭理,她就可以放心去忙别的事情,很少过来,即便过来,也十分低调,或是换了装束,让外人无法察觉。

越是如此,对她好奇的人就越多,连宫里几位主子听了各种流言之后,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这位神秘的唐三少奶奶。只是唐家三少爷似乎也很忙,一直没有想起来去内侍府为未婚妻递牌子,等他想起来去的时候,内侍府的家眷觐见表已经排了很长了。

卷III-4 红袖添香(I)(上)

红袖添香

红袖添香(i)(上)

在新杰为了朝廷和平鸾阁忙碌的时候,莲儿也在为生意忙碌。

怡心斋,是莲儿在京城的一个用自己私房钱试水的小生意,只是没想到会很快如此火红。最初人们去那里是因为五皇子造出来的,到了那里之后,识货的大户人家的女人们惊讶地发现这里的东西出奇的合乎她们的心水。

附庸风雅的小姐们对那些用熏香处理过的花签,刻制着各种精细花纹的精致毛笔,十分热衷。更让她们欣喜的是各种精致的空白扇面,有团扇,折扇,面都是以上品的白绢,洒金纸,雪浪纸等精细材料做成,扇骨扇柄无一不是上等的材料,诸如紫檀,各种玉,玳瑁等。更有各种花样百出的镇纸,和常见的镇纸不同,这些镇纸不一定是长方形的,有各种花纹图案,更有店家特别推出的,接受客人画像订制的萌宠镇纸。而精通琴艺的人则发觉这里的琴更是惊人的上品。

原先只是来看热闹的女人,后来她们带来了自己的家人,许多男人也发现这里他们能找到怡心的东西。比如花十几两银子买一副紫檀洒金的空白扇面,自己回去题上诗词或是画上画,是送人的绝佳之物。更有人买好了空白的,送去名家那里求字求画。一两年后,京城的贵人圈儿里,怡心斋成为风雅的一种标志,三四年后大周上下文人皆以怡心斋为文墨之物的风向标。几年后,有时候咱们伟岸的唐三少爷经常会萌萌地找妻子撒个娇,求包养,因为某位少奶奶太有金了。此乃后话。

除了用私房钱开了怡心斋,莲儿大部分精力和时间投在了京城百花堂。随着收容的孤寡妇孺老弱孤残越来越多,百花堂不仅需要更大的空间来容纳他们,需要更多的银钱来供养,更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么多积聚起来的人,能够安居乐业相互关爱地生活,而不是成为一群易被怂恿和外人利用的群体。为此,在百花堂除了让适龄的孩子进入自建的学堂,成年后扶持他们在外面去自谋生路外,还开设了各种庄园,作坊。

莲儿在江南时就和百花堂的管事们商量如何将香粉之类的做成成品,在各大市镇销售。京中百花堂的人也动作很快,在她没有到京城时,就已经选好铺面,做好各种准备。待她到京后,就开始了真正的脂粉生意。同时又让京城的管事找来技艺精湛的绣工,培训了一大批百花堂收容的妇人,在京城推出有自己成衣的绣坊。

莲儿在脂粉生意和百花绣坊开出之后,在京城百花堂的事务日渐明晰,百花堂的管事们也对这位副总管,将来的少奶奶越来越服气。她也开始逐渐为百花堂设计更多,为那些被百花堂救助的孤儿寡妇找更多的出路。随着胭脂水粉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在京城专门开设自己的作坊制作胭脂水粉已经成了必然;百花绣坊的生意日佳,也需要招收学徒,这样也给更多的愿意自食其力的女子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在后来的几年,百花堂解决完内部的问题后,除了让成年的女子在百花堂做事,百花堂也专门开了义学,给那些不是百花堂收留的,但是失家失学的孩子提供一点上学的机会,让他们将来也许有机会出人头地。

随着百花堂的生意增加,人也在增加,在京城各处都可能有百花堂姐妹的身影,这也使得百花堂对京城的各种动态更加了解。既然山雨欲来,必要的布置和对姐妹们必要的训练都是必须的。百花堂在京城的两位主管刘堂主和欧阳副堂主都是能干人,特别是刘堂主,在晓晓姑姑建立百花堂之初就从关西来到京城坐守。为人严谨忠厚,对于这位年青的副总管,本来没有特别的喜恶,既然老太太指派了,她就是按规矩办事而已。但是几件事下来,她开始佩服老太太的眼光,白姑娘做事的方式虽然跟她做事习惯不同,但是效果远比她过去按部就班的好很多。如今白姑娘让她挑选一些人专门来接受武功,语言谈吐,观察事务等各种训练,她虽然不明白深意,但是她知道一定是有长远的打算。而百花堂在明处和借用别的生意运营的各种生意,虽然有些安排她看不懂,但是不再像当初有那么多异议。

忙碌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春暖花开的四月,在京城特别美丽。这是这个城市一年之中最漂亮的季节。街上出来走动的人在这个季节也最多。这天莲儿去了百花绣坊隔壁新承租来卖胭脂水粉的铺面,又让人告诉刘堂主,要挑几个手脚伶俐,为人机灵可靠的姐妹学会给客人化妆打扮。这样为那些到店里来试东西的客人提供服务,同时也可以上门为她们提供专门的化妆服务。而这种服务主要是提供给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目的是让她们更好地用百花堂的东西,同时也要告诉她们百花堂是做善事的。这也是百花堂最好的一种自建形象,抵制那些对一群女人做事抱着偏见,传播各种流言蜚语回击的方式。

交待完各种细节之后,莲儿决定早点回家给新杰准备他喜欢的一些清淡小菜等他回家吃饭。新杰最近太忙,有时深夜甚至黎明才回来。更有是在平鸾阁通宵达旦,彻夜无眠。今天一早离家时,他专门告诉她他今天回来陪她吃晚饭。冷落爱人为他所不欲,他自己也更希望跟她一起分享平静愉快的时光。

车子停了下来,莲儿以为到家了,打开车帘一看,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看到门口停着两辆轿子,有两位姑娘在门口跟周伯说话。兴儿已经看清门口站的人,一阵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向车里的女主人交待。

以前兴儿和金全儿在京城常着跟新杰出门。兴儿原本在河南跟着几位哥哥做着无本钱买卖,有一天在路上不小心劫了新杰坐的车和另外一辆江南艺人的车。过招之后,他们哥儿几个才知道什么叫武功高强,从此决定金盆洗手,改邪归正。新杰把其他哥几个分别放在不同地方的平安客栈和京城月华轩,让各地的掌柜严加管教,因为兴儿功夫不错,为人机灵,而且没有他的那些兄长的那么多坏毛病,所以新杰就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新杰在京城的时候也经常指点他功夫,这几年进步极快,若在江湖中也能算上是绝对的高手。

现在新杰让他跟着莲儿出门保护她。兴儿自然对新杰在京城认识的很多人都熟悉,这些人当中自然包括原先他们在路上打劫新杰那天同时劫过的江南名妓红袖姑娘。自从红袖姑娘在进京路上为新杰所救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有交往。红袖这几年在京城红遍了半边天,歌声甜美,人也漂亮,钦慕的公子王孙不计其数。

短期内,她也没有再回江南的打算。她虽然在天音楼挂牌,但是向来卖艺不卖身,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能保住这种状态,除了她善于在各位文人和贵人之间交际,这些人或多或少为了装优雅的虚名,不愿意用强以外,很多人都知道她乃唐门三公子在京城的红颜知己之一也是另外一层原因。唐门的势力,跟太后的关系,是官场和商场中谁也不愿意得罪的,而新杰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是一般江湖人敢来骚扰的。唐三公子在京城经常在天音楼红袖处滞留或者在依云阁花露处留宿,是人所皆知的,连兰馨都曾经打上门去过。这样一来,就让红袖和花露能过上相对安稳的日子,而避免厌恶的人纠缠。

自从新杰回咸阳探亲,到如今已过半年,红袖和花露都知道他已回京,却不见人。虽然她们没有想过有一天终能有运气从良跟着新杰,但是依恋之情是不可言喻的。今天红袖实在不想再傻等,决定自己去找新杰。她和花露都去过唐家老宅,从来不曾找到过新杰,后来才听人说三少爷在南琴路有自己的院子。今天她约了花露,决定登门一试。

“兴儿,知道这是什么人吗?”莲儿已经下车,决定自己过去看看。

兴儿自然不敢说这是谁:“表小姐,我去让她们先离开,您再过去吧。”

莲儿停步看着他:“为什么?人家既然来,自然是找少爷有事不是吗?”

“这两位是天音楼和依云阁的姑娘。”兴儿不得不小心回答,心中将两位姐儿骂了几句,这不是给他找事吗?!爷如此疼爱表小姐,如果表小姐由此生气了

“哦?!”莲儿笑笑,没有再跟兴儿说什么,径直走过去。

卷III-4 红袖添香 (I)(中)

红袖添香(i)(中)

“周伯。”一声悦耳的招呼,却吓得周伯差点将手中端着的水烟袋掉地上。女主人这几天都是忙到天擦黑才回来,今天怎么会这么早呢,还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表小姐,您回来了。”周伯硬着头皮挤出一点苦笑。

“嗯,这二位是?”莲儿温和地打量了两人一下。

“这两位姑娘找少爷,我已经跟她们说了少爷不在,但是她们不肯走。”周伯在唐家四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周伯,哪有把客人堵在门口的道理,这人来人往的,让人看见笑话,请两位姑娘里面坐。”莲儿温和地说。

“是,表小姐。”既然女主人发了话,当然赶紧让到客厅上坐下。

这半年来新杰都没有出现,两个人本来在猜测中又风闻新杰带了表妹进京,如今看到,虽然蒙着面纱,但就这个明眸善睐顾盼生风的样子,就足够勾人魂魄,连作为女人的她们都觉得心动,更何况男人。难怪前段时间连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五皇子都为了她将家里女人通通清除,号称要比对着这个女人来找女人。

花露和红袖都是见过市面的人,对视一眼,都默认这样貌出众。然而女人的战场,样貌只是一个门槛,过了门槛,里面的各种道行还深着呢。今天既然碰上了,自然也打算称量一下这位表小姐的分量。

一路进来,她们都在打量着莲儿的背影,身材高挑,腰肢纤细,乌发黑亮,至少背影是个美人胚子。一身素雅,说话温柔,至少不是跋扈,不是成熟就是心机深沉,对手不简单。

“二位姐姐如何称呼?”落座之后,她们没有想到这位表小姐如此礼貌地跟她们说话。

“我是红袖,她是花露。”

“我说是哪里来的两位这么漂亮的姐姐,原来是你们二位。”兴儿还跟在旁边,紧张地捏着手指,心里默默祷告几位姑娘千万别打起来。

家中其他下人在门口探头探脑,都准备看一场好戏。莲儿心里觉得很好笑,脸上并不带出来,仍然端庄温柔地吩咐:“彩儿,给两位姑娘上茶啊。”

“哈啊?!”站在门口的彩儿被点名后一阵惊讶,这表小姐不应该拉下脸来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羞耻的楼里的姐儿吗?居然敢上门来找少爷。

“早听说两位姐姐的歌艺舞技都是上京城中绝佳,而且都是绝色之人,如今看来应该是名副其实的。三哥向来喜欢音律舞蹈之类的,他能瞩目欣赏的,想来肯定也是最好的。”莲儿面带微笑,闲闲地说道,仿佛在评价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两个人没想到莲儿这样说,而且称赞之中没有任何恶意或者讽刺,相对而视,颇为意外:“小姐过奖了,只是不知道小姐是唐少爷什么人?”从兴儿这么恭谨站在一旁和下人们对她说话的遵从,这两个聪明的姑娘已经猜到她身份特殊。更何况五皇子满京城地找和她相似之人,不知道都难。

“我是他表妹,这里的人都称我白姑娘或者表小姐。两位姐姐随意。不知道二位今天来找三哥有何事?”

“我们跟三少爷原是朋友,”花露的性格极为高傲,所以说话也不会太卑微,她一时想不明白莲儿的目的,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在新杰身边肯定不简单。“只是听说他回京了,我们今儿正好在这附近喝茶,顺路过来看看。”

“哦,那很不巧,三哥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最近他公务烦忙,经常要到半夜才回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早一点。二位是在这里等,还是我转告阿杰,让他得空的时候去找二位?”虽然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一双眸子带着和善的笑意,让人看着都觉得舒服,这让二人更是提高了警惕,此女心机太深。

“让他去找我们?你不在意?”红袖还是沉不住气,想试探一下。

莲儿还未接话,此时彩儿将茶送上来,莲儿很自然地取下面纱,端着茶喝了起来。红袖和花露略带震惊地看着这露出来的容颜,除了如雪的肌肤,精致的五官,本来带着面纱都足以让人觉得甜美的面容,此刻露出全貌,一股超然飘逸的如仙气质更深地吸引着她们。真的是连女人都会看花眼,更何况男人。

“红袖添香夜读书,”喝完茶,莲儿淡淡地笑笑,“他是个喜欢情调的人,姐姐又是如此知书识礼,歌声甜美,人才出众,他有时候到姐姐那里会会朋友听听歌,无伤风雅,我又在意什么呢?”

这话说出来比刚才赞扬她们两个还让她们迷惑,连跟着旁边的兴儿都意外地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又忍回去了。

“没想到表小姐这么开通。”花露向来不相信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会对她们正视或者抱有善心,所以她不相信莲儿的话,忍不住出言反击:“不知道你这么通情达理的样子,三少爷是否知道,还是你希望我们将这层意思代为转达三少爷,让他对你另眼相看呢?”

“花露姑娘是见过市面的人,自然知道这上京城中富家子弟达官贵人在外有一个半个,甚至两个三个红颜知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三哥既然在此地,亦难免俗,更何况这唐门四少名声也不是我品评出来的,至于姑娘是否想把我刚才的话复述给三哥,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是姑娘最好自己衡量一下,把我善意的话曲解了来说会不会毁了花露姐姐在花国里向来义气豪放的好名声?因为话从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的耳中自然就会有变化,听话的人心情不同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我要是姑娘,绝不去冒这个风险。三哥向来对姑娘的评价很高,说你极为豪爽侠义,潇洒之处绝不输于男人。他有时候都觉得如果姑娘是个男子,可以跟你做知交好友,我想姑娘也不会想他改变对你的映像吧?!”

“他居然跟你说这话?!”新杰以前确实跟花露说过,以她的豪爽如果她是男人,他愿意跟她做好兄弟,她没想到新杰居然会把这话告诉眼前这位表小姐。

“我们无话不谈。”莲儿再次淡淡地笑笑,淡笑间显得无比优雅从容而且诚恳,不像有挖苦和讽刺她们俩的任何意思。花露和红袖都为这眼前之人迷惑。

“表小姐,”周伯再次出现并带着京城百花堂的雪樱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三个白瓷盒子,“雪樱姑娘来了。”

“二位稍坐,雪樱你的事忙,你先说。”莲儿并不介意当着她们的面处理百花堂的事情,雪樱来的目的她也知道,百花堂做脂粉生意并不是什么秘密。

“刘堂主让我送这些茉莉粉过来给您过目,这是今天下午刚刚烘的,堂主说您今天吩咐过,这第一炉的需要您先看过,再决定后面的是不是接着这么烧。”

莲儿用托盘里的小簪子各挑了一些抹在手背和手腕上,润滑细腻,香气淡雅,然后又仔细比较过三个盒子里面的粉,确认并未区别。

“这些都是按照您说的,将斗壶捣过百多圈以后,在您指定的三个位置我亲手抽的。”

雪樱是个很认真的人,也是刘堂主的得力助手。“这种事还有劳雪樱姐姐,真是辛苦了。以后她们熟悉了,就交给各个领班吧,记住一定要把各批的抽样标好,留好,做好标识和记录,到年底出清货后两年内不能丢,不能有误。”

“是,以后交给她们吧。记录用的册子属下也已经造好,让各个领班先领了三个月的去。这是第一炉,堂主不放心,所以嘱咐我一定亲自弄然后就给您送过来了。”

“刘家瓷窑送来的瓷盒子都逐一验过了?每一个上柜之前都要确认密封完好,不能有漏损,更不能有变质。储存的地方和柜子你们每天都要检查,把各种状态也要按照我给的铺册样子,登记入册。每一个经手人,每一次提货上柜都要专人经手签字造册,千万不能有差错。”

“刘堂主交待我们了,一定按照姑娘的吩咐执行每一步,确保咱们的东西的品质和安全。”

“替我谢谢刘堂主这么费心,也辛苦姐姐了。”

“您客气了,都是为堂里做事,您最近这些筹划不知道给多少姐妹增加了营生呢,雪樱做这点事算什么。”

莲儿看了一眼在旁边巴巴看着的两个女人,便对她们微微一笑:“花姑娘红袖姑娘,不知二位可不可以帮一个忙,试一下这百花堂即将上市的茉莉粉?二位是行家。现在是春末夏交,上京天气干燥,姑娘们皮肤薄的很容易发春廯,这茉莉粉就是专为这个而制,在茉莉花粉中加入了滋润和净肤的方子,希望能够缓解和减少春廯的发生。这个可以用来替代姐姐们平时上妆用的粉。雪樱,端过去让两位都在手上试一下。”

卷III-4 红袖添香(I)(下)

红袖添香(i)(下)

花露和红袖面面相觑,她们没有想到莲儿会让她们试这个。最近她们都知道百花堂的胭脂水粉好用,在月华轩也看见大厅门口专门摆了柜台在卖,而且价格不菲。只是她们有半年没有见到过新杰,不知道端底。百花堂本是唐家的,东西在月华轩卖本不出奇,但是她们没有想到是眼前的这个表小姐管着。花露的一位仰慕者前几天就在月华轩给她买过一盒胭脂来讨她欢心,她已经试过,香甜滋润,比她以前买的都好用。花露学着莲儿的样子挑了一些茉莉粉在手背上,轻轻揉拭,觉得香甜清凉,细腻柔滑,不像任何铅粉厚重。

花露这才开始仔细留意莲儿的脸,见她只是素颜,并无脂粉修饰,只淡淡地点了点胭脂在唇上,看着清丽脱俗。

红袖这个时候也跟着花露试了试,也觉得异常舒适,两个人连声称赞。

“如果好,就希望两位姑娘今后帮我们多给朋友们推荐。百花堂的营生好了,就多给一些孤儿寡妇救助。这个世界上很多可怜的女人不像二位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养好自己。希望大家能间接帮助她们。还有一些孩子,自幼失堌,朝廷虽有育婴堂,但毕竟收容的孩子有限。且这些孩子除了要吃饭要生活,还要给他们教会一技之长才能将来养家糊口,所费不糜,也望各位姐姐多帮衬。”莲儿的语气中只有真诚没有恶意。红袖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自卑,莲儿的淡定真诚和友善,让她开始喜欢这个她本并不应该喜欢的在新杰身边的女人。而这些年,因为关注新杰,所以也特别关注百花堂,自然知道她们所做善事。这位未来的三少奶奶不嫌弃她们出身花楼身份低贱,却以做善事相托,两人虽然表面不说,但是心中早已泛起波澜。

新杰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天空中只剩下最后一缕彩霞,很远他就听见了莲儿在拉琴,琴声极为感伤。

“今天怎么拉这么悲的曲子,”他一直没有打断她,直到她拉完之后将琴放入盒中才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她,“自己一个人在家伤心了?等忙完这几天我在家好好陪你,好吗?”

“我知道你忙,没有关系的。今天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妈妈,她以前很喜欢这首曲子。”

“哦,”新杰想起奶奶说过,他将是莲儿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和依靠,他将她抱得更紧,轻轻地吻了一下她雪白的后颈,“告诉妈妈新杰会好好照顾她女儿的,让她老人家在天上不要担心。”

下人们本来以为红袖和花露的出现会引来两位主子间的战争,哪知道这个夜晚是以这样的温馨开场并以莲儿捉弄新杰之后的大笑结束。

他虽然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时间陪着她了,但是今天他仍然坚持盯着她练剑,练完之后,两个人坐在院中稍事休息,看着皓月当空,让他想起了咸阳城中初见她时见她舞过的蝶恋花的那个晚上。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选择她,而今时今日他们都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对方。

“为你妈妈再舞上一段?”

三少爷的箫本来就吹得动人心魄,何况有一个精灵般的舞者给他的仙乐做着飞仙般的诠释,下人们都偷偷地看着欣赏着。一曲终了,当他再揽佳人入怀时,他发现莲儿从眼里荡出笑意很顽皮地看着他。

“你以前说过我跳舞轻灵飘逸,也说过花露是所有你见的舞姬中跳得最好的,我相信我的舞让你看了只是觉得清心,她的肯定让你看了觉得有欲望,是吗?”

“不许胡说,她怎么能跟你比。”

“当然不好比,我们本来就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她虽然没有我高,但是比我丰满,应该是让男人很有感觉那种,不是吗?”对于这个话题,他无言以对,她说得确实是事实,他只是很诧异地盯着她。

“其实闭着眼睛选女人的话,你一定不会选我,哈哈哈”

“胡说什么呢?!”

“没有啊,只是研究一下你喜欢的女人嘛!看看就知道,从咸阳城的水仙到京城的红袖,特别是你最喜欢的花露,一个比一个丰满圆润,站在那里都对男人充满了诱惑,何况舞姿卓越,哈哈哈”

他虽然跟她提过有这么两个人,但是从来不敢说太多评价,她是怎么知道的?“我答应过你的,只要有你在,就不会去胡混的。你也知道,去找别的女人只是因为练功的”

她笑嘻嘻地打断他:“要是我不在你身边,这月圆之夜是选花露还是红袖?还是两个都要?”

“说过了,只要你的,在咸阳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不会再去找她们了,所以你要赔我的。”

“有的我还真赔不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花露那么大的胸了。我要是男人,我想我看见了也想动手去摸摸的,何况这姑娘的性格还不错。”

“你见到她了?”

“不是她,是她们。今天红袖和花露都来过了。”

他觉得很是无奈,只有默不作声的份儿。

“她们好久不见你去,都想你了,我答应她们转告你的。”

“你不会真想把我推给她们吧?是不是看上哪个小白脸了,非要把我推出去给别人,自己好逃掉?”

“我只是答应她们转告的,做人要厚道啊,不能骗人的。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倒是不应该每天守在家里,应该出去找找别人,免得你哪天管不住自己了,我没人疼没人要。”

“你敢,你敢找一个我废一个。”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到依云阁和天音楼把她们俩都灭了?”

“那是我的过去,小娘子就原谅我吧,过去我年轻不懂事的,而且练功的时候急功近利,你不理解哪种练功之后,阳气聚集而不能发散引起浑身胀痛,若是不用她们,我就要用内功导气,慢慢收敛,至少要搞上四五天。”

莲儿有些惊诧,他只是说练功引起,但是从来没有讲过这里的痛苦,她怜惜地摸摸他清瘦了不少的脸。

“更何况那个时候因为兰馨的事,我对我的婚事已经没有任何期望,自然放纵。以后再也不敢了。”他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眼中的怜惜看在眼里,心中倍觉温馨。

“哈哈哈,那么美丽两个姑娘真是可惜哦。”她突然笑道。

“嗯嗯,是很可惜。”他点头道,“所以说丫头欠了我的,就要用你一辈子来好好还。”

“一辈子很长哦,要是你又看上了别人,我就把位置让给她。唐门四少,俊雅风流的三公子,一生只守着一个女人,不允许有三妻四妾,会不会是巨大的损失?如果你哪天想要有齐人之福,想把花露红袖还有你过去那些莺莺燕燕都收回来,早点告诉我,我会让位子的。最近有人跟我说,京城中除了这两位,还有不少豪门贵女,美丽的妇人都曾经跟你有过”

“丫头,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休想找借口逃掉。过去的我无法挽回,但是今后,我心里只有你。所以如果这些是损失的话,都是要让你好好赔我的。”他当然知道现在解释什么都是越描越黑,什么都不能多说,只能有行动。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上元灯节那天晚上,他就说过要她赔,结果痴缠了她大半夜,她赶紧换个话题。

“我们今天晚上继续好好练功吧,你已经很久没有陪我穿云燕了。”

“我现在别的都不会,只会侍候云雨燕,而且保证侍候得特别好。”

“不要啦”

天音阁中,红袖是头牌,有着自己独立的院子,小丫头六妹子正在给她铺床,熏香,整理沐浴就寝将要用的衣物。每晚红袖忙完了回来的时候都很累,但是她每天都要把自己里里外外清洗一遍才能入睡。她嫌弃那些男人的味道,即便她只是到各个包厅去献唱,但是也会沾染那些男人和酒肉的气息,若是不洗净,彻夜难眠。

掌灯时分红袖就回到了天音阁,晚上是天音阁的客人非常多,点红袖的人也非常多。她耐着性子唱完了三台,便假装咳嗽,回了自己的院子。天音阁的老板也不为难她,每天只要红袖出一次场,他就已经赚了。对于这个头牌,他不想过于为难。红袖并不是他买来培养出来的,是江南来的红人,是自由身。惹番了她,她可以换个地方挂牌,那他就亏大了。

红袖进来就将琴扔在一边,用脸盆里的水湿了手,然后拿上胰子反反复复地将手里里外外洗了一遍,让六妹子另外舀水来冲了干净才罢休。六妹子知道,这又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摸了姑娘的手。这些年,姑娘也就是对唐家三少爷宽容,但是,唉她也没多想,只是走到香鼎面前,多加了一把香。

“姑娘现在休息吗?”问了一下,却没听到回答,转身一看,屋里多了两个男人,红袖站在那里没敢动。

卷III-4 红袖添香 (II)(上)

红袖添香(ii)(上)

六妹儿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走到那个棕衣文士身边一福:“主子。”

棕衣文士一挥手,朝着他身边的灰衣人说道:“带你家女人去她自己屋里说话吧。”

灰衣人迅速拉起六妹儿的手退出去。

红袖还僵直地站在那里。

“怎么,看到我这么不情愿?”棕衣文士冷眼看了一下红袖。

“没有,”红袖低下头,也福了一下:“不知道您已经回京了,有点以外而已。”

“没有就好,”棕衣文士没有看她,只是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旁边的古琴,叮咚之声十分悦耳:“去收拾一下吧。”

“是。”红袖很快地走入旁边的洗理房放下帘子,很快传来了沐浴的水声。

文士慢慢地走到西面的窗前,可以从这里看到天音阁内院的一切。红袖这个小院在天音阁的最东边,并不在当道,略显偏僻,但是是天音阁中唯一三层楼的建筑,所以站在顶楼,透过层层树荫,可以将院中大致景色看全。此时是天音阁最繁忙的时段,仆妇小厮们在院中忙碌穿梭,递送客人需要的各种东西。也可以看到还有不少新来的客人,跟着知客去到各个包间院所。而正面的大厅内,也是坐满了客人,台子上有歌姬和乐师在不断献艺。间或还有从各大班子请来的一些名角,串场唱上一两段。

繁忙和喧哗,是天音阁晚间的概貌。文士有点皱眉,这还真不是他的初衷,是希望有个特别的地方,客人为了听曲听乐而来。当然,最终目的是有足够的人气,除了赚钱,还可以积聚人气。所以他找来一个非常能干的掌柜,也就是这里明面儿上的老板。这位老板确实能干,将这里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声色场所,也给他带来丰厚的金银回报和人气。唯一没有的就是他想要的优雅。不过掌柜的说了,要让客人最愿意大把花钱的地方,绝对跟声色二字有关。自己平常事务繁多,也管不了这么多,而且每年大把地收银子,他也没什么好指责老板的地方。

红袖从洗理间出来的时候,就看着他站在窗前想着什么。她自觉地梳理好头发,就往床边走去。

“今天去唐新杰那里了?”文士突然问道,并没有回头。

红袖老实回答是。

“有什么收获。”

“也没什么,他不在家,见了一下他的女人。很漂亮。也很会来事儿,我和花露没在她手上讨到好。”

“哦,”文士没有说下文,只是看着院子里没动:“那你就更要多去走动走动,掂量一下唐三少奶奶到底是什么样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任何消息和风吹草动,都要来报告给我。”

“是,属下遵命。”

“先谈几首曲子吧。”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并未回头,还看着外面。

“主子想听什么?”红袖有些颤抖。

“还用问吗?”声音显得极为冰凉。

红袖不敢再说什么,走去香鼎边将鼎盖上,另外从柜中拿了两个熏炉出来,分别撒上了两种特制的香料,点燃之后,将两个熏炉放在房间不同的角落,一会儿两种香味会在空气中慢慢混合。然后又去柜中取出一套黑纱裙换上,整理好衣饰方在古琴前坐下,收摄心神调匀气息,将手放在琴弦上,再次凝神静气之后,才开始演奏。

先是一首古曲《晴芳》,再是一首哀婉的南方流传甚广的《江陵词》,婉转的琴声如泣如诉。曲子刚刚过第二段,文士就从窗前走到她身后,屋中的熏香此时已经混合成一种夹杂着丁香花味的青草香。他慢慢走过去,伸手拿起她披在身后的一缕秀发,轻轻地抚弄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入空气中的青草味,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红袖此时因为紧张,浑身绷紧,连抚琴的手都有一些颤抖,音律也随之变得更加凄楚。

青丝在手中越挽越多,越拉越紧。最后红袖不得不反弓着身体,减少头皮的痛楚。手上的琴虽然没有停,但是已经连连出错。

院中不少客人都听过红袖抚琴,从晴芳那首曲子开始,就有好事者走到院子附近来听。红袖是从来不在自己的院落招待客人的,当然他们知道的一个人例外,据说是唐三公子,曾经是唯一一个有权进去的客人。琴音的变化不免引起他们的猜疑,难道红袖那里又有别的客人有特权了?有反映快的,想起来唐三公子回京了,难道是唐三公子来了?

“不是说唐三公子现在专心专意宠着他的未婚妻吗?怎么会来这里?”

“大家都是男人,这还用说?”旁边的人笑道。是的,男人三妻四妾,出来欢场走动,找个把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家里的妻那是拿来管家照顾孩子孝敬长辈的,外面的女人才是拿来放松消遣的。众人都觉得彼此懂得,会心地笑谈着,猜测着。像是要印证他们的猜测似的,随后琴音戛然而止,传来红袖隐隐的尖叫声。众人便都心领神会地散开去了。

此时红袖双手被曾经是她腰中装饰的丝带绑着,脸朝下扔在了床上。男人很快除去了两人身上的束缚,开始大动作。红袖浑身颤抖,心中十分恐惧。她怕的不是被侵犯,反正早已不清白,而是怕的这种被主子拿来当替身的惩罚,在觉得身体被撕裂的同时,还在恐惧中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想如何折磨她。只听见这个人又同往常一样念叨着一些让人不懂的话,什么你居然敢劝说她离开本王,你以为你们俩嫁了人就可以逃开?你们俩就是变成尸体,也是逃不掉的

六妹儿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天蒙蒙亮。先前主子出去,叫上了她丈夫一起离开。她被折腾了一夜,也累了,去洗漱了一番,又吃了点东西才过来看红袖。推开门,里面的腥气还很浓重,她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头。

走进里间,看见红袖呆滞地躺在床上,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六妹儿叹了一口气,主子看着那么文雅一个人,怎么就对红袖下手那么狠呢?六妹儿侍候着红袖清洗完,上完药,就已经近中午了,两个人稍微吃了点东西,红袖便带着十两金子出了门,去桂芳小筑。临走到时候六妹儿问她去哪里,她说跟姐妹们说,她去买京城最好的茉莉粉,下午姑娘们就可以用来化妆,晚上上场了。六妹子有点吃惊,平时主子来过之后,红袖都会窝在屋子里修养几天,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样的粉天音阁没有啊?多少男人为了讨这里的女人喜欢,大价钱去京城最好的脂粉店买了来送给她们。脂粉铺的伙计也是经常乐颠颠儿地跑来送货,还需要姑娘亲自跑出去买吗?还要拿上十两金子。什么脂粉再精贵,也不要十两金子吧。

六妹儿当然不知道,昨晚主子交待红袖,进一步跟唐新杰的未婚妻交往,搞清楚她的背景和真实身份。若是十天内没进展,他下一次还会下狠手惩罚她。而且她自己也好奇,这个女人到底本来面目是怎样的。昨天跟花露见她的时候,她有点喜欢上这个女人,她是那样的平和温婉,而且聪明过人。她和花露都算是欢场老手,看人无数,即便是如此,她们二人昨天在回来的路上讨论的结果是还是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怎样的做事方式和她的底线是什么?若说她是正室,花露和她就算是外室,她对她们这些女人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红袖看着自己红肿的右手臂,上面深深的两排牙印,这像恶狗一样的男人,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她若想重出升天,就必修要有一个保护人。不知道唐三少是否有这个能力,或是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是否会作梗。与其猜测,不如直接出击去结交她。

就在红袖的马车即将拐上南琴路大街时,只见一辆朴素的马车从南琴路拐过来。红袖虽然不认识这辆车,但是她认识那个车夫,那个曾经在新杰身边的长随。新杰是不坐车,只骑马的,这个长随跟着,想必里面是那个女人。她立刻吩咐自己的马车跟上。

马车一路向北,经过了闹市区,进了城北花鸟市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马车在一间普通的宅院门口停下来。红袖的马车也跟着停下来,红袖有些迟疑,不知道这院子里是什么人,唐家三少奶奶来此为何事,但是跟了来,不去打招呼又不合适,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就听见那个长随来问话:“车上可是红袖姑娘?”

“是!”红袖急忙挑开车帘回答。

“红袖姑娘,我家表小姐说,若是红袖姑娘,就请下车,跟她一起去里面转转。”

“这里?”红袖疑惑地问,抬头看见莲儿正站在门口等她。

卷III-4 红袖添香 (II)(中)

红袖添香(ii)(中)

红袖也不罗嗦,利落地下了车,跟了过去。

“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情跟着我的车过来?”莲儿和颜悦色地问。

红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昨天小姐给我们试的茉莉粉太好用了,所以今天想找姑娘买一些。”

“哦?!”莲儿笑笑:“那个粉很快会在京城几个脂粉铺子上市,月华轩门口的柜台也有买的。姑娘吩咐丫头去买就可以了。不必亲自来。”

“那不是还要等吗?”红袖故作扭捏:“你知道女人都是好新鲜的,红袖就是想先囤几个,拿来送朋友,也显得红袖有面子不是。”

“哦,那就谢谢姑娘帮衬百花堂生意了。我这里没带出来,要多少?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十盒。”红袖比划着:“这是十两金子。”

“姑娘觉得一盒粉一两金子?”莲儿笑道。

跟在后面的兴儿吓了一跳。一两金子,够一个三四口人的小家一年的饭钱。京城最贵的凝脂斋的上等水粉是二两银子一盒。一两金子,那可是五倍的价格。真是楼里的姐儿爱俏还要面子,心里腹诽道。

红袖脸微微一红:“不完全是价格来论的,白姑娘昨天不是说吗,百花堂是做善事。我能拿到新奇的东西,又能为百花堂的事出一份力,而且是红袖能力所及范围,不是挺好?”

“好啊,”莲儿温和地点点头,继续带着她往里走。

走进院子,红袖才惊觉这个院子跟其他普通住家不同。站在院门口,就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三四进的小院儿,现在她们站在第一进院子中间,前门是通向里面几进院子的路,两边是厢房。厢房的窗户都特别大,窗户全部大打开,每个房间里都摆着两排绣架和椅子,穿着白围裙戴着白色袖套的女人们正坐在椅子上飞针走线。院子里十分安静,她们俩说话和走路的声音显得比较大。绣娘们并没有因为她们到来而受干扰,继续赶着自己的活儿。倒是巡视的管事看见她们进来,急忙走来打招呼。

“白姑娘,这里是?”红袖有点后知后觉地问。

“这里是百花堂在京城的绣坊。”红袖现在才仔细看周围,若是没猜错,这个院子还有一个门开在花鸟市大街上。她跟在新杰身边好几年,新杰打理百花堂她是知道的,但是从来不知道百花堂在这闹市之中有这样一个绣坊。看着这里的门窗都是新的,绣架和桌椅器具都是新的,不知是不是最近开的。

“红袖姑娘第一次来吧。”边走边对她说:“这里是百花堂今年开年之后才在京城开的绣坊,店面在前面花鸟市大街,院子一直连到这里。这些绣娘除了教头是从江南刚刚调来的,其他的学徒都是京畿道几个百花堂里针线活儿好的挑出来的。”

红袖点点头,从那些绣娘完成的绣件就可以看出各个手艺不错。

“红袖姑娘不妨到处看看,也可以到前面店里坐坐。”莲儿温和地说:“我找这里的管事有点事,我让管事的找人陪着你。”

红袖离开之后,管事的站近了说:“如果属下没认错的话,那是天音楼的姑娘。”

“是的。”莲儿点点头。

管事有点古怪地看着她:“白姑娘初来京城,恐怕不知道,三少是天音阁的常客。”

莲儿笑笑:“咱们开门做生意,什么人都可以来。三少是天音阁的常客,咱们就不兴赚她们的钱?自古姐儿爱俏,咱们开的可是绣坊生意,这楼里的姐儿要的东西不一定多贵多精细,但是要的是新鲜。咱们这才召集齐的绣娘,手艺参差不齐,出来的东西,大部分离精品还远着。除了秀珍她们几个能接掐尖儿的活儿,其他很多人还需要历练。我给你们的款式,正好是可以用一些中上的面料,出一些新奇的款。你回头好好动动脑子,说不定她们是咱们成衣生意的大户呢。等秀珍再带出几个不错的绣娘了,咱们再另外开一间专门做精品的绣坊,跟这边彻底分开。到时候,那边就只接精品的订制。”

管事的皱着眉头听着,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姑娘,您说的生意上的事,自从您上次交待之后,我都理解了。属下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明白您为堂里和咱们的绣坊着想。属下是说这些姐儿心思都很多,她们过去追逐三少,她们现在来缠着您,谁知道她们安的什么心呢?”

“不管她安的什么心,咱们都不用管。她进了咱们的绣坊就是客人。她们若是愿意帮助百花堂做善事,就是捐赠的客人。至于她们追逐三少,那是另外一回事。这京城里里外外追你家三少的人还少吗?难不成这些女人的生意咱们都不做?”莲儿嬉笑着说。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管事着急道:“姑娘你知道楼里的那些女人弯弯肠子最多,属下是怕她有什么特殊的心思,怕她有什么坏主意害了你。”

旁边跟着的兴儿皱了眉,这女人的事儿真烦。红袖姑娘跟着三少都多少年了,又没见人起过坏心,说实话,比那少爷原先订的兰馨姑娘可好多了。女人多了就是喜欢挑事儿。想着他便极为厌恶地看着管事。

莲儿瞟见兴儿的表情,觉得很好笑,不过心中倒是对红袖和花露这两个女人的观感进一步刷新。一个卖艺的,能讨男人喜欢不难,居然连他身边的小厮都认可,必然有过人之处。她笑着拍拍管事的肩:“好了,洪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要相信三少的眼光,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骗的。而且呀,你要是再说下去,只怕兴儿要跟你翻脸了。他们跟着三少过去肯定没少见这些姑娘,一定对这些姑娘的印象不错。你再说她们坏话,只怕”说着捂着嘴笑起来。

管事看了一眼兴儿,撇撇嘴:“姑娘,别理他,毛都没长全,他懂什么。多半他们眼里这些女人都是好人。这些女人为了追三少出了多少花花肠子,说不定啊他们肯定平时收了这些女人不少好处。”

“表小姐,”兴儿有些恼了,但是对方是百花堂的管事,他不好直接发作,便抱怨道:“表小姐都说了相信三少爷的眼光,又干嘛这么笑小的?”

“你们这些男人啊,就是容易被女人骗,还不让姑娘笑话你们。”那管事也笑起来。

兴儿觉得自己跟女人争辩,真是无聊,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莲儿也知道兴儿有些执念,对她有些偏见,也不在乎,只是淡淡一笑,便拉着洪管事去谈别的事情。

这边兴儿越想越觉得这些女人麻烦,索性远远的呆着,不去听她们说啥。

他找了个石凳迷瞪了一会儿,看看莲儿还在跟吴管事拿着一块布料说事,便无聊地看着房间里的绣娘们,一针一线地绣着。这些绣娘都相貌平平,但是一个个心平气和地干这活儿,看着也算顺眼。不久就见红袖随着绣坊的人远远走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包袱。看见他坐在这里,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包括家乡,关西,三少爷的日常。莲儿抬头看了看这边,洪管事也看了看便皱了眉。

平鸾阁中,陈成正在文书阁里查找一些文档。这个时候正是午餐时间,这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两个吃完饭早回来的书吏边走边聊,只听一个说:“咱们这些做文案的当然比不了他们出外勤会功夫的。”

“你说他们出外勤的那些人日子是不是比我们有趣多了?早知道我当年也申请去跑外勤。”

“就你那身板儿跑外勤,你能考得过武试吗?走三五里路就趴下的。”

“是啊是啊,现在后悔晚了,早知道早年我应该找个师傅练武,而不是花那么多时间练字。至少出去找女人不吃亏,而且见多识广,经历的事儿多,也更有意思,好过咱们在这里天天抄文书。”

“你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我这不刚刚回家给你拿茶叶,今天正好几个邻居婆娘在那里聊天,她们也没听见我回去,所以说了不少浑话。那里面有个女人的老公是做家具生意的,说是天音阁这几天请了他们重新打不少家具。就有人说关东和江西过来述职的几个将军,家眷不在京城,几个人商量好了,就去把天音阁包了几个院子。这些武夫晚上闲得没事儿,不仅把人家床搞坏了不少,连桌椅板凳都坏了不少。”

“在妓院争女人打架?”

“哪里,说是天音阁姑娘又多又好,这些兵痞子回来开荤无节制,给人家摇坏了。你说那得馋到什么份上才这么重手啊?!”说着还无良地呵呵笑。

“他们在外面也不容易。而且进京述职,还不是要走关系谋出路,包下天音阁这种地方倒是不错的应酬地方。今年是兵部五年一次的小勘劾,只怕像天音阁这种地方的姑娘这回要被折磨够了。”

卷III-4 红袖添香 (II)(下)

红袖添香(ii)(下)

“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有时候就是喜欢被折磨。你说他们这些兵痞子壮实吧,人家说咱们将军更厉害。”

“怎么又扯到咱们将军了?”

“那女人说,那些军大爷看上了红袖姑娘,但是红袖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她那内院儿可以进去的男人就只有唐家三公子。那些军爷已经馋了红袖姑娘几天了,都没给他们眼色。昨晚还有人厚着脸去求红袖姑娘,人家都没看他一眼。这些人心里有气,都在盘算怎么能得手,所以这几天总在红袖院子周围转。昨夜突然听见她院子里有男人,那不就只有唐家三公子,咱们将军?而且说红袖叫唤了一夜,直到四更天方才消停。那些军爷都对咱们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说要是咱们能有将军一半的功夫就好了。”

“你呀,一辈子”

陈成皱眉,天音阁是将军过去常去的地方,虽然这次返京之后他还没有去过,但不代表将来不去。天音阁是一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平鸾阁也在里面埋了人,昨晚将军跟他一起出去办事的,之后直接回家了,并没有去天音阁。若这些人说的是真的,红袖这件事就算天音阁的意外事件。为什么没有人上报?

京城康宁侯府今天五小姐兰若云早早就起身准备入宫觐见自己的姑母皇后娘娘。大周朝的定例,后宫妃嫔的家眷,每月可进宫觐见一次。兰若云在兰家,过去是非常不起眼儿的一个人,是兰家二爷蓝邦固的一个妾室所生,生母在她六岁的时候已经亡故。虽然蓝邦固常年在外任职,但家眷都在京城康宁侯府老宅,任上只有两个侍妾跟着。兰二爷的正妻表面是个平和人,除了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她谁都不亲近。跟这庶出的女儿,更谈不上一丝半分的热度。兰若云自小就知道,要过安稳日子,就必须无声无息地老老实实地做隐形人。只要二太太眼不见,她的日子就太平了。所以过去无论是大房的兰若雪还是二太太所生的兰若雨,她都避而远之。她们嫌弃她,看不上她,她就远离她们。每天出了去家学里跟着先生念书,就回到院子里做女红,跟着丫鬟婆子一起种种花草,在后院儿种一些她爱吃的瓜果。

她本来以为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到了说亲的年纪二太太少不得会做个样子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她早就看透了,无论什么功勋世家,那些纨绔子弟都差不多,嫁谁都是嫁。所以在大房两个年纪产不多的四姐和七妹想方设法讨好太太,想谋一门好亲事的时候,她置身事外,淡然处之。她只是没想到的是兰若雪从洛阳去了咸阳,跟着襄阳侯走会引起她生活的变化。兰家上下都知道兰若雪是兰家特意培养的,她的亲事是兰家上下都看重的。此时她意外地跟襄阳侯离去,是不是就意味着原先兰家设计的亲事会落在兰家剩下的女孩身上?这一变故引得兰家未出阁的几个女儿,无论是大房二房,嫡出庶出,都躁动起来。而此时皇后也特意常常宣兰家的几个姑娘进宫走动,连每月的觐见都捎带上了她。兰若云想躲个清静都做不到,就如今天。

她刚刚将最后一支钗插好,就见大房庶出的四姐兰若茜进来了。兰若茜住在她隔壁的院子,原先很少来串门,两人也很少说话。先前兰家打算雪藏兰若雪,早早就将她送去洛阳外祖家。兰若茜就很活跃。太子和皇后的地位,决定了想跟兰家联姻的人很多。除了兰家想拉拢的,还有想巴结兰家的。兰若茜早就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心思给掌家的太太,她愿意被利用。大太太是个善心人,虽然兰若茜是她厌恶的女人生的,但是人家露了善意,她当然也愿意回报。而且兰若茜点醒了她,兰家可以用来拉关系的,不单单是皇后看上的若雪。从那以后,若茜就经常跟着大太太进出各种应酬场合,听到不少消息。七妹兰若茵也像悟出了这里的门道,开始跟她相互竞争,争相靠近大太太。二人这两年来没少过招。

这种紧张的关系,造成了兰若茜有时候有话不知道找谁说。无意中,她发现了若云的好处。在她眼里,若云是很有心机的,但是她不喜欢去争斗,一切消极对待。这种状态的若云便成了她最近一些烦心事的最好听众。而且最近若云有时候给她的提点,也让她避开了不少家里好姐妹们挖的坑。

故而今天一早不顾一会儿大家都要忙着出门,她就急匆匆地来找若云分析昨天她从太太那里偷听来的消息。

“昨天听说皇后娘娘派人来说,让咱们太太关注一下这次回京去兵部述职的那些人。太太已经答应了给一两个。”

兰若云看看她:“四姐姐愿意嫁给带兵的军爷吗?”

“才不要呢,且不说他们粗鲁,又脏又臭,而且常年驻守各地,若是嫁了他们随军,多少年都无法来京城一趟。在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呆着,人都呆傻掉了。若是留在京城,不说别的,就看你们太太,二叔这几年不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姨娘守着自己的男人。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昨天听了这话,我害怕,不想”

“如果这事轮到我的话,我倒是愿意。若真是可以随军去远离京城,其实也是一种很安逸的生活,至少不会那么累心。”若云淡淡地说。

“你傻啊,远离京城的乡下,要啥没啥,虽然不累心,但是那些所谓的将军,各个都不富裕,到时候那种穷日子你哭都晚了。”

兰若云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清楚兰家现在的联姻对象怎么都是门当户对的,不会是军中的小喽啰。只要男人品行不恶劣,不给人做小,她都可以接受。

看兰若云不说话,若茜只能再度问她:“你说今天皇后娘娘会不会在觐见的时候安排?倒是若是提起,我们如果不想,怎么办才好呢?”

“就直接跟皇后娘娘说,你已经有心仪的人不就好了?反正家里不止你一个女孩。皇后娘娘也深悉强扭的瓜不甜。而且你若是真能嫁给那人,对你对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他万一看不中我呢?”若茜有点紧张:“我是庶出,他可是”

若云拍拍她的手背:“事在人为,没试过你哪里知道呢?”若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有些看不懂若云。兰家的女人都很漂亮,若云也不例外。尽管是庶出,但是兰家的规矩在那里,每个女子都是从小进学堂,琴棋书画都有基础。而若云在她们几个里面学业算是最好的,无论夫子抽查什么,她都能过关。也许琴艺不如若雪那种名师指点的高徒,但是比她们几个好很多。但是她从来不争不抢。就比如所说那个人,她们一起在宫中碰见的,但是她却什么心思都没有。大太太最近带着她们出席不少应酬,若云也非常淡然。她原先以为她是没心,但是却能说出事在人为这种鼓励人的话。

兰家一群家眷分了三辆车,浩浩荡荡地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他们到的时候,皇后娘娘还在招待一些外命妇。这些妇人也是在内侍府递牌子进来,排期等着觐见的。皇后娘娘特意挑了几家一起。

兰家各位女孩早先得了暗示,都拿着各自的女红来进献给皇后娘娘。外命妇们也都凑趣地跟着一件件夸奖。众人都说好话,赞美之词在凤仪殿横飞。这当中只有两人最安静,一是礼部尚书家的刘夫人,一是跟着唐新宇回京述职的唐家二奶奶。

刘夫人出自汝南诗书世家,无论文采和女红都是京中贵妇中的佼佼者。但是她为人稳重端庄,不喜欢随风摆动。除了微笑点头称许外,并不多话。她向来如此风格,大家也不会怪她。但是今天皇后是安了心思,少不得故意提点:“刘夫人,你看我家若云这扇面绣得还能入眼?你可是咱们这里书画女红的高手。”

“皇后娘娘过奖了。我都已经老了,好多年不自己动手了,看着云姑娘这扇面简直羡慕得紧。要是年轻二十岁,我都想动手绣一个来比拼一下。”刘夫人说得诚恳。

“那我们家云儿肯定不是刘夫人的对手。”兰二太太笑着说:“臣妇听说唐少夫人也是文武双全,不仅能上马提枪,下马执笔,一手女红更是让唐家老太太赞扬。”

卷III-4 红袖添香(III)(上)

红袖添香(iii)(上)

唐少夫人微微一笑:“那都是下面人凑趣儿瞎传的。我们家女红最好的还是新原媳妇儿,当年还参加过中州绣宫大比的。不过啊,咱们也真的都是过时的了,还是云姑娘的这扇面好。不仅绣工好,构图漂亮,这扇面和配饰十分精致,和绣图的色调搭配的十分巧妙,框子选得非常得宜。说明云姑娘心思灵巧,眼光独到。”

兰邦华本来已经跟皇后娘娘商量好,放弃唐家联姻的事,但是皇后思虑再三,加上前几天驭豹楼的事,她觉得现在还是需要拉拢唐家,还是决定放低身段,跟唐家示好。故而昨天特意通知内侍府将唐家二奶奶的觐见提前到今日。

唐家二少奶奶,确如这些人所说,文武双全。本身出身大将军府,从小见识就不少,又有名师课读,文武双修,常年跟着丈夫在军中处置各种事务,里里外外见识得多了,皇后的意图她一来便看穿,这种场面自然应付得体。拉出新原媳妇儿来说事儿,就是告诉众人,唐家的媳妇儿都是有德有才的,不是见个人就可以来拉关系。但是又不能得罪皇后,所以赞扬的话还是要说。

兰太太听见二少奶奶夸唐家人心里不是很舒服,自家若雪若是能嫁给唐新杰,这二少奶奶就是她的晚辈,若雪跟她是同辈。现在人家虽然明面上没有拒绝,但是既成事实是证明没看上若雪,那岂不是变相说她家若雪不如这位唐二少夫人和那个唐新原媳妇儿?不是明摆着打脸?而她还夸了若云了,这不是说她亲生的若雪不如这庶出的若云?!兰家大太太心中气愤,冷冷地看了二少奶奶一眼。

二少奶奶当然察觉到,但是只是微微一笑,兰家的这些小花样还不放在她眼里。

又拿着扇子反复看了一眼:“我啊越看越爱这把扇子,云儿姑娘的眼光真的很好,会搭配,而且人肯定是特别聪明。你们看,除了这绣工,画图,在这闪柄上的灵巧心思,我还真是没见过。”

“哦,”她这样说,了解她的刘夫人来了兴趣,便接过扇子看着:“开头没注意,晃了一眼还以为跟普通团扇一样的深色包边,为了搭配图案才加的花纹,现在仔细看,才看出来,这框和扇柄都是哑光玳瑁。这个真是选得好,不仅和整个画面结合,显得古朴稳重,且玳瑁有去毒活血的功能,真是夏季拿在手上不仅可以扇风,还可以养生。这个扇子真是巧夺天工。”

旁边太仆寺正卿家的郑夫人赶紧凑过来又摸又看:“皇后娘娘,你家真是会调理人,你看看这姑娘们出挑得跟水葱儿似的还不算,各个心思还如此玲珑,将来嫁去哪家都是哪家的福气。”郑夫人家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都已经娶亲,还有几个庶出的。皇后娘娘的意图她也看出来了,她倒是觉得跟兰家攀上亲不错,对方是庶出,她家是庶出,也不算高攀,还可以得皇后娘娘欢心。

“各位夫人过奖云儿了。”众人称赞虽然好,但是她明白如此被推上浪尖,回去未见得不让二太太忌恨,更何况这还真不是她心思灵巧,不如乖乖承认:“这个还真不是云儿的心思巧,是二哥哥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这事怎么说?”兰太太听见提到自己儿子,当然关心。

“云儿并不会做手工,也不会做团扇,就想出街选一个好一点的扇面绣了进献给皇后娘娘。”闺阁中女子大多女红不错,但是自己做扇面确实需要手艺的,所以很多人都是去外面买现成的回来或画,或绣,所以兰若云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那天云儿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二哥哥,他听说了我出街的目的,就特意带上我去了京城最近新开的那家怡心斋,二哥哥在众多的扇面中挑了这把,他说皇后娘娘文雅端庄,适合这种古朴风格,而且就如这位夫人所说,可以帮助调理身体。虽然扇框很贵,但是二哥哥说孝敬皇后娘娘,花上他几个月的月钱值得。”

“花了若风几个月的月钱?”兰太太吃惊地问:“这孩子本来月钱就不多,他也没跟我说,花光了这几个月怎么过日子?!”

“二哥哥说孝敬皇后娘娘,多少都是应该的。”云儿自然明白兰太太的心思,她也乐意帮着抬轿子。

兰二太太看了一眼若云,她倒是有些吃惊,这个平时不出声不出气的庶女有这么活泛的一面,平时真是小看她了。今天足足压过了若雨的风头。

皇后听了若云的话,看着大太太微笑道:“还是嫂子会教育孩子,若林若风他们几个兄弟都很争气。”

兰太太说起自己的儿子自是满心欢喜:“娘娘可别夸这孩子,省得他过后翘尾巴。”

“二哥哥不仅陪云儿去选,花了不少钱,而且还花了不少心思跟云儿一起改图案。图案出来后还拿着去怡心斋专门找店里的匠人根据图案将手柄和边框的纹路静心修饰和打磨过,让整个扇子看起来更加古朴。这也是为什么刚才这位夫人没有看出来是玳瑁的。”

“这心思真是花了不少。兰二少爷和云姑娘真是孝心可嘉。”唐二少奶奶赞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扇框。真是跟着我们家爷在外驻守久了不回京城,变得越来越没有见识,孤陋寡闻了。”

“少夫人跟着将军在外真是辛苦。”兰家二太太赶紧说道,她巴不得赶紧揭过原先的话题,对若云的赞美让她十分不舒服:“不仅要打理那里的一切,还要记挂京城的高老将军。”

唐二少夫人出自京城征远大将军府高家,高家是从龙出身,只是到了唐二少夫人父亲这一辈,男子偏安居多,几乎都没什么战功。老将军高占祥为一群孙子不争气一直很郁闷,唯独偏爱性格豪爽,颇有杀伐决断的孙女儿和孙女婿。这唐新宇回京述职,唐家老宅无长辈,二人便经常留在高府陪老将军。

“嫁出去的女儿,唉,”唐二少夫人当然明白对方故意贬低高家后继无人,只有她这个孙女老将军还能拿得出手,但是她也不是吃素的:“祖父说了,我嫁到唐家就是唐家人,让我安心跟着夫婿。”唐家和高家是一体,兰二太太贬低高家就是贬低唐家。说完之后,也不多话。场面瞬间冷了下来。

皇后看了一眼不懂事的二太太,很是不悦。

郑夫人拿起扇子看了一下,出来圆场:“这扇框刚才姑娘说是哪家店的?看着真是精致,晚点我们也去看看。”

“就是刚开不久的怡心斋。”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前几天吵得很热闹的那个,五皇子府附近那个。”荣国公府的三少奶奶邱氏突然说道。

“什么事吵得热闹?”兰二太太问。

“您不知道啊?”邱氏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脸坏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说来这事儿还和唐二少夫人有点关系。”

“跟我有关系?”唐二少夫人挑眉,邱氏什么心性她清楚得很,敢来欺负她的家人,呵呵。

荣国公夫人顿时觉得事情不妙,这三媳妇儿这张嘴只怕今天要得罪人,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她闭嘴。但是邱氏并没有看她,即使看到也要装不知道,接着说:“对啊,前一段时间风传,你们家三少爷的未婚妻在怡心斋碰上了五皇子,把五皇子迷得丢了魂儿。后面一连几天都去那家店里逛,希望能再碰上。你说你家三少也是能耐,这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看不上,找了一个什么样的未婚妻,如此招惹人?哪天把您这未来的弟妹请来大家见识见识?”邱氏当初是一心想着唐三少的,如今白氏一个孤女,她打心眼儿里看不上,逮着机会当然要抹黑她。

唐二少夫人微微一笑:“没想到邱姐姐这么关心我家三弟的婚事,是因为你也是三少奶奶,正好三弟将来娶的也是三少奶奶的关系吗?”她虽然是笑着说,像是开玩笑,不过明显暗示邱氏是想做唐家三少奶奶的。“看来你真是和我们家三少奶奶有缘。”她接着说:“要说我们家三弟挑媳妇儿这么多年,看的倒真不是门楣,要不京城这么多高门大户他的婚事早定了。他呀,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忙碌,吃了不少苦,又有自己的生意。所以他跟家里早就说过,他不娶高门大户的女子。在坐的大家都是京城大户人家出来的,可能不理解,只有他经历过了,才知道,他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很早就说过,他要一个能够容忍他各种坏毛病,心胸开阔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能跟着他吃苦,共进退。那个时候他还没跟着太子办事,又没有功名,就是一个生意人,三弟说做生意是有赚又赔的,他自己的生意现在看着好,说不定哪天就亏了,大户人家的女儿,委屈了人家总是不好,而且不一定能跟着他熬出来。与其到时候大家都不开心,不如一开始就找合适的。我家二叔也同意他这想法。我这次来,见了三弟妹,我觉得不仅人很善良包容,而且很能干,将我三弟那小院儿治理得井井有条。我还在跟我们家爷说呢,若是我是男的,我也想抢三弟妹。”

卷III-4 红袖添香(III)(中)

红袖添香(iii)(中)

“我们早就想见见新杰的媳妇儿,”兰氏皇后虽然还忌恨着若雪的事,但是她也明白,唐二少夫人今天这么说,是算给她一个交待。她需要给唐家面子:“太后也是让他赶紧递牌子来见见。”

“我那弟妹人虽然漂亮,但是不喜欢抛头露面。”唐二少夫人说道。

“不爱露面还碰上了五皇子?”邱氏还不自知地嘀咕了一句,换来了荣国公夫人再一记狠狠的眼光。

“要说五皇子的眼光真是犀利,”刘夫人笑说:“我听人家说当时那位白姑娘戴着面纱的,他居然都看出来了是美人。”

“是啊,我那弟妹为人低调,穿着素雅,进出都戴着面纱。也真是如夫人所说,五皇子眼光犀利。人家姑娘防得这么严实他都能看出是美女,真是厉害,哈哈哈。”唐二少夫人笑道,五皇子什么德行,京城人都知道。反正皇后也不喜欢五皇子,众人也乐得取笑一番。邱氏在众人笑声中显得神情古怪。而兰家的若茜却听得非常仔细,琢磨着唐家的兄弟是否都有类似的择偶标准?她心目中那人跟三少走得近,会不会受影响?

众人跟着笑了一回,不过都没有接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唐二少夫人是个通透的,自己又接着说:“不过说来我家夫君的几个兄弟都很羡慕大伯家几个兄弟呢。我家大伯也是一个性情中人,说是孩子们的婚事,关键要彼此能相处,性情合得来,还要相互喜欢才行。否则将来迟早会成为怨偶。所以他放任兄弟们自己选。”

“这样不好吧,”荣国公夫人说道:“年轻男人哪里能够拿得准,他们看人都是看脸,挑出来的女人品行要是不好,这今后麻烦着呢。看媳妇儿,还是要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有眼光。更何况咱们的孩子都是有些身份背景的,多少人想方设法地巴结,若是被那些有心人算计了去,后果不堪设想。”荣国公夫人只是说自己的想法,忘了皇后娘娘的靖晨公主去了关西。

刘夫人看了她一眼:“其实啊我觉得唐将军的说法是对的。不是说让他们随意选,肯定长辈也是会长长眼的。而且唐家的几位公子都很懂事,这种婚姻大事肯定也会谨慎的。”

“自己选是一方面,谨慎是肯定的。”唐二少夫人说道:“就说咱们这个三弟妹,虽然是三弟一回咸阳就相中了,但是也是经过老太太和二太太认可的。而且我家三弟也是性情中人,他说既然已经选中的白姑娘,后面无论是天仙还是什么,他都不会去看了。姑娘再好,不是他的,他绝不去招惹。”她说话的时候虽然低着头,但是皇后自然明白这个意思。这是来打圆场的,唐新杰若是一回咸阳就选中了,后面拒绝兰若雪也就是人家本份。在坐的几个消息灵通的聪明人也都听出来了。

“三公子真是如此,不知京城有多少人伤心呢。”荣国公家邱氏又开口:“昨儿三爷还跟我说他听说唐三少爷去了天音阁,在那边热闹了一夜呢。”

“男人回来说的浑话你也好意思拿到这里来说?”荣国公夫人冷声道。这个三媳妇儿很是让她头痛。本来老三是庶出,他娘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没了,一直寄养在她这个正室夫人名下,长大了也没个正经营生。但是这孩子心眼儿多,把老荣国公哄得开心。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上了荣国公夫人娘家的侄女儿,哭着喊着要嫁过来,荣国公夫人也是不好刷自己兄弟的面子才同意了这婚事。本来这进宫觐见轮不上她的,一则因为吕希和吕凡都没娶亲,二则这毕竟是自己兄弟的女儿,经常带着出来见见市面,将来也好帮衬她。只是没想到她在这种场合还这么多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坐的夫人们都有些同情地看着荣国公夫人,再想想她先前说要让家里长辈选媳妇儿的话,更是默认这位夫人是有感而发。

皇后看了一眼荣国公夫人,若有所思,吕家的吕希和吕凡都是他们想笼络的人。于是便笑笑:“虽然这是在宫中,但是本宫这里是邀请大家来小聚的,就像在家一样,夫人也不必对孩子这么严格。三少奶奶只是性格活泛一点,毕竟年纪还小吧。将来两位嫂嫂进门了也会疼爱这孩子的。”说着嫂嫂两个字的时候,眼光扫了一下兰若雨。荣国公夫人也是老道的,一看就明白。若说跟兰家联姻,只要太子一切顺利,倒是很不错的选择。只是兰若雨的品行,她还想再看看,而且无论长相和资质都比兰若雪差一大截,配给吕希委屈了希儿一点。说到品行,她见了兰若云两次,倒是比较喜欢这姑娘,只是庶出可惜了。若是说给老五倒是不错的选择。老五虽然也是庶出,但是从小性格和顺,她好拿捏,她也愿意为他的亲事操一份心。

看见荣国公夫人看了若雨,皇后知道她的意思已经传达出去了。只是看荣国公夫人的眼光落在若云身上,她皱了下眉。这丫头真是可惜了,若托生在兰太太肚子里,以她现在的心性,倒是很好用。

兰若雨一直在观察皇后,她也听懂了皇后的意思,想着吕家的世子吕希,英武俊朗,她倒是觉得满意。不过兰若雪之后,她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她原本还想着别的选择,但是姑母选定了,她就只能如此。家里人现在都不敢违逆姑母的意思。兰若茜看了她一眼,扁了扁嘴,兰若雨若不是嫡出,根本比不过她自己。

一群女人继续谈论着,皇后吩咐人换过茶,送上了新的点心,就听人说禁军花翎将唐新阳将军求见。新阳自从秋狩后,因功封赏了四品小将军,又因容貌俊美,皇上更是将御林军中多年为封人的花翎将的名号给了他。这唐门四少本来就在京城出了名,再加上一个花翎将的名号,宫里宫外不少人都艳羡。

唐新阳在年前就请假回关西,因静安去了关西,皇后便请了旨让他留在关西监管公主卫队。如今他进京,便意味着静安已经返程,久了没见到女儿的皇后还是颇为欢喜,连声让宣进来。当然,不忘了问一句,唐四将军是直接来凤仪殿还是先去了太后宫中。得到答案是进城就直奔凤仪殿的时候,皇后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分。

唐新阳并未正装,只是一身棕色常服,头发用布巾简单束起来,原本军人的威武俊气中多了一份儒雅。虽然远道而来,但是一身整洁,甚至行走中还带着淡淡的松木清香,在坐的不少年轻女子都看得面红耳赤。兰家的几个姑娘,有些没见过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兰若茜更是心如鹿撞,若不是兰若云拉着她,她已经激动得要情不自禁站起来。

唐新阳倒是没有注意这些,汇报完了靖安公主的行程,便准备离去,但是皇后又叫住他,问了些话。然后打趣地说:“听说你家老祖宗给你三哥订了门亲事,你们几兄弟都不小了,唐老太太可有给你议亲?”

“这次祖母并未安排。听老人家的意思是她已经派人选了,只是要等二哥二嫂回关西再商量。”唐新阳警惕地回答道。父亲早逝,他和二哥的婚事由祖母操办,但是有了大哥和三哥的榜样,他可不想被那么容易套牢。特别是皇后这里,更是小心为妙。

“你二嫂正在这里呢。唐二少夫人怎么没听你说起?”皇后一脸兴趣地问高氏。

高氏赶忙起身行礼:“臣妇常年跟着夫君在守地,对小叔的事粗心了。家里幸亏有祖母照料,臣妇实在汗颜。”

“瞧你说的,你和唐二少将军驻守在外,怎能为了这些事怪罪你。而且唐家兄弟友爱是出了名的。想必你们是觉得家务事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吧,本宫理解。”

“皇后娘娘误会了,我们这一房的亲事确实是老祖母在费心费力,我们晚辈坐享其成。”高氏再次行礼。

唐新阳皱眉,这皇后平常看着和善文静,似乎不管天下事,但是自从沂义立为太子后,越来越有些变味。

“你家老太太真是个操心的命。”皇后娘娘假意笑道,将这是推给远在关西的老太婆,这对叔嫂也太敏感了。难道她这个皇后的示好都不值得他们低头?看来唐家是太自以为是了。

皇后娘娘如此挤兑,高氏和唐新阳都不好接话,殿中再次冷场。

刘夫人是个来事儿的,她这么多年早已经将宫里的各方势力看得清清楚楚,而且她也不喜欢皇后这样出手。难道兰家的女子,别人就该愉快接受?

卷III-4 红袖添香(III)(下)

红袖添香(iii)(下)

刘夫人看了一眼皇后,有扫了一眼兰家几个女孩,说实话从她本心来说,真是没有能配上唐新阳这种人品的。于是便打破了僵局:“皇后娘娘说得可不是,这人老了,就喜欢为小辈操心。我家老爷当年和唐二爷同殿为臣,说起二爷来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将军当时年幼的时候还来我家玩过,这一晃十几年了,没想到出落得如此英俊。若是唐二爷在天有灵,看着也是安慰。”说罢故意用手绢擦擦眼角。“有空小将军也来家里坐坐,跟你伯父一起说说话。”

“晚辈一定叨扰。”唐新阳恭敬地说。

“皇后娘娘原谅臣妇一时激动截了您的话头。臣妇只是突然想到故人,心中难受。”刘夫人故意更加悲戚。

“哦,本宫倒是忘了,你家老大人曾经跟唐文将军平南,交情匪浅。刘大人和夫人,早年跟唐岗将军也是青梅竹马的玩伴。”皇后说得似笑非笑。

刘夫人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当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这里好多人没有见识过娘娘当年的风采真是他们的损失。”刘夫人虽然不喜欢皇后提起当年她的糟心事,但是也知道不能和她杠上,赶紧拍拍马屁。

“可不是吗?!”唐家二少夫人高氏赶紧接过:“咱们刚才还在夸这里兰家的姐妹们。兰家真是能培养人,这几位姐妹都是顶尖的了,但我听家里的老人说,当年皇后娘娘在京城淑媛中,那是出了名的,端庄秀丽,要不怎么会有如此福气呢?!臣妇常年跟着咱们家那位夫君老爷在外面,进不得京城经常来宫里一睹娘娘的风采,在这里斗胆请娘娘赐个物件儿,臣妇好拿回去天天看着,回想着娘娘的卓然神韵也是好的。”

刘夫人噗嗤一笑,轻轻拍了高氏一下:“你这猴精,在家没出阁的时候就喜欢出幺蛾子,这么多年新宇那孩子也没把你带稳重点,居然敢跑到宫里来惦记娘娘的东西了。”

她一说罢,殿里的人都笑出来。

“娘娘,你别听她的。再说了,娘娘哪里像你那么小气。不过说实话,娘娘这里的东西肯定都是好的。拿回去我家二爷才会不嫌弃我。你们不知道我家二爷全身上下最懒的就是嘴,要听他说两句话都不容易。有了娘娘赏赐,没准儿我回去他多跟我说几句话呢?!”高氏笑嘻嘻地说。

“原来唐二少在家也不喜欢说话啊,我还以为是他看着我们不熟不搭理呢。”一个命妇说道。

“您是不知道,我们平时在家里啊,要是我不说话,这房里都会爬上蜘蛛。他*静了,我说话他有经常不接。这蜘蛛啊最会听音了,若是久了没听见动静,它就以为没人,就会在屋里织网。所以我都不敢出来久了,怕回家我家二爷被蜘蛛网包围了。”高氏笑嘻嘻地说:“所以娘娘请容臣妇告辞了。”

说罢起身行礼。皇后自然不好多留,唐新阳和其他命妇也跟着相继离去。唯有兰家人留下。

见人都走光了,兰大夫人小心地试探:“这高氏虽然是武将家出来的,倒是个伶俐人,八面玲珑。”

皇后不耐烦地看了嫂嫂一眼:“武将家又怎么了,武将家出来的才更可怕。那些在战场上活着走出来的,你以为只是武功神勇和运气好?没有脑子和眼光如何能为将。高氏从小得高老将军喜爱,也必定有原因的。唐家老太太选孙媳妇的时候也是千挑万选才选到高氏的。不仅因为高家将军府的门楣,而是这高氏过人的胆气和聪颖。

早年让你送两个侄子从军,你们不肯。若方也是,早两年可以跟着二哥去任上,也没去,学识又不扎实,如今在弘文馆也混不出头。他们几个到军营若是能混出个名堂来,咱们兰家也好更硬气一些。你们偏偏不肯,还不是把他们给养废了。但凡他们有点军功,如今都好调回来,在朝廷也好立足。你看看人家唐家的子弟,尽管咱们说他们傲慢,但是人家傲慢要是有本钱的。这唐新阳秋狩的时候不仅救了皇上,也帮了本宫不少,唐家老大和老九更是站在前面为义儿挡箭。这些功勋,不是用嘴皮子可以磨出来的。你们若是能将家里的子弟教育成如此,我兰家何须我们现在如此操心费力。”

两位兰太太只能唯唯诺诺,但是心里都不以为是。大太太心说,这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心疼,在军营里得多吃苦啊。二太太心里也不服,当初为了皇后位置稳固,为了帮她这个妹妹,兰二爷远去赣南做巡抚,兄长已经为她尽力了,难道还要搭上侄子。如今儿子在弘文馆做文官,她这个姑母不提携,还抱怨。

皇后看了一眼她们木呆呆的样子,也知道跟她们说不着。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倒是这几个丫头,你们回去要多上心。”皇后没好气地说。

兰太太再次低头答道:“欸,臣妇晓得。不知除了荣国公府,娘娘是不是还有别的人选。刚才这个小唐将军?”

“荣国公府的事,虽然很可能会给咱们面子,但是你还是再谈谈口气,再决定下一步。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是赶着将女儿嫁过去。至于唐新阳,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娘娘,恕臣妇斗胆,”兰二太太终于有机会发声:“唐家人真是太不给娘娘面子了。他们太自以为是。若是再这样下去,外人还以为咱们求着唐家呢。”

皇后只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二太太就胆子更大了:“臣妇听说,前一段时间朝中不少人参唐家,若不是太后在那里挡着,他们早就不行了。娘娘不若弃了唐家。这朝中可用之人多了去了,并不只有一个唐家。”

兰太太皱了眉:“弟妹,这事不可以乱说。”

“我哪里是乱说,”兰二太太突然梗起来:“前段时间二爷回京述职,就有不少朝中武将来跟他商议,要上本再次弹劾唐家,在军中强行霸道,任用私人。”

皇后也皱了眉,不是为了唐家,而是二哥居然没有来跟她商量这事。前段时间有人连续弹劾唐家军相关的人的事她是知道的,当时沂义跟她说这是太子政敌一派所为,如果义儿没有骗她,那二哥若是被人拉拢了,这事就复杂了,兰二太太还在不停地说,她突然打断她:“这种事,你不可以再说。这里面的事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后宅女人能知晓的。”想到义儿的态度,她再次开口:“唐家咱们不能得罪,而且还要搞好关系。虽然雪儿的事有些意外,但是那也是雪儿的失误,不能怪别人。怪只怪咱们自己准备不足,而且用错了人。”

“那娘娘的意思是?”兰太太小心地问。

“让若翰若方他们尽量多跟唐家子弟结交。若是能成一门姻亲,也可以。”

兰若茜听见这话,抬头热切地看着皇后。只是兰太太皱了眉:“若翰他们平时都是跟书院里的一些世家子弟和文人走得近。唐家年轻子弟都是在自己的家学,两边少有交集。”

“没有在一个书院就不能做朋友?他们都已经成人了,这些事你叮嘱他们去做就好了,不用教。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做不了,将来如何做大事?!”皇后最后有点忍不住发了脾气。娘家人真不省心。原先她在宫中不得势,义儿不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帮不上忙,她只能靠着当年父亲跟太后的交情小心谨慎地活着,娘家的嫂嫂都不怎么爱帮她。如今义儿成为太子了,而且是有实权的监国太子了,娘家人又跑来想依靠她。

连日来的烦恼,昨日太后明里暗里对她的警告,看着这群唯唯诺诺所谓的亲人,让她突然觉得心灰意懒:“你们刚才也在抱怨唐家人傲慢。可是你们有没有仔细想过,唐家为什么能强大。除了祖宗的基业,唐家每一个子弟,你们在京城能见到的,都能独当一面。唐家的二爷,十二岁随父亲出征,在双方交战时潜入敌营救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很大事情才敢交给他们去做。现在连义儿都深信事情交给唐家的兄弟一定比交给别人完成得更好。你们对比一下兰家的孩子。本宫能有什么事放心地交给他们去完成吗?同为后戚,你们让本宫情何以堪?!”

“娘娘,”皇后身边的嬷嬷小声提示她。自从宸妃在花宴上发难后,皇后一直心情烦躁,今天估计到了顶点。但是舅老爷家的两位太太都是什么良人,不但无法给皇后出谋划策,反而会添乱。此时怎能把情绪露给她们,万一她们出去搞出事来,不是更难收拾?而且内侍府的人已经侯在外面了,所以她赶紧提醒:“今日省亲的时辰已经到了,内侍府的几位公公在外面等着呢。再有,按照太后要求,下一次的朝臣内眷觐见提前安排了唐家三少爷的未婚妻”

卷III-5 故人重逢(I)(上)

故人重逢

故人重逢(i)(上)

就在兰家一群家眷悻悻地从宫中回家之时,一艘快船驶进了京畿道码头。一位青衣的中年人从船上匆匆走下来,上了码头等候的车,向城中驶去。

“少爷现在的位置?”中年人掀开车帘问前面赶车的车夫。

“刚才有兄弟来送信说是去了太子东宫,有兄弟在门口守着,若是出来就会有人立马带他去咱们的青玉坊。”

“咱们这是去青玉坊?”

“是。”

“改去东宫,直接去门口等他。”

车夫愣了一下,然后掉头朝东宫而去。

车里的是玉门左护法,玉大掌门的左膀右臂之一郑强。他一路皱着眉,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放在右边座位上的一摞庚帖。玉大掌门给他派了一件很头痛的任务,来说服少主选亲。前几天京里的消息一传到江南,掌门就火儿了。郑强当时还以为是掌门为了有人敢动少主的未婚妻发火,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少主不听劝生气。

立马召见了郑强,让他带着这一摞庚帖进京,让少主无论如何在这里面选一个正妻,让他身边的女人做小。郑强当时就不以为然,觉得少主选那个女人为正妻,必定是心中喜欢的,强行让他换人,如何肯?但是掌门说得有道理,让天下人都知道他钟情于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成为他的弱点。这才会有驭豹楼的杀手想绑架那个女人来牵制他。郑强当时很想说,掌门,您当年不是也一样对掌门夫人情有独钟,其他女人都看不上吗?但是他还是没有出口,毕竟当初的掌门夫人娘家在江南和京城都实力雄厚,没有人敢随便打她的主意。少主错不在选中意的女人,而是错在选了一个无父无母,娘家毫无依靠的孤女。无论少主将来是继续留在朝廷,还是有朝一日返回玉门,这少夫人不但没有娘家的助力,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从这一点来说,郑强还是同意掌门的观点的。但是这祖孙俩真是很像,一样的固执。他虽然没有直接跟他打交道,但是掌门身边的其他几个老人都提到过少主的坚毅,难啊。

新杰从东宫出来,就看到了郑强,虽然有点意外,但并不吃惊。淡然地点点头,拒绝去青玉坊,带着他去了月华轩。进了月华轩,郑强就知道自己掉坑里了,这位少主是一个非常难于谈判的对手,连谈判的场地都控制在他自己手中。半个时辰后,郑强在月华轩一众伙计恭敬的送客声中走出月华轩,再次奔向码头,回去给掌门报告他早已预料到的失败。而他最想告诉掌门的重点是,不要让婚事毁了祖孙之间的感情,玉门需要这样一位卓越的少主。第一次交锋虽然不到一盏茶时间他就从文到武完败,但是更让他确认了少主的能力,为玉门的将来而庆幸。

而在青玉坊玉门的其他几位在京城的大佬们就等郑强不来,却得来郑护法返回江南的信息后,大家面面相觑。这京中分舵多少大事儿,护法来了居然不做任何巡视和指示,就为了那个还不知道会不会回玉门是少主一件婚事,就这样不顾一切匆匆而去,几个元老心中颇为不快。几人心照不宣,彼此会意,也许玉门是该有所变革了。

新杰在月华轩吩咐了一些事情,就回到了平鸾阁的公事房,思量良久,叫来陈成嘱咐一番便回了南琴路的桂芳小筑。进门就见莲儿坐在院中的水榭里,桌前摆着几排瓷碟,里面装着各种脂粉,显然又在为百花堂的事忙碌。因为他走路没有声音,家里下人又得他暗示,都没有出声,莲儿也不知道他回来,还在一一专注地查验着面前瓷碟里的东西,一边又用笔在谱册上记录着什么。双眉微蹙的专注神情,看得新杰有一瞬间的失神。作为唐家的三少奶奶,月华轩的老板娘,她不缺钱,却每天起早贪黑为了百花堂的事情忙碌。自己辛辛苦苦地开了一个怡心斋,估计赚的钱不久都会进到百花堂账上。他轻轻摇摇头,这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心中才会有她自己。

一阵温暖的感觉从背后传来,莲儿才意识到有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包围。

“在忙什么?”他说着轻轻地贴在她后面。

“这几天新琢磨的茉莉珍珠粉和胭脂,京城干燥,南方的配方在这里不好用,我特意加了一些羊脂膏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人吞进了肚子里。

离京城有一天路程的华岩驿馆,靖安公主正在拖着新天,让他陪着去镇上走走。自从唐三少带走了那个女人之后,靖安就察觉到新天的情绪变化。靖安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如那个白家的孤女,软磨硬泡,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新天对她稍微亲近了一些。而且也暗示可以同意婚事,虽然靖安知道这有可能是因为白家那位离开,让新天终于死了心的后果,但是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既然得到了她想要的,就足够了。她也知道自己带着忆妍长期呆在关西不是个事,更何况父皇身体每况愈下,便让唐老太太同意,让新天送他们返京。

她没想到唐老太太非常通情达理,不但让新天兄弟们护送,还笑着打趣她,老太婆懂得公主的意思。原先来之前,母后曾经说过,唐家不一定会同意这门婚事,毕竟唐门是跟陈家走得近一些。唐门的当家少夫人将来会掌控唐门大量的势力,不会轻易交给外人。若是忌讳兰家,唐门可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她到了关西之后,发现唐老太跟母后描述的不同,不仅洞察力强,而且很开明,儿孙们都喜欢和信任她。在很多场合都说,孙儿们的婚事不求门当户对,只求年轻人彼此感情好,这样两人才能过好日子。兰若雪出事的时候,她曾经怀疑过自己是否能达到目的,但是很快唐老太在一次喝茶的时候提到,唐家不会选若雪,她的性格不适合老三。她后来仔细想,确实,兰若雪那种个性,很难相处。

所以离开关西的时候,靖安发现自己不但是喜欢上了新天,更是喜欢上了唐家那种家人相互关爱的氛围。宫中和京城,多少人都是为了利益而动,人和人之间多的是各种交易。而她在关西看到的,唐家也许对唐门以外的敌人很狠,就像处决上元灯节那些刺客,毫不手软,但是对于家人,没有功利,没有算计,兄弟之间是相帮互助。就连为唐门出力而伤残的人,都会被赡养在瓦堡寨,子弟也可以进入唐家的家学修文习武。相比冷漠的皇宫,唐庄简直是个天堂。

离开唐庄的时候,这位在大多数人看来有点没心没肺的公主居然眼泪汪汪,拉着唐家老太太的手不肯放开。

一路上,她十分依赖新天,无时无刻不想跟在他身后。想想明天就要回宫,有一段时间不能如此亲近地跟在他身边,靖安就是一阵难过。她知道下一步就是游说母后去安排婚事。只是母后在兰若雪出事后是否对唐家有陈见,她现在还不得而知。但是她是一个乐观的人,母后不同意,还有祖母,她总有办法让他们同意的。想着想着,她脸上带着笑意,向旁边英俊的人靠得更近。

“这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娘皮,这么大胆,在路上这样贴着年轻男人走。”路边茶楼坐着两个男人边喝茶吃着点心,看着街景,议论着。

由于有点距离,靖安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但是新天的耳力很好,不知为什么,对于别人议论靖安,他觉得很是不舒服,便冷冷地望过去。

“咦,那小白脸居然听到我们说话了吗?”其中一个问旁边的人。

“没有那么神吧,咱们离他们一条街呢。”

“切,你这么大嗓门,若是高手,肯定能听到的。”

“我呸,就那小白脸,细皮嫩肉的,能是高手?”说着自以为是的抬起自己的手在面前捏着,发出嘎嘎的响声。只见那一双手,骨节粗大,食指和中指的两个关节更是像石头一样鼓出来,外家勤学苦练的标志。

旁边那人有点不以为然:“江湖中高手多的是,有些人深藏不露,咱们还是小心点。”

“兄弟你就是太小心了。”他继续把手捏的嘎嘎响,同时凶狠地眼光对视回新天:“这一看就是文弱书生。只是不知道那小娘皮长得如何,不过这背影看着身材还行。”

“这俩不是镇上的,应该是过路的。”

“过路的正好,镇上那几个丫头小爷我都玩腻了,换换口味。”说着轻佻地看着新天,仿佛在说爷就是看上了你的女人。

“兄弟,别惹事,这女人身上的服饰虽然不算名贵,但是也是上好的丝绸,没准是大户人家的,别惹麻烦。”

“咱们兄弟在华岩镇上还有怕的吗?”

卷III-5 故人重逢(I)(中)

故人重逢(i)(中)

虽然在秋狩的时候靖安就见过新天的威武,但是那是带着一群侍卫。上元灯节的时候,虽然刺客残暴,但是唐家众位兄弟都在,刺客出现得突然,被制服得也快,她觉得自己当时只盯着心中的人看,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人。看着他冷静淡定的样子,不喜说话,不惧,也不急,仿佛万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今天是第一次,她见识了身边这个英俊而冷清的男人的暴怒。

就在他们刚刚从那家小小的纸铺子的柜台转身,打算出店门的时候,就听见对面茶楼二楼一个男人身子半伸出栏杆在对她喊:“那个小娘皮,你今晚跟小爷回去吧,要多少银子小爷都”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嘭的一声,那个男人从二楼的栏杆上掉在街上的石板上,爬起来的时候满脸是血,还不停地喊着:“哪里来的小人,敢暗算小爷”

她没有看见身边的男人是如何出手的,她不懂武功,但是她坚信是他不愿意她听见那些侮辱她的言语,为了保护她。她心中一阵窃喜,又听见身边男人冷冷地对立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唐家的精卫说:“把他扔去粪坑里。”

唐家的精卫也是一愣,自己的大少爷向来是个冷静的。若是三少九少,这种吩咐或是捉弄人倒是常事,大少多半都是说送官,看来今天是被气着了。精卫忍不住看了靖安公主一眼,看来公主的铁棒快磨成针了。也不敢耽误,立马就去拖人。

“你们敢”还没说完,就被唐门精卫打晕了。

茶楼里另一个坐不住了,赶紧来到栏杆边抱拳:“这位仁兄,还请手下留情。”

新天看也不看他,拉着靖安转身就走。

“这位公子,快让人放了我朋友,他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还是没人理他,情急之中,他只能喊:“这位是京城兰家的表少爷。是当今皇后娘娘娘家的亲戚,太子爷的远房表哥。伤了他就是打了太子爷的脸”

本来已经跟着新天往前走了,听了这话,靖安一竖眉,就想转头去骂,新天拉住她,对她轻轻摇头。看了一眼站在路边暗中保护的公主侍卫长,对他挑了挑眉。侍卫长点点头,跃上茶楼,一巴掌打得那人闭了嘴,冷冷地说道:“太子爷和皇后娘娘没有你们这种亲戚,别乱攀。”说完拍了拍手,又跳下楼,随着公主而去了。

一茶楼的人都被惊呆了。这华岩镇上人人都知道镇上郭家和京城康宁侯府是姻亲,这郭德刚更是康宁侯府二夫人娘家的亲侄子,怎么这群人想打就打了,说出了身份人家还不买账。不过这华岩镇是进京的路线之一,这些人,别不是京城什么高官?连太子的人都敢得罪,这是什么背景?!茶楼的人都静了声,聪明的都纷纷悄悄离去。被甩了一巴掌的,是郭家大夫人的内侄黄宏彪,也是华岩镇上大户人家的子弟,看见人跳下楼走了,这才反映过来,这不会是什么人装样子来吓唬他们吧,毕竟大周朝敢跟太子外家叫板的人少之又少。他清醒后的第一个反映就是招来随从,一股让他们跟着去看郭德刚的状况,另一股让他们悄悄跟着那一男一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自己则回郭家去报信,救郭公子的同时搬救兵,说着不信整不死他们的狠话。

黄宏彪带着剩下的两个随从朝着郭家一路狂奔,还有两百尺到郭家大门的时候,就见郭家一众护院已经得了人报信冲了出来,少说有四五十人。看见他回来,急忙问公子在哪里,他赶紧说了一个大概,让护院们赶紧去救人,而他还要去找姑母多搬一些人。刚才那个男人出手的时候,他就在郭德刚旁边都没看出个所以然,郭德刚就掉下去了,而他们的那个护卫上下茶楼的二楼,高来高去如履平地,功夫也相当惊人。这一群人的背景不一般,他还是跟姑母打个招呼早做准备,同时再多带一点人去接应。

就在他跟姑母报备完,准备带着第二批人出门的时候,一群护院抬着臭烘烘的郭德刚朝郭家大门而来。黄宏彪就连忙装着为郭德刚担心,忙前忙后地张罗给郭德刚和找大夫。

因为真是护院从粪坑里将郭德刚掏出来的,所以他住的院子被搞得臭气熏天,被请来的大夫因为惧怕郭家,还不得不硬着头皮诊治,黄宏彪也只有忍着恶心站在一旁陪着。

郭德刚一直嘴里哼哼唧唧,嘴和门牙伤得很重,嘀哩咕噜了几句,也没人能听懂。直到一个大夫给他清理完伤口,他才露着风,吼道:“彪子带上与白人气弄席阿门。”

黄宏彪不断地点头,但是站着没动。带上一百人去弄死他们,说起来容易,刚才报信的回来说,那几个刚才去了华岩镇上最大的聚贤楼,那是平安客栈旗下的生意。平安客栈早就有规矩,可以在客栈入住,吃饭喝酒,只要到了平安客栈,那就是他们的客人,任何人不得在他们的地盘找客人的麻烦。只要客人不出客栈,就没人敢进去。郭家的人也不在这规矩之外。

郭德刚看黄宏彪没动,顺手操起床榻边的水杯就向他砸过去:“屋鸡西互动以?”

黄宏彪当然不敢让他抱怨说指示不动他,何况郭大夫人自己的亲姑姑也看着他,催着他去呢,他只有苦哈哈地说:“哥,等你这里大夫都收拾好了,我再带人去守着,他们现在进了聚贤楼吃饭,那是平安客栈的地盘,咱们犯不着跟平安客栈杠上。”

“屁话!”郭大夫人开了口,儿子被打成这样,她心疼得要命:“管他什么客栈,在这华岩镇上,我郭家怕谁?一百人不够带两百。把那动手的给我打烂。”

“姑姑,万一这对方有来头”

“来头,来头还能大过太子爷?!赶紧去!”

“夫人,”这回说话的是郭家护院统领:“人在平安客栈范围内,咱们不好动的,还是等他们出来吧。咱们这个时候犯不着去招惹平安客栈。”

“一个客栈有什么好怕的。”郭夫人来了气,拍着桌子。

“平安客栈是唐门的。”护院小心翼翼地回答。

“唐门又如何?他敢伤我儿子,那是太子爷的表弟,我们教训凶手,他们护着就是庇护凶犯,告到衙门里,也是他们理亏。你们只管去打。”护院统领皱着眉,不敢出声。

“把那小娘们带回来,小爷我要亲手弄死她。”郭德刚此时更来劲了。

护院统领无奈,只得带着人跟着黄宏彪去了。

这边郭夫人也被熏得恶心,看血已经止住了,就让人来给郭德刚清洗。洗了几遍,臭味方淡了一些,但是整个院子里还飘着粪味儿。

清洗干净了,郭德刚精神好了一些,郭夫人又仔细问了一下那个经过。郭德刚想起那个漂亮的女人,又气又恨,总想着如何弄到手:“母亲,那两个年轻男女虽然带着护卫,但是护卫不多,这南来北往的经常在华岩镇歇脚的好多大人,父亲在家里都招待过,儿子都认识。这两个很是面生,行事做派倒像是商贾或者跑江湖的,不像官家的人。他们一定是官家没关系,所以才不知道咱们是兰家的亲戚。朝里做官的现在哪一个不想走兰家的路子,跟咱们交好,路过这里来打个招呼。而且出手这么重,也不像是混官场的。”

大夫人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一想到普通商贾或者江湖混混都敢把自己儿子打成这样,她心中的气更盛,便吼道:“刘官家”

刘管家麻溜的跑来。

“带上老爷的帖子,去镇上亭长那里,让他们带着差役帮着缉拿凶犯。我就不信在这华岩镇上我郭家怕了谁了?!”

刘管家应下了正准备跑出去,就见郭老爷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捂着鼻子问怎么回事。郭大夫人又是一阵哭诉,郭老爷皱了眉:“咱们在华岩镇每天来往的客商和进京的朝廷贵人不少,刚儿不会是招惹了哪家贵眷吧?对方不知道咱们是谁,所以才出了重手?”

“哪家贵眷能贵过皇后娘家?刚才彪儿在这里也说了,他当时跟他们喊话了,说了咱们刚儿是太子的表弟,但是对方没有搭理,装没听见就走了。这是摆明了不给皇后娘娘面子。老爷,咱们刚儿被打成这样,一定要出气的。今晚您就派人进京去给大姑奶奶送信,让她心里有个数,在皇后那里报备一下,有人不将后家看在眼里。”

郭老爷还是皱着眉:“我们还是先弄清楚对方是谁吧?”

“爹,”这个时候郭德刚因为药起了作用,嘴没有那么肿了,精神也好了:“他们太过分了,我只是站在茶楼上跟彪子说话,他们站在街对面就无缘无故地动手。这种人,即便再有背景,他们也没理,就是应该让姑母禀报皇后娘娘,让娘娘处置他们。”

卷III-5 故人重逢(I)(下)

故人重逢(i)(下)

“你站在茶楼上莫名其妙的,人家怎么会隔着街动手。”郭老爷很疑惑。

“我只是跟彪子说那个女人漂亮,那个男人就动了手。”

“你是不是还瞒了什么?”

“没有,不然你可以去茶楼问问,我真的只是在茶楼跟彪子说话。”

“彪子呢?”

“带人去聚贤楼堵那对男女去了。”

“去聚贤楼?”郭老爷的皱纹更深了,“那可是平安客栈的生意。”

“平安客栈的生意怎么了?”郭夫人叫道:“我们刚儿被打成这样,他们就该把人交出来给我们处置。”

“胡闹,平安客栈的地盘你也敢让他去闹事?刘管家,赶紧让人去把他们给我追回来。”

只是刘管家答应了,还没出门,就见黄宏彪带去的护院都乌泱泱地回来了,而且几乎各个都挂了彩。

“这是怎么了?”郭夫人惊问。

护院统领也伤了胳膊:“聚贤楼的护卫动了手。他们说到聚贤楼的就是他们的客人,是非对错只有他们能评判,不让咱们进去拿人。还说郭家的人也不例外。黄少爷争辩了两句,就被他们放倒了。”

郭夫人和郭老爷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还是郭夫人先开口:“这聚贤楼养了多少打手啊,你们这么一百多号人去都被打成这样。老爷,这聚贤楼不是想聚众造反吧。”

“夫人,话不可以乱说,聚贤楼是平安客栈的买卖。”郭老爷赶紧制止她。

郭夫人却不理他尖声道:“一个客栈酒楼养几百号的打手,不是聚众造反是什么?”

郭老爷烦躁地吼道:“你闭嘴,咱们家也养着两百多护院呢。”

郭夫人一惊,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还是不服:“咱们在华岩镇有千亩地呢,多点护院收租,看场子是正常的,他们一个酒楼客栈养那么多人就是有问题。”

“夫人,”护院统领怯怯地说:“他们没有多少人,就出来了三个。”

“你说什么?”郭夫人尖叫道。

护院统领战战兢兢地说:“小的说聚贤楼里只出来了三个护卫跟咱们动手。”

“你们去了百来号人打不过三个人?”郭夫人激动地转向郭老爷:“老爷,这三个人就这么厉害,聚贤楼平安客栈搜罗聚集强武之人,这不是要造反吗?”

“住嘴!”郭老爷平时文雅,让着郭夫人三分,没想到长年累月地就养成了无知和骄纵:“你一个内宅妇人懂什么?!平安客栈用的都是从军中退役的老兵做护卫。”

“他们凭什么私自召集这么多老兵做护卫?在京城附近,打伤太子表弟,这不是别有用心吗?”郭夫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不可以乱说,平安客栈是唐门的生意,收容的大多是退役的老兵和伤残的士兵,为他们提供一个生路。”郭老爷真是被胡搅蛮缠的郭夫人气到了。

郭夫人还不停下来:“老爷,我再无知,也知道那是唐门的生意,更知道那些军人是唐家军。尽管退役了,但是他们还是军人不是?唐家聚集这么多军人,又是在京城附近,还包庇伤害太子表弟的人,你说他们是何居心?老爷虽然不为官,但是咱们家老太爷当年可是在御史台供职的。咱们为朝廷的事焦虑也是应该的不是。”说着对着郭老爷眨眨眼。

郭老爷一愣,又听郭夫人说:“这两个外路男女身份不明,他们打伤了太子的表弟,却被唐门保护起来,万一唐门真是别有用心,咱们不及时向朝廷和皇后娘娘报告,是咱们的失误。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我们都会良心不安的。”

郭老爷一时反应过来,原来老婆子也有点聪明,他看了一眼身后跟进来的师爷,看见师爷对他点点头,显然是懂了夫妇二人的意思,郭老爷便更加装样子训斥道:“夫人不可以这样说,唐门从来忠心为了朝廷。他们今天这么做,只是他们的规矩。”

“他们的规矩就可以包庇行凶的嫌犯?那谁杀人打劫了都可以跑去他们的地盘求庇护,他们跟江洋大盗又有什么区别。”

“夫人不用担心,唐门的人是不会庇护坏人的。”

“那今天打伤咱们刚儿的是良人了?这种对在茶楼规规矩矩喝茶的客人都可以动手打成重伤,还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会做?”

“夫人,不可以再说了,唐门咱们普通人是惹不起的。”现在他又成了普通人。

当天夜里,消息不胫而走,就有经过华岩镇的行商将这事传进了京城。京城中不少大户人家的下人在早上去买菜的时候就听说了,华岩镇上郭家,也就是皇后娘家的亲戚,太子爷的表弟,被人无缘无故打成重伤,而且对方明明知道是皇亲国戚都无所谓。众人一片哗然,是谁这么大胆,答案是唐家包庇的江洋大盗。

再说头天新天带着靖安去聚贤楼吃饭,还没吃到一半就被郭家派来的护院吵到,二人顿时没了胃口。在前面聚贤楼护卫收拾郭家的护院时,他带着靖安从后门悄悄地离开,回了驿站。若不是第二天百草堂精卫送来信报,他还不知道后面有这么多故事。新天冷哼一声将信报递给了新野,新野一看,挑起了眉毛,这郭家有意思。兰家的人前几天雇人去绑架莲儿,这又打算来抹黑平安客栈,呵呵,这是对唐家有多大的仇啊。

“让老三跟太子提一下吧。”新天半商量地跟新野说。

新野不以为然地扁扁嘴,大哥有时候就是太厚道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跟三哥说不要在太子那里提起,也不用跟太后提,让他们闹去,最好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让太子从别人嘴里听到更好。”

新天还是犹豫:“要是闹大了,只怕兰家到时候下不了台,皇后没面子,太子难做。”

“难做也要让他们自己收拾。要不然三哥这些年为他们劳心费力地,他们兰家的人却还以为三哥占了他们的便宜,想方设法地算计咱们,给咱们找事儿。事闹大了,也好让他们痛一下。”

新天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新野看了他一会儿,不禁笑道:“这大嫂还没过门儿,你就为她考虑上了。”能够让新天不忍折腾皇后的唯一原因只能是靖安。

新天顿时满脸的不自在:“你别胡说。公主毕竟年纪不大,郭家的事若是闹起来,她就是证人。到时候她会左右为难。”

“(ˉ▽ ̄~)切~~,”新野忍不住笑道:“我第一次知道我大哥是如此的怜香惜玉。”

新天忍不住一皱眉:“不要说这些,有损公主闺誉。而且我心里还没想定,你知道我”

新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咱们就要进京了,她是未来的三嫂。要是你真为了她,就该尽早订一个大嫂。”

“我”

“你刚刚也说了,公主年纪不大,只怕有些事不知该如何处理。而她是非常懂事忍让的人,到时候吃亏的可就是她。”

新天闭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叹气道:“我知道。给老三传信,让他不要管闲事,好好当差。”

新野微微一笑,大哥就是大哥,从来都珍惜兄弟间缘分。

宫中上林苑,久病的皇帝陛下今天精神不错,坚持要出来透透气。坐着御辇,来到这里,选了一处亭子,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然后看着一群年轻的宫嫔和宫女在上林苑的空草坪上放着风筝。监国之事已经放给了太子,他这个皇上已经有点太上皇的味道,看起来十分悠闲。新近得宠的秦美人站在一边给他端茶送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但是秦美人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皇上看到园子中那些年轻女子,特别是几个妖娆的女子跑过来时贪婪的眼光。她略微皱眉,眼中掩不去一丝厌恶。但是皇上看过来时,她立马换上一副柔和的神态。

秦美人是选秀进宫的宫女,在宫里一呆四年多,从未被宠幸过。这一年都在皇后那里做一些二等宫女的杂事,眼看就要到五年的期,就可以等大赦出宫了,却在帮皇后娘娘给皇上送宵夜时,不情不愿中成了皇上身边的美人。她原本以为皇上身体不好,并没有成事,她可以逃过记档,仍然做宫女,将来出宫嫁人。哪知道皇上不知为何对她特别,不仅给了封号,让皇后另外给她安排了一处独立的宫殿,这几天还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在大庭广众之时跟她异常亲密,而且发下不少赏赐。甚至让人将她在喜峰大营当差的兄长调进御林军中,从普通的校尉提拔成副将。多少在宫中多年的妃嫔,娘家都不曾得到如此关照。宫中比秦美人出色的女子多得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如此特殊的待遇。

为了家人,秦美人也不得不每天装着笑脸。就像此刻,她被要求跪在地上,忍着恶心,一点点地含着乳酪喂给那个九五至尊的人。一只被风吹断了线的彩色风筝,朝着亭子诡异地飘过来,随着风筝而来的还有一阵让人欲罢不能的甜香。

卷III-5 故人重逢(II)(上)

故人重逢(ii)(上)

随着甜香而来的不是舒心,而是挥之不去的燥热。本来已经病得身体空虚的皇帝突然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力气,狠狠地捏了秦美人身上柔软的地方几把,还把她的嘴唇咬出了血。尽管秦美人忍着,但是最后还是经不起身上传来的阵阵刺痛,轻轻叫了一声。

“朕还以为你真的能一直忍着呢!”皇上不屑地说。

“臣妾嘶”随着皇帝手劲加重,又一阵刺痛传来。

“叫啊,使劲叫两声朕听一听。”

“嘶臣妾不敢”

皇帝不屑地轻声骂道:“蠢货,跟你那主子一样蠢!”

秦美人一阵寒颤,像一头无辜受伤的小羊,惊讶地看着皇帝。虽说她后来也知道自己变成美人是皇后娘娘的手笔,但是没有想到皇上已经识破了。皇后娘娘是在她被册封之后才告诉她的,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皇上又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近,同时拉开她一侧的衣服,扯着她的肚兜,将她身体也拉近,然后贴近她的耳朵,在远处的人看起来就像二人在玩亲密之戏,只是秦美人此时心中恐惧地听着皇帝小声说话:“不要装无辜,不管你当初是不是自愿的,朕都没有亏待你。朕也知道你不愿留在这宫里,要怪只能怪你那主子太没耐心,也对太子太没信心。你回头去告诉她,让她不要插手多管闲事,把六宫之事管清楚就好了。比如说抓住这个风筝真正的主人。”

秦美人颤抖着小声问:“风筝?”

“又蠢又笨!”皇帝刺啦一声将她右侧的衣裙撤掉一大片,一阵寒凉刺激皮肤,她休止地像躲避,怎奈下巴被捏着动不了。又听皇帝不耐烦地说:“蠢货,不要乱动,你这么躲,可不像一个承宠的女人。想要你兄长活命,就照我说的去做。”

秦美人顿时僵住,再想到皇后娘娘的话,她一动不敢动,任凭那只无情的手蹂躏。跟出来当值的太监极有眼色地在亭子周围拉起了帷幕。

看了一眼那雪白且极易出现伤痕的细腻皮肤,皇帝哼了一声:“算你主子还了解朕的喜好。还不快点为朕宽衣?!”

“啊?!”秦美人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几天她虽然名为侍寝,但从未有过实质性的侍候,此时在上林苑,光天化日之下?

“朕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

“哦,”秦美人反应过来,在不情愿,为了兄长和自己的性命,她也只能

亭子外面的小路上,嘻嘻哈哈地跑来两个宫装女子,相互牵着手,阳光照在她们年轻的脸上,反射着健康金色的光泽。两个女子不算特别漂亮,但是青春的甜美让人看着舒服。跑动中春衫轻薄波峦起伏。当值的太监见多了宫中各种骚姿弄首,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仿佛商量好的,没有一个人出面来让她们静声。

二人也仿佛不知道进入了禁区,还在嘻嘻哈哈地往前跑,奔着风筝而去。直到拿起风筝了,其中一个仿佛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异常,推推旁边的人,让她看那帷幕遮住的亭子。二人面露惊色,一个人牵起另外一个打算赶紧离开的样子,就听皇帝的声音在亭子内响起:“谁在外面?”

见执事太监走过来,二人战战兢兢地跪下,其中一个口齿伶俐地回答道:“奴婢等是大内针线房的宫女,今日休沐之日,又听说很多姐妹在上林苑放风筝,奴婢们便拿了风筝过来一起放。只是没想到风筝线断了,风筝飘来了这边。奴婢们是来拣风筝的。”

“让她们进来。”皇帝的声音传来时,两个女子彼此看了一眼,隐隐透着笑意。

几个时辰之后,宫中消息灵通的主子们都听到一则消息,有两个当初从江南来的针线房的宫女,被太子设计送到了病体虚弱的皇帝床上。这是做儿子的为了搏老子欢心的愚孝?还是给病重的皇帝送一道催命符?

宸妃也是这些主子之一,她看着刚刚点起来的蜡烛,一手摸着右手边卧着的白猫:“他们怎么就断定这些人是太子送给皇上的?”

“前面那个秦美人,是皇后宫中的。这两个宫女虽然在内值府的针线房,却是当初太子让人从江南送来为皇上的寿辰绣万福万寿彩的。”前年皇帝大寿,因为身体不好,皇帝信任的阳泉寺一鸣大师给皇上建议,在普贤菩萨面前供百条万福万寿彩幡。而且这些绣娘需要在离皇上不到百步的地方绣,确保百条彩幡带走皇帝身上的百病,去菩萨面前渡化。这些彩幡必须一面绣百个寿字和福字,一面是普贤菩萨遵印。因为量大,且要求双面绣,还要离皇帝近身而为,所以不能慢慢搞。为此,皇帝特地让太子跑了一趟江南,弄来十名绣娘。虽然太后和太子沂义都对此不以为然,但是皇帝愿意相信一鸣大师的话,他们也不想为这种小事违逆他,便真让沂义跑了一趟江南招来了这群绣娘。

一路从江南而来,这些绣娘仰慕英俊儒雅的太子,不少人动了心思,当时传出不少风言风语。也亏沂义行事端正,没让人最终抓住把柄。这些彩幡绣完之后,皇帝很满意,一鸣大师也跟他说供在菩萨面前当日,大殿周围就有黑气慢慢散出。也许是心里作用,皇帝当时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他一高兴,就赏赐了这些绣娘每人一个女官的俸禄,进来针线房。因为前面的事,这几个女人一直被看成是太子的人。今日这两个女子,就是这十个绣娘中的两个。

“(ˉ▽ ̄~)切~~,”宸妃一声轻笑:“若是这些绣娘是太子招来的,就是太子的人,那宫中太监都是内务府的那几个老公公招来的,难道咱们就说这些人都是那就老东西的人?这是编故事的人越来越笨了呢?还是他觉得宫中的人和皇上都是笨的,他可以随便糊弄?”

邓嬷嬷看了看周围都是宸妃的人,才开口:“老奴觉得这事要这么看,就是因为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所以人们就会觉得这是往太子头上栽赃。这事儿肯定不会是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太子摘出来。这样一来大家就觉得这事不是太子做的。”

宸妃挑眉:“那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是太子做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老奴以为如此。”

宸妃吸了一下鼻子,叹了口气:“你觉得这事儿咱们都能想到,宫中其他主子想不到?”

邓嬷嬷有些脸红,知道主子说她自作聪明了。

“更何况太子身边的谋士那么多,他们那么多心思,还会比咱们差?”宸妃不屑地用丝绢擦了一下手,伸手去端茶。

“老奴觉得那些谋士,不止是太子身边的,其他地方也一样,往往自命不凡,把世人都当傻子,却不知道自己有时候也是傻子。”邓嬷嬷的是自尊心很强的人。

宸妃看看她,没说话。自从靖晨去了南越国之后,宸妃变了不少。靖晨走之前,母女彻夜长谈,虽然她总觉得女儿还有些事并未告诉她,但是靖晨有几句话说得很深刻:在宫中,论心机宸妃不如皇后,不如德妃,甚至不如一些才人,采女。这么多年之所以活得好,除了皇上喜欢她快意恩仇的性子,还是因为皇上需要她这个炮炸性格,在她不知不觉间为皇上所用;在前朝,沂庆无论德和智都比不过沂义,心机不如沂恒他们几个,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因为皇上有时候可以用他来给太子添堵,给太后找事。靖晨远嫁,看似凄惨,但是有太子的承诺,只要她看好南越,他就尽力保宸妃和沂庆性命。但是表面上,他们仍是皇上的工具,不能显现出跟太子亲近。

邓嬷嬷虽然从小就跟着她,但是那好强要面子的性格越老越明显。她默默地看了邓嬷嬷一会儿,抿了抿嘴唇:“也罢!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不过你表姐不是在皇上那里当差吗?你最好跟她打个招呼,最近多留心。我怕这事儿万一是真的如你们猜想,这宫中就要变天了。让她时刻帮咱们留心这点。有事提前知会一声,否则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诶,老奴晓得,这就去找她。只是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

宸妃不耐烦地一挥手:“你看着办吧。”宸妃觉得心累。自从靖晨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人可以用,可以说话。

太子东宫,沂义还在忙着看今天没有批完的奏折。手上这本是内阁转来的今天必须完成的折子的最后一本,他迅速地看过内容,又看了内阁齐大人的批注,满意地点点头,落笔在那批注旁写上一个准字。终于可以放下笔,活动一下筋骨。

刚刚转了两下手腕,就见送折子的太监又进来,托盘上还有两本折子。

“怎么今天这么晚了还有?”内阁转来的折子,除非急事,一天最多两批,早上和午时之后,现在已经傍晚了。

“这是御史台直奏的。”太监说道。御史台御史有直达天听的直奏之权,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夹在各种奏章中先去内阁,直呈的除非大事急事和要事,特别是这个点。沂义皱了一下眉头,拿起其中一本。

卷III-5 故人重逢(II)(中)

故人重逢(ii)(中)

打开一看,一笔漂亮的硬骨瘦金字体,沂义皱了眉。朝中最有名的瘦金字出自御史台的杜庭禧。这位老夫子不但字骨干,对于人情世故也是跟他的字一样,坚且瘦。虽然招人讨厌,但是十几年来每每做事并无私心,故而今天还在那位置上活着。

沂义无奈地看着奏折,看了没几行就皱起了眉头。当值的太监心中惴惴,刚才杜大人送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是好事,千万别人让太子迁怒于他。他紧张地偷偷地观察着沂义的表情,有时候回头看看站在外间的杨公公。公公毕竟跟着太子久了,希望公公到时候能救他。杨泉安也很好奇,今天御史台奏进来的是什么。先是看主子皱眉,这回倒是笑出来,只是笑得怪异。

杨泉安收到那小太监的眼神,只是用眼光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自己从茶壶中给沂义重新倒了一杯热茶走了进来,将茶轻轻地放在桌上,将桌上已经冷了的旧茶收进茶盘,正准备端走。就听沂义说:“你们去外面看看杜庭禧这老儿还在不?”

当值的小太监答应着赶紧去了。

杨泉安扎着胆子悄声说:“只怕八喜要白跑了,现在都快落锁了,杜大人再不出去,就出不了宫了。”

“出不去正好,让这倔老儿在外面过一夜,看看他家的后院会不会起火。”

“咳咳,”杨泉安尴尬地咳了两声:“杜大人也不容易,这么多年纵容着杜夫人。”

“哼,他连家里的三纲五常都理不清,还有脸来说本太子识人不明,结交匪类。”

“哈啊?!”杨泉安都惊倒了,这杜大人在想什么呢?!

“你看他写的,”说罢就把奏章丢给杨泉安。

只见上面写着:臣冒死直奏,望太子远庖厨,远小人,远纨绔!太子近年因心地善良,被人利用拉拢,让一些小人伺机亲近

杨泉安看了也皱眉,这杜大人怎么会跟唐家和三公子卯上了?!

沂义顺手拿起另一本御史台的奏折,虽然换了一个人,换成了老成的丁冀中,口气缓和一些,但是也是因市井流传,唐家在华岩镇的平安客栈包庇纵容江湖豪客殴打太子远房表弟,蔑视皇族,蔑视朝廷。奏折中更是强调和分析,唐家私蓄武力,名为收容伤兵老兵,实则积蓄私兵,唐家军占据军中要职,把持军营,操纵朝政。

“新杰人在哪里?”沂义越看越烦,若是当初他去出使突厥途中,没有接触过唐家的势力,他也一定会相信这奏折中所言。且不说远了,单是京中平安客栈和货栈的老兵就不下百人。

杨泉安抬眼看了一下主子回道:“从早上来过您这里,就应该是去了平鸾阁。至少目前为止,老奴没见着三公子从咱们这里过。”

东宫侧后门出去有条小路,隐蔽在一片柳荫中,路的尽头是平鸾阁的一个侧门。只是东宫中,这条小路要经过太子书房的后院的一个画廊,平时很少有人在那里走动,连东宫很多人都不清楚这条路。新杰经常为了掩人耳目,沂义特许他从东宫直接去平鸾阁。所以连很多东宫当差的人都只知道唐家三公子经常泡在主子的书房中,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去了平鸾阁忙碌公务。

“老杨,你走一趟,将这奏折递到新杰手上,等他看完了给我回话。”说着把丁冀中的奏折和杜庭禧的一起递给他。

杨泉安一惊,这是不合规矩的,御史台直奏,让外臣阅读,更何况杜大人的奏折把三公子骂得如此难听。

去看杜庭禧的太监进来回话:“杜大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哦?!”沂义笑了一下:“让他继续等着,等一会儿老杨回来了,你再带他进来。”

杨泉安更是觉得主子太玩笑了,这样处理,万一三公子发了江湖人的脾气,杜大人不就?他摇摇头,自己还是赶紧去找三公子为妙。

杨泉安出去后不久,沂义的燕侧妃来了书房。沂义有点意外,燕侧妃这几年一直循规蹈矩,很少在他面前使心眼儿,来书房就更少了。沂义皱了一下眉:“让她进来说话。”

燕侧妃,平时在东宫是服饰最淡雅的一个,银色和白色的衣裙居多,今天虽然穿了正装,选了银色的那套,头上的首饰也是素银的。她进来的一瞬间,沂义有点晃神,也就那一瞬间,很快消失,便微笑着问:“燕儿今天这么漂亮,去哪里了?”

“天气暖和了,太子让奴家给皇后娘娘准备的春合茶做好了,奴家送去给皇后娘娘,顺便给娘娘请安。”

“母后可好?”

“娘娘安好。只是奴家在娘娘那里的时候,兰家的两位太太也正好过来请安。奴家见来了客人,本是要退出的,但是母后让奴家在那边侍候着。两位太太进宫主要是想让娘娘为了华岩镇二太太家被唐家人欺负的事为他们做主。”

沂义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挑挑眉。燕儿是聪明人,只是照事实简单陈述:“今天中午有人给二太太送信,二太太娘家,郭家的侄子。郭公子被人打落了门牙,破了相。来人说男子在外打架斗殴并不稀奇。奇的是这批人很嚣张,已经知道郭公子是兰家的亲戚了,却置之不理,仍然把他扔进了粪池。这不但是蔑视郭家,也是无视兰家和太子。郭家当时派人跟踪这伙人,他们进了平安客栈下属的聚贤楼。聚贤楼的伙计不但不让他们进去找人理论,还将郭家派去理论的人都打得挂了彩。动手的都是从军营出来的军人。郭家来的人说平安客栈的人仗着他们会武艺且都是训练有素,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军人,在镇上横行霸道,欺压镇上的百姓。更是打着唐家和太后的招牌在镇上招摇撞骗。不少年轻力壮的人不明是非,投在他们门下做事。若是让他们再这么做大下去,华岩镇就会改姓了。”

“这是兰家的原话?”沂义皱眉问道。

燕侧妃低头平静地回答:“这是兰二太太的原话。燕儿不敢有任何删改。”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燕侧妃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头,平静地说了一声是,行礼之后就出去了。沂义看着她出门的背影,不自觉地站起来跟了两步,来到门口,一直看着她出了院子还在那里发呆。

就在这时一个愉悦的声音响起:“六哥,你这人真没意思,燕嫂嫂在这里的时候你不多疼爱一下,这人走了你倒看着人背影发呆。”

“十一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弟我来了好一会儿了,只是他们说燕嫂嫂在你这里,我就没敢进去,在这旁边偏厅等着呢。”来的是排行十一的皇子沂岭:“弟弟我真不知道皇兄原来这么有情,还以为六哥什么时候都是以政务为要,原来也会看着女人发呆,哈哈哈。”

沂义微微一笑,没有多说,只是招呼他进来。

“你这个点,不在南书房温书,跑来这里做什么?”

“小弟有事求太子哥哥。小弟听说唐家二少将军唐新宇进京述职,不久就会提升,调往河北道为镇北将军。小弟在宫中读书,太子哥哥也是清楚的,我那榆木脑袋,读不进什么文字,就喜欢练练拳脚。小弟从小佩服唐家这些将军,想到军营历练一番,将来也好帮着哥哥做些事,免得在宫里做吃等死当废物。想求太子哥哥给个旨意,让我跟着唐将军去河北道。”

“十一弟若是喜欢,在兵部办个勘劾跟唐将军去军营转转就是了,不用这么复杂吧。”

“可是母妃不同意。她说若是我喜欢练拳脚,跟着禁军练练就好了。去河北道太远。”

“你母妃也是为了你好啊,唐新宇虽然升任镇北将军,你跟着去自然会照顾你,但是毕竟在军营中,他事务繁忙,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军营里条件可不比京里,你母妃也是怕你受委屈。”

“太子哥哥,十一不怕艰难。这些年,十一小不懂事,母妃在宫中一直也不好过,太子哥哥帮了我们不少。十一不想别的,只想有点本事,能帮太子哥哥做事,将来也好报答太子哥哥。”

沂义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是想定了,就再好好跟你母妃说说,实在不答应,我再去跟你母妃说。”

“好嘞!”十一高兴地站起来准备走,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哦,太子哥哥,十一能问一件事吗?”

“什么?”

“你还在找凝儿姐姐吗?”

若说前面十一的表白让他心中刺痛,这宫中最后的亲情都是小心翼翼的,那这句话却戳了他的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十一也不等他答话,直接说道:“十一知道太子哥哥这些年一直在找她,十一也希望您能找到她,凝儿姐姐当初毕竟救过十一的命。今天上午十一跟十三和十四陪着太妃们去慈云寺进香的时候,隐约看见一个白衣女子有一双跟凝儿姐姐很像的眼睛。只是她个子比当初的凝姐姐高。她面纱遮面,我看不清五官。她看到太妃们之后很快就避开了,去了慈云寺的后院。”

卷III-5 故人重逢(II)(下)

故人重逢(ii)(下)

莲儿今天确实去了慈云寺,她看到了宫中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只是她长高了,容貌也有一些改变,又戴着面纱,并不觉得宫中的贵妇们会认出她,故而没有特别回避。只是她也没有认出已经长大了的十一皇子。五年,从一个懵懂的小男孩成长为年轻男人。

而这个年轻男人自小因为得到了来自她身上的光芒,在冷寂的宫中长大之后,更加珍惜这温暖之源。只是这宫中他无权无势,母妃出生低微,只是皇上用来制衡皇后的宸妃这些女人的棋子,外祖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五品官,他想要做点事并不容易,在宫外更谈不上人手,只能借助于太子之手,希望能够找到她,希望看到她安好。

小十一很聪明,他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说完便离去了。

小十一离去后,沂义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拍了拍手,外面当值的侍卫总管丁强应声进来。

沂义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个镇纸,皱着眉,过了一会儿才问丁强:“当年凝儿被害之后,你们找了京城各大寺庙吗?”

丁强愣了一下才回答:“当时属下等不但找了京城各大寺庙,庵堂,江南周府附近的庵堂寺庙都找过。”

“慈云寺呢?”

“也去过,当时还专门询问过无戒大师。太子突然想起这事,难道?”

“刚才小十一说今天在慈云寺见到一个很像她的女子,只是戴着面纱。”

“按理说沂祥皇子的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如果还在,应该可以放心大胆地露面,不需要戴面纱吧。”

“凝儿是一个很稳重的人,她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从来不喜欢抛头露面,偶尔出宫也喜欢戴面纱。”

“而且这一次沂祥皇子闹成这样,她若还在,早就可以平安回来了。”丁强小心地说。

沂义摇摇头:“也许宫里让她太伤心了。早年周家的案子翻案之后,若不是她觉得欠着太后的养育之恩,她早就想出宫了,出去了,也许再不想回来了。”

“要不属下派人去一趟慈云寺?”丁强小心地问。

“悄悄地去看看就好,不要惊动寺里,如果她真回来了,也许她会去找无戒大师。若是她不想回宫”

“属下明白。”

丁强离去不久,杨泉安就带着新杰进来了。杜庭禧和丁冀中也被传来对峙。杨泉安看了一眼杜大人,摇摇头,很快退出去。沂义却叫住了他:“杨泉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新杰喜欢你冲的龙团茶,你冲好了再走。给杜大人也来一杯。”

杜庭禧觉得很委屈,自己这么老的资历,为朝廷勤勤恳恳,太子看重的还是武将。连喝茶都是沾人家唐家公子的光。

沂义看着杜庭禧笑着说:“丁大人和杜大人是科举出身,自律的楷模,生活简朴,本宫不担心。就是你小子是商人,又开着茶社,本宫知道你挑剔,但是又要让你帮本宫干活儿,不给你冲杯好茶,渴着你了,怕你一会儿说话都不耐烦,就更不愿意在这里帮衬了,算是本宫贿赂你,哈哈哈!”

杜庭禧有些惊讶沂义的话,这唐公子在东宫不仅太子抬举,太子还要求着他?!看来唐家还是太猖狂。太子今天是不是要以华岩镇的事为引子敲打他呢?杜庭禧猜测着。

“太子爷,您就饶了草民吧!你知道我这人在江湖上散漫惯了,不是喝不惯您的茶,而是受不惯这约束。草民给您办点事儿可以,但是千万别太抬举我。草民还想多点时间回家陪娘子呢。这次进京之后,您算算,草民几乎都没有时间在家,草民还想求太子爷多放草民几天假。”

“新杰,就是不上进。你说以你的能力,若是想入仕,无论文武,必然不差。你们唐家几个兄弟都是如此,太过淡泊名利。若不是太后和本宫给你们安排些事情,你们是不是个个都跑去江湖上逍遥,就留下本宫一个人在宫里苦哈哈地做事了?”

“瞧太子您说的。不是我们兄弟几个淡泊名利,而是朝中能人很多,我们兄弟除了会些拳脚,其他方面都较为平庸,不堪大用。”

“唐公子这是过于自谦呢?还是过于自傲,觉着太子爷非要求着你办事不可?”杜庭禧冷冷地问道:“就如公子自己刚才所说,唐公子也许拳脚功夫好,琴棋书画在京城也是独占鳌头,但是那些和朝廷公务相比,不值一提。既不能辅助主上安邦治国,也不能造福于民,只是一帮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儿显摆的玩意儿。太子也如此礼贤下士,你还如此拿大,真是不知所谓!”

丁冀中听见这话皱起了眉。太子跟唐新杰的兄弟之谊京城人尽皆知。二人如此调侃,也是亲近的表现。且唐新杰为人低调,能力强,杜庭禧如此扁低他确实是偏见。

“杜大人误会了,唐某不是拿大,只是觉得朝廷应该有更有能力和才华的人撑起来,唐某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唐家的人若是只能做小事,却享受着朝廷的厚待和礼遇,杜某是否可以理解为朝廷不应该对唐家如此优渥,应该和对待其他官员一样?拿着俸禄就要为朝廷尽忠尽力!”

“杜大人觉得太子给唐某的待遇太好了?”新杰看了一眼杨泉安。

“哼!”杜庭禧冷哼一声。

杨泉安正好端茶给杜庭禧:“杜大人,容老奴说一句。这唐公子在东宫是不拿俸禄的,纯属来给太子帮忙。太子觉得公子为了他付出良多,故而经常用好茶回报。除此以外,唐公子在太子这里并没有求取过别的待遇。”

“本官和太子讨论政务,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种阉人说话了?”杜庭禧鄙夷地呵斥道。丁冀中倒是一个灵醒的,赶忙拉他衣角,这杨公公在这皇宫和京城都可以横着走的人,杜庭禧如此说他,今天当着太子的面不会有啥,难保今后不对他下黑手。

杨泉安顿时红了脸,沂义也很尴尬。

“杜大人,”新杰可不想杨泉安难做:“若是看唐某不顺眼可以直接说,不必要拐弯抹角捎带着伤害好人。杨公公也是一片好心解释一下实情,并非议政。我大周的百姓都有说实情的权利,难道杨公公没有?还是杜大人觉得只有御史台的大人们才有权利说话,别人都没有?而且御史台的大人们可以闻风启奏,不管对错是非,不管是否属实,就可以对人横加指责,凭空猜想妄下结论?”

“唐新杰,你不要混淆视听!本官今天就是上折子弹劾你们唐家了怎么样?以为你们为朝廷做了点事,就居功自伟,出兵打了几回仗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们就可以随手出手打人?”

“随手打人杜大人可是指的华岩镇的事?”

“是,你们包庇凶手,不让郭家的人捉拿动手伤人的那一男一女,还动手伤人。私蓄武力,蓄意谋反!”

“杜大人!”丁冀中赶紧制止他,虽然御史台可以闻风奏事,但不等于可以无凭据说人蓄意谋反。那可是抄斩满门的重罪,如此说话有诬陷之嫌。

沂义皱眉看着这个杜庭禧,新杰也看着杜庭禧,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有人在华岩镇无故伤人,杜大人可以奏请太子,出动海捕文书,缉拿行凶伤人的凶犯。但是杜大人无权说我唐家包庇凶手,蓄意谋反!”

“你唐门的平安客栈阻止郭家的人去缉拿凶手,怎么不是包庇罪犯?你们打伤郭家的人,在平安客栈收容那么多武力之人,怎么不是蓄意谋反?”

“看来杜大人是觉得自己证据确凿了?那么咱们一个一个地来说。既然是杜大人认定伤了郭家人的就是凶犯,那请太子殿下现在就让人发出海捕文书,捉拿杜大人口中说的那一男一女。”说毕朝着沂义一揖到地。

“哼!你不要装,没准你们唐家神通广大,早将那对狗男女藏起来了呢?!”

新杰冷哼一笑:“唐某劝杜大人慎言!如今那二位为什么出手打伤郭家公子还不知道,你就骂人狗男女,是否太过妄断?!”

“那两个人根本出手伤人,而且还将人扔进粪池,手段恶劣当然是狗男女所为!”

新杰不理他,只是再向太子作揖:“请太子殿下即刻让人发出海捕文书。”

沂义本来为难,但是这兄弟一再坚持,他还是出声,让人去办。

之后新杰又再次作揖:“多谢太子!”

“唐新杰,你是不是在这里耍心眼?!你以为抓不到那两个狗男女,就没有办法证明你唐家的险恶用心?!”

新杰对他嗤之以鼻:“杜大人真是奇怪,这人还没抓,你怎么知道抓不到?御史大人是看不上我大周刑部的能力?那要不要赶紧回家写折子赶紧参上刑部一本?”

“你不要乱攀咬!”杜庭禧气愤地指着他。

卷III-5 故人重逢(III)(上)

故人重逢(iii)(上)

“乱攀咬的不是唐某吧,是刚才谁无凭无据地说我唐门私蓄武力,蓄意谋反的?”

“难道不是吗?大家都说那嫌犯进了你唐家平安客栈的范围,就没法缉拿。”

“大家都说?御史台的御使大夫若是人云亦云,只怕不配做御史吧?!”

“你不要在这里刁钻挑字眼!”

“唐某想问杜大人说只是这一男一女进了平安客栈范围就没法缉拿了吗?还是有其他所指?”

“本官就是论事,这一男一女进了平安客栈就无法缉拿。其他的,本官想来都是一样,唐门霸道强扈,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既然杜大人就事论事,那么就等官府的海捕文书下发,抓到这对男女问事实。但是目前杜大人无凭无据,随口污蔑唐家和平安客栈,唐某不服!身为御史,随意妄下论断,强加罪名,唐某以为杜大人已经有违为官的操守。”

“难道三公子说平安客栈没有霸道的事实?”

“请问杜大人是否亲身去过平安客栈和客栈提供饮食的聚贤楼?”

“你家的平安客栈全大周都有,没有进去过,也路过过,难道三公子不想承认平安客栈聚集了大量受过训练的士兵和侍卫?”杜庭禧轻蔑地看着唐新杰。

丁冀中皱了眉,想说什么,嘴动了一动,又停了下来。

新杰看着杜庭禧轻笑了一下:“原来杜大人做御史是只看表面的。”说完转向沂义,以作揖:“太子殿下,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和二位大人,移步去平安客栈走一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看平安客栈到底是什么样的。”

沂义点点头,虽然他和唐家关系密切,和新杰相交至深,但是从来没去过平安客栈是真的。无论再亲近,作为上位者,总是想知道得更多,防患未然。

京城的平安客栈早在兰家和郭家散布消息的时候就得到了大少爷的指示,一切听三少爷安排。而三少爷早就打了招呼,这几天会带人来平安客栈和聚贤楼。太子现在是监国太子,平时经常微服出门,但是今天既然为了做公断,自然要摆出仪仗。经新杰要求,太子又叫上了顺天府府尹一同前往。

当太子仪仗到了平安客栈的时候,只有街上和店里的客人轰动,客栈的伙计和掌柜等人倒是还算有序。掌柜的领着几个大伙计迎出来,其他人还在照常忙着店里的事。

沂义站在聚贤楼前,左手站着杜庭禧和丁冀中,右手是顺天府尹张兆棠。他抬头看了一眼聚贤楼朴实的牌匾,落款居然是望芦居山人。外人不知道,但是宫里人知道这是大周高祖手笔。沂义微微有些惊讶,他平时都没有注意过这些,唐家人从未炫耀过,连刚才起了争执的时候新杰都没有提过。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新杰,挑了一下眉,新杰似乎有点惊讶,但是没有说话。

“新杰,你家聚贤楼的匾额来历你可知道?”

“出自望芦居山人之手,平安客栈的牌匾也是,里面还有一些山人的墨宝,晚点属下带殿下去看。”新杰脸上平静,没有一丝半毫的得意或者笑意。仿佛在说一个普通的文人墨笔。沂义满意地点点头,不骄不躁,这也是他喜欢这个兄弟的原因之一。

沂义又转头问张兆棠:“顺天府这些年来可曾有过去平安客栈抓捕凶犯被客栈的人阻挠的?”

张兆棠摇头:“下官在顺天府七年,从未有办案被平安客栈阻挠的。反而是平安客栈的人有时候看到作奸犯科的奸人,会主动将他们送到衙门。上个月,有一伙西山劫了珠宝商人的匪徒,企图进京来销赃,还是平安客栈的伙计觉得他们可以,报了官,才将此案破获。”

“张府尹,你能说这七年来,你跟唐家人的关系不是很亲近?你没有请唐家的人帮着训练你的衙役?”杜庭禧开声,尽管丁冀中扯了扯他衣袖,他依然没有停下来。

张兆棠看看杜庭禧,笑笑:“杜大人的意思是说作为顺天府尹,就不能认识这京城中的商户?那每年冬天施粥的时候,本官不找城中富户资助,难道要上杜府求援?杜大人这些年可有为京中饿殍饥荒的人提供过一粒米?”

杜庭禧脸憋得通红,杜府也算祖上有些积蓄,在京郊有两个庄子的出息,但是家里夫人吝啬,在这些善事上从不肯花钱。

张兆棠也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至于请唐家新阳小将军教捕快武功,那也是上报过禁军大统领,是他们指派的唐将军来。难道杜大人觉得下官训练衙役是错误的?衙役只是装装样子,不需要会点拳脚来维持京城治安?”

杜庭禧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沂义看了他一眼,眼中的不快是很明显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带着人往里走。进得门来,转过屏风,就将大堂看得清楚,几十张普通的木桌配着条凳,擦得水亮。此时正是饭点,不少衣着简朴的客人在用饭,有些一看就是常年跑生意的小商人。店里的桌子几乎已经坐满,伙计们在桌椅中穿梭。刚进来的时候沂义有种奇怪的感觉,一时说不出来是为什么,直到张兆棠低声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你这里的伙计有多了几个?上个月那个珠宝商的案子,我可是将店里的伙计都挨个询问过的,怎么今天看到几个面生的?”

掌柜的低头道:“大人好记性。这几天虽然开春了暖和了,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有几个人腹背受过伤的旧疾复发,咳嗽得厉害,我们就没敢让他们在店里,怕客人嫌弃。毕竟这里是卖吃食的。而且咳得厉害的,都喘不上气,也没法做事。所以就让他们几个在后院养着呢,没上工。这几个新来的是前几天跟着我们家二少爷,新宇将军从赣南道回来的兄弟,就是上次马匪在路上袭击二少爷那次。据说那次马匪都会武功,二少爷带的侍卫不多,对方手上功夫都很硬,又是偷袭,咱们的兄弟重伤的多。还有两个兄弟伤势太重,被送回关西庄子里荣养了。二少爷说这几个都是不愿意回家的,或是家里没有出息,没法养活自己的,就跟着他来京城了。只是都是新手,做得不顺。不过客人大部分都还是心善的,看着他们缺胳膊少腿的,即便动作慢一点,也没人催促抱怨。”在京城店里做了几十年,最近风言风语的,三少爷带着太子来的目的他都懂。趁机赶紧将实情解释清楚,免得那些闲来无事的文人找东家麻烦。

沂义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这店里好多伙计都是有缺陷的,有的单手端着托盘,有的腿脚不灵便,还有一个缺失了一个眼睛的。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张兆棠感叹道:“这要是挑剔的,胆小的,只怕都不敢进来。”

“大人说得极是。这些兄弟单独一个人走在外面都会被人嫌弃,何况这大堂里好几个。所以说客人都是心善的好人。这些客人不少都是回头客。虽然咱们的饭菜是比一般酒楼便宜一点,但是便宜得并不多,他们特特跑来,还是为了帮衬咱们。兄弟们都感激得很。”掌柜的说着眼中似有泪光。

沂义仔细看去,有些伙计似乎跟客人很熟,上菜点菜的空都会聊上几句。他回头看了一眼新杰,新杰脸上毫无表情,反而皱着眉头。他也不管杜庭禧,反而走去掌柜面前:“黄掌柜,上次我不是让人送了几台上菜用的食盒推车来吗?为什么现在不用了?这些单手的兄弟不好操作。”

“多谢三少爷的车,手端着上的是炒菜,是兄弟们怕菜捂在食盒里,端出来有的菜会变得太老或者变黄,不好吃,影响卖相。兄弟们是为了店里好。你看那米饭和蒸菜不怕,一会儿就是推车上。”掌柜的赶紧解释。

新杰点点头:“只是辛苦他们了。”

掌柜的叹气道:“本来这些活儿是让那些手脚好的兄弟上的。这不是咳嗽,倒了几个,临时调换的,我这几天再好好重新调配一下。”

新杰点点头:“黄掌柜多费心吧!”

丁冀中此时也很动容,他也是第一次进来,平时很少去酒楼,作为御史,他洁身自好,很少出入这些场合:“这就是外面传说的唐家军老残荣养?”

掌柜的摇摇头:“荣养是指那些动作非常困难的兄弟,比如截了双腿双手的。但凡可以干活儿的,大部分都愿意为自己为兄弟们出点力。这前厅大堂的活路稍微轻松一些,而且也不能太过了吓着客人,都是还看得过去的。大人可以去后院,看看那边干浆洗,舂米的那些兄弟。”

“伤残士兵遣散的时候,官府都发了遣散费。”杜庭禧皱眉道,他不甘心,他觉得唐门这么大个场子,肯定是有漏洞的,只是表面文章做的好,外面人看着光鲜,他一定要挖出他们包藏祸心的本质:“怎么可能说回家无法养活自己?是不是你们唐家贪了官府的救济遣散银子?让这些士兵伤残了还要为你们做工?”

卷III-5 故人重逢(III)(中)

故人重逢(iii)(中)

这几个人进来的时候,早就引起了店里客人和伙计的注意。虽然大家看着这几个人的穿着非富即贵,特别是杜庭禧和丁冀中还穿着朝服。虽然掌柜的陪着,没让他们靠近,但是不等于他们没听见这边的说话。杜庭禧如此质问,就有两个本来在忙碌的伙计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过来,吃饭的客人也有几个跟过来。

其中一个伙计虽然双手完好,但是腿是瘸的,脸上从左眉到右下巴一条刀疤横贯,他怒目而视地走向杜庭禧,也不管旁边站的是谁。

“这位大人,你所谓的养活,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你知不知道伤兵的遣散费是多少?一个人一年吃饭要多少?看你也是个高官,估计整天只知舞文弄墨,不知柴米油盐贵。”因为生气,所以脸上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

杜庭禧被他吓得后退一步,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你不要以为人多可以吓唬我们,这是当朝监国太子。你见了太子不知行礼,反而在这里大声说话,真是缺乏管教!”一句当朝太子,引得整个大堂炸了锅。

沂义皱了眉:“杜大人,不要吓唬他。”

同时黄掌柜也出声:“桂平,太子和众位大人在此,不得无礼。”

桂平见黄掌柜出声,便不说话,只是对杜庭禧怒目而视。

黄掌柜是个有条理的人,先给太子行礼:“太子殿下,他们都是粗人,但是物不平则鸣是人之常情,还请殿下理解他们心中的苦闷。说实话,若是有条件的,谁也不愿意这样。这位大人说有遣散费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知道遣散费是多少?”

杜庭禧一直没关心过这个,一时语塞。

张兆棠朝着太子一拱手:“下官因为每年要管伤兵安置,知道一些。若是一级伤残,就是指瘫痪,生活无法自理,有五十两的遣散银子。在户籍所在地,每年有一两银子的生活费,二级伤残的三十两,每年领八钱银子,像这位大哥可能属于五级伤残,有二两银子的遣散费,每年有两吊钱的生活费。”

看着他们迷茫的表情,新杰就知道沂义和杜庭禧对于这些银两是没有概念的。

他上前一步,走到杜庭禧面前:“听闻杜夫人持家有道,生活节俭,说是大人薪俸不高,要省着些花,敢问杜大人可知自己每年俸禄多少?”

杜庭禧瞪了他一眼:“本官一年也不多,就五百两左右,还要养师爷和从人。”说完,他就梗在那里,知道掉进了唐新杰的坑儿。一级伤残,一辈子遣散就是五十两,无生活自理能力。

“大人的随从一年多少银子?”唐新杰不想放过他。

“十两银子。”太子在这里,杜庭禧不得不回答。

“这就是了,若是这位大哥这样的,杜大人会雇佣他吗?”

“笑话!”杜庭禧怒道:“本官经常要上朝入宫和同僚来往,岂能用如此相貌可怖的粗人?”就这一句话,不仅店里的伙计们都怒了,围过来,连客人都激动了。

“大人觉得如果家里一个伤残瘫痪的病人,要找人照顾,一年得多少银子?”

“我没管过,我怎么知道。”杜庭禧唯唯诺诺地说,毕竟自己在这里,这么多人围着,万一这些粗人出手,他可讨不了便宜。

新杰轻哼一声:“若是给杜大人的随从一年一两银子,他可愿意照顾一个瘫痪的人?除了需要人照顾,这些人还要吃饭穿衣,就拿这位大哥来说,每年可是在顺天府领两吊钱?”

桂平点点头:“每年年终,小的都会去顺天府领两吊钱,用来供养小的的母亲和女儿。小的有一个四岁的女儿,每天跟着我母亲在菜市场卖菜,赚点家用。若是没有聚贤楼这份工钱,单靠两吊钱,只怕我们一家三口连每天两顿粥都不够。”

他说完,后面的客人和伙计嗡嗡地议论不休。

沂义心中也是很震撼,这些都是军营受伤残疾的士兵。作为上位者,他每天看的是大事,从来没有想过戍边和伤残士兵的出路。若是没有妥善的解决,万一有战事,到时如何善后?如何有人愿意去当兵?他皱眉看了一下还想狡辩但是出不了声的杜庭禧一眼,叹了口气。京中不少官员眼红唐家的资产,却从来没有想过唐门每天要养活这些人要花多少代价。

新杰看了一眼一句很激动的客人和伙计,又看了一眼黄掌柜,黄掌柜聪明地说道:“这只是前院,不如太子跟我们到后院和平安客栈去看看?”

沂义点头,带着一众人往后院而去。转到后院,迎面又是一个石头屏风,上面刻着两个刚硬的大字,“坚勇”,落款还是望芦居山人。沂义回头问新杰:“这望芦居山人当年可知聚贤楼收留老弱残兵?故而专门为他们题的字?”

新杰点头:“这个后院是平安客栈和聚贤楼共用的。先前只有平安客栈,尚无聚贤楼。平安客栈在高祖起事之前便在京城。高祖当年进京赶考也是落脚在平安客栈。高祖当年也是在平安客栈与唐门先祖结缘。后面的一些事,宫中有记录。”

杜庭禧看了一眼丁冀中,丁冀中点点头,二人隐约明白这望芦居山人可能是高祖。杜庭禧觉得后背发凉,此时再退却,也来不及了。他飞快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这字是永正三年题的。”沂义仔细地看着落款题跋。

新杰虽然从不管家族生意,但是大事,唐家子弟都是必须清楚的:“据说永正三年,天下大定。朝廷开始安置各位从龙出生的功臣。但是还有很多士兵寂寂无闻,不可能在朝堂有高位,然而朝廷又百废待兴,拿不出大笔银子来安置他们。高祖当年的退役士兵免税十年,伤残士兵终身免税付的恩召就是那个时候发的。即便如此,这些士兵的生活也不如人意,虽然心中愧疚,但是大周新建,国库空虚,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将此事郁结于心。

新年前的一天,高祖微服在京城街市体察民情,碰到几个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曾经在他的先锋营跟他一起近身作战的普通士兵。只是后来受伤或残疾离开了,高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京城见到他们。原本以为这些人无处可去,聚在一起讨生活,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因为快要年关休市了,约着出来闲逛。高祖好奇他们是如何聚在京城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没有家眷,有的也不愿回原籍,且残疾了回到乡下种地砍柴都不行,正在彷徨之际,碰上了先祖。当年唐家先祖因和高祖先锋营的士兵都很熟悉,便主动邀请他们去平安客栈帮工。

高祖听他们说得热闹,又听说晚上他们邀请了众多留在京城的兄弟一起回平安客栈喝酒,便和他们一起来了平安客栈。从那之后,高祖多次来这里和那些老兵一起喝酒聊天。后来他知道这些帮工的人每年除了自己生活,还能存一些下来接济那些生活不好的退役兄弟之时极为感动,便亲手写下这坚勇二字。后来平安客栈在各地的分店也开始优先招用退役老兵和伤兵。

永正十六年,经过多年的经营,平安客栈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便买入了周围的铺面,加建了客栈更增加了聚贤楼。前面聚贤楼的牌匾便是开张之时高祖写下的。但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终身愧疚于那些跟着他打天下的普通士兵,不想让外人知道大肆宣扬,而且唐家先祖也不想用皇上的名义来做生意,所以便和高祖商量牌匾的落款仍然用望芦居山人。唐门的后人也按先祖要求,不要在外宣扬此事,所以除了唐家子弟,外人大多不知道这些事。”

沂义点点头没有多说话。高祖和唐门先祖乃是至交,这点宫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还有后面这些事情。大周已立国百年,皇室大部分人都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早已将这朴实无华的友谊和战争带来的创伤视而不见。

他带着众人走继续往前走,只见后院更是惊人,有腿脚不便,专门坐在那里洗菜洗碗的,有一只胳膊不停地往返提水给,触目惊心。

“刚才黄掌柜说这些是不愿意去关西荣养的,关西唐家是否还收留了更为严重的伤患?”沂义问掌柜的。

黄掌柜赶紧回答:“是的,关西唐门有几个农庄,荣养了不少跟着唐家爷们在战场重伤退役的。但是这些人虽然重伤,但凡能劳作的,都不愿意闲着,就像殿下看到的,能做事的,都想尽一份力,这样不但能够养活自己,不成为别人负担。有能力的还可以多做一点,积蓄一些去救济别的更需要的袍泽。”

沂义又问:“你刚才说去关西荣养,关西的庄子荣养了多少人?”

卷III-5 故人重逢(III)(下)

故人重逢(iii)(下)

黄掌柜皱眉:“具体的小的不大清楚。不过小的知道各地的平安客栈都有荣养的任务。不说别的地方,就是小的这里一处聚贤楼加上平安客栈,每年有两成收益是补给城南驻马河庄子的。那个庄子里荣养了一百三十七个户籍在京城附近,全身瘫痪家里无人照顾的伤兵。庄子上住着一些单身的老兵和亡故兄弟的遗孤,他们虽然种了一些蔬菜粮食,但是还要照顾那些不能动的人,还有看病治伤,都是不小的支出,单是靠庄子那点营生,是远远不够的。唐家的亲兵卫队若是有遗孤,在孩子成人之前,每年由各地的平安客栈支二两银子给每个孩子。去年底京城平安客栈给孩子们发出去的银子总共三十一份。在京城,若是这些孩子愿意去驻马河庄子上住着,唐家也是安排孩子过去,管吃管住,还请先生来教大家读书认字。我爹当年就是跟唐文老将军平南是过身的,自从我娘改嫁之后,唐老将军就派人来把我和姐姐接到关西瓦窑堡的庄子里养大的。我姐姐经常和我感慨,当年若不是爹和唐将军熟悉,我们两可就真成了无人照料的孤儿。”

“所以唐门的子弟虽然都是行伍出生,但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兵乱。战火一起,刀剑无情。”新杰接着说:“与其我们去帮这些人,不如将祸端止于源。”

沂义深深叹了一口气,对新杰说:“我现在才深刻明白当初你跟我出使突厥时,为什么反复强调,不到万不得已不动兵。想来唐家的兄弟们从小身临其境,对战争的后果看得最透彻。”

新杰也很沉重:“是的,虽然唐门尚武,但是我们入师门第一课便是练武首要是如何不动武来解决问题。再大一些,师傅就会教尽全力保护百姓不受武力之伤。一旦刀兵之祸到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战区的百姓和这些冲在第一线的士兵。尽管现在天下太平,但是即便如此您也看到了,就是我们这里就有这么多伤残,更不论那些我们不认识,无法救济的人。”

杜庭禧听见这话仿佛突然来了灵感:“这里这些伤残,都是唐家军的亲兵吧?怪不得唐家军说起来英勇呢?原来是让那些兵士愿意为唐家卖命无后顾之忧。其他将军家里没有这个条件,自然比不过唐家军。只是这样一来就变成让他们是感激唐家,而不是感激大周朝廷了。”

沂义心中一顿,作为王者,这是大忌。但是看到杜庭禧那嘴脸,瞬间又反映过来,这是故意挑拨。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反而是丁冀中看不下去了。丁冀中虽然不满权贵当道,但是也不是一味钻牛角尖的人,这个时候对杜庭禧的话深恶痛绝,后悔这次自己怎么和他站在一起了,所以不由自主地说道:“杜大人这话太偏激了。唐家这是在为朝廷解决问题。我们虽然不是圣人,但是总要力所能及地帮助周围的人。唐家的儿郎在战场浴血,自然跟这些亲兵卫士有不一般的感情,若是有难,给他们一些照顾是人之常情,杜大人为何要故意歪曲事实呢?!”

“可是大周的伤残士兵何止这几百人,唐门为何只管这些人,不管其他的伤残兵士?为什么他们故意将这些人聚在这里照顾,而不是将银子捐给朝廷,让朝廷派人来照顾呢?这些伤兵虽然有残疾,但是若是动武,也比普通百姓彪悍,万一唐门心怀不轨,指使他们为非作歹,不是聚众谋反?”

丁冀中皱了眉,看来自己这次上书是杜庭禧给拉来利用了,照杜庭禧这个思维,无论怎么样都是想给唐家安一个罪名才罢休的,他是一个耿直之人,被如此利用,心中气愤,便直言:“丁某不知道杜大人为何要如此歪曲臆断。丁某先前不了解平安客栈,也以为有何不良动机,此刻看来,是丁某孤陋寡闻,我误会了。丁某佩服唐家自先祖以来对这些伤残士兵和遗孤的照顾。也是因为大周有唐门这样的慈善之家,大周才得以繁荣。至于杜大人的话,那不过是杜大人的臆想罢了。唐家照顾自己的亲兵侍卫是人之常情,就像我家里的下人若是有难,做主子的会帮忙一样,并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

杜庭禧没想到跳出来反对他的是丁冀中,脸上挂不住:“丁大人,你太幼稚了。你我家里的仆人能和这些训练过的武夫比吗?咱们家里就那十几个普通仆人能做什么?唐家有钱可以捐给朝廷做善事,他们不但没有,反而是收拢了这么多老兵,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以杜大人的说法是只能朝廷才能做善事?各种善堂都应该关张?”新杰讥笑地说。

“唐新杰,”杜庭禧似乎看着很愤怒的样子:“不要以为你是太子的幕僚,你就可以如此轻佻地说话!你们这是普通的善堂吗?你们纠结了这么多会武功的人,这么多的兵士,难道不是图谋不轨,包藏祸心?!”

“所以杜大人是认为我唐家已经从上百年前就开始,在高祖眼皮底下就包藏祸心,到现在上百年了?”新杰笑着问。

沂义听见这话也是一愣,是啊,上百年了,若是唐家要谋这大周的江山,何须等到现在。

杜庭禧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若是谋反,还真不会等上百年。但是如何能把唐家描黑呢?他紧急地思索着。

新杰却不给他更多的时间,对黄掌柜说:“带杜大人去舂米房和厨房看看,让他看看我们平安客栈都安了什么心。”

黄掌柜应声便打开了通向厨房的门。门里还不是厨房,而是另一进院子。只是院子里有一个米舂,一位头发花白,双袖空空的人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踩着。听见院门响,花白头发之人转过脸来,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停下来,又继续干自己的活儿。而另一边的棚子下面排着一排桌案,几个人正站在那里拣菜,或是洗菜或是切菜。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残疾,特别是在切菜的那个,脸上一大片被烧伤的疤痕,从没有受伤那半边脸可以看到,他过去是很英俊的。沂义一时觉得这人很面熟,一直看着他,那人因为沂义的注视也停下来,之后激动地走到沂义面前跪下:“太子殿下。”

“你是?”

“小的曾经是禁军左三营的校尉。”

“你就是在秋狩时为本宫挡了火箭的那个校尉?”沂义很惊讶。

“是的。”

“你怎么在这里?”

“小的因为烧伤了脸,不适合在禁军,走出去又怕吓着别人,听说唐家军的伤兵有这么一个去处,我就去求了唐五将军,他安排小的来了这里。在这里干活儿,也不用出去吓着别人。还可以有钱养活家里。”

沂义点点头,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新杰冷冷地看了一眼杜庭禧:“杜大人,这些人就是聚贤楼聚的众,不知道大人看出这里包藏了什么祸心?”

“哼!”杜庭禧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句:“这当然是你唐家收买人心的举措。”

新杰被他气笑了:“杜大人怎么不去收买人心?!怎么不把杜大人在外面养外室的银子拿来捐给朝廷做善事?”

杜庭禧觉得胸口憋闷,他家婆娘吝啬妒忌,不让他有小妾,他在外面养外室生儿子的事做得隐秘,唐新杰如何知道的?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退缩,免得这事被越挖越深:“你们唐家人多势众,早就计划好的,有备而来。但是别以为就能骗过杜某,杜某会好好盯着你们,别让杜某抓到你们做坏事的把柄。”

“够了!”沂义一声低喝:“杜庭禧,你难道觉得自己不会出错?难道杜大人即便错了就不能低头道个歉?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清晨进京的官道上,几辆马车在驿站等着靖安公主。公主原本今天早上应该到驿站的,只是公主临时兴起,带着人去杨怀山看瀑布了。在杨怀山上唐家的一个养牛羊的农庄多歇息了一天。不仅看了瀑布,还享受了现烤乳羊的美味。这是宫里少有的乐趣。大有想住下去的意向。只是没想到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

从华岩镇开始,郭家的人就一直跟踪着公主一行。因为公主仪仗在前面,公主都是轻装跟着唐新天兄弟慢慢逛来,所以郭家的人一直没有反映过来这一对男女跟皇室有关,还以为是唐家的公子小姐。郭家的护卫也很有效,将这伙人的行踪迅速告知了华岩镇的郭家和京城的兰家。当海捕文书下来的时候,郭家的人迅速带着侍卫和衙门的人摸到了杨怀山的庄子。捕快们虽然知道唐家的庄子,不可随意招惹,但是人家郭家通着皇后,又来了海捕文书,只得去庄子里抓人。

卷III-5 故人重逢(IV)(上)

故人重逢(iv)(上)

当一众衙役和郭家侍卫张牙舞爪地冲进庄子,冲到正在准备吃饭的靖安面前时,靖安一句:“抓本公主?你去京城让太子哥哥派宗人府的人来,让他们治一个本公主对流氓大不敬的罪,让他们改了大周律例,公主受辱不得出手教训出言不逊者。”一群人顿时傻了眼。领头的捕快知道这回是被郭家给捎带了。他本来以为有什么事,有郭家顶着,唐家富有,庄子里哪怕是个勺子都值钱,带人抄了唐家的庄子,可以挣点外快,还可以讨好皇后家族的,这回可是傻了眼。

等到傍晚时分,京城大街小巷又再次沸腾。前一天太子仪仗去了京城的平安客栈,出来之后杜庭禧和丁冀中都默不作声,而有人看见太子上车时面色凝重,便有人猜测太子殿下去了一趟平安客栈,只怕心里已经坐实了唐家不轨。而当天大着胆子跟着太子殿下去平安客栈后院看热闹的人出来的说法也各自不一。有人说太子训斥了无端猜疑唐家的杜大人。有的说太子殿下虽然嘴上骂了杜大人,但是心里还是猜疑唐家的。

第二天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又开始出来附和弹劾唐家军的声音。作为监国太子,沂义不得不说是心机非常深沉的,他不仅自己没有说,反而让人带信给新杰让他稍安勿躁,让他看看朝里到底有多少是想打击唐门的,有多少人是靠不住顺风倒的。

新杰没有说话,只是淡然一笑,他知道虽然沂义表面不说,但是对于杜庭禧的话,这个上位者不猜疑唐家是不可能的。对于唐门,要不然就是彻底放下,不在朝廷和军营占一席之地,要不然就是彻底捍卫到底。而唐门先祖教导子弟,为了保天下百姓平安,少受战火牵连。若要实现这个愿望,又不得不有自己的实力。所以第一种可能性是没有的。只能是捍卫到底,同时还要不愧对跟着唐门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先随便沂义自说自话,只要不真正对唐家出手就好。虽然沂义说他也曾经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是新杰心中很清楚,为帝王者,他所看到的永远是大位的安全。

第二天新杰没有去东宫也没有进平鸾阁,只是在家陪着莲儿练功,然后陪她去郊外百花堂走走,两个人从郊外回来,还在街市上溜达了一会儿。在外人眼中,唐三公子就没把杜御史的弹劾当一回事儿,是觉得唐门地位稳固?在沂义眼中,是觉得昨晚他训斥杜庭禧的话起了作用,今天带话给他,更是安了他的心,新杰还是相信他,相信太子殿下是站在他这一边的,所以今天才会有心情不务正业去陪女人。

虽然新杰表面静默一天,但是各种消息源源不断地通过百花堂和百草堂的人收集来。没有想到他一天的静默,有着出奇好的效果,不仅朝堂上见风使舵地跳出不少人,连沂义的纠结都看得到几分。虽然这位兄弟希望新杰将他视为生死之交,但是真正面临跟大位有关的言论时,他就会动摇。这就是太后所说的,皇家的血液里,自圣祖那位多疑的皇后的子孙继位之后,就多了过于猜忌的特性,与生俱来,无法修正。也因为如此,太后特意让人给他带话,早点带未婚妻入宫觐见,大家都是一家人。他当然理解太后所谓一家人的意义。但是太子和皇后的理解跟太后肯定是有偏差的。而若沂义真是见到了他的未婚妻,是否还能视他为生死兄弟,就很难说了。

此刻二人坐在月华轩的包房里等着上菜吃晚饭,看见他皱眉,身边人忍不住关心地想抚平:“你今天怎么了?是为了郭家的事?”

他点点头,但是没说话,他能告诉妻子她年幼时遵循太后吩咐照顾和保护的人在怀疑唐家的忠诚吗?他能告诉她沂义也许现在还惦记着她吗?

“其实郭家把这事吵这么大,很可能是看清了皇后的心态,故意出面来试水的。”莲儿帮他分析:“唐家终不是兰家的势力,皇后娘娘不放心唐家坐大,更不想沂义登大位后唐家压制兰家,这是很正常了。而且沂义虽然年轻,但是在宫中多年,争斗多了,难免多疑也是正常的。”

新杰有点意外:“你也觉得沂义会猜疑唐家?”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这么认为?”莲儿笑道:“你觉得我从小保护他就不了解的缺陷?他虽然性格纯良,但是天生多疑。也许这点很像皇上吧。”说着有点皱眉,应该说皇宫里的几个皇子都继承了皇上的多疑猜忌,这也是宫中比历朝历代更加难以生存的原因。

新杰亲昵地揽着她点点她的鼻子:“没准这位多疑的人一直就在怀疑你还在世上,还在找你呢?!”

莲儿叹一口气:“也许吧!只是希望他不要太偏执。”

两个人都理解所谓偏执是什么。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这平静被突然的开门给中断,只见青木社京城火部的统领匆忙走进来,看到二人亲密地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属下”

“没事,你进来说话。”新杰招呼他。

“刚才有兄弟来报,郭家的人带着衙门的人去了杨怀山的庄子,被公主教训了一顿。大概一刻钟之前,京城各处的酒楼茶肆就开始有人准备放消息,说是唐家联合靖安公主打了兰家和郭家的脸。公主这是见色忘亲,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出手羞辱了自己母后的娘家。放消息的几处人都被咱们的人给截了,按照您的要求换成咱们准备好的消息放出去了,现在各处酒楼已经在开始热议了。大概一刻钟以后小齐就会从平安客栈下工返回驻地,路上的事都安排好了。”

“你的版本是什么?小齐又是谁?”等火部的人退出之后莲儿好奇地问。

“实话实说。华岩镇的事件经过实话实说。杜庭禧上折子弹劾和平安客栈收容残疾士兵的事实都实话实说。小齐就是昨天沂义在平安客栈后院见到的那个烧伤脸的侍卫。他禁卫军周大统领的一个小兄弟,当初在禁卫军中还有很多人拿他的长相跟新阳比较的。在禁军中也是呼声很高的小将军人选之一,当时皇上还想栽培他的。秋狩之时,对方用带毒的火箭射沂义。他为沂义挡了一箭,面容毁了不说,因为箭上有毒,将他的内功废了。对于皇家来说,一个武功尽失容颜尽毁的禁军都尉就是一个废人。尽管他是唐家对立面的周大统领介绍来禁军的,还是不会留着他,沂义让人赏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养伤。其实就是让他从禁军荣退了。”

“那他怎么会在平安客栈?”

“因为周大统领也是武当牛鼻子的徒弟,只是大家为了免除皇上的疑心,经常需要跳出来跟唐家对着干一下。其实小齐是青木社的人。”新杰笑笑。

“那你们今天安排了他路遇什么人?”

新杰亲了她粉嫩的脸颊一下:“夫人很好奇?不如为夫陪你去看看?”

京城月华轩的后院连着青木茶社,二人来到青木茶社的一条扶桑花和万年青交错遮挡的小路,从这里的花墙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方亭街,而街上的人虽然可以通过花墙看进来,但是因为花树掩映,并不能将院中的情景看真切。花树和竹林包围的小院里放着一些桌椅,是给白天来喝茶的客人的。现在是早春时节,傍晚户外还很冷,客人都选择了屋里的茶位,故而这一带此刻没有客人。

两人选了一处无论从院子里还是街上都看不清他门的位置站定。平安客栈在方亭街西头有一个小侧门,是给帮工和送货的人用的。小齐每天从这个门出来,走回他在梭子巷的住所。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的对面是城里禁卫军喜欢聚集的一个酒馆。平常日子里,不当值的禁卫军经常在这里出入。小齐受伤之后,虽然经常从这里过,但是因为遮掩了容貌,大家都没有注意过。

“百草堂的高大夫已经是京城解毒高手,现在才帮他逐渐清除毒素,恢复武功,可能还要一年才能恢复原来的功力。”新杰继续告诉莲儿关于小齐的事:“他脸上的疤痕可能要彻底修复已经很难。所以等他功力恢复之后,会进入青木社的土部,去江南。这一年他留在京城治疗,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和身份,所以就通过新阳安排他去了平安客栈,昨天正好用上他。”

正说着,就见暮霭中,一个带着斗笠身姿伟岸的人走来,想来这就是毁了容颜的小齐。他刚刚走到方亭街的酒馆前,几个在酒馆中坐了一阵的军官就冲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齐海,”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叫道。

卷III-5 故人重逢(IV)(中)

故人重逢(iv)(中)

齐海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是平淡地说:“几位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拦着小人的去路。”路上此时从各处回家或是出来吃饭喝酒的人挺多,一些爱看热闹的都围了过来。

“齐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现在装不认识我们了?妄自周大统领对你那么器重,你却跑去了唐家做下人。”

齐海慢慢地取下斗笠,露出那张颜容尽毁的脸:“我已经武功尽失,你觉得周大统领还会器重有这样一张脸的我吗?”

几个军官倒抽一口气,楞怔在那里。其中一个反应过来,指着他鼻子说道:“虽然你受了伤,但是太子爷专门派人赏了银子给你疗伤。你拿着那银子去做点小买卖不好吗?为什么要去给唐家做事?你忘了你在禁军的时候,周大统领是如何待你的?你是不是早就投靠唐新阳了?”

齐海平静地说:“当初齐海在禁军时,周大统领确实提携过我,我很感激。但是齐海现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无用之人,跟着谁混口饭吃都无关紧要。”

“难道你会穷得没有饭吃?”一个军官嗤之以鼻:“你救了太子爷,太子爷给你的厚赏呢?!”

“厚赏?!”齐海冷哼了一声:“罗大人觉得一百两银子就是厚赏吗?还是刚才*人说的做小买卖,一百两银子*人觉得可以在京城做什么买卖?”

周围的人为一百两这个数字惊讶了一下,从昨天太子爷带着人进入平安客栈,就有人开始谈论伤残军人的遣散费,真是拼了命,缺胳膊少腿了,才那么点。若不是唐家,可能很多人过得还更悲惨。今天再听了齐海的话,就更感慨了没想到救了太子爷也只有一百两。太子爷一顿饭大概都是上百两吧。人众顿时议论纷纷。

另一个军官看众人议论,偏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又发话道:“你从禁军出来,好歹也可以找个看家护院的体面活路,你若是不认识人,可以找我们这些兄弟帮忙啊,怎么跑去唐家的酒楼后厨帮忙?不觉得丢份了吗?”

齐海望着这个说话还算中肯的军官:“刘大人,有功夫的人才有选择活儿干的权力。各位大人可能只看到我被毁脸,还不知道齐某因为那箭上有毒,已经武功尽失,今生都无法拉弓射箭,即便肩挑背扛的普通活路也做不了了。我齐海一生本来只想做英雄,可惜现在不说自保,连种地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刘姓军官有些动容,惋惜地说:“你不是还有遣散银子吗?还可以熬一段时间,不用去做那些低下的活路啊?!”

“一百两银子,在京城能熬多久呢?银子用完了又怎么办呢?上街讨饭吗?而且我齐海虽然没有父母,但是还有一个唯一的妹妹,那一百两银子,我已经给她做了嫁妆,年前就将她嫁出去了。我这个哥哥无能,不能为她做别的,只能给她一点点嫁妆,让她将来在婆家不至于太受气。嫁了妹子,我一个人也好养活自己一些。刘大人也许以为在后厨帮工是低下的活路,我倒是觉得很好。在那里伙计们都不会问我的出处,不会在意我当初跟的大人是否跟唐家作对。而且大家都是有伤有痛的,相互体谅。在后厨不用见外人,也没有人嫌弃我这张脸。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只想安安静静地讨生活,过日子。将来能看到我妹子的孩子平安出世长大,我也算对得起我父母的生养之恩了。”

“那你也不用去唐家的酒楼啊!这京城中可以接纳杂役的地方多得是。”罗姓的军官还想指责。

齐海冷笑一声:“等哪天罗大人万一落到我这个地步的时候,再来看看你是否有能力有机会挑选在哪里干活儿。看看那个时候京城中有多少地方和东家愿意接受一个干不了重活儿还面目狰狞的残废人。那个时候你也可以正好看看这个世界谁是真正善良愿意帮扶弱小的。”

罗姓军官很气愤地回答:“你没找过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帮你?!”

齐海悲凉地说:“谁说我没找过?!我离开禁军的时候,军医只看出我毁了容,却不知道我中的度会在两个月之后复发。毒性复发之后,我浑身刺痛,在各处求医花掉了我当时仅剩的几两银子。没有办法的时候,我去找过周大统领,但是那时他被皇上派去南边办事了,我也找过禁军的何副将,可是他看我已是一个废人,让人甩了一吊钱给我就把我赶出来了,高参将更是对我闭门不见。我当时到处找工碰壁,在街上潦倒之时碰到了唐将军。幸亏唐将军不计前嫌,带我去了平安客栈,替我安置,又让百草堂的大夫给我疗伤,只怕我今天真的已经因无钱继续疗伤瘫痪了,或是什么活儿都干不了,躺在街上讨饭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冻死饿死在街头了。”

一阵话说得几个禁军都一阵心寒,周围围观的人也觉得十分悲凉。

新杰轻轻揽着莲儿的肩,莲儿转头在耳边问他:“他这样报了赏银只有一百的事,会不会有麻烦?”

新杰笑笑:“不会,因为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昨天沂义不敢在现场说,因为他不知道这其中藏着什么关节和人。当时他吩咐给的赏银是一百两黄金,而齐海拿到手的是一百两白银。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咱们这位爷是要去搞清楚来龙去脉的。这就正好给我们机会,让大家信服,不是唐家捐银子给朝廷,这抚恤之事就能办好的。”

“你早就知道这里面牵涉了谁?”莲儿看着身边这个男人,男人只是笑笑:“这事我早就在想怎么爆出来了,正好这是一个机会。这些人心太黑,连伤残士兵荣养的血汗银子都敢贪,不治他们天理难容。”

莲儿伸手握着他带着薄茧的手:“也许这会招来他对你的忌恨。他其实并不完全像他表面那样温润儒雅。”

他转头看着她:“你怕吗?”

莲儿轻轻摇头,他的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回握着她的柔荑,彼此之间有种默契,有时无需明言。

第二天一早,众位大臣上朝之时,就听见了丁冀中当众念出的自责书。其中重点自责作为御史,不了解民情,没有体察普通百姓和退伍荣养士兵的生活,捕风捉影,主观臆断,自请闭门思过七日,自筹粮米去报国寺为饥民发放善粥十日。众人盛赞丁冀中知错能改。杜庭禧见大势所趋,也不得不低头认错,且申请同去报国寺放善粥。只是他的认错在大多数人心中都明白是不得已三个字。杜庭禧也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只是在心里把唐新杰恨得要死。他等着太子收拾唐新杰的时候。

作为监国太子,沂义自然借此机会大赞唐家多年来低调为朝廷分忧,并承诺今后会多关照兵部和户部改善军士的待遇。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一群见风使舵的人跟着夸奖了一回唐家上百年来对属下的仁慈,唐家军对大周朝戍边的贡献。还有一些大胆的,打听清楚了郭家的事,知道靖安深得皇后娘娘疼爱,沂义也喜欢这个妹妹。即便都是亲戚,当然有近有远。有人就赌上了这一点,趁机上奏要求惩治胡乱打着皇家旗号在外为恶的外戚。沂义当机立断,派特使去了华岩镇,除了调查此事,还让稽查郭家在当地是否有不良恶霸行为。若是查出,决不姑息。从而获得朝上一群文人大赞太子有大义灭亲的宽阔胸怀。

沂义在知道事情涉及靖安的第一时间就做了决定舍弃郭家。即便这次涉事的不是自己的妹妹,甚至不是皇家公主,他也要借此铲除郭家,郭家这种外戚只会拖累他。这次是唐家的兄弟,还不是专门用此来算计他,若是别人,可能正好借这个机会打压他。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唐家的兄弟帮了他,给了他一个机会,表现一下他的无私和清明。但是他也知道,以唐家的能耐,只怕唐家内部早就将消息传给了新杰,而这位兄弟却没有说明,看来他还是唐门的人。

下朝后回东宫路上,沂义始终愁眉不展,他一直思索着唐门,唐门教导子弟的第一要义是保天下太平,保百姓平安,从未说过忠君为国。太后和他将重要事务交给唐家的兄弟是否适合?为君者,当然希望天下太平,但是当这太平和他的大位有冲突

“老杨,”沂义问着身边的杨泉安:“你说天下太平是最好的吗?”

杨泉安一怔,小心地回答:“对于天下老百姓来说,天下太平当然是最好的。老百姓就那点想头,平平安安过日子。但是对于某些朝中的大人或是有想法的人不一定是最好的,因为有战乱,他们也许才有机会牟利。”

卷III-5 故人重逢(IV)(下)

故人重逢(iv)(下)

沂义眯了一下眼:“那对为君者呢?”

杨泉安冷汗直冒:“小的拙见觉得也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哦?”

“刀兵乃凶事,有胜也有负。若是胜了,史官就会歌功颂德,大赞文攻武略。但是战事就如开弓箭,一旦射出去,就没有回头,然而战事会碰到各种千变万化的事端,万一一个意外败了,可能不止是史官的骂名,还可能引来宵小对大位的垂涎,引来更多的算计和争斗。所以老奴以为,有的战,是为了生死存亡,不得不战,为君为民都必须战。而有的战,若是可以避免,就尽量避免。特别是那些利益熏心的小人故意挑拨引起的祸事,若是贸然动兵,只怕得不偿失。”

沂义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老杨,看不出来啊,你还是很有想法的。”

杨泉安心跳还没还原,赶紧擦擦汗。能不有想法吗?“老奴只跟着主子多年,有的时候看那些大人各说各话,以前又跟着主子去南书房听先生讲学,听到一些道理,偶尔替主子想想,也不知道对不对。奴才就是一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说错了,还求殿下恕罪。”

沂义笑笑:“哪里有罪,应该奖励你才是。连跟着本太子读书都知道跟着先生学点东西,也算有心人。”

杨泉安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奴是自小愚钝,没机会读书,那几年很幸运能跟着殿下进出南书房,那些个先生讲的书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也明白了做人的很多道理。”

“是啊,”沂义想到那几年,嘴角挂着微笑:“也许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过了一会儿,眼神又显得有些迷茫,不知道那几年带给他阳光的那个人如今?

“老杨,”沂义再次用这个只有在他们私下熟悉人面前叫他的称呼:“你说凝儿会不会还在京城?她那么聪明,也许想到了什么办法躲起来,让我们都找不到?”

杨泉安微微皱了一下眉:“这个不好说。只是当年不止殿下派人找她。当初废太子也不甘心,私底下也派出人在京城查过,都没有线索。更何况当时废太子对她那份心思,是势在必得的,京城能够翻找的地方一个都没有放过。在那种情况下,还在京城能够逃脱?”

沂义抿了一下嘴:“可是前几天小十一说在慈云寺见着她了。”

“十一皇子当时毕竟年纪小,不一定能认准,而且殿下前些天不是派人去过慈云寺了吗?”

“我这几天仔细想过了,当初我们找她的时候,派人去江南查过,慈云寺的无戒和尚跟颜家是相识的。若是当年有人能救下她,将她藏起来,以无戒在京城的势力是有可能的。”

“无戒就是庙里一个和尚,他?”

“你不要小瞧一个和尚,虽然慈云寺比不得皇家的报国寺,但是慈云寺在北方禅林的地位无人能及。你知道有多少京城的高官显贵每年要去拜无戒的山门?他每年做善事,开善堂收容那么多孤儿,那些孩子长大了,进入京城士农工商圈子里面的有多少?这京城上下,只怕有名望的大家族都是他的施主。当年我都想过周家旧人,但是疏忽了颜家。”

“殿下,”杨泉安看了看有些激动的沂义,那表情似乎有把京城各大寺庙,特别是把慈云寺翻一遍的意向:“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快六年了。若是周姑娘还在,也许她并不想再回宫里了。而且算来周姑娘也不小了,若是在民间,以她现在这个年纪,也许早就嫁人生子了,已不再适合进宫为女官。即便没有当年的事,她若还在宫中,明年也到了可以恩赏出宫的年纪,也是要出去嫁人的。”

沂义微微张了下嘴,想说什么,又停住了,然后咬住了唇。是啊,若是还在,这么多年她还不回来,是不想回来了。过了很久,他才仿佛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句:“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回到东宫,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赏金一事。今天市井之中已经开始流传开太子赏了救命的侍卫一百两黄金,变成了一百两白银。而且受伤的侍卫潦倒之时求助无门。昨天有不少好热闹的人跟着去平安客栈后院,此事传开,也是正常。但是让沂义非常火大的是赏金金子变银子的事。他昨天没有当场发落,是想回来查清除到底哪里出了错。这事对于他来说十分重大。

一则影响太子仁慈的形象,侍卫挡箭才一百两银子,此事若传出去,以后谁会保他?二来,一百两金子是他吩咐的,到侍卫手中只有一百两银子,这明摆着就是拿他的话阳奉阴违。原先他以为问题出在禁军,可能是军官克扣下属,层层盘剥的后果。查问之后才知道退役荣养的赏赐都不会到禁军,而是直接从户部恩召省发出。盘查了一遍,发现这些年禁卫军虽然有些派系之争,但是所幸几个将领只是政见不合,站的队不一样,倒都是有心带好兵的,并无出现上级克扣下级粮饷的恶劣风气。好歹这些禁军关系着皇城和宫廷的安危,不出大乱子最重要。

但是若这问题落去了恩召省也是头痛的。恩召省关系着不止是退役士兵的奖赏,遣散和荣养,还有皇家和朝廷对各种人士,官员以及大周各种能人,奇士等等值得照惠恩顾的对象。说白了,大到朝中首辅大臣秩仕恩养的银子,小到边缘山沟里立一个贞节牌坊的花费,这些都归恩召省管。就是拿着朝廷钱安抚人心的部门。这个地方每年的流水大,没有考比,民间得了恩赏,大多感恩戴德,也少有人追究是否少了缺失了几成。在户部算作最为舒服好混的衙门。

户部这些年一直是兰家的势力在把持,恩召省的首署是兰家大夫人的内侄,关中柳家的三爷。一百两金子到一百两银子之间八倍的落差,不是八取一的辛苦费,而是八留七的盘剥,怎么都很难解释。而这还是当朝监国太子的赏赐,实打实的金子从东宫出去,到了恩召省走了一圈,就变了颜色。若是别的赏钱还好一点,可这是侍卫搏命换来的,还会出现如此状况,那么恩召省里面其他的事务可想而知。果然一查之下,除了顺天府和离京城比较近的几个地方,其他地方的荣养费都有问题。且荣养费只是冰山一角,若是掀开,只怕会有拍人的巨浪。而打脸的是,这是在兰家势力,外人看来是他太子一系的范围。

在沂祥是太子的年代,太后说兰家和柳家都是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沂义有文人的慧根,让他跟着太后生活读书,实为了含饴弄孙之乐。对外人也反复强调这么做和大位无关。那些年兰家和柳家也确实低调,实乃本本分分的文人世家,从不参与任何党争和朝廷上的派系。家人大部分都在外省为官,即便是京官也都是无关痛痒的清水衙门。上上下下似乎都一副高雅超脱的姿态。直到五年前沂祥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且皇帝身体状况日渐衰弱之后,太后才将沂义推到了前面。短短五年时间,沂义突然惊觉,似乎兰家和柳家,甚至前两日敢羞辱靖安的郭家似乎都在五年的短短的时间内悄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且柳家和郭家不同,郭家祖上虽然连出多任高官,但这些年已经衰败。而柳家这些年在关中文人中颇有势力,也是兰家控制文官的一支强有效的力量,不能像郭家那样随意丢弃。但是不断掉柳家,又如何继续太子的清名?柳氏若是削弱,又由谁来填补?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让他头痛纠结。

他捏了捏手指,有的时候,有的东西不得不舍弃:“让他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办事的人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这是最明智的方式。有些事并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过去的。而且这次京城百姓和朝中各方势力都在盯着。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一下:“需要跟娘娘打一声招呼吗?”

“不用,你先让他们去办吧,我晚点去见母后。”他需要跟皇后沟通的不止是表面这些事。关于兰家和后家的其他势力,他有他的想法。

办事的人点点头,以沂义的性格,他并不是太喜欢皇后过于干涉他的事。可能在沂义眼中,皇后远不如太后的智慧,他很多事宁可跟太后商量,也不会去问皇后。办事的人没有说话,正准备离去办事。

沂义突然叫住了他,但是没有马上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这事有唐家的人插手吗?”

卷III-5 故人重逢(V)(上)

故人重逢(v)(上)

办事的人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唐新阳本来就在禁军中,齐海也是他安置在平安客栈的,他必然会将此事汇报给唐家主事的人。更何况唐家收容了那么多老兵,是肯定早就知道荣养费发放有问题的。我们去查禁军和兵部的时候,发现唐家的人早就查问过了。只是户部这边,因为唐家没有人手,或是可能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没有说出来。唐家的人一向比较稳,就像他们带兵打仗一样,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也许户部这边他们也在查,但是柳大人调任恩召省也是近两年的事,从他们发现事情到派人查证也是需要时间的。按照他们的风格,不是他们能有理有据摆出来的事情,是不会拿出来说事的。也许目前他们还在查,只是还没有结论,至于他们是否能够确证此事跟柳大人相关,或是只是以为柳大人是管理下属不善,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也许再过一段日子,让他们真的查证了,说不定就会上奏弹劾,也未可知。”

“唐家知道此事是肯定的,至于是否知道细节,并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齐海这件事,唐新杰或者唐家其他兄弟有没有插手故意安排将他推到本太子面前。”

办事的人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然后谨慎地说:“属下虽然跟唐新杰相交不深,但是从他能够在女人中打滚这么多年,却没有人上门讨风流债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多年来,他受嫡母打压,一直处于唐门势力的边缘,全靠自己奋斗,将月华轩的生意做得这么大。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他现在得太子器重,又被太后和殿下委以重任,从人性来说,属下不觉得他有必要为此设局来为难殿下。这于他没有任何好处。”

这办事的人也是跟着沂义多年,当年太后为他选的伴读之一,已经没落的亿安侯梁家旁支的子弟梁咏青。梁咏青智谋足够,然祖家无依,只能靠自己的才华在太子身边办事,想法更好地生存。他能够依赖的只有沂义的信任和欣赏。且这个人跟唐新杰和唐家其他兄弟几乎没有交集,若说真有关联的话,是他应该会视新杰为竞争对手。他的话让沂义心中的疑虑稍减。

梁咏青说完之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说的只是事实和人之常情。可是唐新杰非常人

梁咏青等了一会儿,沂义最终跟他挥了挥手,他便静静地退了出去。刚出书房的院门,就闻到一股百合香交杂着脂粉气飘来。梁咏青微微皱了一下眉,转身面无表情地离去。

“梁大人,”一个娇柔的声音叫着他,仿佛掉了三两饴糖下来。梁咏青的眉纹不自觉地进一步加深,他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弯处。

后面只见太子府的美人罗氏咬着唇,呆呆地站在暮霭中。

“美人,咱们是来给太子爷送茶的。”身边的侍女提醒她。

罗氏回神,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云鬓:“我这头发和衣裙没有乱吧?”她问身边的侍女。

“一切都好。”

罗氏在脸上堆出柔媚的笑容才跨进了书房的院门,朝太子所在的中厅走去。一切静悄悄,除了当值的侍卫和太监,没有别的人。她便乖巧地走去站在门口的杨泉安面前:“杨公公。”

“罗美人,太子殿下还在忙呢。”

“我知道,我也不进去,就是麻烦杨公公帮我将这茶送进去就好了。这是米茶。殿下前一次在我那里尝到的时候,直说好喝,连喝了几碗。今儿我觉得天气比较干,想着给殿下润润,特意刚刚去炒的炒米来做的。”

“谁在外面?”沂义问道。

“是罗美人给殿下送米茶来。”杨泉安答道。

“让她进来吧。”

罗氏眯眼一笑,对杨泉安礼貌周道地点了点头,就转身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进了书房,她的侍女则静静地站在外面,留在杨泉安身边,对着他妩媚一笑,只是杨泉安面无表情,目光似乎越过她头顶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侍女很快的扁了扁嘴,低头站在杨泉安身边,耳朵里捕捉着里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当啷一声茶盅落地的声音,接着是罗氏让女人听了都觉得恶心做作的声音,她才松了一口气。

杨泉安也被里面的动静拉回了心神,皱眉看向书房方向一眼,然后赶紧吩咐小太监去传水和洗漱用品。不一会儿,一群宫女和太监就拿着东西过来,一排溜站在门外等着。过了一刻钟,就见罗氏满脸绯红,云鬓稍微有些松散地走出来,边走还边理着衣带。杨泉安一挥手,看着端着水等的人先进去侍候,他才回头吩咐小太监:“去叫软轿来送罗美人回院子。”

罗氏脸上全无害羞,只有春风得意的笑容,挑着一双眉眼,甜腻地说道:“杨公公就是会照顾人。”说完略带傲慢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女。侍女很快将手中一个荷包塞到杨泉安手中,杨泉安并不看,随手给了身后的小徒弟:“罗美人辛苦了。美人到院门口等一等吧,软轿一会儿就来。”说完便不再管她,自己进去侍候沂义了。

杨泉安侍候完沂义清洗更衣,等其他人退出去之后,低声问:“主子,要换罗美人院子里的蜡烛吗?”

沂义抬起一边嘴角,露出在外面少见的讥笑:“不用,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

侍女扶着罗美人往院门口走,彼此交换了一个欢快的眼神。太子大部分时间在书房独自一个人住,已经十来天了没有去过任何女人的院子,她是这几天来唯一一个被宠幸的女人。

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各个主子的院子。燕侧妃的侍女青梅正在侍候她吃蒸乳酪,听见小宫女进来说完,便鄙夷地说:“有本事她留宿在书房院儿啊。咱们侧妃是不喜欢跟她们争。先前侧妃还为了正事去见太子,侧妃都怕打扰了太子处理正事呢。不像这些不要脸的,都是想一些不着边的借口去。”

“青梅,”燕侧妃沉下脸:“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这样掐尖好胜吗?咱们本本分分做人就好。”

“主子,您就是太本份了。您可是太后赐给殿下的,又跟殿下一起长大,跟别人不一样的情分,他们那些都是靠狐媚子手段。”青梅还不服气。

“你是不是不想在我这里呆了?”燕侧妃叹了口气问道。

“主子,奴婢不是替您不值吗?您看这么多年,这东宫这么多女人,殿下真的只对您上心,你看看这些首饰,漂亮的裙子,都是殿下的恩赐,那些女人都没有。可是您总对殿下淡淡的,万一哪天殿下累了,烦了,不愿意来哄着您了,您可怎么办啊。”

燕侧妃摇着头,深吸气:“他哪里是在哄我啊,他分明就是”她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沂义用调羹慢慢地搅着碗里的补汤,看着一丝丝热气冒出来,并不想喝。他这毛病已经好多年了,他也搞不清楚是宠幸了哪个女人之后落下的,虽然身体健康无大碍,但是不长久,三下两下就会力不从心。只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几个孩子,所以外面对于他继承大位并无这方面的非议。但是他自己心里却一直耿耿于怀。长年让人悄悄地治疗,总是没什么效果。

“老杨,”周围没有其他人,他又亲密地叫着杨泉安:“你晚点去查一下罗氏今天的茶里有什么蹊跷?”

“殿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那倒是没有。只是今天比平时多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想搞清楚是因为新杰教我练习的内功吐纳起到了作用呢?还是罗氏搞了什么鬼。”

杨泉安点点头,他虽然是太监,但是也是武功高手:“您从突厥回来有大半年了吧?内力修炼也有几个月了。内力肯定对这事是有助的。”

“我当然希望是内力的功效,只有那才是长久之计。只是这罗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她今天的茶只是个引子,明儿你就让人把罗之滨调去工部的事办了。若是她敢做手脚,影响了我长久的修炼,你知道如何处理的。”

“老奴知道。”

“人说那些出去卖的青楼女子无情只认利,你看看这些官宦世家的女子,其实比那些女子只怕还要龌龊。心中明明还忘不掉她的青梅竹马,但是人家家里没落了,先前似乎还有情有义,转眼进来就来给本太子上菜。”

杨泉安没有接话,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下人可以随意评说的。

“你说,若是她在外面嫁了人,会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那男人会不会三妻四妾冷落了她?”

冷不丁地听见这话,杨泉安很惊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不过沂义也没指望他有什么答案。

卷III-5 故人重逢(V)(中)

故人重逢(v)(中)

先不说那些朝廷的政务,且说新杰,在郭家的事有个交代,太子对唐家的疑惑似乎解除之后,他就开始为自己的私事忙碌了。

为了保护唐门,预防各种陷害,不仅唐门在各处安插了眼线,新杰的青木社也撒了不少人在各个角落。而且有些不止是眼线,是一些为了共同的追求走到一起志同道合的助力。这些助力提供者在朝堂或是宫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十一皇子在慈云寺看到莲儿和这几天沂义的情绪变化,也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新杰这里。想到那位太子表兄的性格,新杰有点头痛。且宫中太后和皇后一再催促他带未婚妻入宫觐见。江南玉门却还在派人来传递外祖对他婚姻的干涉。这一切都让他不胜其烦。

新天,新原和新野护送在唐门游学的靖安和忆妍已经返京,他决定尽快把婚事办了,不管奶奶的在摆什么样的局,他不能给外祖任何机会再来干涉他的婚姻,或是伤害莲儿的感情。

在此之前,他和莲儿商议,让莲儿在兄弟们相聚的私下场合先见见众人,不要等到宫中觐见。否则不说太子和皇后,只怕太后都想治他欺瞒之罪。

唐家兄弟回来之后的第三天,新杰便带着莲儿回唐门老宅小坐。兄弟们重逢之际,显得异常亲切。莲儿发现新野还是那么阳光,而他的出现和陪伴仍然给她带来别样的光彩和愉快。在他们到京城的第五天,也是新野的生日。莲儿有时候觉得小九生得就像他出生的日子,充满了春意融融的温暖和阳光。新杰自然知道莲儿和小九之间的深厚情谊,也为了感谢他为自己带来了这么好的妻子,他提议在月华轩闭门谢客一天,给他专门摆酒庆生。

往日月华轩的生意从午时一直到午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天突然闭门谢客,说老板自用一日,不少人吃了闭门羹的客户虽然郁闷,但是更多的是好奇。月华轩的伙计训练有素,只字不提老板今天宴请的客人。这就让没有进得来的人更加好奇。直到从被邀请的客人或者是那些家里的下人那里打听到消息后,不少人就削尖了脑袋想怎么混进去。

因为当天来的不只是唐家兄弟,新野自己在京城中的好友知己,新杰也请了他们的表兄,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沂义。单是唐家公子交往的,就不少京城权贵,商家巨贾,江湖奇人,不少人想方设法都无法结交的。单就是唐家几位主事的公子聚齐,就不容易,更何况太子亲临。一时之间这些被邀请的贵客都成为京城的香饽饽,有人自愿充当随从,指望能跟着混进去一睹各位的风采。

沂义早就知道新天他们的行程,虽然这两年他跟新杰走得很近,但是他和新天新野都是素有交往的。所以一早就跟新杰提议说他们进京之后要大家一起聚聚。唐门兄弟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他倚重的强大支持力量之一,也让他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兄弟之宜,不像他的兄弟之间勾心斗角。而临近宴会的前一天,沂义确知消息,新杰会带未婚妻前往,还在太后面前炫耀,他会先见到宫中各位好奇的人物。

新年回来之后的新杰,显得神采飞扬,心情极佳。且这位兄弟现在几乎已经不再参加外面的各种饭局,酒宴,更别说跟着那些公子哥儿去喝花酒。每天在东宫和平鸾阁忙完了之后,就急急忙忙赶回家。沂义的手下早就向他报告过在新杰的变化,且各个都说三公子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在花丛中冷然飘过的形象。但凡出行,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表妹,俯首贴小,就像初涉情事的少年。且该表小姐才情俱佳,而聪明过人。若不想那些糟心的势力纠纷,他对这个半属下半师友的兄弟,有着特别的亲近之感,新杰的过去的经历和兰馨给他带来的伤害,他都知道,现在能够安定下来,自然也让他觉得高兴。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那美丽的表妹会跟他有任何交集。他从来没有问过新杰,他怕新杰会介意他的手下在窥探他的生活。是的,是窥探。但是在他的位置,他确实又不能不这样做。他把太多东西交到这位兄弟手上,作为上位者有时候需要忘记感情,做着各种防范。

太子没有问,新杰也不好说。两人自新杰返京之后,从未私下谈过这事。既然今天邀请太子前往新野的聚会,他跟莲儿商量过,还是先告诉沂义一声比较好。

“今日虽然是新野的小寿辰,但是难得兄弟们都在京城,借此机会聚聚。不知殿下今日是否有空到月华轩跟我们一起坐坐,热闹一下?”

“哦,当然,早就说等他们兄弟回来之后我们好好聚聚。”

“多谢陛下赏光。另外有件事禀告陛下知道,这次回咸阳,新杰已经定亲了。”

太子心想这家伙终于憋不住说出来了:“你这家伙一直不声不响,当初不是太后问,你也不提。要不是看着你每天高高兴兴的样子,我们还以你不乐意这件亲事,不愿意提。是什么样的姑娘有这种幸运被你选上啊?”虽然人人都说是白家的遗孤,京城还真没有人认识这位姑娘,好奇总是难免。

“殿下知道臣不在意家境,只想娶一位能够入心的,彼此能够相惜相携,其他都不重要。这次是新杰幸运,能够在咸阳城中一见钟情,也算前世的缘分。若按常理,确实没什么特别,既无显赫的世家,也无双亲和兄弟姐妹扶持。但是贵在和属下心意相通,许多事都有默契。若说有什么背景和别人不同,或者说不一般,就是这位是太子殿下认识的。”

“我认识的?!”沂义很意外,他的手下报告的是新杰白家的表妹,怎么会是他认识的。这人平时话并不多,此时却反复提和那女子之间默契和缘分,又是为了什么?沂义顿时惊疑不定。

新杰也不管他什么表情,稍一停顿就直接说:“是,就是当年太后身边的周晚凝姑娘,自从新野在卧云观救了她之后,因沂祥皇子追踪得紧,所以在重伤昏迷之后被运出皇城,此后为了被给京城跟她亲近的人增加烦扰,她一直隐身在咸阳的唐门,以我姑父的侄女的身份住在那里,掩人耳目,避人追踪。因为太后有特旨,所以小九一直没有禀告殿下。”

太子的震惊并不让新杰意外,他早就知道太子跟她在宫中算是半个好友,她曾经是皇子书房的侍读宫女,跟沂义的关系好过其他皇子,也知道沂义曾经为了救她跟沂祥大打出手,她被迫去卧云观的事情。从男人的直觉,他更猜到了沂义对那位有着尚未明言的情愫,只是她一直逃避跟宫中任何皇子有瓜葛,故而才没有上心。也幸亏她不上心,否则还真没他什么事了。所以他故意要强调缘分。相识相知又如何,最终能相携一生的是他。也许当初晚凝在宫中之时,日日相对这位太子殿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出事失去之后才会派人一直搜寻她。没有得到的,也许才是他心目中最好的。但是新杰不能让他把这话说出来,故而一上来就跟他说缘分二字。你们当初在宫中相识早又如何?有缘无分,终是天各一方。

虽然新杰已经提前告诉他,但是当沂义在月华轩第一眼看到那婀娜的背影跟新野有说有笑的时候,他还是有点难于抑制自己,有冲过去拥抱故人的冲动。然而多年的历练,很快使自己平静下来,虽然拳头在袖中握得很紧,但是脸上还是挂着祥和的招牌微笑。他那一瞬间的波澜,只有新野尽收眼底,默不作声。当那个他牵挂不已的人转过来面对他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面对她了,露出自己儒雅温润的一面。四年多,恍如隔世,本以为此生再无缘见面之人,婷婷玉立在面前,佳人依然美丽高贵,优雅中多了几分妩媚,谈吐依旧自信风趣,顾盼生风之时多了几分妖娆。身材比过去高了一些,却发育得更好,完美的曲线,仿佛一颗熟透的蜜桃,惹人口腹之欲。

当年日日相见之时,她还是一个青涩小姑娘,身材高挑细瘦,清冷高雅,仿佛一直孤立于世的白莲,只可远观,却不可近玩。那时他早已有了通房的女人,却只是将她作为朋友,从未有私藏的冲动。可能都是因为她年幼,且自律深藏,不苟言笑的原因。每每见到她,只是知道自己跟她聊天很是开心愉悦,却未有过私情的意识。总觉得像一个自己喜欢相处的朋友,但并没有觉得那么珍贵,只有在失去那一时刻,痛彻心扉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她身上其实用心极深。然旧时时光不再。

卷III-5 故人重逢(V)(下)

故人重逢(v)(下)

新杰曾经想到过去宫中的晚凝可能与太子之间有不平常的交往,然而今天的莲儿已经将身和心毫无保留完整地交到了自己手上,这两人的平静会面,即便当初有什么,现在也都已放下成为过去。特别是妻子在顾盼之间,对外人的眼光总是十分清明,友善中带着平和,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多了一层柔媚的光晕,这让他觉得更加放心和满足。

席间,靖安为了讨新天欢心,同时表现一下自己的慷慨,开始大赞莲儿多才多艺而且能干,在坐之人除了靖安带来的忆妍,即便不想讨好莲儿也都喜欢莲儿,所以附议之人甚多。特别是百花堂最近在京城风声水起,她的杰作不得不使人刮目相看。

“我有同僚今天还在说,他心怡的妹子非要让他下次拿着百花堂的花粉去见她。我要是跟他说这些事是我嫂子操办的,他肯定佩服得五体投地。”新阳兴致勃勃地加入。

“是啊,我们原来在家的时候只知道莲姑娘漂亮能干,但是不知道这么能干。”新原也开始加入,听得忆妍满心的不爽。“三哥,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哦。”

“呵呵,”新杰被点到,只能干笑应付,“既然大家都说莲儿能干,那再过三日请大家再欣赏她的另外一个杰作如何?”

“是什么?”

“三日啊,不会是你吧,莲姐姐已经帮你从头到脚打扮过了?!”新野有心打趣。

新杰亲昵地揽着莲儿,朝她温柔一笑:“三日后京城的青木茶社新园正式开张,我最近太忙,都是莲儿亲力亲为。兄弟们有时间,都来捧场,看看我家娘子的杰作如何?不知殿下到时是否有空?”新杰特地转向沂义。

沂义虽然心中酸楚,但是谈笑依然柔和温雅:“当然有空。”而这一声当然有空更是他此时心声,在酒席上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心中波澜渐渐平静,他意识到自己更多的是想看到她。只要能看到她,知道她一切都好,哪怕那顾盼生风的精彩不是对着他。他想要更多的机会见到她。

一群人热热闹闹一天,若不是靖安需要回宫,有几位第二天需要上朝应卯,大家还恋恋不舍不肯散去。

回家的马车上,新杰没有骑马,而是让马跟在车后。他紧紧揽着怀里的人儿,今天一天真是不容易,除了沂义表面温和,多喝几杯偶尔露出热辣的眼神,在场还有几位认识当年的周女官的,眼光都不老实,总觉得那几位的眼光都有跟他打一架,想将她抢走的趋势。他略带剥茧的手指绕着她雪白的手指轻轻地摸索着。

“你这个坏人,”脸色已经稍带潮红的女人抽走自己的手。真是越来越鄙视自己了,就这么坐着,轻轻挠挠手指都会让她有反映。

他将脸埋在她颈间轻笑出声:“我从来只想对你使坏,对别人没兴趣。”

她被刺激得痒的不行,推开他:“这话我还真不信。唐门四少,哪一个不是风流债无数?且尤其以三少爷为最。”

“我发誓,真的都是她们倒贴我。”

“哼。”她故作生气,将脸转向另外一边。

第二天,日上三竿之后,东宫燕侧妃的院子里,宫女们才开始唤人送水梳洗,准备早饭。各个院子里的女人都恨得牙痒痒。不知道这个燕侧妃是哪里迷上了太子,论模样,她不是最漂亮的,论身材,略显瘦了一些,论性格远没有那些新进的美人活泼讨喜。可是一月中,太子殿下本来去女人房间的时间就不多,倒是有一半多去了燕侧妃屋里。这些厨房的人都是会看菜下碟子的,今天早上的早餐更是比往日更丰盛。除了各种精致小菜,常备的燕条,还多了一份燕侧妃喜欢的暖宫佳品鸡丝莲子鹿血粥,一份鲜汤蒸花胶,为了这两样,厨房早上多杀了两只鸡来做配料。

正在梳头的罗美人狠狠地将手上一朵准备插发的绢纱堆的花揉得乱七八糟。她前两天好不容易去了太子书房得太子宠幸一回,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宠幸就是事实,让院子里的女人羡慕不已,各个地方办事的人脸色也好了很多。这让燕侧妃一顺遂了,她前面的努力又打水漂了:“这个老女人,怎么就这么不消停?都有儿有女了,也跟了太子四年了,这迷惑男人的手段真不是一般的高。”

“主子”她贴身的宫女劝道:“其实燕侧妃得势好过于侧妃和南院那几个不是吗?至少燕侧妃家里没人,靠的就只要太子的宠爱。不像于侧妃她们,那可都是通过各种关系进来的。现在咱们只要有太子爷的欢心,帮着大爷,大爷好了,咱们自然就好了。今天于侧妃她们肯定心里也不爽利,说不定出啥幺蛾子,咱们多帮着燕侧妃一点,没准儿”

罗美人当然不傻,觉得宫女的建议不错。想了一下:“给我拿素净一点的首饰和半新旧的裙子来,咱们一会儿去陪陪燕侧妃。她昨儿辛苦了,咱们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咱们帮手的。”既然要去表达臣服之意,打扮就要低调一点。

燕侧妃坐在自己的炕上,随着青梅她们给自己收拾,她双眼有些空洞,微微皱着眉,看着对面衣橱门上挂着的吉祥络子。青梅在为她擦洗身体,一阵刺痛从胸前传来,她倒抽一口凉气。

青梅已经很小心,但是没想到还是弄疼了主子:“主子责罚。”

她停下手中的事,低头站在一边。

燕侧妃无所谓地笑笑:“责罚什么?又不是你的错。”

青梅低头福了一下,继续手中的清洗,心中叹气。殿下每次尽兴之后,主子都有些伤。但是都是小伤,从来没有这次这么惨。

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只有青梅在燕侧妃身边,青梅便小声说:“一会儿奴婢去太医院,就说是奴婢惹了主子,被主子打了,去讨点药。”

燕侧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殿下昨夜是不是受了什么气啊?”青梅小心地问。

每次太子来,其他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只有青梅自己留下来当值,守在卧室外间。昨天太子爷的狠劲儿把她也吓了一跳。以前爷来了就是让侧妃穿上他喜欢的衣裙,陪他坐一会儿,然后发泄一下,时间不长,就离开了。昨夜却少有的暴虐。

燕侧妃身体轻颤了一下,皱着眉回想着:“也许不是受了气,而是受了刺激。”

昨夜太子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他来得急,外面的人来不急通报,他就踢开门闯进来。然后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扯过她就是一阵折磨。她不明所以,想转过头去看看他的脸,说两句安慰的话,哪知见她转头,他仿佛受了惊吓,做了一半的事进行不下去,瞬间瘫软。气愤恼怒中,顺手给她一巴掌,吓得她赶紧转头。之后他烦躁地让她去拿药油。她只好披上浅藕荷色的睡裙,去外间将药油拿进来,刚想动手侍候他,他却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拿过药油,让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她委身于他多年,且知道自己是一个替身,他还需要药油支持,在心智稍微迷离的状态下才能彻底要她。尽管她从一个小宫女变成东宫掌实权的侧妃,无数女人都在羡慕她,但是她还是觉得委屈,脸上这些年第一次被这样重打,便有些忍不住轻声哭泣。

她不知道的是,她轻声哭泣时颤动的双肩像极了一个人,而那藕荷色的裙边随着她哭泣轻轻抖动,更让他记起了某人曾经孤独地站在月桂树下流泪的背影。药油慢慢开始起效,他仿佛又是那站在花架柱子后面偷偷看着她哭泣的少年。不,他已经不是当初无权无势的少年,他已经是有着自己雄厚实力,离九五至尊只差一步的监国太子。他早就有能力保护她。他将那楚楚动人的背影紧紧抱住:“本太子一定会为你报仇,现在我有能力保护你不受人欺负。不要再哭,再哭我就要大开杀戒,让那些惹了你的人付出代价。”

她趴在那里羡慕嫉妒恨着那个女人。大家都是从小相识,为什么太后对她不同,沂义为她痴迷,而她永远都是一个替身。在她咬着牙忍受着折磨时,只听太子说:“叫沂义哥哥,沂义哥哥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叫啊”

她忍耐着,逼着嗓音像往常一样模仿她,反正他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结束。

可是没想到这晚不同,在他释放之后,突然狠狠地将她踢到地上:“蠢货,这么多年都学不像。她的声音是甜美如清泉般甘冽,哪里像你这样的,母猫叫春吗?”

她瑟缩地爬到他脚边:“奴婢知错。”

“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是不是觉得不满足?这样叫是想让什么汉子才满足你?”他捏起她的下巴。

卷III-5 故人重逢(VI)(上)

故人重逢(vi)(上)

燕儿浑身颤抖:“不是不是,没有。燕儿只是笨,学不像。”

“知道自己笨就好。我给了你体面,但是你要知道你的体面是从哪里来的。”

“燕儿知道,燕儿懂。”

沂义嫌弃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狠狠地抓住她略显单薄的前胸:“你生了两个孩子了,居然还这么小,本太子让厨房给你备的补品都喂狗了?”

其实不是,是燕侧妃生完孩子之后怕太过丰腴,被嫌弃,所以不敢吃,因为她一胖就胖在腰上,而想长的地方长不起来。

“燕儿怕吃多了,胖了,不像”

“放心吃,让厨房多备一点。你现在太瘦了。要养大两三倍才见丰盈。”说着眼光有些迷离。当初那小姑娘虽然清瘦,但是该有的地方都有,昨天一见,更是出落得错落有致,衣裙虽然宽松,可是举手投足之间仍然可见暗藏的波涛浪高。

燕侧妃突然抓住给她继续清理身体的青梅的手:“你说爷昨天出去是不是见了谁?”

燕侧妃越想越疑惑。她深信这几年她还是了解沂义的。她知道自己的背影和当年那个人很像。虽然自己细瘦,不像她那样身材有料,但是当年的她,还或多或少是一个没有及笄的青涩女娃,再怎么幅度,也不如现在成年生育过的自己,太子为什么会说大两三倍?

青梅皱眉:“主子为何这么说?”

“爷昨夜说我太瘦了,要丰盈些才好。那人早几年在宫中之时尚未及笄,也未来葵水,离丰盈二字相去甚远。若不是见到了,何来这么一说?”燕儿恐惧地揪着身边的被子。

青梅想了想:“奴婢一会儿去问问昨天跟着出去的小钱儿他们。但是奴婢觉着不像。没准儿是想着若是那人还在的话,也该成人了,她原本就有些那个,现在成人了只怕就是丰盈了。只是奴婢想着也许就是爷的一个想头,若是她回来了,按照现在太子爷的地位,直接接进东宫就好了,又何必”

对啊,现在太子是监国太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是真回来了,按照爷对她的心思,太后对她的宠爱,难道谁还会挡着她不成?

燕儿点点头。若是她真回来了,她这个替身就会被打回原形了,哪里还会在东宫给她如此高的地位。

“主子别想那么多了,赶紧起身,吃点东西。从昨夜到现在您滴水未沾,昨儿您累狠了。”青梅想想也有些后怕,爷向来看着温雅。以前也来折腾主子,但是时间都不长。昨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反复地搓磨侧妃。似乎心中是有气,要用折磨她来发泄。侧妃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被折磨得晕过去,直到太子离开的时候还没醒过来。她一个人担惊受怕地守了主子大半夜。而太子爷昨夜离去的表情和那句话很怪,“让厨房给她好好补补!”若是这东宫别的女人听见这话,指不定怎么妒忌呢。但是青梅想到主子刚才的话,想到太子爷离去时阴黑的脸色和咬牙切齿的语气,那是惩罚,绝不是怜惜关心。但是她没敢跟主子说。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听外面的宫女在门外禀报:“于侧妃,刘美人和罗美人来看望燕侧妃。”

燕侧妃主仆对视一眼,青梅大声说:“让各位到西花厅坐吧,侧妃的早膳摆在那里,侧妃可以边进早膳边陪他们说话,您昨晚累狠了,一定要吃点东西,否则伤身。”

燕侧妃回复了往日的平和:“好吧,只是怠慢了姐妹们。”

等她收拾好,上好妆,到了西花厅,一群女人已经等在那里一顿饭的功夫了。

燕侧妃又客气地说了道歉的话。各个女人都客气地回复谅解。

青梅赶忙将温水热着的鹿血粥,细心地放了橘红糖去腥味儿:“侧妃赶紧吃这个,冷了就腥了。”

燕侧妃假装皱眉:“姐妹们都在这里呢,我一个人吃?”

“姐姐您先吃吧。”素来会做人的刘美人说道。

“妹妹们先坐坐,姐姐我先垫垫。”燕侧妃似乎不好意思:“姐姐我实在饿得有些头晕了。”

刘美人似乎心疼地说道:“侧妃姐姐就是太和善了,但是您也得照料好自己的身体不是?”

青梅赶紧接道:“可不是吗?昨晚您累狠了,还不赶紧吃点,回头又头晕,殿下就会怪罪奴婢们没有侍候好您。”说着将调好的鹿血粥放在她面前:“昨夜爷走的时候还交代说让厨房好好给您补补。”

燕侧妃皱了眉:“我不喝这东西,太腥气。”

“这可是今儿早上厨房那边金总管特意送来的,说是最活血暖宫之物。早上在鹿苑现取的血做的。”青梅坚持将勺子递给主子。

燕侧妃装模做样地合十:“哦弥陀佛,菩萨原谅弟子。”说着就着青梅的手吃了一口。

于侧妃鄙夷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这个燕侧妃就是会装。她堂堂一个吏部尚书的嫡女,文安侯家嫡出千金小姐还没她尊贵似得。什么玩意儿,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以为有太后关照,太子宠幸,就在这里拿乔。她今儿一大早可是得了信儿,太后当年宠幸的第一女官周女官回来了,老太太眼中只怕又会像过去一样,把那个看成亲孙女儿,这些后来做替补的宫女只怕都是过眼云烟了。要不是昨夜太子爷来了燕侧妃这里,她今天还真没这心情来给这出生卑微的人抬轿子。

燕侧妃装模做样似乎厌恶地喝完了鹿血粥,青梅赶紧送上一个小菜:“这个是皇后娘娘昨儿让人赏的脆藕芽。”

刘美人赶紧拍马屁:“皇后娘娘也是真心疼爱侧妃。”

燕侧妃赶紧吃了一口,用绢帕象征性地擦了嘴,慢条斯理地说:“也难为娘娘还记着这些小事。前儿侍候娘娘吃饭,她吃完了就把剩下的席面赏了我,娘娘看我紧捡着这藕芽吃,就问我是不是喜欢。这是我自小家里常吃的,进宫了十分想念,自然喜欢。没想到娘娘还真赏了我。”

罗美人冷眼看着,心理想着你就造作吧。那位皇后娘娘心里能有谁,还不是她乐意收这么一个在太子身边的眼线,又显得自己大肚,能容太后的人。

青梅又端上燕条,燕侧妃便皱眉:“今儿太多了,吃不了了。”

青梅手上不停,将燕条里的勺子递给她:“太子爷说了,您太瘦,要好好补。”青梅可不怕这些女人厌恶她。不管太子爷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态度,但是原话是这样的,她自然可以反复用来敲打这些后院不安分的。

刘美人照例接话:“还是姐姐得太子的心。太子都心疼你,你快吃吧。”

“对啊,”罗美人实在看得厌恶:“姐姐最合太子心意,也受累最多。好好补补身子才能侍候好爷不是?”

燕侧妃抿嘴一笑,用绢帕盖着嘴,装出一副打趣的样子:“这屋里就数妹妹伶俐,得了便宜还卖乖。是谁最合爷心意,大家都知道。爷可是从来不在书房留女人的,妹妹可是一个例外。”

明着恭维,其实是让其他女人想起来这货不要脸,追着太子爷去书房献身。

于侧妃看着这些人斗得差不多了,便轻声道:“侧妃姐姐这早膳也吃得差不多了,今天姐妹几个来,是为了跟姐姐商量事的。”这东宫的日常供给是内侍府代管,但是有事需要主妇做主的,这些年因为沂义没有立太子妃,都是交给进门最早的燕侧妃。于侧妃虽然门第高贵,但是年前才进门,短短几个月,沂义也没有特别宠幸她,反而依然光顾燕侧妃的时候多,她明白现在自己没有实力去争。于侧妃也不想争。文安侯府送她入宫,只是为了文安侯府在将来的后宫有一席之地,但是他们也明白现今的形式,他们家女儿成为正妃的实力不足。于家一直在观望,直到秋狩过后,皇上的身体明显日渐衰弱,太子之位变数不大了,才将女儿送进东宫。只是朝廷的事瞬息万变,这大位是否能够顺利延续尚在未知之间。于家虽然已经站队,但是一直交代于侧妃低调观察,不要出手。所以她才会明明看不起燕侧妃,却表面无波无浪,让这群女人自己去得瑟,更是要给太子留下一个她谦恭不争的好印象。

燕侧妃有装模做样地擦擦嘴:“不知道妹妹们来商议何事?”

罗美人和刘美人都没有说话,于侧妃微微一笑:“前儿我们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太监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差齐嬷嬷来说话。”

燕侧妃立马整理衣服站起来:“快请。”

齐嬷嬷进来,女人们请了皇后娘娘安之后,便听她说道:“明儿皇后娘娘准了唐家三少爷的未婚妻觐见。虽然这位姑娘目前尚未成亲,且无诰命,然皇后娘娘吩咐不可怠慢,特意宣二位侧妃去作陪。”

卷III-5 故人重逢(VI)(中)

故人重逢(vi)(中)

燕侧妃微微皱眉,这位尚未成亲,无封号,无诰命,却要娘娘动用太子侧妃作陪?为免太给唐家面子了。于侧妃虽然脸上平静,可是心中疑惑一点不少。进宫前文安侯可是跟她仔细分析过宫中和前朝种种。此时独独给唐家三少一个面子?前两天郭家和兰家才被唐家打了脸。

燕侧妃摆出一副主事的样子:“敢问嬷嬷,这位姑娘是哪家千金?我们姐妹整天在宫里,都不大知道宫外的事。”

齐嬷嬷微微一笑,好脾气地答道:“据说是唐家姑爷白家的千金。”

罗美人皱眉:“这白家是哪家?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齐嬷嬷此来是皇后娘娘交代了,顺带看看这东宫几个女人的。罗美人和于侧妃都进宫不久,主子正在观察,她便耐着性子解释:“罗美人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白家也正常。白家早些年也是大士族,只是人丁不旺。不过当年白家因为娶了唐家的姑娘,唐家老太太疼爱女儿,故而姑爷家也受抬举,在京城还真是时兴过一阵子。只是时运不济,这姑爷失踪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唐家姑娘也出了家。没了白家大爷,二爷也能干,将家道维持得不错。只是时运不济,一次沉船,除了这白姑娘,都丧了命。如今也可怜,只留下白姑娘这一点血脉了。”

“原来是个孤女。”燕侧妃做出悲悯的样子,“也是生世可怜的人。”

齐嬷嬷皱了一下眉,看来娘娘对于这东宫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没有一个坐镇的正主。这燕侧妃没有家世背景,却爱出头。她扫了一眼默不作声,却面带微笑坐在那里的于侧妃,心中倒是觉得可取。

“嬷嬷,只是不知娘娘对我们姐妹明日的穿着有何指教?”燕侧妃想想又问道。

齐嬷嬷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太后身边出来的,会揣摩上位人的心思。娘娘让他们作陪,可不是亲戚串门儿的意思。这唐家连着给兰家打脸,唐三少更是不给兰家千金面子,拒了婚事,搞得大小姐不得不去南疆走一趟,娘娘心里可是有气的。既然说他如此看重这个女人,娘娘倒是要称称她几斤几两。唐家以为有太后做主,不把娘娘放在眼里。齐嬷嬷可是随着兰氏进宫的兰家的家生子,这几天跟着主子为郭家的事没少窝火。

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娘娘的意思是,第一次见面,咱们得给唐家和唐三少面子,怎么都要打扮得漂亮些,不要太素净,好显得咱们重视他们不是?况且据说唐三少也是很有钱的,他的女人头面不会差,进宫见娘娘自然会选好的,咱们也不能差不是吗?”意思是说越是打扮得富贵堂皇,越是符合皇后娘娘的要求,绝对要压着对方。

于侧妃看了一眼齐嬷嬷那干瘪的脸,心中说不出的厌恶,但是还是只得跟着众人一起称是。她有点疑惑,这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一个位居后宫之尊之位的人,除了太后就是她了,她居然会为了计较郭家的亲事去用这种手法打压唐三少?如果她们看错的话,太子跟唐三少的私交非比一般,这母子间?看来她要找时间再回家跟父亲商量一下,是否要调整一下策略。

与太子的相见,就把进宫参见太后变成了必须尽快完成的事。新杰自然会找内侍府的人,将觐见提前到大臣家属觐见最早的一位。内侍府的人更是得了宫中两位主子的提点,故而毫无问题,在第三天上午,宫中便来了豪华的四*车,将莲儿接进了宫。首先见到的是太后,这位老人家自然疼爱这个她从小培养出来的姑娘。在相见的激动之后,虽然贵为太后,但是她有着跟老奶奶同样的幽默。太后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仿佛真是祖孙俩在聊天。

“你这丫头现在是不是有了小女婿就忘了我这个老太太了?太子说现在你跟新杰在一起?”

“是。”

“这个孩子不错噢,人长得帅气,也很能干。我本来以为唉!不说了,据说唐家几个少爷都是情场高手,很能讨女孩子欢心,特别是老三,外面很多红颜知己,还很多姑娘跟着追,你这小女婿是不是真是这样啊?”她不知道太后什么意思,但是事实如此,让她不得不红了脸,点了点头,太后觉得很好玩儿,拉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拍拍她手背:“他疼你吗?”凝儿只是点点头。

“唉,这么一个优雅出众的男人女孩是很少能逃得过的。只要他珍惜你就好。到了京城都不回宫里来看看我老人家?是不是你的小女婿整天缠着你脱不开身啊?哈哈哈”

“看您老人家说的,凝儿早就想来的,只是凝儿现在是一介平民,这深宫之中哪里是我随便进出的地方。”

“这倒也是,来人啦,取春晖宫的翡翠腰牌来。你认识这个的,以后就没有借口再不来看我老人家了吧?!”凝儿自然知道这是太后宫中最顶级的腰牌,任何时候都可以自由进出,哪怕是落了锁,也可以叫开宫门,直接觐见太后。她本以为她已经远离了的深宫,看样子还是未能真正如愿。

“年前碧颜来信我跟商量,我还以为你要过两个月才到京城的,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到了,这样更好。”凝儿没有想到自己进京的事是太后和奶奶商量过的,也许三哥的猜测是对的。“本来在武昌和江南还有一些事需要做,打算多呆一段时间的,但是太子殿下急着招新杰过来,我就跟着他,路上安全一点。”

“是因为安全一点,还是他舍不得跟你分开啊?”

“都有吧。”

“小夫妻嘛,正常,哈哈哈。我本来想让你住在宫里一段时间的,看来你也舍不得离开他,还是放你回去的好。不过以后要经常来看我,不能像这次一样,来京这么久都不来。还有新杰那小子也是嘴紧的,进宫只跟我说别的,拐了我的人,都不跟我报备一声。”

“本来想让他禀报给太子,然后由太子转奏给您,但是又不想因为这种事去惊动太子。”

“还说惊动太子呢,他还在感慨,凝儿进了京城都不去见他,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他失落得很呢。”

“凝儿只是不想过于打搅太子。”

“对于你来说,他不仅是太子,也是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不要的沂义。当年新野救了你离开的时候,我没有跟他说,是怕他藏不住倒而更麻烦。后来也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那天他见到你之后,来跟我说的时候,我看他真的是很伤心。”

“是,凝儿思虑不周,让太子担心了这么多年,是我做事欠周到。”

“人啊,本来就是这样,无所谓欠不欠的。我本来是想你来京城之后,先在宫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去太子府帮着我照应一下的。他那个东宫啊,唉!你是知道这宫里的,都是被各方塞过去的人,没有真正贴心能用得上的。沂义这几年虽然老沉了很多,但是他毕竟还是有不周到的时候,外面的事还有朝臣和新杰他们帮着,内里的事,特别是他那个太子府里,有什么事身边也需要有一个人商量,他毕竟当年习惯了跟你做伴儿的。唉,现在没有了。这个碧颜,我让她帮我救了人是要还给我的,这次居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成了她的了。看她下次进京来我不找她算账。”

“太子确实已经成熟了很多,凝儿这几年没有什么进步,估计也帮不上他太多。”她可不想卷入后宫那些纷杂的算计。太子虽然还只是太子,但是那里想来跟后宫已经类似了,只是人稍微少一点。如今还没有太子妃,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她更不会去趟浑水。有时候她倒是有些感谢沂祥当年给了她一剑,一剑之后,她就走出了宫门。若是当年没有离开,此时只怕难保太后身边一个单纯的女官之位。无论什么时候,这位慈祥的老人家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到时候自己还是一颗棋子,关键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棋子。现在她和新杰虽然不得不被卷入这个大潮,但是至少不用去跟后宫女人斗那些糟心事。她要做的就是跟新杰同进退。

这边皇后处,从早上莲儿进宫后不久,太子府上的燕侧妃和于侧妃就来了。齐嬷嬷回宫之后,又跟皇后商量,将太子府上,除了怀孕的刘侧妃,不好动,又挑了刘美人,罗美人和林美人前来作陪。说是同龄女子有话说,其实是想告诉唐家,你拒了兰若雪,找这么一个女人,上不得台面。太子府中连普通的美人都是美貌出众,家世优异的。即便是罗美人这种无父无母的,也是出自大世家,且有前途无量的兄长在太子麾下。这些女人更是一早就进宫,打扮得花枝招展,等着替兰家找回场子。

卷III-5 故人重逢(VI)(下)

故人重逢(vi)(下)

然而左等右等都不来,一打听,还在太后那里。太后接见外戚,从未这么久过。这几年陈壁画嫌那些应酬烦,她又不是没事做的老太太,每天事情多,有空还要修习内功练练拳脚,或是看看喜欢的书,极不耐烦听那些婆婆妈妈的奉承和八卦。都是一两刻钟就把人打发走了,那些老太妃和她同辈的女人们有时候还说太后数十年巾帼不让须眉,做事干净利落,也不像一般的老太太没事做,总想人去聊天。她唯恐人家吵了她的清静。今天这是怎么了?皇后不得不思疑,是为了给唐家做面子?她这里准备了人踩那孤女,太后想给她下马威?只许唐家给兰家没脸,她还不能找回面子?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之后,又见打听动静的人回来,说是太子殿下下朝之后去太后那里商议事情,也留着喝茶呢。皇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自己的儿子从来朝廷的大事都是往太后那里去商议,从未想过问她这个母后的意见。原先她挺高兴,觉着沂义懂事,亲近太后就给他创造了走向大位的机会。可是现在,他已经是监国太子了,却还是如此,没有一点要跟她联手捧外祖家上位的动向。有大事还是往太后那里跑。皇后才觉得太子是真喜欢去跟太后商量。失落的同时,对陈家和唐门就更是厌恶。她从未想过自己和兰家是否有那个能力,只是觉得陈家和唐家可以有的地位,兰家也应该有。

燕侧妃感觉到皇后的烦躁,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高兴。皇后一直不喜欢她。原先太后将自己赐给太子的时候,皇后娘娘本来想让她跟太子原先那几个通房一样,只做个收房的内侍女,即便太子能登九五,这些内侍女能够封个九品的采女。后来是太子说她是太后赐的,一定要给个美人的封号,据说惹得皇后娘娘甩了杯子。后来是自己肚子争气,连得两个孩儿,才有机会一步步晋升为侧妃。她承认自己家里父兄都是芝麻小官儿,无法在大事上帮太子,但是皇后是经常给她摆脸色,还借刘侧妃和其他几个女人的手下她的面子。今天她们本来是来帮着皇后娘娘打脸一个孤女的,岂知太后似乎很喜欢那人,一直留到现在。看来一会儿她要见机行事。在外人眼里,她燕侧妃可是太后的人,可不能为了皇后高兴,让太后落了面子。

于侧妃看了一眼沙漏,刚才她已经想尽办法来维持跟皇后娘娘的话题了。太子府的女人们跟皇后娘娘除了太子的衣食住行,是没有多少共同话题的。一个多时辰,基本上能说的都说遍了。连京中各大府邸最近热门的瞎话都说了不少。眼看要冷场,但是她已经尽力了,让其他几个女人去烦吧。不用说话,她计算起时间来。从太后宫中走到这里至少要一刻多钟。来报信的人是一刻钟前看到太子去太后那里,目前其他人还没有来通报新动态,也就是说太子在太后宫中至少一刻钟,那个白家的表小姐还没出来。这是很少见的,这种情况多半都是外人回避,太子和太后说话。而回避的最好方式就是来皇后这里将今日觐见做完,然后出宫。若是不回避,是什么情况呢?太子找太后商议的事情无需人回避,还是这位表小姐或者换句话说,是唐新杰深得太后和太子信任,有事商议都不避他的未婚妻?她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有些呆板的燕侧妃,无论从什么角度,她都看不出太子为何要宠幸这个为背景,几乎不算智慧只有点小聪明,长相不错但是身材非常一般的女人。从她嫁过来,虽然只被沂义宠幸过几次,但是母亲为她请的那些嬷嬷教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几次她就摸清楚了沂义在这种事上的喜好,绝不是燕侧妃这种干巴巴,平淡无奇的女人。难道真是如外面传说的,太子念旧,珍惜跟他有青梅竹马感情的人?

思索中,于侧妃听见罗美人正在那里给皇后娘娘献宝。是她兄长给她从宫外买来的茉莉粉。这是春季易发春痒的时节,据说这款茉莉粉不仅可以止痒,而且十分细腻,可以替代一般的底粉。不仅甜香细腻,可以止痒,还能滋养皮肤,让皮肤看起来十分水滑。皇后已经年近中年,虽然皇上少有招幸她,但是没有女人不爱美的。当即拿过茉莉粉来试,果然效果奇佳。于侧妃看了一眼那瓷罐,有些眼熟,似乎前天娘亲进宫来看她的时候也给她带来一罐。当时她没在意,总觉得宫里和太子府的东西肯定比外面买的强多了,娘亲有点多此一举。此时看罗美人和皇后在那里试着,其他几个女人也在好奇地看着,便决定回去自己也试试。只是她突然想起来,娘亲好像说这粉是从月华轩买来孝敬给她爹爹,爹爹拿回来让娘亲给她带进宫的。这世界真奇妙,怎么连脂粉都要跟唐家人扯上关系。

进宫快两个时辰,皇后娘娘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唐家未来的三少奶奶。只是不在自己宫里,而是太后的春晖宫。沂义到了春晖宫,陈壁画自然明白孙子的心思,然而凝儿已为他人妇,岂可再放任这件事。于是太后便让人传了新杰进宫,又请来皇后,一起午膳。而太子府中那些女人都被打发回去。皇后娘娘白忙活了半天,看了那几个强差人意的媳妇儿们一上午,没有半分收获,只是给自己添了回堵。

一进春晖宫,皇后原本悻悻然,还不得不笑脸迎合太后。看到她身边的女人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毕竟时光荏苒,女官周氏晚凝已经消失将近五年,从未及笄的青涩少女已经出落为一个成熟美丽的女子。平心而论,在皇后第一眼看到她时,还以为是朝中那位大人家的千金,并没有想到是那个破落白家的表小姐,更没有想到过她曾是这春晖宫里的故人。

当知道这是当年的周女官之后,皇后觉得心里更堵得慌。当年为了这个女人,自己的儿子和皇长子沂祥大打出手,差点被皇上责罚。在这个女人失踪后,他更是不务正业,上天入地地寻找,忘了他的目标,忘了他的母后和兰家的期许。如今这个女人不仅堂而皇之地出现,还成为义儿最器重的属下的未婚妻。她太不识抬举,让她的义儿如何自处?然而多年温柔良恭形象的皇后,不得不掩住心中所有的不快,表现出慈母的一面。泪流满面地拉着周晚凝的手哭诉,感激她当年如何相助太子,诉说她失踪后太子和她如何焦急,多年来她如何经常上香祈祷老天保佑她。

晚凝无奈地偷偷看看自己的丈夫和太后,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后微微一笑,这孩子,虽然在宫中跟着她长大,但是从小就不喜欢这些虚伪的假饰,也许让她嫁给新杰,过自在点的生活,比在宫中好很多。这样也算她对得起自己的敬春姐和慕楠兄长了。

上午莲儿进宫久久不归,曾经让新杰十分忐忑,虽然后来得太后召见,但是毕竟天意难测。新杰现在知道了奶奶默认他跟莲儿的另一重原因,如果他不是彻底拥有了她,也许他现在就无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了。就是太后宣她进宫做伴长住,他都没有办法拒绝。带着她走出宫门的一刹那,他如释重负地冲过去把她迅速抱上马,带着她赶紧回家。崇阳门内沂义远远地看着他们,充满了失落。

看到丈夫如此紧张急切,莲儿有点意外:“你这是怎么了?”

“先前等我家娘子等得着急啊?”他紧紧地抱着她,轻吻一下她的发髻。

莲儿其实明白他:“让你担心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崇阳门外,好几双眼睛都看见了这对璧人在马上的耳磨斯鬓。早上这位唐门未来的三少奶奶是坐宫里的车来的。此刻三少说不用套车,带着佳人骑马而行,春风吹起面纱,露出精美的面容,凡是认识凝儿的人,都无不惊诧,然后就说一句难怪。难怪太后会破例留她在春晖宫一上午,还召集太子皇后过去一起午膳。这绝不是仅仅给唐家三少的殊荣。换句话说,唐家三少将因为这个女人得到太后更多的青睐。不知道平鸾阁事务的人,只是猜测这位爷将不再只是太子府一个幕僚这么简单。而将眼睛紧紧盯着平鸾阁的人此刻似乎更加印证了前面的猜测,这位爷很可能会是平鸾阁现在的首脑。也难怪,有这层关系太后和太子也更放心将平鸾阁交到他手上。只是不知道皇上哪里会如何猜疑。

当然也有人惊喜,唐家老三是个难缠的角色,这个女人无疑将成为这个太子面前的新贵的弱点。没准会成为牵制太子,皇上和唐家老三三方的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上)

初嫁为君妇

经历了一上午在宫门内外的忐忑,新杰不再想按照奶奶摆的迷局糊里糊涂地走下去。周氏晚凝在宫中乃至京城中有什么样的分量和魅力,他若以前不知道,现在看沂义等人的表现,他猜都可以猜到。且为了给他的女人报周氏和颜家的灭门之仇,他最近动用了不少自己的势力去查找当初的各种信息,周氏和颜氏唯一在世的后人,将面对的潜在的风险他也不得不替她考虑。他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名份,给自己一个安慰,这样也避免了玉门的外祖进一步干涉他的婚姻,同样他也要给自己的女人应有的保护。

“我们回家吗还是去青木茶社?”她发现这不是回南琴后街的路。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是去青木茶社的路,但是新杰并没有在茶社门口停留,而是接着往西走了半条街,右转之后,来到一座树木苍翠的院子门口停下来。这里树木繁盛,花木扶疏,庭院错落有致,总体来说简洁大方,不奢华张致,但是布局大气实用。院子一共四进,最里面一进是一套主屋外带着七个独立的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都精致小巧。且毗邻青木茶社,左右的邻居的院落也都很安静。

“我们搬到这里来可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喜欢吗?”

“喜欢,特别是那个有回廊的小跨院,如果在回廊两边种满花,就更可爱了。”

“那我给你种满玫瑰花可好?以后留给你作一个小书房,白天在家办事的地方。这边离茶社近,来往方便,省点路上的时间。”

“嗯。”

“那我让刘进把钱付了。”刘进是月华轩在京城的现任的掌柜,也是京城月华轩最早的掌柜,之后被派往其他各地开设新的月华轩,最近为了加强京城中的防护特意调回来的。“让他赶着这几天按照你的意思把这里收拾出来。”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是让刘进也给这个院子她经常出入的地方装上防护机关,改进一些地方便于埋伏守护的人手。新杰本来只是前几天经人介绍来看看这个院子,如今既然打定主意要办婚事,他便迅速开始着手,他不能任时间溜走,更不能失去她。

“那南琴路那边呢?”

“那边太小了,我以前自己住无所谓,我们要是成家了,我希望我能给你一个更好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嫁给我好不好?”

“不早就是你的了吗?”

“我是说我要用京城最好的花轿抬你过门,拜过天地,让你名正言顺地作我的妻子,做这里的女主人。”

跟自己的女人商量好了,新杰难得登门去唐家老宅找新天。

当新天听懂这兄弟的来意之后,握着茶杯的手紧了一紧,难道就真的就此无缘了?然而兄弟就是兄弟,何况她心中眼中都只有这兄弟。在她跟新杰牵手那天,他便已经无缘。或者说,他从来就没跟她有过缘分,都是他一厢情愿。对于祖母的安排,他也很疑惑,将莲儿给了他,却没有名份。他曾经想过,若是最终兄弟无法给她名份,他一定干预并会为她争取最大利益。既然新杰已经起了这心,他在心酸的同时,也为她感到安慰。看到大哥愣神中古怪的表情,新杰开玩笑地说:“当初我就跟大哥说过,不会给大哥在她面前表现的机会。”

新天豁达地笑笑:“你既然重复当初的话,我也重复当年的话,最好不要给我这个机会,否则做兄长的出手,绝不顾及我们的兄弟情。后面的话还是相同,即便她没有娘家人,你要记住,我和小九都是她的后盾,别让你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欺负了她。”

新杰微微一笑:“不敢,就你们这两个娘家人,还有徐铮,都是拼命的主。更何况我哪里舍得人欺负她呢?!”

“你小子知道就好!”

“不过这次还真得让大哥在她面前露个脸。”

“怎么说?!”

“请大哥给我们主持婚礼。”

“哈啊?!”

“祖母外出游历,归期未定,父亲坐镇关西不便进京。且以如今的局势,掌控驭西卫的人也不便进京。”

新天点点头。皇上虽然还吊着,但是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驭西卫不仅有镇守西关的表面任务,更是皇家摆在关西的一个后备。以关西到京城的距离,是既在京畿防守之外,援持京城又不算太远。

“没有父母高堂,会不会让婚礼看起来太草率?!”新天皱眉,他只愿她能有一切最好的。

新杰叹一口气:“我也想给她最好的婚礼,但是相比她的安全来说,其他一切都可以忽略。”

新天听了没有说话,这确实是最重要的。现在莲儿的身份只是唐家的姻亲表小姐。严格来说,不是唐家人。虽然他知道新杰已经让他自己的青木社臣服于她,认她为女主和新杰并驾齐驱,但是在唐门,她还没有明确的身份。唐门在京畿道的势力只有在青木社之上的。昨天宫里的事他也收到了消息,皇后那边的小动作也是知道的。郭家的事虽然由靖安而起,但是让皇后迁怒到了莲儿头上,这位表面柔善的皇后,暗地里可是手狠的人。虽然有太后护着,但是世事难料,他理解唐门在宫中的防护也是兄弟想给她的一道保障。

“虽然婚礼没有高堂,但是咱们有大周最尊贵的宾客。”新杰自信地说。女官周晚凝出嫁,即便太后自己不来,至少也会派体面的嬷嬷送礼来。还有陈家的人,也许太子也会来。

新天也笑道:“这可是咱们百草堂的大管事的婚礼,百草堂自然会为大管事备上京城头一份儿的嫁妆。”

新杰也笑笑,即便百草堂和唐家没有什么给她,他也会,且已经奉上了他亲手打造的青木社。

兄弟俩都觉得夜长梦多,这事儿不能等,于是兄弟俩商量婚礼定在一个月之后。因为唐岚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只是去信征得他同意,无非是一个形式。两人商量好,新天就立刻提笔写信给在关西的父亲,派出平安客栈的人加急送到关西父亲手上。

新杰第二天下朝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求见太后。跟太后申诉的理由是,也许很快大事将起,他希望万一有什么意外,莲儿能作为唐家人得到唐门的庇护。陈壁画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一直将凝儿当孙女儿看待。新杰能为她如此设想,她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而另一个理由,也让陈壁画觉得这门亲事必须快。

“年前侄孙儿不小心得罪了兰家的若雪小姐,臣怕兰家迁怒于她。”新杰小心地说。

被提起这事,陈壁画一挑眉。兰家培植自己的势力是情理之中的,沂义将来要坐稳大位,也需要各方的辅助力量,只是这兰家除了老康宁侯确实是她的好助力外,其他的几个子孙都不成器,皇后也缺乏智慧。要不是因为兰家的种种弊端,她当初也不会默许沂祥为太子。她早年将沂义接来身边养着,就是怕兰氏将好好的孩子带坏了,养在自己身边,很多毛病可以规整。现在沂义看着还行,但是兰家,虽然是老友之后,她却也只能感叹一下,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吧。能纵容郭家那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整得京城沸沸扬扬朝野皆知,最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就可见康宁侯府这一代的主事之人的愚蠢。皇后和兰家只知道眼红唐家和陈家的辉煌,却不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儿子将来最好的后备。偏偏想要自己扶持兰家。且心胸狭窄,前天她将太子那些女人召进宫的打算她虽然不说,但是一清二楚。她只是简单留饭,就直接将皇后忙活半天的场面给搅和了。

所以新杰此刻说迁怒,她心中很是认可:“这个哀家都知道。所以哀家也交代各处了,只要凝儿进宫,都会想法护着她。至少皇后现在还需要给我这个老太婆面子。”

“新杰先替晚凝谢谢太后。”

“这不是看你的面子,”太后挥挥手:“晚凝可是我陈壁画的传人。”

新杰一愣,随即笑道:“是是是,臣都是沾夫人的光。以后还要靠夫人提携臣下。”

陈壁画开心地笑道:“你小子知道就好。”

新杰随即道:“臣明白。作为太后的传人,如果太后能给她一个对外的说法,她跟太子府的家眷们和京城这些大家族的女人们打交道也会容易些。”

陈壁画笑骂道:“你这个猴儿精的,倒是会为你家媳妇儿讨东西。”

“那不是讨,是太后疼惜晚辈。”

“好吧,随了你,秦嬷嬷,”太后唤来当值的春晖宫管事嬷嬷:“一会儿让他们拟懿旨,授周氏晚凝为南书房四品书正,准其自由进出南书房和问贤阁大书库,准其进出太医院查询仙赐阁各种医术经典。你一会儿去内侍府,让他们恢复晚凝的女官文牒,授周氏晚凝为我春晖宫头等执事女官,允其常住宫外,只有四季祭祀大典时回来值更。”

卷III-5 初嫁为君妇 (I)(中)

初嫁为君妇(i)(中)

“太后给她朝廷的四品官?”新杰有些惊讶。大周少有朝廷执事的女官,在各大书院书库少有一些才女会有书正,助书,理书的殊荣。但是目前在朝的,还都是七品的助书,八品的理书,四品书正除了高祖和太祖年间各有一位,目前在朝的还是唯一的。这品级太高,会不会太招风?

陈壁画知道新杰在担心什么:“你现在不是担心她招嫉妒,而是担心她被那些无聊的女人欺负。你以为你是三品玉台将军,给她一个三品诰命就可以没有麻烦?且不说你的玉台将军身份最近还没揭出来。三品诰命,在家眷里,见着康宁侯府的人,和太子侧妃是要行叩拜礼的。只有朝廷的正四品以上才无需向他们行大礼。见到皇后以外的宫妃也无需大礼。凝儿是我的人,怎么能让他们欺负了去?!”

“可是”

“哀家知道你小子在担心什么。你当初接任平鸾阁就说好的,大事平定之后你可以隐退。这个对你家媳妇儿也一样。这只是权宜之计,免得她来宫里行走受那些不懂事的人的气。等义儿的大事定了,朝廷平稳了,你照样可以带她远走江湖。”

“谢太后娘娘厚恩!”

“谢就不用了,专心一意对她,不许玩儿花花肠子欺负她。”

“臣遵命!”

沂恒下朝后坐着车回府,走到怡心斋门口,突然心思一动,便吩咐停车。他施施然地下车,抬头看了一眼怡心斋三个字,中午强烈的阳光照得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低头看向店内,眼睛有点发黑不适,便在门口站一会儿,等眼睛缓过来。人虽然没动,但是脑子里却在回想着那日迷人的紫色身影。他闭了闭眼,甩了一下头,难怪那天觉得声音耳熟,原来是她。他心中嗤笑,他们几个皇子费神费力都没得到她,却被唐家老三得了去。这世间还不得不相信缘分二字。这两年沂义倒是春风得意,只是这件事他还是失算了,过几天看看唐老三春风得意沂义失意的黑脸,他会觉得很好。一边想着他一边往店里走。走到琴架旁随手拨弄着那几张琴。华姐本来在陪着几位小姐说话,看到他走进来,不得不在几位小姐面前告罪,过来招呼他。

华姐还没开口,就听沂恒说:“你不用站在这里,去忙你的吧,看到合适的,我自会唤你。”

华姐也不矫情,福了一下:“多谢爷。”

说罢就回到那些小姐那边。那些小姐早就偷偷看过来,有几个曾经参加过一些大型宴聚的都见过他,只是沂恒不理她们,她们也不敢过来造次,只得假装继续看东西,是不是偷瞄一眼沂恒。前面传言他迷上了唐家未来三少奶奶的传闻京城闺阁不少人也知道,此刻看他呆在这里就是看着几具琴发呆,都彼此交换着眼神,仿佛在说果然如此哈。华姐是江湖中行走之人,很是看不惯这种小心思,但是人家是客人,她除了皱眉,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怕自己说得越多,越给主子添乱。

此时沂恒已经移步去看几个别致的笔架,看到一个雕刻成美女手的白玉笔架,不禁莞尔,这匠人的心思真是灵动,或者应该说老板让匠人干活儿的时候,这心思真是让人佩服。他忍不住伸手将那笔架拿起来仔细观看。正想说话,就听见几个女子的声音,此刻虽然还在隔壁店里的门口,但是显然是朝这边而来。他注意力都在笔架上,本来不想搭理这些闲事,但是练武之人,这听力本就比常人好,且几个莺莺燕燕的声音,似乎又是熟人,钻进耳朵来。只听这几个人一路走路,不停地说着进来时还在不停地叽叽喳喳,想不听她们说什么都不行。

就听一个女人娇柔地说到:“姐姐,你不知道那天若云那妮子有多得瑟,又拉上二哥,仿佛那团扇就是她跟二哥的功劳似得。那是欺瞒皇后娘娘和太太们不出门儿来逛。我那天也是被她唬弄住了,结果来了这怡心斋一看,基本上都是人家店里设计好,连绣上面如何配绣花都有建议。那小蹄子不说这些,尽说她和二哥如何费心思,真是无耻。”

“要说无耻,只怕最无耻的还是白家那个女人吧。都跟唐三少订婚了,还在这怡心斋勾三搭四的。”另外一个女子阴阳怪气地说。

先前娇柔造作的声音问:“这话怎么说的?”

阴阳怪气的说:“这你都不知道?”声音极为夸张,仿佛她不知道河里流的是水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事。

“知道什么?”其他同行的女人也问。

阴阳怪气的女人这回得意洋洋地说:“白家那个贱人极不守妇道,典型的吃着一个还想霸着一个,下贱坯子,胃口大,怎么都填不满,明面儿上跟着唐新杰,暗地里跟六皇子在这怡心斋里私通。”

娇柔造作的那个声音突然大起来,几乎半条街都听见了:“怎么可能,唐三公子那么出众的人,她姓白的还不知足,还要勾搭六皇子?”

“蓝姐姐,小声点,别人都看咱们呢!三嫂嫂,这话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一个平和的声音到。

“我哪里乱说了?”矫揉造作的声音是兰家二房的兰若雨,阴阳怪气的声音正是荣国公府的三少奶奶邱氏,邱氏此时还不想停下来:“这里店铺的人和来往的客人都是看到的,六皇子经常下了朝出宫就在这里等她。那个女人也经常坐车过来,然后在这里或是上六皇子的车去六皇子府上,或是两人都下车去这怡心斋的后院,厮混个一两个时辰才出来。你说这男人和女人一起厮混一两个时辰还能什么事不做了?”

说完同着几个女人嗤嗤地笑着。

“嫂嫂,不可以无凭无据地乱说,会毁人清白的。”那平和的女子再次说道。

“妹子你傻啊。嫂嫂都跟你说了,这里店铺和街上的人都是人证啊?!”另外一个女子说道。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市井流言,咱们闺阁之人,不好乱传吧。”

“傻妹子,苍蝇不包无缝的蛋,若是那女人品行端正怎么会传出这种话来,而且都说了,跟六皇子在这里私会,喏,你巧,这怡心斋不是有个后院儿吗?”几个人已经来到怡心斋门口,并未进来,邱氏指着店面最靠里的小门儿,门儿开着,可以看到一个花木扶疏的小院儿。

“哇,这样也太大胆了吧。这里离六皇子府好像很近哦。”

“那边转角过去,不就是六皇子府?”

“你们说要是六皇子那几个侧妃知道了,会不会打上门来?”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说道。

邱氏挑挑眉:“我觉得还是要告诉唐三公子比较好。”

“邱姐姐,”兰若雨笑道:“还是不要吧!要是六皇子跟唐公子打起来了怎么办啊?”

邱氏嗤笑了一声:“也许不会打呢?!没准儿六皇子和唐三公子都好这一口,一起玩儿也说不定。我跟你们说啊,”她故作小声:“这*的女人胃口都很壮,一次一个男人是不够她吃的,而且有的男人还特别喜欢看人家做。”

几个人站在店门口,而琴架摆在店里背阴的位置,女人们都没有看到他们谈论的男人之一正在这里。就在邱氏和女人们一阵怪笑的时候,只听得一个男人低沉中带有轻佻的声音:“邱氏,难道本皇子上一次在床上让你不满意?难怪你喜欢让侍卫看着你和我上床呢?!原来你一次一个男人还不够,你早说啊,”说着也不管邱氏周围站了什么人,直接走过来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就去摸她的小腹,“本皇子现在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了,下次我多带两个侍卫,让他们一起。”

邱氏被突发的事情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被沂恒搂着一时之间呆在那里没有反应,外人看着就像情侣抱在一起。

沂恒摸了一把她的小腹:“吕家老三最近是不是都没要你啊,你几天不跟男人上床,这小肚子都凸出来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邱氏才反应过来,颤抖地叫一声:“六皇子殿下,求您放了我。”

旁边一直站着的吕燕看不下去了,她知道自己这个嫂嫂爱搬弄是非,但是并不是一个真正大胆敢背着三哥出墙的,而且六皇子明明是因为她才的话生气了,在惩罚她,同为吕家人,她不得不出来帮忙:“六皇子,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嫂子。嫂子就是爱说,没有坏心。”

沂恒笑着看向她:“你是吕家的小姐?你怎么知道只是你嫂子爱说?不是因为她妒忌有意乱说?”

“这”吕燕一时语塞。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下)

初嫁为君妇(i)(下)

“再说了,”沂恒又摸摸邱氏的脸:“你要不是爬过我的床又哪里知道我的爱好呢?”然后转头轻佻地笑着看着邱氏:“我还真留恋你吃我的样子。”

此时邱氏的脸都绿了,看着身边的小姑子,万一这话传回吕家,对她是灭顶之灾。吕燕还真是猜错了,她这个嫂嫂除了爱搬弄是非,心还很大。她当年确实是喜欢唐新杰,但是唐新杰从不搭理她,连看都没正眼看过她。退而求其次,她便想嫁入皇家,沂恒算几个皇子里最清秀的。有一年上元灯节的时候也确实机缘巧合让她在皇家的宴会上有机会和沂恒在御花园的假山里单独相聚。沂恒虽然不喜欢她,但是送上门来的,又何必拒绝。从那以后,两人又聚过几次,沂恒从拉拢邱家的意图,本来想收她进府做个侧妃,只是没想到吕家出重聘,邱家当时正好缺钱,动作快,就将她嫁给了吕家。沂恒本来就可有可无,也没在意。

吕家三公子有些缺陷,外人不知道,邱氏也是嫁过去之后才发现的。吕家三公子上有继承爵位的大哥,和带兵的二哥,两个人赫赫扬扬占尽了祖宗的光,让人经常都看不到吕家还有文才武略都不错的三公子。邱氏进门,虽然受了不少折磨,却是不失一个聪明的女人,别看她在外面东家长西家短的,但是对于自己的事情守口如瓶,且表面很会装样子,吕家的人都不知道三公子有隐疾。别看她在外面一天到晚似乎都是口无遮拦的样子,但是仔细推敲会发现她说的要不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要不然就是为了某些目的,只是常人都被她傻乎乎的外表给蒙蔽了,连吕夫人那么精明的人都没有看出来,唯有枕边人仔细观察才发现了,因此吕才倒是对她另眼相看。邱氏在家也经常跟着父兄参详时事朝政,对朝中格局颇为清楚,更是将吕才在家的地位和几条出路分析得清清楚楚。夫妻俩商量了一阵,老大和老二都得皇上和*器重,吕家的势力也被这二人瓜分得差不多了,按照常理,再有第三个人在荣国府受重用机会几乎没有。想要异军突起,必须要有新的出路。二人都是极有心思,很会观察之人,一致认为应该投向沂恒。商量好后,吕才便绞尽脑汁想如何跟沂恒搭上线。正好外人都知道沂恒好色,而自己的婆娘又只能看不能吃,且邱氏对他似乎也很贴心,便想说服她去勾搭沂恒。邱氏嫁过来在这事上吃尽了苦头,所以便很想念正常的沂恒,吕才如此建议,她心里乐翻了天,但是表面上还是拒绝,和吕才冷战了两天,才装着勉强同意的样子将此事应了下来。于是双方一拍即合,邱氏成了沂恒和吕才之间的中间人。有了吕才打掩护,就将私情变为夫妻二人的利益,邱氏做得如鱼得水,这两年沂恒也就心照不宣地照单全收。

看着沂恒深沉的眼神,邱氏惊恐地突然跪倒在地磕了两个头:“求六皇子大人大量,宽恕民妇口无遮拦,乱说话。”

“怎么口无遮拦了?”沂恒的声音很冷。

“民妇不该胡编乱造,有辱皇子名声。”

“只是辱了我的名声吗?”沂恒再次厉声问。

“民妇也污蔑了白家姑娘。”

“也就是说你刚才的话是无中生有的?”

“是是是,是民妇无中生有。”

“说大声一点,让这条街上的人都听见。”

邱氏无奈,只能大声说:“是民妇无知,无中生有损害了白家小姐和六皇子的名声。”

跟着邱氏和吕燕来一起逛的其他女人此时都不敢说话,唯恐被殃及了池鱼,吕燕更低了头,脸也红了,为自家嫂子这口无遮拦惹的祸极为不好意思。她只当沂恒是恼了嫂子乱说话,故意说一些有辱嫂子清白的话,当不得真,当下便求道:“六皇子,求您原谅我嫂子是糊涂油迷了心,饶过她吧。”

沂恒看着她一会儿,将她略显平庸的身材露骨地扫了一遍,然后轻笑道:“看在吕小姐的面子上饶了你这一回。吕小姐,回去让你兄长好好管教你嫂子,让她不要乱说话。”说完别有深意地扫了邱氏一眼,然后转向兰若雨,若有所思地道:“这位小姐面生,不知道是哪家闺秀?”

“臣女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兰家二房的嫡出,兰若雨。”兰若雨被一个清俊男子这么看着难免羞涩,低了头脸红着说。

沂恒眯了眼:“哦,难怪呢。兰家女人都漂亮。听说你家兰若雪小姐喜欢唐新杰?但是被唐新杰拒了?”

兰若雨没想到沂恒会想给白家那个贱人找回场子,脸都白了,说不出话来。

沂恒也没指望她回话,只是点点头,说道:“女人妒忌真是可怕,白的能说成黑的,没的都能绘声绘色编出来。”接着又转头看向吕燕:“吕姑娘,听说贵府在跟兰家谈论婚事?这就是荣国公府未来的二少奶奶?想来吕姑娘在闺阁中有这种妯娌为伴还真是不寂寞。”

说罢也不看这些女人的脸色,施施然地走进店里,在华姐面前拍了一张银票:“我要那具清风琴和那个玉笔架,让人给我送去府上。”

之后潇洒地出店上车走了。

杜庭禧这几天很郁闷,自从郭家的事之后,同僚都在笑话他,反而是同去的丁冀中最近颇受人欢迎。同僚笑话还不是大事,也许过一阵就好了。反而是似乎主子有抛弃他的迹象,让他很是不安。犹豫了几天,他打算亲自去见见主子。按照主子给他们的约定可求见时间,他递了帖子,在京城西的一处书馆看着书满满等着,书架上可以翻动的书都被他翻过了,主子还没召见。

在这集慧斋的后院,主屋炕上沂恒松散着衣衫,一边听着琴奴弹着琴,一边看着一本闲书,一边享受着邱氏的服侍。邱氏虽然嘴讨厌,但是长相不错,而且这身材确实非常有料。可惜的是那吕家老三有隐疾,无法好好享受。于是就想出法子来折磨邱氏。邱氏虽然是外嫁女,但是是邱家唯一的嫡出女,也是邱家现在掌权人邱大公子唯一的同母妹妹。邱氏在初嫁到吕家时受了吕才的折磨,少不得回家哭诉,邱大公子便恨上了吕家,但是荣国公府势大,邱家敢怒不敢言。让吕才投靠沂恒,也是兄妹提前商量好的。

只有吕才那傻子才会认为邱氏虽然受了折磨,但是还是他女人,万事以他为重。其实对于邱氏来说,吕家就是她的仇人,沂恒才是给她温暖的恩人,于是沂恒趁机让邱氏说项,邱家便到了他麾下。邱家归到沂恒麾下之后,邱大公子才真正领略了沂恒的魄力,心机和手段,对沂恒极为佩服,唯其马首是瞻。且多次叮嘱妹妹定要好好服侍主子,不久的将来,也许会给她和邱家带来前所未有的地位。

前两天邱氏在怡心斋门口闯了祸,沂恒又没有召见她,让她一直胆战心惊,寝食不安地过了两天,连吕才都怕因此影响了和沂恒的合作,将她狠狠地折磨了一顿。今天沂恒临时派人送信来召见,吓了她和吕才一跳,赶紧取了玉露膏想掩饰身上的淤青。只是玉露膏再好用,瘀伤恢复还是要一点时间,此时她身上还带着浅浅的痕迹。沂恒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失了胃口,连衣服都懒得脱,懒散地放空自己,将眼光放在书上,由着邱氏努力取悦他。如此一来,邱氏就更加紧张,越发控制不好轻重,不是隔靴搔痒,就是搞得他不舒服。恼怒之中,一巴掌摔在她脸上。邱氏冷不防,跌落在地上,幸亏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皮,不至于摔得太惨。

邱氏既不敢哭也不敢闹,迅速地爬起来,跪在地上:“求主子恕罪。”

“可知道何罪?”沂恒将书扔在一边。邱氏本来就长得白净,此时装柔弱,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看着她高肿的脸和破血的嘴角,沂恒心中的怒意稍减了一些。

邱氏战战兢兢道:“奴家没侍候好爷。”

“嗯?”沂恒又补了一个窝心脚,“明知道在爷面前耍滑头是没用的还敢来。”

邱氏爬起来赶紧磕一个头:“妾身知错。”

“错在哪里?”

“妾身不该妒忌,更不该妒忌白家姑娘,故意造谣生事,毁人名声。”

“女人妒忌没错,不妒忌的就不是女人。”沂恒轻轻地说:“但是你要看清楚你的身份。有的人,你连妒忌她的资格都没有。”

邱氏惊讶地抬头看着沂恒,这是说白家这个女人身份高贵?还是说他沂恒真喜欢白家那个女人,在他眼里别的女人都不值一提?

沂恒笑了一下,这脸色就像翻书一样快,伸手捏了捏她没有受伤的脸:“不要用女人的眼光来衡量这件事。要想做我身边的女人就要懂得替主子分忧,而不是影响主子收罗人才。”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I)(上)

初嫁为君妇(ii)(上)

“妾身愚钝,不明白,难道主子认为白家小姐有不凡的才能?还是爷想先拿捏住她再收服唐三公子?”

沂恒轻拍了一下她的脸:“两者都有,等你知道她的身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周氏晚凝的身份,由于太后给皇后打了招呼,所以外面的人并不知道白小姐就是当初的周女官。新杰和莲儿虽然都知道了懿旨的内容,但是太后说了要在婚礼那天再公之于众,当众宣旨,也算是给他们新婚贺礼,所以除了宫中的几位和当事人,其他人都不清楚。只是沂恒所谋者大,自然有春晖宫和凤仪殿的耳目给他报信。听到懿旨的内容,沂恒都有些吃惊。虽然太后喜欢晚凝,但是没想到给她这么大的恩典。即便是她的亲孙女儿,这恩赐也少有出其右者。所以他算是知道了,时隔四五年,周晚凝仍是太后选继承人的风向。周晚凝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至今无人替代,而以她的才华和太后可能给她的权柄,她将是新君的一大助力。

邱氏还是好奇地问:“白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沂恒微微一皱眉:“太后的亲信。别的你不用多管,你给本殿下记住,该你邱家的,我一定会记下,给你和邱家,不该你贪的,不要多想。更不能为了你那点小心思坏了我的大事。那女人和唐新杰都是我想要的。”

太后的亲信,这个惊人的消息搞得邱氏有点懵,不是说无依无靠的孤女吗?但是邱氏是聪明的,并没有质疑沂恒的话,迅速答道:“妾身懂了。”她懂,她必须懂,那天怡心斋的事之后,吕才就提点过她,不要因为这种事惹翻了沂恒。且兄长也来找她,而且说得很明白,她侍候的不是趴在她肚子上享乐的男人,而是他们兄妹命运的主宰者,不能用男女的眼光来看待,而是应该看到的是大业将成之后,他们兄妹地位的提升。在她眼里看到的不应该是一个男人,而应该是诱人的前程。一想到这些,她心神一下清明,将前胸抬得更高了点。

沂恒一挑眉,虽然听见外面的侍卫说杜庭禧来了,但是仿佛没听见一样,对邱氏说:“既然懂了就快点做你该做的。”

邱氏赶紧低头,爬到他腰间,再次开始努力,却听见沂恒对外面的侍卫说:“让杜庭禧进来,在帘子外候着。”邱氏的动作为之一滞,沂恒用手挑起她的头,摸了一下还肿得老高的唇:“刚才的话都记住了?”

邱氏赶紧点点头。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像今天一样怕过沂恒。她一直暗地里跟着他,也是因为这个男人英俊儒雅,且对她一直都很温柔。只是没想到出手教训她会毫无怜惜。

沂恒的手顺着她脖颈向下,直到她敏感处,轻轻用力,就见她痛出了眼泪:“记住今天的痛。若是再敢对爷有二心,拿爷当枪使,就不是这一点点痛。”

此时杜庭禧已经进来,站在帘子外,从晃动的帘子里,他依稀可以看见主子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女人正埋头忙碌。他急忙收住原本往里的脚步,转身想走,又被沂恒的侍卫抵回来,他赶紧聪明地跪下。

沂恒见了,轻轻一笑,继续摸着邱氏柔腻的肌肤,过了一会儿才顺手从床边扯了一件袍子扔给她披上:“不要只是应付我,记清楚了,若有下次,你就不用这么跪着侍候我了,就去侍候帘子外的杜大人。杜大人素喜男风,不过你这么妖媚,没准儿真能打动杜大人,让他改了兴趣呢?!”

女人弱弱地道:“奴家再也不敢了!”

沂恒轻轻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杜庭禧在帘子外听见,浑身一颤。让一个只喜男风的他去跟一个女人,还是沂恒的女人,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杜庭禧吓得在女人弱弱求饶时赶紧磕了三个头,等女人说完话,沂恒没有开口之时,他也赶紧说:“臣办事不利,求爷降罪。”

沂恒没有说话,邱氏此时知道外面来了其他人,更不敢抬头,只敢搂着他的腰,将头和上身都埋在他腰腿之间。这个动作人沂恒身体一紧,皱了一下眉。虽然他想惩罚这俩,但是他还真没兴趣给属下表演,而且他还要用杜庭禧,也不能太过侮辱他,这些文人都是要面子的,于是轻骂了一句,然后就邱氏拉起来:“去给爷捏捏后背。”

邱氏顺从地蹭到他后面去按揉起来,只听沂恒说:“这次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你,是老太婆和唐家运气好。不过正好也煞煞兰家的威风,让兰家那位不要那么嚣张。你回去调用你手上埋在对头的人,让他们出头往死里参劾兰家,让他们把事情做漂亮一些,让兰家和郭家以为是太后和唐家的意思。”

“是!”杜庭禧一直低着头,没看帘子。

“只要你尽心办事,不用这么怕我,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主子。”

“属下明白。”

“办好这件事,去把咱们那天商量的第二件事做好。不过记住,达到咱们的目的就好,不许伤了那个女人。”

“唐新杰似乎很在乎白家小姐,要是她有什么事不是正好?咱们要的不就是他们那边自己相互猜忌吗?”

沂恒看着晃动帘子外杜庭禧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有朝堂上直臣的气概,脸上倒是有几分算计的阴私。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也许将来他的朝堂是不容这种人的,高官厚禄也不能给这种惟利是图的小人的。但是现在是用人之计,权宜从之。

“先不要动她,就是因为唐新杰和太后都重视她,现在更不是动她的时候。咱们其实谁都不是很了解唐新杰。这个表弟,我还真是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万一真激怒了他,让他真的动手,也许会让我们得不偿失。若是可能,将来我还想用这个人。所以留一线得好。”

杜庭禧虽然很不喜欢那个男人,但是主子说现在不能给他找麻烦,他只能暂时忍着,但是又不甘心:“要不咱们把他平鸾阁玉台将军的身份捅出去,让别人找他麻烦?”

盯着玉台将军位置的人大把,即使嫉妒和想夺权的人都可以把水搅得很混,还不说各国的细作,各位皇子埋在朝廷的各方势力。

“要做得隐秘一些,”沂恒想了一下:“暂时把消息卖给一家,让他们去搞后面的事。”

“主子觉得哪一家好?”

“乌义律吧,价钱叫高一点,只要他出的起价,还可以把平鸾阁的几位杀神的信息一起卖给他,给他一个大人情。”

杜庭禧一惊,平鸾阁是大周机密中的机密,玉台将军虽然隐秘,但是高高在上,顶多是派人刺杀。若是平鸾阁做事的杀神,那都是为朝廷执行秘密任务的。卖给外族?!杜庭禧觉得自己的后脖子有点发凉。这远不同于同朝大臣之间的相互内讧,要是万一哪天此事大白于天下,他杜庭禧就是通外藩的罪人,这可是叛国的死罪。

看他没说话,沂恒轻哼了一声:“怎么,杜大人怕了?你可要知道,咱们现在所谋之事都是跟沂义对着干的,若是他成事了,查出来你听命于本殿下,你觉得你的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吗?”

杜庭禧迅速再磕头:“属下明白。”是的,他已经上了船,这主不会让他轻易下船的。然而叛国,这事还是需要斟酌,于是他再次叩头:“主子,这天下迟早也是您的天下。若是平鸾阁出了大差错,损失的是大周,也是损失的主子的利益。”

沂恒有点吃惊,杜庭禧刚才一副算计的样子,但是在这件事上居然能坚持,他眯了眯眼,笑道:“杜大人倒是会替主子着想。”

杜庭禧心中打鼓,这可不是一位好糊弄的主,这是忌恨上他不愿意替主子担待了?但是他没有明说,赶紧顺着字面意思:“既然是主子的臣属,就应该为主子将来的大业考虑不是?”

沂恒轻笑点头:“不错,杜大人忠心可嘉。李强,”沂恒叫了一声他的近卫,近卫来到帘子外面站在杜庭禧身边:“去告诉嘉蕴轩的青云,今后在嘉蕴轩给杜大人留个后院的位子。”

嘉蕴轩,是京城出名的酒楼。除了酒好,菜好,厅堂里侍候的姑娘漂亮,其实也做着有断袖癖好的男人的生意,店里的小二个个生得漂亮,但是都只能养眼,不能动手,只有老板青云特邀的客人才能去后院享受特殊待遇。杜庭禧以前是没有资格踏入后院的。他赶紧给沂恒再次行礼。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忙吧,把后面的事做好。”沂恒打发走杜庭禧,邱氏此时并没有好好给他按摩后背,而是用她那撩人的东西贴着他,他虽然想让她再回来接着做刚才的事,但也不喜欢被一个好男风的属下看着。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I)(中)

初嫁为君妇(ii)(中)

见杜庭禧走出去,他才顺手拉过邱氏,刚准备按倒她,一看她满身的淤青,又没了胃口。只得闭了眼,揪住邱氏的头发,将她的脸埋下来。头脑中不再有带伤的邱氏,却浮现出那戴着面纱的身影,他想拉下她的面纱,总是够不到,总是若即若离地漂浮不定,他稍微靠近一些,她就跑开两步。他非常的愤怒,他将是王者,可是她总是如此轻视他,疏远他。趴着的邱氏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沂恒突然睁开眼,给了她一耳光。再次将她揪上炕。邱氏此刻身上还穿着先前他扔给她的袍子,刺啦一声就被他从中抓断

直到沂恒觉得这几天的积郁都彻底释放了,邱氏才得到解脱,邱氏双腿不停地颤抖,走去隔壁清洗时,几步路就跌了两跤。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沂恒如此凶猛过,她心中不免猜疑不定。

彻底释放了压力的沂恒此时心情不错,看着邱氏羸弱的样子,淡淡一笑,特意吩咐两个侍女好好照顾她。临走的时候有给她带上了一包女人补身子的药材。邱氏原本因猜疑而有些冷了的心,此时顿时软化如水。他摸了一下她因滋养而红润的面庞:“回去好好养着,不要多想。爷跟你自小就有的感情也不是外人能取代的。你是个聪明女人。”

集慧斋对面,一个绸缎铺楼上,一扇窗户推开了一条缝,站在窗边的人看到戴着围帽掩饰得很好的邱氏出来,坐上了一辆不起眼儿的马车离去,便回头对坐在屋里喝茶的吕才说了一句:“她上车了。”

吕才嗯了一声。他对这个女人没有感情,更谈不上喜欢,但是聪明好用倒是真的。他想了一下,吩咐那小厮道:“你去她换车的地方等着,然后带她去南山别院,让其他人会府里,让他们跟夫人说三少奶奶去别院找我了。”

马车中,邱氏闭着眼,但是没有睡着。身体虽然异常疲惫,但是脑子却安静不下来。她仔细回忆着今天的细节,她可以肯定,沂恒对那个女人是有意的。给她这么多赏赐,除了安抚她,最重要的是让她不要找那女人的麻烦。

车停在了绣坊街旁一个无人的小巷里。她从车里下来之后,车就从巷子的另一头出去了。她慢慢地走到绣坊街,就见一个戴面纱的女人从对面一家尚未开张的铺面走出来,对方看到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才转身上了一辆车走了。

她虽然看不见那个女人的容貌,却记得那辆车的车夫,那是唐家三少原先的一个长随。她前天在月华轩门口还看到他赶着车,三少从车上下来,之后扶出一个戴面纱的女人。今天那个女人的身材跟那天那个女人很像。她仔细看了一眼那未开张的铺面,门虚掩着,看不出来将是做什么生意。生意为开张,她从里面出来,难道这是她的生意?居然这么巧,她喜欢的男人喜欢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铺面居然在她自己的陪嫁铺子对面?她早已失了和那个男人相交的资格,却还不断碰到他身边的人和事,要不要这么折磨人啊?!

邱氏摇摇头,她太累了,不想现在费脑子,先回家吧。于是挽着包袱,里面装着沂恒的赏赐,进了自己名下的一间铺子,刚走到后院打算上车,就见丈夫的长随在等着她:“少奶奶,三少爷说在南山别院等您。”

“爷什么时候去了南山别院了?”邱氏有点意外。吕才虽然有隐疾,但是也是能文能武的人,也结交了一些有实力的人。有些时候不便于在府里跟他们来往过多,就以修养为名去他名下南山别院住着。

“今天中午。东边有客人来,今天刚进京,晚点会去咱们庄子,所以爷让人来接少奶奶一起过去住几日。”

邱氏挽着包袱的手指微微发凉:“东边客人住几天?”

“爷说不长,五六天。”

邱氏手指抓紧包袱,咬了咬唇。她这个丈夫倒是让她少有寂寞。无奈之中,邱氏上了车,同时将包袱在胸前抱得更紧,仿佛想从中得到更多的温暖。

这一个月中,莲儿异常忙碌,其中包括准备新的青木茶社的开张,新居需要收拾,宫中太后那边还时常召见。今天她正好来绣坊街这里看即将开张的百花堂的铺子。这个铺子不但售卖百花堂的脂粉,也准备了一些心灵手巧的女人,可以为来店里的女客养护脸和手,或是用店里售卖的脂粉头油梳妆打扮。

若是家境好的客人,能够给得起车马费,这些女师傅也提供上门服务。虽然大户人家的女人身边都有很多丫鬟婆子,但是不是每个丫鬟婆子都懂得穴位,更不会莲儿培训她们的养护手法。更何况有她特制配方的护脸方子。这些女师傅都是百花堂里自小练过内功的,推拿认穴都是有基础,可以使点内力巧劲,做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不同。莲儿还教会了她们一些基本诊脉看面色的常识,根据初步判断,在几种不同的膏剂中选用药性不同者进行操作。这就更是普通的丫鬟婆子做不到的。

这些人原本是待命的女护卫和信报精卫。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都需要一些常人的身份掩饰。莲儿觉得不如给她们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出入京城各种场合。而且她们有功夫,进出大户人家,也不怕有人心怀不轨出事。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女师傅后来在京城极为抢手,大户人家争抢预约她们上门服务。后来连陈碧颜都感慨,百花堂的信报因为这一项小生意走上了另一个层面。数年后,又有百花堂弟子多次即使送出信报,避免了多次外藩在京城和一些大市镇的密谋破坏,挽救了无数百姓免遭伤害。此乃后话。

生意这样做,在京城乃至大周都尚未有过,所以上上下下在开张之前都很隐蔽。相邻铺面的商家都知道这里被一群女人租下来了,以为是女人们合开绣坊。不少人装修的时候就偷偷跑去看过,觉得又不大像单纯的绣坊之类的。前面一个铺面,倒是有不少货架,后面的院子却有三进,不少人猜测这些女人是不是以后都住在这里?

不过幸亏来租铺子的是在兴隆街做花苗生意的老板娘,所以大家又在猜是不是花苗铺要在这里开分店。好歹是正经生意。绣坊街大部分是京城绣坊,绸缎铺相关的铺面集中的地方。比如邱氏在这里铺面就是一个绸缎铺。来逛街的都是各家女眷多。大周风气比较开放,女人们不用整天拘在后院,三五知己约上,或是带上丫鬟婆子,都可以出来自由走动。当然先决条件是去的地方比较安全。所以老板们都很关注新入驻的生意,唯恐有什么有伤风化的,或是不安定的因素,影响女客们来逛街。

后天铺子要开张,虽然一干女将都很干练,莲儿还是不放心过来看看。她从铺面出来,就看到从对面巷子里走出来的邱氏。虽然她不认识邱氏,但是邱氏的衣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女人很少单身一人在街上走动,即便在绣坊街这种女客集中的地方。身为医者,她一眼便看出邱氏脸上的气色意味着什么。青天白日,大事之后还在外面走动,她少不得多看了她两眼。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彼此不认识。她还要赶着进宫给太后送东西。

虽然铺子后天开张,对外那一天新品才上架,但是好东西要先孝敬太后才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给太后的东西还不是市面上上市的普通品,是特意加了不少好药材的。有一些是在她当年给太后配制的样品基础上又加了她近年研究出的新配方。当陈壁画拿起她贡上来的橙花羊脂膏子在手上惬意地摸着的时候,熟悉的甜淡香气弥漫在春晖宫正殿,老太后也笑骂着她:“你这坏丫头,又拿东西来勾引我老婆子。之前你在这里折腾那些东西,老婆子用顺了,自从你走了之后,太医院送来的东西都觉得不好用。今儿终于良心发现了。”

莲儿,此时恢复了周氏晚凝的形象,低头笑道:“这不是回来就赶着给您制新品,今天早上才做好,就赶着给您送来了。”

太后身边的左青笑道:“周姐姐是不知道,太后娘娘可稀罕你当年调制那些东西了。那些东西自从你走了之后,陆陆续续用完了,最后只有几包熏香,娘娘就让咱们用上等的丝绢包了,又用闭气的瓷坛封了,收藏起来,留着做念想。”

晚凝和太后眼中都有些湿润。晚凝又赶紧让人拿过两个瓷坛,虽然只是白色朴实的瓷坛,一个的盖子上细心地系着红色丝带,一个但是从里面传出幽幽的香气让人知道里面的东西可是价值不菲。

卷III-6 初嫁为君妇 (II)(下)

初嫁为君妇(ii)(下)

“现在春季,外面的花粉柳絮多,容易发痒发疹子,若是您准备出门的日子,先涂上这个红色丝带坛子里的膏子再上其他的脂粉。晚上净面之后,直接涂上黄色丝带里的膏子就好。”晚凝说道。

主理太后起居的黄嬷嬷是这几年才调过来的,当年并不知道周女官和她的能干之处,但是看太后和左青的态度,也知道这主儿不能得罪。但是黄嬷嬷当年曾是随陈壁画自江南进宫陪嫁的,后来太后将她赐婚给陈家的一个侍卫,又跟着丈夫在宫外为太后办理私事多年,前几年才又进宫当差。因跟太后有不一样的情分,所以对外面来觐见的女眷都不大看得起。这位周女官目前为止还没有让她觉得特别的地方,无非就是太后过去收留的一个孤女,这女人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正眼看过她,对于她没有给予特别的尊敬,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这时不得不过来接过东西,且插话:“周姑娘真是细心人。您孝敬的东西老奴会交给管理太后梳洗的宫女晚点入库的。”

晚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笑。

陈壁画听了这话微微皱眉:“这东西那里用入库啊。这新鲜配的才好用。先拿来我看看。”

黄嬷嬷不得已,只得端到陈壁画面前。太后陈壁画也不用别人动手,直接自己打开红色丝带的坛子,用里面的小勺挑了一点在自己手上,慢慢地揉搓着。清淡的香味即刻飘散出来:“这里加了檀香木油?”

晚凝微笑答是。

“这是好东西。本宫春季易发痒症,这东西对症。”

又试过黄带子的,分辨了一下:“这里也加了橙花?还添加了红花?加点红花,助血气,晚上养一夜,第二天早上血气好。”

“是,您老人家辨药的本事还是那么厉害。”

“你就会忽悠我老婆子。这几样哀家都很喜欢。将这几样都放在梳妆台上,每天都用。用完了你再给哀家制来。”

“好!”

“可是这些东西的原料贵吧,以前你在宫中的时候可都是去太医院领的药,不用老婆子掏银子,可是现在怎么办呢?老婆子我没银子,如何是好?”

“凝儿孝敬您的,不求赏。您若真是要赏,赏凝儿几车金子好了。”

“老婆子的金子都被孙儿们分光了,咋办呢?要不咱不要唐家那小子了,嫁给哀家的哪个孙儿,让他们把金子分给你?”

几个人正说笑着,却闻皇后娘娘来了。晚凝一皱眉,和太后对视一眼。平时太后嫌这些人烦,便规定除了初一十五,其他日子不用晚辈来请安,只有有事才来。这不早不晚的点儿,倒是不常见。

皇后一进来,就盛赞春晖宫中的熏香好闻。

陈壁画淡淡一笑:“哀家春季脸容易发痒症,太医院送来的东西哀家都不喜欢,凝儿知道哀家的喜好,特意让她调制了一些送来。黄嬷嬷,去拿给皇后娘娘瞧瞧。”

皇后看了一下,心里冷笑,周氏的女子确实会做人,在宫中把太后和沂义都笼络得很好,这才回来几天,又把太后和太子的喜爱找回来了。幸亏当年沂祥给了她一剑,要是这么个人一直跟在儿子身边,这后宫今后哪里还有她这个母后的位置。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应付一下:“周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唐家三少爷真有福气。”

“谢皇后娘娘夸奖。”

陈壁画看着皇后一笑,兰氏其实在后宫中并不算差的,就是有时候小心眼儿多。她朝左青说:“左总管,去取五十两黄金给晚凝。丫头,这可是老婆子给的定金,记得把我这宫里这个季节的熏香配了来。再给老婆子配三罐子先前那种涂手的油脂膏子。一罐哀家留着。皇后喜欢,送一罐给皇后。另一罐是给陈家老太太的。哀家知道你配药都是选的好东西,若是钱不够,就跟老婆子要。别亏了本儿,自己哭。”

“好。”晚凝没有多话,只是笑着答道。

“谢母后赏赐了。”皇后也装作开心地说。

太后又问:“皇后每日六宫事务繁杂,今日怎么得空出来走走?”

皇后低眉顺眼地答道:“衡国公进京了,臣媳想着要不要设宫宴招待一下衡国公女眷。”

皇上病重,康复的机会不大。此时衡国公进京,倒是很有意思。衡国公府不但有高祖所赐的世袭罔替的爵位,有直奏专呈天听的特权,有镇守临阳的河东道兵权,且沈家子弟还有能干的领了皇商牌,做着关东煤进京入宫的皇商生意。平时沈家人安守河东,从不多过问朝政,做些皇商生意也都中规中矩。多年来连多疑的皇上都对沈家没有多少猜疑顾虑。此时带着夫人和嫡长女入京,看来皇后和兰家开出的条件是被接受了。

太后看着皇后笑笑,过了一息才说话:“这迎来送往的事,皇后决定就好了。若是需要老婆子帮忙的,皇后就说,如果皇后可以自己决断的,就自己安排吧。”

皇后心中不悦,但是不敢表现出来,还是继续温和地说道:“这沈大人家的长女,小时候臣媳见过几次,几年前母后还在召见的时候说雅茹姑娘特别聪慧,很是喜欢,还赏了她不少东西,这一次雅茹也跟着来了,母后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太后还是平和地笑笑:“哦,那丫头啊,几年不见不知道出落得如何?”

皇后赶紧说:“应该是好的吧。当年沈氏夫人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深得当年左太傅言传身教,教出来的女儿一定不差。”当年的左太傅曾经是皇上的启蒙老师,也曾是京师一代大儒。沈氏夫人左氏,乃是左太傅唯一的女儿。

太后仿佛没有听懂皇后的话,反而脸上有戚色:“当年左太傅那可是桃李满天下。虽然只是皇上的启蒙老师,但是皇上还是一直很感念的。只可惜天妒英才,中年早逝。左家几个儿子倒也都很争气,只可惜前儿哀家听说左明轩似乎身体不大好,有些咯血的症状,不知道是否好些了。”

当年左太傅也是不到四十岁就咯血而故,太后此时提起左明轩,这可是左氏夫人的嫡亲兄长,这太后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是什么意思。老太婆在宫中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懂她前面话的意思。她兰家是相中了左氏所出的沈雅茹,不仅有衡国公府做后台,还有左氏在朝的几位兄长在六部的势力。沈家的兵权虽然不如唐家军强大,但是镇守河东,那也是举足轻重的,且在河东自成一体,临阳上下从军务到政务都在沈家掌控之中。但是皇后虽然不耐烦少不得装模做样:“是的,臣媳前儿也听说了。不过昨天衡国公进京,左大人还去城外迎接,想来是已经好了。不然这季节虽然已经入春,但是有时候风还是冷飕飕的。左大人不会不知轻重的。咱们的司馆大人也是博览群书,自通医理的。”

左明轩是宫中史馆司馆,掌控着大周朝记录历史的史官和大事纪,各地方志等的编修。要坐这位置当然是博学多才,左明轩也确实学习过医术。说道医术,皇后就想着陈家招揽人心的方式。太医院上下几乎都被陈氏势力掌控,连面前这个周晚凝据说都会医术,还是周家什么传人。周家和陈氏在医术上,号称江南双师,赫赫扬扬。太后当年将沂义从她身边带走,说的是她不懂医术,怕带不好孩子,后来又让周晚凝跟着去南书房,就是以周氏精通药理为由,她怎么那么傻就信了,当年都信这老太婆的,现在搞得儿子和自己离心。

陈壁画淡淡地说:“希望吧,左明轩是个大才子,这司馆一职有他在真是增色不少。”

“左太傅当年的后人都不错,左氏夫人当年的才华咱们也见识了。据说这外孙女也非常不错。她前两次进京都和靖安合得来,刚才靖安已经来请旨出宫去寻沈雅茹玩耍了。太后是知道靖安的,她要喜欢一个人,必然这人有过人之处。”

太后慢慢点点头:“靖安也长大了,要学会这些处世之道了。哀家倒是觉得她去了一趟关西,回来懂事多了。”太后如何不知道是皇后安排靖安去的,只是不想管太多,这个儿媳妇,她想折腾就由着她吧。总以为自己有能力可以跟她陈壁画一样指点江山,她就让她去试,管束多了反而未见得有效果。只有等她撞了南墙有了教训也许才明白,要不然她以为大周朝是那么容易被带到如今这繁荣景象的。既然她认定了沈雅茹做媳妇儿,她就随她。至少她知道沈家不会跟着兰氏犯傻,索性再让她高兴一下:“既然左明轩身体好了,就干脆让他带着左氏一门配着沈家一起进宫赐宴吧。只是皇上龙体欠安,不宜过于热闹,不如皇后挑一些合适的人家,让沂义他们几个也都来,进宫办个小型的春花宴,也算给衡国公接风。”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II)(上)

初嫁为君妇(iii)(上)

皇后有些吃惊,她本来还在想如何将话带到这上面,安排宫宴,让沂义名正言顺地当着太后的面见见沈雅茹,将亲事订了。原本以为还要费一些口舌,没想到太后绕了一圈弯子,直接送给她一个意外。难道真让父亲说中了?太后其实是真心为沂义打算的?不需要她挖空心思去算计?正想着,又听太后说:“可以把京城你看着不错的几个闺秀都请来。孩子们有个伴儿,玩儿得开心一点。”这就是说将皇后选好的闺秀都请来?太后没有另外加人的意思?也没有换一个太子妃人选的意思?这些年沂义对太子妃一事一直避而不谈,太后也没有露出意向。原先还可以拖一拖,但是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一旦大位更替,新皇登基,怎能无后?可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太后也不像在运作太子妃一事,难道真是交给她这个皇后不过问了?

皇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跟这婆婆打了几十年交道,就没有看明白过。皇后眼中虽然讶异只是瞬间,然而陈壁画并没有忽略,心中只是觉得这个儿媳妇儿这么傻乎乎的有时候还是很有意思的,可以时不时地逗弄一下。

晚凝低下头,唇边带着笑意,不能让人看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有时候还是有这种童心。也亏皇后这几年还没啥长进。她有时候真是怀疑当年选皇后,除了是皇上的意思,康宁侯正好又帮过太后,选兰氏是不是太后故意的。陈壁画从丫头低头的动作也猜到这丫头看懂了自己的小玩闹,心里觉得有点开心,还是丫头很懂她。她便很快瞪了丫头一眼,丫头的笑意更深,她也在心中微笑。这深宫多年,若不是有几个知心之人相伴,真不如离去,快意江湖多潇洒。她有时候很感谢上苍,觉得自己真是蛮幸运的。虽然拿自己的儿媳妇儿消遣,有点恶趣,但是深宫寂寞,不自己寻点开心,如何能够走到今天。

新开的青木茶社不同于过去的青木茶社,只是简单的一个厅堂,一个院儿,给客人喝茶聊天。京城新张的这个青木茶社离闹事有点距离,但是骑马坐车也是一顿饭的功夫能到。其占地面积广阔,除了进门来的主院有开朗的中庭,朴实的抄手回廊,回廊外竹林中掩映着散座的茶座外,其他都是各种风格各异的小院儿。每一个小院儿都有自成一系搭配的花草树木,点缀的字画或是鸟鱼等。有的是江南风情,来往穿梭侍候的都是江南妹子;也有关东粗豪的大石头房子,进出打杂的都是大汉;有湘西小院儿竹帘竹椅;有巴蜀风情的穿梁房舍;有花草环绕的温馨去处,也有石刻冷峻的清冷之境;有奢华的雕梁画栋,更有温馨简朴毫无装饰的古朴小院儿;有绣品精美的温柔之乡,也有悬挂兵器的硬汉装饰;有蕉叶掩映,古琴熏香环绕的琴院,也有打磨了一半的石刻粗碗方凳的工坊。更有一两个偏僻的小院儿,种上一片田地,篱笆筑了小院墙,院中养着几只鸡,小池塘里跑着几只鹅,廊下种上一排菊花,颇有田园风味。

无论是喜欢淡雅的,喜欢热闹的,喜欢奢华的,在这里总能找到一间合自己心意的小院儿。小院儿不仅能喝茶,宴客,还能小住。客人可以在这里请自己的朋友喝茶聚会,也可以自己单独在这里住上几日散心,或是提笔作诗作画。

青木茶社开张这天,莲儿并没有打算特别的盛大奢侈庆祝。这种地方过于繁华倒而失了本色。只是请了唐家兄弟的朋友和同僚,当然还有太子,以及月华轩原有的一些贵宾。这些贵宾非富即贵或者出名的文人墨客,这些人有很多也原本是新杰当初玩音律诗文的笔友,自然对这么一个优雅去处大加赞赏,无不佩服主人的心思灵巧,因地时宜利用了现有的园林布置达到了完美的效果。虽然来的人不多,但是这些人在自己的圈子里都是翘楚,经他们的口一赞,即便大家为了好奇,也要来看看,使得青木茶社的聚会成了京城的时尚和身份的标志。就是开张当日,不少来宾就交了定金,预订自己做东的一些聚会。更有几个装饰得古朴粗放的精舍当即就被几位友人要求短包一阵,以便带着家人朋友来散心走动。更有人同时包下几个不同的院落,说是可以带人在不同风格间行走,寻找乐趣。

其实这些人都是家中有各种庭院的,或是游历过不少地方的。只是从来没有人将这些不同风格情调的院落集中在一起,连侍候的人都十分契合地装扮,让人不得不大赞设计者不仅匠心独具,且玲珑周到。就连见惯了宫中各种园林景致的沂义都不得不对这新青木茶社的布局暗暗吃惊。他知道她有才华,精通音律,知书晓理,更是医术精湛,但不知道她心中竟然有如此丘壑。

沂义虽然那天在崇阳门看见新杰和凝儿相偕而去的时候特别失落,但是他知道他无法给凝儿她想要的生活。今天在青木茶社再次看到她,看到新杰为她计划的一切,他心中再次翻起波澜。他羡慕的不只是好友可拥有的这份感情,还有他可进可退自由支配自己生活的潇洒。能给自己的女人创造这样一片天让她自由发挥自己的才智。

从凝儿六岁进宫,他在祖母那里认识了她,他就开始像大哥哥一样关心爱护这个有着一双可爱会说话的大眼睛,声音甜甜,笑起来特别灿烂的小妹妹。他们之间的交往是那样的坦诚无忌,在他尚是弱冠稚子之时,他们相互护卫着对方。凝儿是当年他在宫中最好的朋友和伙伴,在他弱势时,在他痛苦和挣扎时,她都守在他身边跟他一起走过。在他初识男女之事时,是宫中的引导宫女陪他完成的,在他心里,女人就是用来做那事的,跟他的其他事务无关。而凝儿是除了床榻事务,他都想与她讨论分享的伙伴和妹妹。而她仿佛也对此没有想法,无波无浪地接受着他用通房,有侍妾。

随着她的成长,美丽和智慧在她身上日益显现,虽然他有时会闪过迷惘,但是直到沂祥怀有恶意地想占有她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凝儿的感情不是单纯朋友兄妹那么简单。然而为时已晚,佳人失去了踪影,他在京城和江南遍寻不获。只能偶尔抓住那些相似的身影让自己释放解脱。

再次见她回来,她已经成为自己最好最亲密的兄弟的女人,他除了遗憾,和彻夜之痛,也只能正视他和她的处境。作为皇子,太子和将来的皇上,他又无法真正保有她,因为皇家的婚姻太复杂,交易多过感情,平衡利弊多过喜好,帝王之妻与其说是妻,不如说是一个职位,有太多的条件设限,有太多的争夺。而她是那样的清醇甜美,若是放在后宫和一众家长里短无事生非的女人一起相争承宠,是对她的一种荼毒。当年祖母问过他,四处寻觅凝儿所为何来。他从未想过为何,只是想找到她。但是现在真找到了,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

虽然前天太后跟他说,她本打算将凝儿安置在他府中,但如若真是把凝儿留在身边,他还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给她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如果她真的到来,他已经无法漠视自己的心和自己的感情。然,他已有自己的太子侧妃,若是登大位,很快也会选正妃,皇后那里已经有了正妃人选,只差太后同意。皇后和太后都不会让他正妃落到一个无家世背景支撑的女子身上。于他来说,虽然没有一个谈得上喜欢,但是无论正妃或者侧妃,都是有各种利弊考量的,都是工具。他现在的地位和势力已经比当年强大无数倍,而且自我防范能力也很强,然而还没有到达可自己为所欲为的程度。

像新杰和莲儿之间这种朴实相守,举案齐眉,对于他当前来说还过于的奢华。此乃身为皇子甚至为太子的悲哀。也许当他有一天能够荣登大宝且朝政稳定,大权在握之时,他才相对来说有一些自由,虽然也许这一天已经不远,但是他又是否能要求凝儿放弃新杰为他等待,而且告诉她等待什么呢?一个妃位?后位是母后已经许诺出去的。

如果她不甘愿只是为妃呢?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把的智慧和权谋都用在他的后宫,最后自己走到后位?以她的心智,他相信她绝对有这个能力走到后位。但是走到那个位置,需要付出太多。还是他为了平衡前朝,为了稳定后宫,让她一直屈于人下,看着她郁郁寡欢?他知道他喜欢的是现在这个恬淡清雅不求名利的她。若是她也像后宫那些人一样失了本性,失了清纯,他是否还会爱着她?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II)(中)

初嫁为君妇(iii)(中)

如果只是为女官,在他身边一辈子不嫁人?如果不将她纳为自己的女人,每天只是看着她在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忍耐多久。过去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心之所向,他不想挑战自己的意志力。

他有时想若是她从未出宫,从未碰到新杰,他会觉得理所当然,她估计也不会反对。她可以像很多女官一样,终老宫中。但是那种凄凉的晚景也不是他所想看到的。可是现在她有了男人,看着他们俩琴瑟相携的样子,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难开这个口。但是他也无法留在京里等着参加他们的婚礼,眼睁睁地看着佳人别抱。

于是从青木茶社回到太子府的当晚,他便着手安排,将本已计划好的出行提前,这个本是为了避免在大乱将起之前自己避开纷争的出行计划,给了他在新杰的婚礼前最好的离京借口。

皇后娘娘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给太子的相亲宴。她早已内定了沈雅茹,就是在太后和沂义这里走过场,想着宴会之后就可以走文定,将亲事订了,却惊闻这人要出京。皇后看着来给她请安加辞行的太子,久久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怕人说不孝,估计太子出京了她这个母后都不知晓。然而儿子毕竟已经成人,且已贵为太子,她也不得不压着心中的气恼,和颜悦色地说:“衡国公刚刚携家眷进京,本宫正忙着安排宫宴,让你和沈雅茹见一面。若是彼此合意,就赶紧把这事订下了。皇上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若是跟衡国公府将此事谈妥了,这事就会少些波折。”

沂义心里却不以为然,有没有衡国公,他那几个兄弟都不会安分。这几个月只怕都会出来蹦跶。不知道母亲和舅舅怎么会如此天真的以为一个盘踞河东的衡国公就能镇住他们。但是毕竟母亲是为他着想,他也不想多说,只是恭敬地说:“这亲事您看着好就好。毕竟她今后是和母后相处得最多的。”

在他心目中,皇后就是管理六宫杂务的,就是一个职位。

皇后拧了眉:“可毕竟是你的皇后啊,你们将来是夫妻,若是”

“母后和父皇之间是夫妻吗?”沂义知道这话有些重,但是他已经让步了,让皇后操控了太子妃的人选,难不成他还不能说两句实话:“她只要懂得规矩就好。其他的母后看着办吧。”

皇后瞪着沂义,一时无语。确实,从进宫大婚,她从来只知道那个男人是太子,后来是皇上,即便他今天已经病入膏肓,她想的也只是皇上,而不是她的丈夫。难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也将如此?

沂义走近皇后:“母后,孩儿知道你为孩儿操劳辛苦。孩儿如今已经成长,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重要,孩儿心里有数。母后有时间就多修养,不用替孩儿这么操心。太子妃嘛,选一个母后喜欢的,让她有时间陪母后说说话,取取乐就好。孩儿忙于前朝,无暇陪您。至于其他的事情,孩儿还望母后不要太操心。兰家的事,母后也不要管太多。”

“你这是对母后有怨气?”

“孩儿没有,只是不希望您劳心太多。很多事,回头看看,其实并不值得。”沂义仍然心平气和地说。

“皇儿想说什么?”

“母后何必明知故问?!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难道母后还不觉得累?有些事母后不插手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插手了有时候还需要去收场,有可能费力不讨好。”

“可那是你娘舅家。”

“那又如何?!”

“皇儿,有些话为娘的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机会说。既然今天你提到了,这里也没外人,娘跟你说实话。现在跟你说话的是全心为你打算的娘,不是别人。在这宫中,只有为娘和孩儿你才是彼此唯一的。对于你皇祖母来说,哪个孙儿都是她的血脉,陈家和唐门捧谁不都是遵从太后之命?你看你这些年对唐新杰那么好,把他当兄弟,可是他拒绝起若雪来,毫不留情。他这么做不是摆明了是只遵从太后,不把你,把兰家放在心上?”

沂义挑挑眉:“孩儿觉得新杰的选择没错。咱们重用他是凭他的本事,他若真是接受了这婚事,本太子倒是失望了。”他用回太子的自称,就是想让皇后觉得这是公事:“新杰坐玉台将军的位置相较于大周历任此职位的将军来说,都显得太过年轻。唐家太过耀眼的光环本身就会让某些心怀妒忌和不了解他的朝臣诟病他是靠裙带关系坐上那位置,若是他再真成为本太子的近亲,就更会有被人骂为夫人娘家吃软饭的。若是本太子遇上这种事,哪怕落了兰家的面子,也不会让自己被人如此非议。”

“他坐上那位置本来就是靠太后的面子,还怕人非议,真是不知所谓。”

“母后难道忘了当初新杰接受玉台将军职位的条件?当时可是太后和皇上还有儿臣都承诺他大事平定之后,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他才接手的。”

“他那不过是故作姿态,在皇上和我儿面前抬高自己罢了。唐家的人都被宠坏了,高傲透顶,不知天高地厚。”

“您这样看唐家的人和新杰?”

“难道不是吗?就说郭家的事,他唐新杰明明是知道事情的,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将此事压下去,要闹得京城沸沸扬扬?而且那个唐新天也不是好的,明明知道是郭家的人,还下重手。那不是收拾郭家的人,是打我兰家的脸。”

“母后的话让儿臣很惊讶,”沂义深吸一口气:“儿臣没有想到母亲为了维护娘家会如此不在乎受辱的是您的女儿,是皇家的公主。”

“为娘不是那个意思。是觉得这事,他唐新杰手握平鸾阁大权,多少信报在手,肯定早就知道真相,却不早些跟你报备,把京城舆论压下去,却听之任之,任由事态发展。显然是轻视兰家和太子。平鸾阁那是多重要的位置,太子怎么能放给这种不是对你忠心不二的臣属?!”

“母后原来如此做想?”沂义皱眉,看皇后没有说话,默认了,他又问:“那母后是否觉得这玉台将军是否有更好的人选?”

皇后不以为然地说:“当然。平鸾阁牵涉到皇室安危,皇儿将来应该将这个职位换成皇儿至亲之人。比如说你二舅,不但确保对你独一无二的忠心,且这么多年的经验和见识,足够帮你掌控大局。再不然,若你和雅茹相携,沈家几位少爷都是有军功的,足以挑大梁。”

沂义认真地看着皇后:“看来母后很了解沈家,和沈家很熟悉?”

“沈家夫人未出嫁之前是为娘的手帕交,自然十分熟悉。”

“那母后是很看好沈家子弟了?”

“当然,并不比唐家的差。个个都能干。”

沂义抿了一下嘴唇:“儿臣想知道,除了儿臣的太子妃之位,母后还将什么交易出去给了沈家?不过不管母后跟他们交易了什么,儿臣都奉劝母亲一句,您是孩儿的母亲,孩儿尊您敬你,所以孩儿的婚事由着母亲您做主,孩儿并无怨言。但若您只是皇后,本太子规劝您一句,以大局为重,以大周为重。”

皇后竖眉:“你”

“母后不用生气,儿臣说的是肺腑之言。母后可以好好想想。另外,关于唐家和新杰,儿臣也希望母后放手,因为新杰说过,他辅佐儿臣并不是因为儿臣是太子,而是因为儿臣承诺了以大周百姓为重。他也觉得儿臣在那个位置上也许是对百姓最好的。在他眼里,无论唐门,陈家或是兰家,都没有大周百姓平安和乐,没有乱事更为重要。”

“这种大话,有点心思的谁不会说?!”

“儿臣怕他们心中只有自己的功名利禄,连想都没想过,又如何会说?!”

虽然宫中皇后和兰家对于他的猜忌和抵触已经溢于言表,青木社传来兰家和相关党羽各种筹划和针对他们的信报,新杰并没有受此影响,继续专注地筹备着婚事。

新杰和新天新野仔细分析过奶奶在出门之前不愿意为他和莲儿举行婚礼的多种原因,有一种最大的可能是晚凝毕竟是太后的女官,成亲这种大事还是需要禀报太后比较好。也是想给太后一个机会,为自己身边女官的婚事做主,陈碧颜不便于越殂代疱;另一个原因是可能在大变之时需要凝儿的回归辅助在太后和太子身边,已婚的晚凝毕竟不便于进出太子府或常住宫中;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示敌以弱,一个孤女,无所依托,别人不会防范,但若是周女官,只怕早有人在算计的时候就将她也算在里面。晚凝姑娘当年极为熟悉的各位皇子,她若高调回归太子的队伍,必然会让人更多地提早防范。但是现在太子和太后都已公开召见了她,对手早已知道她的到来,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反而高调回归可能给对方造成一种疏忽大意的印象。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II)(下)

初嫁为君妇(iii)(下)

近年来,新杰初次在太子身边正式出现是以太后特派的护卫的身份陪太子出访突厥,他在途中的机智和在突厥访问时处理问题的能力极受太子赏识。在后来很多事件的处理上显得极为老道,在他看来江湖和朝堂,无外乎人心斗智。在几次暗中搭救太子和当今皇上之后,虽然表面仍然只是太子府幕僚,甚少人知道当今皇上已下旨密封其为平鸾阁玉台将军,但是明眼人仍然能看出他在太子身边和将来朝堂的重要性。所以关注他,拉拢他,防范他或者算计他的人很多。若他和当年太后身边的得力助手晚凝姑娘联手,给人带来太多的联想,使得想巴结的人更想巴结,想算计的人更加加紧算计。而他们无法掩饰的热恋情爱,很可能就被对方利用来作为攻击的弱点。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把这可能的弱点放在阳光下,一旦有人接近,就会有阴影显现,反而更加容易防范。

既如此,他们决定由新天将这些分析告知太后和太子,无论太子离京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新杰跟莲儿的婚事已经为政局所扰,已为闹哄哄即将上场的各方拉开了序幕。

于是一个以太子情殇而黯然离京,太子与其最相信的助手因女人而生嫌隙的计划悄悄登场,无论太子是否真的殇,这回都不得不以黯然登船离京开启大幕。沂义再次体味人生的荒谬,在他本是真情时,居然要在自己的祖母和唐家兄弟们面前装出假意。这样也正好,不用他花力气来掩饰心中因失去真爱的真实悲痛。

而太后则以笼络唐门,心痛旧婢女的姿态为婚礼赐下厚礼,成箱的古玩字画,衣料首饰,在外人看来比皇家公主的嫁妆不差。除了先前已经准备好的委任懿旨,还专门派出朝中重臣陪新杰迎亲,搞得京城中对此次婚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门兄弟又故作姿态,不欲高调地高调,不对外发请柬,只是遍请唐门在京本家亲戚,故交好友自愿登门祝贺。一时之间,无论是真亲友假亲近都犯难,在京城贵族,皇族和文武官员之中议论纷纷,不知如何适从。给足人们唐门兄弟一朝得势傲慢轻视众人志大才疏的映像。同时也让人不断猜疑太子和新杰之间是否埋下心结,萌生君臣分道扬镳的可能。

吉日前三日,太后再次特发懿旨,让晚凝姑娘从江南温照侯府在京城的府邸乘八人抬花轿出阁。等同于给没有娘家的晚凝姑娘以太后娘家人的身份。为了显得郑重,新房没有设在新杰刚刚为莲儿买下的园子,莲儿已经将那里起名为青木园,而是设在唐门老宅新杰小时候住过的屋子。

虽然这一切的排场一切的喧闹都是为了做给人看,但是新杰还是很高兴,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迎娶自己最心爱的人。而且为他避开了一个不便告诸于人的麻烦,就是太后将莲儿再变回凝儿留在宫中。从五年前兰馨带给他的那场闹剧以后,他本来很是玩世不恭地游戏人生,这么多年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深切地去爱一个女人,最近时常会为她患得患失。今天虽然是为了演戏给众人看,但是他的喜悦极为真实,就连来陪他迎亲的翰林院学士钟林和工部侍郎张昭汉在给太后的报告和其后跟人的闲谈中都不约而同地说道他对新娘的情深意切,喜不自禁。

从北大街的温照候府京城别院到南城的唐府,要绕着皇城走小半个京城,迎亲队伍的吹打本来就已经足以吸引眼光,太后赐下的嫁妆浩浩荡荡地排在嫁妆的前列,新杰特地为心爱的女人备足了百抬聘礼,此刻也作为嫁妆抬回来。京中想要结交这位贵不可言,太后近臣的周女官的人家更是遣了女眷想方设法地搭上中间人去送嫁的陈府添妆。连皇家靖安公主都准备了一套上等的海珠头面相赠。富足奢华已经羡煞人,何况这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而且高官陪同彰显地位,惹来无数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而当年为这男人动心动情的姑娘无不黯然,对花轿里的人充满了好奇和妒忌。莲儿虽然安坐轿中,凤冠霞帔,盖头遮面,但是她有种直觉,在这些人中有两双盯着他们的眼睛,充满了仇恨。

这其中一双,来自于她和新杰的老熟人兰馨。在重回辽东之初,由于父亲看管得紧,她便每日与王勇沉迷于肉体之欢。无论是王勇还是她父兄都以为能够牵绊住她一段时间。但是,有一天她在跟王勇通宵达旦的宣泄之后,觉得极为无聊,便抛下他和自己的孩子,再次偷偷地跑出来,先到京城想试一试运气,看看新杰会不会进京述职办事。没想到她刚刚来到京城的第二天,就目睹了这场婚礼。她原本只是随着众人看热闹,绝没想到在这上京城中,喧闹的迎亲队伍是属于新杰的。这个原本应该是她的新郎,仍然英俊潇洒优雅如仙,且更加成熟诱人。今天的排场,显赫和奢华又远甚于当年在咸阳的那场婚礼数十倍。这种荣华富贵奢侈的炫耀又岂是王勇那种亡命天涯的小小细作能够给予她的。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新杰会在京城有这场婚礼,但是如果轿中之人是那个妖女的话,那么她将终有一日要食之肉寝之皮。兰馨其实相貌本是妖媚的,此事一双丹凤眼中的狠绝和怒火让对面街上的某些人感觉颇有意思。转头吩咐身后的属下,很快在婚礼队伍的嫁妆刚刚过了一半的时候,一个相貌平庸的男人已经站在了离她不到十步的地方观察着她。

在队伍行经玉兰街时,新杰觉得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这双眼睛充满了妖冶和魅惑。这双眼睛的主人,虽然以面纱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是她妖冶的打扮和风骚的身材,让他想起了这个曾在南疆追逐过自己和大哥,后来又在去突厥途中跟他屡屡交手的妖人九尾狐。在这动荡之际,这个妖也来到了京城,不知道她将掀起何种风浪。原本充满喜气的新郎官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不过自小征战,他早已习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除了传信给属下让他们加强防范后,便将此事暂时搁在一边。

永和巷口,荣国公府的马车在这里迅速通过,朝着唐家老宅疾驰而去。车里是荣国公府的夫人和三房的少奶奶邱氏。因为邱氏从别院回来晚了,荣国公夫人不得不晚点出发。此时匆匆忙忙赶去,希望能赶在吉时行礼之前到。要不然就太失礼了。荣国公夫人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家侄女。老三本是庶出过继给她,她虽然表面上慈善,心里还是不喜那孩子的。也不知道吕才动了什么心思,勾引上了邱氏,非要娶过来。让她想冷落他们夫妇俩都不忍心。毕竟邱氏是自己娘家兄弟唯一的嫡女。安定侯府这几年虽然在朝堂寂寂无闻,但是邱峻还是一个颇有天份的人才。这些年将东路的海货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邱峻也时不时让邱氏给她捎带一些难寻的好货,让她拿去送人,挣了不少面子,她才没有给老三俩人脸色看。

只是这邱氏今天看着极为懒散,荣国公夫人忍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我早几天就让人去知会你了,今儿唐家的婚礼咱们得早点去,你怎么昨晚不早点回来?非要今天才从南山别院回来。今天回来也就罢了,就不兴早点出门?”

邱氏看着蔫蔫的,平时从来都不顶撞她,今天还是顺从地说:“三少说让我昨天留在别院,不让我走。”

荣国公夫人一听就来气了:“三少,三少,我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选了吕才,他哪样值得你非嫁进来?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屋里没个通房,就累啃你一个。你傻不傻啊?!”

邱氏只是笑笑低了头没说什么,她当初也不想啊。若不是吕才设计她,她怎么会乖乖地嫁过来,何况那时候大哥生意确实需要周转,没有吕家的聘礼,估计那时生意就垮了。当然若是没有姑母从中斡旋,聘礼也不会那么丰厚,故而邱氏嫁过来,对这姑母还是孝顺的。毕竟吕才不是她生的,吕才那些歪门邪道的事,姑母并不知晓。只要吕才是去外面谋出路,不会伤害两位表哥的利益,邱氏也不想告诉姑母吕才的事。

“你年轻,不懂事,以为男人只有你一个女人好,男人都是喂不饱的,将来身体会吃亏的。”

邱氏苦涩一笑:“侄女知道了,我会跟三爷说。”

她心中苦闷得很,吕才哪里是喂不饱,那就是一个不饿的恶魔。他尽是招一些饿鬼上门。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V)(上)

初嫁为君妇(iv)(上)

荣国公夫人见她那样子,以为没听进去,也就烦了,不耐烦地说:“希望咱们不会迟到吧。”唐家并没有请荣国公府,但是邱夫人的姐姐嫁去了东亭伯府,安定侯府和东亭伯府是姻亲,虽然玉妍妍是平妻,但是黎氏怎么说也是正室,所以东亭伯也是新杰表面上的外祖。他们今天去可是以邱家家眷的身份。虽然荣国公府在兵权上跟唐门分庭抗争,但是从吕家家主的本心来说,并不想与唐家为敌,反而更有点惺惺相惜想交好的味道。毕竟唐家军光明磊落,军功都是打出来的。故而今日的礼物荣国公特别重视,不仅对夫人多有嘱咐,且特意关照按惯例多加两成。荣国公夫人更是早早起床,收拾妥帖,没想到都快正午了,邱氏才匆匆忙忙赶回来。

即便如此,她也是身心疲惫,体力和心力都严重透支。看着邱氏皮袍眼肿,上了浓妆也掩饰不住的黑眼圈,荣国公夫人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只希望到了唐家,不要被宾客耻笑就好。只可惜,想什么就不来什么。唐家一群京中贵妇早已在那里三五成群地开了话题,当然最多的是关于今天的婚礼。

首先是唐家在京中无主妇,唐岚和夫人都在关西,这婚礼无父母高堂,却照样进行。为此,陈家舅母特地带着陈家的几位少奶奶和已出嫁的姑奶奶陈庭蔚在这里主持内眷的接待。这可是太后娘家人,无人敢乱嚼舌头,就只能谈论今天的嫁妆,新娘子的真实身份,当年因沂祥一剑出宫的惊人故事。

不少人都似乎早有先见之明地说,我就说嘛,唐家老太太怎么会选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原来人家虽也是孤女,但是那是太后旧友之后,自小得太后收养在身边,这种荣耀,除了皇家公主,外人不得做想。且今日的婚礼连皇家公主,靖安公主都早早过来帮忙,这就让人更加肯定今天来对了。又有明眼人发现今天太子没来。于是乎,众人又开始悄悄地为此发挥着各自的想象力。让今天的婚礼比京城哪一次婚礼都有趣。

吉时快到了,荣国公夫人才带着邱氏匆匆走进来,眼睛尖的自然看出邱氏的异常,便有人打趣道:“吕三公子好功力。”邱氏平时能说会道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就哑了炮,让荣国公夫人有些无地自容。她不知,邱氏此刻心里在滴血。确实有人功力深厚,但是不是她丈夫,却是被丈夫招来的。她狠狠地看了一眼男宾的方向,虽然没看到吕才,但是那眼中的恨意却无法掩饰,让看到的人都是一愣,难道被自家男人宠着还不好?邱氏并没尴尬多久,就有人说嫁妆来了。

一台台精美的嫁妆陆陆续续被抬进来,原本贵妇们都坐着没动,觉着一个孤女能有多少嫁妆,即使有点,也就是那几样京城常见的。没想到第一批前十台进来后就让大家坐不住了,不少人都去外院门口看嫁妆。首先抬进来的是太后的赏赐,连来捧场的靖安都有些羡慕了,这是太后把自己的体己都给新娘了?邱氏也跟在人群中,呆呆地看着,如果当初吕才没有算计她,她是不是也有机会?

太后的赏赐从金银珠宝到吃穿以及上等的药材,最精彩的是最后一样,一摞官锭白银。众人有些镇住了,太后娘娘赏了那么多珍宝,还给银子?比起前面那些嫁妆,这一台纯银子,就是堆满了,也比不上前面的任何一台的一半,这是啥意思?有心人细看,发现银子中夹了一张纸,好事者便走近了看,才发现上面写着,奉太后懿旨,补发女官周氏晚凝这些年的俸禄。

先前还在议论周晚凝当初诈死,其后又以白氏孤女身份入京,是否有欺君之罪的人,此时都噤声了,太后懿旨一出,就是肯定了周晚凝当年没错,是沂祥之过,顺便也将欺君之罪带过。

这是太后所赐嫁妆的最后一台,但是后面还有很长的嫁妆队伍准备进来,却被人拦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春晖宫总管左青。左青满面笑容掏出懿旨递给站在门边的唐新天:“唐少将军,此乃太后懿旨,按照太后的意思,作为给新人的贺礼,请大少爷代为宣读。”唐新天虽然知道懿旨的内容,但是这是太后给莲儿做面子,他当然乐意。

刚才还在为太后赏赐的首饰珠宝眼红的人,此时听完圣旨,简直是嫉妒。无论多少金银,都不比太后赏的四品女官职位贵重。这是可遇不可求,再有钱也买不来的荣耀。圣旨宣完,继续抬着嫁妆。

十里红妆,抬嫁妆的都是唐家平安货栈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手,带队的是新阳从禁军中邀请来的几位好友,每十台嫁妆有一位来自禁军中人守护。每个人都是唐家给做的簇新的衣服,这些人都是新阳挑选过的,个个精神抖擞。这是唐家小辈们第一次为自己的兄弟操办婚事,兄弟们个个都尽心尽力。宾客们此时不止是看嫁妆,也看这些标致的禁军小伙儿,女眷们更是难得的一饱眼福。过了一刻多钟,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以为是新人来了,没想到是宫中人,紧接着就听见净道的鞭声,众人一阵惊疑。皇上龙体欠安,太子已经出京了,此时能用这三鞭净道仪仗的,只有太后。

很快,太后的车驾便出现在众人眼中。就在众人跪接行礼之时,陈壁画在凤撵上下来,步履稳健轻盈,不需要人搀扶。有些晚生后辈尚未有机会见过太后的,都在为太后仍然维持得出众的美貌所震惊。这是年过七旬的老妪?宛若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夫人,皇家太后的衣裙虽然宽大,但是陈壁画常年练功,身材保持得突兀有致,在场的个别年轻男子第一次见到,居然还会心跳。太后面带微笑,和蔼地说道:“平身吧。今儿哀家来,不是以太后的身份,而是以陈家长姐的身份来替我妹妹接受新人磕头的。大家伙儿就把我看成男家的长辈就好。”

众人齐齐称是,遵命起身。陈家舅母和新天赶紧过去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先前已经来的几位朝中大臣,也过来陪着说话。这几位或是东亭伯这种姻亲,或是像齐峰大人这种唐家晚辈仰慕的师长。

陈壁画赶紧对陈家舅母和新天说:“你们都去忙吧,今天宾客多,不用在哀家这里侍候。”二人听了才赶紧又去忙别的。一群命妇有眼力劲儿的都过来陪着聊天。陈壁画也不去房里休息,跟着众人站在堂屋门口,笑嘻嘻地看着嫁妆陆陆续续地抬完进来。

除了陈壁画赏的,各家亲近的人添妆的,这里还有一些是当初周氏家族和颜氏家族被抄没后,办事的因为知道太后和周家亲近,有些东西不敢私自没下,都上交到国库的。周家案子平反后,陈壁画将这些东西拿到了春晖宫,特意给了个小库房,让晚凝自己收藏。当初晚凝匆忙离去后,陈壁画一直替她收着。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是新杰给添置的。无一不是按着晚凝的喜好,精挑细选的精品。陈壁画微笑满意地点点头对站在身边的齐峰说:“新杰这孩子真是懂事。”听了这话,有心人总算松了口气,知道这次添妆送上好的东西没错。那不仅是给唐家面子,那是太后的面子。

正说着,只见报信的人匆匆进来,说新人花轿还有一条街就到门口了,众人又都涌向门口,一睹新郎新娘的风采,当然还有唐家一流的伴郎,除了新天留在老宅迎宾,新阳,新原和新野都在此。每一位都是出了名的英俊不凡,此刻都列在一起,哪怕是戏台上也找不出这么出众引人注目的组合。更何况还有特地从江南赶来的才子陈庭映,这四人组往外一站,太过亮眼,让太后钦点去陪着迎亲的几位朝臣都觉得压力大,就连龚之赟这种向来稳重淡定的人,走在这一群超级亮眼的英俊男人中,都有点自愧不如。而新郎官更加引人注目。新杰平常日子里不是蓝色就是黑色直缀,从来不喜欢任何装饰,这么亮红的红花套着,众人还真是没见过。在往日的冷峻中,似乎多了一份阳光。别说一般的小姑娘看了心颤,就是成年的不少妇人看了都觉得心不受控。

邱氏看着那高头大马上英俊的男人,眼中有些模糊,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心酸。站在离她不远处的靖安却看清了里面的泪光,鄙视地扁了扁嘴。

新杰摔凳离鞍下了马,走来门前,正准备给太后行礼,太后立马拦住:“今天你是新郎官,成亲的日子新郎新娘最大,这个头留着一会儿拜高堂。”说罢哈哈哈地笑着,周围人赶紧附和,跟着笑出声来。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V)(中)

初嫁为君妇(iv)(中)

谈笑间,八人抬的花轿稳稳地落在了离大门口二十步之地,新杰看着轿子,没有立马走过去,而是含笑地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并不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又挺了一挺脊背,站得更加伟岸。

“三公子这是太紧张了吗?”靖安嬉笑道。在关西的几个月,他们彼此还是很熟悉的,嬉笑打趣都没啥顾忌。她这一开口,周围的人也跟着活跃起来。

便有陈家的小公子陈庭辉笑道:“咱们三哥是啥人物,多大的场面都经过,哪里会紧张。再说了,这京城等着嫁我三哥的人好多,紧张的是新娘子才对。”

一群公子也跟着起哄。在这些公子眼中,婚姻大多是家族利益。情投意合的正妻,在他们来说少有机会,娶谁都是娶。且不少人是仰慕新杰,如何会想女人敢坐了花轿不嫁给他。

靖安不服气地说:“莲姐姐可是万里挑一的。”说着不自觉地扫了一眼邱氏和其他几个看着新杰两眼发光的女人。自从关西莲儿跟她讲了和男人的相处之道后,似乎按着她的方法,新天对她好了很多,今天看到她来参加婚礼,更是少有的和颜悦色,多有照顾,所以靖安此刻十分信服莲儿。沂恒跟众位皇子站在一旁,仿佛这里的热闹跟他们无关,看着女生外向的靖安公主,心中百无聊赖。沂恒看了看周围,明显能感到几波波动的气息,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小小的期盼,也许这婚礼办不成。

从新野手中接过无箭簇的弓和箭,新杰赶忙笑着说:“是的,是的,她是万里挑一的。你们没见我拿弓的手都抖了吗?真是怕她反悔了,不下轿来拜堂。”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虽然有几个心里是酸酸的。今天满心欢喜的人中还有一位十一皇子沂岭,他此刻笑得十分开心,也跟着起哄道:“新杰哥哥,别抖了,回头凝姐姐真嫌弃你啦!”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三哥,怎么改了风格了?有空在这里磨牙?你可是向来出手很快的。”新阳笑着说。

新阳刚说完,就听弓响了一声,却三箭齐发,虽然无箭簇,但是都在花轿的前沿最中心位置停留片刻才落下。随意间就露出百步穿杨数箭齐发的功夫,迎来周围一片喝彩。

同时只听新杰笑嘻嘻地跟兄弟说:“出手当然要快,你嫂子可是一个宝贝,慢了有人来抢。这周围虎视眈眈的狼太多了,岂能给他们机会?!”

陈家舅母也被他们逗乐了,笑骂道:“这皮孩子,瞧你得瑟的。”

今天不仅龚之赟跟着去迎亲,陈庭蔚也是一大早就过来帮忙,此时庭蔚揽着母亲的胳膊笑着说:“娘,你就让三弟得瑟一回吧。这么好的媳妇儿他能娶着,真是他的运气。也就是五弟说的他手快,要不然早就被人抢走了。”

陈壁画此时也开心笑道:“还真是让这小子得瑟了,要不是他下手快,哀家可是要让凝儿回宫陪我这老太婆的。”

新杰此时并不搭理这些说笑,将弓递回给九弟之后,就带着灿烂的笑容朝花轿走去。

此时兰馨也跟着看热闹的人流来到了唐家老宅门口,远远地听着这话,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匕首,狠狠地看着花轿。她正在纠结是冲过去刺死那不要脸的女人,还是站出来大吼一声,她才是新杰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的,她才是新杰的妻子,凭什么是那个女人。

她正想张口喊出这话,新杰凌厉的目光已经扫向了她。她一时一呆,这些年的追逐中,她目睹了这男人的不少经历,也看到了他逐渐的成长,自然包括成熟和这日渐浓厚的威严。每一次再见,她都发现他的震慑力强了一分。从原先她略有些害怕,到今天的不寒而栗。虽然人镇住了,但是她毕竟是练武之人,又因为追逐这个男人,在江湖上漂了这么多年,自是相当的警觉,她并没漏过新杰扫向旁边暗卫的眼光。而他的眼光里飘过的杀气她曾经在暗地里见过几次,只是没想到这次是对她的。她知道此时自己若是跳出去,必死无疑。此刻太后和朝廷重臣在此,只要有他的授意,侍卫喊一声抓刺客,她便会被当成刺客,即时丧命。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走。

只是可惜她还是低估了男人和男人对这场婚礼重视。今天几乎是青木社和唐门京畿道精卫倾巢而出,在她手捏着匕首的时候,早就有人接近了她。青木社不少精卫是认识这个疯疯癫癫常年追逐主子的女人的,今天少主有令在先,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婚礼顺利进行。今天即便没有少主的指令,这些人也不会对她放纵,更何况接到主子暗示的统领给了他们手势。于是两个青木社的精卫在兰馨还没有来得及动之前就点了她的晕穴,一个人中年妇女立刻靠过来,揽着兰馨腰,仿佛是一对不想再看热闹的母女离开。

新杰很满意手下的效率,脸上的笑意更加深,走到轿边。喜婆已经打开了轿帘,新杰温和地说:“请娘子下轿。”同时握着那白嫩的柔荑,将她轻轻牵引下来。柔若无骨的手心有些微出汗,知道她也有些微紧张,新杰笑意更深,看了眼盖着盖头的她,小心翼翼地领着她前行。

宾客们也被唐家的人引导,再次进入大门,男宾女宾各自有各自的区域安置好,等着下一步观礼。大门照壁拐进来之后,两厢都是敞亮的厅房。平常日子里隔断成十几个小客厅,用来接待各种客人。从这种设置就可以看出唐家当年门庭若市的繁华。今天右边外间的几个客厅全部拉通,一台台喜气洋洋的嫁妆整整齐齐地放在里面,每间门外都笔直地站一个侍卫,所有的门窗都敞着,宾客们可以继续观赏。

卓青樱今天也在这里。虽然卓家最近做的事颇让唐家兄弟心寒,但在外人眼中卓凯还是唐门子弟的启蒙之师,且若此时打卓凯的脸,那是明摆着要把龙山和熙媛的事摆上台面,不给皇上面子。那位虽然醒的时候少,晕迷的时候多,但是还在大位上呢。此时卓青樱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跟着一群女眷从这里路过,时不时悄悄瞟一眼新天,再看看新郎,更多的时候是看那些嫁妆。

她并不知道父兄对唐新杰的算计,初来京城的时候,住在这里,她对这古朴深厚的大宅充满了幻想。这庄重的厅堂本应该是她的家,她有机会成为这里的主妇。可是春姐那个龌龊的女人和林维信一起算计了她。今天林维信也来了,跟在卓凯身边,狗腿地想接近齐峰大人这种朝廷的重臣。

原先进京前,卓家一直认为,以父亲和唐家的交情,以及他们兄妹在关西和唐家兄弟们青梅竹马的情谊,再加上卓青樱的美貌,即便不是长子,唐家也会给她们面子让其中一个儿子娶她。即便不会这么风光地嫁给新杰,嫁给新天或是其他兄弟也不会差太远。

当初靖国公府为了面子和卓凯的关系,将她和林维信的婚事也办得十分体面,她当时也是满意的。不过那是没有比较,看到了今天新娘的嫁妆,不说太后的赏赐,就是最后几台亲友的添妆,她都自行惭秽。卓凯虽然贵为右相,但是上任时间不长,卓家家底也薄,嫁给林维信那种无用的世家公子,在卓氏父子眼中,她已经是一个废子,更不会在她身上投入,她所有嫁妆加起来的价值,可能还不到三千两银子。按照靖国公夫人在人后的抱怨来说,就是娶个京城普通商户的女儿,都没她这么寒碜。而昨天靖国公府送去给周晚凝添妆那套头面比当初给她做聘礼的任何一套首饰都更亮眼。靖国公府人可是很会看人上菜的。就连今天这身出门的衣服,都是靖国公夫人让人另外准备的,怕她自己那些穿出来丢人。头上的首饰,回去之后是要还给夫人的。

难道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寂寂无闻地在内里已经没落的靖国公府渡过?若是林维信对她有三分真心,她也许还会好些。可是林维信勾引春姐儿在先,算计她在后。明摆着是为了跟右相的父亲攀上关系。林维信府里还有好几个通房和小妾,若不是看在父亲给他找事做的面子上,林维信几乎都不上她的床。

卓青樱边走边想着心事,听着周围的各种赞美和奉承,心里更是无趣。突然在这议论中,出现了一些别样的声音,只听一个穿水红裙褂的女人说:“你说这三公子如今将那女人捧得像个宝似的,你说到底能宠她多久?”

旁边就有一个稍胖的女人笑道:“(ˉ▽ ̄~)切~~,能宠多久?咱们这种人家,哪一个后院不是成群的莺莺燕燕,哪一个刚刚进们儿的时候不是宠着的?!过了新鲜劲儿,就扔脖子后面了。”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V)(下)

初嫁为君妇(iv)(下)

又听先前那个女人说道:“可不是,我听说,前几天唐三公子在花楼里的女人还找上门儿了。所以说男人的话都不可信,说的时候好听,其实都不是那么回事。”

卓青樱进京不久,好多女眷她都不认识,刚来的时候因为有唐家为后盾,又是右相之女,不少人想结交她。自从她跟了林维信,众人对她的热度也没有了,林家也很少让她出来应酬。这两个说话的女人她都不熟,只是依稀记得这穿水红裙褂的妇人是东亭伯府黎家的亲戚。

只听稍胖那女人又说:“是哦,而且今天这话,还不是要说给人家听。”说着瞟着前面太后的方向。

“那是肯定的。人家会做人嘛。”

“不过听说姓周的是有点邪,特会笼络男人。”后面一个穿绿裙的女人紧走两步凑上去小声说,看她的装束还是没出阁的姑娘:“没准儿是真得宠。”

“啧,你看她那身段,就是狐媚子。”稍胖的女人鄙夷又艳羡地看着被新杰牵着手慢慢走来的新娘,华美的嫁衣虽然宽大,但是走动时仍然能见到错落有致的线条。

那穿绿裙的女人放低了声音小声说:“我听说啊这宫里有秘法,有些药从小一直喝,就会让上面和下面长得特别好,还收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偷偷问问你家姑母不就知道了。”穿水红裙子的女人说。

“这种事哪好问啊。”穿绿裙的女子脸一红。这穿绿裙的就是兰家二房的嫡女兰若雨。兰家和吕家的动作都很快,既然皇后娘娘的意思要让他们联姻,双方就想将此事早点落定。毕竟一来吕凡也确实不小了,二来皇上的身体,指不定哪天就要办大事,无法办大事。所以双方商定今早完婚。三媒六聘的过场都走完了,婚礼定在了下个月。

胖女子轻点一下她的额:“你还跟我装,你下个月就要跟吕凡拜堂了。我可是听说吕凡从江南赶回来第二天就约了你去南湖赏月,在船上呆了一夜,别跟姐说你啥都不懂,你们俩就是在那里看月亮。”

听见月亮二字,兰若雨腾的一下脸更加红。胖女子见状更加不想放过她,即刻扯着她说:“老实告诉姐,是不是都是吕凡的人了?”

兰若雨扭捏地辩道:“哪有!”但是那表情却明摆着是没了底线。一直走在她们旁边的兰若雪冷冷地看了一眼,心中冷笑不已。以为她兰若雪出了事,她兰若雨就可以得姑母欢心,还以为能嫁个什么好的呢,不就是吕凡那个匹夫。

“还说没有,姐才不信呢!”胖女子狠狠道,然后又转了嬉皮笑脸:“快说,吕公子那活儿如何?”

兰若雨瞪了她一眼:“我哪知道。”其实那一晚吕凡开始确实约她是去赏月,只是船到湖心,听见隔壁船上莺莺燕燕的声音,吕凡来将下人打发走,搂着她说怕她冷。其后变从看天上的月亮变成了看她身上的月亮。

胖女子搂着她的肩:“别说姐姐没提醒你,不知道吕凡在江南如何,在京城家里通房都有六个。男人都是爱俏的。你要抓住男人的心,这种事上一定要下功夫。男人多半都爱那里大的,你看看邱妹妹,这不是被吕家三爷宠着。”胖女子看着旁边的邱氏揶揄地说。过来人一看今天邱氏的模样就知道昨夜是被喂多了的。

邱氏啐了她一下:“你好好儿的说我做什么。”

胖女子怪笑道:“许你通宵达旦地吃,就不许我说啊?!看看你那里鼓得,比前两年大多了,老实说,是不是你家三爷的功劳?!”

邱氏顺手拍了她肩膀一巴掌:“越说越不像话了。”

“姐说的是实话。若雨妹妹也是要嫁去吕家的,没准儿同一家的男人都有相同的爱好。你家也对你这么好,你就教教她呗。”

邱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胖女子也无所谓,又拉着兰若雨,让她看新娘子:“没准儿真是宫里的秘方,你看就这么慢慢走动都像要跳出来似得。你看看那些男人的眼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兰若雨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吕凡看着新娘那贪婪的眼光,心中一动:“也许是天生的妖精呢?!这么妖里妖气的,简直是狐狸精。”她不屑地说道。

“天生是一方面,”胖女子又悄声说:“你别忘了,她可是在宫里长大的,你看看太后难保不是”

兰若雨顺着她的话看向前面的太后,真的也是异常丰满。她又看向吕凡贪婪的眼光,皱了眉。

邱氏皱眉看了胖女子一眼:“你不想要命了,这种话都敢乱说。”自从被沂恒那天收拾过后,她这几天一直都很小心:“你们想死就站得离我远点,别带累我。”

兰若雪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邱氏,这是转性了?兰若雪前天刚刚从南边回来,时隔半年,大家已经过了谈论她那段轶事的兴趣。而且为了不输人,她今天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参加婚礼。

前段时间,兰家几位能主事的商量好,终于去人南疆,带着皇后娘娘思念侄女的信让襄阳侯放人。襄阳侯虽然想为新杰解决麻烦,但是皇后懿旨,他本已是戴罪之身,不好拒绝。当初的事发生在关西,京城知道的人不多,兰家一致对外说是平南王妃喜欢兰若雪,她随平南王夫妇去南疆小住。外面的人毕竟不知道她曾经给高世涛做过药炉。她现在回到京城,又是自由身的兰家小姐。只是经历了关西的事件,又给高世涛做了小半年的药炉,她身心疲乏,这次回来相当低调。且在进京当天就在街上看到丰皇子打马而来,那是当初关西事件的亲历者,今天丰皇子也在场,虽然唐门和丰皇子不是喜好说三道四的,但是毕竟有短处,她还是规矩点好。

这几天兰氏皇后因为沂义临走前的话痛定思痛,决定改变对唐家的策略,以笼络怀柔为主。兰若雪一回来就去求了皇后,让皇后帮她想法嫁去唐家,哪怕做不了平妻,给唐新杰做妾她也愿意。只要她到了唐新杰身边,她就不信她斗不过那个以色侍人的女人。那英俊完美的男人是她的,她也要将这能干的男人收罗到兰氏阵营中。她再次信誓旦旦甘为娘娘的棋子。

胖女子脸上有些不好看,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姐妹好吗?!你看看若雪姐姐,若是她能有那秘方,有了那条件,还不把这姓周的给挤兑出去?”

兰若雪听了这话倒是一愣,看看自己略显平板的身材,皱了眉。

邱氏皱眉道:“你就不能消停点。你以为男人都一样蠢,只看女人的身体?”

“别人不敢说,这唐三公子是肯定的。你看当初三公子没看上你吧,也没选若雪姐,反而选了这个。我听说他在楼里喜欢的也是走路裙子都像要挤破那种。”

“越说越不像话了。”邱氏瞪了她一眼,又别见沂恒朝这边看来,她决定赶紧走开,今天绝不引火烧身。邱氏在吕家呆久了,对于这些武将世家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万一今天的话被那些有武功,耳朵好的人听了去,如果传到这些男人耳朵里,她们不是死得很硬?!

邱氏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新杰一门心思都在他的新娘身上,今天各方势力派来的耳目却是不少,有人就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传到市面上,又被人添油加醋地不断翻版,最后离谱地传到各自的夫家。不久后,吕家二公子在娶了兰若雨之后不到三天,又纳了一个身材丰满的侍妾。那个胖女子是平安侯家的长媳,长公主的外孙女,青华县主。过了几天,青华县主在外面碰到了一个小白脸,一脚掉了进去,给平安侯家刷了层绿漆。只是因为长公主一门的女人都很泼辣,平安侯世子又懦弱无能,就只得忍气吞声,悄悄地在朋友撺掇下纳了个身材丰满的侍妾,从此后再不踏足青华的房门,把青华县主气得要死。

卓青樱见邱氏离了众人,她也快走几步,跟她们拉开距离。

兰若雪看了一眼突然走开的卓青樱,眯了眼。这个女人她是知道的,林维信的女人,心里可是心心念念的唐家公子。她微微笑笑,快步赶上卓青樱,二人很快便攀谈起来。

唐家人倒是不管她们的闲事,一心都在婚礼上。唐家虽然只有男人在京城,但是几个兄弟都能干且齐心,又有唐门众人可以调动,陈家舅母帮着张罗,将婚礼的各项礼仪准备得十分周到,从新娘出轿子的每一步,都精心安排,原先在路上还处于警戒状态的新郎官,此时早已喜气洋洋地沉浸在幸福之中。牵着自己的女人,迈过火盆走进唐家老宅,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时不时满脸欣喜地转头看看她,陪着她牵引着她慢慢地走向喜堂。此时此刻他觉得他的人生终于圆满了。此生不求富贵闻达,但求一心人,相携相知相伴至白头。

新娘迈进唐家那一刻,齐峰齐大人就升任了今日的司仪。这只怕是大周开国以来,官职最高的司仪,也是齐峰大人主持的唯一一场婚礼,对外说的理由是故人之后,聊表心意,一切按部就班。直到一声掷地有声的礼成,让一些人的小心思破灭。

拜堂之后,新杰赶着想去新房陪娘子,在外面应酬着,每一桌都蜻蜓点水地带过,兄弟们都理解他,替他打了不少掩护。

卷III-6 初嫁为君妇(V)(上)

初嫁为君妇(v)(上)

新房中,莲儿静静地盖着盖头坐在床上。虽然她的心和身早已交给了丈夫,但是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她还是觉得有点异样。因为唐家的长辈都不在京城,所以到京城几个月,她从来没有来过唐宅,选择这里做洞房确实有新房的意味。她在想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新娘,无论是对新郎还是将来的婆家人都一无所知,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不知道会怎么紧张。自从失去所有的亲人之后,这十几年中她的生活变得波澜不惊。然而在这过去的几个月随着新杰的出现,让心如止水的她无法自已地深陷其中而措手不及,她正在慢慢回味着这匆匆过去的几个月,便听见一群人热热闹闹往新房而来。

无论是晚凝姑娘还是唐家曾经的表小姐,周氏晚凝的美貌,在宫中有消息渠道的人早就知悉,否则也不会有当年沂祥拔剑的事件,今日也不会引来太子在婚礼前夕黯然出京。当年见过周女官的,此时心中十分好奇,多年后这位会成长为如何形象?没有见过的,听过传闻的,就更是按捺不住想一睹为快。更有曾经对新杰有意的一群人,想要看看那女人的面貌到底有如何,自己将来是否还有接近三公子的机会和胜算。于是唐家本家的亲戚和新杰昔日的文友,许多人都慕名而来,非要闹一闹这洞房才肯罢休。这是风俗,也是婚礼绕不过去的,就连唐家的几位兄弟都无法阻拦。这闹哄哄的一群人的急切不说,就连潜在暗地里观察今天婚礼的各方暗探和唐门的护卫都有着他们这种岗位不应有的好奇。新天在外面巡场的时候,都感觉得到些微的波动,忍不住在肚子里腹诽一番。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就连他都想看一眼,做新娘的她的风采。虽然不能拥有,看着也是好的。

新杰颇为无奈,但是众人起哄,只能拿起秤杆去揭盖头,想着揭完了赶紧打发他们走。本以为揭下盖头让这帮好奇之人满足好奇心之后就可以离开,但是在揭开的一霎那,他开始后悔。虽然他以为他已经很熟悉她,他曾经感受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然而平日的莲儿总是素净的打扮,即使新年中略添亮色,也仍是淡妆。今日的新娘盛装之下透着逼人的明艳和高贵,倾倒四方,真是应了那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众目睽睽之下,羞涩的新娘顾盼之间飘洒出诱人的魅惑,无人不为之心动。而这心动之余心中隐隐作痛的人在这屋中就站了好几个。红色的张扬,也刺痛了兰若雪等人的眼。

众人在被这绝世容颜惊呆之后,终于有了自恃才高的人开始捉弄人的闹洞房。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洞房是没法闹。武的,他们没有一个是新杰的对手,只能走文路。往日里这位兄弟就可以独自一人横扫众人,今日又得了爱妻相助,众人更不是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兰若雪自从和卓青樱结伴之后,就一直站在一起。众人闹洞房的时候,她冷眼看着这个情敌,无论是机智的应对,还是诙谐地打趣,还是端庄地回敬闹洞房者的言语挑衅,她的一举一动在她看来都是彰显自己,勾引男人的低贱行为。她早已忘了当初自己在各种诗会宴会抛头露面展示才华的时候。

本以为自己才华横溢,口才出众的一些文人和唐家的亲戚,在惊叹于这摄人的容颜之后,又被新娘的机智聪慧的谈吐所折服,让他们闹无可闹,不得不早早收场,将这一方天地留给如今终成眷属的夫妻。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酒席上,继续去热闹。

这些人退出之后,送嫁的嬷嬷和丫头上来帮她除去沉重的凤冠之后便退了出去。他来到梳妆台前,拿起牛角梳为她一点点轻柔地梳着秀发,直到二人的目光在镜中胶着,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捧起那张本以为非常熟悉的脸,心动不已。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吗?”

“这么靓丽的还真是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哪位仙女下凡来?”虽然这柔美的身体他已经拥有多次,但是此时此刻这不可方物的另样魅惑使得他仍然迫不及待地去索求。他指尖顺着如玉般的脖颈轻轻下滑,引来她一阵轻微的颤栗。

“既然是神仙姐姐,那你还不规矩点?!外面的客人还没走呢。”

“即便是神仙姐姐,此刻我也不能放开你了。还管什么客人。”他噙住她珠圆玉润的耳垂,她瞬间浑身绷紧,随着他的手不断向下,繁杂的嫁衣一件件脱落,她羞涩地看着铜镜中男人闭着眼痴迷的神态微微一笑。就在他欲拉掉绣着并蒂花的围胸时,她突然按住了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觉得后悔吗?”

“为什么后悔?”他睁开眼睛有点迟疑地问,在铜镜中看着她。

“没有留到今天让你没有了做新郎的刺激?”

“错了明明心里知道是你而眼前又不完全是过去认识的你恐怕比让我娶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还刺激。”

她想到了他和兰馨曾经的婚姻,直到花轿落地,新人即将进门,他都尚未见过。她站起来转身轻轻地抚摸着他仍然发烫的脸,眼里充满了爱意,她胸中的忐忑更深。在世人眼中,她也许是一个煞星孤女,过去在宫中留下的方方面面的恩怨如今随着她的返回和出现会再次被人想起,他本来就已经身处漩涡,自己带来的麻烦会不会让他更加举步维艰?沂义在婚礼前提前出京,不少人已经在看着太子和他心腹之间的裂痕,若那人始终放不下心中执念若自己只是他一时的情人,在外人眼中,她对他不是那么重要,也许会好很多,但是如今已经拜堂成亲,她看了一眼流泪的红烛,不知道自己给他带来的是幸还是不幸。

捕捉到她剪剪秋瞳中的一丝水雾,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要想那么多,只要咱们俩在一起,其他的事就由他去吧。”

“可是我不想增重你的负担。”

“你不是我的负担,是我最心爱的至宝,是能和我风雨同程的伴侣。有什么风暴就随他来吧。只要你不松开我的手,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走过去的。”

“若是没有我,你至少走得轻松一点。”

新杰突然抱紧她,仿佛怕她突然消失:“若是没有你,我会非常孤独,生活对于我就没有太多的新意,我不会爱惜自己,不会为了要守护你做事更谨慎。若是没有你,我也没有最好的军师和良伴。你难道忍心看着已经体验过相携的美好滋味之后,一个人苦苦挣扎,孤独抑郁?”

她微微抬头,看着此时故意示弱的男人,微微笑出来,轻点他的鼻尖:“若是将来我有个儿子像你这么滑头,我真不知道如何能狠下心来管教他。”

他哈哈哈大笑:“想要儿子就得先做名副其实的新娘。”说罢噙住他想了一天的红唇。

红烛摇曳,她的担忧也好,自责也好,都被他给挤了出去,全然顾不上别的,只能全身心地去承受这人比过往更热烈和急切的吞噬。

兰若雪和卓青樱跟着众人退出后,走得非常慢,众人离开新杰的院子后,她还和卓青樱拐进了花园。这个院子是唐岚按照玉妍妍的喜好让人改建的。花园包着主屋绕了一周,沿墙载着一排密实的冬青树。然后有起了一条环绕主屋的长廊,架子上多年成长的金银花和葡萄交错。兰若雪跟卓青樱都默默无声,静静地走在这条长廊里,转到了主屋后面,正对着洞房的窗户。这个季节树木大多还在发新叶,枝叶比较稀疏,站在长廊里可以清楚地看见窗户是贴着的如霞烟纱,摇曳的红烛并不十分稳定,窗户透出来的光芒有些微的闪动。四周十分安静,前院的酒席还在继续,喧哗声远远传来,显得这夜更加空寂。

兰若雪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窗户。刚才在屋里她仔细观察过,这一排窗户正对着喜床前的活动空间,也是那一间主屋主要的活动空间。为了采光好,窗户修得巨大,里面的窗板并未关上,只要有人在房间里走动或是坐在桌前,身影就会印在窗纱上。她们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几个下人的身影正在忙碌着,在收拾众人闹洞房后的战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都退了出去。众人退出后,窗户上就没有了动静。兰若雪急切地盯着窗户,等待着,但是迟迟没有动静。众人刚刚退出,难道他们就那么迫不及待?!过了一会儿才在床对面可能是梳妆台的位置看到男人的身影,兰若雪贪婪地看着,那伟岸健硕的身躯,在南边时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在失去了做他妻的资格后,她更加迷恋这个男人。其实高世涛也是个不错的男人,表面上温文尔雅,内里却有着男人的暴虐和粗野,她曾经想过就那样跟着他过下去,可是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辗转反侧间,眼前出现的总是那个男人的影子。而且她曾经是兰氏的骄傲,她不甘留在南疆,她要回到京城,顶着兰氏荣耀的光环活在众人仰慕之中。她要戴回京城第一才女的桂冠,赢回自己的男人。这小半年她在高世涛那里学会了很多。

卷III-6 初嫁为君妇(V)(中)

初嫁为君妇(v)(中)

兰若雪魔禛般看着男人的影子,他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惜花廊离主屋有段距离,她听不见。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主屋走去,卓青樱反应过来,拉住她轻轻摇头。她只得颓然坐在花廊的栏杆上,继续贪恋地看着那身影。过了一会儿出现了那女人的身影,没有阔袖的双臂圈在男人腰间。

真是无耻,兰若雪狠狠地想,不自觉中,她说了出来。

她身旁的卓青樱抿了一下嘴没有说话。兰若雪这种妒火中烧的心情她或多或少可以理解。她轻轻地拉了兰若雪一下:“我们走吧。”兰若雪却置若罔闻。窗纱上印着那一对紧紧相依的影子。

暗中的护卫皱了眉,这男宾还没想着来听墙角,怎么来了两个女人。其实不是男宾不来听墙角,而是今天的宾客中的年轻人大多是新杰的熟人,知道这位武功高手,唐家又戒备森严,靠近了去扰乱他的洞房花烛,那简直是找死。

侍卫暗骂喜娘缺心眼儿,离开的时候都不知道关窗板,爷一心都在少奶奶身上,也没注意,让爷在这里演活春宫。

这两个女人也不知羞耻,愣愣瞌瞌地站在这里,各怀心事盯着那红烛摇曳的窗户。里面那位爷可是一心都在新娘子身上,万一他感觉到了被人窥探,恼了动手就麻烦了。或者这咬牙切齿看着影子这位,若是闹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大家都不好了。无奈之下,不得不报告给新野,问要不要清场。新野听了,只是扯着嘴角笑笑:“她这事自己找不痛快。小心盯着,若是有任何动向,点了穴直接扔门口的金鱼缸里让她清醒清醒。”

“扔金鱼缸里?”侍卫一头黑线,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新野明白侍卫在担心什么,并没有多解释,只是笑笑:“你要是觉得金鱼缸晚上太冷,也可以找个清俊的醉鬼扔过去。”这不是毁人清白?九少从来不是这种人啊。自从太后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重臣和前辈离开后,这些后生晚辈就放开了可着劲儿地闹,前院已经有不少男人喝多了,被安排去客房休息的。扔去醉鬼的院子不是?侍卫并不知道兰小姐做过高世涛的药炉,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新野只是拍拍他的肩:“兰小姐早就不是姑娘了,特别喜欢清俊的男人。”说完就回去前院帮着继续张罗了。

侍卫顿时醒悟,怪不得那么不知羞耻在那里偷看。

屋里的新娘子还真不知道外面有人偷看。她知道窗户是对着空旷的后院,下午陈家舅妈带着喜娘送她进来时就跟她说过。还说后院是一片木樨树和冬青树。没有人走动,天气暖和,开着窗板,省得来闹洞房的人多,闭气。所以后来也没有再管这事。

烛光下红色的烟霞窗纱似乎隔断了外界的一切,她全身心投入地感受着丈夫的宠爱。而她那内力和听力过人的丈夫是早就觉察到窥视者的。从呼吸和脚步声他知道是两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这个时候不去前院却来后院偷看,他大概都能猜到是谁。既然是这样的女人,他不介意好好让她们看看自己是如何宠爱自己心爱的女人,外面那些女人也许看到了,伤痛了就会知难而退。更何况他的宝贝如此诱人,很快他便忘却了外面还有两只讨厌的鸟。

他非常珍惜这一刻,故意放慢了节奏,他早就知道自家这个女人和别人不同,别人的肚兜就是底,她这里面还藏着她的杰作。往日的只是白色或粉色的丝绸,今天的却是绣着一对妖娆的并蒂莲。

自从跟了他之后,她的莲台静功在突进的同时

这个月她异常忙碌,嫁衣都是百花堂的无箴师傅带着几个顶尖的绣娘做的。但这丫头自己称为胸围的东西,一定是她自己绣的。一双莲花没有挺直高冷,而是略微弯软地呈现,花瓣微张覆盖着跳脱的玉兔,似乎预示着某人含苞待放。一双花茎被束在一起打了个结,紧绷的丝带和结显示着蓬薄欲出。他小心地摸索着精巧的图案,脸上笑意盈盈,丫头给他的心意只有他能在这私密的空间里见到,他超级喜欢。今天的婚礼上他注意到了那些贪婪的眼光在她胸前游走,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害羞内敛的女人每日都花了心思把自己这诱人的东西掩住。若是那群人知道这花蒂之下有多澎拜,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此刻他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笑意更深,眷恋地唤一声莲儿,女人在迷离中轻声应着他。这女人跟了她小半年却还是很害羞,将红透的脸埋在他胸前,。。。。。。。。。。。。。。。。。。。。。。。。。。。。。。。。。。。。。。。。。。。。。。。。。。。

卓青樱深深地叹气,同是男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大?新婚之初林维信贪恋她的美貌,还经常来找她,但是都是男人图痛快,从来没有爱惜呵护。她不想再看着男人那视如珍宝徐徐图之的优雅样子,看得自己心酸。她转头想再次跟兰若雪说走,却见这位双眼通红,泪流满面不说,手握着身边的葡萄老藤掐着,涂了凤仙花的指甲捏断了也不松手,这得多大的恨啊。她以为她了解兰若雪,其实她不知道,无论是小时候在姨娘房外偷听还是后来给高世涛做药炉,她所建立起来的认知都是男人为主,女人都是匍匐在男人脚下的。凭什么她就要像狗一样在高世涛那里,而这个女人却有如此伟岸的男人为她如此温柔小意。她以为只有女人为男人做的事,此刻那高傲的男人却如此谦卑地做着。

兰若雪极度奔溃,她想嘶吼,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声。与此同时,一个身穿唐门侍卫灰袍的男人挡在她眼前,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兰若雪此时情绪激动,一个唐家的侍卫她还不放在眼力,她怒骂回去,但是发不出声。她摸着自己的喉咙,怎么都没有声音出来,她这才恐惧地看着侍卫,又看看身边的卓青樱。兰若雪不理解,但是卓青樱从小在瓦堡寨长大,虽然唐家子弟从不跟她说武功的事,但是周围很多唐家军的孩子。那时大家也没把她当外人,聊天说话时候有时候会提到武功,点穴,内功之类的。耳闻目染,她或多或少了解一些。她知道此时她们是被侍卫点了哑穴。

卓青樱可不敢再造次,她当然清楚侍卫在此清场,若是不从,唐门可以让她们俩以各种可能且外人无法侦知的方式消失。她配合地带头往外走。

兰若雪不清楚,还想挣扎,侍卫手快,点了麻穴,终于老实呆着了。

玉门京畿道映朝堂,京畿道分堂主刘培接到属下通报,副门主郑强正在来京畿道分堂路上。他匆匆忙忙洗了把脸换了衣服跑去门口恭候。

郑强马跑到门口,跳下来,将马丢给属下就带头往里走。边走边问:“少主的婚事如何?”

刘培一愣,少主,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孙少爷。这副门主匆匆忙忙赶来就为了少主的婚事?玉门在京畿道常年维持一些货运生意,事情并不多,上一次副堂主来了京城,去见了少主,没有来分堂就走了,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一次匆忙而来,难道上次也是为了少主的婚事?不是说小少爷并没有认回玉家吗?但是既然副门主都叫他少主,那是玉大掌门打算将玉门交给他了?刘培是玉门的老人,也没什么野心,守着京畿道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至于玉门谁当家,他没有啥想法。所以并不关心小少爷的动向。

但是今天这婚礼浓重,他就是坐在家里都听自己女儿上街看完热闹回来连说带划的,听着好不热闹。这是玉大当家都不知道外孙的婚事?刘培顿时觉得这事儿麻烦了,他有点迟疑地说:“今天小少爷娶亲,不过没有发请帖,也没通知咱们。不过却办的特别热闹,听说太后娘娘和各位皇子都去了。好多达官贵人都想方设法地找人带过去。”

郑强一听,停住了脚步,一脸恨铁不成钢:“坏了大事了!这么大事,你在京城早就应该听到风声的,为什么一直没有报给大掌门知道?”

“呃,”刘培晕了,小少爷并没有被认回玉门,他哪里知道玉大掌门想知道这些?而且玉门有专门的风信堂,负责传递和收集消息,也不是他这边管货运和货栈生意的映朝堂管的啊。

郑强转身往外走:“给我备马,我要去见少主。”

“副门主,”刘培看看天色,有点滴汗:“您这个时候去,只怕少主也没时间见您。”

卷III-6 初嫁为君妇 (V)(下)

初嫁为君妇(v)(下)

郑强横了刘培一眼,没有多说话,转身往外走。刘培犹豫了一下,也赶紧跟上。但是心里纠结啊。这是去闯喜堂?玉门在江湖上还有点地位,在江南也可以呼风唤雨,在京城可真不是啥。而且女儿说不止太后来了,朝中的不少大臣,还有几位皇子也来了。郑副门主的脾气比较急,这可别去捅娄子。

不过到了唐家老宅,刘培倒是不担心了。他们刚刚跑马到街口,就见太后娘娘的仪仗,连着朝中首辅大臣齐大人,右相卓大人,还有不少高官都来了,几位宫中成年皇子还有未成年的沂岭,一排排的车驾将唐家老宅门口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太后和重臣在此,禁军封了两边的路,外来车马不得通行。他们的马进不去,只得交给随行的属下,让他们牵着跟着唐家的侍卫去安置。

到了门口,报上玉门的名头,侍卫虽然愣了一下,但是唐门的属下很多都是江湖出身,自然知道玉门,不敢自作主张,报给大少爷。新天在里面正忙着,此时正是行礼的时候,脱不了身,派来老宅的大管家丁伯将他们直接带往喜堂。

刘培这个心又提了起来。原先以为闯进去不易,这唐家的人也太客气了,带着人就往里面去,看看他们副门主阴沉的脸色和焦急的步伐,这要是有什么差池?他一路走一路流汗,丁伯看郑副门主走得焦急,并不觉得奇怪,还以为是为了赶观礼。玉门到底是三少的外祖家。

一群人匆匆来到喜堂门口,却听见齐大人一声响亮的礼成,郑强的脚步一滞,心里说完了完了。若是行礼之前还可以去说外祖反对,取消婚礼,这已经拜过天地了,如何还能在反对。而且他匆匆赶来也只是想为师傅老人家争一下。他颓然地站在当地,丁伯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发表情,这敢情不是来贺喜的?没有送礼,也没有正装,一身风尘仆仆不说,还这表情。他老人家毕竟经历的事多,一皱眉,向周围的属下使了眼色,几个人马上警戒。郑强也是玉门的能干人,周围的气息变化他当然明白。无论他心里想什么,新杰都是师妹的亲儿子,他这个做舅父的不能给他落了脸。随即整顿了脸色,看了刘培一眼,刘培很有眼里见儿,递上一摞红封:“各位,今天我们来的匆忙,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郑强更是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从刘培手中接过一个红封,包上,递给丁伯:“郑某从江南匆匆而来,没想到能赶上今儿这个喜庆的日子,麻烦老管家替我们玉门给新人随礼。”不管他喜不喜欢这个婚礼,玉门的面子不能落了。

丁伯见他如此,脸色才缓和下来。虽然唐家不在乎这看起来近万两的银票,但是人家给脸,唐门就要给面子:“尊客请这边入席,喝上一杯喜酒。”

郑强却出乎他意料:“多谢,请代为向我家少主转呈,郑强想见少主一面。”

“少主?”丁伯皱眉?他也猜这少主是指的三少爷,但是

“这位是郑副门主吧?”新天恰好走来:“今儿是我三弟大喜的日子,刚刚送新人进洞房,恐怕没有时间跟副门主见面。”虽然三弟一会儿会来给大家敬酒,但是他可不想婚礼有啥茬子,他现在就替他解决。

“唐大少,”郑强对他一抱拳:“我家大掌门差我来见少主。”

“若是您来喝杯喜酒,唐某欢迎,若是有事,那就只能等改日,副门主见过哪个人新婚之夜要处理事务的?”他可不想让莲儿嫁给三弟受半点委屈,今天谁捣乱他兄弟和莲儿的婚礼,他就跟谁过不去。

正说着,只见沂丰走过来,拍拍新天的肩:“新天,你在这里做什么?太后刚刚吩咐让你照顾好酒席。还说了,今天不许有半点差池。她老人家心上紧着凝姑娘得很。你里面有的是忙的,还在这里跟闲杂人等磨叽啥?”

新天微微一笑,丰皇子也是人精。若不是出身不高,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就这么几句,就见原先蠢蠢欲动的郑强张了一下嘴,又闭上了。

城北一间三进的精致院落,坐落在一片京中中等商户集中的院落中。院子四周种着各种爬藤,高墙后灰瓦白墙的高大屋宇简洁明了。一个清瘦的男子走进最里面的院子,进了正屋,脱去外衣,坐在桌边喝着茶,随手翻着一本大周《江南音韵》,这是当年颜家家主颜博修整理的江南各种民调,流传颇广的琴曲,诗词和简要的来历故事。跟着他进屋的女人也去里间换了衣服,净了手,走过来为他轻揉肩颈:“爷觉得今天收获如何?”

清瘦的男子眼睛没离开书:“我此来只为故人。”说着唇边泛起些微笑意。那孩子长大了,英俊倜傥。

女人手顿了一下,站在唐家老宅附近看了大半天,又是太后又是重臣的,主子来只为故人?!哪一位是主子的故人?太后,齐大人?还是唐门中?难道是新郎?不会是新娘吧?!她奓着胆子问:“先前外面都传说今天这新娘是白家大爷的女儿,属下还专门去远远看了她一眼,怎么都觉得不像。后来又说是原来太后身边的周女官。属下就说嘛,当年黄鹏他们都说白家大爷一家都被东青那王给”

他不想管这女人想什么,也不想让她说下去,他只是淡淡地道:“替我守好天音阁。”

这三十多岁风韵十足的女人就是天音阁的老板娘杨慧慧,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主子收留,心中眼中都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但是她永远只能是他的属下,“属下会的。”

“你那里那个红袖,你要多盯着她点。”

“主子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吗?”

“你盯着她点就好了,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即时通知我。另外让你的人行事的时候不要跟唐门和青木社起冲突。”

“属下知道了。哦,对了,最近红袖常常在外留宿。不知是否有别的恩客。她以前除了唐家三公子,谁都看不上。不知道这三公子娶了娘子,她是不是另谋出路。”

“天音阁里的姑娘跟客人娶不娶亲有关系吗?”

“红袖不是特别嘛?!”

“就是因为她特别,才要让你盯着。这个红袖不简单。她接近新杰不是单纯的姐爱俏。”他微微眯眼。

杨慧慧一愣,难道主子和唐三公子很熟?她手上的动作也因为分神停了下来。男人嗯了一声,杨慧慧急忙说:“属下没有给过她任何暗示。”

“她可有对你特别关注?或是问过什么?”

杨慧慧想了一下,摇头。

“让人多留意。”

“属下明白。”

女人的手一路顺着背脊往下慢慢地替男人揉捏着。男人不再说话,只是翻着手上的书。女人为他按完了背,又贴着他站着,双手就像拨弄琵琶一样,手指灵巧地轻敲着他的任脉。他虽然眼光还在书上,但是身体已经变化。他仍然书不离手,没有任何动作,这鼓励了女人。

他轻轻叹一口气,这些年他似乎有点太放纵自己。当初他拼命想要一份自由,如今又有点希翼当年的管束。自由了太多年,他有点想停下来,但是发现码头早就被他甩在身后破败不堪,再回去是逆水行船,险阻众多。婚姻,也许是一个枷锁,但也是一个安详的束缚。这么多年,难道自己真的后悔了?他不甘心,自己的选择不会错,他要的就是一个逍遥,一份自由,不想要任何负担,无论是出自家族的还是来自于自己的小家庭的,他都不想要。

杨慧慧主动地匍匐在他身下,尽管她曾经是他的贴身丫头,跟他经历了很多,也为他做了不少事,但是在他眼里,始终只是他的属下,所以这几年被他派驻京城经营着天音阁。她渴求知道他更多,能更多地接近他,见到他。但是他一年在京城只有几天。来了就办事,办完事就走。当然,他来京城住在这里都是她侍候,由里到外。她希望他在别处忙碌的时候能够偶尔想起她,能够经常进京来办事。

他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打算放松一下自己。前几天在甘南道办事,听属下汇报时提到唐门三公子即将成亲,而成亲对象是白家表小姐,他便十分好奇,也想看看那孩子。便将其他事放下,一路进京,勘勘在婚礼前一天赶到。这次他在甘南道办事,突然发现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他和带出来的人都十分谨慎。直到一路进了京城,对方似乎才不跟了。一路来绷紧在路上,跟着的侍卫也高度紧张。他刚才已经听见侍卫们各自找院子里的女人放松去了。都是身体健康的男人,他也有需求,杨慧慧跟了他十几年,虽然早已没有新鲜感,但是还是很好用的。

卷III-6 初嫁为君妇(VI)(上)

初嫁为君妇(vi)(上)

虽然杨慧慧这半老徐娘不是很刺激,但是很舒服。彻底放松之后,他闲闲地盯着床对面的博古架,看着中间那一株漂亮的红珊瑚。他突然来了兴致,又起身走过去仔细观赏了一回,吩咐杨慧慧:“让人把这珊瑚树送去唐家,给新杰做新婚礼物。”

杨慧慧现在有些不再状态,先前主子太勇猛,她承受不住,此刻还有点头晕,她懵懵懂懂地又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以天音阁的名义将这株珊瑚送给新杰做新婚礼物。”

“呃,现在?”杨慧慧有点真懵了,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黑尽。刚才他们一众人在唐家门口看着迎亲都没有送东西,此刻只怕新郎新娘都已经入洞房了,去送礼?她小心地说:“要不明天一早?”

男人摇摇头:“就是现在。”他眼中有着一阵促狭,带着笑意:“派天音阁的人送去,说感谢唐三公子这几年照顾天音阁生意,特地送去祝他新婚快乐。然后要让他们一定说到,楼里的生意天黑了才开张,所以东西天黑了才送去。”

“今天的婚礼太后都来了,咱们这么送上门去,不是打新娘子的脸。据说她后面可有太后撑腰。会不会?”

“怕啥,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咱们还送了重礼。”他就是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有多在乎他的婚姻。没有其他目的,就是好奇。按理作为长辈他不应该有此恶趣味,但是他真是想看看唐家和玉门精心打造,引以为傲的男子会如何处理这事。

唐家老宅,新房中,鸳鸯帐里,新杰拿着二人十指相缠的手亲吻了一下,心满意足地说:“这种感觉真好,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早就完完全全属于你啦?!”

“不一样,以前无论我们怎么亲近下人都称你为表小姐,从今而后,你就是唐家的三少奶奶,外人要称你一声少夫人,不再是什么姑娘小姐,是我的爱妻,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我一个人的。”

她原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在意名份,毕竟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大多数女人依附男人而生,男人给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不是情爱,是名份。这世界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名份比生命都重要。而情爱,在大户人家,对于女人来说,那就是奢侈品。她第一次知道有男人居然这么在意这些,而这个男人在意的对象是她,在收获真心的身份的同时,也得来一份真心,这让她心中泛着和煦的暖风。这让她暗自下定决心,无论这婚姻将来如何,只要他心中有她一天,她就会为他全身心付出一天。

此时外面的宾客大多还未离去,正是大家热闹斗酒,闲散吃菜聊天的时候。唐家的兄弟们虽然表面个个眉开眼笑,但是心中的弦可是绷着的,不仅唐门的人,青木社的人,连平鸾阁也有人在暗中守着。老三在朝廷的身份他们是清楚的,尽管一直保密,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最近种种迹象也显示外面对他的猜测。今天宾客这么多,难保哪位会有啥心思。多年征战,兄弟们早有默契,越是喝的高兴的时候,越是要警惕。个个都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侍卫将兰若雪和卓青樱送去了客院,二人分别放在一个空房间中。临走的时候分别给两人解了穴道,但是警告她们不可外出,外面若是碰到喝醉的宾客,万一有意外,后果自负,让她们等她们的家人来接。二人也表示,手脚酸软,不会乱走。侍卫当然知道这些若不惊风的女人即便解了穴道,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缓过血行来,体力才能完全恢复。所以也不怕她们乱跑,带上门之后便按照九少爷的吩咐慢慢悠悠地去通知了林维信和兰大人。今天宾客来了,玩得特别欢。就连跟着来看热闹的沂庆和沂恒这些皇子都喝得有些走了样。

沂庆因为靖晨南嫁之后,宸妃转了性子,劝他收手,且又有诸多不顺,最近一直抑郁得很。今天跟着来,不过是宸妃让他一定要来给唐家面子。不管他是否收手,大周皇室都要给唐家面子,指不定哪天烽火起了,指望的就是唐家军。但是他来了,越呆越烦闷,太后还没走,他就已经喝得七七八八。早就被唐家的家仆送去了客院休息。

今天衡国公也带着几位公子来唐家。虽然衡国公和唐家并无亲缘,但是说是袍泽之仪,又难得进京,唐家人自然不能打脸。衡国公今天碰到军中不少旧识,一兴奋,多喝了几杯,喝得又快,再加上这几天旅途劳累,到了京城又连着几夜在外流连,被掏空了体力,才上了三道菜,他就不支,被送来了客院。喝了两杯解酒茶,此时才觉得好一些。

唐家在男客院值更的都是男仆和侍卫,沂庆起来要喝水洗脸,侍候的都是粗手大脚的男人,让他很是窝火。摔盆子摔碗,骂了一回:“爷不要*在这里,去给爷找个女人来。”

侍候的人也是专门训练过的,尽量不惹事,但是从不怕事,礼貌地说:“抱歉,四皇子殿下,这边是男宾客院,只有男仆。若是您带了自己的侍女过来,小人可以帮您去外面招待各位随从的地方将她们叫来。若是没有的话,就只能抱歉,都是小的这种粗笨的。”

“堂堂唐家居然没有婢女招待客人?爷就不信唐家这么清淡,去给爷找两个来。爷要女人泻火。”京城的官宦大家,或者富商之家,往往会养一些漂亮的歌舞姬妾,款待客人的时候用。但是唐家靠的是唐家子弟的奋斗和能力,从来不需要靠下三滥的手段,根本就没有这一套。但是沂庆没有机会和唐家交往,不知道这些,反而觉得是唐家人看不起他。

男仆皱了一下眉,还是耐心地说道:“四皇子殿下,若是您想更衣喝茶喝水,小的立马安排,但是婢女恕小的没有这个能力。”

沂庆心头火起,刚才已经很大声,此时更是暴怒:“爷让你给爷找两个女人来侍候,你听不懂吗?”

男仆还是低头作揖,刚直地说:“小的无能为力。”

沂庆来了气,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朝男仆砸过去。男仆一手挡开,显然也是练家子。沂庆看他伸手挡了,就觉得更气。他觉得今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仅心中的气出不去,这身上更是火烧火燎地想要女人。身上越是烧得厉害,他火气越大,跟男仆动起手来。

衡国公在屋里听见这边闹起来,也跟其他在那里休息的客人一起过去看热闹。看了一眼那男仆的身手,真是唐门训练出来的,却是很不错。沂庆也是从小习武的,手脚也不弱。即便沂庆出全力,他只是躲闪,不还手,也没打到他分毫。衡国公不禁暗自点头,唐门确实有它强悍的原因。

“让你去找个女人来就这么难吗?”沂庆斗得越发没有章法,体内的热流随着动手更难按住。

“唐家没有侍候男宾的婢女,如果要女人,殿下大可以回府。”

“反了你了,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跟本皇子说话。本皇子今天就要在这里睡女人。准你主子今天娶媳妇儿,就不准本皇子睡?!”

这话让人乍一听,背后发毛,难道这四皇子还想上了唐家的女人?

衡国公听见这话也觉得不像话,看看周围,没有能跟沂庆说得上话的人,这里若是他再不说话,闹大了,他就得罪唐家了。他少不得干预:“殿下,有话好好说,这唐家是向来家规如此,咱们客随主便吧。”

沂庆看了一眼衡国公,本来想改口,但某些部位痛得要炸了,他在宫里长大,如果还不知道此时自己被人算计了,也算弱智了。但是他不是一个能忍的人,既然有人想让他闹事,他倒是想闹出来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反正他是被人算计了才出错,正好将错就错,这里是唐家地界,把唐家也拖下水。此时一阵脂粉香飘来,他从小对这味道极为敏感。在他感觉里,用这种香粉的女人都是骚货。现在他处于暴走的边缘,谁闯上来就是谁。循着香味他直接扑过去。

只听一声尖叫,他已经将一个女人拽着往屋里去。眼力好的人看出那是兰家嫡女兰若雪。认出来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不管兰若雪最近的名声如何,那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不管沂庆是否得势,那都是皇子。那边都不好惹。兰若雪手无缚鸡之力,远不是练过武功的沂庆的对手,被沂庆扔到床上就恣意啃了一口。刺啦一声,将她外面的衣裙撕裂。

卷III-6 初嫁为君妇(IV)(中)

初嫁为君妇(vi)(中)

正欲进一步动作,沂庆就被人拉住了手腕,他还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手无法挣脱,且浑身使不上力气。他愤懑地回头一看,居然是唐家九少治住了他。刚才在外面看热闹的人这时也很快跟进来,瞥见兰若雪衣冠不整的样子,有教养的人都转开脸,有好色的盯着看。

沂庆此时不断挣扎,骂骂咧咧。新野摸了一下他的脉,立刻转头吩咐旁边的侍卫:“去让百花堂的高堂主进来,让他带着醒神清露来。四皇子似乎糟了人暗算,中了壮阳的药。”一群围观者恍然,就是说嘛,四皇子再荒唐,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打皇后娘娘和兰家的脸,原来是被人算计了。不过这人也是胆大,居然在唐门势力范围内下手。真是够杠的,敢让唐家背黑锅。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沂庆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流在他体内流动,刚才疼痛欲裂的感觉顿时缓解。他感激地看了新野一眼。新野毫无表情,根本不看他,沂庆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闹腾。

高堂主很快到来,给沂庆喝了百草堂的醒神清露,施了针,又让人熬了安神清心的汤剂来。这位爷才终于消停下来。

“高堂主是否能看出来是哪种药?”在等着汤剂熬制的时候新野问道。

高堂主皱眉:“这药可是高手下的,而且不是今天,应该是两天以前就给四皇子下药了。”

沂庆很惊讶:“两天以前?!”

高堂主慢悠悠地说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这药是两天以前就下在了您常常呆的地方,通过气息侵染,深入殿下的肌肤。今天皇子过来,遇到了鸢尾和小叶紫藤然后闻过了玫瑰花香才会发出来。而且要在短时间内同时遇到鸢尾紫藤。若是中间相差时间超过一刻钟,也不会发。若是遇到了鸢尾紫藤,但是没有玫瑰花香也不会发作。”

新野皱眉:“这老宅里虽然不少地方有鸢尾花,但是只有三哥的院子里才有小叶紫藤。”因为比一边的紫藤娇贵,小叶紫藤在京城并不多见,即便是宫中也没有。

沂庆此时也很惊讶:“高大夫的意思是说如果只碰到鸢尾,没有紫藤,是不会发的?”

“是的,一般碰到了这两种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闻到了玫瑰花香就会发作。且发作的时候会神志不清,产生迷幻,若是下毒之人在下给殿下身上的药里烧入了某些特定脂粉,药力发作时,首先就会循着有那种脂粉的地方去,只认味道,无法认人,唯有解脱之后才会清醒。只是在殿下遇到这几样东西的时候吸入了艾草,正阳压制了邪阳,才会延迟到这个时候发作。”

周围的人惊诧了,两天之前,这可是预谋好的。不少人都意识到,这下药的人要对唐家老宅非常熟悉。

“何止熟悉,”新野冷笑:“还要算准了四皇子会来参加婚礼,会去三哥院子里闹洞房。”

“还有玫瑰花香呢?”有人好奇地问,“他们怎么就算准了三少爷那里有玫瑰花香?”

新野冷着脸,他不能说莲姐姐喜欢玫瑰花香:“因为几日前衡国公自进宫,献了一批荫平县的大碗玫瑰,皇后娘娘说那花开得喜气,正好婚礼上喜庆,特赐了十盆给三哥,让他放在新房里,不仅看着热闹,香气也好闻。”

众人这才想起来先前是在闹洞房的时候闻到了香气。只是新房里到处都是红色事物,还真是少有人注意到这大碗玫瑰。

“都是老夫的罪过。”衡国公赶紧自责。

新野肚子里直骂老油条,但是表面上还是要客气一下:“老大人不需自责,人家是有心算计咱无心。”

衡国公还是一副十分歉然的样子:“老夫只是觉得那荫平县的大碗玫瑰开得实在艳丽可人,想让宫里的主子们开心一下。没想到啊”

高堂主看看新野的眼神,平和地道:“国公大人不需要自责。这种南疆来的邪药,在施为之前是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更改药引的。只是皇后娘娘正好赐了这玫瑰给三公子,他们就选了这个为药引。若是没有这个,他们真要算计,也可以选别的东西。”

周围的人听了都倒抽一口凉气,这南疆的邪药和毒物真是防不甚防,不过唐门的人也很厉害,一个百草堂的分堂堂主就能通过病象推断出来,是不是说明唐门更高明?!众人正在心里庆幸跟唐门是友非敌,就听见新野打趣地对沂庆说:“殿下,你说你是多招人恨啊才会被人这样算计。不仅用了下三滥的药,还想让你在闹洞房的时候去非礼我家三嫂。若是你那个时候动手,即便不被我三哥废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沂庆听了也是背后发凉,惹了唐新杰,还是在他婚礼上,他虽然没见过他出手,但是都传说在唐家这一辈兄弟里,他是顶尖的。若是唐新杰暴怒,只怕他此时死了都没地方申冤。婚礼上非礼新娘,到哪里都是天理不容的事,何况这个婚礼太后如此重视。这是要借唐新杰的手让他彻底无法翻身。

他恨恨地说:“此事本皇子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新野拍拍他:“殿下可要慢慢来,不要急躁。这人的心计和城府都是极深的。今天若不是我三哥怕今晚去闹洞房的人多气浊,提前用艾草将他那院子里里外外都熏了一遍,又在熏香里加了艾草,只怕你此刻唉!殿下即便要查也要多加小心了。”

沂庆也点头:“幸亏三公子。看来这人熟悉本殿下那里,熟悉唐宅布局,且时刻知道宫中动静,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三公子。”

高堂主笑道:“那是三少爱妻心切,是怕今天来的人多,万一谁身上不好,将病气过给了少奶奶。也幸亏三少熏的艾草多,药力强,殿下才会熬到这个时候,若不是闻到了相同的脂粉味道,只怕还不会如此难以克制。”

沂庆皱眉:“你说这里有人有相同脂粉味道?难道这人算计的不是让新娘?”沂庆看向此时裹着唐家下人送来的披风,仍然衣冠不整的兰若雪。

新野只是鄙夷地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兰姑娘今天用的香粉跟三嫂用的一样,都是近日在百花堂的悦容庄里可以买到的。”他没有说的是,今天的新娘子并没有再用那些脂粉,因为凡是外面开始发售的,她自己都不会再用:“只是没想到兰小姐跟我三嫂有一样的喜好。”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想起来前几个月的留言,说兰家想要将兰若雪嫁给唐新杰。京城的脂粉铺子那么多,什么样的胭脂粉都有,兰若雪选一样的,难道是想在婚礼上整点什么?众人好奇的心又被吊起来。

衡国公轻笑一声:“新野,有些事事关闺誉不可以乱猜。也许兰小姐正好也跟三少奶奶喜好一样呢?!”众人八卦的心里也点头,真是一样,喜好的男人都一样。

新野皱眉看了衡国公一眼,暗骂老不修。沂庆倒是轻松的样子:“也许真是一样。不过误打误撞,本皇子既然碰了姑娘,一定会为姑娘负责的。本皇子明天就上本,求娶兰姑娘为侧妃。”

兰若雪一惊:“不,不用。”她好不容易从南疆回到京城,她的目标是那个卓越的男人,不是沂庆这种好色鲁莽的草包。

沂庆突然笑道:“姑娘莫要生气,刚才高大夫也是说了,本皇子那个时候神志不清。不过既然你小衣里都碰过了,本皇子一定会负责的。”

衡国公看了看兰若雪:“这里是男宾休息的客院,不知道姑娘是如何在这里的?难道唐门的下人没有人给你指路引导吗?”

沂庆和新野都看了一眼衡国公,新野眯了一下眼,冷冷地说:“传客院侍卫长。”

声音刚落,就见一个挺拔的男人走进来:“小的何四见过九少。”

“刚才国公大人的问话你听到了?”

“听见了,兰小姐是先前被三少爷院子里的侍卫送过来的,说是先前闹完洞房后,兰小姐在三少爷的后院迷了路,侍卫带她出来的。因为小姐觉得累了,所以直接送来客院休息,将她安置在女宾客的院子里。咱们的人去通知兰家的下人过来侍候,人还在路上。”

众人面面相觑,在三少爷的院子里迷路,真是引人遐想。

“兰小姐不在女宾客院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客房不通风,想出来走走。”兰若雪皱眉。

沂庆拍拍新野:“兄弟”,从陈壁画那里算来,沂庆也是新野的表兄:“这事儿兄弟就不要操心了。兰姑娘是个好姑娘,哥哥我仰慕得紧,这是缘分,哥哥我自己会去兰家求娶姑娘为侧妃。”没有父母之命,这算是私定终身,自然不会是正妻。

新野点头,刚刚想说啥,就见门口值守的侍卫匆匆赶来:“九少,刚刚天音阁的老板娘让人送了一支三尺高的红珊瑚,说是给三少做贺礼。”

卷III-6 初嫁为君妇 (VI)(下)

初嫁为君妇(vi)(下)

新野微微一笑,这是来膈应三哥三嫂啊,只是太幼稚了点:“三尺高的珊瑚倒是少见,不如大家跟我去门口看看?这里就交给四皇子等兰家的人来吧。”给沂庆和兰家人留点脸面私下商量。他朝着大门走去,一群看热闹的也跟着去了大门口。果然见一株三尺多高的艳红珊瑚站在一个汉白玉精雕细刻的托盘上。虽然天早已黑尽,但是唐家办喜事,大门口几十盏琉璃风灯将这里照得如白昼。灯光下,通红的珊瑚散发出一层妖冶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这样一株色泽红润饱满的珊瑚绝对是上品。不少人议论,不知道三少在天音阁散了多少财,人家天音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少说好几千两银子呢。还有人说天音阁的红袖是三少包了的,包头牌,一年就比这珊瑚贵。

新阳也在这里,看到新野就笑道:“这天音阁很赚钱吗?老板出手如此阔绰。”

新野微微一笑:“这么好的珊瑚,有钱也不易买到。你们老板娘就真这样送给我三哥了?”

送货的伙计点头哈腰地说:“是,是的,老板娘说多谢三公子这些年来一直照顾天音阁和红袖姑娘。三公子对天音阁恩情不是能用金银来衡量的,故此今夜特地奉上天音阁里最珍贵的东西,表达咱们天音阁里众位姑娘,红袖姐姐以及老板娘的衷心祝福!祝三少财源滚滚,升官发财,身康体健,永远威猛,多子多福!也望三少常振夫纲,有空就出来散散心。天音阁里所有的姑娘少爷都任凭三少差遣。”这祝词说了一堆,就没有一个是今天应景该说的。这是不想三少和少奶奶和和睦睦过日子呀?!

新野和新阳对视一眼,新野笑骂道:“回去禀告你家主子,要想三少开心,就得三嫂开心。别想歪门邪道地瞎掺合。”

伙计也不生气,依然笑嘻嘻地说:“还请九少把三少请出来。来的时候东家嘱咐的,礼物要三少亲手收下。贺词也要当面说与三少,不要别人转述。”

“滚!”新阳的脾气大,才不会跟这种小伙计磨叽。

伙计对他连连哈腰:“爷,小的就是个跑腿儿的,办不齐全,回去会被东家惩罚的。”

新野冷冷道:“若不想给你东家招祸,不想天音阁关门,就赶紧滚!”大家都知道九少爷好脾气,这真拉下脸,一群人还是被镇住,吓了一跳。

可是这小伙计就像不怕事的,还笑着脸说:“爷,爷,您看我就是一个跑腿的小伙计,出门帮工就是为了养家糊口,这回去要是没有达成东家的要求,若是丢了饭碗,以后哪里有饭吃?”

新阳冷笑道:“你确信你在这里扰乱了将军府门前安定,咱们制止你还不听,就没有人能管得了你?来人,去把顺天府的人请来,告诉他诸位皇子在府里做客,门口不能任由闲杂人等游荡,万一主子们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

旁边的丁管家出面说道:“这位兄弟要吃饭也要有命来吃饭才成。若是扰乱主子们的场子,你们东家不都是做的贵人们的生意,和气生财不是?”

伙计也是有眼力劲儿的,而且目的是引人注意,看到出来观看的客人越来越多,今儿的事能够在京城传起来了,目的也就达到了,见好就收:“这位管家伯伯说的是。小的只能这么回去跟老板回复了。另外,红袖姐姐今天在楼里哭了一天了,老板让小人带话,等三少空了也去看看姑娘,咱们老板心软,心疼姑娘们得很,见不得她们伤心难过。”

新阳鄙夷地笑道:“这京城里今天哭的大家闺秀估计都可以装几车,我三哥那魅力,哈哈哈,女人不本份,伤心是自找的。”

伙计再次点头哈腰:“爷,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有几个姑娘能像咱们红袖姑娘那样是亲身侍候过三爷的?而且这天音阁上上下下都知道,红袖姑娘只为三爷灭过烛。三爷待咱们红袖姑娘的情谊可是不一般的。”

“你是收了哪家姑娘的好处来给唐家三少奶奶添堵的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沂岭站在了这里,身板儿虽小,但是那天生皇子的气势却不容人忽略。

旁边的沂丰拍拍他,微微笑道:“小爷我怎么不知道这京城里什么时候风气这么差了?楼里的姐儿和老鸹都敢派人上门来耀武扬威,不知道这天音阁是涨了什么势?”

伙计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磕头:“小的不敢,老板娘也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三少帮忙,天音阁的姑娘早就被一些蛮不讲理的人欺负了去。幸好三少罩着,才幸免,老板娘心里也是特别感激,今日这宝物原本也不是我家老板娘的,是三公子的一位故人委托老板娘送来,特为恭贺三少而来。”

“什么故人?”新阳皱眉。

“小的不知,老板娘只是交待,若是三公子不收,便说实话,是当年三公子亦师亦友的故人,乃是一位男性长着,跟楼里的姑娘无关。先前小的那么说无非是为了闹下场,让各位热闹一下,图个喜气,还望几位爷不要责怪。我家老板娘也是一片好心,疼惜姑娘,又感激三爷,所以才让小的来献宝。”

新阳才不理那一套,厉声道:“你最好实话实说,哪一位故人?”

小伙计此时不再嘻哈打笑:“主子吩咐,不用三公子知道他是谁。总之,他念着三公子,希望他一切都好。主子说,希望三公子一生顺遂,平安幸福,山高水长。”

“你家主子到底是谁?”新阳不是有耐心的。

“我家主子说,山高水长,将来若有缘自会见。如今不方便!”

新野勾起一边嘴唇:“小哥好伶俐的口齿,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了,在天音阁做伙计委屈你了吧?不如你留下来,爷另外给你找个活儿?这样也不用怕回去老板责罚。”

“小的不是天音阁的,只是主子来京城,赶上三公子婚事,不送礼,觉得心里过不去。主子说,他甚是喜欢三公子这个晚辈。无论如何都要表达一番心意。原来小的只是想托天音阁的名,把主子的东西送到就行,好歹了主子一个心愿,没想到还是被爷逼出了实话。”

“如此说来,是唐家的人逼你咯?”新野笑道。

“哪里,哪里,是小的做事想得不周,还望爷原谅。”

“嗯,”新野摸摸鼻子:“你这伙计有趣的紧,爷很喜欢,你留下来在爷身边做事如何?工钱随你开,绝不比你现在吃亏。”

“九爷,不用了,不用了,小的笨手笨脚的,没得打您的脸。”说罢往后倒退着很快就退走了,将那株艳红的珊瑚留在当地。

新阳和新野对视一眼,这送礼的人可真不简单,一个送礼的伙计有如此身手。虽说不是轻功,但是内里的功力可不输于唐门的精卫。难怪敢在这门口说三道四。新野看了一眼右边的拐角处,唐门的精卫远远地跟了下去。

人也纷纷回到里面继续喝酒。新阳一进来又被禁军的伙伴们寻去喝酒。新野看看新阳,看看忙碌的大哥,嘴角微微一笑,虽然没有父母高堂,但是一众兄弟还是齐心的,他看看洞房的方向,虽然这帮兄弟都不喜欢应酬,但是三哥的人生大事,他们还是非常主动,所有人都希望那两人能幸福。一切麻烦都让兄弟们来挡着。沂丰看看他的样子,拍拍他:“你不用那么操心,你三哥那边的人也都不是好相与的。”

新野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很意外,我能看出哪些是唐门的,哪些是你三哥派来的?”沂丰得意地笑笑。

新野点点头。

“其实只是巧合,我去南疆,皇上让平鸾阁的人暗中跟着,我回来,这些人还跟着,也许是怕我在南疆和那位皇叔有什么首尾,哼”沂丰轻笑了一下:“虽然我没有去父皇那里说什么,但是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他们的手势暗语,这半年我也看多了。自然看懂了跟踪我的人和那些在你三哥院子外警戒的人打招呼。玉台将军大喜,他们来值守,也是理所当然。”

新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沂丰还是笑笑:“是不是觉得我知道了也不应该说出来?”他看着新野的眼神变化,笑得更灿烂:“我自小在宫中,最羡慕的就是你们唐家兄弟,彼此扶持。我对坐在那位置上做孤家寡人没兴趣。只是非常羡慕你们。不知道是否能称你一声小九,希望你们也能将我当兄弟。我这些年在宫外行走得多,看多了那些如蝼蚁般生存的可怜人。我知道你们兄弟追求的是什么,愿为同道之人。”

新野微微一笑:“三哥说得不错,丰表哥确实是我们同道中人。”

这回该沂丰诧异了:“他真这么说?”

卷III-6 初嫁为君妇(VII)(上)

初嫁为君妇(vii)(上)

新野点点头,陪着丰皇子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聊着:“要不然你以为在南阳你是怎么脱险的?就凭当时你身边的护卫和平鸾阁的几个人?”

沂丰恍然:“怪不得,我还在奇怪呢?对方在江上都有几条船的人来堵我,怎么可能在陆地上我就轻易甩了他们?!”

新野微微一笑:“因为你住了平安客栈,喝了青木茶社的茶。”

沂丰一作揖:“多谢小九和新杰。”

新野摇头:“你可以谢三哥,但是这边你要谢大哥,我不过是听三哥说的。是大哥接到三哥的信,调动的人。”

沂丰赶紧说道:“那我现在就该找大表哥喝一杯。”

新野拍拍他的肩笑道:“丰皇子今天喝多了,你要是叫他大哥,估计以大哥的谨慎性格,今晚会睡不着觉的。”

“其实丰很羡慕你们兄弟,一直想有这么一帮手足,大家一起做事,相互想帮。”沂丰感叹道。他虽然贵为皇子,但是面对的算计太多,大多都来自于自家兄弟。他不想荒废人生,只想为天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稍不留意,就会被人怀疑是为了挣表现,夺大位。

今天新天是特别累,从早忙到晚,且今日府里没有长辈,他就长兄代父母之职,兄弟娶的还是自己曾经心仪多年而不得之人,他真心很累,但是也希望能看到她幸福。此时去给女眷的几个长辈敬酒。刚刚才走了两桌,就注意到荣国公府的家仆奇怪的地方。今天邱氏是作为邱家女眷来的,是因为东亭伯那条线,也就是说是隔了老远的亲戚,本不会引起他注意。然而就是这位理论上应该寂寂无闻的邱氏,此刻忙碌地观察周围的女眷,那紧张的神情,总让人猜疑什么。

而邱氏自己太过紧张,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怪异的表情早已落入旁人眼。先前她眼中只有新郎,新郎退出酒宴之后,她有一阵迷离的表情,而此刻,她不知为什么会显得如此恐惧。新天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却是一众公子哥儿过来给夫人们请安。新天皱了皱眉,没想出所以然,便又走向下一位他需要问候的长辈。

邱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便起身去外面走走。席间多喝两杯的人出去散散是常事,没有人过问,连荣国公夫人都没在意。

邱氏顺着一条花径走着,夜色深沉,她只想走去清静的地方放松一下自己。走了一阵之后,来到一片紫藤架下,她疲惫地靠着柱子刚刚想休息会儿,却被人突然从背后揽住,一双。邱氏一惊,但是这几日熟悉的气息,让她失了挣扎的勇气。

暗处青木社和唐门警戒的人看着,就像是邱氏特意来此和人私会。只是他们的任务是保护主子,收集情报,故而并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只听男人说:“一会儿散了我在菊园等你。”说完之后,也不等邱氏反应,高大壮实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新房中,红绡帐里此时交颈鸳鸯正在情浓密意中,外间无论是什么事,都不在这两人的心中。眼中只有彼此,只有两颗紧密相贴的心。新郎正在温柔地摘取着自己心爱的花蜜。婚礼前三天,她就住去了陈家,碍于风俗,他也不好去找她。几天没碰她,虽然身体在叫嚣,但是他忍着,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给她一个最为甜美的新婚夜。

她伸手拿过枕边的丝帕,轻轻为他拭去额头细细的汗珠,早已感觉到他的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心疼地说:“不用管我,不要太为难你自己。”

他轻轻在她耳边蹭了一下,换来她一阵颤栗:“你好了吗?”

她脸变得更红,点点头。很快她脸上的痛苦就让他心痛了,这个女人还是在为他着想多,宁可自己痛,也不肯为难他。

他停下来,让她缓一缓:“怎么才几天没有碰你,就这么紧张。”她挑挑眉没说话。

他又轻笑道:“不过这样更像是新娘子。”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之后让他终于感觉到她放松了,微微一笑,才敢继续。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她脸上的桃红色越来越深,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逐渐扩散开,仿佛一朵艳丽的桃花从花心向周围侵染。他忍不住感叹一句:“那些说艳若桃李的人是没有见过真正的芬芳。”

“什么?”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却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一刻千金不换,何必花在口舌上。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点地挤出脑子,自己仿佛是一片花瓣飘在水上,随着波浪起伏,却无处着力,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手指拨弄着如丝般的秀发,一阵淡淡的橙花甜香随着青丝的波动萦绕。

她的意识渐渐回笼,但是慵懒得不想动一根手指,更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一阵清风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轻轻地侵入室内,也传送来前院隐隐绰绰的宾客喧哗之声。她这才醒悟,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不是平常日子里温馨的相守,身上趴着的这个男人不久前才给她冠上了夫姓,承诺给她一个自己的家。漂泊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而且他说是只有一个女主人的家。两滴晶莹剔透的珠子从眼角滚落,贪玩的男人本是想抬头看看她的,却为这珠泪镇住:“这是怎么了?”

她微微一笑,摇摇头:“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傻瓜,”他怜惜地轻吻艳红的脸颊:“你不是也同样给了我一个家。是咱们俩的。”

“若是有一天你厌了家里只有唯一的女人,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只要你心里眼里有我,你就是我家里唯一的女主人。丫头,即便你眼里不再有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因为我的心已经给了你,我无法放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妻,我的女人。我知道你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宫,待大局平定后,我带你远离这些是非烦恼,远走江湖。”

这注定是一个很多人都无法入眠的夜,城北精致院落中的清瘦男人,虽然发泄过了,泡了热水澡,点了安息香,却始终无法安静入睡。就在杨慧慧想靠过来再次安抚他时,他不耐烦地坐起来,抓起袍子,披衣来到外间。这些年他身边太多杨慧慧这种殷切小心,温柔甜腻的女人,他厌倦了,开始想念那冷清中带着女子的矜持,透着高贵典雅的傲气。他走到外间,让清凉的夜风吹走身上的烦躁,修长白皙的手指从古琴中轻轻划过,掀起一阵悦耳的叮咚声。杨慧慧刚刚想去帮他点燃琴桌上的香炉,却见他已经走去墙边的架子前,望着一把西洋琴发呆。她手指有些冰凉,心底更是冷得抽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有忘记。男人最终还是拿起了琴和弓。

当哀怨的乐曲翻过高墙,随着惨白的月光飘荡在菊园上空时,邱氏正用黑色的斗篷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她本想跟着荣国公夫人回去,可是丈夫出面告诉夫人要带她去南城别院,荣国公夫人自然不好干涉。马车在朝南的路上走了不到一个街口就朝北疾驶,在菊园门口停下后,她被吕才塞进了侧门。见她不肯跟着等门的丫头进去,吕才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别忘了你哥哥运海货的通道,还有你哥哥和我的前程。”

见她还在发呆,吕才又阴阴地说:“夫人难道是更喜欢铜锤,不喜欢沈世子有温度的活物?”闻言,邱氏浑身一颤,吕才轻笑道:“只要夫人做得好,为夫保证今后不沾染夫人一根手指,只要夫人办好了事,不仅可以过清静日子,为夫还可以包两个官人去庄子上陪你,若是办不好……”

邱氏不等他说完,逃命般向院里跑去,直到主院前才站住,稳了稳呼吸,裹了裹斗篷走进去。衡国公世子沈文彤已经站在廊下看着月亮等着她。见她进来,对她招招手,她机械地走过去。沈文彤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直接开始掠夺,而是轻轻地搂着她,看着月亮,过了好久才轻轻地说:“这拉琴的不知道是谁,心里不知道怎么会这么苦。”

邱氏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说,这世上苦的人多了。沈文彤转身看着她,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琪儿,我是真的喜欢你,若不是当初皇上赐婚,我一定会求娶你的。”他低下头想开始他的掠夺,却不防碰到了一滴清泪。

卷III-6 初嫁为君妇(VII)(中)

初嫁为君妇(vii)(中)

“为什么伤心?”沈文彤停下来看着她。

邱氏抿了一下嘴唇,任泪水滑落。

“你到底怎么了?”

邱氏摇摇头,想起自己的处境她没法说实话,只能装得羞怯地说:“琪儿想随世子东归。”

沈文彤轻笑:“真的?”

邱氏用力地点点头。

沈文彤深深地在她唇上印了一下:“我很开心琪儿有这想法。只是我家中那个你是知道的,十分多疑,而且暴躁易怒还喜欢动手,我怕她离你太近会伤了你,毕竟我的小琪儿是这样温柔美好。”

邱氏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她心里不甘,那个女人为什么就可以得到那个完美的男人,能成为他的新娘。他今天牵着她去拜堂的时候,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欣喜和温柔。就在她伤心闭眼的时候,沈文彤轻轻地吻在她的眼上:“小琪儿不哭。你放心,你大哥和吕才的事我都会让他们如愿。若是咱们所谋之事成了,我将来有的是机会进京,只怕隔三差五就来,到时候小琪儿要烦我了。”

邱氏撒娇道:“世子天天在这里才好呢!”

沈文彤抱紧她:“我也想啊。早年怎么就不认识小琪儿呢?若是早些识得你,早些去求亲,本世子绝不会娶那河东狮。也不会让你委屈跟着吕才那没出息的病夫。”

邱氏终于忍不住,借着沈文彤的肩膀痛哭。沈文彤抱着她因痛哭而颤抖的身子,感觉十分好。她这前凸后翘的身材,十分对他的胃口。家里那女人除了有高贵的身份,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身上就跟石头一样扎手,没有肉感,膈应得慌。他也确实没有撒谎,家里那确实是河东狮,暴吼有过,这种缠绵依赖的哭泣却从未见过。偶尔不同的经历也是很有趣:“琪儿,若有来世,我一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了你,让你做我的新娘。”

怀中的女人连连点头。

“今晚就好好做我的新娘!”说着新娘二字,脑海里浮现出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个女人的身影,似乎比怀里这个还丰满。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同为世家子弟,唐家子弟却是在婚事上如此自在,想娶谁就娶谁。自己虽然贵为一品国公府的世子,领十万兵防守东御关至山海道的都统大人,却没有半分的自由。回家还要看那河东狮的脸色。

只因为皇上想招他为心腹,且靖文公主的母妃性子暴躁,跟太后不合,被皇上做枪使了多年,为了买她母女死心塌地为他皇上办事,一纸圣旨决定了他的婚姻。不得不娶一个暴虐狭隘的女子回家。皇上居然还说是有豪气的女儿配他这位英雄。

就靖文那性子,若不是皇上的女儿,真是没人要。打杀了他屋里原先的通房,侍妾,和一切接近他的丫头。为了不惹麻烦,他在家都是用男仆和侍卫,免得伤及无辜。多年来他受够了,无论是她的脾气还是她的放浪。他宁可修身养性,不近女色,不要子嗣,也不踏足靖文的院子,那龌龊的女人只配低三下四的男宠跟她厮混。明知道自己女儿行为不检,养了一院子的男宠,景妃却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在她和皇上眼里,沈家就是皇上的狗。即便是他这种领兵杀敌的人也只是一只看门狗。

说白了,皇上拉拢沈家,拉拢他,就是想用他沈家的势力跟太后抗衡。想用沈家的势力暗中扶持靖文的兄长,景妃的儿子沂业,在适当的时候打击太后选定的太子沂义。沈文彤露出一丝冷笑,皇上真当他是一把刀,只会杀人不会看人吗?沂业,倒是非常像皇上的性格,多疑多忌,却又刚愎自用,为他出力,只怕真是让他大业得逞,也是他沈家灾难的开始。在沂业的眼中,沈氏只不过是一块垫脚石。沂业跟皇上和景妃的想法十分相似。且沂业觉得皇上会做他后台,就更目空一切,像今天唐门婚礼,无论是唐家的表亲,还是从主子倚重大臣的角度来说,皇子们都是想方设法地示好,而沂业却没有去。探听消息的人说沂业在他的皇子府并没有什么事。这还没跟沂义见真章,就魑魅白眼地划清界限,真是可笑。

沈文彤将邱氏温柔地放在炕上,轻轻地拉开她的衣裙,邱氏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这男人今天的不同。沈文彤今天比过往几天温柔小意,仿佛真是将她当作洞房的新娘。他眼前总是出现那只白皙柔嫩手指修长的柔荑,宽大嫁衣下若隐若现颤颤巍巍的身形,红盖头揭起时那娇羞脱俗的面容。沈文彤手有些轻颤地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时,仿佛看到的是一层嫁衣的脱落。当他狠狠地侵入时,想的是成事之后,他要那个女人。他越发地坚定了谋大事的决心。只有建立了不世功勋,才能保住衡国公府的不缀,才能开口要他希翼的女人。事成之后,他不再要自己守在山海道的荒山野岭之中,他要来京城。他不止是武将,他也有才略可以治国,他不要再在荒山野岭中跟那些傻士兵们耗费生命,他要做人上人,更要得到唐新杰的那个女人。

千年一眼,就是今天闹洞房,盖头挑开那一眼,他就像着了魔,那高贵脱俗的面容,那诱人的身段便再也挥之不去。他闭着眼享受着邱氏给他感官的乐趣,脑子里看到的却是她,激情中他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你等着我,我们一定能成事,到时候我一定狠狠地要你,要到你死。”语声轻柔,邱氏觉得一阵耳热。她真没想到沈文彤对她会有这么深的心,一时不禁有点感动,主动地迎合他。

他感觉到变化,笑着说:“小娘子喜欢?”

邱氏扭捏地说:“琪儿心中只有世子,愿与世子常相随。”

他动作顿了一下,邱氏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他不高兴了,却不想停顿之后,他轻笑轻吻她的脸颊:“小娘子喜欢本世子什么呢?”

邱氏紧紧地拥住他:“小女子仰慕世子的英勇和伟岸。”她突然想通了,她要借着沈文彤脱离她现在痛苦的生活,于是她收紧双臂,还用腿环绕着他:“世子爷,琪儿说的是真心话,琪儿愿追随世子。”

“好,”他拨弄着她颤抖之处:“爷一定会如你所愿将你留在爷身边。”

邱氏得到这允诺,仿佛真的得到了解脱,心情愉悦,便更加显得情投意合。直到鸡鸣五更,沈文彤尚意犹未尽。常年驻守,他早就操练得体力精力过人。前几天进京当晚,吕才就安排他开了荤,久未沾染,急躁中更多的是发泄。如今又得美人曲意奉承,其中滋味又大不相同,如何肯放手。

邱氏也算在他面前彻底放开,没有了前几天的狂野,不再让她惧怕,这位爷这一夜又多了几分温柔,更是让她觉得窝心。沈文彤想起身去清洗却被她拉住问道:“爷昨儿夜里说要我做新娘,爷这一夜洞房可好?”

沈文彤哈哈大笑:“好,好,好得很。本世子很喜欢这个新娘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所谓的新娘子是谁,转而又嬉笑着问她:“小娘子,我这新郎官可好?”

“十分好!”邱氏妩媚地笑着。

沈文彤又笑着说:“爷可比昨夜那真正的新郎还好?”邱氏看新杰的眼光他并不是不懂。

邱氏也是聪明的,连忙将脸贴在他胸膛撒娇:“心疼奴家的才是奴家的新郎。”

又惹来沈文彤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脸:“好好跟着爷,爷总有一天会给你想要的。爷也会得到爷自己想要的。”说罢眼光有些悠远。她以为她猜到了沈文彤的心思,是想建功立业做大事。她却不知,这些常年战场厮杀的男人,建功立业只是一个目标,最终目的除了光宗耀祖,就是金银和女人。而他此刻心里想着的还是那个女人。他要她的柔荑主动伸到他面前,他要尽览她的娇羞和媚态。这比什么功名成就对他都有吸引力。

在一阵花香中醒来,莲儿看了一眼周围不熟悉的环境,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成亲了,这不是南琴路的小院儿,是唐家的老宅。

唐府里没有长辈,早上不用敬茶,只是要认亲。不过唐家兄弟她早已熟悉,唯一要见的是唐门旁支在京城的一些亲戚。她看了一眼对面梳妆台边的沙漏,似乎还早。轻轻地翻身,看着丈夫酣睡时慵懒的脸,裸露在被子外的坚实胸膛泛着诱惑。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过去抚在坚实的肌肉上,男人抬腿将她裹在身下,在鲜红的唇上留下他的印记:“娘子,可是昨夜为夫服侍的不够好,娘子还想再度春风?”

她轻推了他一下,刚想说话,反而被抓住手,低下头堵住了她想说的内容。

房门外,唐家老宅的曹嬷嬷,带着一群丫鬟端着洗漱之物,站在廊下,准备主子起床侍候。曹嬷嬷看了眼天色,不耐烦地说:“再不起来就赶不上会亲了,春燕,你去将三少和少奶奶叫起来。”

卷III-6初嫁为君妇 (VII)(下)

初嫁为君妇(vii)(下)

春燕应声,但是还是有些为难,昨夜值守的丫头们在小跨院儿里跟她们交班的时候还跟她们说,主子估计不会早起,爷可是半夜三更还亲自起来给少奶奶端过茶水,点心还有洗浴的热水的。这算来主子刚刚躺下才一个多时辰,现在去叫起?春燕有些为难地看着曹嬷嬷。她身边的夏卉却很会看曹嬷嬷的眼色,大声说道:“春燕姐姐是怕主子春困还没醒,吵了主子烦心吧。可是曹嬷嬷也是为了主子好,若是让认亲的人来等主子,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认亲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一个多时辰也很赶的。你不去叫,我去了。”说着夏卉就往里走。在老宅的主屋,一般外间都是给主子起坐用的,卧室朝着后院。站在廊下是听不到隔着起坐间的卧室的动静的。夏卉走进外间,穿过起坐间,走到门口才听到女人一阵阵似乎是呼痛的声音。唐家老宅平时在京城没用女主子,夏卉这帮丫头被招来以后,虽未接触过这些事,但跟二门上的小厮打闹说笑,也听说了一些,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二。这次被分来三少这里侍候,更是随了心愿。她正想在三少爷面前多表现表现,便以为是个机会,于是大声问道:“三少爷,三少奶奶,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奴婢去叫人传大夫。”说着就伸手去推门。昨夜新杰出去拿过水和吃食,回来时候手上不空,没有闩门。而且闩门这种事,在他来看都是小女子行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睡觉闩门的习惯。有本事的直接挑战爷的武功。

清晨被丈夫裹挟着享用鱼水之欢的莲儿,已经有点承受不住丈夫的威猛,有点晕晕乎乎地任其宰割。男人正在兴头上收获着,同时享受地看着晨曦中肌肤反射着丝滑光彩的爱妻,沉浸在二人世界中。在晨光里本来就因丈夫在天光下盯着她看十分不好意思,听见这声音,更是羞愧得不行,急忙抽身去裹被子。正在享受的男人,因为她翻身拉被子的动作,被挤了出来,愤怒地吼了一声:“滚!”开弓已无回头箭,他如何能因为她裹了被子就放过她。他们的床并不对着门,且有帘子挡着,新杰便觉得无碍。一把抓过女人裹着的被子,反手更是一掌拍向床前帏帐的绳结,一层如烟纱落下后,他扳过她的腿,想要继续。莲儿慌乱地喊着,拒绝着,总是逃不过男人的手。说白了是女人也不忍伤着自己的丈夫,在嘻哈打笑之后又乖乖地顺从他。

夏卉被骂了一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从她推开的门缝里只见半透明的纱帐中,矫健的身影晃动着,她顿时面红耳赤。她知道自己该退出去,可是腿就像不是自己的,眼睛还痴痴地看着那人影,恨不得此时被按倒的是她自己。

曹嬷嬷看夏卉半天没出来,还以为这对夫妇都起来了,便趾高气昂地带着一众丫头进来,刚走到外间门口,就听见暧昧声音,一皱眉,暗骂狐狸精,再看呆看在那里的夏卉,讥讽地一笑,站住脚,并不往前走,也没有叫夏卉,反而对着身后的丫头一挥手,将她们带出去。众人会意,只是春燕皱眉,曹嬷嬷为何不将夏卉带出来。

这曹嬷嬷是唐太太黎氏身边的老人,因为丈夫替黎氏打理京城的嫁妆铺子,所以没有跟着去关西。黎氏的嫁妆并不算丰厚,除了唐岚每年给她的家用,在京城的铺子几乎是她每年私房钱的主要来源之一。也因此曹婆子在梨氏面前很是得脸。曹婆子在新天和新野面前都是极会做人的,只要这二位爷在京城老宅的时候,她都把方方面面照顾得十分周到。也是因为如此,这次新杰新婚住在这里,新天特意派她过来,就是想有个能干周到的人服侍着,兄弟能省心一些。他只是忘了一点,在黎氏的人眼中,三少爷不是主子。不管他如今在太子身边的地位如何,曹氏要想在黎氏面前混得好,都不能让三少爷太舒服。

众人都退到外面的廊下,一众年轻的丫鬟都眉来眼去地相互使眼色。春燕回头看了看门里,夏卉还没跟出来。这里是以曹嬷嬷为首的,她不能自作主张,只能走去曹嬷嬷面前:“嬷嬷,夏卉在里面怕是魔怔,要不要把她叫出来?”

曹嬷嬷冷冷一笑:“乱说,什么魔怔了。她只是在那里侍候三少和三少奶奶。大户人家少爷行房事有两三个丫头在面前侍候是很正常的。主子要个水,递个东西也方便。”

春燕一头黑线,哪家人新婚首日想有外人在面前杵着?!

接着又听曹嬷嬷阴阳怪气地说:“夏卉十六了,这个年纪正好,开了脸在屋里侍候,主子方便,又正好是屋里人不忌讳。”

春燕吃惊地看着自说自话的曹嬷嬷,三少新婚第一天,就让他给丫头开脸?春燕知道此时给正盘算得意的曹嬷嬷说啥都不管用,只是默默地听着。

曹嬷嬷越说越觉得这事应该这么办,自说自话地说:“我一会儿就去回了大少爷,把夏卉划给紫藤苑。”今天来的丫头婆子都是临时从别处调来用的。因为新杰早就准备好了自己住的地方,这里就是这几天。

还有一个时辰认亲,月华轩京城的掌柜刘进带着人将三大箱礼物搬进了前院的堂屋。今天唐门在京城的旁支亲戚都会来。唐门子弟众多,除了嫡系,有些旁支子弟也有不良或是教导无方的。唐家祖上就要求唐门不养无用之人,即便是唐门血亲,若是不争气,在唐门也是无地位无身份的。若是唐门子弟,即便没有唐家的血缘,只要人品好,努力肯干,唐家都会尽量为他们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故而在唐门中,有些是唐家有血缘关系的旁支,过的日子比唐门中的一般人都不如。今天是新杰成亲,新娘子认亲,无论是日子过不过得去的,都要来。有些旁支的,闲着没事的,已经好多年没有进主宅了,今天早早就进来,在前院到处转转,喝茶吃点心。

唐家几位兄弟今天一早还有各种事务要忙着处理,也没有这么早过来陪。只有丁伯带着下人上茶,还有青木社和月华轩过来帮忙的众人在此侍候着。这些人也搞不清楚刘进带的人是唐家的还是新杰的人。看着刘进等人守着箱子,便开始议论,不知道这位有四品女官职的少奶奶会用什么礼物打发他们。

就听旁支的两位堂婶在议论,其中是四堂叔家的婶娘,看了一会儿箱子说:“这箱子里就是今儿要发的吧,瞧瞧这三个大箱呢,一定少不了。”

另一个是七堂叔家的婶子,扁扁嘴:“发大个的东西,不值钱有啥意思,有本事,给咱们一人一万两。”

“你做梦吧,一人一万两,你以为老三开银矿呢?!”

七堂婶理直气壮地说:“不是银矿,他那月华轩也是个聚宝盆,每天高朋满座,银子哗哗地进。平时不跟咱们来往,这个时候不该拿出钱了孝敬一下长辈?”

坐在旁边的四婶皱眉:“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新杰打小也没吃咱们用咱们的,月华轩再好是人家孩子自己挣来的。”

二叔奶奶也点头说:“那孩子打小就不容易。”

七堂婶撇撇嘴:“再不容易,他是主家的孩子,太后照应着,怎么都比咱们的孩子在外面吃得开。结婚娶媳妇儿,让他那点钱出来给大家,是正理。”二叔奶奶看着这个贪财的侄儿媳妇儿,还想说点啥,还没开口,就见旁边的声音:

“这银子该新娘子娘家准备吧。”旁边八堂叔家的大媳妇儿赵氏说道,她一年前嫁过来,当初她娘家为了给她做面子,可是打了五百个足一钱的赤金梅花锭,她现在还在肉痛呢。

“她一个孤女,虽然曾经在宫中,那也没几个钱。”四堂婶说道:“别看太后疼她,说是给她补薪俸,宫里那几个钱也就装装样子。”

七堂婶点点头:“可不是,她能有几个钱,昨天那十里红妆不过是太后和新杰给她做面子。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新杰好像宝贝这新娘子得很。”

坐在八堂婶另一边的是她的大女儿新凤,她轻轻哼了一声:“宝贝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做小的,三哥当年是明媒正娶了正妻的。他们这种私相授受,没有高堂在场,即使拜了堂,也不过是一个妾。”

八堂婶兰氏打了她一下:“别乱说。”

新凤脾气随她爹,是个急性子,立马竖了眉毛:“本来就是。三哥原先是订了兰馨姐姐的。即便是兰馨姐姐当年不懂事出了错,她也是三哥的原配。”

七堂婶鄙夷地跟八堂婶兰氏说:“弟妹啊,这姑娘家还是要好好管教,不该沾染的人不要交往,免得姑娘家都被带坏了。”

卷III-6初嫁为君妇(VIII)(上)

初嫁为君妇(viii)(上)

兰氏脸上火辣辣的。当年她以为自己亲侄女嫁给主家,即便是庶出的儿子,也是一个很成器的孩子,这样她在唐家就有臂膀,有个帮手,哪知道娘家的兄嫂这么不靠谱,让兰馨大着肚子上花轿,彻底打了唐家的脸,让她在唐家那两年都不敢大声说话。

原来这八堂婶是兰馨的亲姑姑,当年八堂叔也是跟着唐岚一起进了军营,在那里一起认识了关东兰家,娶了兰家的小姐为妻。后来八堂叔实在不喜欢在军中吃苦,早早就回了关西,又觉得关西没京城繁华,就搬来了京城。原先在平安客栈管点事,又觉得平安客栈的薪水太低,就自己开档,靠着家族背景,在京城做着干货生意,这些年在京城还算不错,每年有个几千两银子的净赚。只是比主家的生意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就连一家月华轩京城店的一成买卖都不如。

兰馨这几年追着新杰跑,新杰在京城的时候,兰馨也会去看一下姑姑,从姑姑那里掏一点唐家的消息。八堂叔当初干货生意赚了钱之后,就没有再挤在主宅附近分到的只有一个主屋,两个厢房的小宅院儿里,而是在隔着三条街的画舫胡同买了一个四进的院子,一家人带着十几个仆人舒舒心心地住着。兰馨第一次来,就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地在兰氏面前表示要悔改。兰氏是个心软的,兰馨又是哥哥的亲骨肉,她看着长大的,便心软了,还替她去求了八堂叔允许她可以来画舫胡同家里走动。八堂叔因为走东路的干货进货还要内兄帮忙,也便答应了。毕竟新杰连住宅都不去,更没和他们这些旁支的叔伯交往。

昨天兰氏带着新凤喝完喜酒回去就碰到了兰馨,看着她可怜,就收留她先住下来。新凤昨天回去也是心里很是不舒服,她已经说亲,对方是京城一个书香门第的子弟,如今是一个枢密院的八品笔式贴,在这个年纪也算有出息的。但是夫家是学问不少,银子不多,能给的聘礼加起来不到两千两银子,八堂叔也就给了她一千多两的嫁妆,加上兰氏私下补贴她的也不过总共两三千两。相比昨天那十里红妆,哪一台的零头都比这个多。

同是姓唐,新凤一比,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心中气苦。又加上兰馨在一旁说三道四,心中对那所谓的三少奶奶就一百个不顺眼。而且兰馨给她的错觉,只要兰馨是三少奶奶,她就能得到好多好处。这样一来,她心中就更喜欢和认可兰馨这个三嫂。若不是今天八堂叔训斥了她们一顿,只怕兰馨都想跟着混进来。

新凤瞪了一眼七堂婶,脾气还是梗在那里:“七堂婶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续弦的,就特别帮衬着不是原配的女人。”赵氏坐在那里觉得十分难堪,昨天兰馨一来就跟这个性情梗的小姑子混在一起,她就觉得不妥,还想着晚上让丈夫去暗示一下婆婆,赶紧将兰馨送回关东兰家的,没想到这会儿就出事了。

七堂婶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兰氏非常尴尬,只得又一巴掌打在女儿的胳膊上:“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早上吃多了积食了,迷了心了,在这里乱说话?!还不给七婶道歉?”

新凤虽然道了歉,被赵氏拉去另外一边坐着,但是坐下来的时候还嘀嘀咕咕地说:“本来就是宫里一个宫女,一个下人,也配做唐家少奶奶?!”

赵氏不得不推推她:“妹妹别再乱说了。太后身边的女官,那也是朝廷的四品女官。”

新凤还要还嘴:“若不是太后给唐家面子,她哪有那个命?再说了,再是女官,她也是嫁来做二房的。”

刘进冷冷地看着新凤,新凤正好在气头上,瞟见刘进的眼光,更是来气,指着他吼道:“你一个侍卫敢盯着本小姐看,一会儿我去告诉新天大哥,让他收拾你。”

旁支的人也有有眼力的,看刘进等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老宅的侍卫。早就猜到是新杰在外面的人。

刘进冷哼一声,不想理她,不过是个不知所谓的女人,主子新婚,他不想招晦气。

新凤见刘进对她不理睬,顿时来了火,指着刘进骂道:“你这奴才,怎么如此高傲无理。唐门的侍卫这几年越来越不像话了。”

刚刚说完就见新天走进来,他严肃地看了一周,挑眉问:“新凤是觉得我这几年没把侍卫管好?”

新凤这批后辈对新天还是有些惧怕的,嘟噜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只是说这个不懂事的,没有指责大哥的。”

新天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转向兰氏:“八堂婶,麻烦你管好晚辈。有些事情,他们不了解,不要乱说话。”

兰氏被侄子教训,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但是也是新凤太张扬,她也只得点点头。见母亲退让,新凤很不甘,但是也没办法。

新天也不理她们,先走去上手,给今天最年长的大叔爷行礼问安。大叔爷如今儿子在京城帮着新天管米行的买卖,每年分红不少,看到新天十分客气。叔爷和他正在寒暄,就见新阳和新野也进来了。新天看了眼沙漏,还有半刻钟,正想让人去看看新人来了没,就见正堂门口,新杰牵着粉红衣裙的莲儿相偕而来。新天的第一感觉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三弟幸运。新野很快地扫了一眼大哥,露出一丝微笑。

莲儿向来衣饰素净,但是新婚中也不好过于素,选了一件粉色立领的缂丝裙子,裙子腰身收紧,衬着高挑丰满的身材。头上也没有过多首饰,只有太后赐的口衔拇指大的红宝石的缧丝金凤,凤尾挂着同样质地的碎红石,高贵奢华但是不俗气。脸上没有用脂粉,只是淡淡地点了一点红唇,显得皮肤白净,如丝亮滑。昨夜不少闹过洞房的晚辈今天见到,只觉得焕然一新。昨天洞房红烛下娇羞婉转,机智灵活,看得不少年轻后生心旌摇荡,羡煞新郎。今日完全是一朵清丽脱俗的莲花,只敢远观,不敢荼毒。就连心中怜惜自己侄女的兰氏都不得不承认,尽管兰馨漂亮妖媚,但是比这位还是多了一分俗气。

唐家的兄弟都有共性,在人情世故上往往直接明了。新人先来到大叔爷,叔奶奶等长辈面前行了礼便让人将礼物拿来一一奉上。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一对金牡丹花呈祥锭,都是赤足的金子,每对一两。除此外,叔爷叔奶奶一辈的长辈,每人一匹福瑞祥的上等杭绸,叔叔辈都是上好的官窑茶杯一套,婶婶辈的都是福瑞祥百花缂丝衣料一匹,年轻的兄弟是怡心斋的文具,姐妹是百花堂的上等胭脂一盒。每一样东西在京城都不是有钱就随时能买的,必须提前预订。这些东西即便自己不用,拿出去送人也是一货难求的精品。新杰刚刚返京不久,婚礼准备得又仓促,居然能搜罗到这样一批礼物,还是很震撼的。

昨天的婚礼,有太后和陈家的亲戚在,大叔爷他们都没机会露脸。今天新人一个个地拜见过去,恭谨有加,且礼物厚重,大部分人还是很满意的。老一辈的虽然心里高兴,但是还算稳重,年轻一辈的就有不少坐不住了。三叔爷家的孙子新放就是其中之一,当他见到那精巧的黑牛角笔架时,高兴地几乎跳起来:“多谢三哥三嫂。这礼物太好了,我前一阵在怡心斋看到这一批笔架就十分喜欢,就想收几个,自己用,也留几个送人。不巧那日没带银子,等我第二天带着银子去的时候,老板娘说有客人全部收走了。没想到啊,居然是被三哥派人收了。”

新杰微微一笑:“这些礼物还真不是我选的,要谢就谢你嫂子。”

新放赶紧起身对着莲儿作揖:“多谢嫂嫂!”

莲儿文静一笑:“十七弟喜欢就好。”

新放连忙说:“喜欢,喜欢。我要是拿到学里去用,要被那几个人羡慕坏。”

新放现在已经过了府试,进了国子监,等着两年后的大比。国子监中不少人可以不在乎衣着,但是对文房四宝是极爱。

新杰笑道:“如此甚好,有空带上你那些同窗去怡心斋多照顾照顾生意。”

新放有点意外:“那位老板娘倒是很懂文房四宝和琴,是三哥的熟人?”

新杰笑着摇头:“我不认识店里的掌柜,却知道真正的老板娘在这里。”说着搂着爱妻。

新放才反应过来:“怡心斋是嫂子的本钱?”

莲儿微笑点头。

新放笑容更大了:“那学里那帮人估计要妒忌我了,大家都说怡心斋的老板心思灵巧,不仅很行,还很懂咱们文人。原来是三哥三嫂在后面支招。”

新杰摇头:“不是我,那怡心斋从头到尾都是你三嫂的主意。本钱也是她自己出的,一两银子都没要我的。”

卷III-6初嫁为君妇(VIII)(中)

初嫁为君妇(viii)(中)

新放现在看莲儿的眼光,从原先的欣赏变成了敬仰,也难怪,要不怎么能镇住三哥。

一听怡心斋是三嫂的,几个同龄的兄弟都围过来。唐门在京城也有家学,但想走文官一路,课业好的子弟,大多数在年纪大一些之后会升入京城一些著名的书院。书院的不少学子最近都好去怡心斋淘货。即便家里不宽裕的,也都喜欢去看看。怡心斋的掌柜华姐也是个妙人,东家说过对客人一视同仁,所以从伙计到掌柜对学子都一视同仁。即便不买,只是看,他们也很有耐心地解说,没有丝毫的嫌弃。这让怡心斋在清流一派的学子中名声鹊起。如今一听后台老板是三嫂,更是羡慕。

新杰趁着大家都在,就说:“本来这事你嫂子不想大家知道,但是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还是跟大家说实话。你嫂子是担心外面的人知道那是她的本钱,去店里会有诸多顾虑或是别的想法。尤其是那些寒门学子,你嫂子就是想他们有个机会和地方能够摸到见到自己喜欢的文房四宝和好琴。这也是怡心斋名琴可以免费试弹,题诗留墨可以换纸笔等物的原因。你嫂子不想因为外面人因为她或者唐家的背景在怡心斋生是非。所以还请兄弟们不要说出去。店里尽管去,想要找东西也可以找你们嫂子或者跟哥哥我说。”都是唐家子弟,很多人都理解有时候做善事却遭非议的困扰,纷纷答应下来。

同时也开始佩服三哥有眼光,找这么个嫂子,也难怪太后器重。唐家子弟,很多都从小被教导,娶妻娶贤娶德。认亲的气氛从原先的单调呆板,也因为怡心斋的话题变得活跃起来。

“还有几房叔叔婶婶家的还没见呢,中午大家还要一起吃顿饭,拖久了怕大家饿了,有话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接着说。”陪着认亲的新野提醒道。

于是又开始认亲的事宜,只是年轻的同辈们都开始走动,凑在一起聊天,看礼物。

来到八堂叔一家面前时,送上给叔叔婶婶和一众兄弟姐妹的东西,长辈还没说话,新凤首先开口:“这胭脂膏子看着还不错。”

她傲慢的态度让莲儿微微皱眉,但是今天是认亲,总要给丈夫面子,便微微一笑:“妹妹喜欢就好。”

哪知新凤却高傲地一挑眉:“我在唐家排行二十三,你可以叫我二十三小姐,或者跟着家里的姨娘们一样叫我画舫巷的三姑娘。”

新杰一皱眉,最近忙忘了,兰馨还有这门亲戚在此。他平时跟新凤没有交道,也并不知道这堂妹是拧不清的人,没有在莲儿那里报备过。此时新凤说话如此难听,他也来了气,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做我的主子啊?画舫巷的三小姐?尽管你有关东兰将军的舅舅,但是还没高贵到我要给你做下人的地步吧?”

新凤一怔,她只是想针对抢了表姐丈夫的人,可不是自己的堂哥,赶紧辩解道:“三哥,我这是在教她。毕竟她嫁进大户人家,要懂规矩。”

“懂什么规矩?”新杰冷冷地问。

八堂婶一听女儿说话就知道坏了,还没想好如何圆过去,就被新杰问了话,此时赶紧又是一巴掌拍在女儿肩膀上:“凤儿,你今天是早起痰迷了心了,乱说话。”

“娘,凤儿没有。她本来就是三哥娶的二房!”

八堂婶急了,又是一巴掌拍在她肩上:“你还乱说。”

“娘,我没乱说,是这个狐狸精勾引三哥。”新凤是个梗的,也是一个倔脾气,不管母亲拍她,照样转脸对莲儿说:“我是该叫你白姨娘呢?还是叫周姨娘?”

新野此时也来了气,也不管八堂婶是长辈,直白地说:“八堂婶,你虽然出自关东兰家,但是你已经嫁入唐家,就是唐家的人,怎么可以让娘家不守妇道的侄女在自家女儿面前乱说,不怕带坏了自家的女儿?”

听了新杰和新野的话,莲儿才明白这是兰馨的表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拧不清的,她转眼看着新杰,满脸微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原先和别人拜过堂?”

“你这女人不要在这里装样子,兰馨姐姐说你明知道三哥是她丈夫,你还恬不知耻地先爬了三哥的床”

八堂叔刚才没注意自家女儿说什么,正在跟随着主子发礼物的刘进说话,突然发现刘进的眼光变冷才惊觉。这一听,顿时头皮发炸,一巴掌甩在新凤脸上:“你给我闭嘴,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只是他到底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舍不得下狠手,就使了一成不到的力,只是打得响,让人看着觉得重。然而,很快新凤就让他后悔太宠女儿了,只听新凤哭道:“我说的是实话,三哥三媒六聘当初娶的可是兰馨姐姐。你现在入门,就是一个姨娘的份儿。”

莲儿被气笑了,眼看自家男人和新野要出面护着她,她轻轻拉了他们的袖子,摇摇头:“这后宅的事,男人不要插手。”然后转向新凤:“你三哥是曾经聘过关东兰家的小姐,只是没有拜天地,后来退了婚,怎么也算不上是新杰娶的女人。”

“兰姐姐都上了花轿了,怎么不算?!”

“她上没上花轿我不知道,只要她没有进门,没有拜天地,她就算不得。这京城里仰慕新杰的人多了,要是见个女人都可以自己搞个花轿抬到门口来,就算新杰的女人,那只怕这老宅都腾出来也住不下这么多女人。再说了,就是兰馨,自己跟别人都有身孕了,还让人抬过来,新凤小姐是觉得这样会给唐家长脸?还是觉得唐家的人就是傻子,应该被人欺负?还是八堂婶,你们兰家的规矩跟别人都不同?”

八堂婶现在被问得哑口无言,原先对侄女的同情都被此刻的羞耻给冲干净了。在兰氏的认知中,未婚先孕本就是可耻的,居然还敢带着野男人的孩子上花轿的事实被提起,兰氏更觉得理亏,满面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新凤觉得莲儿这是在逼迫自家娘亲,便怒道:“你这个狐狸精,看我娘老实,逼着我娘做什么?你”话还没说完,不妨八堂叔又是一巴掌,这回使了三分力,还是一副深为愧疚的样子对新杰说:“是叔叔不会教孩子,贤侄不要跟她这种不懂事的小丫头计较。”

新杰不是不明白他是装样子,但是毕竟对方是家族里的长辈,不好说过份的话,只是淡淡地说:“八堂叔若是不想让自家女儿的名声受损,就不要让她们跟兰馨那种荒淫的女人混在一起。”

八堂婶这次却怒了:“老三,兰馨是对不起你,但是她那时年幼无知,现在她知道悔过,这些年一直想求你原谅,你不原谅就算了,你怎么能说她荒淫?我关东兰家也是有头有脸的。”

新杰轻嗤一声:“八堂婶嫁来唐家多年,可能兰将军有些事也没跟你说。年前兰将军和兰少将军都去了关西,不仅退了当年的庚帖,还跟唐家保证,决不让兰馨离开关东一步,免得她出来丢大家的脸。八堂婶既然说她改过了,不妨回去问问她这些年到底有多少风流事?兰将军当时说过,若是兰馨再来闹事,随我处置,生死不论。如果八堂婶不信,可以派人去问兰将军。”

八堂叔现在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心软答应了夫人留下兰馨。

新天本来不想提,但是事已至此,他作为兄长,代父之职,不得不说:“八叔,当初是兰将军当着我们的面承诺的。还说若是兰馨再来闹事,任何损失,关东兰家会赔补。八婶,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八叔,这话本不该晚辈说,但是八婶既然嫁过来,就不适合再跟削了唐家面子的人来往。”

八堂叔艰涩承认,连连称是。只是后来他才清楚地知道,女儿这打脸的代价。刘进本来就看不惯新凤,又有主子授意,一度想停了八堂叔家往月华轩的干货供应。八堂叔着慌了,丢了月华轩,不止丢了自家干货生意的三分之一,京中其他顾客也会见风使舵弃了他们,那就只怕是一半甚至更多生意都丢了。无奈中,左求右求地,终于在价格一压再压之后勉强同意。新杰因此给莲儿送了一套贵重头面,感谢夫人给他省了一大笔开销。大赞夫人旺夫,此乃后话。

一场认亲,原先被新放他们带得活跃的气氛,现在又因为新凤冷了下来。倒是新放他们觉得对不起新嫂嫂,想方设法地找话叉过去。那些原本对新三少奶奶嫉妒羡慕恨的各色人等,因为刚才新凤这么一闹,试出了主家做主的少爷们的态度,后面也都学乖了,不敢找事。唐家在京城的年轻人不少,好难得家里人聚这么全,认完亲,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去宴客厅吃饭。

卷III-6初嫁为君妇(VIII)(下)

初嫁为君妇(viii)(下)

宾客陆陆续续地坐下来,正准备上菜,就见曹婆子带着夏卉过来,在新杰和莲儿面前跪下,夏卉更是磕了一个头。原先安分的人又都开始暗地里活跃起来。这曹婆子可是唐太太留在京城老宅的人。新婚第二天带着丫头跪在新婚夫妇面前,这是想在这位新奶奶这里投石问路?又是曹婆子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出头,众人都提了十二分的神等着。

曹婆子等周围的人声逐渐小下来才开口:“这丫头今儿早上侍候了三少爷,老婆子带她来求求三少爷和少奶奶,让她开了脸去紫藤苑侍候。爷和奶奶身边也有个贴身的帮手,免得少奶奶太累。”

大家族里,一个丫鬟侍候过少爷,这暗示什么?三少爷多年花名在外,难道新婚第二天就背着新娘子偷吃?刚才不少对三少奶奶羡慕的人都开始同情她了,嫉妒的现在开始幸灾乐祸了。

新杰一看到曹婆子将人带了就恼了,想要发作,却被身边的人按住了手臂。对上娇妻温柔的双眼,他顿时安静下来,还微微点头。夫妻心意相通,连附近的新天和新野都明白,既然这种人不怕死,那就正好拿来给三少奶奶立威。

等曹婆子说完,莲儿微笑地看了一下周围的唐家亲戚们,将各人神情尽收眼底,之后理了一下裙子慢慢地站起来。随着她站起来,原本周围议论的声音都收住,清风雅静地等她开口。她也不急,慢慢地走到夏卉面前,轻笑了一声:“曹嬷嬷,这丫头平时是你在管教吧?”

曹婆子不知她何意,只得点头说:“这丫头平时跟着老婆子我在太太的金辉苑侍候。”

“平时都学了些啥规矩?”

“夏卉这批丫头是补去年到年龄放出去的那批,若是老爷太太回京,她们就负责在跟前侍候,老爷太太没来京,她们就跟着老婆子我在院子里照料花草,打扫屋子,做些针线。”

“太太有些年没进京了吧。”

“是,有几年了。”

“所以这位夏姑娘并没有在老爷和太太面前侍候过。”

“是的。”

“幸亏”

莲儿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婆子抢了去:“是啊,幸亏这夏卉没在老爷面前侍候过,所以爷和奶奶若是将她开了脸留在房里是无妨的。”

莲儿看了曹婆子半天没说话,然后突然笑道:“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说幸亏,是这种丫头幸亏没侍候过老爷太太,要不然气着他们罪过就大了。这么大条不懂事的丫头,一心想着为主子打洗脸水,但是也不管主子还没起床,她也不在门外问一声,也不敲门,就理直气壮地往里闯。今儿早上要不是闯的三少爷和我的房间,你家少爷武功了得,若是换了普通人都会被她那动静儿吓死。这若是太太一人在屋里,万一吓出个差错来,不仅她难活,只怕管教她的曹嬷嬷都要担不是。”

曹嬷嬷心中一紧,这三少奶奶可真不像表面那么和善,几句话就把她在众人心中播下的暧昧种子给拔了,还连带教训了她。但是她也说了,她是老人,倚老卖老,何况她是太太的人,所以她立刻站起来,对着三少奶奶一笑:“少奶奶说话风趣得很,真是招入喜欢。您说得是,这丫头今儿孟浪了,不过好在人聪明,样貌也好,给爷收在屋里正好。而且奶奶您这么能干,正好将她好好管教一下。”

莲儿眯眼看着她,笑了起来,高手啊,装傻充愣,拿唐太太的脸皮来卖:“嬷嬷真是妙人。您老人家管人管老了的,管教丫头的事肯定比我们这种新过门儿还不分南北的小媳妇儿强。您老人家不管,推给我这晚辈,知道的呢是您老人家想历练我,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我不太懂规矩,连公公婆婆院里的丫头下人都要管。这做媳妇儿的手为免太长了,也显得我婆婆不会管家,连个媳妇儿都管不了。”

曹婆子脸一僵:“那哪能呢?那些人不知道乱猜而已。不过公公婆婆关心新婚的儿子媳妇儿,派人侍候,更彰显慈爱。何况夏卉这丫头生得好,让她开了脸,爷和奶奶出门带着也有面子。”

莲儿轻笑一声:“人说父母赐,不敢辞,曹嬷嬷执意要让我们收下这丫头,是老爷太太的意思了?我怎么不知道老爷太太日理万机的在关西忙碌,会想起来将一个没见过面的丫头赐给新婚的儿子做小?还是曹嬷嬷觉得你跟着太太的年头久了,就可以做太太的主了?可以随意将太太的东西和人送给别人?或者说曹嬷嬷觉得自己就是唐家的二太太,可以在这里当着众多亲戚的面对我和三少爷指手画脚了?”

曹嬷嬷一惊:“三少奶奶,莫乱说,老奴怎敢有这种非分只想?”

“曹嬷嬷口口声声说没有,却是在这么做。而且是当着家里这么多亲戚的面这么做。也幸亏是当着大家的面。若是背地里,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我,议论三少爷呢。到了那时候,不是议论说三少爷不孝,就是说太太不慈。却没想到都是你们这些打着为了太太好,为了少爷好名号的人,为了自己的私利,故意搞出来的。”

“三少奶奶莫要随意给我加罪名。老奴跟着太太三十几年,怎会做这种事。”

“不会做?那刚才是谁像教训自己儿媳妇儿一样教训我,要将老爷院子里的丫头开了脸给自己的丈夫收房?这种事不是婆婆的职责吗?还是嬷嬷在太太和老爷身边侍候久了,对老爷生出了别的想法?所以今天才鸠占鹊巢,趁着太太不在京里,借机”

曹嬷嬷这时才慌乱了,若是这话传到太太耳中,以太太那妒忌的个性,不管她有没有,不死都会脱层皮。她赶紧跪下:“昨儿老奴喝多了喜酒,脑子不清醒。办错了事,老奴绝无逾越之心,请少奶奶责罚。”

莲儿笑道:“瞧嬷嬷说得,我年轻媳妇儿不知事,怎么能责罚你。太后娘娘当初虽然教导我们说,有些身边人用老了,就可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总是看着高的,想着好的。不过娘娘也说了,唐家的家规严,不会有这种背着主子,阳奉阴违的下人的。您是太太的陪嫁,不止在唐家多年,更是东亭伯爵府上出来的老人,自然不会做这种欺上瞒下,骗老主子,欺负年轻主子的事的。”

曹嬷嬷赶紧磕头。

莲儿又说:“咱们离开关西的时候,太太说等天儿暖和了,她就要进京办些事情。想来这太太院子里还有好多事务要清理,就是太太那些没带走的头面首饰,名贵衣服鞋帽,都得拿出来打理打理。今儿既然嬷嬷来了就正好,苏嬷嬷,”她回头叫着老宅内院的大管事:“您这几天辛苦,分配人去帮着曹嬷嬷将这金辉苑好好梳理一下,让太太回来能舒心一些。”

苏嬷嬷应声行礼答应下来。这位苏嬷嬷是陈碧颜带出来的老人,总理老宅内院的一切。这些年主子们经常不在经常,外面的事务有丁伯,内院都是苏嬷嬷做主。今儿一早她就打听着紫藤苑的动静,知道二位主子起身了,就去苑门口等着,拜见过新奶奶了。她早听关西人来说过,这位白姑娘是有主见有能力的,这曹婆子不知好歹就往上撞。当真以为谁都像三少爷那样,被太太欺负了,只是忍者,各自走开?罚曹嬷嬷在金辉苑不得出来是小,清查各种财务才是这位新奶奶的手段。显然她非常了解这种大家族里下人的各种毛病,也知道如何打七寸。苏嬷嬷很庆幸,今天一早就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经历了认亲那天场面,原本唐太太在京城老宅的人,怀着跟曹嬷嬷类似心思,想给三少爷和少奶奶添堵的,都没敢再动作。苏嬷嬷在见识了莲儿的凌厉之后,深感老主子有眼光,对这二位更是尽心尽力。有些想蠢蠢欲动的,也被苏嬷嬷在暗地里给削平了。让这对新人倒是很自在地过了几天。唐家的兄弟们自然不会来打扰,太子去了南方巡视,新杰把所有的公事杂事通通放下,专心地陪着妻子。

回门之日前,太后遣人来提醒他们,新娘还有回门之礼。

“太后老人家说三少奶奶当初是从温照候府别院上的花轿,回门也自然该到那里。新人回门,夫婿也自当陪同前往,明日巳时之前需回到侯府别院,方为大吉,望二位务必准时。”

精灵如莲儿和新杰,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机关,显然是太后召见。莲儿和新杰都有专权随时进宫,老太后居然绕了个弯儿,在陈府召见,这其中必有隐情。

卷III-7 钦赐玉台将军 (上)

钦赐玉台将军(上)

“新婚燕尔,本来不该打搅你们。”意料之中,参见太后之后,太后便直截了当地开启今日的话题。“但是你们知道,皇上现在每天是靠龙阳丹和百龄草抻着。很多棘手的事情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处理。新杰,你可曾告诉过凝儿皇上为何封你这个玉台将军?”

“没有,因为是皇上密旨。”

“按理说,皇上刚过壮年,本不该身体如此虚弱的。凝儿在宫中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他虽然有时候脾气暴躁,但是并没有病,身体很健康。在你离开之后的半年,这宫中的怪事就越来愈多。在你离开半年时候,皇上最宠爱的德妃突然暴病,终日昏睡不醒,太医无法诊断这种嗜睡症的病源。我当时在避暑山庄并未在京城,接到密报觉得很是古怪,便让崇德,也就是新杰的表舅进宫诊治,崇德的密报是中毒,而且一时不知毒源所在,只是说可能是蝎子和毒毛蝂的毒物混合。但是计量不大,所以并没有当时毙命。

你是知道宫中的规矩,无论是饮食茶点都是有人验过的。特别是德妃,那几年受皇上专宠,更是步步小心,按理来说如果有人下毒,应该是以取她性命为上,怎会计量不大不小,只是要让她昏睡。我当时猜测要不是计量上出了意外,就是施毒过程出了纰漏。

但是这种毒从哪里来?由谁施放?为什么要害德妃,难道只是争宠?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只是后宫争宠,似乎不需要这么复杂,而且毒药一般不会这么古怪。于是哀家让崇德和碧颜相助。那个时候你刚刚到唐门不久,体力还在恢复中,碧颜带着新天来了京城,但是也不能断定诸多疑问。

而此时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德妃的猫似乎也染上了这种嗜睡症。显然猫也染毒,两天后,沂祥宫中的老鼠也被发现有此症候。一时间大家恐惧不安,有人怀疑是沂祥想施毒,用他宫中毒鼠染了德妃宫中的猫,猫染了德妃,最终通过德妃去害皇上。但是可能毒性不够,就变成德妃嗜睡,而皇上无恙。但是这逻辑说不通,因为沂祥已经为太子,他又何必去害皇上?如果他想早登大位,可以有很多方式谋反,又如何用这些繁复的手段,而且还不一定一击而中。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碧颜招来医理和江湖经验都比新天和崇德要丰富的新杰试一试。后面的新杰你自己来说。”

“当时有几个很古怪的地方让我觉得原先大家的假设不合理,首先是老鼠是不受人控制,如果沂祥派人抓了老鼠给老鼠施毒,再让猫染毒的话,那就必须将老鼠送到猫面前。也就是说那只老鼠是被控的,不可能到处乱跑,怎么会在事发之后跑出来自曝其短于人前,所以与其说是沂祥施毒,不如说是有人希望我们以为沂祥施毒。

其二,虽说猫有九条命,而且猫因为经常出入角落阴处,所以生命力可能比人强。但是再强,毕竟是那么一只猫,更何况德妃的猫是一只金贵的波斯猫,且不说是否经常出入肮脏场合,可能连它去抓老鼠都是德妃娘娘所不允许的,所以不见得比一般的猫或者人有更强的生命力。

从德妃娘娘发病,到祖母和大哥进宫,然后猫发病,前前后后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猫真的能抗毒那么久吗?这种毒不论在人和在畜生身上虽然可能是缓发,但是猫不会比人晚那么多。所以有一种可能就是猫是后中毒的。也就是德妃娘娘毒发之后,有人看到奶奶和大哥进宫来侦讯此事,所以故意制造的猫中毒,好让大家关注中毒的老鼠,从而指向沂祥。

其三,是为什么德妃中毒并不深,只是嗜睡?手下留情还是分量上的失误,或者德妃娘娘根本就不是目标,只是意外中毒,而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

其四,我仔细观察了德妃娘娘的脉象,气息和头发,觉得不像一般简单的蝎子和毒毛蝂。而且从医理和毒物之学来说,蝎子是以嗜血传毒,毒毛蝂是以其身上的毒粉传入血身,再由有血之身的津血传至第三者。所以除非是德妃娘娘的猫咬了她,否则猫和人怎么会互染,毒物的传毒途径不对。我们让人遍查德妃娘娘全身,甚至包括头发里面,都没有外创和伤痕,所以不应该是施毒之人用外物刺破从血液传染。

其五,蝎子也许容易得,但是毒毛蝂却是个难弄的东西。平日的毒毛蝂虽然有毒,但是毒性不大,即使人被扎,也只是一小块红肿。我遍查各种毒物记载,后来想起以前在江南道的时候听人说过苗疆有一个特殊的古老部族专门供养为神物的金科毒毛蝂,供奉为神。后来查到书上确有记载,而且苗疆供养的金科毒毛蝂阴毒极强,但是需要超过二十年的培养时间,且以蛇蝎为食,每年要以数十头水牛血来换身多次,极难养活,且一次吐毒之后,便自亡。既然是这么难弄的东西,绝非一般人能弄到。所以毒物来源蹊跷,但肯定不会多。

其六,蝎子和毒毛蝂两种毒物混合之后极其阴毒,在阴体会因阴气过重而生寒毒,所以在女子体内会爆发。德妃身上没有伤痕,而这两种毒都不会从饮食给取,因为在饮食中很容易变性。那么很有可能的一种东西就是*。

德妃多年来一直深得皇上喜爱,而且宫中门禁森严,有毒的*,很有可能只是来自于皇上。虽然只是怀疑,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太后还是安排我见了皇上,在他天汇,涌泉,足三里处有隐隐的黑线走动。而且皇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有晕眩和干渴的感觉,太医一直以为是干渴之症。其实阴毒已经在其体内潜伏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没有发作。

而这阴毒通过*慢慢传给德妃,每次量不大,但是日积月累。本来宫中皇上妃嫔众多,若是不同的妃嫔轮流侍寝,毒性分散,不会显现出来。只是德妃专宠,几乎一个人承受了所有,这才爆发出来。这种阴毒,在阳性体内会慢慢耗尽人的体力,如若遇到他们准备的阳引,二者交融,就会立即爆发。而书上记载,这种阴毒的最可怕的阳引就是苗疆的墨蝉。剧毒爆发时,中毒者犹如烈火焚身,全身通红,最后血竭而亡。这本是那里的一个部族在祭天祭祖时用在祭献的生灵上的,没想到流入这宫中。

那个时候皇上中毒已深,毒质已侵入骨,虽然我们可以防止阳引的出现,但是耗蚀着他身体的毒素很难排出,这几年一直以丹药调养,但是收效不大。”

太后接着道:“现在皇上的体力已经几乎快要耗尽,虽然有唐门的百龄草和各种解毒药支持,但是每日大多数时辰都已经看不清东西,只有早上辰时可能一觉长眠之后,勉强可视。”

“但是这些毒物是如何入宫的呢?难道皇上自己身体受伤而不自知,还是有别的途径向他下毒?”莲儿觉得问题的关键还没有讲到。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新杰当年想找出的答案。”显然至今还没有。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皇上一意孤行,要在江南选秀,哀家曾经阻止,但是无济于事。”

莲儿记得五六年前,那个时候她还很小,太后曾经和皇上因此起过很大的争执。当今的皇上,只是因为他是太后唯一的儿子,而且太后有唐门和江南的势力做后盾,所以才能给他谋到大位,否则以太后的性格,如果她还有别的儿子,别的选择,她一定不会将这么一个刚愎自用,缺乏头脑的人推上帝位。在他在位的十几年中,如果不是太后把持中宫,朝政早就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昏庸的皇上偏听胡断,江南周氏也不会遭满门抄斩,而且行刑由一帮人趁黑偷袭,在圣旨未宣之前血洗周家,如果没有那场血案,晚凝也不会成为一个孤儿。有时候她在想,这样一个皇上短寿,对天下百姓来说也许幸大于不幸。

那时皇上虽然有诸多宠幸的妃嫔,但是听信了下面一些弄臣的建议,还觉得后宫不算充实,要尽采天地之灵气。于是打算去据说美女最多的江南选秀,不仅让各级地方官筛选,而且自己还要跑去江南亲选,将朝政丢在一边。莲儿还记得那个时候太后在宫中极为愤怒,深恨自己抵着先帝的压力,努力多年精力图治下的太平江山交到了这样一个败家子手里。而且那个时候的沂祥已经显现出他身上继承的他祖父和父亲的各种缺点。如果皇上太子都这么不争气,江山社稷如何保得住。

卷III-7 钦赐玉台将军 (中)

钦赐玉台将军(中)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太后似乎就下了自己另外培养大统继承人的决心,沂祥的命运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跟他父皇一起定下。如果事情从八年前就开始启动,太后最后选定沂义继位,也是最安全的选择。因为五六年前的沂义尚是一个弱冠稚子刚刚成年,长居宫中,没有自己独立开府,一举一动都在太后和皇后的监护之下。所以他不会与这起弑君的毒谋有关。

“当时新杰用银针采毒之后就断定毒已入体超过两年,虽然耗蚀身体,但是进展缓慢,这其中的原因可能很多,但是有可能是皇上经常服用或者使用的什么东西减缓了毒性的侵蚀。为了确保能够侦知具体的中毒时间,哀家派人遍寻皇上的寝宫和德妃的寝宫,最后发现可能是德妃宫中大量备着的一种健阳*,这种常用于增加床第之欢的*具有一定的滋养人体自身阳津的作用,减缓了毒性的发作。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啊,作为母亲,哀家本来应该是痛斥德妃在我儿子的身上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拴住他,以达到在这后宫专宠的目的,但是又正是这下三滥的东西,延缓了皇上的寿命。

在宫中,皇上宠幸宫人衣食起居都是有记录的,如果是在宫中,哪怕是碰破一点油皮,都会被记住,但是皇上不记得在宫里曾有过任何身体上的损伤,甚至连蚊子叮咬都没有过。所以时间就被锁定在那年他去江南选秀。而那时选秀已经过了四年,当时内务府随行太监的记录相当混乱,而且皇上在江南接触的人极多且乱,牵涉极广,甚至牵涉到外姓王爷和外族皇室。”

身中剧毒之后,知道自己已经只能靠药物苟延残喘,毒深不治的皇上,突然幡然悔悟,要做一个好皇上,要留一个好太子,要给后人留一个好江山。于是极为配合母后的查询,尽量回忆搜索所有的记忆。新杰本来看江南之行的记录已经头皮发麻,对皇上过去的为人极为反感,本不愿再插手,意欲退出,但是太后,皇上和奶奶极力劝说他理清头绪,抓出幕后的黑手,不能让江山落入歹人手中最终危害百姓。

“在那个时候,我们一片茫然,不知道在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敌手埋伏了什么在我们身边,目的是什么。所以新杰临危受命,前去江南彻查所有旧事。为了他行事方便,皇上特地密旨封他为四品平鸾阁金剑将军。这几年你可能有所耳闻,在江南起获的一些弊案和细作都是你这个夫君的功劳。”新杰双眉深皱,没有在意太后的赞扬。

“在这千头万绪中,为我们理出了一些端倪,也为我们作防范提供了重要的各种线索。为了追查毒物来源,两年多以前新杰又独闯苗疆并且受了伤,虽然得到一些线索,但是又断了。”

“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墨蝉出现过?”莲儿很奇怪,怎么会只施毒一半,而又多年沉寂没有动静呢。

“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当初我觉得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没有拿到墨蝉,或者墨蝉出了问题。第二是可能对方在等合适的时机,也许即便谋害得手之后,他并不能直接成为受益者,在他眼前还有其他障碍。所以这就更加说明沂祥不是始作俑者。后来我到了油桐寨之后发现是两种原因都有。这墨蝉也是由油桐寨普邦部族饲养,准备和毒毛蝂搭配,每十年一次牲祭用的。墨蝉必须长年供养在明堂火不灭的温暖之处,供以油桐寨附近山上的几种毒草的花粉。无论是毒毛蝂还是墨蝉,即便是从饲养处被偷出来,要继续养活它们都不容易。毒毛蝂之毒可以先取之后寄在载体的津血之中,而墨蝉必须是在施毒之前才能从其腹中取出毒汁,没有中间载体可寄养。也就是说,如果要使用,就必须养着活的墨蝉。从油桐寨偷出来短时间可以想办法养,久了就很难。

油桐寨本来饲养了五只成虫的墨蝉,还有十二只墨蝉幼蛹,七只成形毒毛蝂和十只幼虫。我到寨子里的时候,曲理寨主正在追查丢失的两只墨蝉成虫。而在多年前他们就丢失过两只成虫毒毛蝂,直到我去山寨的时候,寨中的人还没有搞清楚那两只毒毛蝂的去向。墨蝉向来都是由他的大妹妹阿一兰以及三个固定的族人饲养。”莲儿觉得新杰说到阿一兰的时候,眼神有点怪,不知道后面隐藏着什么。

“毒毛蝂原先由他的小姑母和另外几个固定的姑娘饲养,小姑母出嫁之后曾经交到寨中另外一个姑娘的手上,后来那个姑娘在上山采药的时候掉下山崖过世之后,这事落在了从城里回到山寨的桐花妹身上。而这位桐花姑娘身上的疑点颇多。虽然最终线索因为油桐寨的桐花坠崖而无法进一步查询,但是至少我们有足够的线索排除了很多可能性,也由这条线,我们起获了皇上身边的敌手眼线和太尉府的高尹这伙人勾结异族通敌的罪证,虽然没有抓到桐花为之坠崖保护的男人,但是我们已经离他不远了。

那个时候因为皇上已经日渐消瘦,体力不支,所以废立太子就成了更重要的事情。碧颜将刚刚在湘南养好伤,表面上是在处理百花堂事务,其实仍然在暗地里追查线索的新杰调进京,让他以保沂义为重,出使突厥。不仅要保住沂义,而且要排除突厥在这些阴谋中的可能参与,以及跟突厥石耶可汗修好,为将来登基铺垫。皇上明发圣旨封他为三品使团副使,另外发密旨封他为从二品平鸾阁玉台将军,将这御敌大事都压在他身上,虽然我和碧颜都知道他极不愿接,但是为了社稷,他不得不接。”

“凝儿啊,你这个夫君是一个不羡封侯只羡仙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很固执,如果当初哀家不是承诺他,只要保得沂义平稳接掌大宝,社稷安然过渡之后一定还他一个自由身,由他去做他的酒店老板研究他的医术,他无论如何不肯奉旨做这个玉台将军。嫌弃朝廷从二品大员官职的人,就在你面前。”莲儿看着新杰笑笑,他们彼此太了解,终有一日能够不问政事,潜心修学医术,是他们的共同追求。

“说来你们俩还是真配,都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那天沂义来说你们要办喜事的时候哀家还在想如果不允许他娶你的话,也许他倔脾气上来,把一切撂下带着你私奔都很有可能是吗,新杰?”新杰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了,时间不多,言归正传吧。现在皇上身体已经如快要燃尽的油灯,我们的对手可能就要显现了。我们需要做好准备。你们的婚礼和太子的离京已将这序幕拉开,我希望你们俩已经有心理准备去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这里面可能有各种伤害,有生命危险,有无数委屈,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下来。碧颜和我都已经老了,我们能做的就是为这天下留一个有仁爱之心的好君主,避免社稷动荡百姓受苦。今天我来,除了跟你们说这些,同时也带来皇上的密旨,特晋升新杰为正二品,仍然号玉台将军,在未来这段时间统一调度平鸾阁所有阁领,以保社稷安全。”再次的升职并没有给新杰和莲儿带来任何兴奋,只能让他们更加觉得前途的艰险,而且所谓密旨,也就是皇上和太后商议的结果。

“凝儿,你不仅是他的妻子,也是他最重要的伙伴和参军。你知道哀家和碧颜这么多年对你的期望很高。除了那天给你的翡翠腰牌,这个你拿着,这是你在宫中做女官的时候的玉谍,方便你在宫中随意走动,巡查人事,还有这是调阅内务府所有档案的勘核,也许你有时候有用。”新杰的心阴郁下来,当年的凝儿是太后身边的首席宫中女官,如今再给她相同的玉谍,显然是给她在宫中查访各种事务的权利,这些阴怪的事,充满了诡异,让他不得不更加为她的安全担心。

回到唐宅之后,莲儿从新杰那里得到了关于油桐寨和毒物的完整的故事。

油桐寨牲祭圣物向来都是由寨中未出嫁的女子饲养,其原因是这些女子比较单纯,不会起邪念而乱用毒物。曲理寨主的大妹妹阿一兰就是这样。她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油桐寨超过方圆百里的地方。除了寨子里的人,和寨子周围的一些山民,以及寨子里来做生意的马帮商人,她几乎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但是她也从小心高气傲,看不上寨子里的年青男人,所以到了发嫁的年龄仍然没有出嫁,而是在家帮助饲养墨蝉。

卷III-7 钦赐玉台将军 (下)

钦赐玉台将军(下)

桐花妹跟阿一兰不同,她是曲理寨主的后母的女儿,老曲理寨主在五十岁时娶了城里富户家的大小姐,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老曲理过世之后,寨主夫人难耐山寨中寂寞,便带着小女儿回城里的娘家居住去了。在桐花妹十六岁的时候,她突然返回山寨,理由是跟母亲和舅妈无法相处。因为她是老寨主的女儿,又是曲理最小的妹妹,在寨中安顿下来也理所当然。桐花妹回到山寨之初,一切都很新奇,跟着姐姐们采药种花,谁也不会给寨主的小妹妹安排繁重的操作,所以日子也算安稳。饲养毒毛蝂的朵儿姑娘出了意外之后,寨中的人便按照老规矩,由地位最高的未嫁之女中选人来饲养毒毛蝂。桐花妹接手也就理所当然。说是她饲养,其实大部分事情都是做副手的几个族中姑娘做了,她每天也就是看看,偶尔帮着捡拾一些药料。因为母亲还在城中,所以她每个月初一都会将饲养的事情交给其他姐妹,进城去陪母亲住几天。这种要求本来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族人从来不曾反对,也没有人专门留意过。

毒毛蝂和墨蝉都是怕冷的东西,长年放在有火堆的明堂内饲养的。同时又怕两种毒物交融混乱,所以一个明堂设在寨子的东北,一个设在寨子的东南。桐花妹接手后,本来一切正常,但是腊八前后,山中大雪,东南明堂的房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断裂倒塌,屋脊上积的雪压进明堂,扑灭了火堂里的火。众人慌乱中将毒毛蝂和幼虫搬到山寨的议事厅中燃上火炉暂时饲养。虫巢和架子都是一起被搬走的,谁也没有留意当时虫巢之中到底有多少只毒毛蝂,直到第二天清晨喂食之时,桐花妹惊呼,才引来人们发现少了两只成虫。

大家都以为是在搬动过程中或者雪压下来的时候,毒物自己跑掉了。虽然全寨的人都分头寻找,但是均不见踪迹,便猜想也许毒虫爬出去冻死在冰雪之中,又被昨夜的雪掩住,无处寻找。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直到新杰到了山寨听人描述之后才提示曲理,可能是当时有人偷走了毒毛蝂,有意弄断了房梁来掩饰,让人误以为是大雪压垮了房梁。而此人必是武功高手,能够在冰天雪地里来去无踪,而且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带着毒物去到有可以藏其毒性的载体的地方。那个时候,新杰为了追踪毒毛蝂,在湘南已经扮作收购药材的商客走访了将近两个月。原来书上所载的普邦族民经过多代迁徙和战乱之后,只剩下这一支的近千人集聚在油桐寨,靠在山上收集山货草药维持。

新杰在周围游走一段时间之后,通过当地药行的人认识了寨子里面负责专门出售草药的曲理寨主的弟弟耳达,两人很是谈得拢,耳达盛情邀请新杰跟他一起回到油桐寨,而那天正好是墨蝉失踪的日子。他们回到寨子里的时候一片混乱,在他们到寨子前的一个时辰,阿一兰刚刚给墨蝉喂过食,一切正常,但是半个时辰前,她突然想到昨天清理墨蝉粪便的时候架子下面有的地方不牢靠,于是她带着另外一个饲养的姑娘拿着工具准备去加固架子,突然发现墨蝉少了两只。两个姑娘惊恐万分,即时报告给寨主,招了族人全力寻找。新杰看到阿一兰的时候,她正退缩在议事厅的角落发呆,因为毒物的走失,百口莫辩,她和另一位姑娘将会被族人们除以重罚。本来寨中出了大事,是没有人有心情接待客人的,但是新杰的口才和有理有据的分析说服了众人,曲理寨主马上下令不许所有的人下山,并让他一起重新勘察养着墨蝉的明堂。虽然明堂自墨蝉丢失以后,已有很多族人去过,但是对于游走江湖多年的新杰来说,还是通过明堂内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了被人藏在附近山洞中的墨蝉。偷盗者已经将一只墨蝉放在一个小小的熏笼之中以保暖,准备随时送下山去,另一只却不知去向。

既然有人要偷取墨蝉,新杰马上想到已经到了对方动手的时刻了。那么也就是说对方有把握在谋害皇上的同时也能扫除让他得到既得利益的障碍。那个时候,对手很有可能会选取皇上和对手将要害的皇子同时出现的场合下手。那一年正是五年一轮的武举科考之年,一般来说皇上和诸位皇子都会去观看最后的几场比武,最后武状元,榜眼和探花,将由太子和其余的二位皇子引导在京城游街,以示皇家对人才的尊重。这种游街在上京城中人群涌动,纷乱复杂,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由于事情紧急,新杰不得不求救于曲理寨主,亮出自己的身份,让他派人即刻送信给自己在洵江城中的副手,火速通知平安客栈接应的人和太后。后来的事实证明新杰的猜想没错,虽然墨蝉并未到手,但是对方动手的命令已经发出,有的已来不及撤回,对手除了在武举科考考场周围有所埋伏之外,在河南道袭击了勘察水力的沂庭,沂义的坐骑被人暗插了带有缓发毒药的毒针,在他陪着武举探花游街之时突然惊起,如果不是新天和新阳在旁边保护,挡住了暗中从围观人群中射来的毒针,后果不堪设想。

在油桐寨的新杰还在曲理寨主的帮助下进一步追查偷盗墨蝉之人。通过对喂食墨蝉的草药花粉的追踪和其他种种迹象,新杰将怀疑大部分锁定在桐花妹的身上,他的副手们接到指示后也在洵江城中找到了桐花妹的母亲居住的所谓娘家。一个残忍和痛苦的故事摆在了曲理寨主和族人的面前。桐花妹的母亲回到娘家后不久就另有新欢,这在普邦的后人来说本来无所谓,族人的风俗本来开化,夫死另嫁对于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问题在于这个新欢是来自江南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商人,据说人长得极为标志,而且有钱,他给桐花妹的母亲和桐花妹买了大量的衣物首饰,很讨母女俩的欢心。桐花妹的舅妈也是一个水性杨花之人,看见大姑子勾搭上这么一个有钱有样的主,也动了心,便出了混账的事情。男人总是要出门做生意的,据说去了江南一段时间之后,又带回来五六个所谓的伙计,从此都食宿在那个家里。不仅那个男人跟桐花妹的母亲和舅妈玩乐,就连他的手下也跟着一起寻欢作乐,家里的丫鬟仆妇,无一不被殃及,搞得家里乌烟瘴气。桐花妹的舅舅实在忍无可忍,建议姐姐搬出去另住,不想被那人的手下失手打死,悄悄将尸首埋在了后花园。因为这些人都身怀武功,家里的佣人都被威胁,一直以来没有人敢在外面提起一字。

在桐花妹十六那年,这个人的手搭上了桐花妹。至于中间的细节到底如何,如今已随着那个小姑娘的逝去无法得知。新杰推断这就是桐花妹回到山寨的原因,对方利用她去偷盗毒物。对方见桐花妹过了时间还未将墨蝉送回洵江,便知已暴露,将那个家里上至桐花妹的母亲下至门口洒扫的老仆,全部残忍地杀害,唯有厨房的一个厨役躲在腌菜缸中逃过了一命,被新杰的副手救出。所有证物几乎都被销毁。

在桐花妹初闻噩耗之时,她并不相信是事实,直到新杰的手下又从城中取来她母亲的血衣和府衙验尸的尸格她才相信。而这小姑娘极为倔强,仍然不肯说出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情,在当夜打伤了看押她的族人仓皇逃走。新杰和阿一兰追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悬崖边,当她看到紧跟着追来的族人的时候,她突然狂笑对新杰说:“其实我并不想对不起族人,只是不想在这山寨或是洵江城中这样无聊地过一辈子,我不想嫁给这些山民,我只想有一个像你一样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丈夫,跟着他去江南水乡,去繁华干净的地方。”说完她纵身跳了下去,新杰试图去拉住她,但是并没有成功。

他觉得十分懊恼,一个美好的生命就如此被利用,如此消失。他觉得不甘心,也觉得有一点对不起这个可怜而又无知的小姑娘,于是便顺着山崖下去寻找,只是希望能够将她带回寨中埋葬。他只是为了追查真相,并不是看着这些生命陨落。阿一兰和寨中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一直跟在他身边,一起寻找着桐花妹。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他们终于来到崖底。可能是山崖上的树枝和山藤减慢了跌落的速度,他们找到桐花妹的时候,她居然还活着。当他准备扶起她为她疗伤的时候,她居然睁开眼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奇异的光彩:“我本来是可以跟他去江南的,但是现在我永远去不了了,再也没有机会去见识那个繁华世界了,我不甘心,我也不能让你再回到那个繁华的世界,你这么英俊,陪我一起走吧。”新杰还没有想明白她在说什么,手背上已经觉得一阵麻痒,原来丢失的另外一只墨蝉一直在她身上,为了给墨蝉取暖,她以小盒子装着,贴身放在身上。这么多天,谁也没有搜过她的身,谁也没有想过这个小姑娘为了能去江南,将如此剧毒之物贴肉养着。此时,她将墨蝉放出,意图毁掉这个打破她梦想的人。

新杰绝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在临了还来这么一手,虽然他很快运气排毒,封住了周围的穴道,但是毒气还是上升得很快。当时如果不是有随身的百龄草和龙阳丹帮他提着气,也许他真的就要陪那小姑娘上路了。多年以后他再次想起的时候,不得不接受奶奶说的那句话,当你准备做善事的时候,不仅要做善事,还要对可能带来的后果自己负责,因为并不是做所有的善事都会有善报的,然而我们做善事也不是只为报业,该做的时候还是要做,天理滔滔,自有公道。

油桐寨的人饲养墨蝉,本是有解药的,但是阿一兰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所以并未带在身上。新杰不得不靠自身的功力在百龄草的帮助之下,坐在地上慢慢运功排毒。屋漏偏逢连天雨,在他即将完成之时,山中开始慢慢起了瘴气,油桐寨的人又不得不将他迅速带离,因此扰乱了他的行功,致使仍有部分毒物残存在体中,而且因为离开速度稍慢,又受到些微瘴气侵蚀。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在油桐寨中,阿一兰告诉他他已经昏睡了三日。油桐寨人的墨蝉解药和治疗瘴气的土方都是有效的,但是从来没有人同时受过这两种毒的同时侵袭。他能活过来,让曲理和阿一兰以及寨中其他人都十分惊喜。尚在病榻上修养之时,新杰就跟寨中的人取了毒毛蝂的解药,让人暗地里送进京。但是油桐寨的解药只是给饲养毒毛蝂的人准备的,只对毒毛蝂有用,而且都是在中毒初期使用,对于经过蝎毒混合而制出的新毒无解,虽然有一定的缓解作用,但仍然无法解除皇上体内已经蚀骨之毒。

重创之后,新杰自己也在油桐寨中养了两个多月,体力才日渐恢复。那个时候平安客栈的人才在耳达的带领下找到他,将他接去岳阳。在那两个月之中,他极尽说服之能,让普邦之人放弃了饲养这些毒物。曲理是一个相当明白事理之人,他本以对这些虚无的牲祭表示怀疑,族中的年轻人也有很多对此表示异议,如今又出了这样沉痛的血案,甚至波及皇室,族人最终决定放弃这已经流传数代的牲祭毒物饲养,将毒虫尽毁,以绝后患。

他没有跟莲儿说的是,在那一个月中,单纯的阿一兰终日陪着他。这个单纯天真的姑娘让他非常欣赏,仿佛就是欣赏一幅朴实无华的作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天然淳朴的美,男人往往会有一种原始的喜欢,他也可以从她的眼中读出爱慕和崇拜,但是他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阿一兰不明白,除了短暂的相互欣赏,他们不会有共同语言,无法长久相持。阿一兰的世界就像纯净的泉水,像皑皑雪原,而他是一个在江湖和血腥中颠簸挣扎的人,他无权在这副纯洁的白绢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回避也让这位姑娘或多或少地受到一些伤害,他至今仍然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她那种无助的眼神。

平安客栈的人出现的时候,阿一兰才知道眼前这位唐将军是哥哥曾经反复多次提起的唐门之后,平安客栈和百草堂的少东家。普邦的族人虽然世居山寨,但是每一任寨主在年轻继位之前都可以去外面游走。因为油桐寨的一项大营生是卖药材,曲理在过去的游学中听说过唐门和百草堂,对他们极为关注,一直有结交之意。

新杰为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虽然百草堂他做不了主,但是百花堂他是可以调动的,于是便带着曲理和阿一兰去了岳阳的百花堂。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阿一兰的消息,但是他知道昨天从湘中百花堂运抵京城百花堂的蜜制桃花膏必然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那一带春季刚刚开过的漫山遍野的桃花。他也没有告诉妻子,还有一些她最近拿来配制各种硝粉的药,可能都来自于那里的山中。

虽然新杰没有在莲儿面前再提起过阿一兰,但是莲儿能够从他闪烁的目光中猜到丈夫在那里也许欠下了一笔此生无法偿还的情债,而这个人至今还能在他心中引起波澜,她本以为自己是丈夫的唯一,看来自己奢望太高了。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眼中那瞬间的寥落。

梦中的阿修罗

玫莲望着帐顶绣的荷花变得飘渺模糊,感觉自己就像浮在河的中央,看着岸上的阿修罗是如此的端庄,定定地站在岸上,陌生地看着她,但是她的脸又是如此地熟悉,她想要去摸那张的脸,看看是否真实,然而又觉得自己只能像浮萍一样,慢慢地随着水往下游飘去,离她的梦中的修罗越来越远,永远无法触及。冰冷的河水让她的手脚刺痛,逐渐麻木,失去了知觉。最终无法再运动来支撑我的躯体浮在水面上,逐渐沉入水底,眼前越来越黑,只有远处的阿修罗还有着隐隐的白光。

这是唐家三少奶奶,白玫莲中毒的第十四天。十四天前,拜其夫君所赐,跟他曾经有过婚约的兰馨,装着来家里无理取闹,靠近我的时候,突然用金钗扎伤了玫莲。这支金钗是带着机关空心的,里面装着千日迷情的毒花液,花液随着我的血液很快进入她的身体。

这种据说效力可延续千日的该死的药,在最初,每隔七日发作一次,让人觉得心中无限的狂躁,如果在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在狂躁之后逐渐开始百蚁钻心的难受,继之而来的是身上多处器官的酸楚或者疼痛,让人有点神志不清;然后又是狂躁的开始,反反复复,连续折腾几个时辰。据说在这之后,发作的周期越来越短。

今天是第二次发作,在她中毒之初,她便知道在她身边名为照顾和保护她的玉灵和玉琴已经把她的事当即飞鸽传书给了远在江南的玉门大当家。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告诉丈夫她现在的状况,但是她希望这两个丫鬟在跟她长期相处之后,还是会帮她的,把她的状况也想法透露给丈夫,让他能够及时赶来。但是十多天过去了,既无回信,也没有她爱的人的踪影。她仍然决定等够百日,到时候再决定她要做什么。但是这痛苦,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过百日。唯一支持她的信念是即便玉门的人不会告诉丈夫,有别的人能够把这个消息带给他。她相信他知道之后一定会来的。她想玉门的大当家在这件事情上面现在也许很是矛盾。他既不愿意他唯一的外孙,将来玉门的继承人娶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门不当户不对。让新杰回来,一定会打乱他原先想分开他们的计划。但是如果她真是有什么意外的话,玉门又丢不起这个脸。偌大一个玉门,号称西唐南玉的江湖大门,居然保不住少主人的女人,岂不是贻笑大方。她相信兰馨已经在京城四处宣扬此事,好招摇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等待在青木园周围,以为有机可乘。让她变成*之人,跟她自己一样无法在唐门立足。生活是美好的,她不想真的只为了贞洁的名声而活着,但是她实在无法接收不爱的男人对她的侵犯,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她当初差点被前太子处死。为了她所爱的人,为了她的感情,为了她残存的自尊,她决定等,怎么样也要熬过百日,消息传递和赶路都是需要时间的。需要给消息传递的脱节和路上可能出现的各种延误留够足够的时间。

玫莲曾经遍查书籍,但是没有找到相关的药物控制的方法,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忍耐来熬这百日。她让玉灵和玉琴弄来一些冰放在地窖里,每隔一个时辰,玉灵会端一些进来放在床边,在她实在狂躁难熬时,用冰来擦一擦,但是她知道不能时间太长,否则,她即便不会狂躁而亡,也会带着风湿过完余生。

在有时候狂躁的极点的时候,冰也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她时不时会有些臆想,自己抚摸自己的身体,以带来少许的安慰。上一次,到了最后,实在无法控制,用簪子扎破了手臂,流出的血和疼痛,让她自己稍微有些清醒,也少了点烦躁。今天是中毒的第十四天,她知道折磨又将开始,需要收拾精神,才能够更好抵御即将出现的心猿马义。

不知道她的阿杰现在到哪里了。在她以为自己曾经沧海难为水之后,她居然全身心地投入深爱的丈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到家。她的阿杰,唐门三少爷,那个曾经游戏江湖,放浪形骸之外的浪子,想到他,她不禁面露微笑。

江湖唐门i

唐家,也就是新杰的家,前前后后有九个少爷,三位小姐。唐老太太有三子一女,唐岚,唐巍,唐岗和唐晓晓。长房的唐岚有三个儿子,大少爷新天,三少爷新杰和小九新野。其实唐家的孩子各个都很优秀,但是因为大少爷,三少爷,五少爷和小九文才武略过人,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各个气质不凡,为世人称道,在江湖上称唐门四少。

在玫莲做百花堂大管事的日子里,时常听到周围的姑娘们对这四个美男子的议论和艳羡。我也知道姑娘们对这个在唐门地位特殊,经常可以和少爷们一起议事出行的大管事的妒忌和羡慕。

唐门不仅是武林世家,每一代都有江湖的顶尖高手,而且是关西大族,在国内每个大城市都是家族所有的平安客栈,常年作着西北的药材,皮货和稀罕的水果进到中原的大买卖,朝中很多武将,都出自唐门或者其姻亲世家,文官很多都因为唐门在京城的生意多有结交。唐岚十六岁就以精湛的武功夺取了武状元,又在皇家安排的贵族子弟春比中独占鳌头,因其凌空一击,挡开了其余五人的同时攻击,绝技惊人,被御封钦点为凌风卫士,成为唐家上一辈的佼佼者。两年后又在皇上巡游途中救驾有功,擢升为上林将军。从那以后在军中多年,屡屡立功,其门生旧部,遍及军中,为将为官举不胜举。因多年无战事,唐岚上表请求休秩回了咸阳老家,在家料理家务照顾母亲,但是皇上任然保留他上林将军的名号和二品官阶俸禄,国家若遇兵事,仍需回朝效力。然而三个儿子都不愿意寄居在父荫之下,既不入朝,也不带兵。新天很早就开始帮助老奶奶打理唐家各种生意,直接掌控着唐家在西北和京畿的客栈皮货水果等生意,从业者众多,往来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武功尽得祖父真传,其剑术独步于江湖。新野由于年幼,长年跟在老奶奶身边走南闯北,也是见多识广,处事精细。老三新杰,在唐家少爷中最是神秘,从没有人见过他随身带武器,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据推测除了唐家武功之外,还有其姑父白家的枪法,以及他母亲留给他的玉门武功秘籍,使其内外双修,伤人于无形。凡是跟他交过手的人都不愿再提起。

唐巍至今仍然在驻守甘南,其子老七新旺随在军中,四少爷新阳如今京中御林军大头领,五少新原掌控着唐家在京畿道的货运并和新天一起帮助奶奶打理百草堂,八少爷新强帮着打理唐家在咸阳一带的田庄牧场。唐岗在早年禁倭的海战中不幸遇难,被先帝追封为靖海伯。其子二少爷新宇继承了父业,如今是驻守北疆的榆林将军。六少爷新平,走了文路,是吉昌三年的榜眼,颇受皇上重用。

而在所有这些人的背后,隐着一个中心人物,老奶奶。今天的唐门老太太,那个和蔼而仁慈的被玫莲称为奶奶的老人家,一个出身诗书和医药世家的小姐,在姐姐选择进宫做太子妃的时候,她选择了当年潇洒的武状元唐文。唐家的生意看似繁杂,所涉行业极多,但是中心的是以药材,药铺和平安客栈为主业,分店遍布全国的百草堂,和从关西到京畿,每一个城市都有的平安客栈。这些药铺或者客栈的每一位掌柜,或是医术高明或是武功高强,都是一方能人。还有就是这几年在老太太和她女儿晓晓以及新杰手上发展很快的百花堂。现在姐姐已经是皇太后了,而她老人家在西北坐掌唐门的天下,其在江湖中的地位和权威,不在朝廷里的太后之下。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因为玫莲不愿与前太子苟合,几乎被他处死之际,太后念在她是故人之后,且多年照顾她心爱的小孙儿并且在深宫中陪伴她多年,将其悄悄救出,送往遥远的西北唐门。虽然前太子沂祥因其怪诞忤逆被废,她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活在阳光下,但是为了减少麻烦,从到唐门的第一天起,唐家老太太就对外宣称,她是她女婿白华天的侄女白玫莲。从那一天起,她也就永远脱离了原来在宫廷侍读宫女的身份,永远忘记了本名和本家。但是在深宫中长大,对人心的洞察和处事的历练,常年给皇子们伴读在课室听来的和大量宫廷藏书中学来的知识,让玫莲在唐门中受到大多数人的欢迎。

在最开始的三年里,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唐门内,在前太子被废之前,尽量不出外活动,只在唐门中陪伴奶奶,研读唐门博大的医学藏书,并且和大少爷及五少爷一起帮助奶奶参详百草堂的事务。大少爷唐新天风流倜傥,文采和武功都是唐门公子中的顶尖人物。唐岚早年和其父一样,夺取了武状元,一直在外带兵驻防,后来入朝为将。大少爷唐新天很早就来往于京城和西北,辅助奶奶打理唐门的生意和代父尽孝。出人头地的社会地位,再加上自身条件的优越,使得唐新天做人虽然善良,但是比较高傲。在京城中的大家闺秀见多了,那些中规中矩的小姐们,世家来往,有通家之宜的家里的姐妹们,无论是否会武功的,虽然有的很是漂亮,但是总是让他觉得乏味。在二弟都已经结婚生子之后,他还在东观西望。有一天在回唐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在他姑姑的院子里调制新药,搞得腥气熏人,自己也披头散发的玫莲,让他觉得颇有新鲜感。在后来的相处中,让他对这位姑娘的学识和对百草堂营运的建议十分惊讶,另眼相看就成为必然。她虽不会武功,但是熟读唐门收藏的各种经典之后,对各种武功门派,运气走穴,都开始熟悉,并且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她的种种不类于大家闺秀的举动吸引着唐新天有空就过来跟太聊天。而她的处事淡然,又让他觉得她极为好相处。

在这几兄弟中,玫莲最先认识的是小九。第一次见到小九时他年纪还很小,跟着老奶奶进宫见过太后。那时的她还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女,白天大部分时候要去南书房陪着皇子们念书,跟小九也只是在晚餐的时候碰到。那个时候他虽然看着年轻单纯,其实已经开始跟着老奶奶行走江湖,打理家里的事务。奶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也逐渐放手让他和新天单独去做。所以他年纪虽小,也是颇有经验的江湖人。每次进宫,太后跟老奶奶说话聊天之际,他都有空跟她聊聊天,说笑一阵。但是平日交往并不多,直到她被逼住进尼庵,而前太子仍然不肯放手,小九奉太后和老奶奶之命救出她之后,一路送她回咸阳,他们才有进一步的交道。小九性格诙谐,心地善良纯真,像一个可爱的大弟弟。

第一章 你情我愿(I)

整个场面以乐艺切磋为主,徐铮的技艺这些年并未因为追查而耽误,反而因为经历了更多,演绎得更加深刻,更为成熟。而最终以徐铮跟西蜀第一琴高云鹤的合奏将这聚会推向了顶峰。这天凡是来青木茶社的人都感慨三生有幸得闻仙乐,在月华轩吃饭的人,听见演绎都集聚过来在大厅中找地方坐下,路过的人也都驻足聆听,当日在咸阳城中成为一道风景。这期间自然也有没被邀请自以为是的要往里闯的,但是有青木社的人把守,哪里能随进随出。

在这些人中自然也有知府夫人和知府家小姐,杨家的少奶奶和芳月小姐。她们不在被邀之列,只是觉得可惜,毕竟她们只是内宅女人。而那些自诩风雅的文人墨客也不在被邀之列,便觉着脸上无光,后悔当年自己怎么没搭上三少爷这条线。如今这种聚会自己不在被邀之列,今后被人提起会有损颜面。自今日始悔的,恨的,怨的各种心思生出不少,也引出了后面不少事端暂且不表。

看着雅间内众人的神色,新杰知道这一聚的目的达到了,给了徐铮重现人前的正式过场,向人们宣布了这义兄妹的关系,让他可爱的小女人的闺誉无损,徐铮正式接管颜家产业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更重要的是在这些人面前展示了他对丫头的所有权,同时也是对她的庇护。在关西无论黑白两道,这些人都有各种神通,他们认可了丫头,若丫头有什么事,而他不在身边时,可以得到这些人的相助。莲儿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本来戴着围帽的她,在进来给各位见礼之时,已经取掉了,以示她将这些人都当作他的兄弟看待。

杨家的郭氏从绸缎庄上车之后,走了不远,又吩咐下人去青木茶社打探一番,看看今天都谁去了聚会,之后才带着小姑子去了月华轩赴知府夫人的午宴。晚上回到家,便将今日打探到的参加青木茶社雅聚人细数给丈夫听。

杨芳刚在杨家三房里算佼佼者,早已中了举人。正等着明年下场,如今也在关西士林学子中广泛走动,以求建立一批同乡有可能同年的人脉。对关西的名士隐士,各种人才了若指掌。一听下人报上来的名单,他触目惊心。最近两个月在咸阳城中的宴饮中各大世家都争相邀约一些名人才子以求为自己脸上贴金。即便那日唐庄的宴席也只是请过唐家的人,人家回请。外界曾经猜测,唐家虽然在武将上屹立朝堂,但是在文人和士林人才上相当弱,所以那日几乎没有这些人出现,当时他们一些人私下还鄙夷过,只怕唐家请不动这些人。如今想起自己当初也参与过这种评论,现在就颇为汗颜。

“你说这会不会是唐三在为太子拉拢文人?”郭氏出自京城世代的官宦人家,熟悉官场,二人经常在房内议论这些。杨芳刚觉着妻子的话不无道理。

“这倒是很有可能。太子那边应该是几位皇子中实力最强的,也是士林中人最看好的一位。唐三儿若能在他身边露脸,除了太后保举,他也必是有能耐的,否则太子正在用人之时,有多少人想往他身边凑啊,怎么就没有他那么得脸呢?!这就说明他绝不止是表面上那种风流浪子安心于商贾的小人物,必有过人之处。”

“若真是这样,这人就更加值得交往了。”

“这事儿我得好好跟父亲和二伯合计合计。”

“跟父亲商量一下就好了,二伯就算了。大房二房总觉着这家靠他们支撑,从来看不上咱们三房的人,这一次若不是他们只顾着芳季,不是只想着芳季的婚事,忘了替芳月打算,没准儿现在咱们都跟他们议亲了。”

“只是如今听说他中意他表妹,这姻亲的路只怕走不通了。”

“我倒是觉得未见得。那白家姑娘一个投奔来的孤儿,无依无靠。唐家虽然富贵,也许不需要姻亲来提携他们家子弟,但是低娶也没有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女做正妻的道理。不说别的,以她这种背景就是家中的下人只怕都不会真正臣服于她,再者小门小户出身尽管诗书琴画一类的才艺可以学会,这当家理事内要能助长辈主持家务,外要能跟结交的内眷走动往来,这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不可能有机会学习得到的,而且蓬门小户出来的姑娘眼界也有限,唐家的家长又怎么会不想到这些。不说别的,就看咱们家,还没唐家大,这家中每日开销账本儿,没见过的一时半会儿都不见得会看,更别说那些经年的管事庄头,哪一个好对付的。又哪一个是一般人能指使的动的?比方说上次唐庄的宴会,若她是灵便的,长辈就应该让她出来接待闺阁中人,但是她却连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主持这种大事了。退一万步说,他坚持娶白姑娘为正妻,为了门当户对,为了唐家的面子,若是咱们愿意芳月去做一个平妻,对方何乐而不为?”

“这倒是可以考虑,只是委屈了芳月。”

“没准儿芳月乐意呢?我看她那意思,是一心都在唐三儿身上。只要她喜欢,咱们就随了她的心愿,先做平妻嫁进去,以杨家的背景,没准儿熬几年就能抓个错把那白家的姑娘顶下去,那不就四角俱全了?”

“说得也是,这居家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没有娘家帮衬,能在唐家站住脚不容易,何况其他。”

“就是这么一说。只是夫人,不知我这院儿里是东风压了西风呢还是西风压了东风?”杨芳刚笑眯眯地看着郭氏。自从她嫁过来,他总觉着自己尚未入仕,让她背井离乡从京城过来就了他,是委屈了她,所以凡是都让她三分,平时也很宠着她。

无论是吹东风还是吹西风,最乐呵的要算唐家老太太陈碧颜。孙儿们的亲事这块石头砸起的可不止千层浪,还有不少暗涌。各种各样的漩涡不仅关西越演越烈,远在京中,江南和南疆都有不少势力在暗中较量,相互挤兑。她自然相信自己的孙儿们都不错,但是还没有得意到忘了他们这种家族婚姻实质。大儿媳这几天终于有点开窍了,不再只是看新天和新野的婚事。终于明白了家里其他兄弟的婚事也会成为新天将来的助力,于是便开始用心张罗。这种意愿是陈碧颜乐见的,尽管张罗得不伦不类,但动机是好的,可以原谅。

上一次杨家老太太来,就是为了将杨芳月说给新杰。这杨家也是有意思,老太太两个大儿子想得不同,大房二房各怀心思。她乐得在旁边看看。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是她还是记得当年自己刚刚嫁来关西的时候,杨家人看不上武将,杨老太太当年看到她的眼神有时就像直白地说她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有时候又像是在怀疑她是否有什么缺陷或是在江南有丑事,不得不从士林仰慕的江南陈家远嫁到关西粗人。她若只是自己心里想想和是用直白的眼神告诉她也就罢了,可恶的是她常常纠结一帮人议论,当面背面嘲笑她。当年忙着扩充实力,忙着各种杂务,没空料理这些,但并不等于她不知道。如今老了,就当笑话看看,现在有事要做,拿他们出来溜溜也不觉着亏心,就当他们还她人情好了。

新杰婚事她最终当然会让他如愿,然而身为唐家子弟,他就有一定的责任。无论他们在这个家曾经或者即将得到的多或少,都不能成为他们逃避的借口。只是这小子既然定下心来一心想得到,那就让他在得到成亲之前再好好地做回幌子,好好利用一回。这么做那小子一定会炸毛,她想着那小子的样子就会觉得很好笑。

林妈妈从厨房端着陈碧颜的银耳羹回来,正好碰见平安客栈的一个总账房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不记得这个账房叫啥了,平常日子里从未打过交道,只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柜上有头脸的人会来给各位主子请安,林妈妈跟着老太太多年,不记得是哪一年见过。这些年老太太已经不再管家族生意,大多数都是各位少爷在分担打理,这个时候召见一个账房不仅有点古怪。她心里想着,但是面上并未带出来,反而礼貌地微微低头,算是给对方打招呼,然后灵便地让在一边,等他过去。那个账房在内院行走怕冲撞了女眷本也是低着头,此时却步伐微滞,抬头看了看林妈妈,点点头算是回应,便匆匆而去了。

她进得屋来,只听见老太太和曲妈妈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她进来打住了。她也不介意,跟在老太太身边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主子是不会将事情随便告诉下人的,哪怕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没有取得她信任之前,怎么说都没用。或者换句话说,她不觉得唐老太太会绝对相信谁,哪怕是当初的唐将军,唐家老爷也未见得能得到陈碧颜的完全信任。

陈碧颜并未注意进来的林妈妈,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林妈妈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深知这看似静坐深宅的老人家越是看着宁静的时候,越是内心波涛汹涌。显然刚刚那位账房带来的消息不同一般。林妈妈像往常一样,将银耳羹连着保温的棉筒子一起轻轻地放在主子面前的小几上,主子想吃的时候才端出来。

陈碧颜看来一眼林妈妈,没有说话,刚刚来的账房确实不是普通人,是平安客栈掌柜各地消息的管事苏巩亮。唐家原本所有的信息都通过各地集中到百草堂然后由百草堂传递过来。但是出了几次大事之后,在切肤之痛之后,陈碧颜抛了唐家的老规矩,在百草堂,平安客栈,平安货站和百花堂各自建立一套自己的消息系统。每处都有自己的主管打理,将消息归类汇总之后,传递给当家人。而平常日子里这些主理的人的位置并不显赫,引人耳目。上传消息也有专人,不需要他们直接来见主子。

苏巩亮不止精明能干,而且心思非常细腻。很多属下都是上报信息,等着主子下达旨意。而苏巩亮在整理信息的时候也会为主子着想,盘算着主子会有什么样的指示,提早做好准备,免得主子的指令下来之后执行不力。而这几次都有重要的消息让人传送给各位主子,但是始终没有等等相应的指令,苏巩亮又分析了目前的一些事情,便怀疑出了纰漏。但是这消息的传递人是主子选的,消息离手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不能过问的。原先庄子里出了映月楼偷袭的事,他上报的信息里面早就有蛛丝马迹可寻,但是主子们对平安客栈这边的质疑仿佛是没有收到这方面的信息。还有最近接二连三出的几件事,虽不大,但都跟映月楼的事类似,三思之后,他不避嫌疑,来见陈碧颜说出了心中的怀疑。

新天带着兄弟们去秋狩,唐庄临时是新杰掌家,虽然平安货栈的事是有新原打理,但是消息也会传给新杰。纰漏早不出晚不出,偏是新杰在家的时候出,外人看来就不得不质疑。陈碧颜自信对孙子的了解,问题不在孩子那里,而是那些经手人。相反,若是新杰没有早先得到信报,这几次事件却应付得很好,便更显得那孩子的能力不凡。

传送信报的人早先是她和唐岚唐巍兄弟多方甄别选出来的,这些年有些人变更,新来的大部分是新天主理的,若说问题就在新来的身上,这也不公平。新天那孩子虽然少些机变灵活,做事还是很认真努力的。

林妈妈放好银耳羹之后又去矮橱那边将装着瓜子花生小胡桃的几个精致小罐子端过来,陈碧颜想事的时候习惯于吃点这些小东西。

陈碧颜看着林妈妈做事,微微笑了一下。林妈妈的母亲是陈家带过来的陪嫁,母女俩对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这些身边的老人都知道她的习惯。对了,就是老人都被人观察久了知道了习惯,信报那边的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习惯,就会有被人利用的纰漏,派人查就好了。经历了那么多,这种事见得太多了,认真办就好了。想通了这点,她也不着急,反而适意地坐在那里慢慢磕着瓜子。

就在杨家大房二房还在琢磨有没有推掉王铭,让杨芳季进唐门,三房在琢磨送杨芳月进去的时候,市面上开始爆出了另外一种说法。说是原先唐家中意的是一门三进士又同是关西大族的杨家,但是杨家的杨芳季芳心暗许了王家公子,唐家被拂了面子,而且跟杨家结亲,本是唐太太的主意,老太太并不热心。如今那边没着落了,老太太才出面,说她早就为三公子相中了远在京城的太学府尊大人刘岩松大人的孙女。刘大人贵为太学的府尊,桃李遍天下,朝中子弟无数,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这些弟子中曾经有一个状元和三个探花,是当朝独一份儿。而刘大人从来不参加党争帝争。所以他的门人也大多在朝中中立。别看他就是一个府尊,在京城里一个职位不高的五品官,但是从来没人敢踩他。

唐家是太后的后援,如今三公子又是太子近臣,若是婚事相携,这刘家就是太子一系。而刘府尊极为疼爱自己的孙女儿,从小诗书字画都是老大人亲自教的。若是如此,那刘大人显然会将麾下弟子带入太子一脉无疑。顿时这出来蹦跶的人就多了。杨家历来以士林领袖自居,这也是他们兄弟这几年在仕途上顺风顺水的一大资源。刘老太尊虽然有实力,但是一向低调,不欲张扬,也不在意功名。平时大家都没有细想,此刻才发现杨家在士林的地位远不如刘老。人家唐家老太太就是比一般人有眼光。一时之间,杨芳季没有进到唐门的原因被有心人多加了一层是因为唐家更看好刘家给太子带来的助力。这样一来,杨家更不服气了,退掉王家的婚事赢得唐家就像是一道心魔在杨家人的心中疯狂生长。

杨家老太太也在儿子和孙子们的鼓动下对唐家的婚事变得更加志在必得,头脑热的时候甚至想将两个孙女儿都送进唐家,反正唐家的孙儿也多。于是便带着媳妇孙媳和姑娘们频繁拜访唐太太和唐老太太。唐太太突然变得炙手可热之后,感觉十分好,又得了婆婆的暗示,她这回聪明地知道自家有优势,更应该吊起来卖。尽管她不是有谋略的,但也是京城世家出生,这种应对还是自如的,给了他们希望,又不会敲定,慢慢等。这次她非常愿意接受老太太的指点,慢慢地等,等老太太给她下一步指示。

而老太太突然变得特别忙,几乎没有时间接见来访的女眷,不管是唐家的还是别家的。老人家反而频繁在庄子里召见各大生意的总管,总帐房和各种各样的管事,说是为了年底盘账和增加薪的生意。唐家行事虽然隐蔽,但是杨家在朝堂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自有手段查出很多事情,最让他们吃惊的是唐家的生意规模。

随着老太太频繁调动各大生意的人,很多咸阳人没有在意的事情都进入了杨家和此刻关注唐家人眼界,人们突然发现在咸阳城内的衣食住行,几乎一半的生意都跟唐家的生意有关,大到客栈医馆,小到酒作坊铁器铺。而在京城,他们能够甄别出来的唐家的生意可以跟几大京城富商匹敌。而唐家的生意收入每年都会给各个子弟分红,即便是没有插手家族生意的子弟,都能有一份不低于朝廷四五品官年俸的收入。而唐家大少爷,三少爷五少爷六少爷和九少爷又是这些子弟中精明能干且肯干的,各自都将每年的分红置下了不少生息不错的产业。据说某位少爷在京城有半条街的铺子,但是收租每月都是上千两。杨家的姑娘出嫁,家里能备嫁妆也不过四五千两。在侦知这一事实之后,连唐府门口的石头狮子在杨家姐妹的眼中都可爱了很多。目标一改再改,从只要三少爷,到只要唐家的少爷正妻之位,变到最后,只要进唐家就好。

而杨家主事的两位杨大人则看到的更重要的是,唐家整体的实力和子孙之间的和睦协作。无论是出仕的,军中的,在家里打理营生的,兄弟之间关系都和睦,彼此协作,将唐家营运得像一个神秘的王国。这样实力的唐家,根本不需要拉拢他们,无论唐家支持谁,谁就是赢家。所以选择权不在他们,而是唐家,他们根本没有可以匹敌的筹码。不久之后两位看清事实后,向唐家家主发出了最诚意的投诚,之后便继续做着表面上的清流。唐家向来看得是诚意和做事,并非姻亲,故而后来杨家小姐没有进唐门,唐门也从未刻意为难过他们。

反观刘岩松这边很多人又因为师尊的打算盘算着自己将要或是可能,或是应该站的队伍,对原先已经计划的,或是已经做了的安排又重新打算。又有支持杨家的文人为了谁为士林领袖争论不休,相互通过各种方式闹意气,上上下下好不热闹。而杨家得了唐老太太的暗示,没有约束门下弟子,反而由着他们自由发挥,将水搅得更浑。

陈碧颜和太后姐姐以及齐锋齐大人很满意看着这乱哄哄的折腾,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而当某一天刘老站出来说孙女太小,想在家多留两年,不着急嫁时,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件事的真正起因了。刘老也很乐意地悄悄再次低调下来,留给那些人继续明争暗斗。而刘氏婉贞后来也是非常低调地嫁给了她心仪的人家,并跟唐家保持着亲密的交往,此乃后话。

此事发动之后,杨家二位大人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唐门和唐家老太太的能力。他们这几年进入朝堂时,政局相对稳定,唐家老太太早已退隐在幕后。他们都没有见识过这位老太太的手段。

百年望族的陈家不止因为当年救过先帝而被封赏,更重要是陈家不像普通医家独守一些秘方,以图获取丰厚诊金药费。历代家主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早早将各种良方变成丸剂进贡到太医院,在江南招收资质出众的后辈教授医术。无论是在家乡还是在给地的陈家之人,都按家训尽量不与人交恶。无论在江南还是京中,都有不少人或多或少受过陈家恩惠,甚至有救命之恩。

这刘老就是陈碧颜年轻时无意中救下的,后来成了至交好友,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不便将这种交往让外人知道而已。既然此事无损孙女儿的闺誉,又能帮上忙,他倒无所谓。他也很中意新杰那个年轻人,但是他做的事风险太大,他还是想让孙女儿能够平平安安幸福一生,更何况小姑娘有她自己的标准挑选夫君,老府尊自然顺了她的意

而这乱哄哄中,百草堂,百花堂,平安客栈和平安货栈各自为政,放出的各种消息,收集的各种情报,在主子授意下作的各种烟幕和迷阵,错综复杂。属下的人有时觉得老主子最近是否太闲了,居然动用这么多资源折腾小儿女的私事,虽然也牵涉到朝廷大事,直到牵出了朝中一些大案,作奸犯科相互倾扎甚至拉出了唐门内部一些属下之后,大家才有触目惊心的感觉。

只是宫中的太后陈碧画倒还真是为妹妹这个局动了刘家小姐的心思。觉得若新杰能娶刘小姐也是好事。若不是妹妹反对,她都想插手赐婚了。不仅成就郎才女貌的好姻缘,也为沂义获得了刘老麾下的文人。这样好的一个姑娘和机会,她不明白妹子为什么放过。尽管刘老暗地里欠着唐家的人情,但是真正做了亲家不是更好?为此还专门派人送信去到关西问老太太的打算。陈碧颜收到信,只是开心地笑着,姐姐早就为自己准备了一个很好的孙媳妇,既然送到了自己这里,当然要好好留下,她若没想起来,做妹妹的也不会去提醒。当然作为交换姐姐想安排给新天的人,她也会接受。毕竟有来有往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于是来人带回京城的答案是唐家老太太觉着在婚事上已经亏欠了新杰少爷良多,自然是指兰馨一事。且新杰少爷自幼失母,老太太出于对新杰少爷的补偿之心,给予新杰少爷婚事自主的权益。新杰少爷坚持他要一个自己可心的妻子,而且他已经碰到了他的表妹,不打算再接受别的女人。带信的人不知道所谓的表妹是谁,宫中的太后却确知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女孩。知道此事之后,太后的心里极为复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为孙儿悲哀,但是若那女孩真是找到善待她的人,她又觉得很高兴,毕竟她在她身边的十多年让陈碧画真正体会了什么事真正的祖孙亲情,在血腥冰冷的日子里给过她欢笑温馨和阳光。她突然很想看到她,看到成熟之后的她,一起回忆他们曾经一起有过的日子,再次能听到她柔和甜蜜话语,听见她的琴音,看见她为修习医术彻夜不熄的灯光。年后新杰即将返京,于是一封书信去到关西,让新杰带表妹一同进京。

这日,唐老太太再次召见了苏巩亮,而这次又是同样的时间林妈妈送银耳羹来。别的林氏在外面没有听到,只听到一句:“先留着他们,我们后面还有用,不要动。”

而整个过程中被拉来当幌子的三少爷新杰很是无奈,只得私下里将祖母的计划解释给她听。莲儿是何等通透之人,虽然感情上不可能完全不介意,但是理智地不闻不问,继续扮演他身边的小女人,邀请义兄去唐庄做客,然后新杰陪着徐铮一起拜访名人雅客。这些拜访被安排得紧锣密鼓,各种艺人江湖名人一时间云集咸阳。

在新杰和徐铮出门拜访的时候,莲儿大多数时候留在庄子上帮着整理百花堂和百草堂的事务。除了清理百花堂的各种规制,盘结百草堂的账目,这几天又重新开始筹办洛阳分堂的人手。洛阳分堂是百草堂最大的分堂之一,无论是在百草堂的生意还是其他的调动,其重要性都不在任何一个其他分堂之下。本来她和新杰不想插手此事,想让新天回来之后自行处理,但是祖母却想让他们在年前落实,理由是年后将有大事,若不早做好准备,年后匆忙处理很容易出纰漏。勿猜疑勿妒忌,齐心协力这是唐门对兄弟们的要求,故而新杰和她不能推脱,认真做事。

就在她踌躇着人选之时,小厮来报,有洛阳庄郡王家的宜华郡主来访,指名要见她。庄郡王先辈是洛阳一带的罗姓大粮商,在高祖打天下的时候一力资助粮草。高祖得天下之后,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庄郡王,虽不参与日常朝政,但享郡王待遇,世代居于洛阳城东的怡心山庄。唐家的兄弟们因为生意跟罗家有往来,并未有更深的交道,双方在洛阳也没有合伙生意。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郡主如何知道她,还指明要见,她不得不暗暗叹口气,说不定又是他的桃花债。

见惯了宫中各种妇人公主郡主的她,今天才知道有另一类郡主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形象。没有侍候的丫鬟宫人,身边站立的是四个笔挺英俊的侍卫,随从的不是管事嬷嬷,而是师爷。端着茶水毛巾候着的不是小丫头,而是清一色粉妆俊着的小厮。郡主且不论是否漂亮,但是一身洁白的文士男装,青丝由一个玉扣高高束起,恍若一个英俊小生,却又在双耳两边各缀着由赤金丝络着的三颗光泽明艳的粉色珍珠,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第二章 你情我愿(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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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打量着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她。走南闯北,她自觉见得美女无数。来之前她一直好奇他会选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妻。她曾经想过,以他的经历,他应该会选一个柔美且贤惠的女人,以弥补幼时母爱的缺失。这也是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被他选中的原因,作为一个郡主,一个家财万贯的唯一继承人,她自小太过强势。除此以外,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最适合他,最能和他并肩在一起建立他们自己强大实力的人选。而眼前这个女人,出尘飘逸中带着甜美,让人不自觉地想亲近。平和温柔中闪烁着灵慧之光,使人见而忘俗。若她不是他传说中心仪的女人,她愿意这是自己的姐妹至交。

彼此都是聪慧之人,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几句絮语委婉之后便切入正题。果不出莲儿所料,是他的桃花,只是这枝桃花特别另类出众,因为她比一般公主郡主都有实力和底气。

“我罗家拥有的可不止洛阳周围的万亩粮田和粮道。这近百年的先辈耕耘,我们在两湖道,安南道,关中关西田庄上千,供奉朝廷三大粮道。铺面房产不计其数,在各大城镇皆有布置。三公子这些年来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他自创的青木社更是我辈中的佼佼者。若是他能得我罗家助力,将更是如虎添翼,青木社将成为天下第一社。”

“然后呢?”

“然后?男人事业有成,自然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怎能预订他的然后。”

“既然要用天下第一粮商的力量,那青木茶社只怕要姓罗,对吧郡主?!”

“那又怎样?!他不是唐家长子,不会继承家业,入赘罗家,他就是当家的男人。地位和事业对于男人是最重要的。我也知道你跟他情投意合,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可以让他纳你,咱们姐妹相处。我的人告诉我你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是徐公子的师妹,更能够看帐理账,打理生意。这样咱们就更贴合了。只要妹妹乐意,就可以帮助姐姐我看罗家的生意,更可以帮新杰把青木社的生意拓展,咱们姐妹齐心,何愁生意不能做得更大更好?!”

“郡主这番心思倒是显得很开明,居然愿意主动为夫纳妾,还让妾室看管生意。倒是心挺宽。你倒是放心?”

“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副商人讲义气的面容,无论眼神和面色没有一分尴尬或是不快,莲儿心中倒是佩服她一个郡主为了打理生意,居然历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话鬼语的口才。

“他们还告诉我,妹妹还会给人看病治病。咱们也可以给妹妹开个医馆药铺,随妹妹喜欢。其实我早就想开医馆,只是我自己不懂,有了妹妹简直是我的万幸,这生意就可以开起来了。”

“郡主的人倒是什么都知道。”

“那是当然。”心说你还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来咸阳摸底。

“如果咱们开医馆药铺,不是抢百草堂生意吗?”

“那又怎地。若唐家待他好,咱们就和平处之,若唐家大太太横竖还看他不顺眼,咱们就抢了他们生意也是正常的。”坐在唐家说抢唐家的生意,估计也就是郡主有这底气。

“郡主这些打算跟新杰谈过吗?”

“我和他打小就认识。我们家老太君和唐老太太是至交。过去她每到洛阳都会去我家走走,新杰也是从小跟着他常常在我们府里出入的。我们从小一起玩儿,脾性也很合得来。虽然他不是嫡出,但是老太君喜欢,我父王本来也想促成这庄婚事的,无奈他自小跟兰馨那个没脑子的订了亲。后来婚事变故他又常年在外,我也在家为老太君守孝,接着又是我娘亲过世,就蹉跎了这些年。如今大家都适合了,父王就想将此事赶紧办了。”

“是庄郡王想办了?还是郡主想办呢?”

宜华郡主微微地只有半分羞涩便划过去:“当然是父王。我等的婚姻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既如此,郡主只怕不宜在此谈论,且更不宜当面来谈纳妾之事。”

“看你是一个出尘的人,怎么就那么俗气。我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变通一下吗?!你又何必处处抓我的错,如此拘泥。”

“并不是要抓郡主的错处,只是觉着郡主这事不应该跟我商量,而是应该由令尊来和我家老太太和太太商量。”

“你家老太太向来顺着孙子的意思。只要孙儿不反对,她就不会反对。”

“既然这样,那郡主就应该直接找新杰,如果他同意了,按您刚刚说的,老太太怎么都不会反对,那这事儿就成了。”

“我当然会直接找他,但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决定和计划。”

“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不劳郡主费心。至于新杰的事,您还是直接找他谈吧。”她淡淡地端起茶,准备送客。

然而这高傲的郡主在常年生意中早就练就了与人打交道的各种手腕和厚实的心理防线,听了这么直接拒绝,只是淡淡一笑:“刚才在城里,他陪徐大公子来关中会馆,正碰上我在里面,他们大家开始论琴之后,我就在后罩房跟他说了。也是因为他同意,我才敢冒昧来见妹妹,希望妹妹能够委屈一下,咱们一同辅佐夫君,让他成为海内第一人。”

“既然郡主都跟他商量好了,就去办吧,不用来问我的想法。”这回真的端茶送客。

“果然是个厉害的。”宜华很直白地说道,“既然妹妹不接受姐姐的好意,那就让夫君来处理吧。”说罢转身走了。

按照常理,哪一个男人不喜欢功成名就,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能成为自己强有力的助力。特别是唐门这种世家,妻族的分量向来不低,郡主自信她不会办不到,更不会输给一个没有靠山的孤女,故而也不想跟她多说。今天来,说白了就是来掂量一下这个女人的分量,顶多算个出众聪明的。这样她就知道在今后跟唐家谈的时候需要或是值得自己付出多少筹码。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生意,什么都是可以谈的。这世上没有不可交易的东西。

下午新杰回来时,收到一个疏离的背影。在他踏进庄子之初,祖母就派人通知了他宜华郡主的事,他开始并不担心。在他身边的花花草草多了,他相信她有分寸。而且像宜华那样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女人绝非良配,他相信她也能看出。可是他错啦,错在他忘了她现实中尴尬身份,错在他以为她已经知道她就是他的唯一,错在他不知道再理智的女人,一旦陷入感情都会忐忑,都是少了理性。一旦她们理性的时候,她们的感情就已经淡了。

但无论她对他如何,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失了颜面,所以热心地安排着大家一起和义兄的晚餐,邀约新月新原一起品茗奏乐,直至起更方才散去,她便自顾自地去安歇。此时他才发现她的不同,太不同了,不仅没有照顾他,还将他推出屋子。新杰在肚子里将宜华郡主修理了百遍。然而大丈夫不能总宠着她,何况自己没错。于是乎他被推出屋子后,决定冷落她一会儿,就独自拽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抓了本书闷闷地翻着。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仔细听听,她房中很安静,但是烛光明亮,不知道在做什么,但绝不像要来哄他回心转意的样子。他便有些坐不住了,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她那边走去。

话说莲儿赶走他之后,心中有些悲凉,自己在这里确实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如今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了他,没有名分,没有承诺,没有将来,还要被他外面招引来的女人鄙视。她自小就立定的主意,即使终身不嫁也不给人做妾。今天宜华郡主确实伤了她的自尊。她一时也睡不着,来到书架前随手翻到了一本前几天和他一起翻阅整理的梵文医书,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当时将自己交付给他,本来就没有寄望他会给她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只想珍惜眼前。只要他喜欢,就给他,两人能在一起无论长短,都要好好珍惜,将来若是分开,至少自己今生体验过了这种情爱,也就满足了。新年后,他是必然要返回京城的,沂义大事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他的生活中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两个人能够在关西如此甜蜜相守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此刻的自己却计较一些外人的言语,因而破坏了二人这段美好的日子,倒是不值。如此一想,她便释然。看到医书旁还有些笔记没有写完,便坐下来准备将它们完善。

他进来时便看到这静怡的一幕,她专注的神态比外面妩媚的女人骚首弄尾动人很多,他每次看见这神态,心中就涌出暖意。但是很快他又有点生气,没想到她将他赶出去了,自己居然这么专注地整理医书。

但是气归气,他还不想为难自己,还想早点解决问题,能跟她并肩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然后一起入睡,今天的日子才算圆满,早就将要凉一凉她的心思抛去姥姥家了。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搂着她:“这大半夜的整理这个做什么?”

“只是刚刚看到前天想好的内容没写完,就想趁着还记得赶紧弄完。”语调平和温柔,不见半分怒气,这倒是让他意外。

“明天再写吧,又不急这一时。”说着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你就是会捣乱。”说是抱怨,但是也没有具体行动反对。

“我这不是等着娘子等得着急吗?!”

“谁是你娘子?!”她半嗔娇笑,看得他心底早就融化。

“自然是周氏晚凝,我亲爱的莲儿妹妹。”

“你就骗我吧!今儿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郡主可是来了。人家可是说了,她是庄郡王府唯一的郡主,这成亲后庄郡王府的所有事务都由她的夫君做主。若是她的夫君想做江湖第一人,她可以全力扶持他达到心愿。若是想入朝为官,她必尽出庄郡王府的实力,让男人出将入相。”

“哦,是吗?”

“很有吸引力吧?”

“当然,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

“那你还不谢谢我,只怕她此刻就在商量找人来游说,让你去提亲了。”

“我不会谢你,因为那个女人与我无关,我的娘子只有一个,如今是,以后也是。”

她心中暖意萌生,不管这承诺是真是假,至少此刻很让人动心,就姑且放纵自己一下,相信一下他的话。

第三章(上) 你情我愿(II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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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华郡主从唐庄出来并没有回洛阳,而是去了咸阳城西的别院。这里是庄家祖辈置下产业,给庄家在咸阳打理生意的主子落脚用。虽然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却也是一个五进的院子加一个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花园,在咸阳一般的富户人家也未见得有这样规模的住宅。

宜华在这里有专用的院子。这是这几年她开始出面打理家族生意后,各地管事心思活络的,都已经看出苗头,主动给她备下专用的院子,咸阳城中的管事便是最早这么做的。她在这里的院子无论是摆设,床帐,熏香火烛,无一不是美轮美奂奢华精致。然而这一切,对于宜华来说,已经麻木了。再好的东西用久了就没有感觉了。

坐在铜镜前,她的贴身侍婢梦琴用乌木梳沾着花水给她轻柔地通着头发,梦雪正在用羊脂膏子细心地涂抹手指,羊脂膏子浓郁的香味平常日子里她是喜欢的,今天却觉着有些厌恶。都怪下午见到的那个女人,她不仅神色淡然飘逸,连身上带的香味都那么特别,淡雅的玫瑰甜香只在她起身走动时才飘出那么一丝丝,显得别样的诱惑。

来咸阳之前,虽然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他,她很有信心,她开出的条件,很难有男人能拒绝,毕竟哪一个男人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更何况少时相识之时她就知道,为了他姑姑,他是一个奋发向上的人。他需要有能力有地位才能保护他所珍惜的家人,也能让他在唐家争得一席之地。然而下午见了那个眼波深不见底的女人之后,她有点动摇了,那样一个女人,即便没有美貌,单凭她的智慧和气场就可以慑服男人,更何况她的花容还远在自己之上。

宜华原本不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孩子。她有两位亲生的嫡亲兄长,父王的侧妃和姨娘也有一位庶出的兄长三个庶出的妹妹。她也曾经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快乐地待字闺中,以为有一天父王母妃会为她选一佳婿,她便嫁过去相夫教子。然而自从七岁那年母妃过世之后,家中就变了。

无嫡母的长女,成了很多人眼中的刺。大哥在母亲离开后,在江南处理家族生意的途中意外沉船而亡,二哥十三岁那年得了风寒,自此伤了身体,常年药罐不离,只能呆在自己院子里养病。父王将他喜欢的侧妃扶正,成为王妃,她从父王宠信的女儿逐渐变为性格乖张不待见的女儿,年仅十二岁被继母算计将她送上了继母那猥琐侄儿的床。醒来后的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屈从,而是隐忍三个月之后,在继母以为她已经屈从,准备安排婚事之时设计杀死了那个男人,并收集了所有证据放在了父王面前。从那时起,父王才知道他的结发之妻,嫡出长子和次子都被他所宠信的那个看起来无害,且柔弱无依的侧妃所害。

一个十二岁的弱女子,要做到这一切无论如何天才都是不可能的,她能做到,除了隐忍,智计之外,是她用自己的血换来的。失了清白的当晚,一个蒙面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显得甚是恼怒。据他说,若她能维持清白之身,他就可以向父王求娶她,他需要她至阴之血来练功。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从十岁以后晚上偶尔会梦见有虫子咬自己的手,那不是梦,而是被他采了血。他找了多年才找到她的至阴之血,而且门当户对,正想她大点就来提亲,没想到被侧妃搅了局。

于是十二岁的女子跟这位黑衣人做了一笔交易,让她使用他的力量去报仇,而作为代价,她将女子最美好的五年给他,由他采血练功,当然也包括她的美色。那男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很温柔,还教她修习武功。

三年以前,他的大功就已经练成,早已不用采她的血,只是办事路过洛阳时会去她那里享用她一番。他也不曾食言,将他在洛阳城中的势力交给她使用。五年期满,他主动释放了她,不再是他的禁脔,但是仍然将洛阳的势力留在她手中,而她成为了他的徒弟,为他打理洛阳的事务。

刚刚开始她还不确定那所谓的师傅是否真实放了她。她便让手下找了一些清秀的男人,她跟他们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师傅都没有说什么,还有时提点她一下如何利用那些男人的精气修炼养容。从那以后,她便确定他是真对她放手了。

一个月以前,师傅来信,让她务必拿下唐家三公子,这对她是一门绝好的姻缘。自从十二岁让父王震惊之后,父王并不知她幕后有人,只是知道这个女儿能力过人,便将家族生意逐渐放手给她,连亲事的选择权也在她自己。她相信唐家三公子的婚事,父王也不会反对的。而那个人也是她小时候见过,十分心仪的男子,既然各方面都有利,她便势在必得。经过一番充分准备,收集了各种情报之后,她以徐铮的琴会为机缘再次见到了他。他依然神采飞扬,且更加成熟稳重,男人的魅力更加显现,让她十分满意。从他眼中,她也读出了他见到故人的几分惊喜。虽然这种愉快只是出于对旧友,但是她相信再施以手腕,她就能拿下。故而在见过他之后,她才会赶去唐庄,见见那个对手的女人。

她是过来人,一看那个女人婀娜的身姿便知道她最近是被那人很好地滋养着的。为了更多胜算,她派人用各种手段收集过他在洛阳和咸阳一带曾经有过的女人,他的各种爱好各种习惯,细细分析过他可能喜欢的类型,故意按照他的喜恶来装扮自己,并训练自己。然而下午一见那个女人,她就知道,那是他最喜欢的一种。

明天徐铮和新杰会参加咸阳府学陆朝阳为学子们办的琴艺茶会。作为江南第一琴师,徐铮必然到场,而作为这场茶会的赞助者,青木茶社的老板,作为太子的幕僚,无论哪一个身份,新杰都会参加。而她也派人打听过,那位表小姐明日是在唐家百草堂坐诊的日子,傍晚时分尚未传出取消的安排,那么明天就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她要好好筹划。

“去让梦影来见我。”梦影虽然表面是她的丫头,可她是师傅的人,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比她强。

“去将那香雪凝脂拿来。”

“郡主,那东西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让随便用吗?”梦琴有点犹豫。

“我这就是万不得已了,我必须要嫁给他。虽说是师傅让我出手的,但是有了他,也许我们的境地就会大不相同。若再有了他的孩子,唐家老封君没准儿都会出手护着我的,有了唐家做后盾,咱们也许真的就不用怕那些毒啊药啊的。咱们不是打听过吗,唐家因为有百草堂,江湖上几乎没有人敢为难他们。”

侍婢中只有梦琴是自小跟着宜华的,她目睹了宜华生活的变迁,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她实在是希望郡主能找到一个能干的夫君,有一个人能保护她,爱惜她。唐家三少爷她也见过,不仅人长得俊,关键说他武功高强,又是江湖第一大世家唐家的子弟,若是有他庇护,是不是就不用怕主子那所谓的师傅了呢?

“若真是如此,那嫁给唐三公子真是好事。”梦琴突然觉得很雀跃。虽然那个人已经很久不来为难主子了,但是当年她亲眼见过他是如何折磨主子的。

“郡主不要忘了你是破了身子的人,想要明媒正娶地嫁给唐家三少爷做少奶奶,就必须有主子相助。遵从主子的安排。”一道冰冷的话音响起,梦影来得比宜华想得更快。

宜华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被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我让你来不就是想商量一下明天如何得手吗?你主子不是说当初专门找精通的老鸨教过你们如何扮初次吗?我们明天若是动手,自然希望一击必中,还要让他认下我的清白。”

“这个郡主不用担心,主子早就料到了,所以让我提前给郡主处理好。而且主子吩咐,若是你用了香雪凝脂,完事后一定要让他服下这个。”梦影手中拿着一个一寸来长的白细瓷小瓶。

“这是什么?”

“忘忧水,服下之后,会和香雪凝脂一起作用,让他的心智由你左右。”

宜华看着瓶子觉得有些恐惧,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我们逼问的那几个女人的口供中,你已经知道了,他有洁癖,不喜欢任何人碰他的嘴,甚至是上半身,所以经常都拒绝脱衣服。所以不能指望将药抹在他身上,或是抹在你身上。必须下在饮食中。他往往完事后会喝茶,但他很谨慎,若是直接下在茶水里,可能会被他发现,我会提前抹在茶杯上,房里的每一个杯子我都会抹,到时候你自己小心。”

第三章(中)你情我愿(II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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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杰记得第一次见到宜华的时候,她才四岁,一个有点傻乎乎但是蛮漂亮的小女孩。稍一逗弄就鼻涕眼泪一大堆,就像被他欺负惨了一样,他总是想将她赶走,但是她却喜欢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他后面。前郡王妃李氏,是南阳世家李家的嫡长女。李家历代都有子弟入六部为堂官以上之职。李氏这一代,李家的声势很旺,父亲是吏部尚书,兄长入翰林。姑姑和李氏颇为投契,他们路过洛阳都会去拜访。李氏过世时,他们在两湖道,等他们听说转到洛阳时,李氏已经过世三年多了。那时的宜华显得忧郁怯懦。

姑姑十分怀疑李氏的死因,便派人去查,意外发现这庄郡王府不止是妻妾相争那么简单。除了李氏身边的婢女口头上的猜疑,能够证明李氏是被人所害的证据早就无法查证。且作为苦主的李家似乎并不在意,人家娘家人都不管,唐晓晓一介布衣,也不可能去揭露郡王府的私密,为难了很久之后,他们将疑点罗列到一封信里,送给了李氏的父亲,当时的吏部尚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家似乎在有意逃避这件事,不仅连声谢谢也没有对他们说,而且之后对他们避而不见。唐晓晓虽然觉着不舒服,但是毕竟李家是真正的苦主,若他们都不过问,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如何施展,只能派人暗地里观察郡王府的一切。

越是查得深,这庄郡王府的水就显得更深,连郡王妃和庄郡王的继室的背景也越发显得复杂。后来他们的人找到了李氏身边原来的一个嬷嬷,得到的答案是李氏是自愿服毒而亡,死前和庄郡王间有怎么样的交易李氏并没有透露。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姑姑就罢手,好歹那是人的隐私,当事人没有给予她权力去挖。

自从姑姑出家之后,他就不再关注庄郡王府的任何事情,即便他到洛阳去开月华轩也没有直接跟庄郡王府打交道。洛阳月华轩开张的时候,京城的月华轩已经很有名了,作为东家他并没有直接出面,而是由洛阳的掌柜的宴请了地方各种关节要人一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反而是在开张的前几天就离开了洛阳,返回咸阳城探望祖母。

再次见到宜华是在那天洛阳会馆的琴会上。他这次回关西有查知一些事情的目的,故而借着徐铮邀约一些人,但是宜华并不在其列,她的出现让他意外。这个女子不知道在过去几年中有怎样的经历,变得如此灰暗,是的,他想到的词是灰暗,尽管她外表看起来艳丽成熟,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由里到外都是灰暗抑郁的,极度缺乏安全感,渴望有所依靠和保护,同时眼神中又充满了欲望。从他个人的经验来看,原来那个傻乎乎小女孩已经蜕变为一个自私且偏执的女人。

而此时面前这个生香活艳的实体早已看不出当年的纯真,有的只有妖艳和诱惑。宜华继承了李氏家族女人特有的丰满,此刻呼吸微蹙带动着丘峦起伏,微微前倾着上身靠着他,将低领的空隙巧妙地呈现在他眼前。唐家三公子多年来是出了名的猎艳高手,外面那么多江湖人看着他进来,此时若还不动手,他今后还在江湖上怎么混?!

驾轻就熟地修长十指就像熟练地剥着鸡蛋壳一样,不仅除去了蛋壳,连里面的膜都剔除了,露出滑嫩柔弹的蛋白在手中玩着。虽然宜华原有的计划是扮不谙世事的娇羞,但是这个人手法太高明,很容易就点起来火,绯红的双颊衬着一双秋水里的欲望,就像是要生出双手来将面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他颇为觉着有意思,嘴角微微勾起,丰神俊朗中透着点邪气,有神的双眼微闭时露出的不是满足而是探究。如此诱人的美味面前有人居然只是动手,小小地表示一下兴趣,却没有她当年在那位所谓的师傅身上和后来她所收集的小吃身上所见的沉迷,这可让宜华不甘心。更何况还有香雪凝脂相助,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冷傲多久。

好胜的人往往不是败给对手的,是自己做套把自己束缚死。现在的宜华应该就是这个状态。她觉得是事情都没有发生,反而是自己落败在十根修长的指头下,像乞怜的小狗一样望着眼前衣冠不乱的人,她要的不是有些凉意几根手指,而是她逼供过的几个女人给她描述过的滚烫之物。可是他却好整以暇地开口了,仿佛有问不问的问题,她都乖乖地回答了,希望他好奇心之后是别的。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震惊:“襄阳侯居然还真是看重你这个弟子,连香雪凝脂这种看家东西都给了你。”

“这东西是我师傅给我的。”

“你师傅是谁?”

“破魂剑石涛。”

“这是他告诉你的?”

“当然。”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以何为生?行走江湖打家劫舍?”

宜华无力地摇摇头,他确实没有说过,按理说她自从打理家族生意早已历练得颇有见地,却从未想过这一点。也许他始终是一个她本能极力回避的存在,从来不曾愿意去多想他的事。在他出现之初,她总是慌乱地疲于应付他的需索和吸血,而后这几年她紧张于是否能够通过他对她武功修习的检测,是否会被惩罚。最近担心的又是他是否真的放手,他是否介意她那些宠物。此时她才细细回想,从他第一次出现,他的衣着虽然是黑灰偏多,但都是极好的面料,无论是黑夜还是什么时候出现,都是干干净净的,带着价格不菲的熏香味。

看她的表情他就知道她并不知道所谓破魂剑石涛就是襄阳侯高世涛。襄阳侯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祖上曾经是随太祖西征的功臣,太祖便以其祖籍为名赐襄阳侯,并在襄阳赐建侯府和祠堂。其后世子孙也在军中效力,在京城也有御赐的襄阳侯府,数代功勋世家。先帝时因躲避党争,前一代的襄阳侯以边关无战事,高堂无人照顾为由自请交出军权,解甲归田回家侍奉高龄老母。其后便专心于自己的产业经营,并用召集其退役的一些部众设立了永安镖局。到了高世涛父亲这一代永安镖局的分号已经遍布关西,关中,两湖和京畿道。

高世涛从小就跟着父亲和镖行的镖师在江湖历练,一次奇遇让他成为了武当派的弟子,由于天资过人,且高家原有武功的基础,十四岁时高世涛就以剑术成名于江湖,闯出了破魂剑的名头。但是高世涛的世家子弟背景和孤僻的性格,使得他在江湖是一个相对神秘的存在。因为介入一些事件和高世涛怪异的处事方式,永安镖局也在他手上变成一股有着神秘色彩的势力。他们到底有什么倾向,有什么目的,因为没有跟他现在忙碌的事拉上直接的关系,所以没有仔细地查过。

新杰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高世涛会盯上他,他体内的香雪凝脂的药力躁动得有些难以压制,他必须尽快脱身。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香雪凝脂对你自身有害?”

“有,但是若配以依兰醇香就会解除,只是耗一些精血而已。”

“你服过依兰醇香了?”

“是。”

“剩下的在哪里?”

她虽然已经迷离,但是还没有完全迷糊,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看着他。

他无奈,本来不想伤害她,却不得不制住她某些穴位,让她真正进入迷糊状态。取出依兰醇香之后,他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外面,轻吹口哨,一道白影飘来,躬身行礼:“主子有何吩咐。”

“好好侍候里面的郡主。”

白影身形一顿,无奈地点点头,向屋中走去。

而这位主子说完便匆匆冲出去,跳上马背,向唐庄奔去。

第三章(下)你情我愿(I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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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日短,天黑的早,尚未吃完饭天就黑尽了。唐庄三少的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就连周围巡逻的侍卫都自觉降低自己的动静。自从三少入秋以来返回唐庄之后,这院子中的变化他们比谁都清楚。只是他们训练有素,极守规矩,彼此之间从不议论。

今日少爷回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已经开始流鼻血,回来就直接冲进药房给自己配药。三少爷是老太太的心头肉,这种事情自然有人飞报给她老人家。要说三少爷真是聪明人,知道瞒不住祖母,有人会去报信,所以直接交代他们告诉老太太他并非中毒,只是中了襄阳侯高家的香雪凝脂。新杰一边交代一边暗骂前辈的襄阳侯夫人,没事调制这种阴损的药干嘛。管不住男人就下药,而且还让这种药流出江湖,前任的襄阳侯作为男人也够憋屈的。

这香雪凝脂在江湖上有名不仅是因为襄阳侯被夫人下药,还被襄阳侯夫人作为礼物送给闺中好友。当时的侯夫人还是常驻京中的,她的闺中好友大多是达官显贵的夫人,故而被下药的对象都是京中名人,一时间在圈子里传开之后,侯夫人凭空多了不少闺中至交。贵夫人们突然发现贤良淑德都是浮云,包容丈夫纳妾找女人都是不得已的下策,还是侯夫人这样处理痛快。

众人一时之间心意相通,放下贤淑的面纱,将妒忌放在桌面,成为知己。那一代的侯夫人在京中是一个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相助襄阳侯在京中权贵交往手段淋漓圆滑。那个时候陈碧颜刚刚嫁到唐家不久,也随唐文在京中,她有时怀疑襄阳侯夫人如此行事是襄阳侯默许的,甚至是他窜托的,这夫妻二人是故意将这药流出,成为襄阳侯夫人笼络人的手段。当时先帝地位不稳,朝中各种暗流汹涌,襄阳侯府寻求各方平衡,以求自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陈碧颜很欣赏侯夫人的一点是在配药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有人宁可用药来解毒也不愿屈从夫人,所以配药的时候花了心思,让人服了解药可以解除欲望,却要周身刺痛难当两个时辰。这种惩戒手法虽然有些幼稚,但也不失赤子意气用事的本性。

听闻孙儿居然中了这药回来,只让人来通知她这个祖母,也没让人去寻莲儿,便知他是爱惜她。但是祖母总是疼爱自己孩子的,更何况莲儿就在身侧,当然要告诉她孙儿对她的爱惜之心,便将药性解释给她听。这丫头如何肯让孙儿受苦,当然主动去当解药。做祖母的当然就做好安排下人侍候的事儿就好。

众位侍卫见少爷气血翻涌地回来,他们都是在江湖上历练过,因为诸多原因才选择在唐庄落脚的,一看也都知道这男人碰上了啥事儿,笑都只能憋在肚子里,无声无息地加强警戒守护着。

新杰将莲儿脚上几个穴位插着的最后几根银针收入针袋,便赶紧奉上药茶给她。

平常日子里自己控制不住都觉着心疼她,何况今天这种搓摩,她哪里受的住,事后行针调理自然是少不了的。莲儿喝完药茶,又用清水漱了口,才算歇了口气,无力地靠回软枕,禁不住抱怨:“这当年的襄阳侯夫人到底什么人呐,居然配这么猛的药,不仅自己身板儿要硬朗无比,耐力出众,这么折腾男人难道想自己的夫君耗死?”她是第一次听说这奇怪的药,虽然当时老太太跟她说了药性猛烈,即使服用依兰醇香也会对她损伤极大,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真正开始之后她才真正知道什么事药性猛烈,平常日子里那么疼惜爱护她的人完全不受控地攻城略地几个时辰。其间老太太派曲妈妈和刘妈妈送进几次调养的粥水进来,若不是她每每觉得自己将灯干油尽无法继续,羞涩如她岂会让人进屋侍候。这过去的一天一夜只能用风魔二字来形容。

“自然是想襄阳侯耗尽了精力没有力气找别人。不过她配出这药的时候已经人到中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说道这里便知道不妥,赶紧住口,,好在莲儿此刻在想别的也没与他计较。

“虽然说来可笑,但是也是这个理。只是不知道当年这襄阳侯夫妇把这私密事宣扬得人人皆知,又在京城贵妇圈中散布到底有什么图谋,过了很多年了,估计很难查了。”

“那老黄历倒是没有什么了,无非是控制人,从襄阳侯到她相交的各家夫人,让人言听计从,我只是好奇的是高世涛看上了宜华什么,不仅教她武功还给她这药,明显宜华今日所谓是他授意,他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就算定你一定会折在宜华手中?”她玩味地看着他,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风流浪子,美人当前自然不放过。

他会心一笑,她了解他。今天即便不是因为有了她,他也不会用宜华解毒。在这方面他不仅厌恶这种手段,而且十分谨慎,就怕人家有后招。出了这种事,去乐坊艺馆找个相熟的人解决了就好,绝不会在宜华那里冒险。

“若是你出手,我一定会折在你手中。”他不失时机地打趣她。

“需要我对谁出手吗?”打趣谁都会,换来的自然是他佯怒的咬牙切齿。

“你先前说高世涛过去几年都在采宜华的血练功?”

“对高世涛我一直觉得很疑惑。我虽然没有直接跟他交过手,但是听交手过的人叙述,总觉得他武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即便他是武当传人,要达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破魂的地步还差得远。而高家原本的武功大多出自战场杀敌的搏击术,在军中看着英武,在江湖中跟高手相比还是相去甚远。而无论高家的武功还是武当的练功方式都不需要人血,他的功夫必然还有别的根源。”

“他想让宜华控制你的目的是什么?”

“宜华说她不知道,这也很正常,只是师父让弟子做事,不用解释。”

“也许是想让我服从他命令做什么吧!”

“也许是想让你跟美丽的郡主共度良宵之后,耗尽了精力,无力反抗的时候采你的血练功?或者干脆吃了你?”

“你说什么?”

“我是说到时候你没有精力对付他”

“不是,你说吃了我?”这吃当然有很多种解释,情人之间就更为暧昧,他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头皮发麻,因为他想到的不是鲜血淋淋的被吃,而是另一种意思。他回想起上一次见到高世涛的场景,他微微伤感充满水雾的眼睛,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若他不知道那是襄阳侯,他会以为那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没抓住。

“你在想什么?”

“我说不清,你说高世涛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癖好?你是说断袖?”

“他有侯夫人,但是至今无子嗣。”

“如此看来却有可能。”

“是否高家的武功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若是他们家祖传的功夫有问题,他父亲,他爷爷怎么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似乎也想到了:“也许他们都是,所以上一辈的侯爷和侯夫人的关系就更显得古怪了。”

“前辈襄阳侯夫人什么来历,如何会配出这种药来?是她自己配的?”

“应该是她自己配的。前任襄阳侯夫人出自扬州府号称仙医刘家。”

“就是那个治病看人,率用险招,但是确实能救人性命的刘家?”

“是的,相传刘家除了挑病人,治病手段奇特之外,祖上还擅长治疗不孕之症。祖上曾经有好几位前朝太医,专门在宫中侍候后宫的子嗣之事。因为大家同在江南,跟陈家彼此有些意气相争,倒是也没有正面冲突。陈家毕竟不屑于做这些事。只是听祖母偶尔提过年轻时她和太后都跟这位刘家的嫡出小姐有过交道。具体的还是要问她老人家。”

襄阳侯夫人刘芝芝,呵呵,陈碧颜想起往事觉着很可笑。以为已经久远的事情,居然还是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刘芝芝也曾经算是她姐姐陈碧画的朋友,她们一起从江南嫁到京城,曾经在同一条上京的船上共度半个月。陈碧画年轻的时候还是有血性和热情的,还以为自己交了一个朋友,岂知终有一天变为仇视她伤害她的人。如今陈碧颜理解姐姐的心情,在她眼中,刘芝芝就是一个路人。而这个人的孙子让人对新杰动手,将主意打到她最中意的孙子身上,这事跟刘芝芝有关吗?还是只是小辈之间的恩仇。

这两个孩子的能力和聪慧都高于常人,陈碧颜决定将尘封的往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一起参详。

第四章 (上)你情我愿(IV)(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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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世涛端着茶杯看着窗外漆黑的花园很久都没有动。梦影已经将宜华的事详详细细报告给他。但是主子没有发话,梦影说完之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等待。

一杯茶在他手中由烫转凉,慢慢送到唇边觉着有了寒意。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在桌上。梦影的心里有些微痛,她看不得主子难过。自小在他身边长大,她希望能为他做事,为他分忧。当初他功力不够受血魄之气折磨时,她和如蝶一直侍候在他身边,每一次血气翻转带来三到四天四肢百骸蚀骨之痛都会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似乎每一次生命都走到了尽头,直到有一天他们终于找到了纯阴之血。于是她自愿去到宜华身边,为主子守护这枚解药。

是的,宜华在她眼里就是主子的解药和练气的气炉而已。如今主子血魄神功已经顺利到了第四重,已经不需要宜华了,她很想回到主子身边,但是主子说她还有用,让她一直守着。这一次宜华套取唐家三少失败,希望她已经没用了,这样她就可以回来守护主子。那样一个情绪化的笨女人不配她服侍。

“还有十天就是满月之日,告诉宜华,在这十天之内,她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将这只嗜阳蛊埋入唐新杰的体内,否则我就收回放她自由的承诺,将她那些小白脸都做成花肥给熊婶种花。”宜华那丫头这两年太嚣张了,虽然他已经不用她了,但是她居然找了不下十个小男人却在他面前只字不提,以为他是瞎子。

梦影听到熊婶的花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些年主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很多各种各样要命的虫子,熊婶也是跟着这些虫子一起来的,她所用的花肥都是活人,将虫子养在活人身上,虫以人为食,熊婶的院子里充满了恶臭和残破的肢体。她相信主子现在递给她的这个盒子里装的所谓嗜阳蛊也肯定是熊婶养出来的一种。

主子的性格她或多或少了解,若是宜华办不好,她这个监督执行的人是不是也会被主子丢去做花肥呢?想着脑后发凉,她战战兢兢地说:“主子,我觉得这事儿宜华没那个能力,你要是当日看见唐少爷如何玩弄她于掌骨之间,然后厌弃地将她丢给两个侍卫的情景就知道,只怕今后她都难有机会靠近唐少爷了。”

“这个是宜华的事,不用你替她操心。她原先是为那人动了心,所以显得笨。庄郡王家的宜华郡主可是商场上独当一面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旦她不为情所困,她就会聪明起来。你只管交给她去做就好。”

高世涛并没有回头,却仿佛读透了她:“你不用那么紧张,这个嗜阳蛊对女人不感兴趣。女人拿在手上它就像一小片腊梅花瓣,一动不动的。去吧,让她住进时间。”

梦影无奈,只得悄无声息地离开。

高世涛仍然没有动,静静地站在窗前想着那个风轻云淡,万事不入眼的高傲男人。坊间都传说他好色风流,不求上进,花天酒地,为唐家后辈中最无用的一个。若是真的,他怎么会放过宜华那种美食,能从香雪凝脂下逃走的男人怎会是不堪之人。

他还记得当年在京城第一次见到他,他在一群京中贵胄子弟的酒宴上低调淡然,安静地坐在竹林旁的石桌边,唇角微微上扬地听着一群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半大孩子们不知天高地厚地胡吹乱侃。由于特殊的身份,高世涛从幼年就开始被培训如何观察人,驾驭人。他必须要洞悉周围人的所有,很早的时候,出于对父亲的失望,祖父就将侯府的势力越过父亲交到他手上,他拥有遍布全国的耳目,故而他比在场的其他人都清楚,那个安静英俊的少年,在同龄人上不知蒹葭之事,不懂生计的时候,就开始默默地建立着自己的生意,培养着自己的实力。

晚风吹起他的墨发扫过他因常年在外奔波被晒成淡棕色的脸颊,他随意地将头发拨向脑后,微微抬起头闭眼迎着和煦的夏风,一脸的满足和欣慰。淡棕色的脸微侧,棱角分明的五官衬出一张脸仿佛能工巧匠的雕琢出来的精品。他第一次觉得男人也能用美来形容。风也将单薄的杭绸夏衣贴紧在他身上,隐现着结实的肌肉,刚毅宽厚的肩仿佛能支撑一切。在那一瞬间,高世涛有些恍然。他产生一种幻觉,希望自己是柔若无骨的女子,卸下身上沉重的负担,靠在他那坚实的胸前,环绕着他窄细的腰,跟他一起沐浴在微风中享受这一刻的闲适。继而他又为自己这种幻觉感到懊恼甚至羞怯,不敢去到他身边跟他说话。

其后每一次看到他,或是慵懒或是幽默,偶尔神采奕奕,无论哪一种,都是那么有魅力。而这些影像反反复复出现梦里的时候,他只是告诉自己,因为这是一个有魅力的人。他有太多的责任和痛苦要负担,让他没有精力多想别的。

他的属下都知道宜华是他的药炉,他用她的血解毒,用她的身体练气。属下们都因为他对宜华的处理方式而觉着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不用她了,可以放她自由,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对那具身体还有些兴趣,随着功力冲破第二层,进入第三层,他对那件事的想法就只是练功。冲破第四层之后,他就彻底没有了兴趣,无论她如何美艳,如何挑逗,他不运动功力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他曾经以为是因为看多了麻木了,换了别的女人,他也没有兴趣。

他答应放她自由,是因为她有脑子,有郡主头衔和庄郡王府。他刚刚放她自由之初就亲眼见过她的放肆,可是他对那画面没有任何感觉,反而是半年前在京城月华轩看到那个人,他身边环绕着两个妖艳的女人,他有一种将那两个女人撕碎的冲动。之后他还真是那么做了,将一个女人毁容丢进了尼姑庵,一个丢上了去两湖道的军饷车。京中人世繁杂,过客匆匆,突然失踪了一个光禄寺主簿的千金,一个兵部侍郎的妹子出家为尼,人们热议了几天后就被别的新事件掩盖了。如今没有人再提起,而那个人他是否知道这两个笨女人的命运就是因为他对她们笑得太和蔼而改变的呢?!

虽然后面很多事实证明了那人当时的微笑只是对着自己店里的客户,但是那两个笨女人还是有价值的,至少验证了他自己的心。从那以后高世涛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去跟踪他打探他,原本只是想弄清楚他的所有实力,他的喜好他的弱点,以便能出手拿下那人。他曾经想过,若有一天大业能成,他会将那人护在羽翼之下,不再让他有作为唐门庶子的苦恼,不会让人看不起,他会给他最体面尊贵的生活。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年多来,在跟踪探测那人上他居然折损了相当多的人手。越是神秘就越是牵动着他,让他无法停手。当所有的蛛丝马迹汇聚在他和他的谋士们面前的时候,一个大胆的猜测被高世涛最欣赏的司马穆敏提出来,那个人不是表面上的太子客卿,而是掌控那个诸方追逐较力的暗中势力的首脑。

若是他们的推测没有错,他需要那人成为他的膀臂,他愿意和他并肩站在高处分享驾驭这一切。

当初交代宜华拿下那人的时候,他很纠结,若是宜华得手,他们便能控制那人和他掌控的势力,成为他的臣下。对他予取予求就随他心意,然而内心高世涛又不愿意。在他内心深处,那是他想依靠的人,想把最好的一切和他分享的人,岂能让他和今后将匍匐在他脚下的下人牵扯苟且。

自从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冷静梳理各种因素,确认所有的变化来自于他修习的血魄神功。这神功出自高家祖辈,但是并不是每一代都修习,有时隔一代,有时隔几代,父亲就是其中那不愿修习的一辈。想明白之后,他并不抱怨传授给他神功的祖父,或者说老襄阳侯。人各有命吧,这也许就是他和那人的缘分。自从想明白之后,他就让熊婶专门为他培养了几对嗜阳蛊。

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就能和他亲密相处,不用等到大业功成那么遥远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极好,迅速地搓着双手,他有点等不及看到他俊美的容颜,期待着他明媚阳光般的笑容。愉快地遐想良久之后,他招来了他的亲随左勇:“三件事,启用我们在咸阳的甲字号人手,全力辅助宜华最近在咸阳的行动;将青山园重新整修所有帐缦器具全部换新的,东西全部要选素色,只用白和蓝两色;通知越城那边,看好高凌墨,让裴新去岭南带出高先生,赶往洛阳。”

左勇一头雾水,前一个和后一个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重新整修青山园,而且还指定要那两种颜色。可是主子是不可以乱问的,无论心里怎么想,他此刻都只能去办事。同时他又有点小兴奋,主子终于要出手了。他原本被老侯爷安排跟在高世涛的父亲高同身边的。他从十一岁起就陪着高同化名为高栋在外历练,老侯爷本来指望侯爷能够做大事,那么他们这些身边人也能鸡犬升天。可是高同在外面遇到现在的夫人之后便放弃了这些。小侯爷三岁之后,老侯爷又将他安排在这小主子身边,等了多少年了,这事终于启动了,他觉着终于有了盼头了。他突然想到这事儿是不是应该通知老侯爷,老主子盼了这么多年,他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第四章(中)你情我愿(IV)(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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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侯府中,老侯夫人刘芝芝看着丈夫那激动的表情觉得恶心,但此刻又不能表现出来,至少在涛儿成事之前她还需要这个老家伙。她一边听着老头儿没完没了地絮叨,一边在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上抹着雪蛤油膏子,心情颇为愉快。这一生,她终于有机会要将她最厌恶的女人陈碧画踩在脚下了。陈碧画这个毁了她一生幸福,偷窃了她皇后宝座的女人,等她的涛儿登上那尊贵位置的时候,她一定要让她尝尽她所受的各种苦。

看着老妻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说话,神态中隐隐透着蔑视,老襄阳侯心中的怒火噌噌燃烧,他此刻还不能带出来。毕竟他还要靠着这个女人走向权势的顶峰。当年娶她并养下她肚子中的孩子,受了这么多年的憋屈,在高栋身上经历了一次失望之后,他差点杀了这个女人,现在涛儿终于又燃起了他的希望,他可不想忍了三十几年,在最后生出事情来。

他谦卑地握着刘芝芝的手:“夫人,洛阳那边我已经安排下了,只要高先生一到,北边和西边就会动作,我们也该启程去洛阳了。”

刘芝芝心里泛出一点恶心,这个男人这些年虽然不找别的女人,要让她满足都是靠着药,完事之后飞快逃逸去前院,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前院养的那些英俊壮硕的随从和谋士是拿来做什么的。自从十年前她想明白之后在身边养了几个清秀的侍卫之后,她就连药都省了。他和她现在就只是共谋大事的伙伴,若不是他手上捏着先帝的圣旨,掌控着襄阳侯府在先帝协助下培养起来的一部分势力,她早就将他除去了。这个卑微恶劣的男人哪里能及得上她心中那个人半毫。

当年覃哥哥是那样的神采飞扬,贵气天成。他们在江南携手出游时,路上惹来多少人羡慕的眼光。因他天生有寒症,不发作是如常人一般,甚至比常人神勇,但发作时浑身冰冷惧寒酸痛无力,虽然性命无忧,但颇为痛苦。且大部分都是在冬季夜晚,没有任何先兆。发作之后宫人要通过已经落匙的层层宫门传太医来查看,也非常不便,且拖延很久。覃哥哥当初告诉她祖皇后和他自己都想寻一位医药世家的女子贴身侍候,没准这些医药世家能够研究出配方根治他的毛病。刘家自称仙医世家,刘芝芝自信祖皇和祖后定会看中她的背景,相信覃哥哥给她的许诺,若她进京选秀女,必会求得祖后恩准,让她入主覃哥哥的皇子府。刘家的家主也不是天真稚子,女儿请求入京选秀,必然要把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

刘家给人治病疗伤方式虽然怪异,有时候药引和炼药方式或许在外人看来过于不仁,但是世人往往都看重自己的命,宫中贵人更是如此。故而宫中太医院也有刘家的弟子,朝中重臣也有曾经受过刘家恩惠的。家主发出指令,弟子和下人们多方奔走打听,确实了刘芝芝的说法。且有多名诰命妇人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场合将刘家,刘芝芝和她的医术聪慧人品大肆夸张,并从祖后身边的么么那里确认了若是见了人还觉得顺眼,老人家愿意选刘芝芝为媳的消息。朝中重臣也颇为看好这位祖后唯一的嫡子,且只能看重他。祖后的手段,早就让后宫资质聪慧和善的皇子不是病入膏肓,就是早已意外仙去,留下的都是不堪入目或是有把柄有污点的,或是纨绔荒唐的,放荡不羁嗜色无度的。

终于在一番忙碌筹划之后,打点好了宫里的一切,做足了功夫,才将刘芝芝的名字报入秀女行列。思念着覃哥哥的刘芝芝在家绣了几个月的嫁衣之后,终于登上了北去京城的楼船。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天空有点灰蒙,让她出门的时候觉得心里有些压抑。但是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覃哥哥了,且父亲已经为她铺好了路,打点了各个关节,她又觉得心安下来。靠近码头的时候,她看到码头上停泊着几只楼船,其中有一艘雕梁画栋,一看就比周围的楼船做工精细用料考究。她心中便是一喜,覃哥哥真是看重她,她去信让覃哥哥派船来接她,一则在家乡显着她的地位和美好的将来,一则也是想再次确认覃哥哥对她的看重。虽然她心智成熟,但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尚未经历世事的女孩,如今踏出这一步,心中难免惶惑不安。如今看覃哥哥真的不负所望,她心中一阵狂喜。只见那华丽的船舷上站着清一色的护卫,各个神态肃穆,仿佛在恭候主人上船。

她以为自己的马车会停在那艘楼船的踏板处,岂止却中途改向,去到了北边一艘看着极为普通的船旁边,虽然上面也有人影走动,也有些类似护卫的人伸出头来张望,但是既无气势亦无规矩。她心中顿时觉得失落,同时觉着有些愤怒。这扬州城里,即便是知府的家眷也不比她高贵,要知道刘家在朝中结交的都是天子近臣。无论官商,扬州城里的尊贵头一份儿都是在刘家,不知道那个不开眼的,居然弄这么漂亮一艘船和一票整齐的侍卫,偏偏在她约了城中几位贵家小姐来送行的码头出现,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这口气她如何能忍,立马打发身边的丫头去查问是哪家不长眼的,敢如此在扬州码头招摇。居然敢将刘小姐比下去,不知道他们还想不想安稳度过今日,或是是否还有能力健健康康地离开这个水域。人派出去的同时,她已经盘算好了,就是小惩一下,也要让他们知道出门不愿太招摇,没事儿不要给刘家其他的姐妹添堵。去打听的人还没回来,她就已经想出了几个让对方出丑的法子,还把要用的药都拿出来了,只待那个去探看丫头回来,就将人撒出去。刚才出门的时候大哥说了,他还有些东西没装完,但是怕误了吉时,所以让她先上船,在船上慢慢歇着等。既然如此,她正好消遣。

只可惜回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十分泄气,因为对方不是普通人,也非扬州本地人,而是从杭城过来,路过的陈家的船。船上是他家嫡出小姐,由其兄长护送,到京城待嫁的。据说身为户部尚书的陈家大老爷,在京中给他女儿寻了一门好亲事。因陈家老太太喜欢热闹,又不喜欢上京,所以陈家长房的子女都在江南随着祖母长大,如今要发嫁了,入京也算正常。据说对方是一个高门子弟,但是因为陈家不愿意张扬,对外都没有告知准姑爷的消息。但是大家都在猜测是祖后娘家侄儿,兵部尚书木将军家的嫡长子。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这木将军最近出入陈府频繁,连祖皇后都召见了陈夫人询问嫡女的情况。

在刘家眼里,陈家就是一个讨厌的存在,明明世代行医,却不安心于医馆好好看病收徒,反而开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书院。书院中收罗了江南不少才俊,这些人在里面经史子集琴棋书画,方方面面都有涉猎。历年来,书院出了不少才子,入京赴试不仅及第的颇多,而且出了不少状元,探花和榜眼。多年的经营,在朝中为陈家织起了一片安适的云彩。在江南,求上门去想进书院的人如过江之鲫,谁都想搭上这条陈家的大船,能得到朝中位高权重的同门庇护提携。书院中也有一个医术馆,给那些天资聪慧,在研究其他学问之外有精力的弟子和那些无心仕途爱好医术的弟子修习医术。这些人出道之后,不仅在江南其他医家的气势都比了下去,在宫中京中更是独占鳌头。同行总是冤家,不管陈家眼里如何看待刘家,反正刘家人眼中陈家就是仇敌。虽然表面上大家互不往来,在场面上遇到也能恭谨相待,但是刘家人早就教导子弟,但凡能打击陈家书院出来的人,绝不放过。

第四章(下)你情我愿(IV)(下)

你情我愿(iv)(下)分界线

就在回禀的丫头以为自家小姐要发怒或是指摘陈家太过张扬之时,却在她家小姐的脸上看到了奇异的笑容。

刘家的家主能放心让刘芝芝进宫,且又上上下下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当然不止是看中了覃皇子对她的情义,更是因为刘家的小姐中,刘芝芝是最有天分和心机的。老谋深算的刘家长辈自然知道男欢女爱只能是个引子,总有刘芝芝够手段够聪明才能在那种地方站稳脚跟,才能为刘家谋福利。男人的宠爱都是不长久的,更何况是皇子,若是某天荣登大宝三宫六院更是诱惑层出不穷。

刘芝芝此刻是要入京,而不是在江南跟人赛医技,她需要竞争但是覃哥哥身边那些可能出现的各家高门贵女。陈家在朝中和京城根深蒂固,若是能放下彼此间的隔阂,在遥远的京城,作为同乡往来,相互有个照应,没准哪天还真能用上陈家的势力。陈氏嫡女越是高调,也是奢华的嫁船,就越说明男方高贵。若真是如传说中是木公子,与陈氏交往就能以另外的途径攀上宫中皇后,为她即将参加的选秀和入主覃哥哥的皇子府都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于是当晚刘芝芝便主动拜访了陈家的楼船,送上了一些珍贵物品做见面礼。而陈碧画也十分谦和地接待了她。第二天两家各自开船往京城而去,晚间都在同一处停泊打尖,二位小姐更是相互拜访。只是三天通过落雾滩的时候,刘家的船因船工失误撞上了暗礁,偏了方向,继而大量进水,被冲去江心搁浅在江中的沙洲上,附近虽然有船工可以来救援,却没有大的码头市镇,也没有可以马上替换的船只。陈家的船从后面上来,见此情况,就将刘芝芝和她的人接到了陈家的船上。就此二人朝夕相处,一起看书下棋抚琴吟诗,显得十分融洽。

她当时满心以为自己的交友计划很成功,只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从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陈碧画算计了。她后来才想起陈碧画听见她说要进宫选秀只是拿着茶杯盖拨弄茶叶的手略微停了一下。在相熟之后,她问陈碧画和木公子的亲事,她只是笑而不答。而当她热心地提到覃皇子是,陈碧画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只是很快又归于平静。这些都是她当时没有注意到的,只是后面想起来都觉得此事不妥。人家当时就是把她当一个仇敌一个笑话看。可怜她还诚心诚意地想讨好她。那个虚伪的女人,当年就那样将她玩弄于掌股之间。

甚至进京之后,她们在京中的一些聚会相遇,那时陈碧画的婚期将近,陈碧画都没有向她透露半句。后来她进宫选秀,已经进入最后一轮之后,在宫中一条小径边听见宫人私下议论祖后已经为覃皇子定下来皇子正妃,听说新的皇子妃不仅容颜端庄秀丽,且医术得自世代真传,帝后都非常满意,覃皇子更是在那年早春时节前往江南亲自相看过,十分满意。她原先还以为宫女们是在说她,回想着早春时节二人携手同游江南的旖旎风光,她不自觉地微笑,也没有注意宫女后面的话。

一夜春梦仍是那良人与她相携,甜美的梦直到选秀之后圣旨落下,将她赐予襄阳侯府世子为世子妃方才被惊醒。那时方知宫女所说的医药世家是陈家而非刘家。但是早春时陪伴在覃皇子身边的是她刘芝芝,而非陈碧画。那皇子相看的,回来禀报的也应该是她,而非陈碧画。她原先并未觉着陈家和刘家有多大的仇恨,只是同行相欺而已。但是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恨。她觉着是陈碧画探听到了风声,到京城之后通过陈家的势力抢走了她的覃哥哥。

她从未想过,当年覃皇子也许真是去江南相看陈家嫡女,只是无聊之中有倒贴的美人相伴,何乐而不为。她也从未想过,对大位不可能放手的覃皇子怎么会不想用婚姻增加自己的实力。无论是在朝还是在江南,陈家的弟子门生是多么庞大的一个体系,谁拥有陈家的支持,谁就赢得了众多朝臣和江湖实力的支持。而这已经足够庞大的陈家,还与唐家成为姻亲,聚拢了更多的江湖和商人。这些是刘家永远都没有的。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问过当年的覃皇子真相是否跟她猜测的相同,她坚信原因就是她所想的,所以她真心地爱着覃皇子,为他甚至不惜赔上整个襄阳侯府。她唯一恨的就是陈碧画,那个抢了覃哥哥,却又不珍惜他的女人。这个女人让她恨,也让她鄙视,因为终其一生,她都没有得到过丈夫的喜爱。她那高贵无比的夫君,在登上宝座之后弃之如敝履,在她面前和刘芝芝欢好。她每每想起陈碧画那惨白的脸色,她就狂笑不已。

多少个夜晚,她留宿皇家别院,陈碧画敢怒不敢言,襄阳侯更是窝窝囊囊地闭门不出,见到她回府仿佛如蒙大赦。非但不敢查问,还唯恐她不熨贴,百般小心侍候。这个恶心的男人自然也因为自己的伏低做小,换来了襄阳侯府的最大利益。如今她的涛儿终于要成大事了,她想想就十分兴奋。

“洛阳那边准备好了吗?等高先生一到,咱们就给陈家姐妹送一份大礼。”

“好了,除了平安货栈那两个被他们控制的人,其他暗桩都安然无恙。咱们大部分在那边的人都是赁的唐家的产业,早就让人在衙门补了各种备案。”

第五章(上) 你情我愿(V)(上)

洛阳城西晒麦坡依山傍水,除了风景秀丽,还有很多士绅大户的农庄。其中一座有最多地和最大麦面作坊的庄子,名为持麦庄,属于洛阳首富郭家。郭家从太祖爷那个时候起就是皇商,郭老太爷如今是郭家第十七代掌门家主。这持麦庄是郭家的发家之地,郭家将祠堂和祭田都设在这里。历代家主都会或多或少地扩大它的规模。周围但凡有邻居出让,郭家一般都会收进来。多代努力之后,持麦庄圈进了晒麦坡四成的地,驾车要一个时辰才能横穿。

虽然郭家这些年大笔的进账都来自做皇商的生意,但是郭家老太爷还是非常在意持麦庄。生意会起起落落,朝政也会随时变化。郭家的生意虽然大,但是随时都可能因为朝中的人际变化而变化。然而祭田宗祠是不受影响的,若有意外,这里是郭家子弟立命的根本。郭家原本是庄户人家,再怎么发达都不能丢了根本。这一点郭老太爷十分佩服他的邻居。

在持麦庄东南角有一条溪水叫翡翠溪,隔溪相望有一个掩映在竹林中的庄子,翡翠庄。从外面可见庄中苍翠欲滴,竹林环绕着常青树种,将庄子大部分掩盖起来。外面能看到的部分和溪边的水地里很多地方都搭着棚子或是架子,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药材。唐家以药行出发家,无论宫中是否有太后支持,军中是否有唐家儿郎坐镇,这祖传的药业都没有丢。百年大家族能在风风雨雨中站稳,都有一个不可动摇的根基。其他的营生有就是锦上添花,没有家族子弟也有立足根本。所以这些年,翡翠庄一直是由唐门嫡系的百草堂总店精心经营,庄头直接听命于咸阳唐家,咸阳的主持家族生意的人也常来巡视,而外人很少有机会进入一探虚实。除了踏实,唐家的人还很谦和内敛,从不张扬,即便是年青一代,也很出众。这几十年来,郭老太爷也只有几次机会看到唐家主事的人,而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看到唐家大少爷新天,每次唐大少都会执晚辈礼客气地跟他打个招呼,完全没有普通贵族族子弟那种高傲。而且听说这位大少爷除了打理生意,能文能武。唐家其他子弟听说无论在军中还是文官,都很出众。

郭老太爷一直教诲家族中年青人要守礼稳重谦让,不过他心里却明白大多数人都只是听听罢了,阳奉阴违的多,也许这也是为什么郭家到了皇商就止步了,族中弟子少有向学,虽有几个忙着家族生意的,但是吃闲饭的更多,每一代家主都想要给商人的外衣上套一件华丽的耕读传家的外衣,到了他这一辈也不例外。订立族规,给族学请好的师傅,然而效果都不好。郭氏在晒麦坡庞大,连着在附近的半山镇上算来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族中时不时有子弟在镇上耀武扬威,欺行霸市,为此他颇为伤脑筋。故而他就更乐于研究邻居,比如传说中对弟子严格,文武双修的家学,家族子弟自小学会动手打理自己的生活,少爷身边不放丫鬟等等。唐家人太过低调,从来不对外解说炫耀这些,他就只能从旁人的诉说中找到影子。越是这样,他就对唐家的运作越好奇,更想弄明白很多疑问。然而他同唐家非亲非故,又拉不下脸来问唐家的人。这几天他开始琢磨如何才能跟唐家的关系缓和。族中曾有长老提过联姻,毕竟姻亲是最容易拉近的一种方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唐家的门庭太高,且不说唐家是否看得上,想着自己的骨肉为了家族去到那种地方被人低看,他心里就堵得慌,只能想别的法子。

翡翠庄和持麦庄东北角相邻的金浪庄和鹿嘴庄,嘉禾庄都是咸阳唐家的产业,只不过那里是普通的农庄,由唐家在洛阳的人打理。最小的嘉禾庄只有靠山的旱地和后面的山林,更是租给了别人。据说是一个秩仕的四品官,老家太偏远也无亲人,嘉禾庄离城不远,又颇为清静,正可以修身养性。因为当年在京城和唐家家主唐文走得近,便托了人情向唐家租了这里闲住。

按理说这样一户人家,若不与四邻来往也无可厚非,毕竟周围都是庄家户,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庄园,也很少有主子住在这里,都是下人在打理生计。人家曾经是四品高官,无需和这些乡下人来往。只是这位秩仕的工部侍郎似乎闲不住,这庄子被他租下之后添了不少营生。据说这位侍郎大人在工部是从底层的制艺开始的,对于各种铁匠石器工艺不仅熟悉而且非常热爱,故而散秩下来之后闲不住,常常在家琢磨各种制艺。所以庄子里的下人经常也出来采购各种原料,据说供大人做各种试制。而这位大人不在官位之后还开始经商,常年在本地采购大量的麦子,说是运往不产麦子的西南,换回那边各种好木料,做成各种家具,在洛阳城中设店售卖。

这些事情郭老太爷都是听下人说道,原也没有多想,直到这几天临时想着看账本,才发现自家的麦子也有一部分卖给了嘉禾庄的住客。今年因为雨水少,麦子收成并不好,十里八乡的麦田减产近四成,麦子的价格自然比往年走高两成。很多买家都转向别的地方收粮。然而古怪的是嘉禾庄的客人不仅按照前年的量按照市价收了麦子,管事刚刚还告诉他,今年还多收了两成。按理说这么高的价格,对方应该走平,甚至少进不进才是对的。毕竟价格高出这么多,商人辛苦不就是为了赚中间的差价吗?而下人们说最近拉铁器来的车也特别多,怎么看都不像是尝试简单的制艺。他派人跟踪查询,发现这些麦子都没有去西南,而是去到了河西道。

第五章(中) 你情我愿(V)(中)

咸阳瓦堡寨唐庄,唐家老太太正饶有兴趣地听着号称中州第一皇商郭家的家主郭老太爷讲述他对唐门子弟教养的敬佩。虽然唐家的生意在洛阳和京畿道和郭家有不少往来,但是都是下面的掌柜们把握自行处理,两家的主子之间却没有往来。

“不怕老夫人笑话,我郭氏族中子弟大多数如今都已经养坏了,虽然不至于横行乡里或是做什么违法犯科之事,但是也是整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儿乐的多。”郭老太爷说到此脸有点羞红,“老朽自早些年就开始教导督促族中子弟要好好念书上进。岂知这些孩子都阳奉阴违,有些不肯跟他们一起荒废时光的人倒尔被这些不争气的给排挤打压,为了自保,有的默默地离开家族另谋生路,有的求到老朽面前。虽然族中过问,让这些孩子好过一些,但是毕竟族中风气涣散,连族学都请不到好师傅。”

如此家丑,放在第一次见面的外人面前,郭老太爷自然面上要放着不自在。在商场多年,他当然知道自己个儿姿态放得越低,越容易被对方接受。自己此来不仅是想结交唐家,而且正如他所说,郭氏一族已经从里面烂了,而郭氏内部各种利益纠葛盘根错节,自他父亲起家主的位置就每况愈下,在郭父晚年,由于恋栈,诸事不肯撒手,而又偏偏耳根子软,听信那几个小人谗言,废弃了祖上很多规矩,做出了不少错事。虽然郭父归西之后他多方努力保住了掌家的位置,没有让那些个小人得逞,但很多陋习积弊已经积重难返,让他这个掌家人也无从下手。这几年虽然他理顺了一些方面,在族中也建立了一些威望,但是那些人留下的一些势力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靠自己连根拔起。他前思后想筹谋这么久,放下所有自尊来到唐门,就是想借唐门这他山之石。

“按理说这是郭家的家丑,本不当拿到台面上来说,也更不能拿来扰了尊贵的老夫人。”唐文的夫人,唐岚的母亲,是有朝廷敕封的一品诰命的,自然尊贵。“但是老朽也是走投无路,一则想着咱们在洛阳是邻居,再则当年在江南行走跑生意时和夫人的兄长,陈府三爷颇为投契,也算得上至交好友,故而今儿才敢来登门打扰,还望夫人看在兄长的面上容忍老朽无状一回。”

“郭老爷子说笑了,且不说您是三哥的好友,即便只是咱们在洛阳的邻居,那也是应该多多走动的,只怪我这些年操持家务,少有出门,先夫在时又忙于为朝廷平定边城少有在家,儿孙们也是忙着军中事务的多,在家照看生意的就那几个笨的,做事儿慢,每天放下勺子就弄灶的,都没空抬头跟人打招呼,也是我老婆子没想周到,让他们去洛阳时拜望您。”

“老夫人客气了,我来拜望您才是真的,哪里敢劳动府上公子们。”郭老爷子说得特别真诚,收起了商人应酬的虚伪:“若是唐家几位公子都算笨的,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他们那么年轻,这几年就将生意打理得如此之好,简直让小老儿羡慕。不仅能干,而且各位公子人品更是出众,这中州地界谁不知道唐家的公子们都能干正直。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老朽若是年轻几十岁,若是女子,无论如何都会求着父母将我嫁入唐家。”

“郭老,郭大掌柜的,您这不是寒碜我吗?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孙儿,到现在还有几个光棍儿的。都是老婆子我不好,太纵着他们,随他们的意一定要挑自己相中的女子。这不都拖过了说亲的年纪,好人家的女儿早被人定完了。老爷子若真是有好的姑娘可千万看在我三哥的份上,不要藏私。”

陈碧颜虽然没见过郭老太爷,但是百花堂和百草堂都不是吃素的,和自家一大片精贵药材药圑院子紧邻,甚至可以说是包围了自家精药庄子的郭家,作为家主,她哪能不把他了解得清清楚楚,更何况人家是天朝第一皇商。她也自然知道郭老太爷身边在意着的,想要选个好婆家的,就是今天跟着他来的这个少女,郭老太爷的嫡孙女郭楓函。这孩子看着很有灵气,只是不知道脾气如何。是否合适,或是配给哪个孙儿,她都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只是这郭家很怪,平常富商家大多都会把一些女儿加入官宦人家,或是看好那些文人学子,在他们尚未出仕之前资助他们,将女儿嫁给他们,等到这些人功成名就之时,在官场上也能帮助商贾,将生意做大。当然也有赌错了压错宝,赔上了身家性命的。而郭家从不招惹这些士子文人,多数把女儿低嫁到小门小户或是中等人家,然后帮着女婿家里把生计做大,让自家女儿在婆家腰杆挺得直直的。即便是家里爹娘兄弟不争气的,也秉承家族的这个信念,虽然没有荣华富贵,但求嫁出去的女儿日子能过的快活。

从这一点来讲,陈碧颜非常欣赏他们。这天朝上下,举目一望这种世家望族的女儿几乎都是被当作工具当作砝码,为着家族的利益出嫁。能这样爱护家里的女儿的人家,无论那些父兄如何纨绔,至少人性中善良的一面还是存在的。

如今郭家带上未婚的孙女儿来到儿孙众多的唐家,难道真是想求一桩婚事?怎么看这里的古怪很多。唐家的门楣显然比商户的郭家高了不止一分半分,除了老二和老四几个娶妻生子,其他超过一半都飘着,但是这几个大部分都不是在军中,就是最近因为秋狩立功而得了皇上御赐的官职。按照郭家不嫁官人,不嫁高门的原则,也不能选在这几个里面。这表面上看着能有可能的就是现在陪着自己在这里见客的新杰。她正在狐疑中,只听郭家老太爷又开口说:“前面已经跟老夫人讲过在下仰慕府上各位公子教养得好。这女儿出嫁,到了婆家也是相夫教子。只可惜我郭氏一族表面看着红火,但是这几年于子弟教化上太过欠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论本心,老朽确实羡慕有女子能嫁入唐门的人家。但是自家这烂船有几斤钉倒是清楚的,只怕我那些个孙女儿嫁过来不是两家结亲,反而因为笨拙惹出事来,就成了结仇。老朽思忖再三,今儿舔着脸过来,想求老夫人一件事,能准许我这对孙儿孙女儿进唐门的家学修习几年。”

这要求说来也不算什么,唐家家学里有很多都不是唐门子弟。但也是很难处,因为这些弟子大多是瓦堡寨的乡民或是唐家子弟在军中袍泽遗孤,这两者都不是一般人想来就来的。若是开了先例,且别说远的地方,就是这十里八乡,咸阳城周围仰慕唐家的人都有可能将孩子送到这里来,到时候收谁不收谁,这就难处了,怎么说唐家在这里不能把本土乡亲都得罪完了。陈碧颜只是略一沉吟,这成了精的郭老太爷就已经接了话:“老朽自然理解老夫人为难之处,但是老朽为了儿孙,少不得厚着脸相求,让这两个孩子寄名在江南陈家书院名下,在唐家家学受教,将江南对于我们来说太远了,这两个孩子年纪尚幼,我人老了就想看着儿孙围绕。他们在咸阳好歹每个月还能回家两天,若是去了江南就难了。”

江南陈家书院不但有名,且对入选弟子十分挑剔。以郭老太爷与陈三爷的交情,推荐子弟入学并非难事。且郭老太爷从众多郭氏子弟中挑出来的弟子,也定是家族中的佼佼者。

“郭老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唐家家学自然恭候二位。说实话,这俩孩子看着都是聪明伶俐的,即便不看三哥的面子,只要郭老舍得,我都想让他们去试一试。但是有些话还是要先告知,想来郭老已经知道唐家的家学除了念书,还有习武习医,比一般书院辛苦,况且武艺一道全看个人体质和我唐家武功路数是否相符,他们是否真的合适,是否喜欢,只有他们去了才知道。而且最终是否能进精修院也是看个人心性和缘分。但是我能保证我们的夫子和师傅绝不会因为是寄名来的弟子而小看了他们。”

“老太太这话说的,若是他们资质不够,学不出来,那是他们的命,绝不会有疑心。不过老朽倒是很期待啊,若是他们能合了书院的要求,真是希望他们出来能有唐家各位一半就好了。且不说唐家的直系子弟,就是跟唐家交往的好友,都是一等一能干的人,不说别的,就是在洛阳租了咱们嘉禾庄的客人,今年这等行情,都能潇洒地收购咱们手上那么多麦子,这得多少本钱啊。这位大人才刚刚秩仕几年啊,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不止是粮食,就是那为了自己玩儿玩儿制艺,买进的生铁木炭都够在咱们持麦坡铺上一层了。”

老江湖,陈碧颜和新杰一听就知道郭老爷子此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一等一的能干人。这郭老太爷可真可谓心思灵动,结交唐家以仰慕的姿态开始,但是也以友人的姿态进一步表示诚意。这嘉禾庄虽然已经租给别人,但那也是唐家的地方。万一有什么问题,外人自然会怀疑唐家有问题,出租给人只是一个幌子。若是唐家牵涉其中,这所牵连的人就广了,从前朝到后宫,从江北到江南,从朝堂到江湖。

外书房中的灯连着几夜没有熄。自从送走郭老爷子之后,新杰新原就在陈碧颜授命之下和莲儿接手了洛阳的事务。唐家关西道甘南道京畿道多路人马进入了高级戒备。

第五章(下)你情我愿(V)(下)

而向来后知后觉的唐太太,这次却特别警觉,敏感地察觉到在自己儿子不在唐门坐镇时,那个庶子居然在大动干戈,拿下了洛阳百草堂的人不说,还在其他几个地方动手。她觉得这太卑鄙了。她不能放任,否则儿子回来什么都晚了。在给她通风报信的婆子陪同下,闯入了外书房。

她满以为会看到的是唐庄下人都在对着那个野种献媚,等着他吩咐行事。可是她进来的时候这里异常安静,门口站着精卫,但是因为她是唐家的太太,没有人阻拦她,一路进到里面,却见只有白家那个丫头坐在偌大的书桌后面翻看着手中的几张纸,而唐家百草堂的两位大帐房和几位管事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周围的椅子上,看到唐太太进来虽然有些诧异,但是都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恭谨地行礼。而站在书桌旁站着一位黑衣人,态度冷漠,看到唐太太进来只是微微低头算是行了礼,又看了她一眼,又无声无息地看向桌面,这个冷漠的男人唐太太黎氏平常日子里是很怕看到他的,他就是百草堂总堂的精卫总领葛斌。黎氏总觉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杀神。这些年嫁到唐家,她极为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粗人,尤以这个葛斌为甚。而这些人原先对新嫁娘的她,看在主子的份上还有一分尊敬,多年高傲和无视让这些侍卫对这位脑子不是那么灵光,还总是不断制造问题的主母产生了厌烦,对她敬而远之,久而久之双方便更是隔膜丛生。

而唐家的生计除了药店,还有各种客栈货运,进进出出的除了那些坐堂的大夫看着文雅一些,其他人在黎氏的眼中都是粗人或者低下之辈,如何值得她这个侯府出来的嫡出小姐看上一眼。她当年出嫁时父亲反复跟她说过,唐门的实力不只是军中那些将领,看重的也不仅仅是唐岚在朝廷的官衔。唐家在江湖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父亲看重唐家,当年不让她嫁入京中功勋世家,而一定要来唐门最重要的原因。可惜二十几年来,她一直不喜欢,无法融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这几年新天和新野在家族生意中的地位有目共睹,父亲也看得很清楚,感叹终于将她没做到的事情圆满了。一切都按照父亲规划的发展,她也觉着自己在唐家因为儿子们,自己越发舒心了。哪知道那个野种回来不久就搞出这么多事来。洛阳的几个掌柜和管事家里都求到她面前了,他们都告诉她再不出手,等新天回来这一切就都完了。而此时看到百草堂的人对那个孤女如此恭顺,她更是觉得一头火呼呼在燃烧。看到唐太太进来莲儿有点意外,这么多年来,黎氏因为不喜欢,几乎不踏足唐门的生意,不插手百草堂事务。她协助老太太打理百草堂唐太太也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此刻黎氏的表情显然极为不满她出现在这里。虽说自己行得正不怕人说什么,但是这几年自己确实靠着唐门庇护,她不愿意惹事,主要不愿老太太因为自己而跟自己的媳妇之间闹的不愉快。虽然她早就知道这婆媳之间只是维持着表面功夫,彼此都不喜欢,但是能不惹事,就尽量避免。

此刻她便更是放低态度恭谨地给黎氏行礼问候。

唐太太傲慢地走过去,莲儿微微侧身让过她,她便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葛斌不禁微微皱眉。这几天的事务都是十分紧急的,自己的人都还在外面忙着,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的,都是跟了他多年的手下,他心里对这些人的在意远远高过这位二吊子的主母。根本不管黎氏是否已经占了主位,让人上茶,他直接无视,便开口对莲儿说:“如果白姑娘没有其他要提点的事情,我就先照咱们刚才商量的去安排了。周管事和李管事现在就跟我一起出发吧。”

闻言,站在一旁的百草堂的两位管事也学着葛斌的样子,跟黎氏微微弯腰,算是简单行礼之后,便跟着葛斌匆匆转身走向门口。黎氏虽然人头不熟,但也知道洛阳那边的人都归到李管事手下,这一去自然和洛阳那边有关,都让他们定下了,自己还怎么说话。

“葛统领,你这是去哪里啊?带着两位管事去做什么?见了我也不说清楚就走,眼里还有我这个主母吗?”

“太太,事有轻重缓急,我没有时间给太太慢慢解释,庄子上的家务已经够太太忙的啦,这外面的事务,您如果有时间有兴趣,可以回了老太太,让她老人家指派了人来给您慢慢细说。”这话哽得黎氏差点一口气没匀过来。

“你怎么说话的,平常日子里这些事都是咱们大少爷管着,如今大少爷在京中领皇差不得空,咱们太太帮着过问一声也是常理。按理说大少爷不在,你们就应该遵从太太的意见,且不说你们平常”这王麽麽平常日子里在黎氏身边是得用的人,虽然唐家一切由老太太做主,但是县官不如县管,这管家的是唐太太,后宅中日常的围着她们转的都是各处管事的仆妇,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

黎氏自己不理外务,手下的婆子更加插不上手。早先看着那些有男人或是父兄在外务上管事的媳妇儿和丫头们在老太太面前都很得脸,又听说唐家对能干的下人都优待,跟着爷们管生意的年底的分红更是比这咸阳城中普通商户一年都挣的多,让他们这些从伯爵府来的陪房羡慕得不得了。好容易熬到大少爷管事了,他们这些人才求着大少爷将自己家的孩子安排出去。也算大少爷照顾他们,给太太面子,都是些离家不大远,不吃苦,收益不错的地方,这洛阳就是一处,所以他们几家的孩子在洛阳就有好几个,从掌柜到管事,这些年都越发出息。这几天不知道三少爷得了什么势,居然就拿洛阳那边开刀,这不是明摆着打他们的脸吗?虽然出事之后,她们几个家的小子的情况都还不清楚,没见到人,也没见到送信回来,但是这几天拿了洛阳那边的人是肯定的。虽然没打听到细节,但是他们几家人都肯定是三少爷要下大少爷的人,打太太的脸,那他们的子侄肯定会被包括在里面,所以这王家的巴不得黎氏出手。前一段儿因为三少爷救了黎氏,似乎有了对三少爷好一些的心,但是出了这事,他们这些人立马就来跟太太说,那三少爷救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本质还是黑心要夺大少爷的位子。黎氏是没有定数的人,心中早已听进去了,要不也不会来这外书房。既然已经出手了,他们几个商量了,就要做得更绝,让三少爷在太太这里永远没有翻转的机会,等老太太归西了,这唐家还不是太太说了算,再把三少爷清理出去,那就是他们几个的天下。所以今天她主动要跟着黎氏来外书房,她更是要帮着太太做场面,这样大少爷回来才会更记着她家的功劳。她正滑溜地想着如何骂得更有分量,让太太记得更清楚些,脸上却一阵痛,接着便觉得整个头脸都在痛。

“百草堂的外务还轮不到一个内院的婆子插嘴。”这时王婆子才看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深灰色紧身衣人,这是百草堂精卫的常服。说完这句话,对方并未停留,便跟着葛斌出去了。看样子是葛斌的护卫。

这一下不止是王婆子惊倒了,更是把黎氏气到了。敢情这唐家的精卫就没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一个精卫就敢对她身边的人随意动手。当真是她儿子不在,这些人就眼中没有她了?这野种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挑动下人对她身边的人动手。

“老三呢?”唐太太觉得自己的肺里一阵阵刺痛,说话有些喘气:“不是说三少爷百草堂事务吗?大白天的又上哪里偷懒去了?”

“太太,三少爷有要务,不知道太太找三少爷何事?”莲儿此时不得不说话。

本来那野种掌家,哪怕是临时的她都觉得肉疼,而此刻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孤女刚刚却恬不知耻地坐在主位上跟唐庄的大总管交代着事情。这种掌家权从她加入唐门就开始希求,但是唐老太太一直装糊涂,这十几二十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得到掌控反而被那个野丫头得了去。想起刚才百草堂那些属下对这个女人的恭谨态度,唐太太黎氏觉得这白家的丫头现在这幅风轻云淡的样子非常厌恶。更何况她现在一心一意地帮助那个野种。黎氏真后悔早为什么没有把她给新天做了妾,如今想怎么捏死她都容易。

她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另一个婆子已经跳了出来:“三少爷能有什么要务,不是又到哪个花姑娘床上去了吧,然后让白姑娘给他顶岗。就他那种下三滥的人也配有正经事”

第六章(上)你情我愿(V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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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儿从唐老太太的院子出来,看着天边天边的晚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唐太太和那些婆子带给她的烦恼抛诸脑后。这些年来她一直躲避着新天,除了不想嫁入唐门,也是因为他有这样一个母亲,虽然算不上多有心智,但是难缠且目光短浅。她原来的打算是不想嫁人,逼不得已非要嫁人的时候,她宁可选一个门户简单,哪怕是小门小户的普通人,过安静平凡的日子。绝不想留在大宅门中钩心斗角。然而现在

想到现在她突然有点懊恼,有点失落了。这几年因为再次避难,她只想为老太太和唐家做事,以求报恩。将自己只是当作一个外人,故而对这里的人都温和有礼。在宫中多年的磨练和生死一线的经历,让她早就可以维持心性平和处变不惊。然而,今天她却出手打了那个婆子,只是因为她说话侮辱了他,在那个男人为了家族在外面冒险做事之时,那些阴暗的人却诋毁他。若这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也许只是鄙夷一下,不会上心,可被诋毁的偏偏是他,而她却失了平和,动了手。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动过气了。他居然让她失态。看来自己已经陷得太深了。

当初没有见过他时,她便知道他是历经花丛的老手。见面之初,她也看出他对她动了真心,她也知道对那个男人要求一心一意不现实。而自己本来就没有打算嫁人成家,便决定放纵自己一回,即便今后他爱淡情弛时,她只身离去,此生也算收获了一次情爱。哪怕从此后青灯古佛,或是只身漂泊行医,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便没有遗憾。

自从自己义无反顾地将自己交给他之后,她没有希求过他任何承诺,也没有奢想过长长久久的未来。何必用那些不现实的妄想来增加彼此的烦恼呢,好好珍惜彼此不多的相聚,这是她当初的打算,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样做的。

然而今天自己的行为只能说明已经陷得太深,她不能再如此放任。若是再深下去只怕将来一天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之时,她无法真正放下,她需要警醒,将放出去的心收回来。也许快啦,就要过年了,他在京城是有大事要做的人,也许过完年他就该走了。而他和太太直接的不合,注定了他不会经常回来,时过境迁,到时候不用他说,她也明了彼此距离将像咸阳城和京城之间一样遥远。也许到了那时,她就可以真正放下了,再次回到原先的状态,做唐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侍女。若是这里不方便她再呆下去,她自然可以悄然离去,继续自己的医术修习,哪怕女扮男装去做一个游方郎中也能养活自己。

她轻轻挑起自己胸前的长发捋了一捋,然后抛向身后,仿佛将刚才的烦恼沮丧和莫名的情绪都抛出去,再做回一个平淡冷静的白姑娘。她刚刚离开唐老太太的院子,转过竹逸轩的竹林,就听见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从老太太院门那边奔来。唐庄的下人向来训练有素,更何况大部分都有功夫在身,即便是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和丫鬟都很稳重,少有这样匆忙奔跑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她回头一看,是老太太院中负责迎客给客人添加茶水的丫头紫烟,这丫头平时口齿伶俐,说话做事干净利落,为人率直,大家都喜欢她,她看见莲儿转头停下来,便赶着跟她说话:

“白姑娘,三少爷中了毒针,老太太让您赶紧过去救治。在老太太院里的西厢房。”

听了这话,莲儿早已将刚才想的要收回放出去的心的事情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提了裙子一路狂奔回老太太的院子。

徐铮非常内疚地看着新杰,若不是自己先前大意,就不会让对方得手,也不会让新杰因为救他,为他挡下暗器,不仅受了伤,且中了他从未见过毒。他偶尔抬头看着唐老太太,老太太此时非常平静,让他心里觉得好受了些。

陈碧颜这几年已经很久没有插手百草堂的事,也很近没有自动动手处理过伤患了。当年她可是高手,且因为唐家和姐姐的特殊身份,她曾经刻苦钻研过毒术和解药,这一生她曾经经手和处理的伤毒只怕不在宫中经年的老太医之下。即便如此,今天看着心爱的孙儿,她还是心惊且痛。痛是因为这孩子从小吃苦,而现在还因家族事务连累中毒,且看着他不断抽搐和沿着手臂不断想心脉扩散的黑气,他此刻身体的痛苦可想而知。惊的是她深知新杰的身手,这世上能够用武功伤他的人寥寥无几,而这次对方能够伤他,也不是对方武功有多高,而是这种武器。不管是惊还是痛,作为江湖老人,她很快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猜疑,迅速地取来药箱,将百灵草和一枚天清丸给孙儿服下。

当莲儿进来时,她已经将玄冰针和寒玉板备好。这套玄冰针是已经陪伴了她几十年了,这是当年楠哥和敬春姐在她临出嫁前给她的添妆。她不仅是陈家嫡女,深得陈家医术真传,且对楠哥和敬春姐在周氏家传医术上研习出来的独特的针法不仅颇有心得,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这对好友在她出嫁前将这医家的珍宝送给了她。自从莲儿来了唐门,她也悉心指导这孩子针法,再加上这孩子在宫中各种机缘修习的一些高深技法相符相称,如今早已出师,只怕这天下能出其右者已经少有。

“徐铮你运功将新杰体内的毒针逼到手肘处,莲儿会将毒针用玄冰针起出来。”陈碧颜指导着徐铮,她相信莲儿一定会做得好。

唐家这些年一直站在峰尖浪口,尽管他们一直想低调,一直想淡出人们的视线,但是作为太后的强援,作为稳定朝中大局的一个角,在军中最有声誉的家族之一,他们很难真正过上平静的日子。而新杰又是太后姐姐和她双重选定的人,这位置有多关键,生家性命就有多大的风险,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可能有危险的降临。既然他接受了莲儿,那么这丫头就需要成为他身边最佳的伙伴和守护者。

徐铮虽然还在运动真气帮着新杰抵御毒气,逼出毒针,但是看着小师妹,眼中早已不止有着对妹妹的疼爱,此刻更多的是欣赏和崇拜。师父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妹妹出落得如此能干,简直就是一个医仙。就在他晃神欣赏着医仙的当口,突然觉得手底的肌肤烫手,新杰的呼吸也瞬间变得粗重急促。

“老太太,妹妹,这到底怎么了?”

“这是火焰草中毒。先前我们施针压制了它的热毒,但是刚刚起针的时候又激活了它。”陈碧颜耐心地解释。

“那可如何是好?”

“这火焰草虽然毒,但万物都有相生相克,从另一方面来说它也是难得的圣药。咱们只怕还要谢谢那些将天女散花针筒里的针都用毒浸过的人。它的热毒虽然可能让不懂药性的人强制亢奋,逐渐变得狂躁,气血紊乱,七窍出血而亡。但是若这火焰草配上适当温补药材,比如说金钱果,就会极大地提升功力。”陈碧颜伸手给孙儿诊脉之后终于安心了。此刻新杰虽然看着比刚才痛苦,但是已经没有危险了,所以才有心思给徐铮慢慢解释。

“我记得祖父的手札里面有记录这个火焰草。他曾经在年轻时云游大漠时遇到过魔族的巫医,他们用火焰草辅以金钱果和其他的药物来给族中受伤的勇士恢复体力。”

“是的,当年楠哥不仅见证了这个奇效,还将火焰草金钱果和蔓絛这几样珍贵的药材带了回来。我和你祖父祖母曾经琢磨了很久各种药效配方,没想到今天我老婆子要亲眼见证当年我们鼓捣出来的药效。”

徐铮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明白那个意思是新杰肯定有救。

“只是不知道这火焰草怎么会流到外人手上?还是这些人从魔族得来的。”当年这些奇药移栽回来之后,只在陈家周家秘密栽种,陈碧颜嫁到关西时也带来一些,除此再没给过别人。周家被毁之后,秘密的药圃也被一把火烧尽。不知是周家出事时被人盗走,还是江南陈家出了问题。

“奶奶,现在咱们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个,阿杰要紧。”

“这是自然,等阿杰醒来之后咱们再查。现在先给他配药。只是可惜了,早知有今日之事,我应该早几年用药物和内力打通你的经脉修炼练莲台静坐,若是你能有三层的功力,如今就能帮着阿杰冲破阻碍功力进入第七层。若真是那样,天下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

“我现在一样可以助他。”

“傻孩子,他武功可以慢慢练,岂能为了这种事情让你去冒险。”

“虽然有些冒险,我觉得值得。何况有奶奶坐镇,一定能保我平安。”

陈碧颜很犹豫,她等了多年希望能看到她最得意的孙儿独步天下,但是她也舍不得莲儿冒险,在她心中这孩子也是自己的孙子。

“奶奶,我知道你担心莲儿,但是你也说过阿杰现在做的事风险很高。时时刻刻可能都有人算计他要他的命。多一分功力便会多一份生机。莲儿的命是大少爷小九和奶奶救下来的,你们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而我成人后最幸福的时刻是阿杰给我的,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何况只是做一个养气炼药的药鼎。”

“但是若有差错不但你功力尽失,也会让阴寒之气侵入你体内,你应该知道阴寒之气过重对于女人的伤害有多大。”

“只要他好,我无所谓,更何况我相信百龄草和花红能够在奶奶手中物尽其用,保我平安。您应该知道这一期的花红果因为在开花之时我夹入了福桃花粉,性子柔和了很多,配药之时更容易驾驭。”

陈碧颜自然知道这些年这丫头坚持自己打理那药圃就是想让那些珍贵的药材药性能更上一层楼,这花红确实被驯化了很多,入药正是合适。“丫头,”陈碧颜眼中有些湿润,她握着莲儿的手,一时有些语塞。

“奶奶,咱们开始配药吧。就给丫头一次机会创造奇迹。”此时她早已忘了刚才被叫回来之前想的要放淡对此人的心。

“好。咱们现在开始配药。徐公子,你趁着现在的空挡赶紧去吃饭休息一会儿,等我们配好了药,还要麻烦徐公子过来守护在这院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唐家长房几位兄弟叔伯不是在京中就是现在还在外面忙碌。出了洛阳的事情,她不能完全相信家中的下人,此刻徐铮是最好的人选。“我要陪这两个孩子用药之后他们俩要在三十个时辰之内走过七十二个周天,在这期间不能中断,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否则有性命之忧。那些人既然手上有天女散花,绝不是普通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这天女散花是皇上近卫金梅左卫专有,怎会在洛阳出现。”莲儿总是想不明白。

“皇上的金梅左卫,”徐铮也惊呆了,他曾经在公主府做过侍卫长,自然知道金梅卫的重要,怎会随便出京。

“这天女散花总归二十五套,是金梅卫的专有配置。金梅卫以六人为一组,五人为花瓣,护住中间的花心。而花心这个人的职责是保护周围这些花瓣。若有人来袭,他们便如梅花般各组相互咬合,将皇上护在最中间的位置。花心之人的一项杀手锏便是这天女散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先帝过世时,有五朵梅花居然离奇消失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十个人就是那失踪的五朵梅花。只是他们失踪这么多年,去做什么了呢?不管做什么,阿杰要紧。”

第六章(中)你情我愿(V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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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氏此刻在屋子里觉着十分堵心,本来去寻那野种麻烦的,却碰上那丫头,还连带着被她动手打了自己的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就碰上了老太太去看那个女人,最终落得老太太数落了自己一顿。想想她就是气。

“太太,居然三少爷回来了。”一个婆子跑进来小心地回道:“据说受了伤中了毒,不知道是否能保住性命。”

“此事当真?不是说老三武功超群吗?”

“千真万确,是他那个朋友送他回来的,进庄子的时候没有骑马,是他那个朋友守着他坐在车上,据说到了老太太院子门口是让人抬下来的,人已经晕迷不醒了。老太太还特地遣人将白家姑娘叫过去,此时正张罗着备汤水熬药呢!”

“不会是做戏吧?!”黎氏眯起了眼,“唐家的伤药,解毒药,救命丹丸在老太太院子里都是现成的,哪里用现制汤药。”

若说黎氏糊涂,此时又仿佛头脑很是好用,只是本来想见着太太高兴讨赏的婆子在肚子里骂了她十七八遍。平常日子里该聪明疑心的地方不动脑子,自己这千真万确的消息却怀疑来怀疑去,顿时心里就烦了,这种主子她也不用那么精心,混混就好,故而黎氏说什么她都听着,哼啊哈地应对着,将老太太发话,所有人不得靠近她的院落的事自动忽略不计了。

“咱们去看看老三,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嫡母,总要关心孩子的。”一众丫鬟仆妇听了这话心中那个鄙视只是不敢露出来。

一群人刚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周全家的急急忙忙从外面走进来,差点撞到前面引路的婆子。“你这老货,这么匆匆忙忙地干什么?”那婆子抱怨道。

周全家的也是黎氏从京城东亭伯府带来的陪房,她男人专管着黎氏陪嫁里的铺子,家里几个儿子也是托了新天,陆陆续续安排进了百草堂和平安货栈,老三和老四都在洛阳的平安货栈下面的铺子,她平常日子里帮黎氏料理发放各处丫头仆妇四季的衣裳被褥,若黎氏出门跟着拿东西侍候。平常这个点儿,她一般早就回家等着她男人去了,极少这个时候跑进来。

“老奴正准备家去呢,只是刚刚在门上听说三少爷被重伤抬回来了,特地来给太太报信儿的。”说罢紧张地低下头。

黎氏不疑有他,她院子里这些人都知道她不待见老三,虽然前段时间因为他救了她一命,她有点感激,想给他张罗亲事,但是随着他替代新天打理家务,她的怒火早就代替了感激。下人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来给她报个信儿,哄她开心,领个赏是很正常的。

“既然来了就先别家去了,跟着我去看看三少爷吧。没准儿需要添人手侍候,正好多个人搭把手呢。”黎氏一边走一边说,嘴角不由自主地挂着笑。

跟着她的人顿时后悔今儿怎么没早点散,碰上这倒霉事。太太所谓的侍候,无非是待会儿让他们在那里给人添堵。那可是老太太的院子,她老人家虽然不好把太太怎样,但是收拾他们个把下人,就跟踩死一个蚂蚁一样。周全家的更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她就不惦记着还在她当值房里的那几包银子了。那是还没有兑出去的给庄子里的丫头这个季度做衣服的银子,一百多两。她原来是想着怕今儿会出事,虽然是公中的银子,但是拿回家去,若是有什么意外,自己手边也能多出一百两。现在跟着太太去,只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徐铮坐在石榴居的客厅上,将随身的长剑放在桌上。这里属于唐老太太正院东南角的一个自成一格的小院落,原来是唐岚他们那一辈幼年时居住的地方,如今收拾出来作为老太太院子里的客房,偶尔来访的亲戚或是侯见老太太的儿孙们在这里歇个脚。徐铮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需要在唐家的地盘仗剑值守,对于大多数江湖人或是会武功的人来说,在唐门施展武功,无异于班门弄斧,然而今天唐老太太郑重交代他,显见得那不是一个过场和虚礼,是需要人值守。更何况唐庄护卫的三大统领和百草堂的精卫都被调集来暗中守候在四周。回想起那天女散花,他此时仍有些后怕。

刚刚从唐老太太的言语中他已经听出来,这天女散花的暗器不是普通人持有的,老太太不仅知道它出自皇宫,而且还能肯定是消失的那一组。而且料定这些人既然已经启动天女散花,必然不会放过他们,此时追杀过来是必然,这才让人给他拿来了这套金丝护甲和手套。那持有天女散花的人武功并不算高,只是那梅花绞杀阵式和暗器瞬间无孔不入地配合让人难于防范,先前也是因为他太轻敌才着了道。此刻有了护甲斗篷和手套,以他的武功,应对起来极为容易。

他仔细回忆着这几天他跟着新杰一起追踪洛阳那个可疑农庄租客的事,一切迹象证明,这些人是冲着京城中那把人人羡慕的龙椅而去的,但是前太子沂祥刚刚被俘不久,手下势力损失不少,短时间内哪里能聚集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而且上次逼宫,是生死一搏,沂祥自然会实力尽出,怎会隐藏这么多兵器和暗中杀手实力。虽然他们在那些人中发现了过去沂祥身边的高先生,但是其他人骨干之人年纪都不小了,也不是这几年在朝中出现过的人,比之沂祥或是其他皇子的年纪,也不像他们能网络得了的。他和新杰一路追查,一直疑惑这些人的主子到底是谁。一个能让高先生这种人听命的人,除了皇上,先帝还有谁?突然之间,他感受到一阵杀气逐渐增强,有三个武功高强的人带着十几个人正向这边而来。从脚步声他可以判断,这里面有一个人正是先前持有天女散花的人。

今日除了新杰受伤在此唐家所有的公子和唐岚都出外办事去了。显然对方是怕新杰和他已经查知了什么重要事情,跟踪而至,企图灭口。但是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入唐庄,显然是清楚知道男主子们不仅出门了,还带走了不少唐庄武功高强的护卫和精卫,庄子里人手不足。且能在地势复杂的唐庄中毫无停留地直奔老太太的居所,显然有内应。看来老太太是对的,这里的下人不能尽信。既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援手,他就只能背水一战,无论如何不能影响里面新杰的治疗。他刚刚已经让护卫统领带着人在外面结了他们训练已久的阵势,此刻外面逐渐响起的兵器声可以判断这阵势还是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他戴上金丝手套,拿起桌边的佩剑,淡然地走到外面。

夺命的梅花阵在没有天女散花的时候,此时的威力还不如唐庄侍卫的一个雁翅阵,一群人被阻挡在外面的大院门口,冷冷地看着走出来的徐铮。其他攻击人没有特殊的反应,还在和唐庄侍卫厮杀,那六个梅花阵的人看到他,迅速结成一朵黑色的梅花,向他转动过来。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那两个闯入洛阳山庄中秘密基地的男人绞杀,无论他们是谁,必须灭口。

花瓣转动着,绞杀着,即便刀剑碰到自己同来的同伴身上,踏着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停下来,只有一个字,杀,对着他们的目标转过去。这冷酷的一幕,不仅让唐庄的侍卫咋舌,就连跟他们一同来的杀手都胆颤,这可是所向披靡,不顾及同伴,真的是踏着同伴的尸身前行。他们第一次看到主人派出这组特别的人出来,以前这些神秘的梅花都是单独行动,即便在神秘山庄,他们见过这些人,但是从未见过他们特殊的训练和这种嗜杀的缴轮。

徐铮想着唐老太太先前的话,梅花再咬合得完整,也只是花。狂风摧花之时是不看它们在树上如何紧密地排在一起,无论花是否美丑狰狞,劲力购足,便只有花落泥泞。花心的那个人惊讶地看着面带微笑的徐铮,这个几个时辰前差点在他的天女散花暗器下丧身的男人在瞬间削掉了他四个花瓣,唯有站在他身后的那一个还在。而这个男人不像刚刚杀人的样子,仿佛在花间惬意地赏着风景。而此时徐铮的心里还真是风景,不过不是花,而是烟波浩渺的南湖,当年他和新杰在南湖把酒论剑。新杰建议他将师门绝学的指天式和破风式逆转融合,他曾经在树林深处苦练多年,但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第一次出手就已经扫破了这难于应付的梅花。新杰那小子果然在武学上极有天赋,而唐老太太也真是见多识广,他对这对祖孙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梅花芯受惊呆立的功夫,其他的几位杀手正想趁院门空虚强攻进去,却见一个妇人带着一堆仆妇从院角转弯过来。黑衣杀手中的头目眼前一亮,迅速出手抓住了那贵妇。

黎氏有生以来最后悔的看热闹就是今天,此刻抓住她的黑衣人身上的寒气可比上一次那些在知府府上出现的叛匪强很多。上一次她只是众多人质中的一个,而且凭唐岚的位子,如果对方撕票,她也是最重要留到最后的一个。那些人还可以说是人,而这些人就仿佛从坟墓里走出来僵尸,那只扼住她脖子的手,冰凉凉地渗着冷气。

“让开。”抓住黎氏的人冷冷地对守着院门的唐庄侍卫说。

出乎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动,特别是那个统领,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同伴,仿佛他们是死人。

“我们只找正主,你们这些下人何必送死。”抓住黎氏的杀手再次说话,虽然他一生都不喜欢说话。

对方还是没动。此时倒是梅花芯动了,他只是觉得对方不动,是因为有徐铮在这里镇场子,对方有主心骨,对他们缺乏畏惧,所以他先除掉他。只是在他轻轻洒出满天花雨之时,一阵金光晃花了他的眼,他不知道是什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花雨过后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的徐铮。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站着,而且那么淡定,不过也不需要明白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颈项一阵冰凉,随之而来的是这阵冰冷消失那一刻澎拜而出的鲜血。他记起宫中教头所说的,时刻保护好花瓣,失去了花瓣的花芯没有生存的意义。此刻他的生命也在随着花瓣的逝去而凋零。他很是不甘,他四岁进宫接受梅花金卫磨人的训练,十四岁带着他的梅花受先帝密旨雪藏,在暗无天日的地堡过了数不清的年头,如今他刚刚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此刻居然是最后一口,以后再没有机会。

扣住黎氏的杀手见到梅花的消亡,愣在当地没有反应,直到黎氏因喘不过气来挣扎才惊醒了他。此时他很庆幸刚刚抓了黎氏。他现在不是要进去为主子善后杀死知情者了,而是想办法迅速逃出唐庄,黎氏便是他最好的通行牌。

第六章(下)你情我愿(VI)(下)

你情我愿(vi)(下)分界线

剩下的几个杀手拉了黎氏从来路迅速退出,眼看就到刚刚来时路过的树林了,过了树林就是唐庄的围墙,围墙外是一条河,河上有船在等着他们。还有几步到树林,只觉一阵青草味铺面而来,瞬间个个都无力地倒下,惊奇地看着林间慢慢走出一个青衣蓝衫人。

等黎氏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迎面看到的是唐岚关心的目光。黎氏心中一颤,嫁给他几十年何时用这种眼光看过她,顿时倍觉受用。

“除了*,太太只是受了惊吓,喝点安神汤就没事的。”旁边秦流芳正在跟唐岚低语。

“有劳了。”唐岚收回目光,和蔼地跟秦流芳说着话,并起身陪他出去了。

看着他出去,黎氏心中又窜出火苗,跟一个管理药圃的下人需要这么客气吗?虽然她听说这个秦流芳是某个门派的重要人物,但是他在唐庄就是一个下人,唐岚是朝廷的二品将军,根本不需要跟这种人客气。显然刚才他是因为那野种害得她晕倒而歉疚,现在是找借口跟着一个下人离去。她越想越气,他心中只有那个贱女人和那个野种。因为他们,唐岚从来很少关注新天和新野,更对她这个正妻不理不睬。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最近是缺心眼儿了,居然为了他顺手救了一下自己开始想对那个孽种好了。只有他消失了,唐岚才能正眼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她慢慢地转动着手上的玛瑙镯子,想着那个神秘人的话。

看到莲儿平静地睡着了,虽然脸还有些酡红,但是气息平稳血流通畅,陈碧颜终于松了一口气。新杰此时正在收功平息,汗流如注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软垫外地上,地上早已经湿漉漉的一大片。陈碧颜此时心里没有刺客,没有叛逆,没有烦恼的朝政,有的只是要将新杰突破七层阻碍,功力进入第八层的喜悦,盘算着要将这消息告诉早年一起和她精心打造这孩子的晓晓,告诉姐姐和在江南时刻关注着孩子们的大哥二哥,当然也要告诉唐岚,岚儿虽然表面对这些孩子淡淡的,但是她知道他心里其实非常在意他们,尤其是新杰。二十六岁能踏入天云神功第八层,这在江湖上绝无仅有。除了这孩子的天资和用功外,玉家老焖儿的内功也是一大辅助,当然最重要的是莲儿冒着风险能通过玉台静功辅助他。当年她只是一时灵感,用陈氏医理探查各家内功时,觉察到唐门内功,玉台静坐和玉门内功的相辅相成之处,只是想在新杰身上尝试,没想到各种机缘巧合,让她终于成了。

姐姐要得是子孙的帝王千秋功业,她只是辅助她。这么多年,她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医术和武功。这也是她特别喜欢莲儿的原因,这孩子对医术的执着,弥补着她此生无法专注于医术修行的遗憾。如果慕楠哥和敬春姐天上有知,也会为这孩子骄傲的。她眼中溢出慈祥欣慰的光彩,对面的新杰为之一振。

“这孩子为你可是不计一切,你千万不能辜负她。”

“孙儿晓得。”

“我也累了,要回去休息,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让莲儿也静养两天,你千万不能累啃她。”

“奶奶,若是外人听见这话还以为我是外人,你是莲儿奶奶呢。”他打趣着,他当然心疼这个他深爱的女人,怎么会舍得折腾她。祖母这些年对他的付出他自然也了解,能博老人家开心一笑就好。

“臭小子!”陈碧颜佯装恼怒,随之也笑出来。

唐岚在院子门口等着老太太,毕竟儿媳妇在里面,他这个做公公的不便于进去,听见里面祖孙二人的对话,他不禁微微露出笑容。自从父亲失踪之后,母亲大部分心思都在这些孙辈身上,新杰虽然常年不在家,确实最懂老太太的,而莲儿那孩子,看来不止是他和妍妍的心愿,也是母亲的心愿。

“我听说那金卫梅花只接受皇上的调派。既然是先皇过世前消失,很大可能是先皇给了他们秘密的任务。”陈碧颜已经坐在正堂中端着茶跟唐岚讨论这次事件,虽然她其实很想回房去补补觉。

“母亲说得没错,在那个时期同时失踪的还有京畿卫车前左卫大将军和他手下的三千虎豹精兵。而这几天我们收到的消息,在甘南道附近出现了这些虎豹精兵的踪迹,消失二十年,突然出现且故意表明身份,显然是不怕朝廷追查。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和梅花一样,也许都是有先帝的特殊授命。现在只是故意引起各方关注,便于他们公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先帝的授命和目的,这都过去几十年了,无论他们当初授命做什么,只怕都时过境迁,仍是执迷不悟下去,恐怕要出事。梅花的唯一使命是保护皇上和皇室的人”陈碧颜在自己的自言自语中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高先生在流放的路上失踪了。”唐岚也想不明白,梅花到底在保护谁。

“那个倔老头,也只忠于先皇。先皇皇室血脉。”陈碧颜自言自语,突然又抬起头:“除了宫里那几个,若说谁还有可能有皇室血脉,那就是刘芝芝,当年姐姐曾经怀疑过她,虽然先帝古怪癖好喜欢别人的已婚妇人,宫中曾经出现过好几个自荐枕席的无耻妇人,但是夫家得先帝特别庇护的只有襄阳侯,而先帝钦此的丹书铁卷更是这些女人中的独一份。

先帝在世时她常常独自居住在京中,襄阳侯则被先帝常年派出去各个潘国巡视,襄阳侯和那些靠出卖自己女人的卑劣之徒并无大的区别。奇怪的是后来在先帝驾崩之前两年,二人突然奉旨返回襄阳侯封地常驻不得离开。表面看起来是失宠了,但是先帝却另外给襄阳侯旨意允许他自建五千的卫队,如此特例不得不让人起疑。当时大多数人的猜测是这是先帝给襄阳侯的补偿,也是希望自己大行之后襄阳侯能够自保。

先帝驾崩之后姐姐觉得为了打苍蝇脏了手不值得,并没有动任何一个这类女人和他们的家族,且襄阳侯这些年表面上也安分,只是襄阳侯嫡出长子早已经过世,下一任家主如无意外应该是他的嫡长孙,难道就是他?”

“如今皇上继位多年,国泰民安,他们即使有皇室血脉,又能怎样。”

“虽然不能翻出大浪,但是折腾一回总是可能的。如果说先皇给了他们什么特别的遗旨此事就更复杂了,指不定老百姓的安稳日子又没了。”

“应该不会吧,江山传承岂能如此儿戏,仅凭遗旨就能传给宫外出生的尚未能验证血脉的人。”

“说这话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先帝的为人。对于他来说,他信任的人哪怕是给他砒霜他都不会起疑。江山朝廷对于他来说跟他每日的吃饭穿衣没有太大的区别。而在他幼稚的思维方式中,但凡和他的嫡妻见解相反的,就是对的,跟他的皇后作对的人都是好人。但凡有朝臣愿意献上自己女人的,就是忠臣,凡是规劝他的就是被他嫡妻皇后收买的敌人。他有生之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女人和跟皇后做对。可他并不知道,若不是他的皇后,他可能早就被外藩送来的女人毒死了,也可能在某些荒诞的场合被人杀死,更可能因为他的荒诞思维贻误军机而亡国。当初为了给他喜欢的礼部郎中的妻子打造玲琅车,曾经擅自让调用兵部给北方将士的被服费,若不是皇后及早发现只怕当年会冻死很多兵将。为了把一个被家族处罚去白衣庵修行的女人弄进宫,不惜让侍卫斩杀了庵堂中忠直的主持师太若不是皇后为了皇家脸面掩住这些事,他早就成为天下的笑柄,又怎能安享太陵中高贵的安宁。即便到最后驾崩,都是死在一个守备小妾的床上,若是让史记官知道,这史书都不知道要怎样写。”

唐岚虽然早年听说过一些先帝荒诞的事,但是总以为是市面上好事者浮夸出来,为了吸引听众的。他从来没有听母亲这样评说过。姨母在宫中几十年,母亲尽量避免嫌疑,即便让他们帮姨母做事,也没有任何自己的评说。此刻他听来并不好笑,而是后背发凉,真不知道先帝会留了什么给襄阳侯。

“如此说来遗旨或是传位诏书是有可能的。但是襄阳侯嫡子已经亡故,若是用世孙,似乎也不合理。”

“合理不合理都是人说的,这不是朝堂议事,那么有吸引力的位置,有点借口的都想冲上去,何况人家有遗旨。”

“那咱们就只能让他拿不出旨意来。”

“主意是好,只是并不容易,等新杰缓过来你们父子商量吧,即刻报给你姨母知道,早早防范,能兵不血刃解决最好。”

第三章 江湖唐门 II

在唐门的九个孙子中,老大新天和老三新杰的婚事,是最让奶奶头痛的。老大眼高于顶,百花不入其眼。而老三,在两三岁间就由其父跟他的患难之交的女儿兰馨换贴订了亲。但是由于那兰馨家后来调守东部,长年没有见过新杰,在其心目中极为排斥这个没见过面的未婚夫,私下跟父亲的幕僚有了私情,但岂知那个幕僚在老家还有妻室,只不过远离家乡,又受不住兰馨美貌的诱惑,便跟兰馨好上了,但是又无法娶她为正妻,而以兰馨的地位,也不可能嫁给父亲的属下做妾。新杰常年跟着姑姑在外漂泊,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姑姑终于接受了丈夫已经再也不会回来的现实,去了五台山出家。临出家之前,把她和奶奶当年建立起来收容和帮助孤儿寡妇的百花堂丢给了老奶奶一个人。由于多年的半流浪生涯,年方十七岁的新杰极为独立。长年跟着姑姑浪迹江湖又使得他性格非常复杂,豁达中带着忧郁,开朗中偶尔有透着淡淡的忧伤。他在文才和武功上尽得姑姑的真传,特别是在医术上,不仅熟读各种典籍,而且跟着姑姑在外也经历了无数病例,颇有心得。新杰不愿意回到西北唐家或是父亲身边受唐夫人的白眼,于是就大部分时间自己在外游荡,闯荡江湖,当然也帮老奶奶看顾着各地百花堂的运作,虽然由一个大男人来照顾和打理这些妇孺的事情有点怪,但是新杰觉得一是帮助奶奶,二是帮助弱者,也就乐意为此操劳奔波着。但是老奶奶觉得很对不起他,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决定为他娶回兰馨姑娘,结果哪知道花轿送来的是一个即将临盆的兰馨。新杰实在无法忍受,拒绝拜堂。兰馨娘家的人也因为觉得她太丢人,而且很有点想把这个麻烦丢给唐门的意思,所以也没有接兰馨回娘家居住。

唐门四少中,新杰是受唐夫人排挤的,没有自己名下太多的产业,在唐门的实际商务中,也是没有地位的,而且自从兰馨的事情之后,他在对待女人上,变得跟他的性格一样,复杂而且时常自相矛盾。他对兰馨的移情别恋很是理解,毕竟两个人虽然从小定亲,但从来没有见过面。然而他又确实不能接受兰馨的过去,让她勉强做自己的妻子,毕竟他对她也从来没有感情,所以不愿意去包容,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还没有豁达到要为自己不爱的人去承担过错。但同时,他对兰馨又是同情,而且宽容的。虽然不和她拜堂成亲,并且不允许她跨进唐门一步,但是又容忍兰馨住在咸阳当初他跟姑姑住过的一个小院子里,生下她的私生子,并且派人每个月送上足够的生活费。

在他眼里,完美的女人和他理想中的伴侣应该是姑父失踪前的姑姑,仁慈善良,优雅高贵,知书达理,绝不是兰馨这种自私而且性格极端且叛逆之人。他不知道此生是否能够碰上这样的女子,但是经过兰馨的事之后,他宁可慢慢等慢慢碰,也不再愿意跟不相知相识的人谈婚论嫁。新杰是唐门兄弟中最英俊的一个,且武功高强,又从姑姑姑父那里学会了谱曲抚琴吹箫,所到之处,无不让女子动心。他经常跟着江湖上的朋友或者文人出入酒肆妓舘,也会跟这些人吟诵唱和,吹箫弄琴,风花雪月,但是无论是相熟的女子,勾栏中的艺伎曾经跟他有过翻云覆雨,调情游戏的,都没有碰上让他动心的人。在日落黄昏之后,他更愿意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喝茶看书。

也许是因为在最脆弱和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得到的关心和帮助,兰馨就像捞着了救命稻草一样,自以为自己爱上了新杰,并且忘记了自己曾经给新杰带来的尴尬,自说自话地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把原来在娘家时的情人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始了她对新杰长达四年多的追逐和无理纠缠。新杰屡次向其说明都无什效果。只要新杰跨出唐门一步,在咸阳城中,任何时候都有可能看到兰馨像鬼魅一样出现在眼前。为了眼不见为净,他就只有又开始浪迹江湖,一半是为了巡视百花堂各地的分堂,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兰馨荒谬的追求。但是即便是这样,兰馨有时候也会很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她经常会把孩子交给奶妈,不闻不问,然后追着新杰到百花堂的某一个外地分堂。因为百花堂是当年姑姑在遇见姑父之前和奶奶建立来帮助无助的妇孺和孤儿的,在大部分地方以经营苗圃园艺,种植各种香料卖给百草堂或者其他药铺来自给自足,所以各地分堂的管事大多是女性为主。新杰每到一处分堂,在兰馨看来,都是与那里的管事有什么奸情。她把那里的每一个管事都变成她的假想情敌,经常无理取闹。每一次几乎都以新杰动了脾气,派人把她押回咸阳而告终。

玫莲的出现,无疑是兰馨最大的打击。她出现之后,在唐门时,常常和新杰一起研读经典。后来奶奶指派她做百花堂的大管事,帮助他处理百花堂的杂事,让他更有时间去应付京中的各种事务,并一起研究各种经典,或是有时间经营自己的事业。在熟悉咸阳周围几个地区的百花堂之后,玫莲便开始跟着新杰对各个分堂逐一走访,并且一起在京城停下来,帮他筹划了京城青木茶社所有细节,开出了青木茶社在京城最大的茶园。兰馨曾在咸阳唐门企图射杀玫莲没有得逞之后,被她父亲带回了辽东,但是不久之后,她再次回来寻觅新杰,并在京城中找到了他们,对她的恨意日益加深,最终导至了她再次在极其失望嫉妒和癫狂之后,和九尾狐同流合污,在玫莲疏于提防的情况下施了这种世界上最强最怪异的药千日迷情散。

今晚玫莲隐隐地觉得似乎又要来临了,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她和新杰的过去。她有时候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个男人,她是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一直以来,对男人没有什么欲望,宫廷的磨练让她把常人对婚姻和幸福生活的向往耗蚀殆尽。无论是前太子沂祥,现在的太子沂义,曾经伴读过的各位皇子,唐门风流倜傥,性格开朗的大少爷新天,都没有动心的感觉。但是她偏偏爱上了这个男人,在那个彩霞非常灿烂的黄昏,在咸阳城中刚刚见到他不久,一大群人坐在他的青木茶社中喝茶聊天,唯独他不知为什么自己坐在角落里,眼中极度的忧郁和寂寞深深地打动了她。

后来他告诉她,在那一刻,他在想着他的母亲和她的惨死,玫莲一直觉得新杰怀疑他母亲是被人暗害的,虽然他从来都不承认,但是从来也没有否认过。

他的亲生母亲玉妍妍是玉门大当家玉振翔的女儿,在新杰这次去江南玉门之前,她虽然知道他是玉大当家的外孙,但是并不知道他是大当家唯一的孙子,玉妍妍是大当家唯一的女儿。按道理来说,玉大当家的独生女儿,应该在江南是尖上尖的人物,做媒的都踏破了门槛,可是她偏偏在唐老爷调防江南协助疏通运河是认识了他。玉门作为江南第一大江湖门派和商社,自然要参与运河梳理的资金筹措和人工捐派,玉妍妍当时作为玉门的联络人经常跟唐岚打交道。运河疏通牵涉的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各方面的相关利益太过复杂。唐岚是当朝武将里面的红人,又是当年先皇的外甥,为人正直得近乎于耿直,在清理旧账和新工程运作中得罪了不少人,有为官的,有为商的,也有和官吏商人勾结的江湖人物。这些人急红了眼的时候,不管唐岚武将的地位和皇亲国戚的身份,几次三番暗算于他。玉妍妍在玉门中管理事务多年,江湖经验也颇为老道,多次救了唐岚的命,一来二往,两人就有了感情。那个时候唐岚已经结婚多年,妻子也就是现在唐夫人。唐夫人出自于朝中一个武将之家。唐岚本来以为武将世家的小姐,怎么都比一般人家的女子更为豁达,容易打交道,也不会整天娇滴滴地要哄着捧着。但是真正过了门,唐岚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也许是因为本朝已经百年无大的战事了,武将都已经被京城习气同化了。唐夫人身上有着京城里面大户人家多数都有的娇气和骄气,而且比一般女子更大的脾气。幸亏他长年在外地不是驻防就是练兵,在京城的时间很少,夫人在京城的家中霸道也好,刻薄也好,他眼不见为净。除了回京述职或者办事,他很少回家。不过说来也怪,虽然很少回家,但是在短短的三年之内他们也添了个儿子唐新天。新天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像唐岚。也许是因为玉妍妍的事情和教训之后,唐夫人的脾气在后来的几年中逐渐有些收敛,但是其心中的算计和刻薄改变得并不多。

在无奈的婚姻之中,唐岚在江南碰到了他理想中的女子玉妍妍,开朗豪爽,并且善良,经常为他人着想,当然还很漂亮,玉门无丑女,这是多年的事实。本来这样的梦中情人就已经很是让他心动,何况这个人又几次三番地救了他的性命。论武功,唐岚在江湖上也是顶尖高手,领兵统帅也是无可厚非的人才。但是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朝中就是在军中,对于各种江湖手段,邪人算计等等不是太有经验,所以多亏玉小姐出手搭救。但是在男女感情上,唐岚毕竟是过来人,而且玉小姐又是他梦寐以求的,自然不会放过。玉大小姐虽然协理玉门中的许多事务,在江湖中历练颇多,但是在感情上倒是单纯,可能她在玉门中的地位太高,一般人不敢望及,如果没有唐岚的出现,她可能就会由人做媒,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或者父亲为她在玉门内挑一个女婿。总的来说,玉小姐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和关系的处理上没有太多顾忌,是一个性情中人。当她接受了唐岚之后,就义无反顾,不在乎他有妻有子,甘愿为妾。但是玉门丢不起这个人,所以玉妍妍被赶出了玉门。

新杰出生之后,妍妍仍然得不到玉大掌门的原谅。但是玉妍妍的母亲毕竟放心不下女儿,时常派人偷偷探望,送东西给外孙。在玉夫人寿辰那天,妍妍决定偷偷回家探望母亲。为了进出方便,她没有带上只有十个月大的新杰,但是从此一去不复返。两天以后,唐岚的属下在黄龙的一处山崖之下找到了妍妍乘坐的马车以及妍妍已无法辨认的遗体。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新杰一直怀疑。当日天气晴好,而且母亲身怀绝技,

由于新杰太小,唐岚无力自己照看他,便送回咸阳,请求奶奶看顾。六岁以前,新杰都在唐门中跟着奶奶过着愉快的生活,有奶奶疼爱,有姑姑真心喜欢,姑姑自己没有孩子,把他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他在很大程度上也把姑姑当作了自己的母亲。

在新杰六岁半时,一个意外事件,打破了新杰的平静快乐的童年,那就是姑父的失踪。白天华自从和姑姑结婚之后就帮助管理唐门的一些西域的贸易,主要是药材和西北的药房。一个秋天的夜晚,运药材的驼队和白天华都在进京城附近的路上消失了,沿途有很多打斗的痕迹和药房押运伙计的尸体,但是始终没有看到白天华。以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和白天华的武功,这是非常怪异的事情。其实这个事件只是“七举子事件”的一部分。那一年是开科举的一年,各地举子都入京会试。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老人家,虽然在朝廷上有着相当的势力和支持者,但是在立太子的问题上,还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她的儿子仪亲王是否能够继承大统,当时还没有完全尘埃落定。竞争对手暗伏周围,伺机以待。对太子位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礼妃的儿子,昊亲王。昊亲王收买了七个各地来的举子,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一不同的方式举报说当年主考官收受贿赂,漏题给他们。当年的两位主考,一个曾经做过仪亲王和昊亲王的老师,一个是皇后倚重的大臣。老师当年在宫中教学之时,从来不偏袒昊亲王。礼妃便设计让他离开了王子师之位,在翰林院编修史稿。皇上为了平息争端,也就听之任之。七举子事件的目的是全面打击皇后在朝的势力。

无巧不巧,在这七个举子中,居然有一个还真是与监考的大臣是远房的表亲。举发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喜剧的是,他举发之后,家乡的老人得知他惹了官司,托了很多几层关系,来京城活动,居然上门去找他举发的大臣,他自己知道后是否后悔,不得而知,但是他无意中说出的话,让皇后这边抓住了把柄,将该人弄出天牢,另行关押审理,取得完整的口供和证据之后,一面由皇后面呈皇上,一面已经有唐岚带着禁军把昊亲王以及明里暗里跟他来往的人全部控制起来。唐门派出很多高手,在袭击的各处接应。昊亲王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收罗了很多高人的。没有唐门的高手,普通的禁军根本不是对手。

妹妹的唐门,自然是皇后在这些争斗中坚强的后盾。无论是江湖人脉,文攻武略的人才,都是没有其他人能够匹敌的。唐门也是当时皇后的最大的资金赞助来源。白天华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域,那次进京只是因为其他唐门的人都忙于帮助皇后全力反击七举子事件,他实在是帮着进京做一些买卖上的事,而且选择货运进京的路线和时间,也都是避开皇后行事的。准备先到京西唐门的花园先住下,等皇后的事全面得手之后,再进京的。所以当初并没有多少戒备。但是对方把他当作进京支持皇后的新力量,在路上袭击了他们。本来以白天华的武功,一般的对手很难得手的,但是对方误以为他是进京的主力,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至少有三位以上的顶级高手。也正是他们分散了力量去袭击城外唐家西花园的白天华的商队,所以在城里的力量分散了,让皇后一击得中,剪除了昊亲王在京城的所有势力。当时的皇上是一个省事的人,不管两边打得如何热闹,只要不用直接打到他面前,要他做决断,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乐得撒手不管。既然皇后有理有据的把昊亲王扳倒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全权委托给皇后处理。

皇后虽然胜利,但是让妹妹的女婿发生意外,也是很过意不去,所以派出禁军和唐门的人一起到处搜索,始终不见踪影。当时唐门倾巢而出,在老奶奶的带领下,在京城应付这些昊亲王的事情,而姑姑在西安留守唐门。白天华出事之后,姑姑从西安赶到京城,从此开始了将近十年的寻夫之路。新杰是整个这个过程的见证和亲历者。当姑姑开始出门寻找姑父之后,咸阳的唐门就缺少了年轻的主妇。唐老夫人毕竟已经是做奶奶的人,地位和身份都不适合为日常事务操劳。平时这些家事都有姑姑帮着处理,虽然她嫁给了白天华,但是因为白家在咸阳没有其他亲人,小夫妻两就常年在唐门帮助照看。如今家里缺了主事的主妇,唐岚便决定让自己的妻子回咸阳的唐门帮助照顾。虽然唐太太不大会做人,在京城没有婆婆要侍候,而且迷恋京城奢华的生活,但是作为长房长媳,除非不想要自己的这个地位了,去咸阳是迟早的事情。虽然极不情愿,但是还是去了咸阳。到了咸阳之后,新杰便成了她的骨刺,日日哽在那里,寝食不安。奶奶和姑姑都是很精明的人,便安排新杰跟着姑姑上路。

在姑姑不思念丈夫之时,是非常优雅高贵而且睿智的人,她跟姑父当年都博览群书,精通医道,当然也深通唐门和白家的武功。虽然在路上奔波寻找姑父的踪迹,但是姑姑从来没有让新杰的学业荒废过。经常都是早起先读书练功,然后再吃饭上路。姑姑和姑父在结婚的头两年,遍游各地。所以姑姑也带着新杰去到每一个他们曾经有过美好记忆的地方,希望能够在那里等到姑父的出现。在每个地方都会住上短则十几日,长则半年。

一路上,虽说是姑姑照顾他,但是他也是姑姑在路上的唯一倾诉对象,唯一的常年陪伴。

在新杰眼中,姑姑是完美的女人,而姑姑口中的母亲,也是完美的,为了感情,是那样的执着,义无反顾的付出。姑姑也许并不真了解母亲,但是她按照她对感情的理解,画出了一个她理解的妍妍,并把这个美好的形象植入到新杰的心里。而父亲在新杰的眼里,显得多少有些淡漠,他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爱母亲,至少没有保护好她。而且对自己,也不是那么关心。不过很难讲唐岚关心哪个孩子或者不关心哪个孩子,他有三个孩子,除了新天比较大,早年经常跟在他身边办事,现在新天基本上能独挡一面,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比他还能干,现在来回奔波于咸阳和京城之间,剩下跟他接触比较多的就是小九。新杰是他见的最少的孩子,一是因为他跟着姑姑在外面,二是一看到他可能就会想起妍妍。从来没有人知道妍妍死后唐岚在想什么。他确实也难过过,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去追究妻子的死因。也没有因此而疏远唐太太。至少,他们在妍妍过世之后,还有老九这孩子。新杰有时候真是怀疑,父亲是否真爱过母亲,或者说,他是否真心爱过哪个女子。在他看来,也许父亲根本不懂得爱情。有时候连老奶奶都感叹,唐岚好像不是她的儿子。新杰相信自己的身体里母亲的血液,让他对真爱更为渴望。

新杰本性是一个开朗善良乐观的人,也许这是老奶奶的性格和妍妍妈妈的性格在他身上的显现。新天,新杰,四哥新原和小九新野都有着这种潇洒阳光的本性。只是新天经历江湖多一些,显得更老成,而新原和新野经历的更少,显得更为开朗幽默。其他的几兄弟,特别是两个姐姐,更像他们各自的母亲多一些,多为持重甚至刻板。新杰也许小时候的经历又使他变得矛盾,有时极为潇洒幽默,开朗豪爽,有时候显得极度忧郁孤独。兄弟们的阳光让玫莲欣赏,但是让她心动的却是那份深深的忧郁,让她有用一生去温暖那个在忧郁的时候显得异常冰冷的人。

第七章 你情我愿(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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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郊的青山园中,高世涛处于暴走的边缘。他想方设法地去接近那人,企图说服他控制他,为他所用。可是祖母却对他发出了绞杀令。司马穆敏微低着头降低此时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主子的头号谋士,但是他也知道那位三少爷在主子心目中特别的存在。虽然主子掩饰得很好,似乎也经常拿女人来炼丹药,但是他长期近身观察非常清楚他对那些女人都无心,只是将心遗落在了不该遗落的地方。在司马穆敏看来,老侯夫人没错,对方显然已经察觉了蛛丝马迹才会赶往洛阳和襄阳,此时尚未举事,事情能瞒一天是一天,多隐蔽一天就多一份胜算。

然而为了那个人,主子不仅搭上了培养多年的宜华,不仅损失了一个好的工具,同时还损失了宜华名下的生意每年带来的高额进项。而老侯夫人的意外出手,因为双方没有识别出身份,让主子白白牺牲了咸阳甲字号的十几个高手,襄阳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如此的高昂代价,还是没有阻止对方带着不该知道的信息离去。

此刻主子最应该考虑其实应该是如何赶往洛阳提前举事,而不是在这里等待消息。那个唐三少虽然手中有一大票力量可以借助,但现在他毕竟还是站在当今皇上和太后一边。也许主子从小不在乎家人,所以没有想过像唐三少那种人,看似不羁,其实会非常敬爱给过他亲情的祖母,因而爱屋及乌到太后,即便有嗜阳蛊也未见得能控制他,更何况他能操控蛊虫反噬宜华,必然是识破了这手段,以后就更难有其他方式得手,也很难再找方式控制他。

梦梅端着莲心茶从外面悄悄走进来,将茶放在桌上,然后只是退在桌边,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张嘴想说什么,看着阴沉的主子,还是欲言又止咬紧了嘴唇。司马穆敏当然捕捉到了这一幕。梦梅和梦影自小跟着主子,和梦影情同姐妹,这次梦影随着宜华,因蛊虫反噬,造成梦影惨死宜华剑下,梦梅心中自然不平,想给姐妹报仇。有人愿意做炮灰,司马穆敏自然乐意拿来用用:“梦梅姑娘,你想对主子说什么?”

梦梅看了眼投来安心目光的司马穆敏,司马是最懂主子的,他这么问,自然是觉着这个时候说出来是对主子好,她又重重地咬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刚刚唐庄那边的暗桩的消息传过来,说是昨天唐三少被送回去后有唐老太和他们家的表小姐一起救治,总算活过来了,但是因为表小姐的事跟唐老太吵了一架,直到今天还僵着。他看起来相当虚弱,但还亲自把他家表小姐从唐老太的院子里送回去。他们家的表小姐在救他的时候功力耗费过甚,直到现在还在晕迷。昨天暗桩看到唐家三少在唐老太院子门口抱着她上的软轿,脸色苍白,嘴唇乌青。据唐老太院子里的婆子议论,说那表小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唐老太年纪大了,怕死在她院子里晦气,所以才送走的。三少爷念情,将她带回自己的屋子亲自守着。还说是因为唐老太舍不得好药救治表小姐才那样的。三少爷放话说如果表小姐死了,他就永远不进唐门。”

她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此刻主子身上的怒气似乎更重了,一提到那个三少爷,主子就很怪异,但是为了给梦影报仇,她不想顾虑太多:“所以奴婢想,此刻趁着唐家三少和老太婆有矛盾,唐老大他们都还在京城的时候,咱们出动在咸阳周围所有的实力,猛攻唐家在城里和城郊的所有产业,将他们彻底搞翻,省得他们到处生事,扰乱了我们的大计。奴婢愿意领一队人杀进唐庄,直到唐三少院子,杀死那个表小姐,让唐三少方寸打乱,咱们再趁着乱把百草堂百华堂烧了,让他们自顾不暇,看他们还有什么精力来妨碍咱们?!”

杀死那个表小姐,这也是高世涛心底声音,窥视那个人的人都会被他残酷处决,何况这个占着他心的女人。那个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现在既然肯为沂义卖命,若是他在那个位置,他便会效忠他。男人都喜欢建功立业,都喜欢俯瞰众生的权势,当那人知道这一切他都可以跟他一起分享的时候,他就会留在他身边。

看到主子居然对这侍女的话有了反应,司马立刻警惕起来,虽然不想被殃及,但是若此时不站出来,只怕就不是主人的怒火这么简单:“主子,不可。咱们积蓄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大业,岂可因为这些小事提前暴露。为了多掩藏一些日子,咱们都付出了不少代价,岂可现在自投罗网。”

“什么自投罗网,唐家是老太后的后盾,唐家乱了,太后就少了支持,咱们就可以更多胜算。”为了好友,梦梅不打算让步。

“唐家只是效忠朝廷,效忠于皇上”

“好了,梦梅说得没错,唐家是效忠于太后的。”高世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对于朝廷的人,咱们有圣旨,问题并不大,反而是唐家,他们跟太后的姻亲就决定了双方不可能结盟。在起事前捣乱他们的老巢也是见好事。”

司马穆敏知道主子的性子,此刻只怕又看来他还是要及早为自己准备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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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庄三少爷的院子,一个老道正在院中烹茶,一股沁人的幽香在院中暗暗漂浮着。周围几个从老太太院子里来的几个大丫头和刘妈妈都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细心地记忆着,将来好侍候主子。院子门口还站着各房的一些下人,因为没有得到允许,都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进三少爷的院子。据说这位老道就是有名的蜀中医仙云德道长。道长不仅医术高明,且因自古茶药,故而道长对于品茶和配茶冲茶也是极为高明,调出的茶不但芳香四溢,且能根据人的体质不同,配出不同的养身疗病的配方。无论京中还是蜀中,不少公卿世家,高门显贵都以能请到云德道长演示茶艺和配茶为荣。

只是这老道脾气古怪,坚持好茶只赠有缘人,就更是一茶难求。然而说来也怪,新杰十一岁时无意碰上他,老道便喜欢上了这个孩子。虽然新杰只对他的医术敬仰佩服,并无拜师学艺的初衷,一路追着他,求着他入门。好说歹说这孩子算认了他做师傅,但是又不肯跟着云德回蜀山。云德没招,只能师傅就着徒弟,跟着他和晓晓四处游走,教授他技艺。估计这也算史上最奇葩的师徒之一。后来新杰开出青木茶舍,能够在京城和江南这些繁华之地很快站住脚,也跟他出师时创出的几款拼配的养身药茶有关。

这次云德想念自己这个小徒弟了,又得了消息知道他回到咸阳,便急急忙忙从蜀山赶来。正巧碰上徒儿和他心爱之人都受了伤,老道便顿时来了动力,发誓要用最短的时间将二人调养好。于是就住下来,打算每天照料着二人的汤药膳食。他来的当天就凭着感觉发现了秦六和莲儿种植的药铺中几款难得的珍品,便兴高采烈地尝试了一种神秘的配方,弄出一杯杯诱人的茶水,让人送到老太太和唐岚和各房主子那里显摆。勾引得庄子里人人心动,派出各自身边侍候的人过来学。

云德又从瓦罐里倒出一碗隔年的雪水,慢慢在手里酝着,等人送松枝过来,打算松枝送来之后将釜底换为松枝,再将雪水放入熬煮。

这时只见一个庄园里的仆妇抱着两捆干松枝进来。头低着,头上的头巾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将一捆放在桌边,一捆放在台面,然后低头走到云德面前,低着头,行了礼并没有说话,就想退下。

“你是哪个院里的?”云德突然开口:“这松枝是北山的?”

“小的只是负责西边院子洒扫的,刚刚经过老太太院门口的时候,林妈妈让在下去南边果园边的柴房取来送过来的,说是道长煎茶要用。”

院子里的婆子丫头都看了一眼这个人,觉着眼生,但是西边院子洒扫的人自从上次被袭击之后,有不少人还在养伤,临时从其他庄子上调了一些人过来顶班,他们这些人平时总在内院,不认识也很正常。

“唐门真是书香门第的雅致人家,随便一个洒扫上的人都能有一双如此秀气的手,而且平常日子里肯定常常写写画画,手腕都磨得比别处厉害。老道我真是大开眼界。而且是双手能画画写写,真是高人。这江湖中也不多见,不知道唐家怎么那么能耐能将江北妙手书生网罗到唐庄来做洒扫。”说罢,他捻捻自己的胡子,将刚才熬制的一勺茶汁撒在碳炉上,顿时一个竹叶混合着薄荷的清香四散开,掩盖了刚才送来的松枝味道。

那送松枝来的仆妇闻言急速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头阴毒地看着云德道长:“牛鼻子的眼力真是不错。只是你不在你的茅庐煮茶,跑来这里掺和什么?!”

“你不在江北作画跑来关西做什么?!”

“老道不修道,就别怪我不看在师叔祖份上今天将你一锅烩了。”既然被认出来,江北书生便掀开了脸上不舒服的伪装,脱去仆妇的外裙,利落地站在那里。

“就你那两把刷子?”

“哼哼,你以为这江湖上就一安观的医术和毒术厉害?我只是尊重师叔祖和师傅将我养大,论毒术,他们差太远了,更何况你这个每天在茶艺和杂七杂八的技艺上浪费精力和时间的蠢道士。”

“不就是在你拿来的松枝上涂了寄魂香吗?你以为用寄魂香碰上我这里的香茅就想困住这院中的人?”

“老道也算不是不学无术,能认出寄魂香,知道它和香茅草混合会让这里的人发疯。本来只要十吸就起效,可是老道不自量力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他们早就不知道吸进去多少,一刻钟之后,是否只是疯癫,我就不保证了,哈哈哈”

“你什么时候拜在蛇岛那些败类的门下了?”

“你不要轻蔑我蛇岛的李氏师父,他教我的东西远比你们几个老不羞的教我的有用得多。我那师傅那个老顽固,他就知道教我书画,师叔祖只知道教我医术,让我做一个穷书生穷郎中。”

“那蛇岛教你的东西有用?”

“当然,制毒疗毒的绝技让我能够得到贵人的青睐,让我能够娶美女为妻,有花不完的金银。跟着你们这些老不羞,我连好的酒楼都少有逛,更何况是荣华富贵。”

“不知道这么看重你制毒疗毒的又是哪个贵人?”

“这个你管不着,你只要知道我的贵人要今天这院子里的人的命,包括你这个牛鼻子老道。”

“就凭你?!”云德道长嗤之以鼻。

“师叔祖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这个因茶而荒废了武功的师门的软蛋。”说罢抽出两只判官笔。原来双手书生的笔不仅仅是写字的。与此同时,从唐庄东北角涌出了一波波的黑衣人向这边的小院袭来,其中赫然仍见一朵梅花。

莲儿此时脸上毫无血色,为了他大功练成,她已经熬尽了最后一分精血。新杰的左手一直按着她的大椎穴,将内力源源不断地慢慢导入她体内,助她凝聚自己的真气将体内的寒毒逼出。虽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双方攻防激烈,他仍心无旁骛地运着功。让对方的暗桩看到他体虚的样子,本来就是诱敌之计,他们攻来是预料之中的事。既然他们想豪赌,他就陪他们玩。前几天太子特意派人送来了信物,便于他调动在关西的暗中力量,再加上唐家雄厚的实力,还有他手上不为人知的实力,对方想得了便宜去可不那么容易。只是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在运功的关键时刻发起攻击。

一朵黑色的梅花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外面的黑衣人太多,攻破重围的梅花又是如此彪悍,看到床上端坐运功的二人除了眼中闪过淡淡的了然,没有更多的表情。此时新杰和莲儿前后并排坐着,一丝黑血从她嘴里慢慢溢出。黑梅花在门前停下,通过被他们震碎的门看着里面的两个人。那个女人虽然嘴角溢着血,但是脸上安静祥和,带着丝丝的笑意,仿佛不是在死亡边缘挣扎,反而是沐浴在春风中的享受。他们看不清后面那个男人的脸,女人的青丝发髻遮去了他大部分面容,然而他鼓动的宽袖充分说明此时他正在运功,周身真气勃发,白色的衣袖托着他自己和那女人的墨发在空中飘舞,更加将女人的脸庞衬出绝美的色晕,就像空中漂浮的仙女,让人无法移眼。几十年来他们杀人无数,但是从未见过这种场面,愣在当地。片刻过后花心之人才反应过来:“老夫人命令将这里的人全部绞杀。”

“不可以!”司马穆敏匆匆赶来,他心中暗骂自己,什么时候连唐庄的精卫都可以拦住他一阵,他曾经是江湖排名前二十以内的杀手,今天他们来了三百多人,但是没想到在庄子外就被新布下的烟雨阵折了将近百人,到了院外又被云德老道将计就计用江北书生的寄魂香加了其他的料,放翻了一大批人,除了黑梅花和他自己剩下的都被唐庄的精卫拦了下来,:“主子命令不可伤唐三少爷一根寒毛。”

“他可是太后的人,前几天在持麦坡不但伤了我们不少人,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绝不能放过他。”

“只能带他去主子那里,他到了主子那里无论以前看到什么都不重要了。反正过了今天我们就要动身了,主子会将他带在身边。”

“将这样一个人带在身边?”

“他熟悉太子和太后,主子有很多事要询问他。唐公子,我家主子希望你能看清形势,辅佐他,大事告成之后,主子愿与你分享这一切,上一次主子”

“老夫人命令绞杀。”黑梅花心虽然只是奉命的护卫,但是在宫中从小耳濡目染,又经过经年的暗无天日的艰难日子,使得他的心思变得非常深沉,而日日提着脑袋过日子,也让他反应必须非常迅速。他及时打断了司马穆敏的蠢话。

“主子需要他了解很多京中的暗敌,我们只须拿下他送到主子那里。”

“我们只会杀人,不会抓人。”花心冷冷地说:“兄弟们,执行老夫人的绞杀令。”

“你们敢不听主子号令。”

“手执我们梅花黑石对牌的是老夫人,不是你主子。”

“你”

“各就各位”五片花瓣全神贯注,等待攻击命令。就在花心的杀字出口的刹那,花瓣便动了起来,向屋中迅速搅动,刚刚卷入门中,却又瞬间仿佛天女散花一般,花瓣和花心都从空中飘落,掉在门前院子里的砖地上。

“天宇神功?!”司马穆敏震惊地站在当地,他拼命回想着当年师傅告诉他的神功细节,比对着刚刚在眼前发生的一幕。师父说,这个世上天宇神功他只见人练到第三层,就是唐文老将军,但是他已经失踪多年。而刚刚三公子显示肯定不是第三层这么简单。要练到四层五层,这人就算从四岁开始修习,也需要三十年,而现在唐公子年方二十出头。看到陨落的花瓣,他不觉得今天来的所有人或是主子手下的任何人能超过他,并将他强行带到主子面前,那他如何能知道主子想跟他分享什么呢?且能潜心修炼到此的人,又真会在意这些吗?他决定提前自己的计划,离开主子,趁着还有口气,到外面去自在一段时间。

你情我愿(vii)(下)分界线

唐庄以西二十里地的蟒山中,依山而建的一所庄园,三面环水,青灰色的房屋被水面上慢慢升起的雾气逐渐笼罩,只留下点点灯光从雾气中透出。月亮被云层挡住,连湖面上最后一片反射的白色月光都被吞噬进了黑暗中,萧索且万籁俱寂的冬夜更多了一分寒意。

高世涛披着白色的狐裘坐在园中的水榭里,凝视着面前的凤樵琴,久久没有动作。他身侧的婢女悄悄地打量着俊美的主子,迷失在主子那淡淡的忧伤中,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抚平他眉间淡淡的细纹,奉献自己的一切,只为博得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七岁起就跟在他身边侍候,十年了,他对她很和蔼温柔,不像对其他下人和属下那么冰冷严厉。她相信她在他的生活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声淡淡的叹息打破了这世界的宁静,婢女轻轻一颤从自己的遐想中醒悟过来,收射心神将心思藏起来,急忙走去旁边的茶炉为主子换上一杯热茶。

“多倒一杯吧,三公子会喜欢这梅雪幽兰的。”

听到主子如此吩咐,婢女有些意外,她虽然没有主子那么高强的功力,但是这些年在主子身边她算佼佼者,居然没有发现有人要来,这人的功夫已经太高。

“小襄阳侯果然武功过人。”随着醇厚的声音,婢女看见一位优雅如仙的男子已经坐到了主子对面。她以为主子已经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了,没想到对面这位优雅俊美和贵气皆能和主子相比。

“若不是你有意扫动这水榭上的稻草,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深夜前来,自然不能惊了小侯爷。”新杰温和地笑笑。

高世涛在这一瞬间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才略带抱怨地说道:“我早说过,不要叫我侯爷,叫我世涛或者信德。”

“草民不敢冒犯侯爷。”

“你当真要如此跟我见外吗?”

婢女突然觉得自己是否耳目有问题,主子是在跟唐家三少爷撒娇吗?不会,他那么伟岸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着一个男人撒娇。就在前几天,他还将他的新药奴中州第一世家林家的嫡女林欢儿收服,将彪悍骄横的林欢儿玩得七荤八素,吸尽了阴元。那天晚上是她轮班侍候的主子,虽然她对林欢儿充满了鄙夷,但是不得不说她是这几年主子的药奴中耐力最好的一个。即便如此,主子就是主子,随心所欲地掌控着她,不仅炼了药,也让林欢儿心甘情愿地供主子驱使,说服她父亲将中州生意每年的三成利双手奉给主子,以换来林欢儿将来的贵妃之位。她已经不记得主子这两年收服的第几个这种下贱女人了,为了将来能进宫为妃,奉上自己奉上家族供主子驱使。她鄙视她们,对这么优秀的男子除了动心,还想从他身上得到荣华富贵。但是不管怎么说,从这些女人身上也折射出,主子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每次看到他威猛无比的时候,她就崇拜得五体投地。这么一个男人,怎么会向另外一个男人撒娇?!她一定是看花眼了。一定是最近侍候多了主子炼药,看多了那些女人的下贱样子,刚刚迷糊了。

“在下本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普通人,对侯爷,对宫廷,对皇家,怎么都是一个外人。所以不是见外,而是守一个普通人的本分。”

“你这是想划清跟我的界限。”

“这只是一个事实。”

“好吧,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同意改变这个事实,留在我身边。”

“侯爷身边不缺人,更不缺我这种粗人。”

“新杰,你如此通透,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新杰只是一个俗人,不可能通透。”

“是吗?如果上一次我没有送你火玉,你会这么快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形影不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寄情于她。”

“我和莲儿的事和别人无关。我爱上了她,自然愿意跟她形影不离。”

“这么多年了,唐三公子有过多少女人,她们哪一个不是你练气的工具?!你何曾用过心,偏偏我说中了你的心事,双手奉上火玉之后你便回咸阳当天就有中意的女人,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巧与不巧都与侯爷无关。小侯爷今天废了这么大力气,还损失了梅花,将我引到这里,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讨论我的未婚妻吧?!”

“你说呢?!”婢女听着觉得头皮发凉,难道自己又有幻觉,主子的眼中那是幽怨?

“阿杰,不要骗我,她只是你的工具是吗?”

“小侯爷,请叫我全名,阿杰只有我家里人能叫。我再说一遍,她不是工具,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的妻子,我将钟爱一生的人。而您今天居然派人去杀她。如果只是误会,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我希望小侯爷能明白,无论是谁伤害了她,我都不会手软。”

“她难道真的那么好?”

“我觉得好就行了,与外人无关。”

“好了,我们不说她了,你若喜欢,我随你。我可以答应以后再不派人去杀她,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你看这里,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是我按照你的喜好让人制备的。若是你愿意,等我完成了家族大事,一切安定了,我也能在京城按照你的喜好再给你备上一处,无论在宫中还是宫外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待到大事平定,我愿与你共同携手站在云端俯瞰众生,和你共享一切。”

“共享一切?”新杰淡淡地笑笑,挑挑眉。“小侯爷应该知道我就是一个俗人,喜欢声色犬马,过平凡人的日子。能够有心爱的人陪着看看书,弹弹琴,喝杯清茶,时不时尝尝做男人的滋味,这日子足以。”

“从骨子里来说,我也喜欢这种日子。”高世涛眉间忧郁更重,“只是家族的期望,让信德我实在是不能逃避。家父因为追求逍遥的日子,已经让祖母枉费心机伤心数十载,我实在不忍她老人家再伤心了。更何况,只有完成了家族大事,我才能与你一起站在高处蔑视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看不起你和你母亲的人?”

“如若母亲在世,她老人家也会只是希望我平安快乐。”

“但是那个母亲不希望做儿子的能够给自己带来荣耀呢?若是大事平定,我定当给你足够的地位和权势,让你维护母亲的声誉,光耀母族。即便是你喜欢女色,只要你心里有我,能与我常伴左右,我可以不在乎你寻欢作乐。后宫三千粉黛,难道还不够你开心吗?”

“后宫?!”

“是的,我说过,只要在我身边,我可以跟你共享一切,包括那些女人,你看谁顺眼都可以,我们甚至可以一起抚养那些我们的孩子。”

新杰觉得自己现在是否应该表现出感动的架势?但是为什么觉得恶寒呢?

“小侯爷,在下没有那些奢望,只是希望能够对自己身边的人好,能够对得起善待自己的人。”

“你是说沂义?他对你再好也只是君臣,因为你替他做事。”

“为臣有为臣的本分。”

高世涛此时的眼光有点冷,慢慢地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说,若到时君主让你如何行事你便会如何行事?”

新杰微微低头没有说话。

高世涛停顿了一会儿,他冷冷地开口:“到时候爱卿不要后悔。”

新杰微微一笑,昂首迎视他。高世涛看着这风轻云淡的人,良久轻轻叹息:“若是我能定夺大事,希望能护你一生,若是不能,希望沂义不会最终让你失望。虽然唐家办得隐秘,但是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么多年我那堂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他虽然现在不知道,但是迟早会知道,即便你已经得到她,但是只要他大权在握,你应该明白”

月亮从云层中终于钻了出来,湖面上又泛起淡淡的白光,浅浅地印在高世涛脸上,婢女意外地看到主子唇边挂着温柔的微笑。他此刻不是应该恼怒吗?那个不识好歹的唐三公子不顾主子的劝说,飘然离去。

高世涛心中是愉悦的,这个男人若是那么容易被征服被说动,对于他来说就没有意义了。正是因为他的桀骜,他的正直,他超出常人的坚定,才让他更有魅力。不管将来怎么样,即便大事不成,他都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他越在乎那个女人,这根刺就会埋得越深。

“来人,”随着呼唤,一条黑影从水榭外飞进来:“传讯给老夫人,让她老人家安心,告诉她老人家,我这些棋都是为了给陈氏姐妹铺的,她们越在乎什么,我就让她们越要失去什么。告诉老夫人,我要去趟甘南道,若是没有收到我的腊八粥,就请她老人家帮我准备点江汉的黑米。”

黑衣人以为主子吩咐完了,刚刚准备离去,却又听主子发话:“传令出去,让各地的人但凡遇到唐家三公子和他的表妹都要尽力保护他们周全,若是能协助的事情都尽量协助。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到那个女人。不仅要保全她的性命还要保住她的容颜。”

若主子真是心仪唐三少,那女人就是他的情敌,他不仅要保住她的性命还有她的容颜,难道主子对三少用情如此之深?无论是黑衣人还是婢女此刻都为主子的话震惊

卷II-14 洛阳之行(I)(中)

洛阳之行(i)(中)分界线

鹿鸣书院坐落关西,在学术上也有些见地,王泽民本人为人师表在公众面前的谦谦君子之风也为文人接受,但毕竟他在学术上独到的见解不多,立书论说上并不见得出彩,却很会揣测各种考官的风格和命题,教出来的弟子倒是大多中规中矩,都较信服王泽民每次对主考官的分析和所出之题的破解和指导,造成了连续多年关西出仕子,高中人数多于其他府县的好成绩。大批弟子借此入朝为官,因入朝子弟不少,文人都重出处,书院的名声鹊起为他们在官场走动增加门面,更多的书院的学子入朝,也成为彼此膀臂,从而大家就更愿意帮着书院播名。王泽民也愿意借这些弟子之手助他创出大儒的名声,故而在一众师生的努力下书院名声捧得更上一层楼。如今俨然关西书院翘楚之势,王泽民也被一众人等逢为了关西清流之首。

鹿鸣书院的寒芳诗会,在关西每年也算一件大事,周围的士子文人聚集,乡绅有头脸人家的才子佳人往往以收到请柬为荣,说明自己的才艺为鹿鸣书院首肯。这些年来唯一例外的就是唐家以及跟唐家新一代公子们交往的一批公子哥。鹿鸣书院是清流,唐门是江湖一员,是武将世家,是皇亲国戚,是生意遍布全国充满了一屋子铜臭味的商贾。在王家人眼中,认为唐家的人骨子里是粗人,即便是跟他们走得近的很多公子哥儿也都是纨绔粗人,与其走得太近,有损鹿鸣书院清流之风。故而十二年来,寒芳诗会从未向唐门送过请柬,即便咸阳城中很多人说唐家大少,三少和九少的琴棋书画在关西难有人出其右,但是鹿鸣书院都假装不知道。唐家人也从来不介意,唐家的人有太多的事要忙碌,要做的事情太多,没有闲情逸致来在意这些虚名。

可是今年第十二届寒芳诗会却不同,鹿鸣书院不仅给唐家这一代的家主送出了请帖,还专门给从京中回来探亲的三公子送了请柬。很多人都在猜想是不是鹿鸣书院在京中的弟子得到什么消息,通知了恩师,为了大家的前途要拉拢三公子。比各家家主更加激动的是那些因为有才名收到请柬的各家小姐。虽然寒芳诗会男女不同坐,女子自由王家的女眷招待。但是赛诗和斗才艺却是同在花园,只是分席而坐。无论家中长辈如何看待这个风流的三公子,但是三公子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是不可否认的,自从他在咸阳知府宴上救了大家之后,在场的大多芳心为之萌动。他将出席寒芳诗会的消息一出,咸阳城内的脂粉店生意都旺了两分。

另一则让众位公子心动的消息是,唐家收留的白姑娘也收到了鹿鸣书院的请柬。据说王家大公子王恺和妹妹在咸阳城朋友的店中看到了白姑娘为唐家老太太定制衣裙的草图,且不论设计是否精巧,单是画技和那一笔苍劲有力且洒脱飘逸的字,在关西闺阁中就找不出第二个。大家从未见过白姑娘的诗作,但就凭这画和字,就值得邀请。而这位神秘的白姑娘,每月都固定的几天戴着面纱在唐家的百草堂坐诊,舍医舍药,助人无数,在咸阳百姓口中早已是仁慈的白衣观音。虽然面纱遮面,但是浑身富贵飘逸的气质,婀罗多姿的身材,近年来一直惹得咸阳城中一帮年轻人遐想无限。

就在寒芳诗会的前一日中午,一队华丽的车队进了咸阳城,众多的扈从,围着两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去了城中最豪华的平安客栈。安顿下来之后,稍事梳洗打扮,客人并未在平安客栈中用中饭,而是一位老者带着一位身着紫衣华裙蒙着面纱的小姐和众多的仆妇护卫去了隔一条街的城中最好的酒家月华轩。

高飞正在店中,对于咸阳城中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一清二楚,在大多数咸阳城中的人还没明白这看着富贵的祖孙是什么来头时,他早就知道这是直隶总督兰邦华的岳父,洛阳柳家的家主柳老先生和兰邦华嫡出长女兰若雪。他既未专门出迎,也为专门为他们安排任何事物,只是让小二当普通客人招待。此时月华轩正是中午上座的高峰,大堂坐满了人,兰若雪一路走来,打量着这里新奇的摆设和戏台上几个玩杂耍的孩子。她身旁的丫头纸鸢扶着自家小姐一路走着,也好奇地东张西望。

“要我说,这店里的掌柜没有眼力劲,见着咱们这样的客人来了,也不专门出来招待,任由小二就打点。”

兰若雪轻声一笑:“你这丫头楞地古怪,人家掌柜家为什么要专门出来招待咱们?咱们脸上又没写着皇亲国戚,虽然咱们没来过咸阳,但是洛阳城中的月华轩你也是听说过的,大表哥在那里有长期的包房,据说天天爆满,客人都是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家。人家开店,来的都是客,据说在洛阳城中的月华轩,无论是像大表哥那样的大客户,还是进到店里的贩夫走卒,都是一样的待遇。大表哥还说几个月前在咸阳城的月华轩有个市井的孩子,为了能进月华轩看一眼杂耍,攒了八个月的钱,进店买了一杯热茶,掌柜的听说了专门出来看他,让人给他安排了最前面离戏台最近的位置,让他看全了那一晚上所有的杂耍。这件事被当时在咸阳办差的一个京官碰上了,知道这里的掌柜没有去招呼他这个由知府大人陪着来的大员,却去招呼一个在街上跑腿的孩子,当即十分感动,回京后将这件事讲给同僚听,这些人为此专门去京中照顾京城月华轩的生意。此事也传遍了各地的月华轩,所以你看那戏台前面有个小方桌,据说是月华轩老板传令给各地分店要求设置的。据说,只要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只要能够攒够一杯热水钱,每年都有一次机会可以坐在那里看一晚上的杂耍。由此可见老板不仅是一个仁慈有心的人,也很会做生意,给店里揽生意招人气。”

“看来小姐是真上心了,连这些都打探清楚了。连老板是否会做生意都看清楚了。将来若做了老板娘,这店里您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

“你这死丫头!说这有的没得做什么?人家还没应呢!”

“什么叫有的没得?!咱们家能看上他一个商贾,是他的福气。宫中的皇后娘娘那么疼你,把你当女儿看,您是太子的亲表妹,多少人上赶着要来提亲,如今咱们不仅请了王家保媒,还特特地赶来咸阳会他,给足了他面子,他又不傻,这么好的婚事还不乐颠颠儿地应了,把您娶过门?”

“那可不见得,唐家世代将门,三公子虽是白衣,但是太子表哥倚重的人,他若愿入朝,前途不可限量。何况唐家老太太还是宫中太后的亲姐妹,在朝中自开国以来唐家屹立不倒,根基深厚,唐家子弟的眼界自然不同。”

“他在不同,也要巴结太子不是。臣下哪有血亲亲近,娶了您,他是仕途多了一层保障,是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纸鸢和兰若雪只是以为她们小声交谈,旁边的人不知道,岂止月华轩的每个小二可都是耳聪目明有功夫在身的,在心里对这二人腹诽一番之后,按例将这一切报告了高掌柜。高飞只是淡淡一笑。

这店中有些功夫的可不止小二,还有一些客人也听了去,一时之间,咸阳城中都知道太子的表妹看上了三公子。且大家都知道柳老先生要参加第二天的寒芳诗会,于是大家都猜到了,这是双方相看。自从三公子早几年娶亲中途出意外之后,三公子的亲事又再次在咸阳城中掀起了众人谈性,甚至有人开出了盘口,赌第二天寒芳诗会上三公子和兰家小姐相看是否成功。对方是太子表妹,三公子是太子幕僚,是个人都觉得这相看只是一个过场,一定能成。就在盘口涨到一比两百八十的时候,有人匿名下注十万两赌亲事告吹。

这些动态自然有人报告给唐老太太,陈碧颜乐呵呵地听着,最后只问了一句:“那下暗注的是谁?”

“三少的好友,何良伟公子。”

“何家这小子倒是了解新杰。”

“何公子原先是准备了五万两的,派出去下注的人刚出门,他又让人去追回来,然后又派人出去,就成了十万两。”

“看来这小子对自己很有信心,呵呵。”

“这个属下倒是拿不准,因为属下在查下暗注的人的时候发现一个奇怪事。”

“哦?”

“今儿表小姐在百草堂坐诊来着,她下午离开之前让百草堂的掌柜派人给何公子送过一封信。属下派人去查的时候,正巧赶上何公子派人去百草堂,听见那人跟掌柜的说表小姐的信收到了,多谢表小姐提携他家主子。属下听见他们说的时候还纳闷了一会儿,不知道表小姐有啥可以提携何公子的,过了一会儿属下才想,是不是这赌注有表小姐一份儿?何公子谢谢表小姐给他发财的机会?”

“哈哈哈,想来是这样了,这个丫头,她选的人也别致,何良伟那小子就是一个妙人儿。曲婶子,你去我的小账房关一张五万两和一张两万两银票来。”

“您这是?”百草堂的暗桩管事有些凌乱了,这老太太难道也想下注?

“既然大家捧场,咱们干嘛不跟着乐?这些人既然这么看待我唐家的公子,愿意送钱给咱们,何必不收呢?你一会儿以你表面的身份让城里永兴茶房的郭老头儿拿着两万两银票去帮你下婚事成。大家都知道他婆娘在府里管浆洗的头儿,他婆娘经常在府里帮人来求着办事儿,在我这里有些脸面,跟咱们府里的主子都熟。”

这暗桩统领表面是唐庄家学的一位夫子,和郭老头儿很熟。一位夫子自然不好自己出面去下注。

“其他的,你另外派人下暗注出去赌婚事不成。”

夫子一肚子腹诽,但是人家是主子,也不好说啥。一则跟这位主子多年,他深知这位主子年过花甲,但是时不时童心未泯,喜欢捉弄人,同时也理解她十分厌恶外人觉得唐家需要攀附权贵。自从她在唐家掌家以来,都是步步为营,通过自身的奋斗努力,稳固了唐家各方面的势力,使之成为太后的倚靠,而不是依靠太后做大的。

卷II-17 洛阳之行(III)(中)

洛阳之行(iii)(上)分界线

说话间,新杰已经在高云鹤身上点了几处穴道,运功打通了他的於塞,虽然还在晕迷,估计过两盏茶的时间就会醒来。

“就这样就行了?一会儿你的人带着那两个丫头来,会有什么结局?”沂丰很是羡慕地看着新杰迅速地完成这一切。论聪慧和用功,他都不及这个远房表弟。

新杰没有搭理他,挽着莲儿就往外走。

沂丰连忙一路追出来:“兄弟,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走了,丢下哥哥我不管,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好歹我也救了晚凝一次,否则以她刚烈的性子”

“你不走是想留在这里等着捡一个女人回去做皇子妃吧?老太妃这两年没少为你的婚事操心,捡一个回去正好。而且门楣也不低。”

“兄弟还是饶了我吧,这种女人在身边晚上我睡觉都不敢闭眼。”

“难道你从小是睁着眼长大的”

“宫里那几个好办,无非是人家的眼睛,你见过眼睛会杀人的吗?可这个不一样,是一把刀,而且很容易失控的刀。”

“你还是小心点吧,不要再被人扔去乱葬岗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哎,这世界也就你还关心一下我这个哥哥。既然这样,要不把你的人给我两个呗,刚才那个就好。是唐家的还是青木社的?”

“你这样哪里像个皇子,见着别人的好东西就想要。”

“那不是因为兄弟你能干,带出来的人都是上上份儿的。”

新杰不理他,带着莲儿朝着梅林外的山林走去。

“兄弟别那么小气吧,做哥哥在京里想你了,好不容易等着有这趟路过关西的差事,要了来,不就是想看看你吗?”

“丰皇子,丰表哥,”停在一处树林后面,梅林看过来看不到他们,新杰才开口:“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啥人咱们还不清楚?你是缺钱了还是在京城闯了祸了躲出来?”

“兄弟,你能不能在我心目中的天仙面前给哥哥我留点面子?”

“你也知道她是天仙,对你来说是摸不着的,这是我娘子,你那点脸面不留也罢。更何况你在宫中这么多年的面子里子早就没了,不需要留。”

说得莲儿都抿嘴笑了,丰皇子在宫中向来的名声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混混,花心无赖,只知吃喝玩儿了,在南书房是课业最差的一个皇子,常常被师傅罚,被皇上申斥。

“好吧好吧,哥哥我怕了你了。一则是老太妃河间府老家那边的舅老爷不知道怎么突然起了心思,带着他嫡出的孙女儿进宫,想让老太妃撮合我们俩,我早就想跟父皇领点差事出来了。这不正好可以来看看你,我就出来了。”他哪里敢说是为了确认晚凝还活着,二十年的兄弟,他当然了解新杰这种人表面上花天酒地,但是内心一旦交付,就是至情至性地投入的。在没动心的时候,女人就是一个摆设,无论怎么玩怎么闹怎么转送给别人都没有关系,但是一旦有人入了心,就会专一,就会霸道,就会忌讳,不容忍窥视。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种人。

“二则呢?”新杰了然地笑笑,刚才他接到手下报警,从高世涛那边脱身过来便听到了这位对莲儿说只要看到她一切安好便好的话。若是他,也会想从京城来看看,既然为了兄弟情谊他不提,他自然愿意忽略。

“二则是父皇总是不放心高世涛这件事,他愿意交出他的势力,父皇跟沂义商量,沂义说高世涛的事情复杂,不如等新年之后待你进京之后交到你手上。然而却有人在父皇面前说这种人物早日出京对朝廷更加吉利,他们还在父皇面前告了你一状,说高世涛对你有断袖之情,若将他原有势力交给你,怕你成为下一个襄阳侯。父皇虽然斥责对方无稽之谈,妄加猜疑,但是他老人家心里还是不踏实,那天我正好在父皇寝宫请安,就故意跟着他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让他老人家把我这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派出来一路跟着。”

这些年他表面上,他只在乎孝顺老太妃和皇上,踏踏实实为皇上办差,跟谁都不近,十三不靠。除了新杰和陈壁画陈碧颜,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白天华的外室弟子,曾经得唐岚传授过武功。皇宫的富丽堂皇掩不住那里的冷情和残酷,一个出生低微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子,若不是依附于某一股势力,很难独自存活。虽然他寄养在老太妃那里,但那也是太后默许的。都是自己的亲孙子,外人看着有亲疏之别,但是血缘是抹不断的,否则陈壁画也不会让老太妃照顾他。三年前他就跟太后陈碧颜表明,他自知自己无论心智还是能力都不及沂义和几位兄弟,他只想为朝廷做点实事,无意于大位。打虎亲兄弟,他既然表明立场,那就是会真心为朝廷做事为皇族着想,陈壁画在许下他暗中庇护的同时,也赋予了信任和重用。这几年他表面上继续浑,在京城贵公子圈儿中,他和新杰还因为女人争风吃醋,相互不顺眼,但是早已接手一些任务暗中辅助朝廷稳定局势暗访异端。平常事务也多有和新杰合作。

“最近有不少弹劾军中的奏折,表面上没有唐门的人受波及,但是都是与唐门脱不了干系的人。太后让我把相关的奏折提交人,弹劾人都整理了一个概要,让我抄录一份给你带来。她老人家怕的不只是有人针对他们,而是觉着有人想挑起军中内乱,让你和唐家几位将军早日商议防范。”

“你们在这里停留几天?”像高世涛这种敏感人物,出行路线和时间是提前安排好的,稍有差池都会引来无数麻烦。

“他们原先安排了两天,父皇的意思是多给几天时间,让他跟你多聊聊。特批三到五天不等。父皇还是想让你帮那些人长长眼,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和隐瞒的。”

新杰摇摇头:“这种烫手的山药你怎么不帮我往外推推。”当今皇上虽是太后亲生,但是遗传了不少先帝性格中的弱点,多疑猜忌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陈壁画时时刻刻放心不下的原因,唯恐他一时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就走了极端,毁了她多年的心血。

“你很了解父皇的脾气,他若有一丝怀疑,处理不当就会越来越大,与其交到其他人手里到时候让你背黑锅,不如咱们自己处理。”

“你想如何处理?”

“原先我来的时候还没想好。此刻倒是有个好事,他们不是说你跟高世涛有断袖吗?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事是兰家做的,把它推到高世涛头上。”

“我已经欠了他人情了,不想更多的牵扯。”

“你就算不想牵扯,外人已经将你们扯在一起了,再多一笔又何妨。”

“他已经很不容易了,最近经历了那么多,何必再让他受不必要的疯言疯语。”新杰有些于心不忍,虽然那个人对他有心思,让他觉着心里不舒服,但是他对他的才华还是很欣赏的。更何况那个人最近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从高贵的皇室血统先帝指定的继承人落至不明不白的私生子后裔,已经承受了不少了,他又何必去伤口上撒盐呢?

“兄弟,他说的没错,对愚兄来说,多一笔不多。反正已经黑了,再摸也是那样。”高世涛从一个竹林旁的女儿墙翻过来,刚才丰皇子就找人给他送信了,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何况为兄以后即使想为你做点什么也未必有机会了,就当了我的心愿吧。”

“你现在招惹上兰家,是不智之举。”

“末路之人,无所谓智与不智。”高世涛无奈地笑笑,其实皇室也好,大位也好,他真没有太多兴趣。但是在他的位置,面对刘芝芝那样的祖母,他又不得不去做。

“其实对他未尝不是好事,这样兰家和皇后不得不关照他。”丰皇子也是很有成算的人。他的建议新杰也明白,这样绑上兰家,虽然有可能惹恼对方,但是也有可能让对方不得不出手庇护他,至少不会落井下石去伤害他。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不要觉得你欠我的,你不欠我什么。好好珍惜眼前人。”高世涛微笑着看了一眼莲儿,便转身向棋屋走去。

洛阳之行(iii)(中)分界线

高世涛的离开,让新杰有些郁结,他不耐地看了一眼丰皇子。丰皇子摸摸鼻子,悠哉游哉地来到他面前:“兄弟,你应该看出来了,人家这是一箭数雕,你若担了责任很难破局,还会牵扯出凝姑娘。这么厉害的手段,而且敢利用兰家的人,说明他不惧后族。把你拖下了水,也就是让外面的人觉得唐家不惧兰家,翻过来就是说唐家不尊后族。为什么呢?因为唐家有太后撑腰,有军中撑腰,所以可以对未来的君主不敬。虽然太子和太后还是会相信你看重你,但是那毕竟是皇后的母族,太子的舅家,他们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难保不会有人记下,将来给你使绊子。那是远的,近的,军中受弹劾的都是唐家军一脉,无论是否真会获罪,都会让人觉得唐家妄自尊大,功高盖主。唐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小子我无所谓,我可不想凝姑娘跟着你担烦恼。”

新杰直接忽视他最后一句话:“我也知道这事很麻烦,但是他毕竟现在的处境堪忧,我又何必再雪上加霜。”

“其实你想过没有,这与他也许是好事。虽然他身份特殊,但是始终是一个人才,而我来的时候太后吩咐让我转达你,不要看他的血缘,不要把刘芝芝与她老人家的恩怨记在他头上。高世涛虽然孝顺但不迂腐,没有了特殊的身份,就有了平常的心,善加对待,也许是一个可用之人。太子允许他绕道而来,自然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让他把他手上的东西交给他信奈的人,本来就留了将来再见的余地。兰家和柳家即便现在看不懂,但是将来的当家人未必不懂,宫中掌舵的更是明白人。而那位兰小姐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被家里雪藏在洛阳,就说明她是兰家想留用的重要棋子,他们自然不想废了她,与其让她实事败露出丑,兰家人当然更愿意把她从废棋变成隐棋。”

“你跟他商量过?”

“凝姑娘,我能说你挑夫君的目光不怎么地吗?”丰皇子打趣地看着莲儿:“是因为他碰到情事就缺心眼儿呢?还是他因为你在身边,过于紧张都不会想事了。”

莲儿笑笑没说话,新杰也笑笑,其实他心里知道,以高世涛的聪明和智计不用人提示,他也会想明白。只是他更想知道的是丰皇子参与了多少。这位大智若愚的表兄,其实非常细致,且似乎对莲儿的事非常上心,他可不想让莲儿觉着有人对她比他还更加细致周到。

兰若雪在夹杂着一股幽淡的兰花香的腊梅香中醒来,耳边确传来她在她父亲姨娘窗外听到过的声音,顿时觉得面红心跳,而她自身也觉得在膨胀。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怪异,但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又让她很恐惧。

这女声听着很耳熟,随着声线望去,她惊奇地看到三尺开外晃动和尖叫的人之一是未着寸缕的纸鸢。她心知不该看,应该赶紧逃离,但是却有忍不住诱惑惊奇地看着,而且双脚发软,站不起来,既不能去拉走纸鸢,自己也走不动。

一阵淡淡兰花香再次飘来,她才发现先前见过的襄阳侯站在自己面前,此刻他看起来无比的英俊伟岸,她心如鹿撞,脑子里出了邪念,装不下其他的。

“觉得很好看?”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咬了一下下唇。

“是想给琴师做玩物和你的婢女一起跟他玩乐?还是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做襄阳侯夫人。”

她的脑子终于能够有点思考了,她摇摇头,襄阳侯府虽然未倒下,但是那不是权利的中心,不是兰家拉拢的目标。

“你没有选择,只能二选一,襄阳侯夫人,琴师的玩物。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之后,外面会来很多人,这么香艳的场面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如果你想加入,我都愿意留下来看看。但是我也能带你离开,不过只能悄悄地带走一个人。被人观看还是离开?”

“离开!”

“忘了跟你说,让你给高云鹤下药的人也在你们身上下了药,你走进这屋里,这里的熏香就诱发了你身上的药,如果你两刻钟后还没有成为女人,这辈子都会躺在床上做瘫子。”

看着她恐惧地瞪着双眼,他只是轻轻叹息,不经吓还出来找事:“唯一的解药就是将自己变为女人。”

“你愿意帮我?”兰若雪现在脑子清醒多了。

“是,虽然你不是我心仪之人,但是还将就能过得去。”

“先带我离开,替我解药。”至于是不是做襄阳侯夫人,兰若雪还真没兴趣。那个可以晚点再说。他不是说她不是他心仪的吗?只要哄好了他,只要她不说,他不告诉别人,谁又会知道呢?!她还可以将来照样嫁给别人。

高世涛勾起一边的嘴角,这个女人有意思,拿来做药炉比当初头脑直白的宜华也许好用很多。

“打定主意把自己交给我了?”他拿起她的手,轻轻勾起她的小指,慢慢地沿着手的边缘勾画到掌心,轻轻地转着圈。她顿时觉得膨胀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只想让他的手指继续。

“我愿意。”

这一天傍晚,咸阳城中茶楼酒肆人们热议的话题自然是今日寒芳诗会的盛事。这盛事自然不是今年出了哪些佳句,哪位才子夺魁。而是跟在兰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因为仰慕蜀中才子高云鹤,以身相许。这文人雅聚,风云聚会之时有人出来表白心意,甚至私约终身在开放的大周王朝不算什么,但是上演双人大战,将书院的棋室彻底捣毁却是罕见。人们除了说纸鸢丫头如何大胆外,就是这高云鹤体力惊人。

兰家和柳家出了这样的奴婢,自觉脸上无光,讲究理学的柳老先生当即暴怒。当即让高云鹤将纸鸢带走,并说会让人送上纸鸢在兰家的身契。而柳家为了兰小姐不被这些污秽的人带坏,将她即刻送回洛阳家中。柳老先生也不再提跟唐家的婚事。

然而,三天后襄阳侯和平南王世子离开之时,又出来另外一个版本,说原来不是送兰小姐回洛阳了,而是兰小姐在诗会上看上了襄阳侯,追随他去南疆了。

而此时京中兰邦华正在宫中承受着兰皇后的怒火。为了儿子她一心拉拢新杰拉拢唐家,可是家里人不争气,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婢女居然也敢班门弄斧去给人下药。现在虽然吃亏的似乎是兰家的小姐和婢女,但是也远远好过让人玷污了三少的女人引来的他滔天的怒火。

“让你们教导她那么多年,怎么会如此地不知轻重,身份不明的人给的药也敢出手,也不想想人家的目的是什么?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

兰邦华没有说话,低着头听着妹子的数落,吃亏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心疼得紧,但是妹妹是皇后,太子生母,他也不能违逆。

“她年纪小不懂事,这次教训深了,等她从南疆回来我一定让她母亲好好管教。”

“从南疆回来?你还想把她弄回来?”

“难不成就由着她跟着高世涛?襄阳侯府虽然还在,但是跟发配有什么区别,咱们怎么能让雪儿跟着他一辈子。”

“不跟着他难道你还想把她嫁人?”

兰邦华心中的答案是当然,有她这个皇后姑姑,雪儿嫁个好人家不是问题。他心里想着,脸上只是卑微之色:“虽然这次雪儿莽撞了,但是她还不是想把事情办好,只是经验不足,被人利用了而已。经过了这次,也许她更能把事情做好。让她回来,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也能为您做点事不是?这次虽然是她和纸鸢没有经验上了人家的当,但是微臣觉着这里面唐家三少爷也有责任。明知道雪儿是为了他才去咸阳的,他居然没有出手保护她,倒是把他那个无亲无故的表妹捧在手心,这是明摆着不把咱们兰家放在眼里。他们唐家这几年仗着有太后撑腰,什么时候眼里有过您这个皇后。”

“不要乱说,他这几年鞍前马后地跟着义儿奔波出生入死挺不容易。”

“服侍太子,未来新君,本是他臣下应该的。我是说他这几年,一直不识抬举,我想了那么多法子接近他,都不管用。咱们雪儿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他要是识趣早就应该主动去照顾好,求着她。若是他主动一点,雪儿也不会出手,又哪里会出事?他这是摆明了不在乎兰家。”

“那也未必,唐家在本朝立足靠得是忠直,是靠唐家军拼出来的。他们虽然和太后有亲缘,但是这几年从未有妄自尊大的事,唐家人也很爱惜羽毛,唐家老太太更是做事谨慎,唐家几位公子的姻亲都尽量避免跟朝中重臣联姻。先前咱们把雪儿送去,也许是失策了。”

“我的皇后娘娘,人家那是做表面文章,您怎么就能信呢?如今他们有太后,虽说二房三房的公子娶的皆非重臣之女,但是大房的正经公子可都还未定亲呢。现在虽然咱们靖安喜欢唐家老大,但是人家没啥表示,雪儿又出了这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人家不愿意接近您这一脉吗?您是皇后,是太子亲母,您示好他们不接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唐家另有靠山,觉着用不上咱们。义儿现在还没有太子正妃,若是他们背着您联手别人,给义儿选一个正妃,唐家再跟他们联手,以后您这个婆婆说话就没有分量了,都得看太后老人家的眼色行事。说不定太后早就跟他们打好招呼的呢?”

皇后没有说话,这些年虽然太后把持后宫,对朝政也多有插手,但是对她和义儿还是不错的。说心里话,她自觉自己没有太后那个本事,她老人家能护着义儿,她觉得挺高兴。若不是她老人家坐镇这后宫,以皇上那性格,这宫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她这皇后是否能做到今天,是否能保住义儿皆是未知。但是这话她不能对兄长说,家里对她的希望她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您是为了义儿,为了这江山看重唐家的忠直,但是您也要想想他们的忠直是不是只是表面?您在后宫也许不知道,最近很多折子弹劾军中的人,这些人有恃无恐目无尊上,无法无天。咱们要为义儿的江山着想,就不能留在这些人,但这些人咱们又动不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都出自唐家军。在江山将来是义儿的,但是若大军都姓了唐,您说会对咱们义儿好吗?”

“这事义儿知道吗?”

“太子监朝,如何不知。但是他都留中不发。若他另有打算也就罢了,我就怕他是被唐家老三蛊惑了,被人利用了,到时候唐家做大,收拾不了局面。咱们是他家里人,不得不提早为他准备。最好趁着雪儿这件事,您跟他把这里面的危机分析清楚,不要太倚重唐家,特别是老三。雪儿怎么说都是他亲表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问责唐家和唐新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好趁此机会将老三从他身边调离,以绝后患。

卷II-17 洛阳之行(III)(中)

洛阳之行(iii)(中)分界线

高世涛的离开,让新杰有些郁结,他不耐地看了一眼丰皇子。丰皇子摸摸鼻子,悠哉游哉地来到他面前:“兄弟,你应该看出来了,人家这是一箭数雕,你若担了责任很难破局,还会牵扯出凝姑娘。这么厉害的手段,而且敢利用兰家的人,说明他不惧后族。把你拖下了水,也就是让外面的人觉得唐家不惧兰家,翻过来就是说唐家不尊后族。为什么呢?因为唐家有太后撑腰,有军中撑腰,所以可以对未来的君主不敬。虽然太子和太后还是会相信你看重你,但是那毕竟是皇后的母族,太子的舅家,他们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难保不会有人记下,将来给你使绊子。那是远的,近的,军中受弹劾的都是唐家军一脉,无论是否真会获罪,都会让人觉得唐家妄自尊大,功高盖主。唐家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小子我无所谓,我可不想凝姑娘跟着你担烦恼。”

新杰直接忽视他最后一句话:“我也知道这事很麻烦,但是他毕竟现在的处境堪忧,我又何必再雪上加霜。”

“其实你想过没有,这与他也许是好事。虽然他身份特殊,但是始终是一个人才,而我来的时候太后吩咐让我转达你,不要看他的血缘,不要把刘芝芝与她老人家的恩怨记在他头上。高世涛虽然孝顺但不迂腐,没有了特殊的身份,就有了平常的心,善加对待,也许是一个可用之人。太子允许他绕道而来,自然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让他把他手上的东西交给他信奈的人,本来就留了将来再见的余地。兰家和柳家即便现在看不懂,但是将来的当家人未必不懂,宫中掌舵的更是明白人。而那位兰小姐也是一个聪明人,她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被家里雪藏在洛阳,就说明她是兰家想留用的重要棋子,他们自然不想废了她,与其让她实事败露出丑,兰家人当然更愿意把她从废棋变成隐棋。”

“你跟他商量过?”

“凝姑娘,我能说你挑夫君的目光不怎么地吗?”丰皇子打趣地看着莲儿:“是因为他碰到情事就缺心眼儿呢?还是他因为你在身边,过于紧张都不会想事了。”

莲儿笑笑没说话,新杰也笑笑,其实他心里知道,以高世涛的聪明和智计不用人提示,他也会想明白。只是他更想知道的是丰皇子参与了多少。这位大智若愚的表兄,其实非常细致,且似乎对莲儿的事非常上心,他可不想让莲儿觉着有人对她比他还更加细致周到。

兰若雪在夹杂着一股幽淡的兰花香的腊梅香中醒来,耳边确传来她在她父亲姨娘窗外听到过的声音,顿时觉得面红心跳,而她自身也觉得在膨胀。这种感觉很新奇,也很怪异,但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又让她很恐惧。

这女声听着很耳熟,随着声线望去,她惊奇地看到三尺开外晃动和尖叫的人之一是未着寸缕的纸鸢。她心知不该看,应该赶紧逃离,但是却有忍不住诱惑惊奇地看着,而且双脚发软,站不起来,既不能去拉走纸鸢,自己也走不动。

一阵淡淡兰花香再次飘来,她才发现先前见过的襄阳侯站在自己面前,此刻他看起来无比的英俊伟岸,她心如鹿撞,脑子里出了邪念,装不下其他的。

“觉得很好看?”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咬了一下下唇。

“是想给琴师做玩物和你的婢女一起跟他玩乐?还是跟我走?我可以让你做襄阳侯夫人。”

她的脑子终于能够有点思考了,她摇摇头,襄阳侯府虽然未倒下,但是那不是权利的中心,不是兰家拉拢的目标。

“你没有选择,只能二选一,襄阳侯夫人,琴师的玩物。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一盏茶之后,外面会来很多人,这么香艳的场面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如果你想加入,我都愿意留下来看看。但是我也能带你离开,不过只能悄悄地带走一个人。被人观看还是离开?”

“离开!”

“忘了跟你说,让你给高云鹤下药的人也在你们身上下了药,你走进这屋里,这里的熏香就诱发了你身上的药,如果你两刻钟后还没有成为女人,这辈子都会躺在床上做瘫子。”

看着她恐惧地瞪着双眼,他只是轻轻叹息,不经吓还出来找事:“唯一的解药就是将自己变为女人。”

“你愿意帮我?”兰若雪现在脑子清醒多了。

“是,虽然你不是我心仪之人,但是还将就能过得去。”

“先带我离开,替我解药。”至于是不是做襄阳侯夫人,兰若雪还真没兴趣。那个可以晚点再说。他不是说她不是他心仪的吗?只要哄好了他,只要她不说,他不告诉别人,谁又会知道呢?!她还可以将来照样嫁给别人。

高世涛勾起一边的嘴角,这个女人有意思,拿来做药炉比当初头脑直白的宜华也许好用很多。

“打定主意把自己交给我了?”他拿起她的手,轻轻勾起她的小指,慢慢地沿着手的边缘勾画到掌心,轻轻地转着圈。她顿时觉得膨胀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只想让他的手指继续。

“我愿意。”

这一天傍晚,咸阳城中茶楼酒肆人们热议的话题自然是今日寒芳诗会的盛事。这盛事自然不是今年出了哪些佳句,哪位才子夺魁。而是跟在兰家小姐身边的婢女因为仰慕蜀中才子高云鹤,以身相许。这文人雅聚,风云聚会之时有人出来表白心意,甚至私约终身在开放的大周王朝不算什么,但是上演双人大战,将书院的棋室彻底捣毁却是罕见。人们除了说纸鸢丫头如何大胆外,就是这高云鹤体力惊人。

兰家和柳家出了这样的奴婢,自觉脸上无光,讲究理学的柳老先生当即暴怒。当即让高云鹤将纸鸢带走,并说会让人送上纸鸢在兰家的身契。而柳家为了兰小姐不被这些污秽的人带坏,将她即刻送回洛阳家中。柳老先生也不再提跟唐家的婚事。

然而,三天后襄阳侯和平南王世子离开之时,又出来另外一个版本,说原来不是送兰小姐回洛阳了,而是兰小姐在诗会上看上了襄阳侯,追随他去南疆了。

而此时京中兰邦华正在宫中承受着兰皇后的怒火。为了儿子她一心拉拢新杰拉拢唐家,可是家里人不争气,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婢女居然也敢班门弄斧去给人下药。现在虽然吃亏的似乎是兰家的小姐和婢女,但是也远远好过让人玷污了三少的女人引来的他滔天的怒火。

“让你们教导她那么多年,怎么会如此地不知轻重,身份不明的人给的药也敢出手,也不想想人家的目的是什么?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

兰邦华没有说话,低着头听着妹子的数落,吃亏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心疼得紧,但是妹妹是皇后,太子生母,他也不能违逆。

“她年纪小不懂事,这次教训深了,等她从南疆回来我一定让她母亲好好管教。”

“从南疆回来?你还想把她弄回来?”

“难不成就由着她跟着高世涛?襄阳侯府虽然还在,但是跟发配有什么区别,咱们怎么能让雪儿跟着他一辈子。”

“不跟着他难道你还想把她嫁人?”

兰邦华心中的答案是当然,有她这个皇后姑姑,雪儿嫁个好人家不是问题。他心里想着,脸上只是卑微之色:“虽然这次雪儿莽撞了,但是她还不是想把事情办好,只是经验不足,被人利用了而已。经过了这次,也许她更能把事情做好。让她回来,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也能为您做点事不是?这次虽然是她和纸鸢没有经验上了人家的当,但是微臣觉着这里面唐家三少爷也有责任。明知道雪儿是为了他才去咸阳的,他居然没有出手保护她,倒是把他那个无亲无故的表妹捧在手心,这是明摆着不把咱们兰家放在眼里。他们唐家这几年仗着有太后撑腰,什么时候眼里有过您这个皇后。”

“不要乱说,他这几年鞍前马后地跟着义儿奔波出生入死挺不容易。”

“服侍太子,未来新君,本是他臣下应该的。我是说他这几年,一直不识抬举,我想了那么多法子接近他,都不管用。咱们雪儿可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他要是识趣早就应该主动去照顾好,求着她。若是他主动一点,雪儿也不会出手,又哪里会出事?他这是摆明了不在乎兰家。”

“那也未必,唐家在本朝立足靠得是忠直,是靠唐家军拼出来的。他们虽然和太后有亲缘,但是这几年从未有妄自尊大的事,唐家人也很爱惜羽毛,唐家老太太更是做事谨慎,唐家几位公子的姻亲都尽量避免跟朝中重臣联姻。先前咱们把雪儿送去,也许是失策了。”

“我的皇后娘娘,人家那是做表面文章,您怎么就能信呢?如今他们有太后,虽说二房三房的公子娶的皆非重臣之女,但是大房的正经公子可都还未定亲呢。现在虽然咱们靖安喜欢唐家老大,但是人家没啥表示,雪儿又出了这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人家不愿意接近您这一脉吗?您是皇后,是太子亲母,您示好他们不接是为什么?那还不是唐家另有靠山,觉着用不上咱们。义儿现在还没有太子正妃,若是他们背着您联手别人,给义儿选一个正妃,唐家再跟他们联手,以后您这个婆婆说话就没有分量了,都得看太后老人家的眼色行事。说不定太后早就跟他们打好招呼的呢?”

皇后没有说话,这些年虽然太后把持后宫,对朝政也多有插手,但是对她和义儿还是不错的。说心里话,她自觉自己没有太后那个本事,她老人家能护着义儿,她觉得挺高兴。若不是她老人家坐镇这后宫,以皇上那性格,这宫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女人,她这皇后是否能做到今天,是否能保住义儿皆是未知。但是这话她不能对兄长说,家里对她的希望她是知道的。

“我也知道您是为了义儿,为了这江山看重唐家的忠直,但是您也要想想他们的忠直是不是只是表面?您在后宫也许不知道,最近很多折子弹劾军中的人,这些人有恃无恐目无尊上,无法无天。咱们要为义儿的江山着想,就不能留在这些人,但这些人咱们又动不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都出自唐家军。在江山将来是义儿的,但是若大军都姓了唐,您说会对咱们义儿好吗?”

“这事义儿知道吗?”

“太子监朝,如何不知。但是他都留中不发。若他另有打算也就罢了,我就怕他是被唐家老三蛊惑了,被人利用了,到时候唐家做大,收拾不了局面。咱们是他家里人,不得不提早为他准备。最好趁着雪儿这件事,您跟他把这里面的危机分析清楚,不要太倚重唐家,特别是老三。雪儿怎么说都是他亲表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问责唐家和唐新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最好趁此机会将老三从他身边调离,以绝后患。”

卷II-17 洛阳之行(IV)(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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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陈碧颜在给京城的太后姐姐写信,几次抬笔又放下。丰皇子带来的弹劾名单和奏章内容她和唐岚都看了。那些诋毁唐门的阴谋从来就未间断过,她将这些都交给唐岚唐巍他们自己去应对。唐家军以后是他们的天下,她不想插手。唯有莲儿的事情,她必须要给姐姐一个交代。然而这次人家对莲儿下手,又不能孤立地处理,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跟弹劾一事或多或少会有联系。而且牵涉到兰家牵涉到朝局。

可是将姐姐花了多年心思打造的凝姑娘变成了老三的人,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姐姐。毕竟当初姐姐只是让自己出手相救,并未说将这人给她了。

唐岚进来时正好看到母亲这个状态,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从来都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如此纠结摇头的时候他还真没见过。

“母亲这是为了新杰的亲事烦恼?”

“是啊,这毕竟是太后花了那么多心思培育出来的人。咱们这么做有挖墙脚的嫌疑,外人都还忌讳,何况是你亲姨母。”

“母亲想多了,当初太后并未明说凝姑娘指给谁。男未婚女未嫁,配到一起很正常。太后也只是让咱们救人,没说不让她嫁人,也没说以后一定要她回去如何。她年纪也不小了,婚配是很正常的。更何况阿杰的母亲当年和周家的少夫人是手帕交,咱们成全他二人母亲的交谊,以慰逝者,全了二位仙逝母亲的心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是这么说罢了,也只能如此。想想都高兴!你们外面的事如何了?”“除了驭西卫的事这边问题不大,因为知道有人潜入,所以存在密室的东西也不怕他们拿,现在已经知道进入密室那三起人,一个就是襄阳侯高世涛,在刘芝芝出事前他插手这事正常,一个是高云鹤,他的主子那天莲儿虽然问出一些,我们猜测是那几位亲王中的一位,但是还不能确认。而另一个,我们至今不能断定,跟踪他的人到洛阳就失了踪迹。”

“又是洛阳。柳家也在洛阳,能接近兰家那丫头的人不是普通人,对她那么了解,会不会有人是从洛阳跟过来的?”

“也许是。”

“咱们在洛阳的百草堂和各项生意也该整理整理了。”

“等新天回来还有一段时间。”

“不等他了,而且旁观者清,他也许跟那些人打交道久了,有些习惯成自然的麻痹了。让老三去一趟吧。”

“他?!”

“虽然是百草堂的事,但是老三也是唐家的正经主子,你媳妇儿要闹就让她来见我。”

“我不是怕她,而是老三这几天正在清理庄子里的人,前儿不是庄子里的人给人透信哪里会让外人知道庄子里主子姑娘吃了啥。”

“两天时间他还不搞清楚,他现在的位子就不用做了。”

“呵呵,老太太倒是这么看好他。”

“他必须的,唐家的要走下去,需要子弟们有这个能力。当年虽然他跟着晓晓吃了不少苦,但是也历练出来不少经验,若是加上莲儿帮着他,很多事交到他手上我们才能放心。姐姐要怪我跟她抢人,也就只有由她去了。一个聪明能干晓理的主妇才能真正撑住家里的一切,让男人能放手冲在前面。”

唐岚点点头没有说话,唐家这些年,若不是母亲,也许早就出了问题。父亲的性格中很多缺陷,是他这个儿子看得很清楚,但是无法去修正的。而自己因为一个喜欢生事却不是那么聪明的正妻,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自己处理,有很多事情都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新杰年后应该很快就会回京,沂义那边不会放他太久,要不咱们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再等等吧。唐家的少爷若是娶了一位少奶奶,又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少不得会引人来细查。如果有人利用沂祥当年的事来给新杰下黑药,那不是咱们自找麻烦?他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再加上军中弹劾之事,还是等他们回京之后,太后那边过了明路,把周家的事揭开,不给人把柄,再公开她的身份不迟。而且她的出现可能会让很多人心里戒备,咱们何不多隐藏一段时间,等他们回京了,让对方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一来,怕委屈了人家姑娘,你也知道老三的性子,有时候不顾场合,人家姑娘家的名声都被他拖累了。再者这次兰家的人敢出手,也是因为她没有身份,若是唐家少奶奶,对方也会顾忌一些。”

“她虽然还不是唐家少奶奶,但是即将是唐家百草堂大管事,让她和新杰一起巡视洛阳百草堂和其他的生意,这个身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侮的。老三本来就在将百花堂的事移交一些在她手上,有这些生意和地位,比给她下聘礼都要更加牢靠地将她和老三绑在了一起,丫头是个聪明人,会理解的。”

“也只有这样了。”唐岚无奈地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陈碧颜笑看着儿子:“知道的呢,是你心疼未来的儿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嫁女儿做人家的老丈人的呢。”

“呵呵,母亲说笑了。不过是那闺女身世可怜,而且新杰他娘跟周家少奶奶的交情不一般,若是她还在的话,是舍不得委屈人家姑娘的。”提起新杰的母亲,唐岚非常的失落。

“他娘不会怪你的,当年是你冒死救出的那丫头,咱们现在这样行事,也是为了给他们进京之后缓冲的时间,更好地防备敌人。”

“您已经决定让他们一起返京了?那您还把百草堂这么多事务交给她。”

“她进京了一样可以管着百草堂的事务。而且百草堂也需要在京中有一个重心支撑点。关西只是一个根本和退路,百草堂要更大的发展,必须将另一个重心落在那边,新天是一个做事守业的人,要做得更大,他还欠缺很多,需要老三老九和莲儿帮他。何况这次皇上给老大老九都御赐了武职,虽说是虚职,指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各种原因转为实职。新天的媳妇儿还没着落呢,娶进来的还不知道什么人。这些影响咱们家根本的大事,还是交给莲儿我放心一些。唐家的家务事,以后可以交给长孙长媳,但是这些生意,牵涉的不止是唐家人自己,还有靠着咱们的那么多唐家军的遗孤,百花堂的那么多孤儿寡妇,需要一个人为他们打算将来。”

唐岚听着只是点点头,这些都是自己的妻子不具备的。若是妍妍在世,她会有这心胸和才能,也许能为母亲分担这些。看着母亲这个年纪了,还要为这些事操劳,他觉得有些内疚,希望莲儿能承担起这些,也免得老人家晚年还过于劳碌。

几日后,宫中太子沂义收到沂丰的信,详述襄阳侯和新杰交谈的细节,一笔带过兰家出手之事,只是在信中说道兰家为了赢得唐家的婚事,不惜用药加害新杰的心上人,白家的表小姐。未作任何评论。

“这个沂丰,越来越圆滑了,”沂义边看边对身边几位来议事的人说:“离京的时候嘱咐他要看看新杰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他却只字不提。”

“咱们可都好奇三公子选了什么样的女子呢?!是什么样的人能镇住三公子这种花丛中行走的人呢?丰皇子也太不地道了,吊大家的胃口。”

沂义挑挑眉:“你们不止是想看看人家姑娘吧,更重要的是你们家里那些迷恋老三的姐妹们这回要失望了吧。”沂义身边跟着办事的不少人出身京城世家,有好几个家里都有待嫁的妹妹。说来他很羡慕新杰,也只有老三有这个魅力,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惹来京中不少闺秀的波动。他即使身为太子也无此殊荣。有的只是太子妃的名号所带来的政治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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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燕儿精心地打扮着自己。今儿是她的生辰,除了府中的人给她做寿,还有不少京中官宦人家派人送礼来。虽然是侧妃,但是因为太子并未立正妃,所以一应内务都是燕儿在管理。虽然没有高贵的门庭,但她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有太后娘娘撑腰,即便到时候有了太子正妃,进宫立了皇后,也不得不给她这个太后身边的人几分面子。从小跟着太后历练,她自是八面玲珑,应酬得当,为太子平衡着各方家眷的势力。也因此颇受沂义亲睐,每个月总有两天宿在她这里。今儿这种特别的日子他肯定会来。

她身边的大丫头萍儿,此刻匆匆从外面进来。萍儿是她从宫里带来的陪嫁,当初在太后宫中做粗活儿的,平常日子里总是跟在她身后姐姐前姐姐后地,很会来事。她跟了太子之后,太后就将萍儿赏了她。

“什么事你这么喝喝蟹蟹的!”

萍儿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这些人知道萍儿要说话,除了平常近身服侍的杨柳和莺歌,其他人急忙退下,萍儿方过来在梳妆盒里拿起一只绢花递给正在给燕儿梳头的杨柳:“奴婢刚才在外书房听人说,今天有信来,说唐家三公子定亲了,选的是他姑父家的表小姐。”

“哦?!”

“前儿皇后娘娘宣您进宫不是还让您跟殿下说让他安排兰家的小姐给三公子吗?为了这事儿,您还跟李大人家老太太赔了不是,原本说是帮她撮合她家六小姐跟唐少爷的。您也跟太子爷说了,太子爷还说他专门派人送信去了。当时皇后娘娘还说您会办事儿呢。这回若是定了白家姑娘,没接受兰家的亲事,只怕不大好跟皇后娘娘交代吧。”

“双方定亲了?”

“没说定亲,是说唐少爷有了心上人,是白家表小姐。而且还说兰家的小姐为了赢得唐少爷,还对白家的表小姐下药,结果被人当场抓住了。女方向男方求亲不成若是双方压下来,也就算了,偏偏有下药这件事,就成了兰家为了这亲事不择手段了,这回兰家的脸可丢大了。若是皇后娘娘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您,怪您办事不力。毕竟是您先办事,那兰家小姐估计也是觉得事情不顺利才会出此下策给人下药。”

莺歌也是燕儿身边的老人,她萍儿如此说,也跟着着急:“皇后娘娘这几年对您主理太子府的一切本来就不是很满意,先前好不容易因为这事才缓和一点的关系,只怕这次又难做了。”

“此事太后那边有何动静?”

黄昏时分沂义在管事嬷嬷的提醒下来到燕儿的院子。这几年燕侧妃在太子府地位是很稳固的,太子事务繁忙,大部分时间留宿在书房,很少去侧妃和侍妾的院子,有的人几个月都不一定有机会见上一面。而燕侧妃,每月两次临幸,过年过节过生日太子都会额外关照。看得太子府中和京城里预备着进宫的女人们很是眼红。

太子进来,燕儿便跪下请罪:“皇后娘娘当初让我求您给安排若雪小姐的婚事,如今好像不顺利,听说出了些事情,给您添麻烦了,都是奴家的错,思虑不周。”

“起吧,”沂义和颜悦色地将她扶起来,当着众多下人,他还是需要给侧妃脸面,否则她无法管理这个太子府:“你有空进宫陪陪母后,她老人家也许这几天心里不痛快。但是你也要让母后知道,新杰的婚事无论他选谁,只要是他喜欢的,本宫都没意见。新杰向来对咱们忠心耿耿,不要因为这件事让大家生分了。也让舅舅不要为难新杰和唐家。姻缘自有天定。”其实原本他就不想在这事上让自己的兄弟为难,只是母后想壮大兰家,拉拢势力,他不好发表意见。

陪着太子吃完饭,燕儿重新收拾好来到太子面前,刚刚喝了点酒,两腮溢着春色,柔媚地靠着太子站着,服侍他喝茶。她今天穿的裙子贴身华贵,且开口极低,在她微微弯腰捧起茶碗之时,双峰和沟壑突显,同时传出一阵淡淡的甜香。太子接过茶看了一眼她的腰身,并未抬眼看她的脸,便挥手让众人退下。在他挥手的瞬间,燕儿的眼中划过一丝暗淡,但并未持续多久,在下人尚未完全退出之时,她的罗裙已经被抛到地上。掌事嬷嬷才刚刚带上门出去,她已经暴露在空气中。

太子去其他院落都有掌事妈妈和记事房的人跟着在面前侍候,唯独在燕侧妃院子里的时候,都是让所有人退出,只留燕侧妃一人在里面侍候,每次完事之后才让人进去服侍收拾。大家都觉得这太子对燕侧妃有着非比寻常的感情。每一次掌事嬷嬷都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但是隔着大半个院子,大家还是能听到屋里传来燕侧妃的阵阵尖叫和她不断地唤着沂义哥哥。院子里的下人不敢有任何表情,但是心里不得不承认燕侧妃的特殊存在,只有她才敢如此称呼太子的名。然而隐藏着的贴身侍卫可以清晰地听见很多外人不知的细节,对燕侧妃或多或少地有点同情。但是主子的事,他们做侍卫的管不了,更何况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女人希翼着荣华富贵,为此付出代价都是心甘情愿的。

平常日子里,太子临幸过侧妃都会在此留宿。也不知今日出了什么问题,众人远远地听见事情结束之后,尚等着召唤进去服侍之时,却见太子自己走了出来,带着人去书房了。若说燕侧妃失宠了吧,刚刚两人还热火朝天,且有这一身的痕迹为凭证。可太子走的时候脸上带着恼意,不知道侧妃如何惹到了主子。只有掌事嬷嬷和侍卫隐约听见侧妃说要做一回自己。

燕侧妃感觉到掌事嬷嬷临走时对她的一瞥,那里面充满了鄙夷。羞耻和愤怒充斥着她,这么多年,她为了太子舍弃了自身,今天是她的生辰,她只是请求生辰这一日做一回她自己,换来的却是他冷冷的一句:“你觉得你自己配本宫染指吗?”

悲哀是悲哀,但是即便是哭泣对燕侧妃来说都是奢华的。她不得不很快打点好,让人给太子准备宵夜和参汤。

平常日子里,这府里的女人们都羡慕她,可以和太子私密行事,而太子去她们院子只不过是作为大位继承者例行公事,有掌事嬷嬷和太监在一旁听着看着,连句体己话都没有机会说。也正是因为她的特别,府里没有女人敢在她这里使幺蛾子。

她应该庆幸,那个女人死了,她才有机会替代她呆在太子身边。她死了,死了,呵呵,真是好事情。

洛阳柳家,柳老先生从咸阳回来之后,就一直对外称身体不好闭门谢客。咸阳的事,也通过各种世家大族之间的消息传回了洛阳。作为一代大儒,自认为品行卓越,为人师表的柳老先生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外孙女丢光了。外面的人并不知道兰若雪对人家下药的全部真相,但是他是知道的。若不是襄阳侯和丰皇子出面将她带走,他即刻就会让人将她捆了送回兰家去发落。在家里气归气,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除了长吁短叹,在书房练字看书,就是督导几个孙子的课业。转眼到了他老妻的生辰,家里儿女媳妇儿开始忙着给老妻操办。柳老先生虽然不想见人,但是几十年的夫妻,不好驳她的面子,便撒手不管,随晚辈折腾。

由于兰家这几年顺风顺水,连带着柳家也越来越风光。往年这种时候,当地的各种人等都愿意来露个脸,攀个交情。即便人到不了的,从商家士绅到官府,各方人士都会让人送礼来。而每年数京里兰家和洛阳知府送来的礼物最高贵。今年柳家更是风光,不仅收到了兰家的寿礼,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众人们看到就明白,虽然兰姑娘和唐家联姻出了纰漏,但是柳家还是为皇后看重,地位无伤。

就在这热热闹闹的气氛中,门口唱礼的却唱出了:“知府大人送霍山黄芽二两。”唱礼的人唱完都觉得怪异,旁边账房来录礼物的账房先生撇了撇嘴,迎接客人的管事也充满鄙夷:“兄弟,咱们开府以来收的礼物不少,只是知府大人送的这种礼还没见过。你看看咱们门房兄弟喝的茶都比这好。”

这特立独行的礼物让热闹的门厅鸦雀无声片刻。众人议论纷纷,知府大人未出现,却只送来几百钱的茶叶随礼,这不是明摆着打柳家的脸和皇后的脸吗?若不是知府送来的,要是普通人,只怕此刻柳家早就连人带茶扔出去了。

送茶叶来的人是知府大人的书童春耕,听着这些话也不恼,笑嘻嘻地说:“咱们大人说了,谢谢贵府邀请,只是大人刚刚才上任不久,杂事繁多,今儿又带人出城去看河工去了,喜宴是赶不上了。这茶是我家夫人家乡茶园专门为大人种来送朋友的。大人俸禄微薄,比不上各位世家大族的贵人,能够出手阔绰。知府衙门的人都没有柳府门房高贵,所以喝的茶自然不如各位门房。”门房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话虽如此,但是春耕脸上的笑容没变:“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大人吩咐了,若是贵府看不上,还让我提回去,他自己喝的茶正好没有了,这个拿回去正好,他就不用花钱上外面买了。”说罢,笑嘻嘻地提上茶叶走了。

卷II-17 洛阳之行(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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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四更天,莹雪被几个下人用软轿抬着离开书房,往客院走去。虽然有婆子打着伞,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她还是觉得冷,从心里往外冷。一朵雪花飘到她脸上化开,让她觉得更加难耐,不禁哭出来。

旁边打伞的婆子看着她觉着可怜,少不得劝一劝:“姑娘别觉着委屈,您新来不知道,咱们老爷是从来不留女人在身边过夜的。爷还是疼惜您的,刚才不是还吩咐人给您熬补汤吗?”

“么么不说我也知道,像我这种无依无靠的女子,老爷太太能收容我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指望别的。我哪能那么没眼色抱怨呢,我只不过是身上疼的厉害才哭的。”

“哦哦哦,那就好,做女人总要痛一回的,以后就好了。要说咱们老爷,无论样貌身板儿都是出众的,您好好侍候着,太太为人也宽厚,若是有个一男半女的,您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希望吧。”莹雪有些心不在焉,她能有那个机会为他生儿育女,求一个安身之处吗身体痛是肯定的,她没想过周海志那样一个文静书生,做起事来却如此凶猛,此刻她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今晚太太让她跟着春耕去书房询问客房布置的事。说了几句话她就有些走神,这个男人不仅英俊挺拔,而且干净清爽,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混合着男人特有的气息。她经常怀疑这么清爽一个男人是如何跟知府夫人那个埋汰女人生活在一起的。自从她跟着他们被收留之后,她才发现,他只有一个月有那么一两个晚上去太太房中一趟,不到一个时辰一定会出来。长期独自睡在书房。她来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叫过那两个太太为他准备的通房去侍候。只能说他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当这个男人今晚让下人离开,单独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有些手脚无措。她从小在主子那里接受训练,为了她们能完成任务,对付男人是必不可少的训练。除了没有做最后的事,她早已经不知道自身被揉捏过多少了。原本以为对男人,她应该没感觉了。可是当他靠近的时候,她还是心慌了,不用刻意假装,她就已经面红耳赤。当他揽住她的腰身时,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然而当他捏着她的下颌跟她说,她若是跟他,只能永远为妾,永远不会扶正,他的妻只能是现在的太太时,她心里好痛。她居然奢想了。即便永远只能为妾,要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只是她试图挪动一下身体往毯子下面再躺一点,只是稍稍挪动就很痛,但这痛又让她安心。微微浮出笑容,无论前路如何,她把自己交给了心仪的人,即便今天就死了此生无憾。想到他刚才的生猛,心中更多一丝安慰。她能感觉到他是喜欢她的。是啊,相比那个邋里邋遢的太太,如此出众的大人当然会更喜欢她。

此时周府西北边的小院一早就亮起了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收拾得利利落落出了院门往大厨房去。她是阿志前几年在碧县任上收养的同僚遗孤芳华,芳华的父亲是碧县的县丞,母亲早逝,两岁多时父亲在碧县任上也病逝了,当时芳华父亲将她托福给阿志。周太太虽然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为人善良,那时刚刚嫁给阿志,尚无己出之儿女,尽管不知道如何带孩子,还是热心地将芳华接过来养在身边。这几年,她虽然一无所出,但是有芳华在身边,孩子懂事贴心,对她也是一种安慰。说来也怪,周太太嫁过来多年,又有两个通房,阿志至今无所出。平时有时间也教芳华读书写字,请了必要的西席按照大家闺秀教养着芳华。这府中上上下下也将芳华当作了家中的小姐。

自从来了洛阳之后,刚刚安定下来不久,阿志打算年后再给她请师傅,年前她就帮助周太太打理家务,准备过年。阿志一家刚刚来洛阳不久,新家很多杂事要处理。周太太很多事情都不耐烦,反而是芳华细心,逐个帮她提点。周太太也乐意将一半的管家权交给她。现在早上不用见师傅,只是温书,芳华也很自觉一早就起来,为义父义母准备早上养身的早餐粥品。

早上虽然有些冷,但是空气清新,芳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身心舒畅。想着这几天从书上学来的养身粥配方,高高兴兴地提着这几天在自己屋里刚刚窖好药材走着。刚刚走过假山前的照壁,就撞在了那头转过来的软轿上,手中的药浆有一些撒在了软轿上。

一股浓烈的药味和酒味扑鼻而来,药浆弄湿了莹雪的衣襟,只见一个小丫头扑在了软轿上,莹雪烦躁地一巴掌扇过去。芳华本来站不稳才扑到软轿上的,这被人推了,更加站不稳,又倒向地上。地上的雪因大家走动之后踩成了冰,本来就很难站稳,不仅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还滑出去很远,头磕在了花台的压脚上,顿时出了血,手中的药浆也飞了出去。

天黑也看不清,莹雪以为是哪里值夜的小丫头。如今她自己的身份不同了,虽然还未在太太那里过明路,但是她已经是知府大人的女人了,怎么能够忍受下人出这种错。看到那丫头倒下去,一时爬不起来,她并未在意,她还一头火,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丫头,平时管教你的么么都怎么教的,半夜三更的,你撞尸啊?!”

抬软轿的婆子都是原先的知府府第留下来的,都是会看眼色的势力人。如今莹雪地位不同了,他们当然就顺着莹雪,不去管跌倒的丫头。倒而是撑伞的婆子,跟着知府家多年,主子都是怜老惜贫的,从来不虐待下人。别说这冰天雪地的,就是平常日子,一个小姑娘天不亮就当值也挺不容易的,何况刚才那么嘭响声挺大,小姑娘摔得挺重,她觉得不忍,赶紧过去看看。正在伸手扶小姑娘起身,就听莹雪冷冷地说道:“么么,你跑开了,谁给我打伞挡着雪啊。要是冻着我了,侍候不了老爷,你负的起责吗?”

她也不等打伞的么么说话,看着么么扶着那个丫头慢慢站起来,显然死不了,便又接着说:“你是哪个院子当值的,我这身上的云罗纱可是今天刚刚上身的,现在都被你毁了,得扣你的月钱赔上。”

扶着芳华的婆子此时已经发现跌倒的不是普通丫头,而是芳华小姐,刚刚想出声,却被芳华捏了一下手臂,她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芳华小姐说:“你是哪个院儿的主子?还是咱们家来的客人?若是客人,明儿我禀明了太太,上库房领一匹赔给客人。但这几日府上并未有客人到访啊。若是这府里的主子,你这话就差了。这府里按照规制,除了太太,其他人都还用不了云罗纱,即便是那两位侍候老爷的刘姑娘和毛姑娘也最好只能选熙纱,她们也从来不敢越过太太的品级去。如此说来,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娇客,这天不亮的怎会出现在知府大人的府邸。”

虽然头上流着血,脸色有些苍白,在黑夜中显得有几分诡异,她声音清脆,此时又多了一分冷冽,几句话问得莹雪哑口无言。芳华虽然小,但是平常日子里管理家务,将各种规制学得七七八八,她早已经认出了这个莹雪。虽然她跟太太暗示过几次,这个莹雪并不是总是像在老爷太太面前那么温顺善良,但是太太总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一心想为老爷收下这个女人。芳华早就看不惯她的矫做,今天不仅撞伤了她,还打了她耳光,让她更看不上这种人。她哪里配得上义父,难保到时候不会引狼入室,做出伤害太太老爷的事。平常这个莹雪还会装一装,今天可能以为主子们都不在,居然如此嚣张,既然如此,她就要为义父义母挡了这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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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莹雪吩咐软轿抬回阿志书房的时候,等待她的却是春耕,一句话,大人刚刚睡下,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便把她赶回去了。

莹雪的奶娘已经在院子门口转了几圈等着她回来。一看她被软轿抬回来,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不知道大人今后是否会善待姑娘,但是至少这第一步走出去了。

但是刚才有小丫头来说姑娘又和这府里的小姐起了冲突。她们来了知府大人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听说知府大人收养了一个小姐,因为在原籍有些事情,并未随着大人上任,是最近大人才派人接来的。她们一直以为不过是一个孤苦失庇的小孩,没想到会在这天不见亮的时候跟姑娘起冲突。这个时候一般的孩子还在睡觉。难道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奶娘将莹雪一边安顿下来,一边跟她讨论这事。两人一时也商量不出结果,觉得故意不故意,试探一下便知。

晚上莹雪带着太太吩咐她送给大人的芝麻核桃膏去阿志书房的时候,有意在里面穿的是低胸抹胸裙,外面披着狐皮氅,双手端着小小的托盘,双臂在身侧收紧,将前面两堆挤得特别饱满,沟壑深重。她故意绕过书房里的书桌,来到阿志身侧,阿志从桌上抬起身来,转头正好对着小小瓷盅后面的沟壑。他淡淡地勾起一边嘴角,这往日里看着风雅的知府大人脸上顿时多了一分顽皮和一分邪气。他拿起瓷盅上的盖子,却没有看核桃膏,反而看着自己手执的盖子轻轻往前往右滑动,露出一小块昨天他手劲过大留下的青紫,接着推开鲜红的抹胸,露出粉红,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你喂我吧。”

吓得莹雪手中一颤,当初在主子请的教习手下她没被少训练。这个喂字包含的内容太多,有的形式让她异常恐惧。看着芝麻核桃膏,她反而有种不知道此时指的是哪种形式。此时那盅盖正在她粉红处慢慢旋转,难道她心中的良人也有此无良癖好?她惊慌地抬起眼看着阿志,犹豫地说:“大人”

“怎么,莹雪姑娘如此为难?不知道我说的喂是哪一种?”他脸上玩味更重:“我还以为莹雪姑娘是一个单纯的女子,适合相夫教子,服侍太太,和太太一起将府里上上下下打理好。”

莹雪立即低头:“莹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她已经有点开始头晕,她没想到一个盅盖也会让她突然有感觉。她急中生智:“只是大人的书桌上放满了东西莹雪要先将托盘放下,才能”

阿志嘻嘻一笑,将盅盖放回托盘中,将托盘往面前的书桌一放,莹雪顺着托盘看过去,托盘被随意地放在了一份公文旁边,匆忙一眼,她看到了太子府的签章。她视线不敢久留,急忙看向阿志,只见他仍然带着几分邪气地看着她胸前,并未注意她看书桌的动作,心中稍稍平静一点:“大人是先吃点心,还是先喝茶。”

“莹雪姑娘觉得呢?”

莹雪不得不假装羞涩地拿起他的手,放在刚在盅盖触碰过的地方。

“也许大人两样都不要,想要吃”

阿志平时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有时候回到咸阳城中和幼时玩伴出游的时候也难免逢场作戏。他们几个其实都并非沉迷于此,更多的是一起研究人性,研究这人生中各种埋伏手段。故而几个人早就在这种事上对外人炉火纯青。即便不喜,也可以把情绪掩饰得很好。

当他说:“还是莹雪姑娘最懂情趣。”时,莹雪觉得特别诚恳,自诩她也比他那不修边幅的太太和木讷的通房好。看着他陶醉的时候,她将那封太子府的函件和桌上所有簿册的名字和摊开那页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缠绵了大半夜,她依然不忘早上被芳华抢白之事。她能够感觉到阿志今夜很宠她,已经并不像昨夜那么粗放,反而小心呵护,减少她疼痛。故而她大着胆子说:“今儿早上莹雪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得罪了小姐,今儿白天因为莹雪不舒服,没有去给太太请安,也没有向小姐请罪,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怪罪莹雪。”

“芳华那丫头是太太养大的,她觉得太太对她有恩,所以对这家里其他的女人都看不顺眼,而且年纪小,脾气直,说话顶着你倒是有可能的。不过看着她知恩图报,就不与她计较的好。只是这太太十分疼她,她今天早上又受了伤,难免太太心里不舒服。也罢,与其你回后院招她们俩不快,不如你就在这外书房院里吧。”

按理她是太*排来侍候大人的,经过了昨晚,太太即便不亲自见她,也该找人来安排她,可是等了一天,都没见人来。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她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她应该给太太去请安,但是她不想就这么低头。好歹她原来的背景也是大家闺秀。向晚的时候才让奶娘去跟太太说,她们在这里给太太添乱了,觉得心中有愧,便打算过几天回原籍。一则她今天早上被芳华顶撞了有气,二则也是跟奶娘商议过的,想装一下,沾染了大人表现一下自己的愧疚,三则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大人和太太的反应。

太太那边倒是很快,奶娘并未见到太太,说是太太染了风寒,不见人,她身边的嬷嬷直接让奶娘带着核桃芝麻膏回来让她送给大人。也就是说她即便现在没有名分,也是太太默许了。

奶娘也去打听了,每次太*排了大人收通房,虽然都是太*排的,但是大人真是收了那几天,太太也是说身子不好谁都不见,即便后来复原了出来,平常日子里对那两个通房有很冷淡。莹雪觉得太太就是一个纠结的人,又想博得贤惠的名儿,等真有女人上了她男人的床了,心里又有过不去的坎儿。她们还听说,今天早上一早芳华就上太太那里去了,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芳华在里面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太太给大人原来找的通房,都是些不通文墨的贫民女子,相貌一般,又无情趣。跟了大人几年了,大人招她们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大人每次召见了她们,太太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她们去她面前立规矩的时候刻意为难,或是找个错处罚她们,比如连着一个月都吃不饱饭,跟着粗使婆子一起去提水,扫院子等体力活,晚上还要多做很多针线活儿,劳碌过甚之后,那两个通房走路都偏偏倒到地,哪里还有体力和精力去孕育新的生命,去打扮自己。越是如此,几年下来,那两个通房衰老不少,已经名副其实的黄脸婆,大人更没兴趣见她们。

这些年无论是太太还是她们都无所出,太太在周家长辈那里也有压力。如今她自己无论相貌还是琴棋书画都远远高过那些女人,但是芳华早上对她的敌意,她看得很明白。芳华那么小的孩子,哪里能懂那么多,自然是太太教的。所以太太是表面看着面善,说得好听,为大人的子嗣收房,但是心里是很不待见她的。她原先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长久,只是为了主子吩咐。然而经过昨晚人事之后,她对大人的想法变了,她要去争取,不仅要活下来,而且还要在大人身边长久留下来。

她本来正想如何再想办法让大人给她名分,此刻大人直接让她留下,不仅打了太太的脸,也给了她机会接近主子要她做的事。欣喜,脸上的表情此刻是非常的真实。

当春耕被唤进来让他去安排莹雪在外院安置时,他脸上怪异的表情更让莹雪心情大好。她们早就听说大人并不滥情,这么多年来从不亲近任何女子,而他的外院也从未有过不三不四的女人出入。

春耕脸上的表情让阿志觉得有些刺眼。自己一世的英名就要被毁了,他肚子里把好友骂了一遍,什么时候需要他这个堂堂男人用上美男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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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被骂之人正在一片药雾中看着自己的小女人忙碌。自从中了梅花卫的毒之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阵锥心刺骨的浑身痛,莲儿都辅助他用药雾解毒,同时历练自己的内力。每经历一次洗筋伐髓的过程中他就能打开原识,推动周身经络将药毒带来的极阳能量在体内聚集,通过传送到莲儿体内融合,再回到自身,收藏于四肢百骸。他有着世界上最完美的药鼎,这药鼎不仅帮他融合了毒阳之气,也帮他推动着内在精血之气的上升,通过一层层阻碍,将他的内力就晋升到下一层。而每每在最后,美丽善良的女人都不忍让他受苦慢慢运功化掉堆积在体内的热毒,将自身做了他最好的解药。他在经历了一番痛苦和辛劳之后也享受了这世上最美的解药和销魂的拔毒过程。

今天是这最后一次疗程,在这之后,唐三少就步入了自修内力的新顶峰,且在这之后对很多热毒之物都有了抵御能力。虽然还谈不上百毒不侵,但也能避开这世上多一半的毒物。

小女人手上拿了一个药盅,里面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和茉莉味,准备涂在他身上减少熏蒸后的皮肤不适。她身上一身素雅的白裙已经被汗和药雾浸湿,紧紧地裹着她玲珑有致,只是一个弯腰为他在腿上刷药膏的动作就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膨胀。伸出手臂将她揽住在腿上坐下,迎面而来的是小女人皱眉:“不闹,让我把药膏抹完,要不你回头又要红肿难过几天。”

他轻笑一声:“都是宝贝太诱人了,还说我。”他也不想周身红肿痛痒几天,便松开她,让她继续。她站起来便看见某人巨大的肿胀,偷偷地抿嘴一笑。

“是不是很满意?”知道她已经发现,仍厚着脸皮逗逗她。“一会儿会让你很满意的。”

“没正行的。”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忙着把手上的药膏涂完。“不许胡思乱想,我先出去了,再过一刻钟你自己出来去药泉。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被人禁锢住,耳边一阵热气传来:“要不咱们今天直接做最后一步吧,我不想把这毒都清了。”

“你疯了!”她瞪着眼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张俊朗却有些游戏的面容。若是今天这最后一次不清理干净,虽然生命无碍,功力无损,但他每年都会有这么一两天痛不欲生,需要她替他融合才能缓解。”

“我认真的,咱们不要全拔完了,这样留一点在我体内,时不时地发作一下,需要你在我身边看顾,这样你就不会舍得将我丢下,离我而去。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哎,”她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她又何尝真的想离开,还不是这男人太耀眼。只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彻底地把自己给他了,他还会洞察到自己心底的那一点小心思。

“不要胡闹,你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的,否则如何保护我?”

“可是丫头能答应我吗?”

“只要你心里只有我,我自然在。”

他终于满意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丫头什么都给了自己,但是他总有种失去她的担忧。二十几年来,他从不知道自己如此容易患得患失。

半个时辰后,看着药泉里的水由浑浊变为澄碧,他周围的水汽随着他体能功力的推动越来越浓,她知道他再次顺利蜕变,完成了这次艰难的洗髓,从此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看着那个在水雾中肌肤越来越剔透,坚实的身躯逐渐从退却的热潮中由通红变为粉红的男人,她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随之便是对自己的嗤笑,自己怎么对这样一个强势的男人有母爱的情节。

就在唐庄这眼隐秘的药泉沸腾之时,一队灰衣人悄无声息地在咸阳城郊一处庄子积聚之后,很快消失在夜幕中。一盏茶功夫之后,一匹快马从这里出来,在咸阳城外兜兜荡荡几圈之后,进入城外一所不起眼的宅院再没从正门出来。在城门开启前一刻,月华轩的一辆拉着生鲜的大车像往日一样,准时来到门口,等待城门开启后,向月华轩稳稳地驶去,新的一天在月华轩后院的忙碌中开始。

两天后,据说月华轩大老板唐家三公子要去洛阳巡视店里的生意,同时代大公子巡视百草堂,代祖母巡视百花堂。在外人看来,除了月华轩的生意,其他的,三公子只怕只是打着家族的名义去走马观花。特别是百草堂派出了咸阳总堂的大队账房和管事先行于清晨出发。而三公子,则闲闲地呆在唐庄,直到从月华轩中高飞掌柜的带着大包小包的点心吃食等从城里出发后,他才带着白家的表姑娘和几个长随慢慢地去城外十里处与他们汇合。这一众人等怎么看都是去游山玩水的,不是去办事的。

除了最近跟着新杰办事的安儿,唐老太太又多派了两个常年跟着她出门办事的长随跟着,另外让刘嫂也跟去有个照应。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行,直到要出门的时候,新杰才发现,莲儿不会骑马,只能坐车去。于是新杰让安儿除了把自己的马带上,另外自己专门去给莲儿挑了一匹温顺的马。他有时候陪着坐车,在路上人不多,道路缓和的地方,他逐渐开始教莲儿骑马。最开始是让莲儿跟他同乘一匹,在她逐渐适应之后,才慢慢地让她自己单独骑一匹,自己牵着。虽然比平时自己一路打马去洛阳慢了很多,但是两个人恩恩爱爱,在秋风里畅游,也是无限风光。唯一让新杰觉得别扭的就是晚上莲儿要跟刘妈妈住一间。这位妈妈,受了老奶奶的指令,很是坚持,但是她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不忍心。这对小夫妻真是很恩爱。很多时候,刘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洛阳知府府中,莹雪自从跟了阿志之后,一直住在前院,便把每天早上到太太那里的晨昏定省给省了。每日里就是在屋里做做针线,或是阿志从衙门回来,她就去书房陪着,端茶倒水,红袖添香,将大人服侍得舒舒坦坦,连固定的初一去太太房中的定例都忘了,直到初一晚上太太身边的孙妈妈实在看不过眼,当面来请,大人才去应付了一下,很快又回到书房。照旧叫来莹雪侍候,直到二更天方让人抬来软轿送她回房。第二天,这莹雪姑娘得了大人嘱托,去查看客房客院的布置,据说唐家三少爷要来做客,唐三少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唐家想来是极为奢华富贵的,莹雪琢磨着三少对很多东西应该很讲究,且这是大人交给她的第一件家务事,她自然要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地查一遍。她头一日已经吩咐管事将客房的窗纱幔帐都换新的,但是此刻看到的仍是过去大红大绿的旧装饰,管事的居然说是太太那边不给对牌,领不到新的东西,所以换不了。莹雪听了便来了气,也未多想,就抬脚往太太院里去。

刚进院门,尚未进屋,就被两个嬷嬷走上来,将她按倒在地,另一个嬷嬷走上来,将她的嘴堵了,一个婆子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一张契约和印泥走过来,将托盘放在地上,将她的手指按了印泥,盖在契约之上。她一阵恐惧,拼命摇头收手,但是几个婆子太有力,她无法动弹。盖好了契约,才被放她站起来,但是两只手臂仍被婆子别在后面动弹不得。只见此时周太太由两个婆子扶着,在廊下有人摆好了椅子她坐下,冷冷地看着莹雪半天,才吩咐身边的嬷嬷:“孙妈妈,让他们去拿套新衣服来给雪姨娘。”她看了看下人递过来的契约,满意地笑笑,又和善地对莹雪说:“恭喜妹妹,贺喜妹妹,自今往后咱们就真是姐妹了,一起服侍大人。月桂,拿着这卖身契去找周师爷,让他们帮咱们在官府备案,把一应文书办了。”

看着莹雪不停地嗯嗯有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又高高兴兴地笑道:“孙妈妈,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把泛着厨房馊味儿的抹布放在雪姨娘口中呢?要是晚点熏坏了,岂不是让大人担心?还不赶紧地拿出来。”

终于可以说话了,莹雪此时倒而说不出话了。她怎么都没想到如此看着和善甚至有些迷迷糊糊的周太太,下手一点都不软,而且做事周密,这几天虽然没有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此刻自己被迫签下那个契约,就永远有了拿捏她的东西。虽说妾是给丈夫的,但是若身契在主母手上,生杀予夺,或卖货买,都是主母说了算。她不能不争一争。

卷II-17洛阳之行(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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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莹雪努力站起来,“自在高县老爷和太太救下了莹雪,莹雪一直很感激老爷太太的救命之恩。所以一直就想做点什么来报答老爷太太,莹雪自认一路以来都是按照太太的意思在做事,若是太太愿意,莹雪也会在太太身边做一个粗使丫头,不知道今日为何会如此对待莹雪。”

周太太端起茶碗,轻轻拨着茶叶,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孙嬷嬷十分伶俐:“既然雪姨娘也说了,老爷太太对雪姨娘有救命之恩,雪姨娘就应知恩图报才是。但是咱们太太又是一个慈善人,看着姨娘你也曾经是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别说在家里做粗使,就是找个人家把你聘出去,都怕夫家不合适,委屈了你。这不,太太才想着老爷至今无所出,干脆让老爷收了你,若是能为老爷添个一男半女也是一件好事,你这么娇滴滴的,有老爷疼惜,在眼前也有个照应,也不用担心你在外面受人欺负。所以太太也劝了老爷很久,老爷才把你收下。按理说,你进了周家,就应该感激尊重太太,可是你看看这几天,太太体谅你,没有传你来晨昏定省,你就不来。你若是山野村夫也就罢了,可您是大家出身,从小家教有方的,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能说姨娘,你现在觉着自己攀上高枝儿了,心大了,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

“我没有,只是这几日老爷吩咐我在前面书房侍候,莹雪只是不敢随意离开,怕万一老爷找我,我不在,没有侍候好老爷。”

“这可真是笑话了,老爷难道以前没你雪姨娘的时候就不过日子了?老爷难道这几日都不上衙门?晨昏定省的时候老爷多半在衙门,甚至在堂上升堂问案,难道那也要雪姨娘去侍候?还是雪姨娘觉着自己有文才,可以上衙门侍候去了?”

莹雪有些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

旁边另一位李嬷嬷也开了口:“再说了,老爷从衙门回来,还有多少正事要做,哪里又用你跟着侍候?难道你让老爷把平常日子里的正事都丢了?”

“太太,”孙嬷嬷高高地抬起了头:“老奴知道太太是个慈善人,不肯把人往坏的想,但是这莹雪姑娘不是您想护着,她就不会犯错的。这几天她显然已经蛊惑了老爷。违背了周家的家规,色惑家里的主子,这是要请家法教训的。当年太太嫁过来之后,老太太怕太太太过和善,才让老婆子我跟着在太太身边侍候,跟着大人外放。今儿,老奴就要遵照老太太的意思,整顿家风。”这周太太是周家老太太的表哥家的女儿,也算她的外甥女。当初她在娘家的时候就跟那位表哥交好,故而对他的女儿也格外怜惜。但是表哥家境中下,小门小户的,周老太太怕她进门在周家被别的妯娌和势力的下人欺负,故而她一嫁过来周太太就把自己身边的嬷嬷给了她。

屋里一众人等,不止莹雪,连侍候的下人都觉得脊背发凉,这孙嬷嬷的手绝对不软的。

“请家法就不要了,”周太太慢条斯理地说:“打坏了怎么侍候老爷,回头老爷还以为我容不下妾室呢。”

“那太太的意思是?”

“莹雪啊,我也不忍心伤了你,但是治家不能对犯错的人没有惩罚。”周太太看着莹雪,莹雪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和浑浊的眼,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以前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埋汰女人,其实是一只可怕的狼。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周太太只是在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这样吧,那些怕人的戒尺皮鞭就不用了。李妈妈,去拿双木屐来,侍候着雪姨娘除了鞋袜,光着脚在我这院儿里走上五十圈就好了。”

在莹雪听来,这个惩罚很奇怪,但是听起来并不可怕,只是光脚穿木屐,不知道会不会磨破脚皮。

如果看到孙嬷嬷脸上此时的笑,莹雪一定不会认为此事简单,只听孙嬷嬷说:“这样吧,晚上大人回来了雪姨娘还要侍候,也不能让她累着。要不今天先走十圈,过后每天来走五圈,分成十天走。这样罚也罚了,也不耽误她侍候老爷。”

莹雪疑惑地看着孙嬷嬷,这个今天帮助太太给她下马威的老婆子难道会对她发善心。但是她的话也没什么漏洞。

木屐取来了,描金黑漆,看着挺精致,只是脚底几个位置略有凸起,想来是为了走路痛,起到惩戒用的。莹雪一时有点呆,旁边的婆子并不等她说话反应过来,就除了她的鞋袜,套上木屐。

“你们去两个人,好好扶着雪姨娘绕着院子走走,然后送她回去。”周太太漫不经心地说,然后起身带着孙嬷嬷离去,仿佛此事就此接过。

上来两个粗壮婆子,架着她去到院子里。虽然未着鞋袜脚有点凉,但还算能接受。且那几个凸起的位置点在脚底穴位上,倒是让她血脉通畅,脚自动发起热来。走了一圈,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旁边扶着她的两个婆子嘴角都挂着一丝讥讽。看来这雪姨娘也是不懂的。这太太高明之处,这些女人都比不上。老爷的通房但凡在跟老爷同房过后几天也总是会被太太寻个错处,穿着木屐走几圈惩罚一下。表面看着是太太和善,但是是跟着孙嬷嬷从周家老太太身边打磨出来的,深知这套东西的厉害。木屐上几个凸起正对着脚底穴位,普通人走路压一压就当活血按摩了,但是女人,无论她肚子再精贵结实,走了几圈下来之后,肚子里胎都难保。晚点回去太太还会赏赐泡脚的汤药,又更多了活血化瘀的好药,活血下去什么胎都保不住。而且因为时间早,这些女人可能自己都还没发现怀孕,出血就当是来了月事排掉了。做得毫无痕迹。

而此时阿志并不知道自己后院中有这些龌龊事进行着。一大早处理完公务,就带着人去城外接好友去了。虽然刚刚分开不久,但是彼此重逢的喜悦还是很浓。对阿志来说,新杰比他周家的亲兄弟还要亲。

一群人没有去唐家的任何产业,在城门外寒暄一阵便先住进了阿志的洛阳府客院。稍事休整,并未在家用饭,阿志陪着去了城里的月华轩。从这一天开始,洛阳的百姓才知道,他们的父母官并非像最初他们看到的,每日里除了处理公事,就是回到后衙处理公文,读书写字,无论是富商士绅,各方邀请,除了让客人去后衙的书房清茶一杯外,别的所有应酬饭局都不去,声色场所更不会涉足。然而三公子一来,知府大人就像变了一个人。

唐三公子原本在洛阳就有一些友人,包括洛阳历代世家子弟的洛阳五公子,以诗书字画今年崛起的洛阳七大才子,大多数能文能武,各个神采飞扬英俊出众,聚在一起吟诗作画,切磋武艺。这次来了,并未像外间传说的为了巩固自己在唐家的地位,争夺权柄去百草堂视察理账。反而是约了这些旧友赏雪看梅,听曲作诗,在结冰的洛河上玩儿冰橇滑杠,凿冰取鱼暖炉把酒。一群人搅动着年尾的洛阳城好不热闹。好多芳心萌动的未嫁之女,闲来无事的妇人,为了一睹平日难得聚在一起的洛阳城中美男,想方设法找各种掩饰寻踪而去。搞得洛阳城中原本说好亲事还未下定的人家,男家赶着下定,有活跃的漂亮媳妇儿喜欢出去看热闹的男人都自觉在家哄好媳妇儿。人比人真是没得比。而这些宴饮欢聚,唐三少都带着白家的表小姐前往。虽然公共场合她都以面纱遮挡,但是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春风般柔暖的声线,让在场的无论男女都觉得很是养眼舒畅。

在这些宴聚中,洛阳城的人发现原来他们的知府大人不是一个只知读书和公务的文弱书生,他也会出入豪华的月华轩这种奢华场所处变不惊,也会和友人纵马郊外豪情万分,也能文能武射箭填词无一落下,虽然比不上唐三少,但是挥洒自如不输于洛阳城中过往大家公认的洛阳五公子。也不像前段时间坊间流传的惧内,因为大多数可以带家眷的场合他都带着新收的姨娘莹雪。

从知府大人上任到现在,从未开门宴客。洛阳当地的士绅名人有些也曾经送帖子请过知府夫人参加各种宴会游玩。一则大人刚刚上任不久,二则夫人性子比较刻板,并不是每一个邀请都去,去了也不大喜欢和人深谈,往往淡坐一阵就早早离开。故而大家都对知府大人的家眷不熟悉,更是觉得对这知府后院无从下手。如今可好,都打听得说这莹雪姑娘温柔婉转,各方应对得当,进退自如,让很多看到了跟知府拉近关系的希望。

另一些更有办法打听到更多细节的人还知道,这莹雪姑娘在这些场合除了照顾知府大人,做得最多的就是跟唐三公子带来的白家表小姐交往。显然这位表小姐在唐三少面前极具面子,而知府大人对三少一看就是兄弟之情加仰慕。那接近不了知府大人,就找三公子吧,三公子在洛阳有月华轩有青木茶社的生意。虽然此次受唐家家主委派来视察百草堂生意,没有去百草堂,每天就是高朋满座,不是政务,也许真是很难成器。但是人家是唐家子弟,多少人想见一面都难,知府大人这么看重他,也肯定是看好了唐家这个大树。

于是乎,知府后衙连天像雪片一样的请柬袭来,而洛阳百草堂的留守主事黄松在接到老太太信后始终不见三公子来谈事务,反而天天在月华轩过着奢靡的日子。手下提起来要让他去月华轩参见三公子,他只是一脸鄙夷,不说话。这种公子哥儿如何能成器,每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声色酒肉上,不求上进,老太太让他来整理洛阳庶务,不是开玩笑吗?百草堂的生意千丝万缕,牵涉到方方面面,又岂是一个餐馆小老板能懂的。还有那所谓的表小姐,白姑娘,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让她来做大管事。他派去咸阳的人早就打探清楚了,小聪明有些,会看病不稀奇,会查点账,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女人,依附于男人而生。而他派去月华轩盯着的人回来跟他说,这个女人虽然在公共场合都戴着面纱,但是也是一个娇弱自大加无耻的角色。三少这边高朋满座的时候,她时不时要进去更衣休息,还常常让人将三少也请进去陪她,将一众宾客好友丢在那里。月华轩后院比较私密,外人不得而入,这私密去处,孤男寡女,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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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洛阳和京城杭城里的月华轩选址和设计都非常别致,在闹市之中,门口车水马龙。但是这几个月华轩附近都有青木茶社。青木茶社的正门往往都在离闹市不远,但真正到了门口却清静得很的地方。和月华轩往往一壁之隔,中间有花径连接,熟悉的客人在月华轩用餐享受完毕之后可以来这边喝茶小憩,会客会友。这几处青木茶社的隔壁又是新杰一位好友的书局。洛阳城中和青木茶社紧邻的书局是洛阳才子景慕贤所有,以收藏的古籍残本,拓印古籍碑帖出名。再加上景慕贤本人对古物鉴别的高超技艺,使得这间名为木石的书局有着中州第一书局的雅称。

木石书局和青木茶社因为两家主人的兄弟之情,几乎是连在一起的,两边共用一片竹林,中间只有一堵女儿墙,中间通着常年不闭的月洞门。王石头在月洞门那里站了站,探头看看隔壁的茶社,早上茶社还没怎么上客院子里除了有几个打扫树下桌椅整理花木的伙计,看不到别人。

自从老主人前些日子吩咐他开始注意书局动向之后,他就借着进城买办,顺道来探望自己守寡的妹子。他妹子王春花,现在在书社管着外厨房。每天虽然不会对书局来往之人一清二楚,但是书局的伙计们都去厨房吃饭,跟他们混熟了,闲聊之中也知道不少事情。

王石头现在很佩服老主人,早两年就经常来木石书局买书送人。经常都是高价买些古籍,一来二去自然跟书局主人混熟了。便经常让庄子上的人送些应季的蔬菜瓜果来,后来听说原先管厨房的厨娘走了,就送了他守寡呆在娘家的妹子来主理。原先王石头想不通老主子那么大的家业,为什么要巴结一个城里买书的书生,妹子来了之后他才明白,敢情人家慕公子深藏不露,这书局除了印书拓印的印社,还有玉器坊,金匠坊,都藏在这书局后面的僻静巷子连着的几个院子里,占了大半条巷子。那边也有设厨房,不过都是从书局的买办这边统一采买了,送到书局再从书局把东西送过去。那些玉器和金匠作坊看着虽然不及书局三成大,但妹子听那些管事的说,出的货直接送往洛阳城和周围大市镇的金店和玉器行。伙计们虽然不知道那些金店和玉器行自己东家是否有股份,但是这几年来出货稳定。

各地的玉器行金行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囤货需要的大笔资金就让普通人望而生畏。而玉器等的估价买卖,若是没有人撑腰,客人稍有不满就会有争议,而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人大多在城里非富即贵,都是有来头的,东家要不自家就很有实力,要不就是有大靠山,否则哪里压得住。而书局老板若是和这些人密切,就肯定有不一般的背景。

王春花正在外厨房清点刚刚庄子里送来的菜蔬,冷不防看到自己的哥哥在院子门口晃了一下。她急忙将入账的本子勾好了,然后吩咐其他厨娘照惯例将东西分做三分,除了自己厨房的,其他的给两处厨房套车送过去。

然后利落地收了账簿,朝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这里的厨娘都是有家的,晚上下了工都各自回家。只有王春花因是寡居,景爷就让人给她拨了这厨房隔壁的小院子独自住着,晚间这一带没人也算帮着守夜。偶尔书局的伙计们晚上要个汤水之类的,也能有个知道的人。

王春花进屋就看到王石头坐在炕上,她不耐烦地将账簿扔在炕桌上。

“哟,咋这么大脾气?是不是这几天孙掌柜没上你屋里来,想男人受不了了?只要你办完了老主子的事,我让主子赏你到青山院挂牌去。”

“呸!”王春花走去院门看看没人,关上门又走进来:“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当初你想往上爬,把亲妹子推给罗开,你倒是好,不用在庄子上刨地讨生活了,却撺掇着罗开去接什么要命的任务。结果任务没做了,人没了。我这好容易有份儿安静日子,你又非让我去找孙二。”

“孙二有什么不好,人斯文,又是这书局的掌柜。虽然景爷才是东家,但是景爷不理杂事,这书局进出银子不都是孙二在插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你这里没少填你东西。”说罢从炕桌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个金镯子在手里掂量着。

“你只知道看这些,”王春花走过去夺过镯子,“你怎么不想想我吃了多大亏。”

“我呸,你吃亏,当初罗开五大三粗的都被你拿下。别以为做哥哥的不知道,你说是我坑你让你跟了罗开,你自己何尝又不是想跟他?虽说那一夜是做哥哥的我撮合的,但是这是谁后来见了人家就走不动路的?你自个儿不是跟人说你见了他就自己会流水吗?”

王春花很吃惊,这话她只跟在庄子上一起长大的五丫儿说过。

“别瞪着那么大眼睛看着我,我是你哥,不是你要勾引的男人。”王石头自说自话地倒茶喝了一口:“是五丫儿自己跟我说的,顺便跟你说一句,五丫儿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王春花更吃惊:“那我芬儿嫂子呢?”

“你已经没有芬儿嫂子了,她已经是老主子的第十七房姨太太了。你哥我也不再是过去的王石头了,你哥现在是跟着管老爷出门车马和外书房迎宾的总管了。”

“老主子怎么会寻上嫂子?”王春花太了解自家老主子郭二老太爷是什么人了。她当初跟着罗开的时候,去外院儿找当值的罗开时被他见到,当晚就逼着罗开将自己送到他房中。虽然他已经老了做不动了,但是不妨碍他折磨人。她遍体鳞伤地回来之后,罗开发誓攒点钱要带她离开,只是不久罗开就没命了。从那以后,老主子还让她去院儿里侍候过几次。后来有了书局这活路,她才得以安生。当初她家芬儿嫂子也是知道老主子召见她的事。哥哥嫂嫂住在郭府后面的巷子里,嫂嫂没事怎会招惹上老主子?

“五丫儿真是聪明,也会看人,她跟我说你芬儿嫂子肯定能入老主子的眼。这不,前儿才见到芬儿,昨天就派人来家里打赏,告诉我将芬儿留下了做姨太太了。也升了哥哥我的职位。今儿我就让五丫儿搬来咱们家了,五丫儿做主给她庄子上老爹送了二两银子算是聘礼。她让我带话给你,这人往高处走,如今若是你将老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了,没准儿今后还有更大造化。你现如今也拿下孙掌柜了,让孙掌柜帮帮你,若是能攀上景爷,也会是好前程。景爷年轻俊俏,有才气有人脉还特别有钱。我家妹子长得这么风骚,景爷没准儿会动心,别一头吊在孙掌柜身上。”

“这都是五丫儿教你的?她的话你都听?”

“当然,你看看你们俩当初都在庄子上,你好歹有我这个哥哥照顾,五丫儿除了做活儿,还能干啥。若不是五丫出主意让哥哥我想透了,怎么会给你找到罗开?咱们也不会一路跟着从庄子上进到洛阳城。”

“我还真不知道那丫头片子这么多心术。”

“是你嫂子,今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五丫出谋划策,咱们一家人的日子只会更好。”

“出谋划策就是卖了我芬儿嫂子?”

“芬儿就是太笨,不会动脑子,不过如今她也不亏,郭家的姨奶奶,穿金戴银多好,说来是咱们的主子奶奶。”

“卖完了嫂子,现在又琢磨让你再卖一次你妹子?”

“别说得那么难听,哪里是卖了你,只是替你着想出谋划策。”

“我谢谢你们了。从今往后别跟我说替我想的话,我还怕被她卖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里也忙,你若是说完话可以走了。”

“我还没说正事呢。今天是老主子让我来的,他说前天你确认看到画像里的那个男人在书局见景爷,这几天可能还会出现,让你随时注意他什么时候来了书局,见了谁。另外,他说景爷这几天可能都会去隔壁的茶社会客,让你找机会跟过去,若是见到画像上那个男人,也要特别留心他说了啥,做了啥,一字不漏地复述给老主子。另外老主子让你认清他身边的女人,若是有机会单独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把这只虫儿放在她身上。”说罢递给她一个小小的竹筒。

“主子说了,你是一个聪明伶俐的,若是这几件事办好了,他身边能干的汉子多了,他给你配一个跟罗开一样的好男人,今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妹子,若是咱们能再攀上像罗开或是卫队长之类的,咱们在老主子身边就更安稳了。若是你能攀上景爷,咱们也不错。所以五丫儿说得对,你要两边下注,也不枉咱们爹妈把你生得这么招惹人。”

洛阳之行(vi)(下)分界线

洛阳城轻衫院,郭家二老太爷正在这里头牌画柳姑娘的画柳阁中,他手下的护卫将这里守得严严实实,院中时不时传出画柳姑娘声嘶力竭的喊声。郭二太爷喜欢女人,尤其喜欢折腾女人,这在洛阳是出了名的。若这轻衫院不是郭二太爷自家的产业,估计其他的地方也不乐意让头牌受二太爷的折腾。每每来一次,画柳姑娘都要闭门谢客两三天,据说最厉害的一次体无完肤,半个月都不见客人。在众多护卫的耳中,各种女人的叫声早就让他们麻木而不在意了。其实今天的画柳姑娘叫得还真是不同,听起来惨,但是和前几次比起来,显得太有节奏了些。一个护卫站在阴影里,听了一会儿,轻轻地将袖中的一只小鸟放出来,灰黑色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一刻钟后,一队人马来到了轻衫院门口,说是来寻兄弟的。原来是一伙南河的客商,其中一人说上次路过洛阳和画柳姑娘有情,且约定此次赚了银子来赎她。怎知道来的时候画柳姑娘忙着侍候郭家二老太爷没空。这位也是轴的,就坐在那里不走了。今晚所有的客人,龟奴和前后跑堂打杂的,这条巷子隔壁院子逛花街的客人都知道了画柳姑娘有位痴心人在等,她却被郭家二老太爷在蹂躏中。许是来人为了兄弟抱不平,又或是劝不走,反正是最终言语不和有人动了手,一群南河汉子冲进了轻衫院,来到画柳阁门口,郭家的护院也不是吃素的,一阵混乱,南河的汉子毕竟是常年在外行走的,实战经验丰富,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占了上风,有人冲进了画柳阁。就在一片混乱中,这条洛阳出门的花街上多年来第一次迎来了官兵。这些年洛阳城中歌舞升平,众人在花街沉醉,纸醉金迷,只见过横着走的各家护院,各色江湖人等,无论是商家还是客人都没有见过如此整齐迅速的官兵。

今天真是有人报案快官兵来得迅速?还是这洛阳城中要变天了。灵敏的人似乎都捕捉到了什么,比如此刻坐在轻衫院对面云纱院楼上眺望街景的客人。这位客人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用老鸨妈妈的话来说这位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英俊过人玉树临风的,即便此刻上了点年纪,稳重成熟的男人味是那些毛没长全的屁娃子们一丝丝都赶不上的。客人每次来,只是点上一杯清茶,听云纱院中头牌欢云姑娘弹弹琴,自己没事看看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从不挑剔也不多话。仿佛就是为了来听一首曲子喝杯茶看着灯火通明的花街放松一下。老鸨妈妈此刻很庆幸,自己这里虽然没有郭家撑腰,没有那么大场面,但也少有像对面轻衫院此刻的祸事,来的大部分都是仰慕欢云姐妹们琴棋书画技艺的雅客。

轻衫院此刻已经翻了天,郭家二老太爷在南河的汉子冲进去的时候不知道在做啥,只是外面的人听见各种尖叫。官兵来了之后将一应人等都带回了洛阳府衙,这里也包括郭家二老太爷。

云纱院的客人看着一溜人被官兵带走,左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刚才勾唇那一瞬间的玩世不恭仿佛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此事欢云姑娘早已弹完琴下去休息了,这里只有他和自己的护卫。他平静地跟站在离他半尺远的贴身护卫说:“真是不能小看了这个唐家三少,就是这点蛛丝马迹他都能猜到追过来。”

“这还不是主子有意留了线给他。若是主子不留线他哪能把眼光放在郭家呢?好歹这郭家老太爷前一个月才去他家给唐老太太报信端了持麦坡那边的庄子,一般人怎么会疑心他们家二太爷会和黄松搭在一起呢。”

“不要小看了他,虽然我们留了线索,但是毕竟非常淡,若不是思维缜密的人也不会想到。我倒是没想到他如此防范黄松,怎么说也是他们唐家百草堂自己的人。这个三少爷不简单啊,来了洛阳不几天,一个百草堂的人不用,借洛阳官府之手把事情办了。”

“这洛阳知府本来就是他的发小。”

“不是每一个发小都值得信奈,也不是每一个发小都会为了兄弟义气赌上自己的仕途。更何况周海志这种精明正直的人。若不是站在对立面,我还真想重用这位周知府。你看这才来洛阳府多久,就将这些府兵训得如此严整。过去的洛阳府咱们可是见过的,莫说如此迅速齐整,事前密不透风,就是出去府衙前过年过节巡个街都懒懒散散乱七八糟。”

“这位周知府确实能干。能文能武,是个人才。只可惜了,他们跟了唐老三。洛阳是咱们的重地,今晚他若是跟着唐老三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有时候我想,跟着唐家的未必真是敌人,未必一定要清除?因为唐家是朝廷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们忠于的是朝廷,关心的是这个国家。只不过是谁坐在那个大位上他们就帮谁。唐家若没有陈氏的关系,他们会在朝堂中立。今天即便站在我们对面,也是因为太后站在太子那面。唐新杰才会不余遗力地维护沂义。若不然,我真舍不得对这样的人下手。”

“可是他们毕竟站在那一面了。属下明白主子为了这天下惜才。只是该出手时不能手软。若是这次让唐三儿在洛阳继续搞下去,我们在洛阳多年的经营都会被他毁了。”

那文士轻轻地点点头:“那也要他今晚能逃出命来。”

“只怕不易,咱们给了那么多连环套,他出了这个也难免掉进另一个,全脱出来,只怕他还嫩了点。”

“永远不要小看你的对手。唐新杰九岁开始行走江湖,近十年的迅速崛起绝不是靠运气。”

“属下明白”他刚要说什么,突然听见外面同僚的信号,赶紧出去看了看,又赶着进来禀报:“黄松来了。”

文士轻轻地皱眉,并未说什么,但是属下已经明白主子此刻极为不爽,但是

黄松低着头在哪里,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一路进来见到主子就知道这里空气冷了三分。今晚主子在洛阳城内安排了周全的大行动一举拿下唐三少和洛阳府,没想到他派去郭家二太爷那里联络的人会出了纰漏。真是千算万算没想象到一帮粗人去妓院打闹,会把郭家二太爷和他的人都捎带进去。

“这种时候你还知道到这里来找我,说明还不算太蠢。”文士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幽幽地说道:“只是来禀报出事了可不是你这种位置的人应该做的。你好歹时我们在洛阳的大都头,黄大都头,没有什么建议和措施给我吗?”

“属下在洛阳府大牢里已经安排了人,刚刚已经通知他们了,今晚无论如何要把赵刚给封了口。他毕竟知道得太多。为了怕有意外,我让人把赵刚知道的几处密道入口也封闭了。”

“你以为那些密道口只要用石头堵上唐新杰的人就挖不出来?”

“那?属下明白,属下迅速去安排人将密道里的东西和人全部转移去秦庄。”

文士闭了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与其去让他们进一步暴露秦庄,不如把那些东西送给他们吧。”

黄松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主子。

“怎么,不明白吗?你现在动什么都晚了,既然唐新杰今晚能在这里抓到马古力和你的人,就说明他早就察觉了这里和郭家。”

“可是马古力进城是十分隐蔽的,即使是郭家的人也就是今天傍晚才知道我们会带马古力去见他谈甘凉道的事,他们怎么会提前知道的?而且太子派来的人从出京我们就一直监控着,玉器工坊里并没有动静啊。”

“那只能说玉器坊那边要嘛是有另外的通道,要嘛是唐三儿手上有另外的能人监视了你的人,你不知道。”先前那个护卫有些不耐烦地对黄松说。

“不可能,玉器坊那边我们的人进去探查过,并没有发现别的出口,而且今天下午他们回去之后一直在院子里,刚刚还让人送宵夜过去。唐家在洛阳的人手我比谁都清楚,无论是百草堂和平安客栈,他都没有调动过精卫。”黄松不服气。

“他一来洛阳就没有用过百草堂的人,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自信。”护卫不耐烦地说。

“他若是不用洛阳本地的力量,从咸阳调人过来的话我在咸阳的人肯定会察觉。难道是百花堂那些娘们儿?但是洛阳百花堂并没有高手。看个病守个院子还成,其他真是用不上。而且他一个外面女人养的野种,即便老太太宠着,唐家那些老人也未必听他的,他也调不动。所以最有可能是太子给他的人,没准儿太子的人没有都在玉器坊,还有我们没察觉的。”

“时至今日你还没认清你的对手,还以为是太子的力量。你以为他跟唐新天一样单纯自大?一个十一岁就搅得大河帮上下不宁的人能只靠唐家?”他对属下的一些既定固有思维很无耐。“更何况现在不是分析他是怎么知道马古力出现的,是你们应该告诉我如何应对这个场面的。”

黄松和护卫都低了头。唐新杰这一步确实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不过属下觉得此事也没那么严重,毕竟咱们在茶社那边今晚也动手了,只要灭了唐三儿,他们一时乱了阵脚,哪里还有人能好好做事,咱们还是来得及将密道里的一切转走的。”护卫再次站直看着文士。

“茶社那边传信来得手了?”文士不以为然地问。

“还没有,不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一切正常,我们定的动手时间还有一刻钟。”

黄松也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现在是怕此刻没消息,一会儿传来咱们吃不住的消息。”文士再次无耐地闭眼。

“应该不会,刚刚不是说主子已经圈了那么多套在哪里,且别说他是否能一一解开。即便最坏的情况他逃过了,咱们不是还有景慕贤的母亲在咱们手里吗?”

“哼,我们什么时候要没落到赌一个小子的孝心的时候了。”他深深地皱着眉。为了和太后一系争锋,他不得不引入外藩实力,今天才有马古力的出现,想通过郭家的人和马古力建一条起自京城经甘凉通西域的财路。今天为了控制局面,他却要动洛阳俊才,出名孝子的母亲。若是有一天他荣登大宝,不知道天下人知道真相了会如何看他。

护卫随侍在他身边超过二十年,了解主子的性情。又想成大业,有顾着名声。此刻只怕又在纠结:“主子放心,我们让映月楼的人出手,即便有什么,也不会疑心到咱们头上。更何况他操控了玉器市场,恨他的人大把。”

“主子怀疑景慕贤的人操控了洛阳的玉器市场?”

“不是怀疑,是肯定。”护卫对于黄松的迟钝很是不屑:“而且真正操控的不是景慕贤,是唐三儿。这景慕贤不过是他在洛阳的一只手套。而且今天下午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面放出风,说着景慕贤不过是唐家控制操作玉器市场的一只手。这洛阳是中州玉器集散地,城中有背景的家族对这里和京城的玉器市场被景慕贤占了大头早就不满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推到生意上。而且将知府大人圈在其中,官商勾结,更让人觉得可信。”

黄松只是知道主子今晚有行动,让他调集人手配合,却没想到他们连知府大人都算计上了:“听老兄这意思是今晚连知府都逃不掉,那么小弟我就不用为马古力的事情担心了。反正都一勺烩了,属下干脆让知府大牢里的兄弟把他们都灭了。死无对证岂不干净?这样咱们的密道也保住了。”

护卫也觉得这个想法可以,便和他一起看向主子。

“你们觉得唐新杰今晚都已经提前知道马古力的事了,今晚为他设的全套他能看透几个?”

卷II-18洛阳之行(VII)(上)

洛阳之行(vii)(上)分界线

来洛阳多日,莲儿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不大了解唐老太太和自己的枕边人。她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坚持让新杰带她到洛阳来走一趟。

外面的人都以为唐家所有的重心不在京城就在咸阳的唐庄。对于百草堂,平安客栈和平安货栈确实如此,但那都是众所周知的生意。然而对于百花堂,真正庞大的体系却分散在洛阳几处不同的地方。能人也集中在这些分堂,而非咸阳。

比如此刻在她面前的洛阳百花堂派来的小雨姑娘,若不是身材略有不同,她相信即便是阿杰也可能将易容后的小雨和她自己混淆起来。而这小雨姑娘也是一个妙人,不但会易容,还会模仿各地方言,能听懂几种不同的外藩语。从她来到洛阳,这位小雨就跟她在一起,在外人面前和她互换身份。只有新杰回来时才会主动消失。而小雨和他之间的沟通方式更是出乎她意料,是特别熟悉那种。绝对没有属下对少主的尊重,倒是多了一份幽默和揶揄,看得让人有点妒忌。

此刻他们在青木茶社的一个小院中,小雨扮作她,坐在那里品茶,听着新杰在洛阳的一些朋友谈论着市面上各种风趣事。她扮作丫头站在她旁边。对面的男人面带微笑,听着朋友们高谈阔论,偶尔回应一两句,并不向她们这边多张望。倒是小雨,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着他。搞得她心里呕血。小雨的任务是保护她,她也相信小雨和他之间是清白的,但是她毕竟是女人。然而宫廷多年的训练也让她保持着表面上的柔和,不会显露出来。小雨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视着男人,即便是为了扮她,但是也把她的名声损了。毕竟这里即便是阿志,都以为坐在那里看男人的是她,而不是小雨。

今天阿志带着莹雪姑娘出来应酬,大家相识多年,很多话就没有顾忌,谈天说地中提到阿志钦慕才女。便有人问到莹雪姑娘的琴艺,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便有人提议演奏一首。莹雪姑娘也不矫情,缓缓站起来,柔柔弱弱地说道:“莹莹一个弱质女子的琴艺恐难入各位的耳,但是既然公子提了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既如此,莹莹倒是有个提议,若是有好茶好舞让大家赏心悦目,莹莹为他们伴奏就是。听闻这月华轩中金蝶姑娘的舞技出神入化,飞舞旋转间仿佛蝶翼轻震流连花间。平时在月华轩登台时间也不多,且大部分只为月华轩的特别贵宾献舞,莹雪早就听闻仰慕,只是不得机缘,今天唐三少在此,是否能戎莹雪放肆一回?”说罢娇羞带怯地看着新杰。

新杰玩味地看了一眼阿志,便吩咐青木茶社的伙计去隔壁月华轩传话。不到一刻钟,金蝶便带着几个乐师来到。脱掉斗篷,只见金蝶头上插着几只绢纱做的蝴蝶,身上一件茜纱宽袖窄腰及地裙,内里一件金色缎面底裙,里外搭配仿佛真是一只金蝶飘然而至。她上前见过新杰的一瞬间,莲儿从她的眼神中捕获了一点特别的信息,之后发现她看向小雨的眼光中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妒忌,更验证了她的想法,莲儿把这个招惹桃花的男人在肚子里骂了几句。

“公子传金蝶来不知有没特别的吩咐?”说完千娇百媚地看着她的雇主,说完这句头埋得略微更低了一些,仿佛是因为娇羞。

新杰扫了一眼扮作丫鬟的璧人,她略显恼怒的眼神引来他眼中微微的笑意。他也就是眼风那么一扫,大部分人看到的还是他专注地看着的是金蝶,外人看在眼中还以为他是对金蝶姑娘有意,而他下面的话让人听着就是雇主:“你在洛阳店里也很多年了,想来我朋友和我的爱好你都知道的,该怎么招呼他们不用我教你。且今日你们不是主角,叫你们过来是给莹雪姑娘的琴伴舞的。要如何做你问莹雪姑娘就好。”

“奴家知道。”三少来了洛阳,这几天虽然在月华轩店里招呼客人,但是只是带客人偶尔看她在大台上演出,并未单独传她去特别招呼客人。她每天都盘算着什么时候合适直接去见他。今天青木茶社的伙计来叫她的时候,她着实激动了一下。此刻虽然没有机会展示她最近为三少专门编排的舞蹈,不适合在这么多人面前跳,但是能有机会在他面前露脸也是不错的,金蝶寻思着有几个舞蹈是在大台上公演的特别能够展示她的身材,便抬起头羞涩地看了三少一眼,又低下头:“奴家刚刚进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屏风外面的厅堂还很大,不如让人撤了屏风,内外连起来地方大点也好施展。奴家会跳的比如南山风,秋林彩玉这些都适合用古琴伴奏,但是需要地方大才能施展开。”

“不是给你伴奏,你要搞清楚,是让你给莹雪姑娘的琴伴舞。在月华轩这么多年还搞不清宾主两个字?好了,我也不多说你了,你们按照莹雪姑娘的意思做。莹雪姑娘的琴是极好的,很得知府大人赏识,让你伴舞是抬举你。”

莹雪心里微微一动。在老主子那里,她就是一个工具,一枚棋子,自从跟了大人之后,除了夫人那些人不待见她,跟着大人出来,众人都会给她面子。她真不希望大人有事,只要大人好好的一天,她就可以过一天体面的日子。再想到他这几日在她房中频繁出入,即便从不过夜,但是恩宠只多不少。大人说三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都如此抬举自己,更印证了大人对她是真的。她知道此事自己要更好地表现,在他朋友面前给他挣面子,谦逊的女人永远不招人厌弃:“三少过奖了,莹雪不过是会两首简单的曲子,哪里比得金蝶姑娘是中州第一舞仙,这成百上千的客人评出来的,一定是好的。真的应该是莹雪用这点雕虫小技金蝶姑娘伴奏。”

“莹雪姑娘何必这么客气,说实话我们还真不应该叫你莹雪姑娘,应该说是小嫂子,怎么说都是知府大人的家眷,怎么能拿我店里那些打杂粗使的艺人比。”说罢又转头说金蝶:“我教了你们多少年,不能傲娇,更不能在尊贵的客人面前显摆拿乔。”

听了这话,金蝶的脸微微白了一下,将头埋得更低:“是,奴家知错了。”继而转向莹雪:“莹雪姑娘请吩咐。”

“姑娘客气了。”莹雪微笑地说:“既然金蝶姑娘说撤了屏风好施展,咱们就撤了屏风。这南山风不仅讲究舞者所站方位,对于弹琴的人所在位置也是有要求的。还请三少在让人撤了屏风后,在进门右手处给莹雪安置琴位。”这南山风是要在上风口弹琴,琴音飘去听众那里。

大家都是内行人,她不用多解释,都知道,便很快让人布置好。

“三少,你这青木茶社的伙计就是训练的好,一看就是懂舞乐的。”今天来的一位秀士说道:“除了这琴位选得正,还知道燃上一株金桂香。新杰和阿志对视一眼,便抬头问青木茶社的掌柜:“刘掌柜,你啥时候也懂这些布置了?还知道在上风口放上金桂香才齐全?”

身边的刘掌柜赶紧恭敬答道:“小的还真不懂这些,说不准是哪个细心的伙计。都是三少督导有方,平时我们都让他们替客户多想想,现如今茶社里的伙计都可以做到。您现在问,我也不能马上答复你。待小的下去问问。”

“好,赏他一两银子。”刘掌柜闻言,迅速退下。

舞至半酣,曲子弹了不到一半,就有人进来说百草堂留守的管事黄松求见。自从谢掌柜被拿下之后,黄松就是百草堂的主事人。新杰他们此次来的目的说是整顿百草堂,但是这位公子除了前天去转了一圈,就不耐烦地走了。

新杰和阿志对视一眼,就让人带他进来。

黄松一进来看到这里琴音缭绕,美女陪伴,洛阳城中几个所谓才子的公子哥儿都在座,就觉得主子真是看走眼了,今晚轻衫院那边只怕真是误会,自己今晚是白来了,主子原先安排的人手就应该可以对付,哪里需要自己再来帮手,何况自己手上有景慕贤的老娘这张牌。

心中再不屑,也要做做样子:“小的参见三少爷。小的知道今夜匆匆前来是扫了三少爷的雅兴。但是刚刚堂里出了点事,小的怕处理不好影响百草堂的名声,故急着来请示少爷,打扰了少爷雅兴。”

“什么事?”

“就是咱们洛阳分堂有位坐堂的李大夫,他在洛阳也很有名气,今天后晌就收到郭家二太爷的口信,说是郭家二太爷有位好友病了,要让李大夫去看看。李大夫在柜上还没吃晚饭就被郭家的轿子接走了。这郭府离咱们分堂就三条街,按理看个诊,一两个时辰怎么都回来了,但是这都三个时辰了,跟去的伙计也没带信回来。我不放心,就让人去郭府问问,结果郭府门上说并没见着咱们的李大夫。二太爷今日中午就出了门,并不在府中,门上的人并不知道二太爷去了哪里。我一听就更担心了,派出几个伙计去二太爷经常去的地方找。几个茶楼戏园子都没人,只是往轻衫院去的伙计回来说轻衫院因为先前有人群殴,郭二太爷今天也确实去了轻衫院,但是此刻不知道什么原因,都被知府衙门的人把郭二太爷和跟他去的人,还有那些找他打斗的人都给抓起来了。小的这下才慌了,去衙门打听,说是抓了二三十个人,有郭老太爷和他随行的人。小的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底犯了啥事,但是咱们的李大夫绝对是无辜的,还请三少爷求求知府大人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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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倒是会找地方会找人。”新杰戏虐地笑嘻嘻地看着他,“明知道周大人在我这里,却这样说话。你们这帮兔崽子平时做事推三阻四,算计主子倒是一套套的。你说你这样说是让我求周大人好呢还是不求呢?当着这么多人,周大人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不答应吧,周兄会怕折了我的面子,答应吧,明天洛阳市面上就会传出周兄徇私枉法。你这是唐门的属下,还是给主子挖坑儿的?不知道黄总管是在为唐家办事,还是在为别人祸害唐家?”

黄松背后阵阵发冷,这位小主子难道看出什么了?还是只是一个纨绔,耍耍嘴皮子,当着众人面估计自己哥们儿朋友的面子?但是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只能赔上笑脸:“咱们百草堂向来都是秉承老祖宗的规矩,善待堂中的人,特别是大夫们,他们为堂里做事,咱们就要照顾他们周全。这不是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的着急,一时没考虑周全,只想把咱们的人平平安安保出来不是?绝对没有为难少爷的意思。”

“唐家自然会保护为唐家做事的人,但是前提条件是这些人不背叛唐家,不作奸犯科。衙门既然拿了人,自然要给个说法,我相信周兄也自然不会让人在狱中故意刁难我们的人。”

“少爷的意思是您不管?”

“我没有说不管,只是等衙门给个解释。更何况周大人在此,他已经听明白了我刚才的意思,让官府的人查清楚了,若是清白的,官府的人自然不会为难咱们。若是犯了事,大人自然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了他。”

“三少爷,您这样不闻不问,会让兄弟们心寒的。您刚刚才代办事情,不知道轻重,我只是好意提醒您。若是失了兄弟们的心,您虽然是唐家少爷,咱们百草堂众人也是不服的。”

“哦,是吗?”

“这些年来,咱们下面的兄弟勤勤恳恳,大少爷哪次来洛阳不褒奖咱们?兄弟们有个事求到大少爷那里他不都是照拂着咱们?咱们虽然事唐家的奴才,但也是人。”说着说着黄松昂起了头。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李大夫而来,而是为了大哥来我这里兴师问罪的?”新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少爷说差了,黄某只是唐家的奴才,大少爷来也好,三少爷来也好,对黄某都是一样。讨好了大少爷,黄某也不会多一块肉,所以不会因为什么偏向大少爷,只是三少爷年轻,又是刚刚接手一些事情。黄某只是好心提醒少爷,免得得罪了一众兄弟们,您完成不了老东家让您来洛阳办的事,回去没法跟老东家交代。”

“本少爷如何和祖母交代不必跟你解释,但是既然黄总管今天来了,而且带了这么多洛阳分堂的兄弟来,虽然我这里厅堂小,他们都进来站不下,但是也因为厅堂小,他们站在外面都能听见,所以我先把话说明白。”听到这里,这里的有些客人才意识到这个厅的外面似乎站了很多人。会武功的人早就察觉,但是有功夫在身,并不在意,不会武功的,此刻才发现,有的才走到外面去观望,或者推开窗户观望,发现院子里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绰绰站了不少人。人虽多,但是没有人说话,都笔直有序地站着。大多数人都听说过百草堂有自己的侍卫,但是平时只是零星看到一两个出来护送主子或者百草堂的大夫,没想到今天突然出现这么多,一眼看去似乎近百人。

“首先,周大人是一个清明的官,他自会派人审理清楚,若是抓错了,很快就会放出来,还李大夫和咱们百草堂一个清白。在次期间,还希望各位稍安勿躁,同时应该安抚好李大夫的家属。琪严”随着他的叫声,青木茶社洛阳的掌柜华琪严走了过来。

“你去柜上支五两银子,派两个可靠的兄弟去一趟百草堂李大夫家,好生安抚家属,告诉他们,只要李大夫没有做犯法坐监的事,没有做背叛主子的事,很快就会放回来。”

华琪严并未多话,点了下头退出去。

黄松有点惊异地抬起头,想说点啥,但是没有来得及说,就看到华琪严那张冰冷的脸,把话都吓了回去。他这些年一直纳闷三少为什么找这么一个掌柜来管洛阳的青木茶社,脸上就跟要掉冰渣子似的。洛阳青木茶社的生意远不如月华轩火爆,可以说是清冷,除了三少的一些朋友常来聚会,也就是一些喜欢清静的文人偶尔来。但是这青木社的占地面积却是月华轩的三倍,各种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却经常闲置,没有客人。他派人来打探过,有小厮开玩笑说青木茶社卖茶的入账,还不如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值钱。

他突然有种感觉,这华琪严不是一个掌柜,而是一个杀手。他和主子派来的人都盯着热闹的月华轩和隔壁赚钱的木石书局和金玉生意,也许他们都错了,三少有钱,但是不是重点。

“既然黄总管都问到我头上了,外面的兄弟也都在听着,我今天把话就说清楚。”新杰的声音将他的思路拉回来:“唐家,首先是大周朝的子民,各位替唐家办事,唐家自然会感激照拂各位,但是前提条件是不能为非作歹,不能祸害普通百姓,自然也不能做背叛主子吃里扒外的事情。”

阿志坐在那里单挑右眉,嘴角微微抬起,兄弟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唐家当然不会让手下为非作歹,不能祸害百姓,但是说是大周的子民,但是却没有说不能说违反大周律例。唐家为了唐家自己和为了朝廷,都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依照律例,否则这些百草堂精卫有很多事都做不了。

“怎么样,这个说法黄总管还满意?”

“少爷说得自然没错。”

“既然黄总管这么说,那这事就等明日周大人到衙门过问之后再说吧。”

“少爷说得有道理。只是小的怕李大夫今晚在牢里受苦,可否请知府大人现在就移步回府,即刻过堂还李大夫一个清白。”

阿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黄松,又看向新杰,没有说话的意思。

新杰心里淡淡地翻了白眼,有这么袖手旁观的兄弟吗?!

“黄总管觉得应该让大人深夜回衙门处理?这要是让洛阳城的百姓知道了是以为有大案要事发生?还是让人家觉得我唐家托大,可以对堂堂知府大人随传随到?”

“小的只是为李大夫着急,没别的意思,考虑欠周,还望周大人海涵。”

“知道错了,道完歉了就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否则半夜三更集合上百侍卫来我的青木茶社,让外人看着就像咱们唐门自己火拼一样。或者黄总管受了谁的指派带上人来拿我?还是受人蛊惑,居然敢私自调动百草堂的精卫来围堵知府大人?难道李大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黄总管来挟持知府大人以换取李大夫?”

“三少爷猜得差不多,只是在下和李大夫情同兄弟,不忍他在狱中受苦,故而小的觉得三少爷在知府大人面前是很有面子的,能说服大人放了李大夫,否则的话,就恕黄某不客气了。”此时的黄松和先前完全不同,站直了腰,眉目间毫无奴色,有点只是蔑视。他看见先前带着人去占领青木茶社各个院所的手下回来冲他点了点头,说明外面已经控制住了。这群毛都没长全的后生,纨绔惯了,刚才在这里跟他耍嘴皮子有什么用,这一百多人是他这几年在百草堂的侍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用各种方法套牢了他们。今天第一次出手就手到擒来,搞定了外面看来神秘的青木茶社。外间传闻三少多威武,也不过而而。

“新杰,你唐家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翻了天的奴才?”阿志慢条斯理地问。

“阿志啊,你还真有眼光,这人还真不是唐家的奴才。”

“新杰啊,这种奴大欺主的奴才到处都有。”席上坐着的人一直没说话,此时号称洛阳第一笔的才子施晋闲闲地站起来慢慢走向新杰:“兄弟就不要为这种奴才生气了。这位黄总管估计也是为了兄弟担心才做了这种不当的事。不过既然人已经来了,要不就让周大人给唐家一个面子,现在派人到牢里问问那个李大夫的事,没什么问题就赶紧放了,这样咱们还可以接着下半场。”

“施兄是想唐门子虚乌有的干扰衙门办案的罪名坐实了?”

“唐兄,兄弟只是不想看到事情僵在这里,出来打个圆场。而且再说了,以唐家的地位和实力,让知府大人连夜审案或是放人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洛阳城里普通的财阀还能在衙门走七八条门道呢,何况唐门如此高的门庭。不说周大人事您的好友,就是单凭唐家作保,此事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快点将他们打发走,我们好继续找乐子。这莹雪姑娘的琴才演了一半,不听完不看完美妙的舞姿,只怕咱们几个都睡不着觉。”

“是吗?只是这舞乐的下半场要不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居心叵测想制造唐家凌驾于衙门之上的假象。”新杰慢慢地抬眼看着施晋:“咱们认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施兄什么时候不只是关心你的书画技艺,关心起别家的奴才来了?”

“兄弟我只是帮你想可用的办法而已,这么多年来,你还不了解哥哥我,就是为了兄弟们的事操心。看不得别人受苦。”

“看不得别人受苦,难道你就只想看到唐门倒霉痛苦?让不明真相的百姓非议唐门?”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本来只是想帮你忙的。让唐门出面去监狱保几个人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对于唐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别的人家想有这本事还没有呢。如果像唐门这种皇亲国戚都做不到,做这皇亲国戚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今天施兄是一定要说歪理来跟我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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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我不说了,本来只是想帮你忙的。让唐门出面去监狱保几个人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事,对于唐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别的人家想有这本事还没有呢。如果像唐门这种皇亲国戚都做不到,做这皇亲国戚还有什么意思?”

“看来今天施兄是一定要说歪理来跟我杠上了。?!”新杰眯着眼看着他。

施晋一副无耐的样子:“兄弟,咱们这里都没有外人,你又何必装样子呢?以唐门今时今日的地位,莫说让一个小小的洛阳知府放人,就是从天牢把人弄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都是说给不懂的外人听的。那些所谓忠直大义,不过是说给那些傻啦吧唧的小老百姓听,沽名钓誉的东西。再说了,即便不用唐门的名声,以你三公子乃太子幕僚的身份,这各地州县谁不买账。你这么傲娇又何必呢?”

黄松这是说话声音极大:“三公子不是傲娇,他不过是觉得我们这些人平常日子里都是跟着大公子办事的,如今即便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值得三爷出手。虽然是兄弟,但是将来继承产业的是大公子,跟三公子无关吧。”

“黄松,你在这里以下犯上造谣生事,是想让外面那些人觉着三少爷和大少爷不和?是想给三少爷此次来洛阳重整百草堂添堵?”坐中另外一个客人发话了,此人系洛阳高家的嫡长子,高家在洛阳控了一半的布匹和车行生意。这高公子虽然出生商家,却是中州大儒柳老先生门下得意弟子。因守着父母在不远行的例,考过秀才,便没有进京赶考停了科举之路,反而留在洛阳家中帮父亲打理生意。在洛阳人口中是第一孝顺的人。若说施晋是一个书生呆子,想说啥就说啥,这高公子可是生意人,为人老道,每一句话都不白说的。此事开口,让人不得不惊异。

“小的人微言轻,哪里敢给三公子添堵?小的不过是因李大夫的事,觉得心里不平,实话实说而已。高公子不需要给小的扣罪名。”

施晋再次开口,似乎今天语不惊人死不休:“你的意思是你们家大少爷对属下仁慈,而三少爷对唐门下人见死不救?你对你家大少爷如此忠心耿耿也没见你家大少爷平常日子里如何待你特别啊?”

“我不需要大少爷特别待我好,我只是就事论事。今天若是大少爷在,说什么他都会先保了咱们的人出来,回去堂里再问清楚,自行处理,而不是将兄弟丢在衙门大牢不闻不问。”黄松这时更加得意。

“黄松,你这么说,我倒是怀疑你今天私自带百草堂侍卫出动来胁迫三少爷,是不是这里的兄弟并不完全赞同你的做法,你拿大少爷来做托词,掩盖你图谋不轨的真实目的。”上座的小雨此时实在被这黄松气到了,开了口。

“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引了少爷也就罢了,百草堂的家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说完挑衅性地看着新杰,像是在说,我挑战了你的女人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外面众多百草堂的侍卫看着的呢。

“黄主管好口才啊,”小雨似乎并不在乎被人骂,笑嘻嘻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朝着黄松慢慢跺过去:“故意骂我,想转移大家视线激怒三少爷,再为少爷加上一条沉迷女色,因为女人打骂下属的罪名?同时不再追究你今天私自带侍卫出动的真实目的?”

施晋此时也站起来,朝着小雨走去,笑嘻嘻地说:“白姑娘倒是不必如此敏感,黄主管估计也只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而已。”

“确实如此,黄某只是为了李大夫的事心急,再见三少爷迟迟不肯帮着自己人,一时气愤而已。”

“原来是这样,”小雨缓缓地点点头,突然收了笑脸:“我还以为黄主管和施少爷在这里唱双簧,一是为了蒙骗百草堂侍卫你们此次行动的目的,一是等着药力发作的时候,将在座各位擒下。”

“不用那么吃惊的看着我,从黄总管进来带着的侍卫身上飘来的淡淡的酒酸味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的熏香和茶水里做了手脚。”小雨盯着黄松。

“表小姐既然懂那么多医理,也应该懂一个做人的道理,就是知道的越多,也死得越快。”说话间伸手成爪,迅即抓向小雨头顶。

小雨迅速往后滑开半步避开,只是身后施晋靠近,钳制住她的同时,一把匕首横着她脖颈之间。

“真是唐门不养无用之人,没想到半路投奔来的孤女都有两下身手,能避开灵臂猴黄从的一击。”施晋此刻再无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只有一副嗜血的面孔。

“既然灵臂猴黄从在此,咱们就不奇怪施公子为什么有如此身手了,看施公子的出手路数,想必和黄从乃是同门,同是古崖居一派的弟子,看这功力也是自小练的,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觉得施公子应该身负武功,却看不出来路数。原来是最能掩饰的古崖居弟子,失敬失敬啊。”高公子幽幽地说:“只是从不插手朝政的古崖居为何会插手唐门的事务。而且古崖居向来高傲,又怎么会让人投身到唐门效力这么多年?”

就在黄松动手的瞬间,外面他带来的侍卫就已经冲了进来。只是他们有些发愣。他们中有些是黄松这三年安排进百草堂的,自然是黄松说啥就是啥,但是有的是早几年进来的,由黄松鼓动着要站队,说是因为三少爷和大少爷必将为家产有一争。而长子继承家业是必然的,他带着大家站在大少爷一线。今天来找三少爷的茬也在情理之中。此时听高公子如此说,便云里雾里,这屋中有古崖居的人?

“高公子锐眼识人,只是我百草堂属下可能有被蒙蔽的,尚未明白出了什么事。”小雨虽然脖颈间横着匕首,仍然笑吟吟地说道:“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这位表面上是百草堂的管事黄总管,今儿和外人联手,给洛阳的知府大人和唐家三少爷以及在场的各位下了药,要将各位拿下。至于黄总管是吃里扒外还是潜伏在唐门的细作,现在施公子已经帮咱们说清楚了,黄总管其实并非唐门百草堂的黄总管,而是三年前原来的黄松就被人害死了。现在的黄总管是古崖居的灵臂猴黄从冒名的。”

“小姑娘居然把事情查得这么清楚,也正好,咱们就不掩饰了,”施晋横在小雨脖颈间的手又紧了一分,“既然你们都这么明白了,咱们就直白一点,新杰,咱们也算多年的旧识,我理解你在唐家的处境,所以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若是你如今帮了我和我的主子,我施晋以人格担保,将来你在朝的地位必然不会比现在差。唐家的一切都可以属于你。但是你必须帮着我主子达成他的心愿。”

“如果我说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呢?”唐新杰幽幽地说。

“那么今天就只有委屈唐兄,让你的女人跟我走,你什么时候拿着我主子要的东西和洛阳知府的人头来,什么时候把你手上的青木堂和百花堂给到我主子手上,我什么时候放了她。”

“你们几个确定今天能带走白姑娘?”高公子戏虐地看着他们。

“高公子如此看好我家三少爷?”黄从此时也笑嘻嘻地说,“你们看看这周围,这几百百草堂的侍卫是什么样的实力,三少爷比我清楚。虽然都是百草堂的侍卫,但是他们今天都是跟着我黄松来的。即便白姑娘说我是黄从,但是证据呢?不过是你们想要栽赃给大少爷的说辞而已。我不是什么黄从,我就是黄松,就是忠于大少爷的黄松。三少爷不过是想趁着大少爷不在关西,在白家表小姐的挑唆下,想来抢唐家地位心怀叵测坏人。今天联合洛阳知府抓了咱们李大夫,不过是清理异己的开始。你以为这些侍卫都是呆的傻的?任由你们欺骗宰割?”

“看来古崖居的人都不是简单啊,就这份淡定和说辞,就是一个人才。”小雨笑嘻嘻地说:“但是不管你怎么说,这里的人都看到你刚才出手了,是用的古崖居的功夫,绝不是唐门的功夫。”

“我用古崖居的功夫出手了吗?”黄松笑嘻嘻地问周围的人。

屋里一众百草堂的侍卫摇头,其中一人朗声说:“黄管事刚才没有用古崖居的功夫,只是唐门的功夫。”

“看来古崖居出能人啊,不仅武功上乘,连策反人心,让人指鹿为马的功夫也是上乘。”新杰看了一眼小雨笑嘻嘻地说:“看来众人相信他,而不相信你啊。”

“他们被蒙蔽了,阿杰哥哥,这些人既然没脑子,听不得真话,还留他们做什么?他们笑话我,你帮我教训他们好不好?”

一声娇滴滴的阿杰哥哥,周围的众公子淡笑,黄松等人更是讥笑:“听说三少爷对白姑娘言听计从,此刻白姑娘的话不知道三少爷要不要听?抑或是您现在有没有这个能力听?”

“阿杰哥哥,你真的不行了吗?”小雨睁大双眼。

“你阿杰哥哥不行了,还有施哥哥我呢?!只要妹子愿意,你让我今晚怎么侍候你都行。”施晋突然笑道。

“那你不如现在就验证一下施公子是不是行?!”新杰高挑眉轻松说道。

只听小雨一声:“好。”人便如鬼魅一般从施晋手中先是后仰,随即迅速滑出。

卷II-18洛阳之行(I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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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当年曾经称霸中州禹州一带的梨花帮帮主戚家四小姐在梨花帮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在江湖上消失了,只见梨花帮属下,不见帮主其人。江湖上很多人还猜测说戚小姐到了年纪,碰上喜欢的男人,嫁人去了,不便于在江湖抛头露面,只是在幕后操纵。还有种说法是被江湖众人追杀,不得不藏匿起来。从那之后,梨花帮虽然还存在,但是不像过去一样轰轰烈烈迅速蔓延,各项生意活动从明处转入暗处。”高明朗缓缓道来,“原来是帮主进宫了。”

“是的,随着戚小姐进宫,梨花帮的势力也逐渐从中州禹州转移到京城和宫中。”付公公闭了闭眼,过往的回忆让他这个宫中的掌刑者都有觉得后背森森寒意:“当年梨花帮之所以能很快崛起,靠的是两门生意,一是青楼的皮肉,二是暗地里派帮众魅惑富家男人,渗透进大户人家,掌控大户人家的财富然后洗劫一空。至于青楼,本来就是*流动的地方,去那里的男人就是赔上身家性命也是活该,只是为了迅速扩充生意,梨花帮在中州禹州四处搜罗美貌年轻女子,逼良为娼,害了不少人。当然也有些堕落女子,甘愿出卖自己的皮肉,追随帮主的。在这过程中,帮主梨花娘娘培养了所谓帮中十四枝花,这十四个女人,除了大娘,七娘和九娘经营青楼开门做着皮肉买卖,十一娘在禹州附近的路上开客栈敲诈洗劫商队,其他人都以各种身份混入大户人家,用各种手段搜罗财产。在这些洗劫过程中,不乏后院火拼,大户人家妻儿流离失所上算好的,好多人丢了性命,或是饱受酷刑,终身残疾。这些女人大部分是委身嫁人进入大户人家,心里埋藏着各种阴狠卑鄙龌龊的念头,一旦得手,对主家的人出手残忍,令人发指。这里面到底害了多少无辜婴儿妇孺,多少青年才俊被无辜波及,有多少人被逼疯致残,恐怕连帮主梨花娘娘都说不出来。这些受害的大户人家中终归是有交游广阔,或者有亲朋好友有些手段的,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终于被江湖众人查出是梨花帮在作怪。经过一番围堵绞杀,梨花帮终于消停了下来,但是梨花娘娘也算是能干之人,躲过了无数追杀,最后进宫,也将梨花帮的势力带入宫中。民间梨花帮的祸害才由此时减少,却给宫中带来风浪。

梨花娘娘以黄家小姐的身份进宫选秀,通过各种手段从一个秀女爬上了龙床。从她得到陛下宠幸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到来。皇上为她所迷惑,不少朝臣意外被治罪,宫中更是日日有人被算计惨死,后宫在短短一个月内多了无数冤魂。虽然很快被太后娘娘察觉了异常,将当时所谓的梨贵人拿下,但是有些惨事已然发生无可挽回。”

施夫人听着这些,仿佛都与她无关,脸上始终淡淡的冷笑。

“梨花娘娘此生害了多少人,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

“那些都是该死的人,我记他们做什么?”

“被你害的都是该死的?”

“当然,那些男人如果不贪图女人美貌,不留恋床第之欢又怎会让我们得手?那些女人愚昧,经常做些事情来扰乱我的计划,所以他们都该死。至于宫中,那些人更该死,既然他们进宫,就应该知道皇宫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技不如人丢了性命也是活该。太后娘娘能坐稳后宫,不也是手上沾满了血,我只不过动作不够快,被她发现了。若是能再给我多一个月,皇宫就是我的了,有了后宫,前朝也是我的,财富唾手可得,那里用去侍候那些恶心的男人。更不用看着戚梦桃那个小贱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无非一是个嫡出的身份,有什么好炫耀的。当初江湖中的傻瓜们都被她给蛊惑了,戚家从上到下都是做的人肉卖买,怎么不被追讨?牵头的金狮会的南家兄妹更是蠢到了家,南田坤为了讨好戚梦桃,倾巢而出,本娘娘虽然被逼得入宫,但是也让南田坤吃尽了苦头,最后还赔上了他妹子,哈哈哈哈”

“所以当年金狮会的大小姐在桐城失踪,其后被数十乞丐*是你派人做的?”高明朗沉声问道。

“哼,只不过教训她一下,让她不要那么高傲。”

“只是因为她高傲?”

“是啊,谁让她以为自己从小就跟戚辉山订了婚,就以为自己是戚家嫡长子的未婚妻,看到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以为辉山就是她男人,一定会保护她。辉山那么伟岸的男人,她那种白痴如何能配得上,可笑,就是一个弱处。草鹰说他还没彻底扒光她,她就晕过去了。”

“锣锅山的土匪草鹰?”

“是啊,本娘娘玩够了他,为了让他滚蛋,就把南田画那个贱人送给了他,结果他玩了大半个月觉得她就是个无味的木头,厌烦了,又回来缠我,为了得到跟我一夕之欢,他就把那丑女人喂了药扔进了乞丐堆。她胆子太小,被吓得疯疯傻傻的,看得我笑得要命。”

“田画一辈子温顺善良,从来没有招惹过你,她只是觉得你心术不正,不愿跟你有交道,所以但凡在戚家或是在外面相遇,她都是尽量避着你,你居然对她做出如此卑鄙残忍的事。”一个中年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眉目间写满了沧桑:“怎么会有你这么蛇蝎心肠的人。”

梨花娘娘戚梦梨惊异地看着走进来这男人,少时便朝他奔去,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避开了,而戚梦梨却再次冲过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同时不停地叫着:“辉山”

“你不要碰我,你太恶毒,我不想靠近你。”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在戚家的时候,我小时候被人欺负,你都会帮我,把那些人赶走。为什么?为什么我长大了你却不理我了?只把戚梦桃当妹妹,为什么?”

“你小时候弱小,姨娘不在戚家照应不了你,我作为兄长照顾你是应当的。但是你为什么要对田画那么残忍?她并没有招惹你。”

“怎么没有?她高高在上不看我,她自以为是你的妻子霸占着你。她还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让你允许戚家的属下参加对我的围剿,我死了她就是最大的受益人,她就可以独霸你。她表面和戚梦桃交好又怎么样?她不过是一个虚伪卑鄙的女人,我不在戚家了,她就做手脚想把戚梦桃嫁出去,免得她进门时碍事。她一心就想独霸你。”

戚辉山看了她半天,没有再说话,这就是一个疯狂的女人。唐三少请他过来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她已经不再是三四岁的弱小女童,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害人无数。她已经失了理智,只能尽快将她拿下,问出她干的所有坏事,尽量遏制尚未发生的,弥补已经发生的。

“刚才你说的话和你的身份我都听见了,此时此刻你还是将你知道的,计划的,已经布局的所有一切告诉唐三少和周大人,或许能挽回一些,少造点孽,也为你自己修修来生。”

“呵呵呵,来生,若是没有你无论是来生还是几世又有什么意义?我夜夜梦回都是那个雨夜你在井边找到我,将我抱在怀里取暖的感觉。你应该知道,我这么苦苦挣扎,甚至想控制天下,为的就是能得到你,为的就是你温暖的怀抱。”

“梨儿,你错了,我只是你的兄长,你幼年时,我呵护你是应该的。但是每一个孩子都会长大,一个女人应该陪伴左右的是她的夫君和孩子。你已经误入歧途多年,早早回头吧,说出你的主子和你们的全部阴谋,三少答应我若是你能将功赎过,他一定今后尽量照拂你,不会让你受太多的苦。咱们兄妹都上了年纪,若真是能脱得大罪将功补过,戚家寨会为你提供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衣食无忧,呵呵呵,我什么时候为衣食担忧过?你知晓我的能耐,我要的什么,你很清楚。若是你发誓承诺与我永结同心,将来带我远走高飞,永远没有别的女人,我现在就答应你,告诉他们所有的事。”

“你疯了,我是你的兄长。”

“现在说你是我的兄长,当初采我处子之身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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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在我的酒里下了*,我意识不清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出来不怕这些人笑话吗?掌控三省六地烟花青楼生意的戚家家主被人下药就会中招?当年我傻,也是以为是兄长中药之后才要了我,后来我明白了,兄长其实什么都清楚,故意喝了有药的酒。说明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只是你不敢面对,更怕这事被南田画那个女人知道,所以才将错就错。你怕人说你兄妹*,所以才不敢进一步接近我。就为了这,我就是要搅得天昏地暗,终有一天我一方独大,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这狗血的对话让在场的人很震惊,大有后悔让这戚家家主来的感觉。他们对大户的私密没有兴趣,只是想抓住幕后的黑手。现在黑白两道都混得开的戚家被他们知道了密秘,未来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

“原来这么多年你心理都是这么以为。看来真是我的错,当年我觉得你年幼,不忍心伤害你,所以没有跟你说过真相。确实,你那时下药的手段还很稚嫩,我很容易察觉。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中了另一种毒,而且已经有三年之久,因为无色无味,被放在我屋里的蜡烛当中,直到毒发,我周身刺痛,下毒的人才出现,告诉我唯一的解法就是每月月圆之时找到有林洞山黄家出生之时就被喂养了特种药材血缘的女人。而对方解毒的条件就是戚家和戚家在三省六地的生意。因为每月都需要解毒,所以这是控制我的最好办法。现在你知道是谁给我下的毒了吧?就是你那个疯狂而不着调的母亲。她进入戚家,表面上是我父亲的侍妾,把他骗得团团转,自己却不停地在外面和男人鬼混,直到你三岁的时候和男人跑了,将你留在戚家不闻不问。我们都以为她彻底离开了戚家,其实那也只是幌子,因为他们看出来父亲时日不多了,所以就弃了他,转而对我下手。她离开戚家,大家对她都没了防范,她就更好对我下手,直到父亲过世,我毒发她才在一个月圆之夜又神秘出现。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见到了常年跟在她身边对她唯命是从的男人。看那个男人第一眼,我就意识到,我先前呵护的妹妹根本不是戚家人。那段时间,我被他们压榨控制,只有梦桃和田画能够安慰我。我每天都生活在愤恨,恐惧,和愧对族人的痛苦之中。我查了很多书,暗访很多名医,最后让我知道了若是想彻底解除,只有这种血缘的处子之血。我跟梦桃和田画商量,一直犹豫不决,她们俩都是善良女子,这样就一拖再拖,直到你自己出手。我确实应该感谢你那次出手,让我能够从那种怪毒中彻底解脱。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激你,虽然你对田画如此残忍,我仍愿意保持先前我对三少和周知府做的承诺,将来戚家会给你一个栖身之地。我们不是兄妹,所以你不必为我有*的负担。”

这样的结果虽然让人吃惊,但是这位梨花娘娘并没有太在意,也许在她心里父亲是一个淡漠的概念,是谁无关紧要,她心里只有她想要的,执着地问:“那你答应娶我?”

“我做不到,我心目中的妻子只有田画。你对她做的事情已经让我仅存的那一点隐瞒事实的愧疚消失了。还是那句话,帮助唐大人和周大人,到时候戚家会给你一个栖身之地。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少欠唐大人一个人情,把你彻底交给付公公,我只静听结果。”

“戚家什么时候投到唐门门下了?”

“这与唐门无关,戚家上千口人要讨生活,就必须遵守朝廷的律例,做良民。”

“嗤,卖肉的说自己是良民,哈哈哈是唐家许了什么好处给你?还是他们可以帮助你把家里的兄弟安排进朝廷巩固戚家,扩大戚家的势力?除了家族,你心里眼里还有什么?难道戚家就值得你忘了自己所好去给人做狗任人摆布?”

“现在不是给你权力讨论戚家的时候,将唐公子问的事好好说出来,我绝对会兑现承诺。”

“我不知道唐老三要问的事,太后那个老妖婆害得我梨花帮在宫中沦陷,害得我不得不从狗洞爬着逃离,由此给我带来的种种耻辱,我怎会帮她的走狗唐三儿?!我也没兴趣在戚家苟延残喘,你都已经说了,我不是戚家的女儿,戚家关我什么事?除非你答应娶我,让我做戚家主母,做你身边唯一的女人,和你一起掌控戚家的生意。”

“不可理喻,那就只有有劳付公公了。”

“梨贵人确认要过付某这关?”

“辉山,你真舍得?”

“是与否,取决于你,好好回答唐公子和周大人的问题。我不会再说一遍了。”说罢,他起身向新杰和阿志作揖,然后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这世上的男人果然各个无情。在利益和权势面前,其他的东西都要靠后。戚辉山,你会后悔的,如果我今天不能从这里出去,如果我不能嫁给你,必然会有人毁了戚家,你投靠唐门也没用。”戚梦梨大声喊着:“你们以为今天抓到我就完事了吗?你们太蠢了,哈哈哈好戏还在后面等着你们呢?只怕到时候你们要来求我,让我去跟主子求情。所以最好不要让付老妖碰我,否则有人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付公公轻蔑地说:“将来会怎样老朽不知道,但是梨贵人若是执迷不悟,咱们现在就让你体验什么叫生不如死。花猴儿,”他转头叫着一个徒弟,你们先带梨贵人去洗洗手,洗洗脚。

洗洗手,洗洗脚,周围的人一头黑线,不知道付公公说什么?但是从宫里出来的戚梦梨自然明白,这是付公公的常用手段之一。洗洗手就是用竹签从指尖开始慢慢地将皮挑开,若是犯人不招供,就会一点一点地将皮从手上慢慢剥掉,活人拨皮的开始。而洗洗脚,就是用钢刷子来刷脚掌,刷子上布满钢针,针上有倒刺,别说柔嫩的女人的脚,就是男人的脚刷一遍都是血淋林的。

“戚辉山,你就让人如此折磨你的女人吗?”此刻的梨花娘娘不再那么淡定。

戚辉山还没有回话,只见先前出去的青木社的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走进来禀报:“外面刚刚收到林部送来的急报,他们护送表小姐在路上被袭,附近的山部属下接到急报后援持,但是表小姐和随行的十几位侍卫受重伤,部分杀手脱逃,林部季首领已经带人护送表小姐回来路上。属下已经去百草堂调集急救人手了。山部已有人去追踪杀手。”

“哈哈哈唐三儿,现世报吧!你想让付老妖来折腾我,还没开始你心爱的女人就被主子收拾了,哈哈哈”

“梨贵人还是请吧,付公公会好好侍候你的。”唐新杰面无表情。

“男人就是无情,听到你的女人受重伤你居然无动于衷,我真替她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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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梦梨正在高兴,又见一位青木社属下疾步而来,并不回避外人,直接走到新杰面前:“属下山部的司拿手华辉,奉高统领之命押解追获的杀手和逃逸的人回来给主子。”

过去大部分人都以为新杰只是经营了月华轩和青木茶社这种休闲娱乐之所,做做生意赚赚钱。青木社就是一个茶社,虽然也知道青木社有自己的精卫,总觉得是模仿唐门,整一堆武人收集到一起,跟普通人家的保镖护院一类很像,无非是保护青木社和月华轩生意,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当他们看到青木社的精卫的时候,会有一种彻骨的寒气,仿佛不是普通的护卫,而是一群训练有素,冰冷无情而又十分精明的高人。华辉一进来,冷冷地看了戚梦梨一眼,她有一种被刺伤的感觉。不自禁地停止了讥笑,收拢了手臂。

“这个女人派出去送信的花鸟,也抓到了。”华辉指指戚梦梨说到。戚梦梨此时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她一眼。她早就把雨燕放出去给主子报信了,雨燕是主子专门训练的,机警且隐蔽,居然也被抓回来,而且知道是她的,戚梦梨很是有点佩服唐三儿和他手下的手段了。

此时,带着一群青木社的精卫抬着三个人进来,一个是周知府家的莹雪姑娘,一个是唐三少的表妹白姑娘,还有月华轩的金蝶姑娘。出去的几位,看来都被伤得不轻,白姑娘身边的丫头倒是看着没什么事,只是身上有些尘土,看着像在哪里跌了一跤。这群人一进来,百草堂的大夫早就等着,一个个检查。莹雪和金蝶都是外伤,唯独白姑娘让百草堂的大夫蹙眉:“三少,白姑娘的外伤并不重,只是腿骨折了,接好过一阵就能养好。只是白姑娘这体内似乎是中了毒,而且还不止一种。”

新杰挑挑眉:“怎么说?”

“白姑娘体内至少有三种不同的毒,一种是霍山黄香,其本质是一种*加*。不过现在还没有发作,估计要半个时辰后。”

*加*,大家都看好戏地看看唐三公子,看来有人对三公子的女人感兴趣啊,或者是不想让她跟三少了。

“这种黄香不宜用药强解,否则姑娘以后身子可能会虚亏,再难补回来。”

虚亏,这个在场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大户人家娶媳妇儿怎么也要身康体健便于生养,这是打算绝了白姑娘进唐门的路。

“其他的呢?”

“一种应该是一种蝎子的阴寒之毒为引,里面加了其他几位毒药,毒发之后会浑身红肿,肌肤溃烂。即便属下现在去配药,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因为属下不知道制毒之时对方下药的顺序,所以只能解掉部分毒性,保住肌肤无损,但是体内还是会受阴虚受损而伤及经脉,只怕天寒湿之时会浑身酸痛,且不利子息。”

“你叫什么?”新杰一边问他,一边问大夫。都说唐三少精通医术,这一出手切脉的手法就惊了大夫一下,听见少东家问,他赶紧低头恭敬地回答。

“属下洛阳百草堂坐堂大夫李月东。”说完头低得更低:“三少爷精通医道,这切脉的手法真是名家,不知今后三少是否可以在医术上指点属下?”

“呵呵,你倒是现在还有这个心思研究医术。”新杰收回手。

“属下唐突了。只是属下一生痴迷医术,看到三少这种高手,属下羡慕不已。”

“怪道人家都说洛阳百草堂的李月东是个医痴。我给你一个提示,这毒药先后添加是按照逆五行的顺序来的,这回你知道该如何配制解药了?”

“属下懂了,属下一定会为白姑娘配制出这毒蝎的解药的。”在李月东看来,这毒蝎的毒是需要解的,至于霍山黄香,他跟这里其他人想法一样,只要三公子在,就不需要用药。可是却听见三公子说:“顺便在你的解药里加上黄杨木,可以把霍山黄香压制几天。”

“哦。”李月东愣了一下,旋即以为自己理解了,主子现在要解决的事多,没时间给表小姐做解药,便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很快写出了药方让人去准备药材。

“若是解了这蝎子之毒,让她没有后遗症,你从今之后就是洛阳百草堂的金领坐堂。”这是升他为坐堂大夫的最高级。他早几年就知道洛阳百草堂有个医痴李月东,虽然医术相当好,但是不会跟管事的周旋,一直不得重用。他本来一直为这人惋惜,但是百草堂的事他不好插手,不想伤大哥面子,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李月东终于碰上了赏识他的主子,感激零涕:“谢三少爷。”

“不用,只要你认真办事就行。既然你已经都给她们看过了,也给这位姑娘把把脉检查一下。”说着便指着白姑娘身边的丫头。众人还以为新杰关心白姑娘连带她的下人也关心。

李月东受了主子的命令,便认真地为她查看起来。只是在这丫头身上的查看时间比前面三个人的时间都长,时而蹙眉,时而摇头。

“李大夫,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丫头开口问他,这声音煞是甜美,让人如沐春风。不止李月东听着舒服,连周围一众公子都愣了一下,这丫头的声音真好听,只可惜了相貌平平,否则绝对可以迷倒一方众生。

“敢问姑娘,最近左臂是否异常?”

“有点,有时有点麻痒。”

李月东心中稍微一沉,这美丽的声音主人也被人毒害了,为了这美丽的声音,他一定要尽力一试,想着便朝新杰低头汇报:“表面看着像干血症,其实是一种枯藤毒。若是不知道的,只按照体虚体寒来调理,只怕没有三五个月姑娘就会血干竭而亡。这种毒已经不是今天下的,应该已经下了五六天了。若是不及时解毒治疗,只怕从明天起姑娘就会频繁出现晕厥抽搐等症状,最后血干而亡。”

“不过就是我身边的一个女人,这是招谁惹谁了?就下这样的狠手?”

唐三少说着冷冷地扫了屋中人一圈。他身边的女人,难道三少爱屋及乌,把白姑娘身边的丫头也收用了?不少人如此猜疑。不过这个女人声音如此甜美,倒是很有可能。黑灯瞎火的时候,听着她的声音就很舒服了。

新杰并没有理会众人的表情:“李月东,这毒你会解吗?”

“月东虽然不才,但正好在书上见过这个毒的记载和解法。这毒不在难解,而在于难于发现。其实只要普通的木薯汤配上酒制三七和一味药引即可。”说到药引,他看了看新杰没有直说。

“木薯汤和三七都容易,药引是什么?”高明朗看到他的表情好奇且促狭地问。

“这,”李月东有些迟疑,但是还是说了:“若是已婚女人很好办,就是丈夫的青丝五寸,可是这姑娘”

话未说完,只见三少不知从哪里取了匕首,在头顶切下一缕青丝,冷冷地看了高明朗一眼,这家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李月东用托盘刚接了青丝,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属下差点忘了,这白姑娘体内,您刚才已经切过脉了,还有一种毒,虽然不厉害,说来就像玩笑,就是过两三刻钟,可能白姑娘会大笑不止。不过倒是没什么伤害,笑够一个时辰自然会停下来。”

“是吗?”唐三少居然声线平稳。

正在这个时候田歌进来了,讲述前面出事经过:“属下都问清楚了,金蝶姑娘她们随着表小姐出去之后,说是她们想会左三坊的住处,所以搭了表小姐的车。表小姐的车刚刚到玉石街口就被一群手执弓箭的黑衣人包围了。车夫本来想加速朝北冲出去,结果没想到对方在朝北的街口洒了油,瞬间点燃,车夫不得不紧急拉马停车。在车厢震动之时,表小姐身边的丫头被震出车外。季首领怕对方的羽箭伤了这位姑娘,撒了一把烟弹,企图带着这位姑娘回到车上,然后冲出去。但是那马车在这个时候极不稳,倒是这位姑娘让去旁边信和坊的屋檐。不过幸亏这位姑娘机警,因为对方这时即便有烟雾阻挡,也是放了一阵箭雨,若是退到车上,只怕还没上车就已经被射中。季首领他们动作也快,将这位姑娘带去信和坊隐蔽了起来。表小姐的车是咱们改装过的,若是遇袭车内会有阻隔羽箭的网板升起,众人倒是不用担心,所以兄弟们很快冲到外围把那些人都给拿下了。”

“你是被震出车外的?”言语中,新杰掩饰不住关切。

“你觉得呢?”这丫头挑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阵腹诽。而躺在那边软轿上等着汤药的表小姐眼中露出厌恶吃人的光,恨不得这丫头从此消失。旁边躺在的金蝶姑娘也是冷冷地看着。

“怎么说我也不觉得你比她们几个轻,金蝶善舞身轻如燕,莹雪姑娘看着也是芊芊弱弱,你怎么看着都比她们丰腴,怎么没把她们震出来,你这么重的就被震出来了?”

丫头听见他的话咬牙切齿:“你是嫌我太胖了?”

“哪里哪里,我是嫌弃她们太瘦了。女人太瘦了不仅不好生养,关键是摸起来感觉也差。凝脂雪肌怎么可能长在那些干不拉几瘦巴巴的上面。”

这里这么多人,他居然这么说话,让人如何下台,只见丫头本来会说话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很多人都说唐家三公子风流倜傥,很会招女人喜欢,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不仅喜欢招惹女人,还这么喜欢在众人面前显摆你的女人?!哈哈哈”高明朗朗声笑道。

“我的女人不用显摆,她本来就是最好的。”多年老友新杰不妨挑战地看着高明朗:“高兄想显摆也没有本钱。”

“兄弟我真正是自愧不如,绝对没有兄弟你这么能干,就这屋里,除了阿志的女人,其他女人都被你勾了魂儿啦。哈哈哈,不过这太招惹女人也不是好事吧。”他转头看看金蝶和白小姐:“啧啧,都是尤物,可惜都有毒,而且是剧毒啊。你说你怎么下得了嘴?!”

“我可不想要那些上不得台面和心思龌龊的。”他眼里只有丫头,其他女人看都懒得看:“还是跟我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怎么坐在车里的?怎么被震出车外,而她们都没事的?你被震倒都没有下意识地拉着谁,或者谁出手扶你一把?”

听到这话题,屋中各位都眼神各异,高明朗也不再调侃,深邃的眼光扫了一眼金蝶和那位表小姐。

“出门之后,因为金蝶姑娘要一起坐车,所以她和莹雪姑娘坐在了我们对面。上车的时候莹雪小姐崴了一下脚,撞了一下姑娘的左肩,姑娘揉了一下,说是有点酸痛。”

新杰转向坐在那里的装表小姐的小雨,小雨点头,表示肯定:“虽然只是撞了一下,但这位置周围的皮肤还有点痒。”

“然后呢?”

“然后金蝶动作很快地在右边扶住了姑娘。三个人相继上车之后都相安无事直到遇袭。”

“李月东,给她看看。”新杰指向小雨,“看看左肩的皮肤,仔细检测右边的衣物和头发。”

虽然三少这样吩咐,但是李月东有些尴尬,这毕竟是三少的女人,大庭广众之下如何看肩膀,小雨的脸色也阴了一下,他就这么不在意别人看到她的身子?

不过说实话二人都是多余的心思,青木堂伶俐的手下多的事,哪里需要主子事事仔细吩咐,听见主子说让大夫检查,早就有两名侍卫过来将软轿抬到屏风后。

片刻之后李月东更佩服主子,就听丫头这么说,他就知道表小姐可能因为那一下碰撞中了蝎子之毒。

这个结论让外间不少人惊诧,知府大人的女人却给唐三少的表妹下毒。而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金蝶作为月华轩的头号舞姬,却给表小姐下*,这让人不可理解。新杰没有跟他们多解释,只是一挥手,青木社的人很快上来带走了金蝶和莹雪。显然弄去审问,而知府大人却毫无表示。

“那遇袭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当时车突然抖动,莹雪姑娘被摔得在车壁上碰了头,撞得很重,显然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体态。而金蝶姑娘功夫很好,几乎随着车颠簸,没有受任何影响。无论是定力还是功力都相当的不错。”

“哦,”新杰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瞟了一眼黄从。

“姑娘功夫也十分了得,岿然不动,只是我随车轻摇了一下,然后车内的灯随着车震动忽然暗了一下,有人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掌,将我推出车外,与此同时车里的防箭壁升了起来,我即使那个时候往车里退也进不去了。”

“也就是说那人想把你推出了让你被乱箭射死。而且让你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推的你。”

“无论是是谁推的我,那个在那时升起防箭壁的人都希望我在车外被乱箭射死。”

“我没有,”躺在那里的小雨赶紧分辨:“那只是时间正好,我想起来车里有防箭壁,怕外面用弓箭,所以升起来备着。”

新杰看都没看小雨,只是对着丫头:“那个时候你们当中有人打开过车帘看过外面的情况吗?或者说知道外面有弓箭手吗?”

“没有。”丫头淡淡地摇头。

“这不公平,遇袭谁能保证什么,有弓箭和暗器是常有的事,我只不过提前预防而已,哪里知道这丫头会被震出车外?不过是个巧合。”

“也许确实是个巧合吧。”施晋这是虽为阶下囚,但是不知怎么地,在新杰这里他有种很自在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由自主地接口道:“单凭一个丫头的话不能做如此推论。”

“对啊,施公子说得对。如果我真是有心害她,就不会后来打开车门想去外面救她,要不然也不会跟那帮杀手过招,弄伤自己。”

“那不过是因为那时候弓箭手都被制服,你觉得无望才下车出来故意失手给对方的。”

“你胡说,我怎么会那样做?我那样做对于我有什么好处?”小雨愤怒地大吼。

丫头反而不理她,只是看了一眼新杰,淡淡地说:“都是你招惹的桃花,你自己解决。”

这是啥节奏?一个小丫头数落唐家三少,而三少还一副服服帖帖的样子,还让人吃惊地来了一句:“你不要生气嘛!”这贴心小意地哄着,只怕是女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再联想到前面李月东的话,众人似乎开始心知肚明,这唐三少是把主子丫头都收了?然后这做主子的看不惯丫头,想收拾她?

卷II-18洛阳之行(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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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你招惹的桃花太多,哪有这么多麻烦?!”连阿志都忍不住笑着开口。

三少被小丫头抢白了倒是陪着小心,被知府大人说笑了,却没好气地翻着白眼。众人不得不在心里默认三少就是个花花大少,被女人吃定了。反而是阿志最明白,他不是被女人吃定了,而是只对眼前这个上心。

“没有桃花,难道别人不会用别的手段?”高明朗好笑地看着这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相互抬杠几十年的兄弟。

一句话把大家又拉回了正事,“外面如何了?”高明朗淡淡地问。此时田歌已经回来:“那批杀手除了留着死伤的,和放出去被追踪的,现在都已经送到府衙了,大人的手下在处理。抓回来的活口有开了口的,说今天傍晚他们就接到通知埋伏在那里,等着表小姐的车出现。不是临时安排的。他们不知道具体是谁安排的,他们都是大铲帮的杀手。大铲帮这几年在中州一带虽然并不活跃,但是都是接一些大买卖。因为很少出手对付普通人,往往都是被人出高价买了来仇家相杀,很少扰民,所以官府并不怎么管他们。也很少关注。”

“普通的杀手很少用弓箭的,大铲帮也没有听说用弓箭的。”

“抓的活口不是弓箭手,那批弓箭手当时出事的时候就被我们灭了不少,剩下的都逃出去了。杀手说弓箭手确实不是跟他们一路的。

“有多少弓箭手?”

“不下五十。”

“羽箭?”

“都是强弩箭。而且本身弓箭手的身手很多也不错,进退非常有序。若不是我们提前安排了人手,只怕我们会吃亏。”

“知道今天表小姐的马车会单独出行除了林部的人还有吗?”

“没有,只有我和季统领知道,至于主子这边”

除了莲儿和新杰本人,只有小雨知道。

小雨感觉到了他冰冷的目光,她虽然害怕了,但是本能还是会保护自己:“你不能因此怀疑我。即便田歌和季统领没有泄露,难保对方不会猜到。虽然每天选择的路线出去都是不同的,但是也是有规律的,即使你没说我都能猜到”

小雨顿时知道自己说多了,这里能猜到他心思的人真不多,外人猜不到,但是跟着他做事多年,以她的聪明肯定比别人看得透。

她很快转了话锋:“我从小跟着你们一起在瓦堡寨长大,这十几年都是在为你办事,你怎么能够因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投靠的不相干的女人怀疑我。”

表小姐在三少身边十几年了?一屋子人都晕了头,只有那几个人知道,那个丫头才是他在意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能随便就推论定罪,为了一个女人,你昏了头。”小雨觉得愤怒,她跟了他十几年做事,这么容易就放弃她了。

“小雨姑娘,”此时那个丫头缓缓站起来,周身的气度怎么都不是一个丫头,声音悦耳舒缓:“你既然知道阿杰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人,就应该知道,他不会乱猜疑的。若不是因为他看重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间的情义,他也不用那么废周折,在你那天送出消息给对手的时候他就可以将你拿下了。他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而且为了怕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还让我无论如何要计划清楚,千万不能错怪了你。”

“白玫莲,你现在出了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在他面前乱说话,他会误会我?”

“看来你不见真章是不认的。”新杰彻底地对小雨失望了:“莲儿,先去掉她脸上的易容吧,让她顶着你的容貌在哪里说谎,我实在受不了。”

“那就烦劳李大夫将这药水把她脸上的装饰洗掉吧。”莲儿递了一瓶药水给李月东,她已经连靠近这个女人都厌烦了。

反映迟钝的人现在才知道,这个表小姐是假的。

望着她依然青春靓丽的脸,想到她已经过世的丈夫,新杰心中百感交集:“小雨说实话吧。”

“你就这么相信她?”

“我相信事实。”

“她说的就是事实,我说的就不是”

“小雨姑娘,你这又何必呢?为了全你们彼此间的兄妹情义,新杰为你操了多少心你知道吗?直到今天下午来之前他都希望是我们想错了,你没有背叛。为了能分辨各种意外,他在我的外衣不同部位摸了不同的药粉,而你现在体内的笑剂只有在我左后背部的衣服上才有,而且若是你不使力是不会渗入皮肤的。那个位置不是坐在我对面的人能够出掌打到的。你可以不认,但是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怕你就要忍不住开始笑了。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你和金蝶她们不同。”

小雨跟在唐门多年,当然直到笑剂的可怕,因为笑也是会要人命的,人可以不断地狂笑,最后或是废了武功,或是直接笑断了气。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莹雪和金蝶?”但是她还是不甘。

“莹雪是知府大人的人,他自会处置,无需你费心。”

“那金蝶呢?她在月华轩这么多年,若不是为了你,我想她跟我一样,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是不会背叛的。”

“你自己私心重,所以才这么猜度别人。”新杰心中升起冷意:“我想黄总管比你清楚,正是因为金蝶在我身边多年,看在过往的情义,她才不忍下手,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若不是你故意让她嫉妒心强烈爆发,她也许还不会出手。这样她仍然可以继续安安静静地呆在月华轩,我即便知道她是对方的人,但是也不会伤害她。是你害了她,小雨,你不但自己妒忌,你还想借刀杀人,你挑起了她心中的怒火,还给了她出手的毒药”

“你这个毒妇,你害了蝶儿”一声暴怒,一条笨重的身影扑过来,是黄从,他此生已无别的亲人,只有一个女儿。他是那么宠着她,迁就她。虽然明知她跟三少也许不会有结果,但是还是放纵她,让她去一试。这么多年来他藏在百草堂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无怨无悔,就是因为离女儿近,可以经常有机会看到她。可是这个女人毁了她。

一片枯叶在枝头挣扎着,盘旋着,不愿意落下来。小雨痴痴地看着那片枯叶,仿佛那就是自己。前天晚上在青木茶社出事之后,她就被青木社的人带到这里关押着。她知道这里是百花堂处理重犯的地方,除了层层守卫,外面还布着阵。尽管如此,作为曾经百花堂的副堂主,她如果要闯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但是她没有,一旦离开,她可能此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过去这几年虽然只有出任务的时候他会调用她,但是一年总能碰上几面,可是现在,一旦她成为百花堂的叛徒成为定论,她逃出去只能是过暗无天日的日子,哪里有机会再见他俊美的容颜。她不甘心,她要等,她要见见他,再看看他。可是自从前天被关押过来之后,他一直没有出现,哪怕她哪天因为黄松砸破了她的头后来感染发烧,他都没有出现过,只是让李月东来给她治疗。她不甘心,就像那片树叶一样不甘心,总想抓住点什么,依然能高高在上,而不是化到泥土里,从此卑微。

一阵门响动,她凭借感官就知道是李月东来给她换药复诊。

“你转告三少了我要见他吗?”李月东是目前唯一肯给她传话的人,百花堂的属下即便是想违反规定帮他传话,也未见得做得到。只有李月东因为三天前的事,很得新杰赏识,当时她就有直觉,他在洛阳期间会重用这个大夫。

李月东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他做完该做的事。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了实话,这个女人说不定会发疯,让他该做的大夫的事都做不成。给她缠好了绷带,他终于开口:“三少让我转告你,机会他已经给过了,看在过去兄弟的份上,该给的不该给的,他都给过了,你已经用完了。剩下的百花堂自由规制。”

“他就这么狠心不来见我?你跟他说了他不来我就死吗?”

“三少听见了,没说别的,就是上面的话。”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他现在除了对那个女人,对别人是无情的。闭了一下眼,她终于拿出了贴身放着的帕子,应该确切地说是男人汗巾的一部分。她只裁了一部分出来,其余的贴肉放着。上面只剩下几个字,“我过身后,让小雨交给你。”

她就不信为了他好兄弟的遗言,他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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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当初没有选择他,兰馨走后你会给我机会吗?”李月东带去了他好兄弟遗书的结尾,终于换得他出现。

“不会。”

“为什么?我们一起长大。”

“留在青木社的是我好友的遗孀,若是别的身份,我早就让你离开了,而你现在还活着,也是因为他。”

“他用他的命换了你生,你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我知道,我此生都欠他的。”

“哪你用什么来换?”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重生,否则其他都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什么是他的遗愿,可以等同他重生,你会去做吗?”这是她最后的赌注,这也是她让他用命给她换来的,此刻她紧紧地盯着他。

“他有什么遗愿?”虽然想起他,新杰心中就痛,那个为了他去死的兄弟,但是他不得不正视,“他有什么愿望?”

“他如果有什么愿望,你会竭力达成吗?”

“是什么?”他蹙眉看着这个女人,总觉得是一个陷阱。

“你会竭力达成吗?”

“你想知道?”

他没有说话,无声默认。

她走过去,贴着他站着,“你已经看到了他遗书的结尾,另外一部分我贴在胸前放着的,我要你自己拿出来。只要把手从我的领口伸进去就可以取出来,很容易摸到。”这话虽然说得有些无耻,但是也是她将自己的自尊抛进泥里,硬着头皮说的,只是没想到换来的不是他暴怒,而是一脸嫌弃和厌恶。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其实你知道的,那次他可以派别的精卫去,他不一定要自己去,不一定会死。你比谁都明白。”她拿起他的手,放在领口:“伸进去寻找答案,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后退一步推开她,叫进来门口百花堂两个值守的女人。

“你居然这么不愿意碰我,居然让这些低贱的女人来搜我的身,也不愿意碰我一下?”

新杰并不理她,一边吩咐手下,一边往外走:“里里外外全面搜身,无论是什么,都拿出来送到前面去。”

小雨不干了,虽然被两个人拉住,但是不停地踢打:“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让这些低贱的人碰我,要想搜,只能你自己动手。我是留给你的,只能是你的,你不能如此糟蹋我。”

两个值守的属下心中对这个女人说不出的厌恶,少主是一个好人,因为这个女人是他好兄弟的遗孀,所以处处照顾她,这个女人却如此不检点。这几天除了哭着喊着要见少主,此时居然生事,还骂她们是低贱的女人。两人都不手软,把里里外外翻遍了,贴身取出了那张汗巾。

此时莲儿坐在洛阳百花堂的议事厅上,新杰为她一一介绍这里的各个重要属下。她知道他刚才是去见小雨了,也看到了议事厅门口站了一位属下,手里端着托盘,似乎有东西要给他看,只是没敢直接进来。看他毫无表示,她也不想管,还是尽量打起精神理清楚百花堂的事。

终于大家办完正事都退下了,他才让那个送小雨东西的属下进来。一眼便看到那托盘中有一块跟前几天他收到李月东转来的同样的汗巾布的一部分,但是并没有动手。

他愣了一会儿,转向莲儿:“帮我看看他在遗书里写了什么?若是跟大事无关,不会出人命,就不用告诉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逃避情债?本来对那个女人的东西他很忌讳,现在居然看都不看,她不禁好奇,他是否已经猜度到什么?

她首先拿起那页遗愿,只见书写者豪迈的笔记写着几行惊世骇俗的小字:“小子,我做你的替身太多年了,每当那个时候,听到的都是你的名字,我相信她从始至终都闭着眼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你,如果不是那样,估计她连杀我的心都有。为了她的梦,她给我下药,给她自己下药,我实在厌倦了,从今往后你自己去满足她吧。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娶了她,让她快乐的活着。我自然知道唐门不会让一个寡妇做正妻,给她一个妾位,让她真正做你的女人就好。我可以替你去拼,去死,但是只要你能满足小雨的愿望,我一切都心甘情愿。这封遗书”

“你自己不看看?”不管怎么说,她都有点羡慕小雨,有个优秀的男人为了她出卖了自己,出卖了灵魂和肉体。

“烧了吧,就当她遗失了,我从来没有收到。”

他的决定让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你猜到上面的内容了是吗?”

“或多或少吧。”

“也许如今我这个位置并不适合替你处理这些。”她眉间淡淡的烟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轻轻地揽过她,将下颌放在她头顶。

“莲儿,今生今世只有你适合,你是我心中唯一想牵手留住的人。若是没有你,我就是一个随波漂流的孤儿。所以我不想有任何东西横插在我们中间影响你对我的心情。小雨的事是我疏忽了。我们虽然打小就认识,但是在我心目中她就是一个姐妹,那时候我有兰馨的亲事,所以也不想别的,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想着练功读书,不让奶奶和姑姑操心。再后来我一门心思在青木社上,那个时候小雨在我们心目中就是一个小嫂子。再后来,为了照顾她生活,我让她进了百花堂,我也确实需要信任的人在百花堂。虽然我有时候也觉着她看我的眼光有些古怪,但是我以为那是透过我看到她丈夫,并未多想。我真是从未想过她有别的心思,否则我哪敢调她来你身边保护你。幸亏你觉察的早,否则”新杰紧紧扎紧她,唯恐一不小心她就不见了。

在宫中多年,小雨虽然掩饰得好,但是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本她以为要说服他可能会很困难,毕竟青梅竹马年代的记忆对大多数人都很珍贵。没想到他却出乎意料的理智,只是跟她说了一句,这世界上能让他感情用事的只有她,没有别人,他也只愿意用在她身上。小雨如果知道他是如此处理这遗书,只怕一辈子都不愿意交出来。但是她知道,他只怕一生都会为这件事愧疚,不是对小雨,而是对自己的兄弟。

她慢慢站直身子,抬头看着他,轻抚过他俊逸的脸颊:“其实你不欠他们俩什么?因为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本来应该是你的好兄弟,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然而小雨让他误入歧途,将这种无价的兄弟情义拿来做了交易,从这里开始他们就背叛了你们之间的友谊和兄弟情义。”

他眼光闪动了一下,看着她那双智慧善语的双眼,慢慢地露出温柔的微笑。这世上难得的解语花他是不会放手的。

洛阳百草堂,在经历了那腥风血雨一夜的洗礼之后,很多人都发生了变化。洛阳分堂作为百花堂除了咸阳和京城外最重要的分堂,无论是人员的配制,各个统领的手下职权,每年的花红都远远高于普通的分堂。这也是黄松在这里做这么多年管事,还是不能完全掌控的原因。有一些势力由老太太或是唐家家主直接节度,别人很难插手。这批人大部分都是跟着奶奶开辟天地的老人或者使他们的直系后代,都不把这些年轻主子放在眼里,更何况黄松那种半路来的。平时大少爷来洛阳都要敬着他们,不敢过多假以颜色,多年下来,这些人就更加有恃无恐。

然而新杰跟新天不同,新天是从来都摆着一幅大少爷的样子,让人觉得尊重他其实是为了尊重唐家。新杰向来都很随和,但是温和中透着尊严,做事有根有据,有条不紊。不知分寸的人以为这种主子好对付,两个来回之后就彻底崩溃了,更何况新杰身边还有一个莲儿,观察入微,筹划行事都很有条理。原本这几天已经起了一些敬畏之心,而经历那天的事之后,很多人都领略了这位少主子的雷霆手段,更看到了这位年轻的少主凭借自己的实力建立起来的青木社的强悍,从那之后,洛阳分堂的大小头目才知道,原来这个随和的三少爷比大少爷难对付多了。

跟去的两个百草堂总堂的管事,平时看着莲儿很是温善,原来只以为她会理账,帮着大少爷发现了这边的漏洞,这几天过后也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最近如此推崇这姑娘,其词锋之犀利,思维缜密,就是很多男人也很难赶上。而小雨姑娘的事出来之后,更让二人冷汗涟涟。这两个都是唐庄的家生子,父母兄弟姐妹大多在唐庄依附唐门而生或是在百草堂做事,两个人都决定要回去告诉家人,在唐家办差,大少爷好糊弄,三少爷和白姑娘面前可一定要提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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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蓑衣巷老字号的许记染坊门口一辆货车停下来,下来四个伙计,一个手中拿着账本一路往里走,剩下的三个开始搬货。

这染坊的后院是一片货舱,看着是储藏各种燃料和布匹的。这伙计手拿账本走进一间货舱,在货舱的一角,拉开一个大橱柜的门走了进去,过一会儿便在隔壁一个幽静的小院里出现。这个小院和青木茶社在同一条街上,前面是一个三进开的药铺,在洛阳也是几十年的字号了。小院中有一个不大的池塘,旁边一个凉亭。虽然已是冬日,但是也许四周都以屋子笼着,院子里并不冷,池塘的水并未结冰。一个身水蓝色衣袍的绣士正坐在亭子中和两位师爷模样的人围炉品茶,此时正站起身来走到凉亭朝水池一边,仿佛看着对面太湖石在水中的倒影发呆。

这伙计进来之后,并未迟疑,一路走到亭中,朝着两位师爷略微点头,虽然绣士并未回头,但是他还是恭敬行礼:“主子,跟着映月楼的杀手进去的人回来了,先前跟着郭二被抓进去府衙大牢的,和见过你的那些人都解决了,只是马古力失踪了。”

“是失踪了?还是唐三儿已经察觉了,将他从牢里弄走了?”

“是失踪了,我们的人一直盯着的,只见他进去,中间周海志没有派人去过牢里。也没有提审的,从昨晚到现在,大牢都是有进无出。而且我们的人也看到他进去的。马古力身材高大,而且又是外藩商人打扮,走在哪里都很扎眼。”

“也许正是因为扎眼,所以更容易伪装,没准儿进大牢的就不是他呢。”

“那属下再让人从昨下午他见过您之后就去找线索。”

“一定要找到他。他身份特殊,而且也见识过一些场面,我虽然易容成高德清,但是以他的眼光未尝不会觉察出来。以他的聪明,沂祥的名声早已经烂掉了,他还愿意绕到洛阳来跟我们谈合作,就很有可能猜到了我不是高德清。我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假扮高德清,收罗他和沂祥的残存势力,特别是在洛阳这一带,千万不能因为他而暴露我们,到时候唐三儿一定会顺藤摸瓜,妨碍我们的。”

“在下一定全力寻找马古力下落,只是属下觉得主子不必如此担心。唐三儿此来洛阳,不过是为了唐门的事务,偶尔捎带着帮他的朋友周海志肃清在洛阳的障碍,即便唐岚掌管驭西卫,也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他只是沂义身边的一个幕僚而已,并不是很关注朝廷的事。所以我觉得他提前关注马古力的可能性不大。”

“不要小瞧了你的敌手,唐新杰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昨夜的黄从就是一个例子,你们还没记住?”

“属下知错,我这就安排人手去解决马古力的事。”

“主子,你说这事会不会是马古力自己预先发觉了什么,根本就没去轻衫院,早就走脱了?”

“也有可能,在古番国的皇子中,马古力算顶有头脑的一个。不管是哪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才能放心。”

“好的,另外就是黄从和施晋那边,已经按照您的安排进行了。他们二人都招供是高先生指使他们的,主子过去几年一直都是沂祥。如今虽然沂祥不能登大宝了,但是先帝还有几个属意的帝孙可以扶持。这些人看的都是将来的利益,至于是不是先帝属意,谁都不在乎。越是如此,越是让沂义的人觉得可信。”

“这样挺好,”一个谋士接道:“让他们兄弟之间慢慢地挖吧,这样就不会盯着咱们,他们兄弟之间挖坑儿越多,沂义就越没有精力防范我们。”

“好是好,只是把黄从和施晋这两个能干人折给他们了,可惜了。特别是施晋。”另一个谋士说:“这些人里面,他是最有才华的,若是到时候能为主子所用,只怕有更大的出息,可惜就折在这里了。”

“有什么可惜的,为一个女子控制的人,定力终有一大缺陷。”先前那个谋士表示不屑。

“李先生说得没错,”那绣士点头说道:“施晋虽然是个人才,但是在自控力上差了些。虽然这次他是碰上了戚梦梨这样难缠的女人,但是还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光明磊落,心胸不够才会栽倒的,这种人平常日子里办事还行,真是到了有大事的时候,又不堪大用。”

正说着,药铺的掌柜匆匆忙忙走进来,看到他绣士轻轻蹙眉。一般若无非常重要事情,他是不会让他进来的。

“主子,”掌柜的一进来就说道:“刚才京城传来消息,郡主在从秋狩回京的路上就离家了,一直由她身边的小丫头假扮她住在府里。前几日因为教养嬷嬷总觉着郡主和平时不一样,套了半天话,小丫头露了马脚才知道。现在京里府中王妃娘娘已经气病了。而郡主前些天让人送信回京给您和王妃娘娘,说她要去关西逛逛,过完年再回京。”

“她到哪里了?”

“信是在咱们京畿道鹤龄县的消息点让人送出去的。据送信的人说,他们头领已经派人跟着郡主了,那里的刘统领是个精细人,应该不会有大错。若是郡主路上没有其他耽搁,再有四五天就到中州了。”

绣士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充满了无耐:“让她去吧,她心中还是放不下唐老三。”

“您看要不要人通知郡主说唐公子在洛阳。免得她到了咸阳白跑一趟。”

“随她吧,她既然横了心,就让她自己解决。只是路上派人保护她就行了。”

“既然郡主一心想着唐三公子,不如找个借口让皇上给郡主赐婚。这样即便他是太子身边的幕僚,也可以为我们所用。”那位姓李的师爷提议道。

“赐婚,只怕我们就暴露在陈壁画的眼中了。目前我们还是要潜在水中慢慢做事。而且以唐新杰那种人的性格,赐婚只怕行不通。兰家不是刚刚折了一位小姐在里面。”绣士慢慢摇头。

药铺掌柜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自家郡主居然喜欢唐门三公子,而自家王爷这几天正坐镇洛阳打算收拾他,虽然昨晚出师不利,但是以自家主子的谋略,那年轻人未必是对手:“京城今日传来的另一则消息也是关于这位唐家的。”他稍事停顿,主子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信有些长,而且是三姑六婆的后院之事,让他一个男人说起来未免觉得丢人。他只是简单地组织了一下:“咱们在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离间计已经小有成效。皇后那边已经让兰家人进宫商议,事情在向着咱们预期的方向发展。”

“这事好事,陈壁画跟兰家那个女人闹得越凶,沂义就更没有精力做正事了。告诉他们,想尽办法达到让两个女人打起来的目的,但是千万把唐家摘出来,特别是唐新杰。”

几个属下一凝,看来主子是真属意唐家和三少爷了。

绣士只是看看这几个属下,并没有给他们多解释。成大事者,需要独断,不需要给属下解释那么多,他们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做就好了。他们不需要有他作为上位者的智慧。外面的人都以为唐家靠的是太后,只有居中聪明睿智的人才能看透,唐家是皇家和这江山的依靠,他们没有野心,但是为着先祖留下的家训保一方百姓平安,默默地为朝廷做着基石。他的属下有不少对于唐新杰和唐门都有点妒忌,所以常常希望看到他们倒霉,但是他心里很明白,一旦他登上大位,需要的就是唐家这种为了百姓计的人为他守住江山安抚百姓。至于自家女儿喜欢唐新杰,他放任她去追也是原因之一。

同一时间,在咸阳唐庄的唐老太太也接待了太后的信使。一般姐妹俩都是书信来往,派出使者当面叙说,是出了大事。原来前段时间,因皇后娘娘的娘家康宁侯兰家跟唐三公子联姻不成,康宁侯夫人进宫把唐三少爷给告了。虽说康宁侯夫人只是继母,但是毕竟关系到皇后娘娘的颜面,皇后娘娘前几日在宫中小寒宴中刚刚向太后娘娘为此说笑了几句,就被太后娘娘将话头拦住了。但是就有人别有用心地在双方面前都下了些话,让太后娘娘越发不待见皇后娘娘了,觉得她太过为娘家考虑。而如今又爆出皇后娘娘原来的外家,就是前任康宁侯夫人的娘家,忠义伯爵府想和唐家联姻,看上了唐家大公子唐新天,伯爵夫人进宫想让太后娘娘赏赐的时候,再次被太后娘娘以甄敏和唐新天性格不匹配给婉拒了。

皇后觉得太后很不给她面子。秋狩中因唐家九公子无意中救了甄家的六小姐甄茗,甄茗原是订给国康伯府家长子的。国康伯府虽然这几年没落了,但是一家人死要面子迂腐不堪,咬死说男女授受不清,秋狩中唐新野救甄茗的时候,将她从受惊马群中拉出来的时候摸过她的手,甄茗有失贞洁,国康伯府要退婚。甄家和皇后在愤恨国康伯府的同时,再次起了心要跟唐家联姻。这次本来事情还没有闹到太后那里,太子沂义就出面阻止皇后的进一步动作。这个时候,有人跑到皇后面前,把前段时间唐新杰拒绝兰家的婚事和这些事连着一起给皇后娘娘分说了一遍,让皇后娘娘彻底愤怒了,听信人言觉得太后就是要掌控一切,不想给她任何机会掌控中宫,甚至很容易找个错处废了她和沂义,再扶持她能控制的人上位。由此,皇后多次召集兰家和甄家的人商议对策。

太后陈壁画是何等样人,就在皇后娘娘这里磨刀霍霍的时候,她早就洞悉这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渔翁得利。偏偏自家那个儿媳妇耳根子软,没有定力,很容易被小人蛊惑。她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故而特特地派出人去关西见自家妹妹,要借她手中势力掐断这些苗头,避免皇后及其家族做出过激的事情,到时候双方都为难,保住沂义和唐家。当然关键的还是揪出身边的黑手。

卷II-18洛阳之行(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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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西虎山上一座庄园坐落在北边高崖的密林之后,若不是熟悉的人,从林外而来,绝不会想到树林后有如此庞大一个庄园。密实的竹栅栏儿围了半圈,庄子的另外一半是悬崖。说是悬崖,并不是太高,只是冬季河水浅了之后,露出十几丈岩壁。若是夏季丰水期,这里离河面也就十来丈高。河面并不是特别宽,站在对岸可以看到庄园中的屋舍花园。只是对岸并不容易站人,都是滑不留手的大岩石。

昨夜一场大雪之后,悬崖边一片红梅炫丽开放。梅林中站着一位年轻女子,银色的披风随风轻轻摆动。从她侧面的庭园中走出一位英俊男子,意气风发,刚刚冷凝的目光在接触到女子后顿显温柔。若是有人站在对面岸上就可以看到这美若天仙丰神俊朗的一对。天未见明新杰就带着莲儿出门来到这里,除了青木社的统领,没有带任何其他人,包括唐老太太派来的百草堂的管事和刘妈妈他们。这里是青木社集中训练精卫的地方。也是青木社储存机密和贵重物品的重要地点之一。既然决定牵手,他便决定把青木社跟她共享。

跟她在这里转过一圈之后,便有青木社的信使从城里带来太子给他的急件,她便自觉地出来转转,让他去处理事情。

“安排完了?”在他走来握住她手的时候轻声问道。

他轻轻点点头,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喜欢这里吗?”

“喜欢,风景很美,而且安静。”

“其实是安全。这里是当初姑父发现的,后来他送给了姑姑。姑姑当初送给我,是想让我成家之后可以在这里小住或者成为一个安排家人的退隐之所。可惜那时我不想再成家,所以就把青木社的精卫搬过来了。早知道我就留给咱们自己了。等过几年消停了,物色到好地方,把他们搬走,我们再把重新安排吧。”

“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即便我们来,你住的小院也够用了。一两个人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咱们也不需要婢仆成群,简简单单的人口,哪里需要大动干戈。”

这几年大部分追逐他的女人,除了为他的皮囊所惑外,大部分还是为了金钱和权势,以及优越的生活。当真正遇到他动心的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这些优势对于她来说好像都是无所谓的,他略略有些挫败感。不过不管她是否在意这些,他都要给她最好的。只是刚才沂义送来的急件里,提到皇后和太后之间最近白日化的矛盾,希望他能接受选择甄家任何一个女子来缓和矛盾,哪怕不是妻位,平妻也行。若是他实在不想,就帮助安排新野和甄茗的婚事。在他心目中,九弟是相当出色的,甄家的甄茗资质太差,配不上自己的弟弟。他理解沂义的处境,但是用这种方式将别的女子强加于他,他心里很不舒服。这些人上蹿下跳的,看样子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居然拿他和九弟的婚姻做筏子,人家既然出手了,不还击似乎不是他的风格。想到这里,眼中有淡淡的一丝冷意很快划过,随即将她的手放在胸前:“我家娘子说了算,只要娘子高兴,怎么着为夫都听从。”这称呼让她有点意外,在一起这两个月虽然异常亲近,但是从未正式谈婚论嫁,她心底一直打算着若是他有别的姻缘,她便离开。此刻如此郑重滴说出,难道他拿定主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狐疑让他略微的心痛,想着要不要跟奶奶说调整一下,还是先给莲儿名分再说其他。否则他总是心里不安,唯恐她会轻易转身离去。

虽然有点点疑惑,但是她是不会问的。所以便直接掩饰过心中的悲催,转向别的话题:“咱们走吧,你不是让刘妈妈他们午时在百花堂等着吗?这里进城再到百花堂只怕要一个多时辰。”

“不着急,这里过去两刻钟就到了。”

她很惊讶他的说法,一双纯真的大眼看着他,似乎要看看他是否开玩笑。他微微一笑,能找个让她有惊吓,有明显情绪起伏变化的事真不容易。他享受地看着,情不自禁地想更加亲近这双眼。只是一个属下走来:“爷,咱们的船都准备好了,而且上下游的兄弟都确认了五里地范围内没有来往船只。”

一行人来到梅林中,机关开启之后,露出一道阶梯。

“从这里下去坐船到对岸,穿过对面的山就是百花堂洛阳总堂。”看她惊讶表情,他动心的同时觉得很满意,笑着说:“总共一刻钟水程,陆地上加起来一刻钟。不用着急,而且让他们等一等也无所谓,奶奶派他们出来是协助咱们做事的,不用当祖宗供着。”他深刻理解这些年她在唐家寄人篱下的处境,不愿有丝毫逾越。轻轻拉过她,环住她的腰,“咱们难得有机会出来,这里是咱们自己的地方。”

她顿时红了脸,毕竟刚刚青木社几位统领都在他之后陆陆续续过来。见她害羞,他微微一笑:“在这里不用这么拘谨,这是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地方。如果有一天,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这里的人和高飞的人全部归你调配,他们会保护你的。”

她的笑容顿时僵住,虽然他的信任和关爱让她感动,但是长久的宫廷生活,让她极为敏感。唐家三公子,江湖上多少人闻风丧胆,此刻居然说这话,他面临了什么?

“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用你给我的力量让出手的人后悔,碎尸万段。”

百花堂洛阳堂竹园,是中州一带百花堂精卫驻扎中心和珍贵药材种植加工和存放地,刘妈妈因为跟着老太太多年,对于百花堂大体设置颇为了解,而百草堂的两位咸阳过来的管事很少接触百花堂,到了这里只觉得目不暇接。他们一直知道老太太和姑奶奶在唐门之外另立一处百花堂是接济受难的妇人和孩子的。在他们很多人的心目中,百花堂就是一群妇孺的收容地,每年百草堂向百花堂支付大笔的银钱采购大量的药材,百花堂的人靠给百草堂种植药材换取生活。到了这里他们才反应过来,百花堂其实不用靠百草堂,其自身生产的珍贵药材和配制的上等丹药,卖去哪一家药行都会活得很好。这些丹药虽然不像唐门的百灵草一类治伤治毒的圣药,但是都是妇人小儿养生保命的珍贵丹剂。很多在京城和宫中都是千金难求的。而前几天他们跟着三少爷去过的城北的百花堂河院,上百出色的绣娘带着一群十来岁的小丫头,制作各种精美绣品,供给洛阳和中州一带的高门大户。就是这两项的出息,都不比百草堂差。

唐家人都知道未来执掌家业的是大少爷,唐门的百草堂和平安客栈,平安货栈是唐家几辈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集聚了唐家大量的能人,外表看着轰轰烈烈,但是仔细想来,也未见得比这几年三少爷操持的百花堂强多少。再联想他们听说的昨晚的事,青木社和月华轩的产业不仅赚大钱,且有极强的势力,二人心里更加明白此番老太太为什么派出三少爷来洛阳整饬百草堂。只是可惜他没有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不是家里的嫡子,无法继任唐家的家主,这次也只能是临时帮忙。

刘妈妈被老太太分配来洛阳管事的老姐妹请走了去小聚,只剩他二人喝着茶,聊着天,等着三少爷和表小姐的到来。

他们二人虽是老太太派来的,但是走之前都被太太单独召见过,特特地许诺他们好处,让他们不要让三少爷这次办差顺利。现在想来太太真是蠢到家了。这次唐门洛阳若是处置不当,影响的可不是银钱的事,而是牵涉出这么多人命和外藩细作。再想想太太和大少爷平时的做派,两个人各怀心思地想着,如何能够跟三少走得更近些。

当二人看到少爷和表小姐相携而来的时候,再听见三少爷吩咐一众百花堂管事从今之后接受白姑娘命令时,他们二人瞬时找到了答案,这可是三少爷的心头肉。

莲儿从他们的眼光中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一点这些意思。她只是淡淡且优雅地笑笑,更多的精力放在百花堂管事给她梳理这里的事务。

各个管事大多耐心地排在那里,轮到谁就恭敬地过来,轻言细语地禀报。刚刚听了一半,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女子盘着高高的回龙发髻,一身粉色棉袄,右手扶着腰中佩剑颇为英姿飒爽。一路行来,丝毫不搭理跟随的一众妇人,也不搭理。

来人看了屋子里的各位总管,打量了坐在右边主位的女人一眼,毫无表情。当眼光捕捉到站在窗边,端着一杯茶,看着窗外雪景的身影时,瞬间光彩布满了那张稚嫩的脸,迅速一蹦一跳地过去:“杰哥哥,杰哥哥,你终于来看颜儿了。”说话声音之大,毫不顾忌堂中在说正事的人。

堂中百花堂的人早已看惯了这姑娘的肆无忌惮,有几位主管还略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早已经回来站在莲儿身边的刘妈妈皱起了眉,动了下嘴唇,还没说话,便听见自己表小姐闲闲地说了一句:“秦管事,继续您刚才的话,这每个月出货只走北线吗?”仿佛没有看到刚才的小姑娘。刘妈妈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这几天出来蹦跶的可真不少,表小姐都没看在眼里,这个小姑娘,她自然更能应付自如。只是这丫头太没教养,回去还是要禀明老太太把她打发了,否则留在百花堂就是一个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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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芳颜出现的第一时刻,新杰就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他双眼一直关注的是心目中的她,却见她闲闲地丢出这么一句,虽然表面看着平静,芳颜估计在她手上也讨不到好,但是以他枕边人的身份更为了解她,心中只怕此时已经骂了他,记上账了,回头又得废力去哄了。芳颜这小妮子真是不给他省事。

“是颜儿啊,这边在谈正事,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赶紧出去玩儿吧。”

“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上个月娘都给我办了及笄礼了,人家是大人了,大少爷那时候在洛阳,还送了我不少东西呢。杰哥哥难道没给我准备礼物?”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回头让周管事带你进城去祥华斋挑一样,记在我账上。”

“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这样没诚意,我要你自己陪我去,挑好了亲手给我戴上。”

“我最近挺忙,没时间,还是让周总管带你去慢慢挑合心的吧。”

“周管事那么古板的老太婆懂啥,我要你陪着我去逛去挑。你好多年不来洛阳了,也五六年都没有带颜儿上过街了。”

新杰有些无耐,五六年前她还是一个孩子,刚刚跟着守寡的母亲到这里来安置,因为失去了父兄,那时的芳颜神色暗淡,瘦弱不堪,他处于同情,进城办事的时候让人把她一起带上出去逛逛,逛了半天,就露出了活泼的天性。也很快便露出了放肆的本性。这些年来,一则他很少过来,来去匆匆几乎也没怎么看到她,二则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平时也没有多关注。要不是她刚才自称颜儿,他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二婶儿家的侄女芳颜。芳颜的父亲是唐巍的夫人的兄长,当初也在唐巍军中。遇难之后,唐夫人的嫂子菊夫人就带着女儿会原籍洛阳生活。菊夫人出身洛阳朱氏,朱氏不仅以酿酒称雄,且朱氏子孙都是一身祖传的好武艺。菊夫人更是朱老夫人自小带大,一手暗器和鸳鸯剑都造诣颇深。朱家这几年虽然生意做的大,但是跟每个大家族一样,内部都有很多阴暗之处。唐二夫人怕嫂子孤儿寡母地回朱家被人欺负,且菊夫人也不愿意回朱家去趟浑水,便求了唐老太太,让唐门多加照应。当初唐老太太和女儿觉得菊夫人功夫甚好,便要她住在竹园帮着培训精卫。菊夫人从小家境优越,嫁妆丰厚,虽然守寡,婆家也让她带走了丈夫大部分财产,即便不住在这里,她也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富庶的日子,再加上唐家的亲戚关系,菊夫人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是半个主子,她更看不起那些来自贫民之家的百花堂众人,平时并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百花堂虽然人人自食其力,但是却给自己和女儿请了一堆仆从,走到哪里都有仆妇侍候着。对于芳颜更是娇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加上竹园中各位管事精卫大部分都有些身手,气量宽宏,少有人跟她们计较,就让这对母女骄纵得更加觉着理所当然。然而不计较不等于大家就喜欢,比如今天这事儿,无论芳颜对三少有什么心思,如此毫无礼貌无视众人,早就引起了众人的厌恶。

就在芳颜刚刚开始说话不久,菊夫人便走了进来,并未招呼屋中其他人,只是看向窗边。在她眼中只有那玉立长身的男子和面前的女孩,其他人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存在的。听着女儿说着越距的话,她似乎并不在意,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早年嫁给丈夫之后,菊夫人见到了唐巍,就时不时拿来跟丈夫比,无论才华地位,风度长相,唐巍比自己那个死鬼丈夫好千倍百倍。心中暗恨朱家的长辈给她挑选的丈夫太不上台面,她自觉不比小姑子差,为什么小姑子就能嫁得那么好。

小姑子对她一家多方照顾,她都觉得是因为婆家人觉得亏待了她,对她的补偿。但是她和朱家人都明白,唐家一定要巴结的,所以多年来她无论再高傲,再妒忌,都对小姑子和颜悦色,在她面前装柔弱。后来在军中她又见到了唐家其他男儿,更是羡慕得紧,有了芳颜之后立志要将女儿嫁进唐家。守寡之后,虽然不能在军营中,但是通过小姑子,她成功带着女儿住进了唐门的产业,新杰接手打理百花堂之后就更成为她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选。女儿所想和她正好不谋而合,所以这两年她也由着芳颜做自己的白日梦。本想着芳颜及笄了,正想写信给小姑子,让她出面去提亲,芳颜怎么说也是她侄女,这回好,还没动手新杰就来了。

虽然百花堂众人都在传那个所谓表小姐是三少爷选定的女人,但是菊夫人觉得她跟了新杰却定亲,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家长的角度来说不过是一个跟着侍候的女人。且是一个一穷二白投奔来的孤女,如何能比芳颜。芳颜才貌出众,且她和丈夫的家产都是留给芳颜的,不说别的,就是她嫁妆里在京城的几间酒坊,洛阳的一片商铺,朱家酒窖的分红,每年的进项多少洛阳城中大户人家都比不上。新杰这些年一直不断地开酒店茶社,也是一个爱钱有想法的人,又有小姑子的关系,她自信能够拿下。

进来之后听见芳颜和新杰那样说话,她不但不觉得无礼,反而觉着新杰应该聪明点顺势而为。至于那装模做样坐在那里听百花堂管事回话的表小姐,不过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自己根本懒得理她。百花堂那些穷酸,她就更不放在心上,看都懒得看。满心满眼地看着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对于她母女的行为,百花堂的众人心中暗暗嫌弃着,这么拽,也未见得三少爷会对这对母女另眼相看。

果不其然,只听三少爷彬彬有礼地答道:“颜儿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出去玩儿吧,这里有正事要谈,你的及笄礼若是你愿意就去祥华斋挑一样记在我账上。”

“人家要你陪着去,就像那年一样,带我逛街,买零食,然后去祥华斋。”芳颜说着就来拉他的手。

他敏锐地错步退开,轻笑道:“颜儿都说自己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也该懂事了,我这里很忙,你自己去玩儿吧。”

“我才不要呢,人家等你好久了,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他们做事就让他们做吧,你事主子,他们做事难不成还要你陪着?你难得来一趟,就陪我好好出去玩儿玩儿嘛。”

“颜儿,我这里真的有要紧事要做,不能走开。”说话间耐心已经磨光,因为是亲戚,不好撕破脸,但是隐隐中已经有着不耐烦。

“那我坐在这里等你今天忙完了陪我进城逛街,买首饰买衣服。还有你在城中的月华轩,我好喜欢那里,平时去好多人,经常没有位置,每次管事的都装不认识我,要我废半天口舌,才勉勉强强给我找地方,太没眼力劲儿了,我要你好好教训那帮奴才。”

这边秦管事虽然还在回事,但是屋里一众人都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从菊夫人一进门看着芳颜和新杰的眼光和做派,莲儿就猜到了这是菊夫人,见她如此态度行事,便心中了然。她一边跟秦管事讨教,一边留意着众人的神态。小姑娘的骄纵和做母亲的纵容让她颇为不快。此时正好秦管事的话告一段落,她看了一眼刘妈妈,刘妈妈是唐老太太带出来的老人人精,便轻咳一声,半转身子看了一眼菊夫人,对着芳颜道:“芳颜姑娘,少爷此次来洛阳是受命于老太太来办正事的,每日里忙着呢,现在这里还有些重要事情需要少爷在这里督阵办理,姑娘还是先回去吧。再者刚才姑娘也说了,您已经及笄了,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像前几年姑娘刚来的时候还是孩子,现在您已经大了,就要注意礼节了,怎么能让少爷陪你出去逛呢,还请姑娘自重。”

“你是哪里来的老太婆,我跟杰哥哥说话,关你什么事。”芳颜立马不悦,翻脸比翻书还快。

刘妈妈还没说话,就听菊夫人开口了:“你不过是一个下人,主子在这里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虽然刘妈妈随着唐老太太来过百花堂几次,但是菊夫人并未注意过。一进来就看见她恭敬地站在那位表小姐身边,还以为就是白家丫头身边的仆妇而已。

“在百花堂里,没有主子和下人一说,只有各领司职自食其力的人。”众人只听见三少爷用少有的冷漠深沉的语气说:“刘妈妈跟着我祖母多年,熟悉百花堂的提调和运作,老人家才派她这趟跟我们出来,方便给随时给白姑娘介绍和提点各处事宜。也算白姑娘新出任百花堂大总管此次出行巡视的副手。怎么在百花堂这么重要的人,说话就能被一个竹园的教习打岔呢?周总管,你这竹园是怎么管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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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新杰向来为人谦逊,对属下说话也很平和,这么冷厉的语气,周总管可是第一次受落,心中对菊夫人和芳颜的怒意更重。周总管是跟着陈碧颜的老人,因为为人处事,手上功夫,以及忠诚度都为唐老太太和唐晓晓认可,才会执掌百花堂最重要的机构之一竹园,这些年从未出过错。这母女平常日子里我行我素,因为身份特殊,她也不想多管,可是今天让大家看了她的笑话。然而菊夫人的特殊身份,又让她不知如何处置,呆在当地楞怔了一下。

“怎么,周总管,你的人以下犯上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唐新杰,我是你婶娘的嫂子,你居然让这些穷酸贫民处置我?!”

“你在百花堂就算教习朱氏。百花堂没有豪门贵妇,只有相携的兄弟姐妹。”这一刻的唐三少又哪里有一点贵家公子纨绔子弟的形象。

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吃完饭,并未休息,新杰和莲儿又带着一行人匆匆赶往洛阳城外另一所庄园,这所庄园就是唐门在洛阳持麦坡的另一产业,一座普通的农庄,庄子因在持麦坡,地肥水美,就地养了很多梅花鹿,牛羊牲口。农庄中间一个普通干净的四合院,是给巡视庄子的主子和各种管事临时来居住的。因为庄子里牲口众多,虽然院子周围已经种了一些林木香料有所冲淡,但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牲口场特有的臭味儿。这么多年唐家也没哪个主子真正住在这里,所以庄头儿也不甚在意,没有专门收拾。

只是他没想到,昨夜里,有人拿着百草堂精卫的令牌住了进来,还让他不要多管多问。在唐门,百草堂精卫有权调用各种资源,而普通的账房管事都不得过问。庄头就谨守着规矩,按照要求给院子里提供吃的喝的。安安静静过了一夜。即便天亮了,里面的人也没什么动静,只是摆了两顿饭。庄头从来没跟精卫直接打过交道,没想到这帮爷如此省事,他们送什么进去就吃什么,没有半分抱怨。

庄头只是希望他们能平平静静地这么呆着,他好交差。只是还没过大半天,居然有人来报,说三少爷带着人来了,去了那院子里。合着这里有重要事务,庄头儿立马跑到院子门口候着,以防主子有什么吩咐。

马古力昨天下午就乔装改扮跟着唐新杰派来的人离开了他寄居的客栈,昨天夜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是得到手下传来的信息,他的替身被知府大人的府丁抓入了大牢,而半夜时分,大牢被一群杀手劫杀,大牢中的犯人无一存活。此次从古番国出发时,他就知道此行不易,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手下无情,连跟他会晤的机会都没给,若不是新杰及时派人来见他通知他,并将他成功带出城,此刻他已经被他们拿去做了替死鬼。

他早年来中土游历,因羡慕中土风土人情文化,四处拜师,但凡各种附庸风雅的各种活动,都可以看到他,无意中碰到京城中赛茶,当时新杰只是默默地在人群中观看,然而他出众的气质吸引了马古力,便上去跟他攀谈,才发现这小子是京城著名饭庄和茶社的老板,不仅精通茶艺,更加惊人的是医术。马古力是天生的医术迷,往往会在皇宫中翻阅医典废寝忘食。二人谈得颇为投机,在那三天的赛茶会中每日都见面聊聊,之后他便留下信物,邀他前往古番国游历研学做生意,从那以后再未见面。当然自那天之后,他也派人查过唐新杰的来历,才知道他系出关西唐门,一直是他父皇和古番国皇室敬重的家族。他那时的身份是古番国的一个茶商。只是没想到多年以后,他本是抱着和中土皇室某些人合作的目的而来,结果在洛阳碰到人给他出示多年前留给新杰的信物,将他带到了这里,而且目前来看,他是救了他一命。

马古力饶有兴趣地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他早已脱去了当初他们相识时的青涩,举手投足间成熟稳重,看向他的眼神中有着愉悦,这份愉悦让马古力相信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真实存在的。

“小杰,谢谢!”马古力说得真诚且严肃,转而又满面笑容:“我还应该恭喜你,当年你说要让你的月华轩和青木茶社成为中土最好的酒店和茶社的。如今你做到了。我一路而来,每一个大城里的月华轩我都去过了,真的是最好的。”

“但是马古力,你却失信了。你说过你要做古番国最有实力的皇子,要让我的月华轩开去古番国。然而这些年你还没有做到最好。你说过我是你在中原最好的朋友,你到了我的地界却不去找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有要事,但是你合作的人,却差点杀死我娘子。”

“你娘子?!”马古力很快看向跟他一起进来戴着面纱的女子。

“是的,这是我家娘子。”

“你什么时候成亲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即便我人不来中原礼物一定要送到。”

“我们还没成亲,但是她已经是我心目中认定的娘子。对于咱们这种人来说,成亲只是一个形式,到了那一天自然会让人给你送信。今天先让你见见弟妹。莲儿,大哥面前无需面纱。”

面纱掀起的瞬间,马古力觉得惊艳,她不止漂亮,出尘般的仙子,更是因为这是三天前他在洛阳城街上无意中看到的那位仙子。当时他在洛阳市区经过,路边一个小乞儿晕倒,就见一位路过的姑娘出手救治,不仅是扶起孩子那么简单,一看她出手就知道医术高深。一阵风吹了,吹起她的面纱,那温柔善良的面目让马古力惊为天人。美女他见得不少,但是善良美丽和聪慧往往很难全部集合。当日忙着办正事,想过忙完之后是否派人去打听一下,还没来得及去,今日便见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新杰自然知道莲儿的魅力,但是马古力是曾经风雨难为水的人,当年不是说见过世界上众多的美女,对女人没有兴趣了吗?让他惊艳的一定不止是莲儿的美貌,他便打趣道:“这可是你的弟妹。”

马古力瞬间回神:“弟妹见笑了,我只是前天在街上见过弟妹,那时她出手救了一个孩子,施针手法奇特,还想过拜师请教,哪知竟然是弟妹。”

“你又魔障了是不是?你是一个皇子,不能对医术痴迷而忘本。”

“有些东西是天性使然。”

“所以你这些年总是在很多事情上让你的两个弟弟钻空子,无法做到最好也是这个原因。”

“是,但是我已经尽量不再沉迷于医术。”

“钻研医术没错,但是你走得太深,就忽略了其他的,而且别人知道了你的爱好就容易让人拿住你的短处,制约你,影响你。虽然都说医者父母心,但并不是所有的医者都是善良的,他们接近你目的是很复杂的。你想想这次来中土的行程安排是不是受了你身边医者的影响?”

“你怎么知道?”

“我想去古番国开月华轩,你是我在那边唯一能靠得住的人,你既然来了中原,当然要想法子帮你。否则兄弟两个字岂不是拿来卖的?”

“小杰,你知道什么?请如实告诉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身边那个中土医师确实是被人从这边派过去的,那人在中原是有案底的。他出现在你身边,不止是中原这边昨天舍弃你的人,还有你一个弟弟和你王妃的安排。这边的人这么容易舍弃你,你应该早就想到了,他们在古番国已经找好了新的代理人。”

“我也想到了这些人也许和伊利达他们有勾结,但是我的王妃?我若是没有的王位,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的王妃为什么我真不大清楚。只是我们昨天抓捕的人当中有一伙人是以前江湖上的梨花娘娘,她听命于昨天舍弃你的人。据她的手下说,他们有派人去古番国,而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控制人家的后院和家眷。”

“你说我的王妃可能也被他们控制了?”

“这个我不大清楚,毕竟古番国那边形势我不了解。但是若是他们真有图谋,也未尝不可。若是他们两边下注,这事就很有可能。一面控制你的弟弟,一面通过你的王妃控制你。这样无论哪一位登上王位他们都是赢家。”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当然是中原的王位。”

“他们不已经是当今太子了吗?太子登基他们就大功告成,何苦这么周折?”

“他们跟你说他们是当今太子的人?”

马古力仔细想了一想:“虽然没有正面明说,但是字里行间就是那个意思。我的理解是太子地位敏感,不便宜正式出面跟我结交。所以只能暗中派人联系,巩固地位。”

“所以你这次是抱着和太子合作的目的来的?”

“是啊!”

“看来他们真是聪明,若是顺利,就跟你合作上了,到时候即便你发现不是太子,以你的性格也会信守协约。如果发生意外,比如想昨晚的事,若是你逃脱了,且迁怒于约你来的人,你就会将此事记在太子头上。若是你没有逃脱,又可以通过你身边的人的嘴转述供词,告到当今皇上那里,让皇上猜疑太子。”

卷II-18 洛阳之行(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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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真是被人利用得彻底。”马古力自嘲地说,“也许我真的应该让位给我那两个兄弟,潜心医术。”

“你以为你让位了,就能潜心医术了,先前的旧伤忘了?当年你自己说的,古番国皇室的兄弟二字就是出卖二字。”

马古力叹了一口气,在古番国的皇室,退让就意味着死亡,潜心医术,只能是他此生梦想:“好吧,只能如此想想而已。能让你家娘子演示一下她银针治病的手法吗?过过眼瘾我就回去收拾他们。”

“不能,等你回去收拾了他们,坐稳了古番国,哪一天我能够消消停停地去古番国开一家月华轩了,你就能看到她的银针了。”

“兄弟,这事很漫长。”

“我家娘子的医术绝对值得期待。”

“兄弟,你是一个心很硬的人。”

“我只是一个不喜欢被人算计和谋害的人。也不喜欢看到我的兄弟被人算计谋害。我相信你的才华,不止是在医术上,其实只要你专心,你一定可以做到最好。做好之后我家娘子自然会演示银针给你看。她前段时间还帮我译了一本梵文医书,十分的神奇。若是你能实践诺言,我便请我家娘子把译本和我们研究的心得批注作为贺礼送给你。”

“好吧,小杰,论生意,我是谈不过你。”

“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也是在帮自己吧。昨天弃我之人绝不会把精力放在一个普通商贾身上,即便是唐门,也未见得他们愿意付出那么大代价。所以,兄弟,不要告诉我你这只是为了我。”

“我从没说过只是为了你,为了我的姨祖母的委托而扶助当今太子,如此就跟他们有了矛盾。”

“所以你知道你的敌人,也就是谁昨天放弃了我,是谁?”

“我不知道,喜欢大位的人太多。”

“兄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如果不考虑你的姨祖母,你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人去扶助?无论是在中土还是在古番国。”

“他首先必须是一个能者,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不是不得不接受什么,然后才能看是否能够多一些为民着想的仁善。”

“所以我并不是你的最佳人选。”

“从理想来说你不是。”

“兄弟,你很残忍。”

“我说的是事实,你将你的短处露出来,就会被人打击。但是古番国的几个皇子,没有一个完全合乎我的要求的,你也就将就还算不错的。至少不笨,就是偶尔会仁心泛滥,有人提点就好了。”

“你也是如此说你们中土的太子?”

“他从不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也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唯有他登上大位之后才能实现。”

“好吧,所以他在你心目中比我更合格。”

“你是兄弟,他是未来的君主。”

“我喜欢你这么说,兄弟。”即便不能行医,至少有兄弟相忘于江湖,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何况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兄弟。马古力开心地笑出来。

一切商量好之后,马古力准备离开:“为兄一定回去努力,让你早日来开月华轩。”

“等等,为了我的月华轩真的能在古番国开起来,我再帮你一把吧。”说罢,新杰朝着莲儿点点头。

莲儿款款而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盒,递给新杰。新杰转交给马古力:“你深通医术,我就不多解释了。这里面是唐门的百灵草,紫灵丹。还有莲儿自己培植的天山花红和其他几味药。”

马古力打开盒子,只一眼便知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是有钱也没地买的珍品,心中一阵感激。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新杰打趣道:“希望你能任何时候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为要,留得青山在,这句中原的经典你懂的。在很多情况下,只要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好,兄弟。”马古力点点头。

“另外这是青木社的清茶签,”新杰递给他一个银质的茶树叶:“若是有难处自己解决不了的,持此签去离古番国最近的玉阳关找唐门平安货栈的人,自有人会帮你。”

马古力再次对这位兄弟刮目相看。他以为就此就该启程了,谁知莲儿轻拍两下掌,便进来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位年轻女子,虽然样貌并不出众,但是看着很顺眼。

“这二位是百花堂的青娘子和姗姗姑娘,这二人一位对易容和各种障眼法精通,一人对各种惑术知道一些。这次她们就当作是你在中土采买的仆妇跟你回去,先把你王妃的事落定,完了之后麻烦你派人送他们去玉阳关。”

“你怀疑有人假扮我的王妃?”

“是与不是猜没用。”

马古力慢慢点点头,确实是。自己的王妃,因为并非自己所爱,所以平时很少关注她的细节。

看他陷入沉思,新杰及时打断他:“你赶紧离开,答应我的事要做到。”

再次站起来,马古力又是那位风度翩翩气势不凡的古番国王子:“兄弟,谢谢你细心的安排。”

“不要谢谢我,记得谢谢我家娘子。”

马古力看着眼前这位兄弟,看了一眼那仙子般的人,笑了笑:“你在担心什么?”

“你懂得。”

“看来你这次是认真的。”他点点头,“我努力做好我的事,若有需要古番国以后就是她的依靠。”

新杰笑笑,用马古力的话来说,这兄弟笑起来太害人了,连他一个男人都看着晃神。就这样一个男人,却想方设法地为护人周全留退路,可见他有多在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难说他们这些人是否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但是无论明天有什么,都要为家人筹划好。接下来,他觉得新杰的笑容不止晃眼,更是觉得是世上最美的图画。因为他听到了一句:“你回去也可以告诉伊梅尔达,如果有需要叔叔和婶婶的月华轩也是她可以寻求帮助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酒店,别的能力没有,但是可以让她衣食无忧。”伊梅尔达是马古力唯一的女儿,也是他此生唯一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农庄的庄头一直等着在院门口,只见一队人马出来,显然是精卫,但都不是百草堂的服饰。他这院中什么时候来了这一帮人,他可真不知道。接着,从院子中护着一辆马车跟着这些精卫扬长而去。他探了探头,发现刚才三少爷坐来的车驾还在院中,便老老实实地等着。果不其然,一盏茶功夫之后,少爷就叫他过去,无非是叮嘱他管好下人的嘴,至于昨晚和今日来客的事,只字不许提。说话的时候,始终搂着个戴面纱的女人,一刻不离手。

庄头儿只是唐门中最普通的一个庄头儿,平常日子里想见见主子都不容易,三少爷当面叮嘱,又赏了他尺头给他家里做过年新衣,他自是欢喜得屁颠屁颠地,满口应承。那些庄稼汉自然也是以庄头的话唯命是从,除了婆姨们议论一下三少爷的英俊,跟他一起来的女人戴着面纱神神秘秘外,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说。虽然庄头下令封嘴,但是年下各家亲戚,附近村镇赶集串门儿总有些闲话要说,更加上有人喜欢显摆,不久庄子附近的镇上都知道唐家三少爷如何英俊,如何带着神神秘秘的女人在庄子的院子上呆了半天,向晚才回城去。庄稼人闲着磨牙,发挥着他们高粱地里的想象力,流传着各种版本。染坊中的绣士隔了两天后也收到了这些留言。那些庄稼汉和他们婆姨们可笑的猜测让他付之一笑。唐家三少爷玩女人哪里用去城外转一大圈,还去那牛马粪味熏染的农庄上。随即他便明白过来,这不是这唐三少找乐子,而是把人藏在了唐家最普通,最没有防备的农庄,他们是去见人的。等他的人过了一天再去农庄附近追查线索时,马古力早已在几百里之外了。

经历了一夜的血雨腥风,唐家洛阳百草堂的黄大总管被三少拿下,继而被人派映月楼的杀手灭了口,就连他在三少爷的月华轩隐姓埋名多年的女儿都被人揪了出了。百草堂中人人自危。就连那些曾经功高盖主的元老都收敛了不少,唯恐子弟犯错,被搅和到那个不知名的漩涡,回头被人一锅端了。这个时候,新杰才带着莲儿正式进入洛阳百草堂,着手整理。

新杰跟新天不同,新天是从来都摆着一幅大少爷的样子,让人觉得尊重他其实是为了尊重唐家。新杰向来都很随和,但是温和中透着尊严,做事有根有据,有条不紊。不知分寸的人以为这种主子好对付,两个来回之后就彻底崩溃了,更何况新杰身边还有一个莲儿,观察入微,筹划行事都很有条理。从那之后,洛阳分堂的大小头目才知道,原来这个随和的三少爷比大少爷难对付多了。跟去的两个咸阳百草堂总堂的管事,平时看着莲儿很是温善,原来只以为她会理账,帮着大少爷发现了这边的漏洞,这几天过后也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最近如此推崇这姑娘,其词锋之犀利,思维缜密,就是很多男人也很难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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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忙碌,终于把各项事情安置妥当。他们打算在洛阳游玩几天再回咸阳。这天新杰将下人都放了假,自己带着莲儿请阿志去他在洛阳的月华轩吃饭,感谢他这一个月的关照。

“这算不得什么,你来住我这里是给我面子,这样才显得我们是兄弟。不过如果你真拿我当兄弟,你这顿酒不算,应该另外大大地请我一顿酒才对。”

“那是为了什么?”新杰没有说话,莲儿很奇怪地问。

“你这家伙,不要装糊涂,还说大家是兄弟,这么好的事,都装着不告诉我?”

新杰的脸有点红红的:“这么好的酒菜都堵不住你的嘴吗?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请你的。”

“还没到吗?”阿志有点傻傻地望着莲儿。

莲儿这才明白他们两个在说她,搞得她也不好意思起来。

“你最近有何良伟那小子的消息吗?”新杰赶紧转移话题。

“没有,很久没有他的信了。以前还经常写给我,最近都没有音信。”

“这小子最近经常往我们庄子上跑,但是不是找我。”

“哦,那是找新月?”

“你都知道?”

“我猜的,上次你们在咸阳的时候,我就觉着他对新月有意思。”

“你小子还挺厉害。”

“那是,要不当初让你珍惜呢。你还不肯谢谢我?”说来说去,又绕回去了。新杰有时候觉得阿志是很聪明的一个人,远远比他的外表看起来聪明很多。

晚上回到阿志府上的后院的时候,其他人都睡了,新杰便强抱着莲儿进了他的房间。这一个月来,两个人一直没有机会单独在一起。莲儿虽然碍着刘妈妈,觉得不好,但是又不忍心拒绝他,便由着他了。莲儿本来打算完了之后回自己和刘妈妈的房间,但是多次的鱼水之欢后,她实在累,又很留念在新杰怀里的感觉,就一直留在那里没有动,结果把第二天端着洗脸水进来侍候的安儿吓了一跳。

刘妈妈是故意早睡的。头天下午莲儿临出去前换衣服时,她出去做别的事情,回来的时候听见新杰在里面,她就没进去打扰。她听见莲儿让他放开,免得刘妈妈进去碰见不好之后新杰很是无奈的低吼。刘妈妈也觉得怪可怜的,热辣辣的非要分开两个人。她不大明白为什么唐老太太一定要坚持不让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在一起,也许是为了怕他们太过沉迷误了正事。他们原本计划在新天处理的基础上,最多几天就可以返回的庄子里的,哪知道一耽误就是一个多月,其中多次险象环生,让新杰和莲儿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处理,中间还不得不派人回咸阳请示奶奶和唐岚,白天晚上都忙得昏天黑地,哪有精神再去想别的。

这是新杰和莲儿联手处理的第一件大事,可谓圆满成功。所以这一夜,新杰和莲儿的心情本来极好,再加上阿志这个多年的朋友,三个人的兴致都很高。他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仍然有说有笑,当着这位知根知底的老友的面,新杰也毫不掩饰地一路搂住莲儿。搞得阿志看着很是羡慕,多次打趣他们。刘妈妈是听见他们进来的,她早早吹灭了灯装睡,给主子留个台阶。她的听力极好,他们两个在隔壁的大部分动静她都能听见。刘妈妈的母亲当年在江南碰上的老太太,那个时候,老太太刚刚嫁到唐门不久,初次回娘家探望,路上碰上刘妈妈的爹为了新找的小老婆暴打原配。老太太救下她们之后,刘妈妈的母亲就带着她跟着老太太去了咸阳,从此再没有回过江南。在老太太那里,虽是主仆,但是老太太一直把她当故人之女,向来没有把她当作单纯的下人看,老太太也教她一些功夫作为防身之用。她从小都很用功,在下人中,刘妈妈和林嫂的武功都算不错的。刘妈妈也很喜欢老太太和她的家人,特别是新杰他们,在她眼里就像她的晚辈。从内心来说,她也很爱惜他们。这天夜里,她打算自作主张成全这对小夫妻,不去搅扰他们。

但是被安儿看见自己躺在新杰床上之后,莲儿觉得很是羞愧,新杰为了她心里好过点,在这之后也不得不忍耐一点,然而他发现他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渴求和一个人相守,他便决定提早回咸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在那里,至少在夜深人静之时,他能够完整地拥有莲儿。他现在很留恋他们激情过后在一起的平静时光,他可以慢慢抚摸着她跟她说说话,而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每次不是因为某个契机而触发了他们再一次的行动,就是谈论不休直到莲儿要强迫他停下来睡觉,然后他就乖乖地什么都不说,慢慢摸着她的身体安安静静地入睡。他不知道其他的夫妻是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从他的理解来看,他们远比其他所谓的夫妻幸福很多,他希望能长久地拥有这幸福。

这一日,他正准备早饭后带着莲儿去采买一些给唐家诸人的礼物,然后准备收拾行李,明日回返咸阳,便有知府府上的下人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位朱夫人求见。一听这名就觉着这菊夫人不懂事,这是来自己夫家的亲戚串门,居然自报朱夫人。新杰本想直接挡回去,但是莲儿提醒他,出了百花堂,那可是他二婶的嫂子,不看她本人,怎么也要给二叔二婶点面子。这些年,唐巍常年在军中,唐家的人对唐巍相关的人和事都很尊重和宽容。太打朱夫人的脸会让二叔二婶没面子。无耐之中,新杰只得让人请朱夫人进来。

进来之后才发现来的还真是有朱夫人,不只是菊夫人和芳颜,而是真正的朱家老夫人,菊夫人的母亲。看着和菊夫人类似的脸,只是上了年纪一些,新杰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二婶儿家原先是怎么找亲家的。二婶向来是个开明的人,想来她哥哥差不到哪里去,怎么会选这么混不吝的人家。但是也只能在心里抱怨,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不知老夫人寻晚辈有何事?”

“你也知道你是晚辈,晚辈就应该懂晚辈的礼。你来了洛阳城,也不知道要来给老人家拜个礼?”

“朱夫人,晚辈没有先上门拜访也许礼数不周,只是晚辈也有顾虑,晚辈只是我家二婶的侄子,您是二婶儿嫂子的母亲,且朱老先生也已经过世了,晚辈一介男丁上门是否太过冒昧?且晚辈此次来洛阳是奉祖母之命,有事务在身,从理上讲,应当心无旁骛,先把重要的事情办好,赶回咸阳复命,免得老人家担心。哪里能够走亲访友。所以还请老夫人见谅。今天唐某也还有事务没有处理完,若是老夫人没有别的事情,那晚辈派人送您先回府,就不多留老夫人了。”

一些话堵得朱老夫人这个气:“好,好,好,不愧是陈碧颜的孙子。当年你奶奶那人就巧玲辞色,如今这孙子也是如此。我也不跟你多说别的,今天来是为了我这女儿。阿菊出嫁二十年,跟着你们唐家军在甘南道操劳了八年,没捞着什么好,倒是失了夫君回来。本想着唐门仁义,给好好安置,去了你们百花堂做教习,辛辛苦苦不说,还要看三少爷的脸色,让她当众没脸。这就是你们唐家维护将士遗孤之道?这就是你们对待为你们操劳的人的态度?”

“老夫人若是为了守寡的女儿安置问题,尽可跟我家二婶儿商量。晚辈听从家里长辈吩咐。若是为了百花堂的教习出来打抱不平,晚辈只能冒昧地说一句,我百花堂的事,自然有百花堂内部的规矩。百花堂大管事和几位管事在议事的时候,不允许属下打扰,这在哪里都是说得通的。就好比您朱家的酒铺,难不成各位掌柜和东家说话的时候,酒窖上的师傅能够来乱插话?”

“我家菊儿和百花堂只不过是给唐家面子,顺带帮忙你们教习那些精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感激不说,还敢拿规矩说事,太不近人情了。”

“老夫人,一家有一家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朱家有朱家的规矩,百花堂也有百花堂的规矩。在百花堂里无论亲疏,都需要按照堂里的规矩来,这是祖母开堂之初立下的规矩。若是要讲人情,只能在百花堂之外。菊夫人若是觉得百花堂的规矩不合心意,或者觉得在百花堂住着不舒心,唐某建议您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百花堂比较是收容那些失家失业的妇孺孤儿的,跟朱家这种大户人家不好比。”

“杰哥哥,你这是要赶我们走?”芳颜从进来没有说话,毕竟外祖母进来之前教过她,这种场合不适合她说话。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芳颜姑娘是我二婶儿的亲侄女,朱家又是洛阳有名望的大户人家,跟着菊夫人无论在婆家还是回朱家都会过得很不错,何必跟着大家在百花堂过辛苦呢?何况芳颜也及笄了,百花堂都是一群妇孺,也不方便菊夫人为芳颜谈婚论嫁,相看人家,莫如回家去,以李家和朱家的门楣,这洛阳城中才俊大把的可以筛选,总好过在偏僻的竹园蹉跎了。在洛阳城中给芳颜选户好人家应当是菊夫人最重要的事吧。”

朱老夫人此时也觉着当初是驴踢了头,才会将守寡的女儿安排去百花堂。当初她想过以朱家在洛阳的地位,以菊夫人手上的嫁妆和夫家给的财产,怎么都容易再嫁。但是菊夫人想着了魔一样的,非要留在唐家的势力范围,说是为了芳颜将来能有机会嫁给唐家的男人。现在看着这唐家的男人是不错,但是人家对芳颜没有那个意思,自己端着长辈的架子,总不能硬是把孙女儿推销给他吧。但是来都来了,不达目的又不是朱老夫人的行事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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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三少爷已经说到了芳颜的婚事,老太婆我就直说了,咱们阿菊在你们家百花堂也辛苦了这么多年,阿菊和芳颜的人品三少爷和百花堂的人都清楚。老婆子我很疼爱这个外孙女,阿菊和她丈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出嫁,无论当初朱家给阿菊的陪嫁,还是李家她父亲留给阿菊的产业,加起来在这洛阳城中不说是头一份儿,也是大户人家一般的姑娘没有的。一年不多说,至少有万两银子的进账。这洛阳城中等着的青年才俊多的是,随我们芳颜挑。但是我们家芳颜偏偏不肯,一定要嫁给三少爷你。所以今天老太婆才厚着颜面来,让你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看在我和你祖母当年在江湖上也算有交情的份上,咱们亲上加亲,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新杰有一瞬间的楞怔,如果说芳颜直接,那是年龄小,没想到朱老太太也是这么直白,很是有点无语。

“老夫人,十分抱歉,这不大合适吧。”眼看朱老太太着急要张口,新杰抬抬手立马阻止她:“麻烦您老人家先听我说完,祖母已经为我安排好婚事,我无意另觅亲事。”

“唐老夫人已经给你安排亲事了?我怎么没听说。是哪家的姑娘?”

“到时候祖母会安排通知大家的。”

“杰哥哥,无论你娶谁,颜儿都要嫁给你。颜儿可以不在乎正妻之位,只要一个平妻。”芳颜早就坐不住了,她怕外祖母问清楚之后就打了退堂鼓。她已经听百花堂的那些婆姨们议论了,杰哥哥喜欢的就是新任的百花堂大总管,那位白姑娘。百花堂的人都说,杰哥哥也钟情于那位白姑娘,所以在竹园那天才会不给她和娘留脸面,维护那位白姑娘。她看过那个女人,长得还行,但她比自己大几岁,在众人面前端着架子,做事一板一眼的,一看就不是一个有情趣的。娘教过她,男人都喜欢岁数小的,有情趣的,性格活泼温柔的。这些年都没机会跟着杰哥哥,杰哥哥并不知道她的可爱之处。无论什么身份,先跟了杰哥哥,至于那个女人,以后再收拾她就好了:“颜儿也会尊重你要娶的那位姐姐的。颜儿的一切都是杰哥哥的,只要你让颜儿跟着你就行,颜儿真的只是在乎你的人,不在乎别的。”

新杰并不看芳颜,皱着眉,向朱夫人作揖:“夫人,恕晚辈直言,此事不妥。祖母已经为我安排好婚事,我无意另觅亲事。既然老夫人提到江湖,人在江湖咱们就没有那么多扭捏的事,我也不想用婚姻要父母之命来做借口。所以跟您说祖母已经安排婚事,实乃实情。其次,芳颜在我眼中只是一个小妹妹,我对她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也不可能娶她为妻。”

“刚才我家芳颜已经说了,不争正妻之位,难道她带着这么多嫁妆嫁过去给你,做一个平妻都不可以吗?”

“这和李姑娘的嫁妆无关。唐某实不愿在妻子之外,另娶别的女人。”

“唐少爷,你这就是敷衍我们了吧。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以唐家的地位和家业多娶几房妻妾开枝散叶是正理。”

“朱夫人,唐某就是不愿意欺瞒老夫人,所以说的是实话。老夫人一生熟悉大户人家的后院,难道看到的妻妾相争还少?那种后院乌烟瘴气的生活并非唐某所好,唐某实不愿给自己的妻子添堵,也不愿给自己找麻烦,我的家室,越简单越好。”

这番论调不止朱夫人吃惊,连菊夫人听了都很感慨。当初她嫁去李家不久就和丈夫一起去到甘南道军中,每日操劳担惊受怕,原本以为辛苦一点可以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刚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但是一两年的好时光之后,婆婆便以她不孕为由,给丈夫娶了妾,怀了芳颜之后,更是又以她身子不便为由又塞进来两个女人。若不是不愿看见那几个女人,丈夫过世,她又何须回洛阳寄居在百花堂。新杰此刻如此说来,让她心生感慨,原本因女儿被拒绝的愤懑都散了不少,尖刻的话也出不了口。

“杰哥哥,颜儿绝不会给你添乱,也不会给姐姐添堵的。我一定会很乖。”

新杰并不接她的话,只是对朱夫人说:“该说的,唐某都已经说清楚了,唐某心意已定,请夫人带着李姑娘回去吧。”

“杰哥哥,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白姑娘,是不是她不让你纳妾?如果是,颜儿可以去求她,让她知道,颜儿不会跟她争,跟她抢的。”芳颜还是不死心的样子,掩面边哭边说。

新杰不想再多说什么,对朱夫人和菊夫人简单作揖之后就抬脚走了,并不去管芳颜还在说什么。朱夫人顿时为此又来了气,她一个长辈有被如此撂在这里没人理了。菊夫人还在为自己的心事感慨。

而芳颜虽然从指缝中看见新杰已经离开,但是还是不停地说着:“让颜儿去求白姑娘”哪怕是朱夫人骂她没出息,都没有停止,直到她看见新杰出了会客厅所在的院门,朝里面而去,且估摸着去的远了,听不见了,才停下来。一停下来,小姑娘便站直了身子,毫无悲伤,脸上写的是愤怒。她几年前就喜欢上杰哥哥了,一直在等着长大及笄了可以让姑姑去提亲,哪知道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穷酸女人,占了他的妻子的位置,还不让他纳妾。可恶至极,终有一天她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朱夫人看着外孙女阴晴翻转极快的脸,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这丫头并不是像平时看着那么乖巧伶俐的,是一个心大的,若是不早早安顿了她,只怕会惹出什么祸事来。虽然她也想着能做成这门亲事,但是如今看来不易。掌家多年,朱夫人便开始盘算是否选洛阳其他的年轻人,看来要着手赶快相看了。她便站起来,由旁边婆子扶着,出门上车。车刚刚离开知府府邸不久,老太太开始盘点着洛阳的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没想出头绪,就听到她很不想听芳颜用她从未见过的阴狠冷漠的口气跟她娘说话:“娘,你回去给姑姑写信吧,告诉她无论如何我都要嫁进唐家,不能嫁给杰哥哥做正妻,我可以做平妻,做妾。若是她实在没有办法把我嫁给杰哥哥,就想办法让我嫁给唐家的其他少爷,只要能进唐家,她要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谈。她不是看上了爹爹留给我的李家的产业吗?我可以把爹爹留给我的城南几个最大的铺面给她。若是她有本是将那个姓白的女人弄死,我可以把京城李家所有的铺面给她。”

朱夫人听着这冰冷的话,说弄死一个人仿佛就是弄死一个猫一样平淡,身上觉得毛毛的。这还是自己刚刚及笄的外孙女吗?

菊夫人倒是很平静,她早就知道女儿天真无邪的外表下面有着冷酷的一面。她五岁时,因为家里养的小狗不陪她玩,跟着军营里别的孩子跑走了,回来之后被她吊着一只脚绑在水缸上,用鞭子抽了很久,直到她手酸了,才扔了鞭子,点了火把,去把那只狗活活烧死。从那以后,菊夫人就知道女儿身上流着朱家的血,菊夫人的祖父和父亲以及两位兄长都是手段极为残忍的人。在人前谦和绅士,在暗处报复阴招层出不穷。她当初不愿意回朱家,就是想让女儿远离那个充满算计阴招的家。可是现在看来,真是三岁定八十,女儿不仅继承了朱家的冷血,还学会了她父亲,李家人的精明算计。年轻时候,菊夫人行事也跟自己女儿一样,家里有钱有势,有些肆无忌惮。但是丈夫过世之后,她终于有些悔悟,午夜梦回时,会噩梦连连,也许这就是她年轻时做事过于狠辣的报应。

“颜儿,”菊夫人希望女儿今生能够顺遂一些:“做人不要那么过激。那白姑娘并未招惹你,你又何必如此深的怨念,要她的命。”

“谁说她没招惹我?她沾惹了杰哥哥就是招惹了我。一个投奔来的穷酸女人,无父无母无根基。以姑姑的手段和这几年在唐家经营的人脉,弄死她不会是难事。”

“你以为唐家老太太选定的孙媳妇出了事唐家查不出来?”

“嗤,你觉得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原来的人选出了点意外,有人会费心费力去查吗?何况若是姑姑连这个都办不到,她怎么在唐门立足?如果她没有手段,她如何这么多年能让我姑父身边没有别的女人?难道你就真相信外人说的,唐家男人钟情?”

菊夫人和朱夫人彼此看了一眼,这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吗?看着外祖母和母亲的表情,芳颜更加坚信她能说服她们:“再说了,母亲,你难道现在不后悔?没有怨念?当初如果能嫁入唐门的是你,你今天该如何风光?唐家的男人都有一幅好皮囊,你看姑父比我爹要英俊多少?除了外表,唐家的男人个个都能干,有出息。姑姑随军,将军夫人有多少荣耀?当初你若是愿意争取,也不是嫁给一个副将。你难道说你心中没有动过姑父的念头?这几天你们也看到了,杰哥哥虽然不是家长嫡出长子,但是唐老太太信任他,百花堂早就稳稳当当在他手中,现在又给他权柄插手百草堂。他在唐家的地位不比大少爷差。唐家如今是什么状况想来也不用我多说。女人嫁人不止是要穿衣吃饭。我要的可不止是男人。还有很多事可以有。难道朱家只想做商家?难道不能有一天成为勋戚之家?杰哥哥现在是太子幕僚,若是太子登基,难保他不会出仕为朝廷重臣?你们难道不想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孙女婿?”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朱夫人:“外祖母难道不想将来林哥儿和华哥儿能有人提携?”林和华都是朱夫人钟爱的两个孙子,两个人都很用功,已经过了乡试,准备走仕途的。唐家皇亲国戚的地位自然是他们的捷径。打蛇打七寸,芳颜很会拿捏她外祖母的心思。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上)

江南的早春(i)(上)

按照计划新杰带着莲儿和新月一路访查百花堂各处分堂,并将新月送去杭州的百花堂分部。本来新月为着要离开咸阳有淡淡的忧愁,她从来没有离家独自在外过。然而一路的所见所闻和新鲜事务,又让她兴奋不已。何况有她喜欢的莲姐姐和三哥陪着,出门的时候西北虽然还在冰天雪地之中,仍然觉得这雪镶砌的银装素裹的世界是那么圣洁可爱。三哥和莲姐姐的博文广识,风趣谈吐,都让她收益不浅。莲儿对她和三哥在食宿上的细心安排和照顾,也让她看到了身为主妇所应该做的方方面面。

新杰向来是独来独往多年,这次带着莲儿和新月出门,不仅有奶奶派给他的林妈妈和曾经跟着他们去洛阳的两个长随,奶奶让他连刘妈妈和吴妈妈都带上了,再加上新月自己的奶娘丫头和嬷嬷们,浩浩荡荡一大堆人。不过幸亏不是狂奔赶路,慢慢行来也无所谓。路上他仍然坚持自己和莲儿的练功时间,从不间断。以前因为他是一个单身男人,总觉得在百花堂呆着不方便,都是住在青木社或者平安客栈,这次反正有这么多人,没有平安客栈的地方就在百花堂落脚也算方便。

除了各处百花堂和青木社的事务,在很多地方他都需要去点查平鸾阁的公务,也经常有太子派来接应的人,虽说在每个地方都有停留两三天或者更多时间,但是总是觉得超级忙碌,有时候连想带着莲儿单独出去转转的时间都没有。越是在这种时候,他越是佩服奶奶的眼光,这丫头不仅能够很快地帮他整理各种百花堂和青木社的事情,而且帮他把其他很多事情和新月也照顾得很周到。她的成熟稳重,也让他少了很多顾虑,她有时间会陪着新月出去转转,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初次出门的新月。她并没有像一般小女儿的惺惺作态,非要让他时时陪着到处走走,反而是他在忙碌的空隙看不见她的时候十分挂念。而很多他本来想带莲儿去看看的地方,都没有时间陪她去,倒是觉得很遗憾,让他很是向往有一天能够跟她无牵无挂,行走于江湖的日子。

到了武昌,他们打算换乘水路。由于等太子沂义派人在这里有事跟他商量处理,所以多住了两天。在他们即将上船的前一天,居然碰上了何良伟。新杰两句话就套出来这家伙其实是尾随他们而来,虽然打着去他杭州分号的名义,但是刚刚过完节这么早赶着出门自然是为了新月。他本以为在杭州才能追上他们的,哪知新杰一路办事,这个时候还在武昌。于是这小子便毫不客气地跟着他们蹭上了船。这个胖乎乎的风趣家伙的到来,倒是很受欢迎,不仅新月更多了些笑容,新杰也能找到机会静静地跟莲儿相处一会儿。

这天傍晚船泊在一个小镇,江面风平浪静,新月和何良伟上镇上逛街去了,新杰还在船舱里忙着他的事情,莲儿走到甲板上来看着如血的残阳洒在对面的江水和江岸上,这里风景跟京城和咸阳大不相同,离她的家乡越来越近了。少小离家之时,她还是一个五六岁之间的孩童,一夜之间,失了家人,绝然一身孤独地生存在这个世界,在宫中除了太后的关照,她没有朋友没有玩伴,必须步步谨慎,时时当心,自己照顾自己的一切,很多时候她都想去天国寻找自己的母亲,爷爷和奶奶,但是她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她希望他们在天国能够看着她顽强地活着,有时候能够看到她跳着快乐和美丽的舞蹈,为她高兴,为她祝福。在那冰冷的皇宫里,除了慈祥的太后有时间的时候关顾她和对她各种学业的督促,就只有沂义有时候会像大哥哥一样关照她,但是他自己经常也处在风尖浪口朝不保夕。冷酷的宫廷,教会了她必须学会观察,学会防护,但是她又不屑于跟人争斗,抢夺一些蝇头小利。帮助太后保护像哥哥一样的沂义,是她多年的重心。看多了宫中女人的悲哀,让她从来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希翼,她也曾想过有一天会走出那冰窖一样的皇宫,但是走出来去哪里,她没有想过,她对外面的世界和人,除了在书中所学,普通人的生活她也知之甚少。

沂祥向她刺来那一剑的瞬间,她有种解脱的感觉。她实在很累,但是她又不甘心,她还没有机会去好好看看高高的宫墙之外的世界,去验证她从书里看来的种种记述,去民间实践爷爷的医书里教会她的种种医术。在她负伤之后,她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有温暖的阳光照着她,让她觉得异常舒适,唤起了她强烈的求生本能,冲出那冰冷的地窟,去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当她睁开眼睛看见小九的时候,她知道了阳光的来源。这个曾经跟着老奶奶进宫,并且每次都会说笑话惹得她大笑不止的男孩子,也曾经给她的波澜不惊的宫廷生活带来过阳光和快乐。在他那个栽满了菊花和桂花树的小院儿里,她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阳光和空气。虽然那个时候身体还很虚弱,但是她一路饶有兴趣地跟着他慢慢去咸阳,所经所见让她无不感到兴趣盎然,感谢生命的美好。而小九就成了她最初的阳光和在唐门中最好的朋友。虽然在唐门,也许别人看来她是寄人篱下,但是奶奶,新天和小九让她认识到了她可以为他们做的事,是一种对于救命之恩的最好回报。所以她没有顾影自怜,而是尽量用自己所知所学为他们做事。唐门的医书和医馆,也给了她最好的学习和实践的环境。她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那样平静,在勤劳和学习中渡过,为救了她的人做一些她能够做的事,同时用医术去救更多的人,她觉得远比她在宫中的姐妹整天念佛甚至出家生活得更有意义。

她没有野心去掌控唐门的任何东西,也不想自己再次卷入不相干的利益争斗之中,所以她不愿意接受新天。而新杰的出现让她如此的措手不及,这个忧郁而又善良的男人让她不自觉地要去关心他照顾他。虽然如今奶奶给他们俩摆下了一个迷局,但是她并没有太多的担心。因为她自身本没有对生活的太多企求,她曾经爱过,并将自己赋予过最爱的人,让她的生命已经如此圆满,她不应该要求太多。对于他的索求,她并没有虚俗礼教的束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到他手上。因为她知道生命太可贵,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她不能让她的爱人有遗憾。

夕阳很快只剩下一抹余辉,四周开始沉寂下来。虽然新杰走路几乎无声,但是她的感官仍然告诉她他已经渐渐靠近她身后,从后面紧紧抱住她。上路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单独相处,她知道他此时需要什么。

皎洁的月光从窗缝里透进来洒在船舱的地板上,早春的江南寒意仍浓,而这顶层的舱房舒适的床上却异常温暖。她正打算轻轻地从床上起来回自己的房间,他的手臂突然收紧,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声说:“在这里陪我好吗?”

“一会儿新月要回来了,万一她找我不大好。”

“她不会像安儿一样随便进我的房间的。”

“但是她会去我的房间找我啊,让她知道我们这样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她现在不早就把你当她嫂子了?”

“但是我们这样在一起,她一个小姑娘,对她影响不好的。”

“为什么?”

“她现在整天跟何良伟在一起,如果她觉得我们都是这样,她也可以,那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俩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你怎么这样,她可是你妹妹诶。”

“我妹妹怎么啦,唐家的小姐也一样可以有人爱有人疼啊。”

“可是他们还没成亲诶,万一那小子欺负她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他会欺负她?”

“你不能把每个男人都拿来跟你自己比,他们跟我们不一样的。”莲儿已经开始急了。

“怎么不一样了?”他仍然慢条斯理,手仍然轻轻地抚摸着她柔缎般的肌肤。

“至少她应该有机会再去看看是不是有更合适的人选,而不是遇上一个追求的就栽了进去。”

“你是不是也需要机会去看看是不是有你更值得爱的呢?”这话新杰说出来就跟问她是喜欢吃苹果还是吃橘子一样平常,好像注定了她没有别的选择。

“没准哦?!说不定明天我就到处去看看。”

“你敢,你答应了一辈子都是我的。你敢去看一个,我砍一个。”

莲儿摸摸他的鼻子,抿嘴笑笑。

“你能保证他是真的爱新月?”

卷III-1 江南的早春 (I)(下)

江南的早春(i)(下)

“他最近似乎很安分,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每逢十五就会去安鑫居拜见老门主。”新杰的思维虽然跳跃得快,但是胡逸云还是能很快跟上。

“人想向上爬很正常,没有上进心思的人也不能做大事,只是不要太贪。过了界就要砍手。”新杰淡然地说。

“您要不要考虑跟老门主透露一些?”胡逸云问的谨慎,这毕竟是主子自己的私事:“玉门无论权势和财富对人太有吸引力。若是让人觉得无主的好东西,必然会引人起贪念。”

“无主的财富,嘁。”新杰仍然淡淡地:“无论是否有主,是自己的东西才是自己的。若是连基本的廉耻都没有,又何能胜任将来的重任。借此机会让他们洗涤一番也好。”

胡逸云只得低头,毕竟新杰是主子,切那玉门是他外祖家的,他怎么决定就是怎么样。不过,他可以预见玉门也许这几年要血雨腥风了。无论是新杰还是老门主,都没有表露关于新杰接掌玉门的意思,不仅如此,这么多年,连基本的联系都没有。在外人眼中,当年玉大掌门驱逐了自己的女儿之后,直至她过世,都没有认回去的意思,至于女儿留下的孩子,更是从未有任何往来。而新杰这几年也相当独立,无论是唐门还是玉门,他都没有凭借,靠着自己打出一片天。虽说青木社低调,没有人真正了解它的实力,但是有人觉着它并不亚于百年玉门。唐三少也不稀罕玉门的一切,一切靠自己。

然而老门主年过古稀,大位要传与人是必然的。他唯一的血脉新杰至今尚未回玉门,难保不让人有其他想法。这玉大掌门的几位弟子就有各种想法,这位大弟子就是其中之一。

“由着他们闹,只要不伤及老门主就可以。其他无所谓。”对于玉门的权势和金钱,他确实无所谓,他只在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老人。虽然对于他当初因为母亲低嫁进唐家将她驱逐出玉门有所介怀,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似乎开始理解外祖,那是对自己捧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自贱身份的心痛。平妻,说得好听有个妻字,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待遇好点的妾。堂堂玉门千金,让人难于启齿,让身为门主的外祖无法面对玉门内的人,被人讥笑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女儿的心痛。

“目前看着倒是不像要用极端的方式。他已经知道您回江南了,前几天已经将女儿从栖霞书院接回来。据说这位小姐在书院琴棋书画考评都是上等,且样貌出众。这一两年有不少人上门求娶,都没有应。在书院时和两江督抚的女儿,杭城知府的女儿都交往不错。”

“她有心仪之人吗?”

“据我们的人观察说,她心性高傲,一般人都不入眼,而且在书院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以为她父亲是将来玉门的继承人,追捧的人不少。如果说她正眼看谁,可能就是两江总督家的大公子。”

“孙大公子?”新杰略有兴味地笑笑:“孙耀阳倒是一个招女人喜欢的人。”

虽然他不常回杭城,但是这里的人物倒是认识不少。孙耀阳可是不简单,有孙家的背景,有外祖母家的看重,自身也是文才出众,在江南才子集聚的地方也算得上翘楚。以他的背景没有走科举一路,多年的积累,已经替他收了不少江南文人的举荐,已经进了翰林院后备招才录,若是再运作得当,便有机会从翰林院一途保举入仕。不出意外,也就是这一两年间的事。若是有合适的位置和机会,只怕更快。

“是,只是孙公子身边捧场的人也不少,江南不少名门世家对孙公子都很看好,很多人都试探过。因着孙家小姐跟她走得近,她和孙公子见面也多,孙公子似乎对她也有意思,但是并未明确。孙夫人多次在不同场合表态,孙家的少夫人不看家世,但需要温柔贤良且能独当一面的才女。说是这么说,大家都明白孙家的少夫人是需要对孙大少的前程有助益的。”

“孙家一脉多是文官,只有孙督抚走了从武之路,再往上,可借力的不多。若是想稳扎江南,收罗武官和江湖势力,玉门就是一个好助力。只不过孙夫人母家只怕还想着他们能在京城有所作为,孙耀阳又是走的翰林一路,这就要等孙耀阳进京才会定亲了。若是想跻身清流一列,就更不会和江湖门派牵扯。孙耀阳又喜欢玩一些风花雪月的虚情假意,自诩风流才子,只怕这次又是想在他的虚荣仰慕的账中加一笔,并非是什么真心。”

“那您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只要不来找我的麻烦,不要伤及我表妹,随他们怎么折腾。若是真要来烦人,无论是孙耀阳也好,还是别的人家,把她打发出去,不要碍事就好。让你派人盯住他们,是不想他们找事伤及我们的人和玉大掌门。必要的时候,就让孙耀阳早点成亲,或者让她早点嫁出去。至于其他的,随他们去闹,专注咱们自己的正经事更重要。”

“若是他们与孙家联姻,不是加重了他们的筹码,玉大掌门更难驾驭他们。”

“就孙家那点能耐,若是玉大掌门都按不住,他也不会执掌玉门近五十年。”新杰对玉大掌门的能力从不怀疑:“只要保住他老人家的身家性命,其他我相信他会处理的。”

“是,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了。”

“只是出手的时候要记住,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的人出手的。把事情做干净。我不在乎玉门什么,我只在乎那个人健康安全。”

“您为老门主做这么多事,不想让他知道吗?”

“我尽我的本心,但求自己心安,与别的事无关。”

胡逸云低头,表示明白。与此同时,他心中小有微澜。这个世界上多少人贪心不足,追逐名利。有出了一份力要表十份功,而这个年轻的主子如此淡然,漠视那巨大的财富和权势。若不是他有更强大的势力和财富,就是真的拥有一颗纯真的玲珑之心。也许这也是他这把年纪还愿意听命于他的原因。

二人正说着话,便有人通报,外面有位玉门相赞赵先生来访。二人对看一眼,心里都觉得此人来的真快。这地方算是隐秘的,对方都能上门来,只能说他们在监视对方的时候,别人也在监视他。而且对他的行踪很关注,且有办法弄清楚。让回话的人将客人带去外院的客厅后,胡逸云很快反应过来:“是属下失职了,居然被他们探听到了您的行踪。我这就安排人彻查。”

玉门中,玉大掌门在晚间也接到信报,他的大弟子,玉门管理弟子考评的相赞赵维萌白天去了青木社,所谈内容不详。不过晚间玉门就有不少传说,据赵相赞觉着老门主孤身一人,太寂寞,想将晚辈找回来孝敬他。此次唐公子来杭城,赵相赞便起了心去相劝唐公子到了杭城,来拜见外祖的。愿意为二人和好穿针引线。唐家公子表示,一切尊重外祖的选择。玉大掌门坐在他平时惯坐着的摇椅上,看着门外无边的黑暗,并未说话。

两江督抚府邸,孙耀阳正拆着一封书信。刚才妹子递给他的时候,他闻到隐隐的槐花香,便知道是赵芝媛给他的。她向来喜欢收集槐花夹在纸签和书中。若论品貌,芝媛是他认识闺秀中上等的,不仅相貌出众,聪慧乖巧,关键是很能懂他的心思,彼此之间颇为默契。故而自相识之后,相互以诗词吟来和往,甚是有趣。不过也仅是有趣而已,并未想过真想和她如何。

然而展开今日的诗签,她那点小心思表露出来,他便有点烦恼。孙家是不可能主动向玉门提亲的。先不说母亲是否会同意,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正经想过这事,虽然玉门在江南势力庞大,但是对于他的仕途并未有太大的直接助力。且他走名士之路,玉门还是显得低俗了一些。若是芝媛生在京城诗书世家该多好,可惜了。小小闺阁之戏玩乐可以,正经的婚事还是免谈。他展开雪浪签思索着如何落笔,既可以不去提亲,又可以留住她,继续这种朦胧的交往。是继续装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跟着她赞早春的新芽?还是填满苦闷悲愁,自己无法做主忧郁悲哀?琢磨良久,他打算选择后者。后者既可以退出尴尬,又可以将二人的暗中交往延续,哪怕她嫁了人,都可以继续玩下去。特别是听说她爹是想将她嫁给一个江湖上的粗人,那种粗鄙低俗的人一定不合芝媛的心意,那么她的心就还会留在他这里。且女人都是愚蠢地心软,特别是芝媛这种女人,虽然不是那么良善,但是为了名声,平常日子里都故意装得特别有同情心,他正好可以借此让她有发挥的余地,将来暗中来往的乐趣就更多。拿定主意后,一首词藻精美的七言便一气呵成,封好之后,找人送了出去。然后便将此事丢开,忙别的事去了。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上)

江南的早春(ii)(上)

翠明山中,几眼温泉自山间不同的位置缓缓溢出,带着湿热的暖气慢慢滑过早春中依然冰冷的石岸。由于这里里杭城不过半顿饭的车程,城中的世家大户都在这里占据一块地,修起别院过冬之用。如今春寒正盛,不少大户人家的家眷在新年之后都来这里避寒,泡泡温泉去去寒气。不少大户人家也会带上亲戚朋友一道出门,有的是为了待客,有的是为了炫耀。众人来了之后,除了泡汤池,自然还要吃吃喝喝,玩耍等等,山谷中来往的行人车辆络绎不绝。

一辆黑漆楠木马车默默地在山道上行走,无论是车夫的号衣还是车上都没有特殊的标识,看着十分的普通,常人见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请来的亲戚朋友搭乘的马车。只是偶尔车帘撩开时,里面露出的人影让人有观而忘俗的惊艳。

由于当年的阴影,莲儿不敢面对周家老宅,她不愿去到父母亲人西归的场所,她宁可在梦中觉得他们还在世界上,这样她不会觉得自己的孤单,不会有跟着他们去的冲动。虽然如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已经有新杰在身旁,但是心底埋着的孤单尚未完全除净,甚至有着一丝丝终有一天他会转身,还会自己一个人的忧郁。感受着心中人儿的恐慌和抑郁,虽然他不完全明了伤感都包括些什么,但是他愿意替她着想,细心呵护。

本来想就此带她入京,不再去周家老宅。但是既然来了江南,却过门不入,他怕自己小娘子终有一天想起来又觉着遗憾,便想了这个折衷的法子,来翠明山的别院转转。他并未与她直说要去周家的别院,只是说来翠明山转转,泡泡温泉,去去疲乏,好最终上路入京。

这翠明山中的别院,越是世家大族,越是占着泉眼或是温泉上游的位置。玉门和陈家作为百年大族,就分别占了南边两个泉眼。周家得高祖皇帝亲睐,赏赐了北边的一座在泉眼上起的大宅。大宅中周家祖辈极具匠心,将温泉水引来自住屋下流过,不仅建有室内的汤池,更是让主人居室温暖舒适。幼年时莲儿经常跟着娘亲和姆妈在这里避寒。

自南而来,新杰并没有说要去周家的别院,而是说他机缘巧合,买下了西北角的一片宅院。他将这片宅院全部改建,最靠山崖里面的,最好的泉眼的院子变成了他私人的领地,或是自己驻足,或是招待亲密好友。再往外是给青木社的几个神秘人物住着,并不对外。只有青木社的几个重要人物知道,这里是几个大人物修炼内功之处,只不过别人是冬季来避寒,他们却是要在夏季最热的时候来,在夏季热得让人难于靠近的泉水中磨练自己。再往外,是大片的花园,种着各种畏寒的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有各种鲜花争奇斗艳,在这片花海中,分布着二十来个各种风格的小院子,供青木茶社的客人使用。客人来到这里可以包下整个院子,呼朋唤友要约而来,喝茶宴客吟诗作画,也有人安静前来,只是想享受一下温暖清闲的日子。总的一句话,就是你想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样。别院刚刚建成,经过青木茶社城中老客户的推荐,一时之间杭城中的文人墨客商贾世家,但凡没有能力在翠明山置别院的,或是在家宴客不方便想找个好地方的,各色人等趋之若鹜。就好比今日,城中大茶商张家老爷子做寿,便在这包了最大的三个院子,分别用来款待男女宾客和族中之人。张家的茶园在杭城首屈一指,其所有的溢香茶行更是遍布大江南北。既然是做茶出身,这宴客之所更要讲究相得益彰,且和青木茶社多有往来,使得优雅舒适的青木别院成为不二之选。

青木茶社杭城的掌柜不仅早早地为其做好了预定,还准备了上礼相贺。

张家在杭城很有地位,接到请柬的人也在杭城是有头有脸的,黑白两道,灰色地带,什么人物都还不能落下,比如玉门。若是没有玉门帮忙震着,这些年张家的茶叶也不会如此顺利地运往各地。张家老太爷和玉大掌门也算是从小认识,合作经年,彼此都要给个面子。只是今年张家将这贺寿之地选在了新杰的产业,虽然晚辈们选地方的时候,没有问过老爷子,张家老爷子也不便将老友家当年的事抖出来,一群后生并不知道这里的尴尬,但是张家老爷子也没想过玉大掌门真会尴尬,毕竟玉门太庞大,且玉大掌门这几十年顺风顺水,已经早就不将跟众人的交往放在眼中,这种礼尚往来的事,早就不会出面了,玉门能来个执事之类的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只是没想到出乎他意料的是,玉大掌门今天是特别给面子,不仅早早地亲自来,还带着他的几个得意弟子,以及大弟子的家眷一并来了。慌得张家老太爷不仅匆匆忙忙来青木别院正门相迎,还带着族中一应大小嫡亲弟子子侄,乌泱泱地候着。其实他原本也没想来,只是这外孙多年来一直在商场无往而不利,唐家无法依靠,却也从来不想来投靠玉门。虽然暗中他相助他多年,且在他武功修为上费尽心思,但是这小子还是不冷不热的。这几天这臭小子来了杭城,只知道陪着女人也不来见他,他便心里很不顺。虽然昨天赵维萌去见他,表面上是为祖孙说和,其实打着自家的主意,但是这小子居然连个台阶都不肯摆一下。虽然这些年他从来未收回过赶他母亲出玉门的话,但是这小子也太不给他面子了,从不为他着想。

想了一夜,今早起来,他突然有一种要来看看这小子能耐的冲动。都说这小子的月华轩和青木社是天才设计,这青木别院更是非常有品味有头脑。他这个外祖父却从未进来过,今天他倒是要真见识一下这个小子的眼界。于是乎临时决定来给张家拜寿。赵维萌也或多或少猜到了师傅的心思,自家女儿正好回来,且在书院呆久了,不问世事,只知道书院那几个无用书生,便也想带上她来见识一下。赵芝媛听说要来张家的寿宴,一时欢欣雀跃,因为孙家也接到了请柬,孙家大小姐要来,想来孙家几位公子小姐都要来。两江督抚虽然是官宦之家,但是在江南,茶叶张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不是百年老世家,但是以茶结友在张家这几代人中执行的很好,由此结交的权贵清客不少。即便是商家,孙家也要给他们点面子。更何况来的是翠明山这种地方。孙家虽然在江南不错,但是两江督抚还不够实力在翠明山拥有自家的产业。孙家即便高傲,能够来的机会却不多。能被邀请到山中盘亘的人都非富即贵,远的不说,就是这青木别院一天大几千两的包租银,孙家就付不起。或者说即便付得起,也不会花销在这方面,更多的是留着在京中上下打点,为将来的仕途储备。故而这个邀请还是很受孙家年轻人欢迎的,孙家大小姐更是早早就通知了赵芝媛希望能够在寿宴见到她,一方面是为了炫耀,一方面也是想若赵芝媛去,也多一个能说话的熟人。

赵芝媛这几天也在为这事犯愁,虽然对外说她爹是玉大掌门的大弟子,将来玉门的掌舵人,但是在玉门此事并未正式过明路,她赵芝媛也算不上真正的玉门千金,这种寿宴邀请,只会给门主,副门主这些大佬,她爹还真不一定能说上话。岂知这一大早的,老门主来了心情,带上他们一起出来,赵芝媛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哪里还去管自家爹爹是否有别的想法。

于是乎一路人马各怀心思来到了青木别院大门,张家的人热烈相迎进入张家包下来的依荷园和观荷园。虽然观荷园招待女眷,依荷园招待男宾,但是东家为了张家方便待客,将这两处中间的竹林小路特意打通,更是贴心地在竹林道两边挂上了祝寿的红灯笼。将小路两边的竹林里的石桌上也摆上些花生瓜子一类的零食茶点,无论男宾还是女宾都可以三五成群的在里面闲坐休息。更妙的是依荷园是依着荷塘而建,观荷园在稍高的山坡上,远观荷塘。东家为了张家的喜事方便,更是将遮挡依荷园的花墙挪走,让观荷园那边不仅能看到荷塘,还可以远眺依荷园内的情况。

来的路上,父亲再三嘱咐赵芝媛,若是万一青木别院的主人到来,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可是赵芝媛都没听进去,一心想着的是孙公子是否来。进到观荷园就看到孙家大小姐,她自然高高兴兴地过去打招呼,然后二人便做一处,不久就到两园中间的竹林和孙家几位公子回合去了。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中)

江南的早春(ii)(中)

孙耀阳看到赵芝媛虽有几分意外,但是也淡然处之,表面上还要表现出欣喜,更是温柔深情地看着她,让赵芝媛心中十分甜蜜。孙家大小姐看着自家兄长把这钱多人傻的漂亮妞耍在手上,颇为自家兄长自豪。赵维萌平常很宠着这个女儿,她每月的月例银子比她这督抚千金高出不知多少,她一年的份例都赶不上这傻妞十天的花费。故而在书院的时候,都是赵芝媛开销,她只是装作矜持温婉,让那傻妞倒贴上来就好。衣服首饰,只要她喜欢,赵芝媛都主动相送,这些年下来,收了她不少东西。虽说这种人没有资格做她大嫂,她倒是不反对甚至愿意兄长纳了她为妾。一个女人要在夫家做小,若是有小姑可以依仗,对她们来说,那是很好的退路,有小姑帮着,也好和正房一争高低,那样一来,她这个小姑就更可以从她身上下手,且拿得理所当然。她很早就想通了这点,所以这几年一直给机会给赵芝媛接近自家大哥,甚至帮他们私相授受,传递信件。

若是赵维萌知道因为自己的宠爱为女儿招来了算计,他一定会悔青肠子。他当初送女儿去栖霞书院是为了结交名门贵人之后,只是他出生草莽,被玉大掌门收到门下之后,大部分是负责玉门内部事务和管理门徒和后生子弟,并未真正有机会和权贵之家打交道。并不知道大多数所谓的权贵之家,子弟手中可动用的钱财其实并不多,更有不少人家,外面看着热闹,内里尴尬得很。

只是这一次,赵芝媛告诉她,父亲招她回家,可能是为了相亲,而对方可能跟玉门有关,是一个粗人商贾。这养了多年的肥鸭子要飞了,以后谁来贴补她的衣服首饰和名贵的胭脂水粉?几个人坐了闲聊一阵之后,孙家大小姐故意邀约赵芝媛和兄长一起,三人去竹林深处转转。边走,边聊着:“芝媛,你最近为何不能回书院啊?”虽然明知,但是她要故问,才能给芝媛说话的机会,给大哥表白的机会,尽管大哥似乎并不着急。

“还不就是上次跟你说的,”赵芝媛边说边瞟了一眼孙耀阳:“我爹非要将我许人,让我在家里等着,说是对方最近在杭城,若是有机会,最好能见上一面。”

“对方平常日子里不在杭城吗?”

“不在,据说有一两年没过来了。今年是落实了要过来,所以让我回家等着。真是烦死我了,我爹说是什么故人之子,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又听说他事务繁忙,各处行走,这种人如何能靠得住,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

“芝媛,我倒是觉得你爹也许是个重情重义的侠士。你看看平时你爹多宝贝你?他那么疼爱你,并不是想让你攀高门大户,却要你嫁给故人之子,可见是为了当年的情义。”

赵芝媛不敢说,昨天夜里父亲跟她提到,嫁给对方,是保障赵家未来在玉门地位的最好保障。她在外是玉门千金,如何敢提这事。故而她装作害羞且忧郁的样子低头道:“父亲只是说对方祖辈有恩于他,他希望通过我嫁过去报恩。只是对方是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又是经营茶馆酒肆的江湖人士,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一年到头难得在家,在家也是行为粗鲁,说话大呼小喝,动则伤人。虽然他祖辈对我父亲有恩,可我实在是害怕,若是稍不留意惹恼了他,有了性命之忧该怎么办?”说着说着,自己越来越伤心,便啜泣起来。

虽然父亲跟她说过是青木茶社的主人,也是杭城最华贵的月华轩的主人,可是他们这一批栖霞书院的公子小姐和新杰周围的朋友年龄差了不少,大部分人在家里还是不问家中营生,不懂世事,更不懂外间生意的,不少都还在懵懵懂懂的年龄。且这两年新杰少有在江南,这些人家里的兄长也许有相识的,但是也很少在弟妹面前提起,故而赵芝媛即便在书院有听人提起唐家三公子或是陈家外孙唐三公子如何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却没有人告诉她,唐三公子就是月华轩和青木社的主人。她只以为开酒楼茶肆的都是粗人,或者是她父亲那种江湖人。从未将二者联系到一起,更未将之与豪门挂在一处。在她眼中,这杭城中最高贵的,除了太后娘家的陈家几位公子,数下来就是官爵最高的两江督抚家的公子了。

她自认为自己多才多艺,品貌过人,更是得到书院师傅们的夸赞,以及孙家小姐这些名门闺秀的吹捧,不应该落入粗俗平凡人家,应该嫁入高门大户,去做贵妇人。此刻孙大小姐给她梯子,她当然要好好用,表明自己的悲苦,让孙耀阳动恻隐之心。

赵芝媛那点小心思孙耀阳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心中虽然鄙夷,但是表面上他还是需要扮演优雅多情的翩翩公子的,温柔的眼光充满了怜惜,极大地安慰着赵芝媛。

“芝媛,你不必太担心,朗朗乾坤,即便是江湖人士也需要尊我大周律法。若是有人真的敢莫名其妙欺负你,我孙耀阳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谢谢耀阳哥哥,只是怕到时候若真是在他势力范围内,芝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据说这人会武功,惹恼了他会杀人于无形。”说完做出颤抖害怕的样子。杀人于无形,确实是她听父亲有一次在跟人谈及唐三少武功时提到的,说是年轻后辈难有出其右者,功力高深,往往可杀人于无形。此刻她为了增强效果,便断章取义而来。

“怎么会,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不过你放心,若是有事,无论是我还是兄长都会帮着你的。”孙大小姐也安慰她,大小姐不过觉得是赵芝媛不想嫁,危言耸听罢了。

“芝媛如此担心,可知道对方在江湖上是什么人物?即便贩夫走卒也有个营生,总有个惧怕的,咱们先拿住对方的弱处,有事也好提前有个防范。”孙耀阳是孙家的骄傲,一心都在功名仕途上,毕竟比只看家里那点小事的妹妹多了一个心眼,以赵维萌那种疼爱女儿的人,且又在玉门执事,一般即便报恩,若是对方太混账也不会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芝媛不喜对方,往坏处想倒是有可能。且如果对方太强悍无理,只怕他和自家妹妹今后都需要离芝媛远一点,也不能跟她玩这些暧昧游戏,免得殃及池鱼。

“虽然不是贩夫走卒,但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就是一个开酒楼茶肆的粗人而已。”

“这种人你不用怕吧,难不成玉门的人还怕这种人。他只怕要好好哄着你讨好你,巴结玉门才是,哪里还敢对你动粗啊?”孙大小姐实在看不上赵芝媛的弱智,忍不住插嘴。

“哎,”赵芝媛摇摇头,听爹爹那个口气,只有爹爹求他的,哪有对方巴结爹爹的份,“你们不知道,玉门有玉门的规矩,只是注重玉门的营生,其余的事不参与的。我爹爹更不会因为我是他女儿,动用玉门的手段来帮我的。”

这说法让孙大小姐在心里嗤笑不已。

“而且这种俗不可耐的粗人,让我如何日日和这种人相对?”

这倒是实话,孙耀阳和孙大小姐倒是同意。且美人戚戚然的样子颇让人动心,不过孙耀阳还是觉得不放心,这赵维萌在玉门地位这么重要,若对方真是他的恩人,他若要报恩,将女儿嫁过去,怎么也会为女儿打算一下,帮衬着对方做点大买卖,不应该是小打小闹的小生意。若是大的酒楼茶肆,这能在杭城这么激烈竞争的地方站住脚的,也不是简单人家。若是今后还想跟赵芝媛有瓜葛,而对方是个难缠的,便是麻烦事。且自己将来要进京为官,这名声更是重要,少不得多问一下:“不知是杭城中哪家酒楼或是茶肆?告诉咱们,也好有个准备。或是能找到对方惧怕的人或者事,你拿捏着,将来也有个后路。”

“说来在杭城也算上等酒楼,就是湖东边月华轩的东家。”

“你是说月华轩的掌柜?是祝掌柜的公子吗?祝公子今年十四五岁,正是说亲的年纪,且已经过了童生,功名还有望进一步啊,他只怕没有能力杀人防火吧。”这倒是让孙耀阳吃惊,月华轩那是唐家三少的,即便是他手下的掌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赵芝媛是脑子不好使吗?

“不是掌柜家的,我爹爹说是他们东家,二十好几了,常年行踪不定的,凶神恶煞的人。”

卷III-1江南的早春(II)(下)

江南的早春(ii)(下)

“你是说月华轩的东家?”孙大小姐也很吃惊,她和兄长对视一眼,她虽然也在书院,可不是全不知世事的,月华轩的东家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唐家三少。孙家在两江为官,自然要把各处的人物摸清楚,免得无意中踩了哪个惹不起的。这赵芝媛是脑子进水了吗?连唐家三少都敢嫌弃,那可是无数女人心目中的偶像,且兄长认识唐三少,当年提起此人也有三分敬意。但是孙大小姐可没那么好心去点醒她,最好她自己糊里糊涂地弄丢了这婚事,就她这样的哪里配得上唐三少。所以她看了兄长一眼,故意关心道:“这月华轩在杭城也是大场子了,估计家里是不缺钱的主,芝媛,你知道除了月华轩他还有别的什么营生吗?”

“还能有什么?”赵芝媛不屑地道:“除了那个酒楼,听爹爹说这个青木别院的茶社也是他的。爹爹说他今儿会来这里呢。毕竟张家这么大场面,杭城的重要人物都来了,一个商贾,还不赶紧趁机会来结交更多的贵人,今后好做生意?我就是受不了这种市侩的行径,为了利益跟人交往。”

孙大小姐和孙耀阳再次对视,心说唐三少哪里用攀附这些人,这些人应该去攀附他才对。

孙大小姐抿抿嘴,准备找借口脱身,让兄长单独和赵芝媛亲近一番,这种傻女人如何能配三少,还是留在兄长后院给她做个摇钱树比较实际一点。她需要找个地方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若是真是唐三少来,她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在他面前亮个相。虽然攀上三少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总要试一试。

新杰今天确实要来,只是一行人并未从别院前门进入,而是走东边的侧门。只是从这里,可以一眼望见周府原先的别院,虽然朝廷已经打算还给周家,但是周家一直无后人接手,太后也不愿公布晚凝去向,所以院子一直低调关闭中,只是陈家的仆人受太后嘱托,定时来打理照看,使得园中的草木依然兴盛。虽然门庭冷落,但是看起来并不萧条荒废。周家原先也是不喜欢热闹的,所以看着跟过去并无太大区别。

莲儿不自禁地从车里出来,朝着周家别院而去。新杰命人将车赶进自家小院,便陪着她走过去。当年杭城中的周家府邸被抄,此处别院并未受影响,园中的花草树木皆未动,主人房中的摆设依旧。这里的下人早已在周家出事后做鸟兽散,现在的下人都是陈家派过来的,他们只认识新杰是陈家出嫁的姑奶奶的孙子,陈家家主的之外孙少爷。对于他同行戴着面纱的女人,好奇,但是没有过多探究,因为听说这位少爷*,也许只是他好奇周家的别院,又正好在他的产业附近,他过来看看,正好带着个女人在身边而已。

莲儿在母亲原来的卧室中坐下,慢慢地看着一件件物品。就听见有青木社的精卫来汇报,有人持青木社尊客令牌来见新杰。新杰大概猜到是玉大掌门,但是莲儿在此显得极为留恋,他不忍打破她美好的回忆。倒而是莲儿听见了,主动让他先回别院,晚些时候再一起过来。临走时,莲儿突然看到母亲的梳妆台上摆着一副象牙骨的折扇,做工十分精致,打开折扇,洒金面上是前朝名家仇大师的作品。但是她不记得少年时在母亲或者父亲的物品中见过此物。此物因仇大师存世作品不多,扇面更是罕见,必是价值连城之物,为何会出现在母亲房中,且是一处十多年未有人居住的屋舍。新杰也盯着折扇看,因为母亲的案子,他多次来访母亲闺蜜的场所,希望寻找线索,他可以肯定上一次他来时这里没有这把扇子。

青木别院最里进的小院,玉大掌门身边的贴身仆从玉良悄无声息地静静坐在客厅里等着小主子。原先他一直是玉大掌门身边的隐卫,自从小主子跟着他姑姑行走江湖之后,老主子不放心,经常排他暗中出来看看小主子,为他遮蔽一些风险。但是唐晓晓是个精明人,又不喜欢别人暗中跟踪她,他也不能离他们太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他们清扫一些障碍。尽管如此,这孩子这些年还是面临了不是惊风骇浪。不过欣慰的是小主子能干,暗中建立起了青木社这么庞大的势力。而且如今他的武功已经独步江湖,跟别谈智计谋略,更是少有人能比。小主子如今出息了,他这些年也替老主子觉得安慰。虽然老主子一直在小姐的事情上不松口,但是小主子回玉门是迟早的。

“良叔。”新杰进来便礼貌的招呼他。这些年玉良在暗中的照顾他都是知道的,也十分感激,特别在他年幼自保能力弱时。虽然外祖好面子,不愿意公开与他往来,他都理解,也不计较,当然也不会主动上门去找他。

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小主子,比上一年他见到的时候更显沉稳,脸上多了几分和煦,玉良心中也特别高兴:“小少爷好。最近一切都好?”

新杰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也不觉得玉良有时间跟他多聊天,果然对方直切主题:“老主子等了小少爷几天了,本来以为您会找老奴安排的,可是迟迟没有动静,老主子虽然表面上不说,心里可是着急得紧。这不,今天特地自己跑来了,就是想见见您。哪怕隔着人群,远远地望一眼也甘心。”

“外面要应酬的人太多,不方便,晚点让他去怡兰园休息吧。”

当新杰从怡兰园隐秘的树林中走入室内时,玉大掌门并不惊讶,只是看着出众的外孙颇为安慰。

“你应该去见见赵维萌的女儿。”

新杰闻言挑挑眉,他没想到祖孙很久不见,问候之后外祖父会说这话。

“你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既然唐家不上心,那外祖替你操这份心。”

“我父亲答应我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且我已经订婚了,是我姑父的侄女。”

“就是最近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是。”虽然是外祖父,但是周家的事比较复杂,他现在不想多话。

“小门小户投奔来的孤女,再能干能帮你的也有限,做个妾室就好了,正妻一定要仔细挑。我倒不是一定要你选赵家的闺女,或者一定要娶她为妻,你若是顺眼,纳为妾室也可以,毕竟你的地位不同。纳一些不同的女人在后院,总会有帮助的。你需要知道玉门迟早是要交给你的,但是你不在我身边长大,如果我在还好,若是我有一天不在了,那些老家伙一定会为难你的。只有让他们安心,觉得即使换了主子,自己的地位有保障,才好为你所用。”

“您老人家当年也未纳妾啊。”

“我跟你不同。更何况你没有机会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人,所以不要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以你现在的地位,外面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奔着名和利来的。”

“你老人家就这么看不上我?”新杰调侃道。

“老夫也知道你这几年的名声,但是人心隔肚皮,你哪里知道这些女人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辨别,不如都一视同仁,做你该做的。男人就是要以大业为重。”

“虽然莲儿和我不是青梅竹马,但我们有足够的彼此信任。”

“那不过是你一时头脑发热的想法。”

“您和外祖母不也是相携一生吗?虽然她过世多年,也没见你三妻四妾啊。您老人家那么看重感情,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们呢?”

玉大掌门有些神伤:“你母亲当年也是如此,唐岚也跟我再三保证过不会委屈她。我起初也相信碧颜和唐岚那小子会善待我女儿,可是又怎样呢?他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大房的气,最后丢下襁褓中的你,连性命都没有留下。她走了,唐岚连你在唐家正常的少爷待遇都没法保障,你让我怎么能够相信外人呢?”

“我跟莲儿和父亲母亲的状况不同。”

“有何不同,且不说她无依无靠的孤女身份很容易让她有高攀的心,白家的人本来就是白眼儿狼,她那个姑父也不是什么可靠的主。你自小跟着唐晓晓四处寻找他,吃了那么多苦,没准儿他在哪里享乐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新杰突然心中一动,外祖父可以指责他,可以抱怨莲儿,但是玉大掌门也是一个有理性的老江湖,更是一个为人正直的老人家,不会无缘无故背后说人坏话。

玉振翔轻咳一声,收敛脾气,果断地摇摇头:“自从你母亲出事之后,我对跟唐家相关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先不说有的没的。你先去见见赵家的丫头,看看是否合眼,不一定要纳她,但是至少让外祖父知道你喜欢哪种女人,我再帮你筹划。”

卷III-8 花国之魁(上)

花国之魁(上)

新婚之后的莲儿,不再避讳下人和外人的眼光,虽然一样的艳丽,但是在新杰身边多了几分柔媚,多了几分撒娇,让男人在人前也多了几分光彩和幸福之感。

自从那天会亲的时候莲儿出手治了新凤和曹婆子,三少奶奶在唐家的威名也立起来了。那些原本想趁着新杰夫妇住在老宅日子里有所图谋的,也都消停了一阵。在老宅发生的事自然会传到唐家的产业和各个铺子里。自从莲儿升任百花堂大总管以来,京畿道的不少人还在观望。这一出之后,不少抱着侥幸心理的人都老实了。

新杰在京城的朋友圈里和兄弟们中间,言谈举止中提到娇妻,都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让周围人都觉得最近的三少爷比过去开朗了不少。

唐岚来信祝福儿子和媳妇的时候,虽然依然用词刻板,但是喜悦之情还是透露在字里行间。新月在杭州接到喜讯由衷为他们高兴,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来道贺,同时也由衷地表达着对哥哥嫂子的爱意,希望能够跟嫂嫂将来更多相处,自己能更有进益。

自从带着莲儿返京以来,新杰就带她去自己的月华轩,月华轩和青木社的人早就将她尊为老板娘,如今更是名正言顺的老板娘,新杰也逐渐不再插手这些日常细节,全由莲儿做主,自己在公务之余,尽量腾出时间来陪伴在妻子左右,在青木园中安享美好时光。

红袖和花露在新杰成亲之后虽然伤心,但是她们都知道自己跟莲儿比,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比的。上一次在南琴街的小院见识过之后,这姐妹俩知道自己连跟莲儿做对手都不配。让她们意外的是莲儿待她们的真诚,那天在南琴路的小院一直待她们客气,没有任何为难和鄙视。百花堂的茉莉香粉上市前一天,莲儿还专门让人送给她们两盒,说是感谢她们帮着验样品。出了婚礼当日天音阁的伙计送红珊瑚的事情之后,红袖原以为三少奶奶会恨她,找人打压她。结果没想到人家三少奶奶说那是别人利用红袖的名来找事儿,不怪她。红袖在惊恐过后,在心里很是给这个女人一个极高的评价。

平时花露和红袖应客人之邀去月华轩和青木茶社,如果碰上莲儿在那里,都会特别关照一下,送些额外的茶水和小食过来,让她们在客人面前也极有面子。同时也表明,即便三公子已经成婚,她们如果有麻烦,唐三公子还是会照拂的。自从正式升任老板娘以来,在店里进出比以前多了很多,莲儿在月华轩和青木园都看过这两位的歌舞表演。

有时候是客人在月华轩包场带来的,有时候是月华轩特意请二位来客串。红袖的嗓音甜美婉转,花露的舞姿妖冶动人,每每这个时候也为月华轩带来不少客人。如此一来,外间的人就更加相信这二位仍然是在唐家三少的保护范围之内。而三少的新婚妻子居然也常常在场观看,就让人不禁有许多遐想。难道是少夫人大度容下了这二位?容下也是正常,怎么说正室夫人如何需要与烟花女子计较。从这一点来看,这位少夫人可是难得的。也有人猜测是三少爷强大,将女人震慑住了,不仅在家服从,在外面还要照拂男人的花花草草。一时间,京中不少男人十分羡慕唐三少,这齐人之福还真不是所有人能享有的。

这些风言风语或多或少也传进莲儿的耳中,连宫中的靖安公主都有所闻,借故旁敲侧击过。莲儿都一笑置之。其实红袖和花露两个凭本事吃饭的女人,除了新杰她们从不亲近谁,也不对任何人假以颜色。但是从这一点来说,莲儿还是很欣赏她们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们跟新杰之间曾经有过过渡的亲密,她倒是不介意真和这两个做朋友,特别是花露,舞跳得一流,一手古琴也弹得极好,对于一般的客人显得冷清一点,但是不卑不亢,让人觉得既不谄媚,又不是过于孤高。若是跟她熟悉,了解她的为人之后,就会知道,花露为人极为豪爽义气。

这天,又在青木茶社碰见花露。与往日点头致意不同,今天花露希望跟她单独谈谈。莲儿没有多问,便利落地请她进了她常常起坐的牡丹亭。在牡丹亭中坐下之后,花露微微蹙眉,一直玩着左手的镯子,又不开口说话了。莲儿自然知道她肯定是有话要说,而且话题离不开新杰,然而自己的身份又让她紧张,不知道如何说起。她便微微一笑:“花露姑娘这个镯子很漂亮,上等的羊脂玉,养的年头很久了吧。”

花露没想到她会问镯子,她是何等聪明人,又是在欢场中应付过无数场面的,对人心人性熟识,知道这是三少奶奶给她面子,不想让她太过紧张,这也是她体贴的地方。花露微笑看着莲儿,站起来一作揖:“花露感谢三少奶奶的宽容。原本像我们这种身份,真是不敢奢求您这种贵重人会这样待我们的。若是换了别家的夫人,见到了只怕早就叫人来赶出去了,哪里会以礼相待。”

“花露姑娘客气了,我如此待花露姑娘是因为花露姑娘的为人和骨气值得。”

花露微微蹙眉,她和这位少夫人交往并不多:“夫人了解花露?”

莲儿微微笑道:“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跟她交往多久。知道为什么我今天选牡丹亭跟你坐坐吗?”

对于这个问题,花露有点茫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则这里是四面的敞厅,周围没有人,自然不会隔墙有耳;再则是为了你,从花国而论,花露姐姐怎么都算得上花中之魁,配得上这花中的牡丹。”

“少夫人说笑了,若论完美高贵,应该是您才是。上次我和红袖登门,实属冒昧了。”

“哪有的话,其实如果不是怕新杰多心,怕他觉得古怪,我倒是真的很喜欢姐姐的人品,真愿意跟姐姐做朋友。我相信阿杰当年的眼光也不会差,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么多人中专门瞩意于你和红袖姐姐。”

花露睁大了她那双略带纯真和她身份不相符的大眼,怯怯地问道:“您就不在意我们跟三少爷的过去?”

“你都说了,那是过去。在新杰和我返京之后,即便我们没有成亲之时,姐姐都和他保持了相当的距离。如今我们都成亲了,姐姐更是对他更加敬而远之。如果有人非要将我夫君和姐姐拉上什么关系,我就会明确地告诉他,男人年少轻狂时,总会有一些玩伴。如今,我们成亲了,他已经回归本然。而姐姐更是谨守本份,从来不曾越距。如此一来,不仅让我对姐姐心生了一份敬意,也让新杰心生感激。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过去。他的过去已经成为过去,我已经不可能参与。人在青春年少时很容易受周围的人影响。应该说阿杰交往的是你们二位,是他的幸运。或者说我应该感谢姐姐。男人要有所经历才会成熟,从他身上我可以看出二位给他的经验和影响至少是正面的。这也说明两位姐姐都是正直之人。”

对于这种说法,花露非常地惊奇。向来她们都是受人鄙视的,特别是那些家里的正室,官家的贤妻良母们。花露虽然做人有自己的原则,为人仗义,但是从来就没有期望过名门正室会给她正面的评价。这不得不让她臣服于莲儿的智慧和心胸。也许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换句话说,只有这种心胸的女人才能慑服他。

“今天姐姐想找我说话,显然不是为了叙家常,有什么莲儿可以帮你的吗?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三少爷已经不去我那里了,但是外面的人都知道月华轩和青木茶社都很善待我,所以没有人敢造次,多谢少夫人一直关照我们。只是我可能很快要离京了,想跟您和三少爷告别,真的只是单纯地告别。”

“哦?!”

“邱老板年纪大了,不想做了,想把依云阁抵给别人,最近有几个老板都在跟他谈。您知道花露在那里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莲儿自然知道除了碰到她夫君的时候例外,不禁莞尔一笑。

“邱老板是个好人,他做老板自然不会逼迫我们,但是新来的老板就很难讲了。据花露所知,现在在谈的几个都是奔着挣钱来的,到时候为了银子,很难说做老板的会怎么样。”那是自然,虽说是艺伎舘,但是老板还不是听客人的。

“我这几年也积攒了一些钱,本来可以求求邱老板,也许可以换个自由身,但是您也知道,像我们这种背景,如果真是脱了籍,自己单独住在外面,难免不遭人唾弃,甚而有人来算计,还有更可怕的是欺侮强霸,最后无法安生。”莲儿自然知道做人之难,何况是有这种背景的女人,她不得不为之感叹。

卷III-8 花国之魁(下)

花国之魁(下)

花露皱着眉,继续说道:“最近扬州来的黄老板和兖州的李老板都说愿意帮我赎身,我还没有定,但是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二人之中选一个,也许就从此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了。虽然说出来有些厚颜,但是走之前花露确实想跟三少道个别,真的仅仅是道别,希望少夫人不要介意。”

“为何要来告诉我?”

“我不想少夫人误会三少爷。”

“这两位老板可是姐姐心中中意者?还是此时别无选择的选择?”

“我们这种人哪有那么多选择,能够有人愿意赎身,能够给一生的安生茶饭就不错了。虽然还有几个京城的世家子弟也说过赎身的话,一则京城之中,这些世家子大部分都是朝秦暮楚当不得真。再则,这里原先熟人多,若是出去碰见了也尴尬。倒是跟他们离了京城,也许少些是非。”

“也就是说姐姐现在并不想就嫁人,这样选择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笙歌之中虽然很多无奈,至少还有可以自食其力,随心所欲的时候,是吗?”

花露十分吃惊,这位少奶奶能够如此洞察,她深有感慨地点头:“您说的何尝不是。入了我们这一行,若是有个地方安静过日子,或者能自己做得自己的主,谁愿意去别人家里做小?那大户人家哪有几家是干干净净的?”

“所以如果有条件留下,姐姐其实并不愿意离开是吗?”

“那是当然,被人赎身就要仰仗他人鼻息。如果对方是懂得怜惜的倒好,如果对方从此以此为借口,时不时地挂在嘴上,成为一个短处成天被拿捏,那便永无翻身之日。如果家里再多一个严苛的正室,日子就更难过了。”

“是想让阿杰帮你另谋出路吗?”

“花露不曾如此作想。少夫人的为人花露尽知,又岂可用我这种卑微之人的事来让三少和少夫人困扰。花露此来专门请求少夫人同意花露跟三少道别,也是不想徒增你们之间的误会。”

莲儿微微蹙眉:“如果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去跟他道别,你会怎么做呢?”

花露张了张嘴,抿了一下嘴唇,似乎将什么话咽回去,然后又吸了一口气说:“花露自当自觉离开,绝不会通过别的途径去约会三少,请少夫人相信花露。”

莲儿挑眉:“也许你真是不适合跟他去道别。”

花露虽然失望,但是无话可说。

莲儿看了她一会儿,又微笑道:“但是也许你也不用离开依云阁,离开京城。如果没有只想挣钱,不顾及你们的老板逼迫,你是不是也就不会想走了?”

花露晓得有些无奈:“那是。”

“如果你自己做依云阁的老板呢?”

花露没想到莲儿会这么问她,又抬起那双看似无辜的大眼睛看了莲儿一眼才接着认真地说:“我这些年虽然有积蓄,足够给自己赎身,但是并不足以盘下依云阁。”

“依云阁的房子是租的还是邱老板买下的?是只盘店还是连着房子一起?”

“房子是邱老板当年买下的,连着房子一起盘给买家。”

“如果你出面盘下依云阁,邱老板是不是会看在故旧的面子上少收点银子?”花露看见莲儿的眼里露着笑意,但是绝对是认真的,不是奚落她。

“我不打算借钱给你,或者让你自己用自己这几年的辛苦钱全部都贴进去把依云阁盘下来。但是你可以拿一部分出来。比如如果作价十万两,你出一万两,其他的我给你解决。我想上京城花国中的花魁花露小姐这一万两总是有的吧?”花露吃惊地看着她,点点头。

“如果盘下来,依云阁平日由你打点,你可能应付?”花露再次傻乎乎地点点头。

“那么既然平日由你打点,年底分红你拿三成,其余的归出银子的人可好?”

花露愣了半天,似乎才明白过来,在此小声地确认:“您是说您要把依云阁盘下来交给我打理?”

“可以吗?”莲儿微笑问道。

“当然可以。”花露一脸的灿烂。

“只是我不想让任何别的人知道依云阁和月华轩或者青木茶社有关系,你可能做得到?”

“当然。这也是三少爷的意思?”她转而疑问。

“你以为他会让他老婆去买下他年少时恣意轻狂之处?”莲儿眼底透着笑意。

“您就不怕三少知道?而且要动用一大笔银子。”

“银子的事你不必管。我帮他照顾朋友,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您认为我跟三少是朋友?”花露觉得问出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有点抖。自从他返京之后,见到他身边这个女人,她就对他没有奢求,连远观都从心底里禁止自己。她有她花露的自尊和做人的原则。不该她肖想的,绝不去肖想。但是少夫人说的是朋友,这是做梦她都想得到的认可和平等的身份。

“难道不是吗?至少在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过去是,现在他也还当你们是朋友,只是因为碍着我的面子,他不好继续和你们交往罢了。把他当作朋友,一生的朋友,能做到吗?”

“谢谢您,少夫人,花露一定不负所望。”

“那能把我也当作朋友吗?”

“您太高抬花露了,只要您不嫌弃,花露愿为您驱策,效力终身。”

“那就好,现在就回去打点精神跟邱老板谈一个好价钱,这样我们省点银子,你也好给你自己添两幅行头。”

下午的牡丹亭中阳光依然灿烂,莲儿懒懒地躺在春凳上看着书。她没有回家,而是在这里等小九,毕竟她已为人妇,已不便在私密场所见小九。而这青木茶社中的牡丹亭,每一个人路过都可以看到里面,没有遮遮掩掩的疑惑和猜忌。

“你不会不知道这上京城中人人皆知唐三少曾经是依云阁的头牌花露的情人罢。”听见这个已经升任他三嫂的人说要让他帮她找人把依云阁买下来,小九差点被自己喝进去的茶呛死。

“怎么了?花露如今已经不迷人了?依云阁里其他的姑娘现在都没客人了?难道依云阁不赚钱了?”

“花露当然漂亮,依云阁当然赚钱,京城中艺馆生意最好的就是依云阁和天音楼。只是你知道不知道当初三哥经常在那里?兰馨都曾经打上门去过。”

“那又怎样?三公子留宿依云阁是过去的家常便饭,侍寝的不止花露,还有天音楼的红袖。至今江湖上没有人敢去那里捣乱也是因为外面的人都以为你三哥还罩着的依云阁。”

“那你买下来做什么?让三哥鸳梦重温?把那里变成自家的后花园,让你男人随时可以去享受温柔乡?”

“不是我买啊,是九少爷找人去买。”

“我没那么多钱。”新野没好气地说。

“我只是让你找人帮忙,不是让你出钱!钱,我有啊,不就是我在唐门一年的花红吗?!”

“你这两年一直很节约的,今天是搭错了哪根筋,要把钱花在这个上面?”

“用钱来赚钱有错吗?”

“没错,但是不一定非要选依云阁吧。”

“依云阁每天的客人多吗?”

“当然多,数不胜数。”

“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是吗?所以各自消息也多是吗?人人都知道月华轩和青木茶社是你三哥的,有很多话不便在这些地方说,有些人也不能在三公子的地面上见,但是也许可以在依云阁去见去说,不是吗?”

“那倒是。”

“更何况山雨欲来,多一个落脚之处也未尝不好。”

“这种地方还有别的选择,不一定非要那里吧,要是三哥有一天知道了,会不会怪你多事?”

“即便兰馨如此伤害我他都不忍心出手,更何况跟他曾经有过夫妻之实,而且在他心目中仍然还是朋友的女人。他虽然一直跟我说,他心中并没有那些女人,也不会对她们付出感情,但是他的性格我了解,能让她们生活在他的庇荫之下,未尝不是他所愿。”

小九发现他看莲儿越来越像雾里看花了,也难怪三哥要不顾一切地先将她娶进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青木园的夜特别的宁静,远离闹市。他们新婚后不久就搬来了这里,莲儿布置了一切,让新杰觉得特别是惬意温馨。他靠在床上看书,静静地等着莲儿梳洗。下午他路过青木茶社回来的时候,丁大勇告诉他花露见过少奶奶并谈了很久,来的时候平静,走的时候欢喜。后来九少爷也来过。他本以为回家之后又需要做些善后事宜,哪知道看到的莲儿非常平静,不像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妻子的心智他是相当清楚的,花露肯定不是她的对手。按理来说,这正是做妻子的可以拿来修理他的机会,但是也看不出她有此打算。他看见她从外面进来,跟往常一样,坐到镜子前梳着如缎长发,那黑色的瀑布轻轻地挑动着他的心扉,让他无法再将注意力放在书上。

“专心看书。”莲儿已从镜中看到了他盯着自己。

“书中没有颜如玉,但是我眼前有,当然书就不好看了。”

“真是羞辱圣人哦!”莲儿已经来到眼前。

“圣人看见这么美丽的娘子也会动心的,更何况人伦也是人生之大事”

美丽的夜就如此过去,既然妻子不提,新杰当然不会提。

卷III-9 心中涟漪(上)

心中涟漪(上)

今年的天气比较早暖,五月的京城,蔷薇,玫瑰和月季已经开始慢慢开放。莲儿在车上看着邻居院子里含羞待放的花苞,想起了自己家小书房跨院里的玫瑰也开始结花苞了。那是新杰专门为她种的,只为她现在的名字中有一个玫字。想起丈夫,莲儿露出淡淡的微笑。今天早上出门之时,他特意告诉她他今天会早点回家。今天虽然不是八月,但是是十五,一个月圆之日,每每这种时候,他们都喜欢在等她练完功之后,一起在月光下徜徉一会儿,或者新杰为她伴奏,她练一段舞蹈。百花堂的事务再忙,她也不能失了跟丈夫的这个约会。而且她没有告诉丈夫,明天是她的生日,她希望在凌晨时分一起观月之时再告诉他。她早早地从郊外的百花堂新苗圃赶回青木园。

“少奶奶,家里好像来了客人。”兴儿看见停在青木园门口的马车。这车不像是哪家熟悉的朋友家,倒像是租来的。莲儿心里开始叹息,希望这个不速之客能够早早离开,这样自己和丈夫还能有一个宁静的夜晚。

随着内力的提升,她发现她的听力也越来越好,还在前院没有绕过照壁就已经能听到待客的堂屋里人在说话,这声音十分清澈甜美,而新杰的语气显然十分开心,偶尔还会有一个粗旷的男声插话。绕过照壁,穿过月洞门,莲儿就看见堂屋上新杰陪着一个身着粉红色中短裙的姑娘和一个高大的汉子在说话。这清冽之音当然属于那粉红裙的姑娘,新杰看到她进来的一瞬间,眼中的羞涩并未逃过妻子的眼睛。她再转眼近看那姑娘时,她已经猜到了丈夫刚才目中波澜的原因。这个女孩看着是那么纯洁天真,没有一丝人间的杂染。作为一个女人,她都觉得有瞬间窒息的感觉。

“莲儿,回来了?快来,这就是在湘南救过我的耳达和阿一兰。”

“普邦寨曲理家的耳达公子和阿一兰小姐?”多年的宫廷生活,练就了她的处变不惊,“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们了,当年多亏你们救了我丈夫。”这感谢真的是由衷的,十分真诚。说罢便对着他们深深地施礼,让耳达和阿一兰不得不站起来回礼。而那丈夫两个字在阿一兰眼中引起的惊奇和泪光当然也逃不过莲儿和新杰的眼睛,而丈夫眼中随之而来的涟漪一样尽收莲儿眼底。莲儿低垂眼脸,掩住自己眼中可能泄漏的悲戚,又深深地低头福了一福,才慢慢优雅地站起来,凫凫娜娜地走到新杰旁边的椅子半谦着坐下。

妻子的到来,让新杰有点无所适从,莲儿自然明了,所以她先温柔体贴地开言:“不知道耳达公子和阿一兰小姐是否来过上京。”

“不瞒夫人说,我们从来没有来过上京,我还好,有时候还出来跑跑,阿一兰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儿的,除了上一次跟唐将军去过岳阳,她从来都没有出过门,从来没有离开过油桐寨。”

“哦,既然是这样,那就更要在京城多玩儿几天。”笑靥如花的妻子转向丈夫:“既然二位救命恩人到了,这几天你就不要总是忙公事了,多抽点时间陪他们在京城转转吧。”

“那是当然。”丈夫的不自在和羞涩并未影响莲儿的笑颜,尴尬之中,新杰想起了手中所持之物:“耳达和阿一兰这次来主要是送这个给我,这是阿一兰在整理桐花妹的东西的时候发现的。”一只墨玉所刻的鱼出现在新杰掌中,鱼嘴处有眼,显然是可以穿线佩戴的。

“这种东西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戴的,大哥也让人在周围的城镇查问过,一般人都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而且据说手工精细,不像我们那一带的工匠能够做的。”耳达毕竟是油桐寨沟通外务和出售药材的人,口齿伶俐,而且表达清楚。

莲儿觉得这东西有点眼熟,但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或者是见过类似的东西,她慢慢从新杰手中接过,迎着光慢慢端详着。这块墨玉纹理清晰,堪称墨玉中的上品,而这尾一寸半长的鲤鱼,雕刻得不仅细腻,而且特别生动,一幅跃跃欲试地样子。

“你怎么看?”

“这是桐花妹留下的?”

“是,自从我妹妹走了之后,我们一直没有人去动她的东西,直到上个月,大哥说我们应该把妹妹的东西收拾一下,捡一些她在世时喜欢的东西给她添到坟前去,我才去她屋里帮她收拾。因为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在山寨里见过,我就拿去给大哥看,大哥就决定让我和耳达哥送来京城给唐将军。”这种东西,本来耳达一个人送来就可以,曲理让阿一兰一起来的目的,自然很明了。阿一兰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而迟迟没有在寨中挑到可意之人,曲理知道她心中对新杰念念不忘。但是新杰已经离开近两年,他们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是否成亲,离开之时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甚至都没有在他们面前流露过对阿一兰的喜欢,更无任何承诺。曲理当然不能让妹妹傻等下去。所以以此玉鱼为借口,让耳达陪她进京来见新杰,如果他对她真有意,就挑明了来娶她,如果他没有那个意思,也好让她死了心回去在寨子中另选夫婿。但是阿一兰相信新杰心中是有她的。虽然今天已经眼睁睁见了他的夫人,有些意外,但是阿一兰不在乎,只要新杰心中有她,她可以以任何一种方式来接受他,留在他身边。

“也许这东西出自江南,江南水乡很多人因水而生,以鱼为祥。”莲儿慢慢地看着这只玉鱼,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凄凉。

新杰连忙接话,掩饰着心中的尴尬:“我也这么觉得。”

“不如明日拓印出来,让人带去江南比对?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实在想不起来。”

“不是在宫中?”

“不大像,这种东西不像宫中之物,来自江南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我还是带一份拓样进宫给太后看看,也许她老人家能想起什么。”

“这样也好。”新杰讪讪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不如你陪二位在这里先坐坐,我去让厨房看看晚餐,然后去书房先作两个拓样,这样我明天一早可以带着进宫。”

“我已经让人通知店里了,我们晚上去月华轩吃饭。他们兄妹难得进京来。”新杰一语提醒了莲儿,自己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照顾不周了。

“哦,那样当然好。在月华轩吃完饭还可以转转,看看上京城的夜市,很有意思的。不知道二位住在哪里?”

“我们今天刚刚进城,找到了百草堂,他们带我们直接来了这边找唐将军,还没来得及住店呢。”耳达答道。

“哦,既然这样就不要去外面麻烦了,就委屈二位在我们的客房住几天如何?就是比较小比较简陋一点,还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您这里比我们山寨里已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从刚才的话语之中,耳达已经听出来莲儿的地位不凡,可以随时进宫见到太后,对于他来说,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种贵人,更何况这位夫人和蔼可亲,美貌如花。“我们在这里打扰总是不好,还是晚点让人带我们去客栈吧。”

“公子这就见外了,且不说二位远道而来,我们应该招待,更何况你们是我丈夫的救命恩人,莲儿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呢。”她再一次说到丈夫二字,但是心里淡淡默念着,希望不是要让我送出丈夫来做报答。阿一兰的神态和新杰的眼光中藏着的东西已经隐隐含着这层意思。

“三哥,要不你先带他们去月华轩,我去让他们先把客房布置好再来找你们?”

“好。”莲儿出去之后,新杰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妻子在场,让他或多或少觉得有些尴尬。

莲儿到月华轩的时候,新杰早就带着这兄妹到处看过,只等她来就上菜了。这个时候是月华轩最忙的时候,自从莲儿接手以来,很多重要客人都变得跟她熟悉,她时不时借口出去跟客人打招呼,频频离席而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咱们一会儿带他们去夜市吧?!这几天花鸟市那边晚上的花市也是很多东西可以转转。”显然她离席之时新杰已经跟他们说好,这只是跟她交待一声而已。

莲儿在脸上有意露了一点疲惫:“要不你陪他们去吧,我回去做拓样,明天一早我就要进宫,今晚要先做好。今天上午给李家大姐接生,就是上次我们从柳林带回来那个,她难产,我站了两个多时辰,实在有点累了。”李家大姐是他们在柳林救下的,给她接生是事实,但是如果今夜是陪着丈夫相约花前月下,她怎么都不会觉得累。

卷III-9 心中涟漪(中)

心中涟漪(中)

新杰心中闪过一丝什么,没有抓住,略微皱眉:“你明天一早就进宫?”

“是,昨儿宫里来人传话,太后让我明天早点去,后天是太后的千秋,她老人家说我这几年都是在关西陪奶奶,也该孝敬孝敬她老人家了,明天早点过去帮着打点一下,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正日子来的人多,只怕不得闲。”她的生辰跟太后只差一天,所以太后和沂义都记得特别清楚。以前宫中的晚凝每年生辰这天都一大早去给太后磕头,把她当作自己家里的长辈,然后太后再吩咐人给她煮寿面,让她在宫里自由自在地玩一天,这种时候沂义也会来看她。她本来想今年跟新杰一早一起去见了太后之后,两个人安享一天的,显然这个心愿要落空了。

新杰有一点失望:“我原本打算咱们一起带他们兄妹去百花堂的苗圃看看。他们在油桐寨也种药,看看有什么不同。”

莲儿对对面的兄妹客气地道歉:“哦,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昨儿宫里传话的人来的时候,我已经应下了。要不你明天先带他们去,过了太后的寿辰,咱们再陪他们去别的地方玩玩。”莲儿的语气特别诚恳,无论是耳达兄妹还是新杰都听不出任何问题。

新杰回家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莲儿早已做好了拓样,练完了剑舞,收拾好了躺在床上。虽然还未到凌晨,但是莲儿已经决定不会在这第一时间告诉他了。两人是在关西祖母口头上为他们订的亲,之后直接在京城成亲,既未换庚帖,更没人想去找人看八字。对于唐家兄弟来说,认准的人,就要娶回家,那些八字都是坊间无聊的人搞出来的。所以婚前几个兄弟也都没想起这些细节。若是换过庚帖,他也不会不知道她生辰几何。

她听见他回来,自己先合上了眼睛。风雨将至,丈夫的心却乱了,她只能在心底叹息。当初交出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要求过是他的唯一,只是想两人相拥一段,她便离开,没想到会和他走这么远,还最终成亲。这个世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妻妾成群,更何况他比别的男人更有资本。前段时间是他对她太宠了,让她忘了现实,现在是梦醒的时候了。她仍然用那句话来说服自己,自己本来一无所有,不要奢望太多,淡定处之。虽然在青木园刚刚安顿下来,但是前一段时间自己不该放纵自己,沉沦于情爱,想在这里永远驻足。

这样也好,她心里默默地说着,迟早要分开的,何必记得那么多。深吸一口气,调匀呼吸,让他不会觉察出来是在假寐。

自从他们在一起以来,向来都是共赴梦乡,今天还是第一次这样各自怀着心事。阿一兰的出现扰乱了新杰的心境,他深信自己对妻子的爱,但是对阿一兰,他又不忍拒之千里,那个姑娘是那样单纯。但是在妻子面前,总是被阿一兰那清澄的双眼热切地看着,他又觉得很尴尬,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所以妻子早早休息,给了他一个短暂的逃避。

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能流露出感情,这是宫中从小练出来的。更何况这是自己的生日,即便做丈夫的不知道,她自己也要给自己庆祝一下。一大早起来练完静功之后,莲儿猜今天他没有心思跟她一起再练更多的,她也不想过问,自己开始花心思梳妆打扮。往日她除了点一点淡淡的红唇几乎不上装,今天拿出自己调制的玫瑰茉莉底粉,轻轻地刷了一层,勾一点点眼角,薄薄的一层粉色胭脂,不仅掩饰住了因睡眠不足些许的憔悴,比往日更显得神采飞扬。白色云锦为底的粉纱裙,墨紫色的束腰勾勒出完美的身材,整个人显得高贵飘逸。一根白玉簪挽起一半秀发,发髻间插着一朵赤金打造的半开的月季,出尘却不过于素净。

当她盛装出门的时候,他刚刚练完功,他虽然有点惊讶,但是没有多想,毕竟她是进宫见太后。如果是在平时,看到她如此靓丽,他早就会过去留恋一翻,不会让她那么快出门。但是今天他除了惊艳以外,自己还没有从昨天的混乱情绪中整理出来,除了恭维两句之外并没有别的表示。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任何赞扬就淡淡地笑着走了,如果在平时他早就敏感的查知,但是今天没有。

她走出外院,准备上车时,碰到阿一兰兄妹,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耳达对眼前的女人彻底惊艳,呆看着一时回不过神来。阿一兰也呆看着,女人身上除了有点发饰,其他并没有别的首饰。不像她,将普帮人的肩佩耳环以及各种饰品在身上挂了不少,更是戴着精雕细琢的素银腰带,腰带上挂着精巧的铃铛,走起路来仿佛有清泉般的叮咚。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出门,显得浓重,且这些首饰衬着她不大的脸,显得更加柔弱,腰饰显得身材娇小玲珑。她早上一早就起来收拾打扮,就是想和这个女人一争高低,要将新杰哥哥的目光吸引在她自己身上。她还在身上挂着甜美香味的香囊,脸上用厚粉盖住了在山寨里晒得有些黑的皮肤,点上了昨夜逛夜市时买的姣美轩的胭脂。新杰哥哥说那是京城最大也是最贵的脂粉铺子。新杰哥哥让她挑了最贵的。他毫不犹豫地付了银子。她极为兴奋,今天早早地用这些脂粉装扮好,等着去见他。

没想到路上碰到这个女人,看着她没有太多点缀,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走出来,就让她觉得自己愚蠢得就像一个挂满银饰的架子,脸上的脂粉太厚,在这女人面前让她觉得有点无地自容。不过幸亏,这个单独出门走了。今天一天新杰哥哥的眼光都是属于她的。

虽然没有在家吃早饭,但是女主人早就安排好了远比平日丰盛华丽的早餐,让新杰陪客人享用。青木园的雅致让这对山寨来的兄妹惊叹不已,从昨晚的晚餐到今天的早餐,从丰盛到精致,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一顿早饭,三个人慢慢品评,那兄妹俩慢慢一道一道地看,徐徐缓缓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将近中午,新杰才吩咐套车准备带他们去百花堂的苗圃看看。

还没出门就意外地看到新野抱了一个青花官窑的花盆走来,盆里是枝叶很别致的月季花。新野向来是不需要人通报就进来的,看到新杰陪着这兄妹,却不见莲儿的影子颇为意外。

“嫂子呢?”

“她今天一大早就进宫了。”

“还没回来?她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等她请我吃饭呢。”

“那你今天等不到了,她说今天可能很晚才回来,明日要给太后祝寿,她需要帮着料理一下。”

“她这么说的?”这太让新野意外了。今天是莲儿的生辰,往年都是他陪着她一起过的,现在她虽然嫁给了三哥,但是作为弟弟,他还是觉得他应该来跟她道贺一声。而且今天是三哥跟她成亲以来的第一个生辰,怎么说三哥都应该给她庆祝一下才对。但是看这个样子,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意思。难道三哥不知道她今天过生辰?她连这个都没有告诉她丈夫?看着紧紧靠着三哥站着的那个挂满饰品,脸上的*足够三两的女孩,新野似乎知道了什么。

“三哥,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二位是?”

“哦,这是耳达,这是阿一兰,他们都是从湘南油桐寨来的,就是上一次救了我的,这是我最小的弟弟新野。”

新野早就听说过这事,他想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想跟这些人多有交道。他看见彩儿站在一旁,就将手中的花交给她:“帮我交给你主子,这是她喜欢的,跟她说这花要开了,要经常晒晒太阳,不许苦着脸对着花,否则花都被她熏丑了,我就再不帮她弄花了。”他一边说彩儿一边笑,阿一兰也觉得这位唐少爷很有意思。说完他就打算离开。

当他潇洒地上马离去之时,心中有着抹不去的懊恼,新野开始有点后悔这几年自己的不作为,居然将莲儿交给别人去照顾。

春晖宫中太后喜笑颜开地看着花枝招展的晚凝给她磕了头,然后吩咐给她准备寿面,仿佛又回到了她离开之前。她陪着太后吃完面,太后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看着花,慢慢转转。

“赶着回去吗?你原来宫中的姐妹们还说你来了让你在这里等等,她们怎么都要给你敬杯酒呢。”

“不着急,我也好多年没有跟她们聚了,今日还请太后恩准我在宫里跟她们闲聚一天,我还想回我原来的屋子看看。”

“新杰不等你吗?要不让人宣他进来,你们一起转转?”

“不用了,谢谢太后,我自己在这里就好。油桐寨的阿一兰和耳达兄妹来了,他陪他们去看郊外百花堂的苗圃了。”

“苗圃可以改天看,哪有你过寿诞他不陪着的?”

“他并不知道。”晚凝轻轻地说。

太后意识他们之间出了问题。“为什么?”

卷III-9 心中涟漪(下)

心中涟漪(下)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告诉他。我想自己跟过去一样在这宫中散淡一日,不知您是否能恩准。”晚凝平静地说。

“准,准,当然准,你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已经让他们把你原来的屋子收拾出来了,里面的东西还跟原来一模一样,没有变过。不过你这样就不怕新杰知道了猜疑?”

“他哪有心思想这些。”

“他心思不在你身上会在哪里?难道是油桐寨的阿一兰?”

“您看到阿一兰就知道了,那种眼神如山泉一般清冽的女孩,只要是男人都会心动的。”

“你打算如何?难道你这么出众还拴不住他的心?”

“没有什么打算。这跟是否出众无关。每一个男人不管他是否承认,都有处子情结,而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着对比白绢还清纯的美丽的天仙妹妹的向往。”

“难道对他来讲你还不是一个天仙。”

“那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单纯。但是我早已不是一幅白绢,我生来就不是,更何况我已经经历得太多。”

太后不再说什么。

沂义当然记得今天是晚凝的生日,虽然远离京城,但他早就已经安排人将寿礼送到青木园去了。

春晖宫后院晚凝在自己当初住过的房间里慢慢整理着东西。她在这里长大,每一样东西都记录着她深重的童年和青春韶华。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走出这个冰冷的世界,本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但是如今那一切对她来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不持久,仿佛短短的花季,即将逝去。而冰冷和孤独仿佛是永恒的。她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是对她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居然还会犯这么幼稚的错误。

她打开梳妆匣子,这是当年留在宫中的,里面木梳和几根普通的银簪,玉簪依旧。她拿起上面这一层,下面躺着几张房契和几把钥匙,这是周家和颜家在京城的产业和宅院。她曾经打算过若有朝一日出宫,她要如何营生。

日近黄昏新杰才带着阿一兰兄妹回到青木园,下人们并不知道主人们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当管家的周妈妈看到新杰的时候有点慌张。因为女主人并没有吩咐该如何准备晚饭,她只是让厨娘简单准备了一些,她不知道这些是否合乎主人的待客要求。

“少奶奶呢?”

“还没回来。”

新杰意外地看到兴儿居然在家:“你怎么在这里,少奶奶呢?”

“少奶奶中午就吩咐我先回来了,她说今天在宫里有事,晚上不回来了,不能帮你款待客人。少奶奶让小的提醒您,明天辰时需要进宫给太后拜寿。另外宫里赏了点心,少奶奶让我拿回来送给耳达少爷和阿一兰姑娘,我已经放去客房了。”

“尊夫人向来如此忙碌吗?”阿一兰很是好奇,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

“也没有,可能明日是太后的寿诞,她需要帮着料理些事情。”他给妻子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成亲以来,青木园第一个夜晚没有女主人在家。新杰踏进他们的屋子,觉得有点冷清。上午新野送来的月季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个漂亮的礼盒,下面压着一张帖子。

“这是什么?”新杰问在一旁的彩儿。

“这是太子殿下让人从宜昌送来给少奶奶的。大少爷也让人送了一套书来给少奶奶,我放在她的书房了。另外宫里太后赏赐的东西都是些首饰,放在妆台那边了。”

一日之内两个兄弟和太子都给自己的妻子送东西,还有太后的赏赐,让他很是狐疑:“今天什么日子,大家都送东西过来。”

“怎么,您都不知道?”下人们已经猜疑了一天,大家本来也不知道,但是中午太子殿下让人送东西来的时候就明说了是给少奶奶的寿礼,家里没有庆祝不说,少爷还陪别人出去了,少奶奶也留在宫中,一众下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天是少奶奶的生日。”彩儿说完就退出去了,她不想留在这里,平日这对夫妻是最恩爱的,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许周妈妈说得对,那种看着楚楚可怜的单纯女人往往是个祸星。

他独自躺在床上,孤枕难眠。他早就应该想到那个将自己的心完全交给他的女人怎么能不觉察到他这两天心中的波澜。妻子的心细如发,又怎会漏掉他这两天的不同。她昨夜独自早归和假寐本来他都应该觉察,但是他心乱之后,便失了方寸。新婚燕尔不到一个月,他心就乱了,让她情何以堪。而她的回应又是如此的冷然。如果她跟自己抱怨,或者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一点不满,他都会知觉,都会收敛,都会想方设法在她面前示好转圆。而她不怒不怨,甚至只字不提地避开,让他心生恐惧,怕她不再珍视自己,怕她就此淡出自己的生活,怕她自宫中带出的心魔又开始作祟让她对情变得淡漠,而此时此刻她正将自己深藏于那冰冷的皇宫之中。

第二天,他早早安排兴儿带着耳达兄妹出去游历之后,自己匆匆赶往宫中。他费尽心机将她完完整整地拥有,他不能让她再失落在那冰冷的皇宫里,不能让她再孤寂地退缩在一隅独自抚平自己的伤口。当他在宫中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那样明艳,只是看他的眼光中少了热情多了平静。他们一起参拜了太后,一起在御花园参加寿宴,显得出奇的平和,让周围的人觉得他们是那么般配幸福,而新杰心里惶恐不安。他们也在宫中看见了新天,看见了新野。前者以为他们仍然恩爱,对他们微笑,而后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两眼,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全然没有像平时一样过来陪着哥哥嫂嫂说笑的意愿。

夜晚归家为妻者显得异常的平静自然,问候客人之后,即回房休息。到得房内,显得波澜不惊,出奇的淡漠,连桌上的礼物都没有看没有问。当丈夫贴近索求的时候,她只是淡言疲惫,转身避开,收拾妥当之后又声言要去书房看书,让他自己早点休息。新杰知道这一日的冷落将需要他多日的努力才能挽回些许。

在妻子抽身离去的瞬间,他还是揽住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昨天是你生日?”

“谁告诉你的?”

“我是你丈夫,居然要看到兄弟们送你的礼物才知道是自己妻子的生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从来没有问过。”

“那你昨天也该告诉我啊。”

“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一个普通的日子,怎么都是过。你这么忙,又何必为这些小事浪费你的时间?”

“这当然不是小事,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怎么可能将这当成普通的日子对待?”

“是吗?那实在对不住。”说完淡淡一笑,就想转身。

这话简直淡得让他窝心。他不甘地揽住她,抬起她的下巴,而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收低眼脸不再看他。他强行据有那说出冰冷语言的双唇,岂知唇比话更冰凉。他用尽全力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温暖她,但是没有任何回报,无奈之中,他只能企求她:“不要这样好吗?”

“不要哪样?”

“不要把我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有吗?”

“一天一夜不回家,还说没有?”

“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有人需要陪,我在你不方便,我自觉退开给你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做你想做的事情,我自己也静静地呆一天,休息一天不是挺好?”

“不好,丫头,真的不好。”他再次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在咸阳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真是爱上别人了,希望你告诉我。你放心吧,我不会去争,不会去抢,更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你不方便,我可以走,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将这里的一切都让给她。”她的眼神是那么的飘忽冷漠,让他无法把握。

“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需要去争去抢,本来就是你的,都是你的。”

“放开我好吗?我累了。”她从来没有这样对他们的感情如此没有信心,心里觉得凉凉的,她想要退出。

“男人有时候会有点迷惑,看到可爱的东西会多看两眼,但是我知道我爱的是谁。”

“是吗?但是好像你的迷惑不是自今日或者是最近才开始的。她在你心里已经很久了。她的纯,她的弱打动了你,让你的心乱了。意乱而情迷。”

“当初她救我照顾我养伤的时候,我是很动心,但是那只是动心,并没有越距。我承认看到她的纯真,我有点难以自已,但是你相信我那不是长久的感情,只是男人的一种占有欲望,我想很多男人都会有。那是一幅纯洁的白绢,谁都会想在上面留下痕迹。”

“但是并不是谁都能留得下,不是吗?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喜欢你。那玉鱼虽然重要,但是也不需要她自己千里迢迢亲自送来。她看你的眼神,白痴都能明白。”

卷III-10 娇艳的玫瑰(上)

娇艳的玫瑰(上)

心平气和地正面说服已经只能如此,新杰不得不改变策略,嬉笑地逗弄于她:“外面爱我的人多了,但是哪个不是我家娘子的手下败将?上京城中的红袖,花露,咸阳城里的水仙,又哪一个不是喜欢我的?我家娘子又怕过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收服了花露。”

“她们不一样,她们让你动的是身,三少爷!而你这次动的是心。”她试图拉开他在自己身体上抚摸的手,拒绝反而让男人更执着。虽然尚未云开雾散,但是已略见阳光。在他即将成功之时,在妻子耳边嬉笑求好:“能让我身心具动真正意乱情迷的只有我家娘子,我的莲儿。”

在他身心舒展之时,仍不忘牢牢去抓住她的心和魂:“你知道跟你不是普通的心动,是一种心领神会,是一种牵挂,是一种默契,是一种安慰,是一种全身心要为你付出的欲望。”

“是吗?男人都太复杂,我怕我了解不了。”

“你不需要去了解别的男人,只要好好爱我就好了,好好用心去感受我对你的爱和呵护。”虽然曲意求和,极尽所能地讨她欢心,但是强项霸道的本性不改:“不许你去了解别的男人,更不许你把我独自丢下,置身事外,不闻不问。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休想逃走。”

她心里无声叹息,这个霸道不讲理的大男孩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赖皮本性还是被自己给宠成这样。明知道自己硬不起心肠来对他说不,就是如此的赖皮。

对于气氛转变最敏感的莫过去下人。原本以为家里的客人给女主子带来了威胁,无论是侍候的下人还是暗中值更的侍卫,正在为她捏一把汗,却见更深露重时,痴缠了妻子大半夜的男人亲身起来为妻子去厨房端汤水,众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新杰在江湖因武功和机智成名很早,只是除了他身边人,没有几个知道这功成名就,有多辛苦的付出。虽然几乎缠着妻子到天明,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但是天一亮,他还是照样起来练功。

新杰曾有严令给他们在早上他练功的时候不得靠近院子,怕他们被剑气所伤。但是他们不得不关注主人的动向,以备随时进去侍候。今天主人练功的时间很长,在平日常闻的沙沙风声之后,宁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继而又响起了悠扬的箫声,过后居然是为女主人伴舞的琴声,下人们都见过这对主人琴瑟相和以及女主人的飞仙舞姿,想来在这曼妙绝响之中,早已回到一直以来的和谐。

阿一兰很早就起来在青木园中到处看看,这里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这么的新奇,和她生长的山寨完全是两个世界。她来了这里两天,因为新杰对他们的热情款待,阿一兰也不再像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拘谨。特别是他们昨天回来的路上,她要求去首饰店转转,凡是她挑上的首饰,新杰都为她付了银子之后,她更加自信新杰哥哥心里是有她的。否则不会为她买那么多昂贵的首饰,每一件都足够寨子里一家人一年或者几年的生活。甚至在她看上了一支赤金镶钻的牡丹发簪,跟那女人的很相像,价值好几百两,连耳达哥哥都阻止她买的时候,新杰都毫不犹豫地买给了她。这是不是说,只要她想要的,哪怕是跟那女人类似的昂贵的,他都会给?回来之后,耳达哥哥曾经提示过她,新杰如此慷慨,可能是因为觉得他们救过他。尽管新杰也救过寨子里的人,对整个寨子都有活命之恩,但是他是个义士,不愿意欠他们的情,所以才会她喜欢什么就买给她什么。但是她不那样想。若是只是报恩,他大可以给寨子里很多银子。因为当日去悬崖下救人的不止她一个人,只是后来她负责照顾他。他对她一定有不一样的情愫。

因为阿一兰是主人的贵客,没有人来限制她在院中走动。她跟着箫声慢慢走向主人的院落。她的家乡人也喜欢吹奏鼓乐,但是都没有他吹得这么动听。第一次在油桐寨听见他吹箫之时,她就如闻仙乐,继而一缕心魂随乐而动,再也回不到原处。

在岳阳当他奉召赶着进京的时候,她觉得他带走了她此生的所有希望,心中空空落落,也许她应该将他永远留在油桐寨。两年多以来,她一直在期待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山寨,她本已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是山寨里的男人在她眼里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她宁可默默的等,也不愿意随便接受山寨里的男人。

她一直相信他心中有她,不能去找她只是因为公务在身。她也曾让耳达在下山售药之时向百草堂的人打听三公子的下落。

两年多来,耳达每次给她带回来的消息都是三公子在外地公务或者跟着太子出访了,这就更让她坚信他没有出现在山寨是因为身不由己。直到年初,耳达从山下回来,告诉她说百草堂的人说三公子最近和他们新任的副总管去岳阳和汉口的百花堂巡视过,并且一路进京去了,且最近在京城常驻。岳阳离山寨并不远,但是他没有去找她,她为他开脱是因为公务。然而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大哥肯定也是看出了她的忧虑,所以在出现玉鱼之后,才会让二哥带她来京城找他。

再次见他之初,她像见到久不见面的家人一样给他一个拥抱之时,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意外,但是更多的是喜爱。这就让她更加坚信他不去找她,是因为身不由己。在看到他妻子之后,她仍然坚信他是喜欢她的,不去找她是因为公务繁忙和有了家室。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成亲,她相信他这次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几天她一直坚信这点,特别是前两日陪她出游的时候,那眼神和关注是不会错的。

她不在乎他有妻子,那个女人看起来高贵和气,但是看丈夫的眼神是那么平淡,没有热情和仰慕。而他是一个值得人仰慕的人。她虽然一直都生活在油桐寨,但是她很聪明很敏感。女主人前两天的缺席让她觉出他们之间的嫌隙,她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她不在乎以什么形式,但是她一定要得到他。她相信妹妹在坠崖的时候已经不再喜欢那个江南来的商人,在她放出墨蝉的一刻,她希望带走的是他,让他陪着她去另外一个世界。她们虽然同父异母,但是她了解妹妹,她已然是已经爱上了这个人,既不能与他同生,就让他与己同死,让他跟自己去同一个世界。幸亏当时他能够自己排出大部分毒活了下来。她真不该让他走出油桐寨,在照顾他养伤那段时间,她应该让他永久留下,他应该是为她而活着的。

在她离主人的院落还有百尺之时,一个仆妇过来跟她很客气地说:“姑娘请留步,我家主人在练功,这个时段是不见任何人的。”

阿一兰还是固执地说:“我过去看看不可以吗?”

仆妇摇摇头,和蔼地说:“主人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怕误伤了人。”

“可是他在吹箫啊,并没有练功。”阿一兰觉得这仆妇是在故意刁难她。

“这个我们做下人的就不懂了,但是这是主人的严令,还请姑娘体谅。”

阿一兰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祈求道:“那我现在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他练完功再进去。”

仆妇看着这女人装出来的可怜样子并不为所动,只是接着平和地说:“姑娘,主人吩咐的是不得靠近院子百步之内。一会儿练完了功少爷少奶奶还要梳洗更衣,恐怕也不便见外人。”

“阿一兰,既然我们在唐公子家做客,就要守人家的规矩,不要为难下人。”耳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耳达早已看出妹妹对这位唐公子的不同,当日在油桐寨就是如此。阿一兰从小心高气傲,寨子里的男人都看不上眼,他们兄弟二人这几年一直为此操心,但是替她左挑右挑,她都没有满意的。好容易两年多以前她看上了唐公子,结果人家又匆匆离去。

时光飞逝,这个岁数在山寨里还未嫁的只剩她一个了至今还没着落。大哥和他平时都宠着这个妹子,也不忍心强迫她随便嫁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这次大哥让他陪着来京城找他,他自然明白是让他来帮着看看有没有可能将阿一兰嫁给他,也好了了他们兄弟的一桩心事。他们的妹妹如此清纯可爱,仿佛空谷幽兰,任什么男人都会喜欢。

卷III-10 娇艳的玫瑰(下)

娇艳的玫瑰(下)

再见到唐公子之初,耳达还对此事满有信心,那人喜悦的眼神也告诉他对妹妹的喜欢。但是看到他的妻子后,他觉得这事恐难如愿。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极为和蔼,且这几天待他们也极为礼貌周到,但是她高贵的身份,跟皇室深厚的关系,对人情世故的把握,这些都不是一个从山寨里来的小妮子能够匹敌的。

唐公子在妻子面前闪烁的眼神也说明妻子在他心目中是极有地位的。少夫人的美丽大方,卓卓风姿,世间能不为之动容者已罕有,连他自己都为她的绝代风华而动心。而自己的妹妹,除了纯真之气保有的脱俗之外,并没有惊世骇俗的美貌,如果将她独自留在这繁华的世界,以阿一兰的心智,也许这种纯和真很快就会消失殆尽,到时候带来的必然是失望。

“我们先回去吧,唐公子一会儿得空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这对兄妹离去时,刚才阻止她前行的周妈妈松了一口气,这个姑娘虽然看着天真,但是太执拗,不可理喻,谢天谢地,少爷要能把握得住自己才好。否则这么一个人,说不定会毁了这么好一个家。

彩儿进来的时候,她很高兴地看到少爷和少奶奶又极有兴致地腻在一起,少爷将少奶奶放在腿上,给她慢慢画着唇上的胭脂。

收拾妥当之后,新杰紧紧地挽着妻子的腰肢去餐厅,唯恐一松手这人又会找借口退出。等待客人的时候,新杰看见廊上的玫瑰含苞待放,便撷取一朵,小心翼翼地插在妻子发髻。

“我可不是会让你朝秦暮楚的,也不会接受你的三妻四妾的,你一旦想明白了我也是不会随你轻易更改的,你可想清楚了?”在莲儿心中,仍然没有放下,最后给一个机会让自己退场。“是要那朵兰花,还是这朵玫瑰?只能选一个。”

“早就想清楚了,夫人。”

他抬起她的尖尖可爱的下巴,看着他刚刚为她画好的红唇,撷取这朵玫瑰作为自己的早餐,借此来补给自己需要的光和热,来慢慢收回妻子本已完完全全属于他然而此刻又有些许远离他的心。这灵魂的相交甜蜜而长久。起初是彼此全身心的交融,忘我地相互拥有,意识已然混沌。当客人脚步声响起时,莲儿因被惊动而意识归元,而那功力深厚听力极好之人仍然仿佛对外界的漠不关心,继续着他的索求。

餐厅门前的这一幕,激起了那双清纯眼眸中熊熊的妒火。耳达更是决定尽快带着妹妹离开,虽然普邦人已经在唐公子的劝说下放弃了饲养那些可怕的毒物,但是那毒性和霸道占有的野性是深深植入族人骨血之中无法拔除的。他怕这恣意燃烧的妒火不仅会烧坏眼前的深情相拥的一对璧人,更重要的是怕它烧毁了自己的妹妹。这山谷中怒放的小花如果在呵护之下就会显得楚楚动人,但是如果因妒火而*时,就会释放出剧毒。

席间新杰及早抽身退步:“耳达兄弟,今日不好意思,不能陪你们了,我这几天积下了很多公务,都是必须赶着处理的。一会儿吃完饭让内人陪你们去街上走走,买买东西,看看这上京的集市街景,可好?”

“唐公子客气了,少夫人也忙,我们来了耽误了你们不少功夫,你们就不必为我们操心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我们今天就想收拾收拾回去了。阿一兰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早点回去,也让大哥放心。”

新杰还未出言客气,阿一兰已经沉不住气:“二哥,我还没在京城逛过街呢。好容易来趟京城,你就让我多玩几天吧,大哥不会担心的。”这种不请自来的说法,不仅让新杰觉得尴尬,连旁边侍候的周妈妈和彩儿都觉得太过突兀,没有这样做人的。还说没逛过街,这两天眼纸铺子和首饰行不知送了多少货来。还好意思说没逛过。真是贪心!两个人心里对阿一兰一阵鄙夷。

“妹子,大哥当然会担心了,我们带来的毕竟是血案的重要证物,早早回去报平安吧,而且寨子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已经不用养墨蝉了,我平日里也无事可做。唐公子,你们京城的百花堂好大哦,里面好的花草我都没见过,还有那天看见那些姐姐在那里做粉做胭脂,好好玩哦,我可以去那边慢慢学几天吗?”看来这小姑娘已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莲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表面看着清纯的小姑娘。

“这些都是你嫂子发明的,平日里那边的事都是她在管,你要想学就只能问她了。”

“阿一兰姑娘倒是聪明好学。你好容易来上京城,不如在城里多逛几天,买买东西,试一试不同的馆子,尝一尝天下的美味,至于那些小玩意儿,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岳阳的百花堂很快也会有类似的工坊,到时候姑娘要是还有兴趣,我会跟林堂主说,让她随时安排你去那边,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对啊,那些东西不是三天两头能学会的,到时候我们请少夫人通融,让你去岳阳的百花堂做学徒,从头学起,然后回山寨中慢慢教会寨子里的姐妹们。”

“我不想再回山寨,我要留在京城,留在这里。”

难道又是一个兰馨?莲儿觉得有点哭笑不得,她看了一眼丈夫,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向她求助。她心理叹息,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大男孩的监护人了?!都是男人多情惹的祸,却要发妻来收拾。

耳达这时觉得无地自容,在他失控爆发之前,看见女主人盈盈站起,过来拍拍阿一兰的肩。“耳达兄弟不要生气,小孩子好玩是很正常的。”其实阿一兰比她还大两岁。

“何况这上京城中光怪陆离,阿一兰姑娘好奇也是可以理解的。今天先不忙着走吧,先出去转转,等姑娘在上京看过了,玩儿过了再说。”

新杰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只选了一朵玫瑰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如果自己早先不小心行差踏错,被那清纯的表面迷惑,每天要让他来侍候这刁钻的姑娘,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幸亏妻子没有真正抽身退步丢下他自己来面对。

“耳达兄弟,先这样吧,你们先回房休息一下,今天先出去玩玩。莲儿你先来帮我收拾一下,我要出门了。我们先失陪一下。”他过来挽住娇妻的腰,意欲回房去。耳达感觉到此刻这亲密的动作让阿一兰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比墨蝉还要毒的火焰。

回到房中,她无限感慨:“刚刚兰馨才消停了几天,你又招一个来,唉!”

他紧紧地抱住妻子,他没想到会有这种麻烦:“莲儿,真是对不起。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你要是真是有心之失,你就自己去解决吧。”莲儿说着皱了一下鼻子,这个顽皮的动作看得他心中痒痒,走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哎呀,你该出门办正事去了。”莲儿有些惊慌地叫。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正事。”这个赖皮的孩子又缠上了她。

“唐将军,你要再不出门,就会有人给皇上上本说直到正午时分还未见玉台将军履职。”

“那又怎么样,他们最好现在就下旨免了我的职,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在家陪着我家娘子。”

等他出门的时候真的已经离正午不远了,还一直要赖着妻子送他到门口,一路卿卿我我。莲儿倚门而立,望着丈夫在马背上渐行渐远的潇洒背影,实在收拾不了心情去看那固执的小姑娘。这门前婀娜秀丽的风采,引得无数路人驻足。

“少夫人如此风姿卓越,又对唐公子如此款款情深,任是天下的男人都会对唐公子羡慕不已。”耳达恭恭敬敬地走来。

“让耳达公子见笑了。我们待客不周,还望公子见谅。”

“是少夫人原谅我们才是,我妹妹太不懂事,我这一两日必当努力说服她跟我回去。”

花园的芙蓉花的叶子不规则的抖动了一下,看来这表面单纯的姑娘也会偷听,既然如此,莲儿就干脆把话说明:“这事说来我们倒是不好意思。本来你们兄妹对新杰有救命之恩,来的京城我们本应以礼相待。但是你知道上京城最多的就是两样东西,文人和流言蜚语。新杰年轻,所以盯着他的人特别多,本来没事还有人会编出点事来,更何况有些东西本来有点影,如果让外面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是影响了阿一兰姑娘的名声和清白,我们就觉得罪过了。我们对您和曲理寨主也无法交待。如果让这些落到小人手里,作为在朝廷上攻击新杰的把柄,事情就更复杂了。为官不易,更何况是近臣,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啊。有时候就是生死命悬一线。这一点还希望耳达公子能够给阿一兰小姐解释一下,并且把厉害关系跟她说清楚。”

卷III-11 天音仙乐(上)

天音仙乐

耳达顿时感动事态严重,谨慎地问:“少夫人在忧虑什么?”

“当年的毒毛蝂中毒者在皇室,虽说油桐寨已经贡献出解药,并已停养毒物,但是这个案子还没有破。还可以被人拿来做文章。如果有人居心不良,污蔑新杰和寨中的姑娘有染而放过真凶,那么受害的就不止是新杰,还有整个山寨。”

精明的耳达意识到这是有可能的,然而妹妹的固执和已经燃烧的妒火是否能够让她理智接受,他没有把握。

当年如果不是唐公子建议奉上解药,消灭毒物,并且从中斡旋,那可能早就有人到寨中来灭了整个山寨,而不是单单毒物。

莲儿从他的眼神已经看出他已经被说服了。

“如果阿一兰姑娘真是喜欢上京生活,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可以出资让你们兄妹在京城购置产业,这样你们在京城有个自己的家。免得久居于此,瓜田李下的,引来闲言闲语,到时候无法收拾这个残局。并不是我不想在此款待二位,而是流言可畏啊。”

“少夫人,您的意思耳达明白,这其中厉害关系耳达也明白。少夫人和公子其实对我们已经很宽厚了。我这一两日必劝说我妹妹跟我回去,绝不能在这里给您和唐公子添麻烦。更何况作为曲理家人,我们有保护寨中族人的义务。我们以前有思虑不周之处,还望少夫人原谅。”

“耳达公子,言重了。耳达公子如此明理,就难怪新杰一直称赞你的人品。”

“唐公子和少夫人的人品才是一流的。说实话,我真是有些羡慕新杰兄弟,有您这样一位宽容大度,且诸事替他设想周全,方方面面都为他照顾周道的贤妻。夫人的心智真不是一般女人能比得上的。”

“哈哈哈,我们就不要在这里相互吹捧了,去叫上你妹妹,阿杰说阿一兰喜欢音律,我们去上京城中最好的歌坊天音楼听一听上京城最红的歌姬的曼妙歌声如何?”佳人灿烂一笑,引得观者动容。

“当然好了,也不枉我们来上京一趟。”

新杰在平鸾阁内正在为几件公事踌躇,突然属下来报,唐家三少奶奶居然带着客人去了天音楼,没有进包房,反而是在大厅,并且点了红袖的牌,指名让红袖登大台。他的属下为将军嘴角泛起的笑意所迷惑。新杰心里在为她大笑,只有莲儿才敢走这种棋。

于公来说,毒毛蝂事件本应该是秘密调查的,但是随着耳达兄妹的来访,相信对手已经知道在幕后调查的人是他。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二位待为上宾,在市面上招摇过市,人人皆知。并且他相信莲儿做好了很多份玉鱼的拓样,很快就会有一份传到这些人手中。既然不知道敌人躲在哪里,不如震动他们一下,看看反应。

于私来说,天音楼曾是自己婚前驻足的欢场之一,带着跟自己有几分暧昧的阿一兰去看过去跟自己绝对有暧昧关系的红袖,两者互相品评一下,用自己给她的优越地位坐观其变,这种事只有自己的莲儿才干得出来。

天音楼中,莲儿带着耳达和阿一兰占了最好的座。她本人已绝代风华,再将清纯如水婉如空谷幽兰的阿一兰带在身边,使得她这一桌比台上更加风光无限,无数人频频回头,议论纷纷。虽然妙音绕耳,而这些议论仍能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那不是唐三少的新婚少奶奶吗?”

“她来这里,难道不知道三少当年是这红袖唯一灭烛相留的客人?”

“应该知道吧,据说三少成婚当日,这天音阁老板还让人送了三尺多高的红珊瑚去当贺礼。”

“老板为红袖姑娘跟三少奶奶怼上了?”

“人家那心胸,哪是那么容易怼的?直接忽视,就当一件普通的贺礼收了。”

“那倒也是,毕竟男人那是过去出来玩儿,她又没亏啥。听说三少这次返京之后,因订了亲,就不曾踏进烟花之地一步。”

“所以不能看表面,这么看着漂亮和善,背地里不知道如何彪悍,连唐新杰那种人都怕了。”

“不是怕了吧,是人家喜欢上了,就把别的女人都放下了。”

“真放下了?”

“没放下,还不经常来?”

“可我直到现在这天音楼的红袖和依云阁的花露都是唐三少罩着的。这两个凡是带客人去三少的青木茶社和月华轩,店里都额外款待。”

“看来还是唐三少厉害啊,这家花野花样样都搞定。”

“呵呵,这很难讲,据说三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天音楼了,说不定厉害的是少奶奶哦,哈哈哈。”

“那不见得,那个坐在一边的是谁啊,那姑娘看着很鲜的样子。”

“说不定是三少的小妾呢?”

“新婚不到一个月纳妾?这上京城中的女人都还在说三少对少奶奶专一呢,看来又是一个传说。”

“未必是吧,听说这三少奶奶当年是太后身边的首席女官,出嫁是从太后娘家抬出去的花轿,三少有这胆子吗?”

阿一兰听着这些话,充满了疑惑,众人口中的唐公子怎么不是她所见那个温文尔雅,高贵的公子,反倒像一个花花公子。

新野跨进天音楼一眼就看见了莲儿和她带着的客人。他不明白这位姐姐今天请他来的目的,但是既然是她请他来的,看来她心绪不错,他当然不能放过这种接近她打趣她的开心机会。在招呼过耳达兄妹之后,他开心地坐下来听红袖唱歌。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来这里?”

“怎么不可以吗?”

“要是晚点三哥知道我陪嫂嫂来这里,小弟不是等着三哥骂我吗?”

“来这里有什么不对?这里是上京城最好的乐坊,又不是相公舘。”

“哈哈哈哈,如果是相公舘,我今天就只有伸着脖子等三哥砍我了。你来这里,还点了红袖,你就不怕三哥?”

“怕他什么?红袖难道不是上京城最红的歌姬?我难道不应该用最好的来款待他的朋友?是吧?耳达公子?”

“你难道真不知道这红袖是三哥的什么人?”

“什么人?不就是跟了他多年的红颜知己。”

“原来你知道。”

“当然,而且还是红袖这么多年来世人皆知的唯一的入幕之宾,我说的没错吧?”

“你既然都知道,小弟就不明白了嫂嫂为什么还要给她捧场?而且你知道当年给三哥侍寝的可不只这一个红袖哦!”他绝不放弃捉弄她的机会。

“唐门四少,哪一个没有几个红颜知己,只能说新杰的眼光还不错,魅力也不错,选的都是上京城中的头牌。”

“我简直是服了你了。”

“难道小九在这里没有几个知己可以让嫂嫂见识一下吗?”

“那种荧荧之火哪里进得了嫂夫人的法眼。”

“老板娘,来,让红袖姐姐过来休息一下,请她这边来坐。”老板娘应声而去。

“你好久都不来陪姐姐和琴了。”

“你现在有他了还需要我吗?”

“他是他,你是你。”

“只要姐姐乐意,小九什么时候都可以奉陪,只是怕我的琴艺不如三哥精湛。”

“奴家听说九少爷的琴艺也是超俗的哦。”红袖姗姗而来。“见过三少奶奶,见过九爷。”

“来红袖,见过你家三少爷的好友耳达公子和阿一兰姑娘。”

“红袖见过公子姑娘。”

阿一兰听说这个女人跟新杰哥哥曾经有过交往,虽然不曾出来见识过,但是入幕之宾几个字她还是听得懂的。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的眼睛微眯厌恶地看着这个女人。

红袖是常年行走于欢场中人,这小姑娘的眼光她自然明白。不觉心里好笑,人家正主都还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风轻云淡地微笑着,她算哪根葱?!她正想着,就听三少奶奶问她:“红袖,你难道没有听过九少爷弹琴?”

“红袖只是听说九爷的技艺高超,但是还未能一见哦。九爷可否赏奴家一段啊?”

“你们平时光知道我三哥琴艺高,你可知道我三嫂也是个中高手?”小九当然不会放弃捉弄她的机会。

“奴家也是早就听说了,只是无缘得闻。”

“姐姐不是说小九不陪你和琴吗,今天小弟奉陪如何?”

“在这里?”

“当然,天音楼嘛,本来就是听天音绝响之处。”

“如果真是这样,就还要请红袖姑娘再展歌喉才完美。”

“如此奴家当真荣幸之至,只是不知少奶奶的曲子红袖会不会?”

“你跟了三少爷这么多年,难道三少爷会什么曲子你不知道?”

天音楼中,琴是尚好的琴,金玉之音,绕梁不去。当天的客人无不为之动容。耳达本已为少夫人的风采所迷倒,这天音骤起,更让他理解何为天人。

卷III-11 天音仙乐(下)

天音仙乐(下)

旁边的阿一兰觉得莫名的烦乱,她本以为自己年轻美貌,无所谓他已有妻室,自己一定能得到,但是这为妻的才华,远远不是自己能够相比;而今晨所见的亲密,仍然刺痛她的心;他出门之时对妻的缠绵留恋,不像有嫌隙的样子;这小叔与嫂嫂之间的默契,是为妻的一大援引;更何况刚才耳闻的各种议论,为妻的尊贵和地位,也不是她一个山寨来的女子可以企及的。如何才能得到?难道仅靠他眼光中透露出的喜爱?或是在他们之间生出嫌隙?或者只能用他欠她救命之恩去相胁?而相胁之后又如何?他已有妻,难道就只与他做妾?眼前的红袖,不是也为他从前所有的女人,不也只能是红颜知己,如今还要恭维这为妻之人?

“少奶奶这琴弹得不输三少哦。”红袖由衷地佩服。“当初听说三少有了少奶奶,我们这些姐妹中很多人不服气的,今天红袖彻底服了,还请少奶奶上座,受红袖一拜,感谢这一段时间少奶奶对我和花露的照顾,还希望少奶奶原谅我和花露当初的轻狂之举。”

莲儿赶紧扶起她:“姑娘说的哪里话,新杰既然拿你们当朋友,照顾你们是应该的。这样吧,今天你也唱了不少,也累了,去换身舒服的衣裙来陪我们喝喝茶吃点东西吧。老板娘,你知道怎么做的?!”

“那是,少奶奶体贴我们红袖,还不赶紧去换了衣服来侍候。”老板娘赶紧吩咐红袖,又殷勤地给莲儿倒了茶,才施施然离去。仿佛让人送红珊瑚做婚礼的贺礼真的跟她无关。莲儿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红袖离开之后,新野无视耳达和阿一兰的存在,好奇地盯着莲儿:“这孟光何时揭的梁红案啊?”

莲儿莞尔:“自来时便揭了。”

“唉!不知道我三哥哪世修来的福气,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小九如此恭维我,难道有事相求?”

“三嫂,当着客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何必说得这么直白?”新野假装不好意思,低头喝茶。

阿一兰和耳达都没听懂,他们并不懂这些诗文典故,这叔嫂二人也没有想给他们解释。二人间的默契看得耳达很是羡慕,自小在山寨中没有读多少书,但是特别佩服有见地的读书人。心里想着唐少夫人这华贵的气质,是不是就是因为读书培养出来的?想着想着眼光便有点迷离。

而阿一兰觉得很是愤怒,凭什么她能跟他的兄弟这么相处?而他的兄弟却一幅看不起她阿一兰的样子?从坐下来到现在都没有正面跟她说过一句话。新杰哥哥当初给他们介绍的时候可是说明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对兄长的救命恩人如此忽略,还是这个讨厌的女人给了他什么暗示,让九少爷故意忽略她?她紧紧地咬着下唇。

红袖换好衣服再次回来的时候,便见这兄妹二人古怪的态度。兄长近乎崇拜地看着少夫人,而那小姑娘眼中满是怒火。她了然地挑挑眉。女人会仰慕三少而嫉妒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这姑娘的眼神好像太毒了一点。少夫人将这种女人带在身边是不是风险高了一些?

红袖来到桌边,先将手里的酒壶和点心放下:“这是我们老板娘自己酿的果子酒和厨房刚刚做好的点心。少夫人和九少尝一尝。尊客也试一下。这酒虽然比不得月华轩中的好酒,但是清香带甜,很适合女子口味。”

“你唱歌还喝酒?”莲儿微笑着问她。

“虽说酒坏嗓子,但是有时候馋,忍不住。”红袖缩缩脖子,不好意思地说。

莲儿在她面前也放下一只酒杯:“既然如此,就坐下来,一起喝两杯。”

红袖也不扭捏推辞,给大家满上酒之后坐在了莲儿下手。

“少夫人再尝尝这槐花酥。今年天气暖和,院子里的槐花都开了,今天厨房的师傅特意新摘了来做的。”

莲儿夹了一小块尝了一口:“师傅手艺真是不错,不仅保持了槐花的清香,还酥脆可口。”

“一会儿去告诉厨房的点心师傅。要是他知道了少夫人称赞他的东西,还不得高兴死。咱们这天音楼里里外外可是都很崇拜少夫人的。”

“红袖姑娘的口才真是好,会哄我家嫂嫂开心。”

“九少爷冤枉奴家了,奴家绝不是为了讨好少夫人才这么说的。不怕少夫人怪罪,三少当初带您回京的时候,我和花露确实不服气的,才会敢奓着胆子上门去见您。后来是少夫人的气度和您的才华折服了我们。红袖如今对少夫人,真是输得口服心服。也难怪三少眼中心中都只有您。”说着扫了一眼阿一兰,仿佛在说,姐姐我都退却了,你就不要肖想了。

阿一兰不服气地瞪回去。耳达双眉微蹙看着对面娇艳的歌姬,论美貌,跟少夫人不相上下,且身材丰满,说话的声音婉转甜美,怎么看都是非常诱人的。自家妹子除了清纯,但从样貌来讲,并无优势。也许汉人的说法,娶妻娶贤,这才是唐新杰的原则?

众人刚刚聊了一会儿,只见老板娘又去而复返。红袖立刻站起来打招呼:“慧姑可是找我?”

杨慧慧和蔼地笑着:“不是,不是,少夫人都说了,让你今儿歇着。我来是有点事想请教少夫人。”

莲儿有些微诧异,询问地看着杨慧慧。

杨慧慧恭敬地说:“本来少夫人初次来天音楼,不该来烦扰的。只是少夫人平常日子很难得有机会赏脸,我今儿就厚着脸皮来请教少夫人。”

莲儿挑眉:“不知夫人有何事?”

“您可千万别称我夫人,您给脸就像其他这里的客人一样叫我慧姑。”

“好,慧姑。您有事坐下说”

“少夫人果然大度,如此就请少夫人和九少爷恕我冒昧了。”说完也在莲儿对面坐下来。

莲儿笑笑没说话,等她。

“今儿来是想腆着脸跟少夫人请教一首曲子。”说着就将手中拿着的《江南音韵》翻到其中一页曲谱,推放在她面前。

她一来,莲儿就看到了这本书。这本书不仅有故事,民谣,还收藏了很多江南地方的古曲。有一些是民间已经失传或者散落的片段。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杨慧慧,杨慧慧会意:“少夫人可能不知,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跟从过一个师傅在学习琴艺,他曾经是颜大师的仰慕者,和颜大师曾有交往。当年曾经跟大师学习过几天。后来因为忙于生计,被迫离开江南。等他有机会再回江南时,颜家出了意外。他至今非常遗憾,当年没在江南,也没能帮上颜家。从此后他珍藏了颜氏所出的所有琴谱曲册,有时间时也会自己弹上几曲。自从我跟着这位师傅做事之后,他觉着我有些天赋,也教授我一些琴艺。但是有几首曲子,不但慧姑我自己从来没法顺利弹完,连我师傅也不能。如今我已经出师多年,也经营了这天音楼有些年头,可是总是在这几个曲子上跨不过这个坎儿。今日得见夫人,少不得厚着脸皮来打扰夫人,还望夫人指教。”

莲儿一看曲子就知道她问题可能在哪里。这首《菊风》是颜家曾外祖的作品,曲谱里有几个手法是颜家弟子才懂的。自从颜家没落之后,很少有人会弹。但是慧姑是师傅?

“慧姑,恕我直言,不知您的这位师傅是?”

“这位师傅,如今应该算是半师半友的故人。因为我偷懒,不用功,已经被他逐出弟子行列了。只是作为朋友,他偶尔来京的时候,还会来我这里看看。”

“哦?不知这高人是哪位?最近可来了京城?”

“他这个人因行走商场,不愿意外面知道的人太多,还请少夫人原谅不便相告其身份。”

“那么是否是这位故人在我和三郎婚礼的时候送去了红珊瑚?”

“少夫人,都说是故人相托,故人不愿意露面,还请少夫人体谅。”

“那株红珊瑚,成色极佳。这么大一株,至少七八千两银子吧。你这位故人倒是很大方。”新野嘲笑道。“这么贵的东西送人,还不留名。”

杨慧慧笑道:“没办法,他是有点怪癖。但确实没有恶意,他说当年毕竟多得颜大师指点。更何况他在三少年幼之时就识得三少,故交成亲这种大事,他自当表达一下心意。”

“哦,原来是这样啊,”新野摆出一幅痞痞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慧姑你觉得我三哥睡了你的头牌歌姬,没有给她名份,你替她出头呢?哈哈”

慧姑做出一幅不好意思的样子:“九爷说的哪里话。我这里的姑娘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咱们红袖当初能够侍候三少,是她的福分。如今三少能够安定下来,有了少奶奶,我们当然是真心祝福三少和少夫人。如何敢有非分之想。说实话,我那位故人让我们代他送这么贵重且吉祥的礼物,也是希望三少和少奶奶新婚愉快,白头到老。”

新野一幅纨绔的样子,一手搭在慧姑肩上:“慧姑,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要是爷我能长个十几岁,碰到你,一定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九爷说笑了,”杨慧慧悄悄地向后抽回自己的肩:“奴家老了,若是小姑娘,应该说是我被九爷迷得神魂颠倒才对。”

卷III-12 花亦有毒 (上)

花亦有毒

新野何其敏感的人,这天音楼虽然说卖艺的多,但是没有说绝对不卖身,老板娘如此矜持,如此拒绝九少爷稍稍套点近乎的动作,不可谓说不怪。看来老板娘的背景不简单。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说是故人所赠,他们当天跟踪的人虽然留在天音楼没有出去,但是一天以后,那小子稍微改装了一下去了城北的小院儿,然后出了城。

而在那人去过城北小院儿之后,有人看到杨慧慧进出过那里几次。只是掩着面目的清瘦男人很难跟踪。几天之后那个男人带着随从出了城,在南去的官道上消失了。很少有人能甩脱唐门精卫跟踪的。唐门在京畿道有从客栈,货栈,百草堂,还有诸多其他买卖,人手分布极广。而那人似乎对唐门的布置异常熟悉。说是三哥的故人,难道跟唐门有关?

杨慧慧让人另外拿来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果子酒:“少夫人,九爷,你们贵客降临我这天音楼,慧姑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包涵。”

自己先干了一杯之后,又看着红袖:“袖儿,少夫人对你多有关照,你敬少夫人一杯吧。”

莲儿按住红袖,微微笑道:“我跟红袖姑娘喝杯茶就好了,红袖姑娘今儿嗓子唱得乏了,不宜再饮酒。”说罢端起面前的茶杯。

杨慧慧赶紧笑道:“红袖啊,你真是好福气,少夫人这么疼你。”说着又瞟了一眼阿一兰,接着笑道:“三少真是好福气,能有少夫人这样美丽善良的妻子。也难怪三少会抛了这京中的群花不见,只一心想对少奶奶好。慧姑当初听人说起三少婚事的时候还在奇怪,是什么样的人能折服三少。见到少夫人,更见识了少夫人的行事之后,慧姑我是真心折服了。夫人的美丽是人人都看见的。但是最让慧姑我欣赏的是夫人发自内心的善良和宽容,这是那些追逐虚名的女人永远不具备的。”

新野看了杨慧慧一眼,这是帮着修理阿一兰?一个艺馆的老板娘为什么赶着趟这浑水?殊不知,杨慧慧只是因为主子交待要保护好这对夫妇,今天大庭广众的,正好做出来看,也好给主子有交待。

莲儿淡淡地笑说:“慧姑是不想做我的生意了?再这么夸我,让我坐不住走人?”

“哎哟哟哪里会啊,我还盼着夫人多来呢。”说着又赶忙指着这琴谱:“这曲子我好多地方都弹不过,正好夫人来了,不知是否可指点一二?”

红袖微微皱眉,这《菊风》听说是很难的,天音楼的乐师都不会。虽然少夫人技艺过人,但是这种快失传的古曲?

天音楼三楼的包房中,沂丰皇子正喝着茶,大厅里的动静随时有熟悉的伙计报上来。他今天本是约了人来谈事情的,没想到会在大厅里看到她,还带着一对异族服饰的男女。上丈夫红颜知己所在的艺馆,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看来这些年周女官成长了不少。正想着,就见沈文彤推门进来:“皇兄真是会找地方,这天音楼给沈某送行,很合我的胃口。”

“真的?不怕传到靖文耳朵里,你要吃戒尺?”自己那同父异母妹妹的脾气沂丰还是很了解的。

“唉,她要是能有半分楼下那位的心胸,我的日子也好过一点。”沈文彤叹气道。

“楼下那位?”沂丰挑眉。

“皇兄不会说你没看到坐在楼下那个尤物吧?真是唐家老三运气好,娶了这么一位,样貌身材,关键这心性都是一等一的,羡慕啊。”

“你当着我这兄长的面如此说,不怕我告诉靖文?”

“您说呢?”沈文彤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说正事,吕才要那笔生意?”沂丰没看着他,只是玩着茶杯。

沈文彤叹了口气:“是,那小子志在必得。而且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只怕退不回去了,今后只能听我们的。”

沂丰点点头:“记着我们的目的,其他随便他去折腾。反正吕家已经从根上烂了。你若是今后想收了那女人,事情尽量做干净。”

沈文彤没有说话。二人沉默之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仿佛在明媚的春天刮过一阵秋风,一阵清凉甜淡。二人对视一眼,沂丰挑眉:“真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的琴艺精进了不少,把这《菊风》演绎得如此深刻。”

“不止是琴艺吧,她经历良多,又嫁为人妇,更加能够体味那人比黄花瘦的深意。”

新杰回家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他从花园中穿过时,早已查知花藤架下站着人,他猜到是谁,但是他不想停留。

“唐公子。”既然人家已经出声,他不得不停下来。

“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不休息?”

“我在这里等你。”

“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不想睡,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改天吧,我家娘子在等我呢。”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当然,她是我的爱妻,我终身的伴侣。”

“如果没有她,你会选择我吗?”

“在下认识姑娘之初,并不认识她。所以这事本与她无关。”这倒让阿一兰很意外。她一直以为他当时迟步不前是因为已有娇妻。

“如果当时你不赶着进京复命,会选择我吗?”

“不会,我过去浪迹江湖,放荡不羁,劣迹斑斑,又怎么可以配上姑娘这么纯洁的人?”这倒是可以解释今天在天音楼听来的议论。

“如果我不在意呢?”

“其实这个世界上姑娘可选择的人很多,何必非要拘泥于此呢?!像姑娘如此清纯可爱之人,找一个爱你的人应该不难。请姑娘原谅,我该回去了。”新杰在阿一兰向他靠近的时候往后退了一步。这时新杰听见了莲儿拉琴的声音,这琴声的凄楚,让他急于回到她身边。

“其实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是吗?你的眼神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喜欢我。”

“如果我让姑娘误会了,还请你原谅。如果说喜欢,我只是觉得姑娘清纯可爱,像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不可能,你那眼神绝对不是看一个妹妹的。你骗我。你是喜欢我的。”

“抱歉,真的是觉得你像一个可爱单纯的妹妹,没有别的想法。更何况在下已有妻室。”

“如果没有她呢?如果她不再出现在你身边了呢。”虽然在黑暗中,新杰相信他在阿一兰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可怕的东西,他必须要保护妻子。

“这事已经无法假设,已经是既成事实。我已经承诺对她一生的珍爱,心已经付出,已经不可能再付予别人。我希望姑娘明白,我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无论什么事发生,我心里都只有她,已经装不下别人。”

“你骗人,你是为了让我离开才这么说的是吗?如果你心里只在乎她,那天我们刚来的时候你怎么会让她独自早回家?第二天你怎么会陪我们一天而不去找她?她那么傲慢,她心里真的有你吗?”

提到前两天自己的失误,新杰十分警觉和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处理不当,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他现在才真的发现那所谓的纯真,对于他来说是那么的不适合:“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劳姑娘费心,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了,请姑娘早点休息。”说完他转身离开,不再回头,他把阿一兰留给了耳达,他知道他已在附近听他们说话很久了。

他现在很庆幸当年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迷惑而选择,否则自己又怎么会有莲儿。屋里传来的琴声和窗纸上印出的倩影对他充满了温馨和诱惑,那是自己真正的家。

“阿一兰,我们明天回山寨去吧。我们不属于这里。”

“我不,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他已经跟你说过了,只是把你当妹妹。”

“那只不过是他想让我们离开,他怕那个女人。”

“阿一兰,那个女人并不可怕,男人如果怕一个女人的话,特别是像唐公子这么高武功的人,那只是因为爱。”

“我不相信。当初在山寨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告诉了我他喜欢我,这次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他的地位,他才会怕那个女人。二哥,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你说什么?”

“你不用骗我,你下午看她的眼神也告诉了我,你喜欢她。你想带我走来保护她?”

“带你走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山寨,少夫人说得对,如果有人追究当初的毒毛蝂给皇室下毒的事件,如果有人捏造说唐公子是因为你才放过我们,那么油桐寨将万劫不复。我们一个小小的普邦山寨又哪里能跟堂堂天朝抗衡。”

“你觉得他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才回避我?”

卷III-12 花亦有毒 (中)

花亦有毒(中)

“阿一兰,不要再想了。如果一个男人真喜欢你,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他在山寨的时候就会要你。那个时候你跟他几乎是朝夕相处,而你每日看他的眼神,是人都会明白。他若是真是对你有想法,早就出手了,不会等到今天。那个时候大哥和我都给足了机会让你单独跟他在一起,但是他始终都没有碰过你。那么现在他就更不会了。”

“那个时候也许他不想伤害我,或者有他不得已的原因。”

“阿一兰,你不了解男人。你看看今天的那个歌姬,她那么漂亮,歌声那么甜美,是男人都想染指。你都听见的,她过去是唐公子的情人。他认识你之前就有过这些形形*的女人,像他这种人,如果他真喜欢,他就会去占有。如果他真是喜欢你,早就占有你了,即便他当时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像他这种跟女人打惯了交道的人,他至少也会想办法占有你的心,或者是想法让你等他。男人都是贪心的,哪有美食当前而不享受的。而现在如果他再也不去碰别的女人,只能说他太爱自己的妻子,不想伤害她。今天那些人的议论你都听见的,除了那个歌姬,还有舞女,江湖上的女人,甚至还有良家子,闺阁里的小姐,皇家的公主,他曾经拥有过那么多不同的女人,转而来对这一个专心专意,也说明这是他真心所爱。”

“他如果真是专心专意,那我们来那天,他就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我妹妹那么迷人,男人有时候会受诱惑是很正常的,有时候会有那么短暂的迷失,但那往往都是一瞬间,不真实的。他现在不是在极力维护他的妻子吗?”

“也许是他怕她,或者怕她危害我们的山寨?”

“阿一兰,你想得太多了,其实像少夫人那种女人,男人一定会珍惜的。她明知你是来跟她抢丈夫的,她仍然能够对我们以礼相待,如此宽容地维护丈夫的体面。下午你也听九少爷说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这是男人理想的妻子,唐公子当然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他在这里的生活,他的地位,他的前途都需要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来替他维护。而你我都亲眼所见她的美貌和风情是他留恋的。”

“你喜欢她了是吗?普帮人喜欢就是喜欢,不能放走自己喜欢的人。桐花在最后放出墨蝉来伤他,就是不想放他走,她想带上他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但是我们这次必须放,因为他们跟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们俩都放手,一起回山寨去。”

“我做不到,如果我在这里得不到他,我就要让他跟我一起回山寨去。”

“他是不会跟你走的。”

“他会的。让他和那个女人都跟我们走,他是我的,那个女人是你的。我们虽然现在没有墨蝉和毒毛蝂了,但是普帮人有别的东西足以收服那些对我们不专一的人。刚才如果不是他往后退了一步,他就已经是我的了。”

“你带了蛊虫出来?”

“为什么不?这是对付花心的男人最好的办法。”

“你不能这么做,这样是会给油桐寨招来灾祸的。你忘了清泉的普邦寨是怎么覆灭的了?”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他必须是我的,是我们的,我和桐花的。”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沿着刚才新杰退去的方向走过去。耳达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主人的院门口,阿一兰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彩儿和周妈妈。

“姑娘,少爷少奶奶都休息了,有事你明天再来吧。”周妈妈实在不喜欢这个野丫头,这半夜三更的直往主人院子里闯,出言阻止她。

“我们明天要离开了,我来跟唐公子说几句话。”

“那你在此稍等,我去通禀一声。”但是阿一兰并没有停下来,继续往里走。

屋里新杰已经换过衣服,正揽着妻子坐在自己膝上跟她说话,被这么扰乱实为二人所不愿,看到她进来,二人不得不站起来走到外间来迎着她。此情此景让阿一兰的眼睛更加幽蓝。

“唐公子,我来只是想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只把你当妹妹,请姑娘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我们明天就回油桐寨,你能像那天我来的时候再抱我一下吗?”当着妻子的面受到这种要求,新杰为之一怔,他还没有说话阿一兰已经来到面前抱住他,他拉开她的手的一瞬间手背上有着一阵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天我们回油桐寨吧,跟我们一起走,雌虫已经进入你的身体,雄虫我留在寨子里了,如果二十一天之后他们不能相聚,你就会看到桐花了。还有你这个女人,如果你不想他有事,你就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二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你说什么?”莲儿已经觉察到新杰的脸色不对。

“他已经中了我的蛊虫,那是我从小用经血养的。如果二十一天之后雌虫不能和雄虫在他体内相会,他就会被食髓而死。”

莲儿觉得心中一凉,千般毒药她都可以试着一解,唯有这蛊虫是无药可解之物。

“只要他乖乖跟我走,回到山寨就没有事了,你如果不想他受其他的苦的话,也跟我们一起走,因为我二哥喜欢你。”

“如果我们不走呢?”新杰冷然地问。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想你在普邦应该见过后果,那个对不起我大姑母的男人的死相你应该还记得。”

“是吧?这东西没有其他解药的?”

“当然没有。普邦的女人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你想怎么样?”阿一兰看见新杰拿起了一把匕首。

“不怎么样,我只是没见过这东西,想掏出来看看。”他翻转匕首,将自己内力逼住蛊虫的左手臂皮肉划开,血流如注。他用刀尖将那两寸来长的祸害挑出,扔在地上仍在蠕动,随即用匕首连连剁下,阿一兰疯狂地冲过去企图保护她的圣物,但为时已晚,早已被新杰剁成几段。

“莲儿,帮我拿七石粉来。”莲儿知道这种东西没有发作之前一般自身不带毒,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应该将刚才它在体内爬过的地方的血吸出来以防万一。

在妻子为他处理伤口的同时,他让彩儿去找一幅白绢来给阿一兰,将死了的雌虫包起来带回山寨去跟雄虫合葬。这种蛊虫是普邦女子的圣物,自小养在身边,雌雄各一,单独一只无法生存。普邦的女子成年出嫁之后,如果丈夫不忠,会将其中雌虫种入其体内,每隔一段时间放雄虫去跟它相会,雄虫再从体内爬出回到寄居所在,如果过了时间,雌虫无法和雄虫相会,就会在体内狂咬将人治死之后再爬出来回到主人那里。每个普邦女子都是母女相传从小就学会养虫和御虫的技艺,这虫子是她们一生的伙伴,也是她们一生对情爱追求的寄托。新杰在油桐寨听说过,并且见过因此丢命的人,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这东西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耳达此时还呆站在一边,他本来是想跟来阻止阿一兰的,但他进来的时候,新杰已经将蛊虫取出,这骇人的一幕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耳达带你妹妹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们上路。”

“唐公子,少夫人,实在对不起。不过少夫人请放心,阿一兰的蛊虫是没有毒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先带你妹妹回客房吧。”

当所有的人退出去之后,莲儿还在为新杰疗伤。“刚才耳达靠近的时候,你为什么在暗中运气?”

“普邦的女人有蛊虫来拴住男人,而男人是有牵情草来绑住女人的。”新杰深深地看着她:“我怕他真的是喜欢上你了,不过还算他理智。”她睁大双眼惊奇地看着他。“我家娘子如此迷人,那小子动心也很正常。”

“刚才吓死我了,这东西在人体内随血行甚快,幸亏你在这里就阻住了它。”

“我中过一次桐花妹的墨蝉。”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普邦的女人从小就练就了这些施虫放毒的伎俩,因为有前一次的教训,他早就在阿一兰说要抱他一下的时候就已经运气抵住各个穴道。“当初是很大意才会着她的道,如今我有莲儿需要照顾,当然自己要处处小心。”虽然他在嬉笑中说出,但是这种为了她而自己处处小心的防范,不能不让她心动,刚才失血之后还要运气准备暗中保护她,那是极为消耗体力和功力的。

“你以后老实点,不要再去招惹什么来,到时候我可再也不管你了。”

“不敢了,娘子!”娇謓的佳人别有一翻风情,看得人心旌摇动。看到他又想赖过来,她赶紧阻止。“你这手刚刚才包好,不许乱动。”

“我不是还有一只手吗?有的东西也不需要手。”这么赖皮,莲儿只有翻白眼的份。

“三少爷,刚刚失血很多呃。”

“没有关系的,只要失的不是心,不是我的莲儿,其他都无所谓。”

“真的?”

“你知道我在意什么。”

“真的无所谓?”

卷III-12 花亦有毒 (下)

花亦有毒(下)

就像头一天莲儿跟耳达说的,京城中最多的就是文人和流言蜚语。一夜之间,京城遍传风流潇洒的唐家三公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新婚不久就搞上了苗疆来做客的小姑娘,但是又无法对其用情专一,结果被小姑娘所伤。

不仅如此,还惹得家里的娇妻大发脾气。三少奶奶本来素日颇有贤名的,把三公子原来在外面的莺莺燕燕都统领得很好,相安无事。这回居然被这么一个看着清纯无比的小姑娘给搞得天翻地覆,打破了京城中这对神仙伴侣的传说,让那些贵人命妇不得不感慨这世界就没有忠贞不渝的男人。三少奶奶受尽了委屈,忍无可忍,一大早就进宫去太后那里哭诉了。谁有这么强势的娘家人,那是太后老封君哦。

太后为了给自己心爱的晚凝姑娘做主,立时派了太监到青木园去申饬三公子。三少爷打马路过街市的时候,人人都看见了他那包得比粽子还惨的左手臂。这么武功高强的男人,居然会因为这种事受伤,显然不是柔弱的三少奶奶所为。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看若空谷幽兰的女子,居然比蛇蝎还毒,得不到男人的专一,就争就抢,下毒动刀。

早上的青木园一片混乱,原因是昨晚被阿一兰闹过之后,少奶奶就不再相信少爷。她觉得如果少爷跟阿一兰之间是清白的,阿一兰就不会这么极端非要施蛊强逼着少爷跟她回山寨。少奶奶前几天亲眼所见少爷跟那姑娘眉来眼去,而且下人皆知少奶奶的生日那天少爷居然去陪别人。这种气哪里有人受得了。要是没有不干净的事,又怎会连自己新婚妻子的生日都没有相伴。本来少年夫妻吵吵闹闹是常事,床头打架床尾和,但是好像这次少爷失了手,没有安抚住,以至于一大早女主人就独自出门,骑着马走了。下人们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站在客房院门口侍候的两个仆妇也在跟路过的下人议论。

“少奶奶还没回来?”

“没有,兴儿带人出去找去了。小心侍候着点儿吧,从来没见少奶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耳达和阿一兰知道肯定和昨晚的事有关。耳达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见见唐公子,进一步道歉,但是路上周妈妈拦住了他,告诉他少爷在练功,要晚点才能见客,他很是无奈地在花园里坐着等着唐公子出来,只听两个仆妇议论开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少爷还能沉得住气练功?”

“哪里是练功,还不是自己找借口进去生闷气去了,刚刚还听见他在自己屋子里摔杯子呢。平时都是少奶奶顺着他,迁就他惯了,今天少奶奶丢下他不理了,自己面子下不来呗。”

“要说少爷也得少奶奶治治他,以前在外面花乌七八糟就算了,好容易娶了这么好一个奶奶,这心思还定不下来。”

“这也不能全怪少爷,还不是都是给那不懂事的折腾的。”

“那也是他自己先不正的。”

“据说昨晚上闹的可厉害了,还动了刀子,说少爷流了好多血,伤口深了血都止不住。”

“那是开头,听说后来少奶奶哭了很久,肯定是伤了心了。”

阿一兰也静静地跟过来,听着这些议论。

过了很久,新杰才打开院门来到客厅,脸色苍白且阴沉,看见耳达和阿一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周伯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太后身边的胡公公来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胡公公已经不等人,来到了面前。

“唐公子,太后着老奴来问话。”

新杰赶紧施礼。

“太后问你可否还记得当初的承诺,要始终如一地爱护自己的妻子,怎么这刚刚把人嫁给你不到一个月,你就又有了别的心思了?你太让太后失望了。”

“公公,那是误会,新杰的心是始终如一的。”

“是误会?晚凝姑娘在宫中多年,老奴看着她长大的,她向来温和讲理的,可怜今天早上进宫来的时候,眼睛哭得肿肿的,而且来了见了太后,也没说你的不是,自己回自己原来的房里哭。要不是太后找人问她,还不知道你这府里这么闹腾。”

“公公,真的是误会。”

“凝姑娘说的可是这客厅上的这女子?”胡公公一来,就看到了站在旁边在阿一兰。

“是,阿一兰,赶紧参见胡公公。”新杰赶紧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推她,耳达也着急,但是阿一兰只是爱理不理地行了个半礼。

“山野之民不识礼法,还望公公见谅。”耳达赶紧补上,这种时候不能再因为这些小事添乱。

“算了,算了”胡公公很不耐烦,“没时间来跟你理论这些事。唐公子,太后说了,这春晖宫就是凝姑娘的娘家,她想住在娘家消停多久就消停多久,公子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公公,新杰真的是没有那个意思,真的是误会,而且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望公公帮帮在下。”

“公子,要真是误会,你就趁早赶紧进宫去,跟太后和凝姑娘解释清楚。凝姑娘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好好解释解释,赔个不是,让她出出气也就过了。你说你们这么一对璧人,连老奴看着都心疼你们。你呀,也别跟以前似的,什么花啊草啊的都往身边揽。这凝姑娘还不是个美人胚子,你还不知足?”

新杰无语,只能再次深深施礼。“请公公先行,新杰这边安排好之后,即刻进宫赔罪。”

胡公公离去之后,阿一兰还想再次说服他:“这个女人居然搬出太后来欺负你,你为什么还帮她。”

新杰看到她的眼里又显现热烈的眼神,他转头向耳达:“兄弟,这次不好意思了,一会儿我让人来送你们上路,我不陪了。”

“唐公子,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如果没有太后帮着她,你还是会要我的是吗?”

“阿一兰姑娘,我希望你明白,我对莲儿的感情与她是否依赖太后无关。她不像你从小有完整的家,有父母和两位兄长的照顾。她从小是孤儿,我本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和依靠,她去宫里是因为除了那里,她无处可去。”新杰说完有点后悔,这种话本不应该告诉她,他可以从耳达的眼中看到伤痛和悲哀,但是从她倔强的眼神看不出任何动容和波澜,除了她自己,这个小姑娘并不在乎别人。他心里感慨,人和人为什么这么不同,这么美丽的外表怎么就没有善良之心呢?当初怎么会以为这姑娘纯真呢?!

“耳达,带你妹妹回去吧。”

“你不能走,你只是同情她,你喜欢的是我。”

“我只爱我妻子,她美丽善良,绝不会像你这么自私和不择手段。”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指责女人的话,连头都没有回。

春晖宫后院的房中,新杰还想继续他昨晚未能如愿之事。

“不可以的,这是宫里呃。”

“太后老人家刚刚懿旨说让我好好疼你的呢,没有说这疼爱不能在她老人家的春晖宫中啊再说了,我是来赔罪的,要是不努力点,哪里能让外人相信我要费尽周折才能赢得夫人的欢心呢?”

“这是我从小住的地方,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没有你影子的空间吗?”

“丫头,你休想,你把我的心我们的家都占得满满的,你休想自己有地方可以逃避的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十数日之后的傍晚,新杰给莲儿带来一份属下的报告,耳达兄妹已经回到山寨。过了江之后,曾经有三起来历不明之人接近过他们。目前来看这三起人之间没有明显的联系,所有的交往中耳达都很平淡,阿一兰比较有兴趣的样子。其中的一起人跟湘中知名的酒楼迎福楼的老板有过接触;一起和鑫茂源货栈的人有过交道;另外一路人极为警觉,由湘中北上,在江城失踪了,领头的人是一个美貌的女人。

“我的名声都被你毁了。”

“哈哈哈,那是那是,唐三少风流且多情,家花野花都安抚得妥妥当当相安无事,居然在小河沟里翻了船,被一个山寨里来的小女子迷倒,搅得天翻地覆,不仅闹得家宅不宁,惊动了太后,自己还受了伤,哈哈哈哈”

“是啊,本来人人都知道我放荡不羁的,可是现在”

“现在如何?”笑得花枝招展之人还没有意识到这笑已经引起了人别的打算。

“现在我要谨遵太后懿旨,改邪归正,心无旁骛,好好疼爱我的爱妻”

“哎呀,你这个坏人。”

卷III-13 路漫漫其修远兮(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

天气越来越热,莲儿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架起了凉床,挂起萝烟纱帐,新杰每天陪莲儿练完功之后,都会陪她躺在院子里一起看看星星看看月亮,有时候给她讲述小时候跟姑姑行走江湖看到的不同星空,夜色和风土人情。更多的时候是借着美丽的夜色享受妻子的温柔。

这日莲儿在家突然收到一份意外的礼物,一件由平安客栈送来的狐裘大衣。三伏天送狐裘,任谁都觉得怪异,而且没有任何帖子信件说明送者是谁。

“有人在告诉我们严冬将至?”新杰也百思不得其解。“六月飞雪,夏日至酷寒,就要变天了,而且还会变得非常怪异。天兆预示有异事发生。”

莲儿翻来翻去看这狐裘:“你觉不觉得这狐毛好像是被人专门修剪过的?而且这纹理看着像是在哪里见过?”

新杰突然指着她的手腕:“你手上的镯子。”

“石耶部族的徽章。”

“难道是奶奶?”

“北疆寻访旧友,突厥石耶可汗。”

“狐狸是最狡猾的动物,三伏天到来草长鹰飞,是它一年中最活跃,也是在草丛中最容易隐蔽的季节,也是它的猎物最多的季节。再狡猾的动物,看到猎物都会兴奋,都会出动。看来快到对方动手的时候了。”

“你说过漠北老妖有个徒弟叫九尾狐?你南疆和去突厥的路上都跟她交过手?”

“是,以前大哥在南疆也跟她交过手。而且我们成亲那天,我似乎在街上看到了她。”

“这只狐狸跟突厥有什么关系吗?有人想告诉我们狐狸来了,他们不仅跟蒙古的铁木尔有关,还与突厥有关?”

新杰从平鸾阁回来,一直坐在房中没有说话。

“怎么了?”

“制金局东南局的运金船在苏州失踪,船上三万两黄金不知所踪,黄金数并不多,但是船和人都不知所踪。江南十年来尚未出过一起袭击官船的案子;皇上赐给孤山蝉鸣寺方丈的袈裟和法器一夜间不翼而飞;兴安县令出城视察农事之后失踪;临安城中府库被盗;苏州织坊为皇上万寿准备的缎匹和绣品的库房意外着火,绣品在街市到处弃置;都是些不大不小,但是又让朝廷伤不起颜面的事件。”

“分散注意力,对手要动手了,只是主战场肯定不是在江南。”

“是啊,而且不知道是给皇上下毒之人还是另有其人。”

“不知道是皇上的病情,还是玉鱼激出来的抑或是你的有毒的兰花激出来的?”莲儿打趣他,新杰无奈地笑笑,他担心的还不止这些,今天的信报还说杭州玉门的别院被袭,玉大当家数日前离开杭州北上,出发三天之后失踪。而他最为忧虑的是皇上既无天才,又要指挥政事,今天已经召见他要他亲自暗地里去江南查查这些事情,他虽然力陈这些事情可能只是分散注意力,对手可能不是真要在江南动手,但是皇上固执,听不进去。他不想莲儿担忧,既不想抛下娇妻,也不能带她去江南冒险。他决定缓两日再说。太后还没发话,他已经上报给太后。

第二天的黄昏,青木园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位是玉门外务总管玉志平,一个是玉门京畿道商道总管何强丰,玉志平在来京的路上已经右肩受伤。在这两个人出现之前,莲儿已经忘了新杰还有一个远在江南的外公。

“大当家一个月以前接到京畿道的兄弟回报说少主在京城已经私自成亲。”说话的时候玉志平偷偷地看了看站在新杰身旁的莲儿,他本来要求单独见少主,但是少主拒绝了让这个女人出去,他就只能实话实说。新杰赶紧握住莲儿的手挽紧她的腰。“大当家当时很失望,也很恼火,本来准备进京来找少主人,但是镇江那边出了点小事,大当家就先去了镇江,后来从镇江出发来京,但是船过两河口之后,玉祥总管来报说有人偷袭了黄龙的玉门别院,里面的贵重药材尽皆丢失,大当家的就只有折返。大当家的在路上有信给少主,痛陈利弊,但是这么久不见少主回信,送信的兄弟也不见回去,大当家的才意识到信可能根本没有送到少主手上。十日前大当家再次出发来京城,在清河境内遇袭,船被人凿沉,对方有二十多高手带着近百人围攻,船上兄弟死伤过半,大当家受伤,玉强和其他兄弟保着大当家退到了林菀山庄。大当家的连夜让我赶来京城请少主回江南主持大局。”

“对方是什么人?”

“我们不清楚。”

“你是怎么受伤的?”

“来的路上一直有人追击我,在离京畿道总部三里处被人击伤的,但是在下实在看不出对方路数,好像不是中原武功,而且阴怪得很。”

“只有一人追踪你?”

“不是,有过不同的几队人马。”

“哦,看来不是玉总管武功极高,就是来人不知道你家少主在什么地方,需要你带路?还是他们希望你家少主无论如何跟你去江南?”莲儿突然说话,让玉志平不知如何应答,这些话虽然刻薄,但是句句推理不错。“玉总管的伤口是谁帮您处理的?”

“是在下,”何强丰接话:“玉总管带伤来到总部之后赶着见少主,所以我没来得及请郎中,给他包好我们就赶来见少主了。”

“何总管可曾给玉总管敷任何伤药或者解毒之药?”

“只是普通的止血伤药。”

“可否让我看下伤口?”玉志平和何强丰都很诧异,不知道这个跟少主私自成亲让大当家大为火光的女人是什么来路。但是既然少主没有制止,他们也不好反对。

看到玉志平和何强丰的表情,莲儿觉得好笑:“你不知道你自己中毒了吗?”

“有毒吗?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说话和你的脸色啊,有没有觉得耳鸣嗓子痛啊?伸出你自己的手掌来看看是不是发黄,头皮是不是有点痒,一会儿自己转过去看看你的肚脐周围是不是有一圈乌黑。”玉志平和何强丰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自己转身脱开衣物看了看肚脐。莲儿看着他们转过来的表情就知道,她所说无误。

“沙甲之毒。三哥,看来你的老熟人来了。”自从出了王勇的事情之后,莲儿和新杰专门对漠北老妖曾经用过的毒物进行了搜集和整理。“看来铁木尔王爷不止盯上了唐门还盯上了玉门,而且还要专门留下痕迹让你去追查他,不知道是专门跟你叫板呢还是有人故意希望你找铁木尔王爷的麻烦,你跟铁木尔王爷斗起来,有人坐收渔翁之利。”

新杰凝眉:“一时还真想不出是谁。我外公伤势如何?”

“大当家的伤不乐观,当时对方多人围攻大当家的,大当家为其中一人重掌伤了肺,而且掌中有毒,普通的郎中不敢接手,我走的时候,玉强总管已经派人去温照候府,希望侯府能看在老夫人和少主的面子上援手,给大当家疗伤拔毒。”莲儿原以为老夫人是指的奶奶,后来才知道是指的新杰的外婆,玉振翔的夫人林佩心,玉老夫人年轻时曾在温照候府学医,跟奶奶和太后还有她自己的奶奶敬春情同姐妹。

“大当家请少主立返江南,玉门在多事之秋,只有少主返回,才有望挽回崩溃之势。”

莲儿感觉到新杰挽着她的手臂在加力,试图将自己更近地贴着他,她知道丈夫去江南将不可避免。

春晖宫中,已经很久没有聚过这么多人了,唐门在京的兄弟和莲儿都在。

“皇上已经跟哀家说了,他想让你去江南,他说你不想动的样子。”

“我是觉得他们故意在江南制造事端,就是为了调我过去。”

“是,确实很有可能,但是江南那边的事也需要人去处理。”

“我跟大哥商量过了,京城这边暂时交给他,我先去江南,平鸾阁江南道和京畿道都已启动危情戒备,晚些时候还需要太后请皇上下旨,在我离京期间,允大哥可调动平鸾阁京畿道的人。”

“这个可以,那凝儿呢?”

“她留在京城帮着大哥,百草堂,平安客栈和青木社已启动全部劲卫。平鸾阁两湖道已启用高级护卫前往武昌一带保护太子,晚凝也已调集百花堂在南方的高手去鄱阳湖一带接应。”新杰虽然不愿留下妻子独自面对这一切,但是江南情况不明,也许风险更高。而且这种时候,她熟悉百花堂和百草堂的运作,也需要她在京中帮助新天坐镇。

“碧颜可有消息?”这是唐家兄弟和莲儿最担忧的事。

“没有,但是前几天我收到一件狐裘,不知道是不是奶奶让人送来的。六月天送狐裘,没有署名,狐毛经过精心修剪,呈突厥石耶族徽形状。我和三哥一直以来都觉得奶奶可能是去了突厥,但是她老人家没有说,而平安客栈的人说那件狐裘是从苏州转过来的。所以我们也不确定。”

卷III-13 路漫漫其修远兮(下)

路漫漫其修远兮(下)

陈碧画转动着手腕上的金镯,叹了一口气,接着问道:“看来所有的事都出在江南啊。”

“是,而且玉大当家被袭,这就是逼着三哥去江南,而不是别人去。这个时候调走朝廷的玉台将军,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新阳感慨到。

陈碧画看了一眼新杰:“那是要对方知道新杰是玉台将军。”

新阳皱眉:“按理说知道的人并不多。”

新杰笑笑:“虽然不多,但是有些人巴不得我有个三长两短,能够将此事透出去,借别人的手将我搞下去,换成他们自己的人,未尝不是他们的目的。”

陈碧画想起前一段时间皇后总是来暗示,想让她二哥进京,进平鸾阁说是辅助新杰,其实按照兰家老二的心性,那可是本着主理的玉台将军位去的:“现在只怕这事再也瞒不住了,到了这一步,也不用瞒了,明日上朝,哀家亲自为你授金剑。你本来做了不少事,朝臣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凭亲缘上位。明天正好在朝会上将你入理平鸾阁之后的主持的大事都说一遍,正好是多事之秋,咱们立了功也要放在明处,省得那些贪心的人总想着这位置,有本事他们拿血汗来拼。”

太后做了决定,新杰也无权再说什么,公开就公开吧,对他个人无所谓,但是只怕会有更多人会来算计他的小女人。

他看了看身边的小女人,很无奈:“只是这个人也是无聊,有什么是在京城冲我来就好,非要跑去江南。”

“也许是有人对唐三公子情有独钟,力邀你去江南,让我在家中独守空房,呵呵。”妻子幽默的说法并没有减轻新杰对她独自留在京城的担忧,不由自主地抚摸了她的头发将她揽入怀中,无视太后和其他兄弟的存在。

夜已深,青木园的主人还无法入眠。

“明天我走了以后,你搬去老宅住好不好。”

“这么不相信我?怕我在这里红杏出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边至少有大哥和新野在,新阳不当值的时候也在。”

“最近靖安每天都会跟新天在一起,你不在,我一个人住在那边,难免这丫头不多想,如果找我麻烦,再被人利用就更不妙了。人家既然算准了你要走,肯定也会想到你走了会安排我去老宅住。有林妈妈和兴儿在这里,这里离青木社也不远,而且大哥也从百草堂派了劲卫来,我想问题不大的。”

“好吧,千万当心,尽量少出门,不可以单独出门,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赶紧过去,不准自己逞强,知道吗?有事找小九帮你吧。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练功。”

“是夫君大人!倒是你自己,千万记住为了莲儿你不可以冒险,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知道。”他紧紧地搂着怀中故作坚强的女人。

“江南已到草长鹰飞时,吾爱妻之聪颖”莲儿坐在青木园开满了玫瑰花的小院书房中看着这封信。这是新杰离开之后写给她的第十一封信。从上路的那天开始,新杰每过两三天就会给她发一封信,有平安客栈的人会送来。有的时候信很长,回忆他们曾经一起路过的地方,对妻子的思念,有时候很短,聊聊数语只为报平安。而这封信由两个玉门的漂亮姑娘带来。这是莲儿第一次见到玉灵和玉琴,据说是原来新杰外祖母的侍婢,也是所有外祖的侍婢中武功最高,性格最好的。新杰希望她们能跟在莲儿身边,帮自己照顾她。长长五页纸的信,除了介绍这两个丫头,目前关于对手状况的暗语,甚至提到了新月,但是只字未提他的外祖和玉门的状况。

随着一封封信的到来,她仿佛看到了丈夫在江南忙碌的身影,一个个揪出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当初皇上要派遣他去江南的案子,在表面上几乎都破了,虽然这些案子可能都是同一个敌手策划的,但是表面上犯事的人都没有任何联系。皇上这些日子因毒发带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太医院和温照侯府的舅爷们诊断多次,都已经束手无策,无非是用好药吊着熬日子。

既然玉台将军破了江南的诸多案子,保住了朝廷的面子,他这个玉台将军也该回京了,因为那真正的敌手现在是不会再显现在江南了,最终的目标是这京城中的皇室。然而信里只字未提归期,反而派来两个侍婢,也就是说做了他长居江南的打算。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已经在江南查到了敌手的更多线索,企图把各个环节串起来;而另外一种,就是玉门需要他留下,外祖需要他留下。从玉台将军的尽忠尽职来说,是第一种;但是侍婢由玉门派来,显然也为第二种,这两个姑娘不但可以接受新杰的指令保护她的安全,也可以接受玉门大当家的命令,监视她的行程,以防她南下去找丈夫,除了新杰,玉门中人并不知道她因为唐门必须坐守京城。

自从新杰走后,她只给他发过两封信,一封寄到了新月那里,只是告诉他,她一切都好,但是无法像他一样经常写信给他,因为她不知道该寄去哪里,他是否能收到,而另外一封写的内容完全不同,只是询问他江南百花堂中的一些熟人近况,当然也是给他报个平安,这封信交由玉门京畿道的总管何强丰,他们肯定会知道他们少主在哪里,但是至今新杰给她的信中只字未提,可见玉门的人并不会将她的信转交给他。显然这是大当家安排好的。

随着这封信送来的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泥人,上面写着“阿杰”,这个大阿福做得笑容可掬,跟阿杰真的很神似。

“少主说这个送给少奶奶,让您想骂他的时候就掏出来骂骂,消消气。”玉琴丫头口齿伶俐,而且很会模仿人的语气,一听就是模仿新杰。

当玉琴在说这话的时候,莲儿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玉灵,发现玉灵看她的眼光中有一种蔑视和嫉恨。莲儿心中暗自感叹,这位夫君大人不会又招惹了一朵桃花不自知,还送到她身边来了。

莲儿摸摸摆在桌上的大阿福:“三哥,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还是最近都不打算回来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脆弱,远不是当初心如止水的晚凝姑娘了。只是各种事务纷沓而至,晚凝姑娘连感叹自怜的时间都没有。

“少奶奶,”彩儿进来说:“太后宫里的胡公公来了。”

甘南道上,新强正一路飞奔赶往父亲所在的甘南将军府。前天夜里,他陪着奶奶和石耶可汗住入奶奶一个朋友的赤霞庄,晚上各自回房到时候都是好好的,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奶奶不见了。他们居然把奶奶给丢了。石耶可汗和他在庄子周围找了两天两夜,无奈之下,石耶可汗留在那里继续寻找,他赶往父亲的御所报信求助。唐家的兄弟们跟着奶奶走南闯北,经历了无数惊险和坎坷才将原先已经空虚衰弱的唐门重建,且超过了唐家祖上任何一个辉煌的时代。新强向来比其他兄弟稳重,奶奶很早就把唐庄在咸阳附近的祖产,田庄,牧场和各种房产交于他管理。人人都知道他这些年来能够独当一面。本来跟着奶奶出门,向来都是新天新原和新野的事,但是因为京城中恐近日有变,这兄弟几个都去了京城,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跟着奶奶出行办事,居然把奶奶给丢了,让他欲哭无泪。

而三日后,宫中的太后也闻之此事,只不过不是唐门的信报,而是完全通过另外一种方式。

“这是碧颜的,当年哀家的母亲亲手交给我们姐妹俩的一人一只,碧颜以前是左手戴玉镯,右手戴着这只金镯的。”这是一只大内工匠用赤金打造的祥云龙凤镯,做工十分精致,龙凤栩栩如生,是当年太祖皇帝赏赐给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陈氏老祖夫妇的。后来碧颜壁画姐妹各有一只,这一只几十年在陈碧颜手上。

莲儿当然认识这是奶奶的。她离开咸阳唐庄的时候,奶奶把她戴了几十年的石耶可汗送的白羊脂玉镯给了她,自己只留下金镯。对手是谁?居然敢绑架太后的亲妹妹,唐门的老夫人。以奶奶和随行的新强以及几位下人的武功,奶奶的老道的江湖经验,谁又能将她困住呢?

“谁送来的?有信吗?或者有人传话什么要求吗?”

“有人昨晚留在京兆府的大堂之上,只有一张纸条。”

莲儿接过,上面写着:“江湖风云将起,望太后以皇室之尊切勿插手江湖之事。”

“太后会插手什么江湖之事呢?”

“唐门是半江湖半官,江南温照候府几乎只是朝臣和医术舘,如果真要说算,也只能算半个。跟哀家有关的,没有纯江湖事,都是跟朝廷有关的。”

卷III-14 江南旧事(上)

晚凝轻轻摇头:“有,玉门,太后虽然跟玉门无直接联系,但是新杰有,凝儿有。如果有人要干预玉门,而又怕太后插手,这种事可能只跟凝儿有关。”

“除了跟新杰有关,玉门又怎么会牵连到你,还要动这么大手脚,先制住碧颜。”

“以奶奶和新强的身手江湖经验,也许只能是熟人才能够困住她老人家。”

“熟人?”

“对,熟人,而且是跟奶奶交情很深,她很信任的人。跟玉门有关而且奶奶熟悉的,大多在江南。太后,凝儿冒昧能请求你回忆当年江南旧事吗?”

陈碧画挑眉:“你以为是当年江南熟人?只是我和碧颜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会有谁惦记着这个时候来出手呢?”

当今天朝的创始太祖,本是一江湖人,在早年游历江湖之初便结识了很多高人,其中就包括江南陈家的掌门公子和江南异人周石原,以及唐门的老祖。江南陈家虽然历代都有不少高手,但是其江湖地位不是因为武功,而是传自江南神医的高超医术。架可以打,功可以练,但是病不是人人会看,而人人都可能会生病。所以江南的陈家在江湖中是没有人敢招惹的。太祖年轻时机缘巧合认识了陈家掌门公子,二人意气相投,成为莫逆之交。在太祖起兵后,陈家公子带着陈家医馆中的大小学徒从军,这些学徒各个武功都有一套,关键的是可以帮助救治伤患。而陈大公子也成了太祖的贴身郎中和保镖。

这周石原本是江南一个世家公子,书香门第,智计过人。在前朝也曾中举,但是有感于前朝官场的混乱,便弃功名,潜心研究风水地理易相八卦和医理。常常跟陈大公子切磋医理医术。太祖起兵之后,听从陈大公子建议,请周石原出山,为其军师。

天下大定之后,陈大公子无意于朝政和高位,启得太祖同意回返江南开设医术舘,广招良才传道授惑,自己也潜心研究医术。太祖有感于陈大公子的善心和爱心,特封他为温照侯,划给采邑供其收徒研究医术,爵位世袭往替。传到第三代陈其昌手上,医馆和武功都得到进一步发展。陈其昌有一子二女,碧良,碧画和碧颜,均从小跟着在自家的医馆中学习。

而周石原当年在朝为官数载之后,也向往当年在江南的生活,便辞官回到江南,与陈大公子为邻,共同研读经典史籍医术。彼此惺惺相惜数十年,两家皆为通家之好。但是周家一直人丁不旺,三代单传,传至周平,周平从出生其就有弱症,不到三十岁就一病呜呼,留下幼子周慕楠无人照顾,便托于陈家。陈其昌待其如亲子,让他跟着碧良他们同食同住,同进馆修文学医。陈家的医馆不仅因为可以学到高明的医术,而且陈其昌授徒有方,弟子都颇有成就,且因为陈家的地位和皇家世代对陈家的褒奖,使得江南的豪门富户都争相以有子弟入读陈家医馆为荣。这就使当年的陈家医术舘集聚了江南诸多名家公子。这其中的佼佼者,除了陈家子弟和周慕楠,还有白羽山庄的孪生兄弟齐贤和齐峰,玉门的两位公子玉振翔和玉振廷,镇江严家的严世浩,苏州莫家的莫宇放,杭州义贤庄的少庄主何应长。其中周慕楠无论医术,诗词歌赋,音律填词,风水地理,都是这群人中的佼佼者。而最为羁怪的便是义贤庄的少庄主何应长,他也算是智慧过人,但是为人或多或少有点孤僻高傲。何家的刀法独步天下,其统领的镖行,漕运遍及大江南北。这何少庄主便有些恃才傲物,经常挑衅于人,特别是学问高深,但是不会武功的周慕楠。

当时同在医术舘的还有两位千金与碧颜和碧画做伴,两江织造督抚的千金常敬春和江南首富高家的长女高佩心。常太太因为跟陈夫人和高太太是手帕交,所以敬春佩心和碧颜碧画自小就相识。

敬春在所有的姐妹中是最聪慧的,也是最温柔的美丽的,她从小出入陈家就认识了周慕楠,两小无猜,十分和谐,在十八岁时,陈其昌出面向常督抚求婚,将其嫁与了周慕楠。

原本玉门老当家是想让儿子全力以赴奔功名,让他拿了武举状元之后再成亲,奈何玉家的长公子玉振翔对两小无猜的青梅高佩心心念念,心急着要佩心过门儿,玉门的老当家熬不过儿子的请求,跟高家求亲,佩心在敬春出嫁后半年,嫁给了同在医术舘的玉门少当家的玉振翔。

碧画十三岁时便已被首次游历江南的先帝选定为自己长子的皇子妃,所以在家也步步小心,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免为全家招来祸患。碧颜和碧画二人,从小受到严格的家训,不得跟这些子弟有私情。但是碧颜还是无法逃脱青春懵懂时的迷惑,跟齐贤走得很近。但是陈其昌在多年的观察中,觉得齐贤做人不踏实,太跳脱,不值得将自己心爱的小女相许。而且齐家向来行事神神秘秘,不愿与外人多来往。江南人虽知齐家人祖上从山东到江南做生意,因爱上了江南的繁华,便定居于此,开着珠宝和皮货生意,家族中虽然也有科举中第为官之人,但是家规森严,齐家人又多内向,和江南世家大族很难有知交好友,陈家周围没有跟齐家深交之人。虽然齐贤慕名投到医馆学医,但是并无熟人推荐,陈其昌当初只是不好拨人家年轻人的面子。齐贤虽然人心思灵动,不适合女儿托付终身,但是不可不说是一个聪明的学生。在陈家相熟相知的后生中,他看中了跟陈家有世交,跟随在先帝身边的唐门大公子唐文。在先帝第三次游历江南时,陈其昌求了先帝恩准,给唐文和碧颜赐婚。

齐贤伤心之余,寄情于他处,专心打理家族事业,将白羽山庄原有的家业翻置一新,将祖传的珠宝和皮货生意推陈出新,在江南西北和京城都独占鳌头,其商铺遍布各地,商队组织严密,网罗了不少能人在其麾下。几十年的经营,白羽山庄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在商铺的生意,都直追江南玉门。而齐贤虽一生对碧颜恋恋不忘,然家中搜罗了无数美女。同辈之人凡有规劝者,他皆以思念碧颜为借口掩饰。即便是现在年过古稀,他也是每两三个月就会抬一个年轻女子进门。越是上了年纪,他就越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这是后话。

自佩心出嫁后,陈氏医术馆的几位妙龄之女都有了去向,这一系列嫁娶之事,引来了同门中数人心中不快,暗中的各种争斗,情伤和变故,带来了几位弟子的大变,其中尤以何应长和齐峰为最甚。何应长在极度爆发之后,离家出走,不知所踪,直到漠北老妖在北疆出现,扰乱商队,朝廷派人征缴,在跟唐文几经交手之后,才认出来那漠北老妖居然是何应长。

另一位在此事之后变动的人是齐峰,与兄长齐贤的跳脱不同,齐峰向来为人低调,从未有人知道他到底属意于哪位女子。原先本是有些散漫的齐峰,突然收敛了往日的疲懒之态,从此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学问和医术上,二十五岁京城殿试中了榜眼,外放州县,历年礼部考察都是最优,近二十年的宦海沉浮之后,成为吏部尚书,门生故旧遍布朝廷。当今皇上继位之后,对其相当器重,升为宰辅之首的右相,后又重开文渊阁,拜其为文渊阁首席大学士,再后来升为内阁首辅大臣,皇上病倒之后,出掌御书房西阁,协助太子处理朝政。

五十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这些当年的同窗,早已各奔东西,善恶良弊早已显现。有的已经凋零,然当年的同窗之宜,血脉和旧情,失落和仇恨,还在牵扯着这些已是暮年之人和他们子子孙孙的。

江南的白羽山庄,陈碧颜缓缓地整理着自己少许有些花白的头发。因为保养得宜,且内力修为不断提升,初初看上去,她仿佛还是三十多岁的妇人,成熟高贵。这么多年来,她知道虽然齐贤一直年年在上元灯节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但与其说他是在守护他们当年的感情,不如是在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和偏执。而爹爹当年没错,此人为了其野心和欲望,不择手段是家常便饭之事。

陈碧颜设想过千百种交手方式,但是绝没有想过年过七十的自己会成为齐贤的人质以换取石耶的平安,这是她所有计划中都没有预想过的,也造成了她全盘计划的崩溃。为了保有最小损失,她不得不让步,随齐贤来了江南白羽山庄。

卷III-14 江南旧事(中)

江南往事(中)

这些年白羽山庄在江南的扩张都受到玉门的掣肘。江南人都知道玉门在江南几个繁华码头和城镇拥有大量的商铺,有人号称说杭州的十街九坊有一半的商铺的地契都为玉门所有,各种码头,矿山,牧场其后面的经营者都是玉门。在这些有限的资源中,白羽山庄当然想分得一部分,除了消灭那些小户人家或者普通的富户,对玉门一直虎视眈眈,然玉门有岂是好相遇的。所以在过去的二十年中玉门和白羽山庄向来明争暗斗多年。

而这么多年来,陈碧颜一直默默地冷眼旁观着双方的争斗。上元灯节之时,她将自己两个可爱的孙辈放在齐贤的眼前,就是希望他还能顾忌旧人之情,不要太过伤害他们。而今天齐贤居然能出手扣下自己,碧颜只能希望这两个孩子凭着自己的能力渡过难关了。

日落之后,晚上渐渐有点凉意,齐贤得意地走进来,看着风韵犹存的女人,他似乎还有一分少年时的心动。而此时走进房门来看到她,似乎真有一种归家的感觉。这白羽山庄,他养着很多女人,最小的才十五六,但是无论哪一个都无法填补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在她眉目流转的瞬间,他仿佛还看到了当年的光彩,让他有种占有的冲动:“碧颜,这么多年我一直求你下嫁,你一直无视我的诚心,才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陈碧颜挑眉一笑:“呵呵,我已经七十岁了,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以为齐大庄主有着那么多美女在庄子里,居然还会对我这个老太太动心。”

齐贤皱眉,似乎有些心痛:“碧颜,其实你真是误会我了,我们这样多好,可以经常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不要非要等到上元灯节的时候。”

陈碧颜冷然转身,看着窗外:“我记得上元灯节的时候你答应我的,保护我那两个孙儿,你如今想怎么对付他们?”

齐贤走到她身边,一起看着窗外:“我并不想对付他们,只要老焖那家伙不要跟我作对,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我知道你很爱那两个孩子,又怎会伤他们的性命。”

“哦?!那么你又打算怎么跟振翔斗呢?”

“我不想跟他斗,我只想让他按照我的安排把玉门的传承交到我希望的人的手上。”

陈碧颜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哦,交到富大龙手上?据说此人日常颇为好色,看来还是有点你的血统影响。”

“你怎么知道?”齐贤十分惊讶,将自己在外面暗地培养的私生子植入玉门,他以为他做得十分隐蔽了,转而他心中觉得有点阴冷:“你派人调查我?”

陈碧颜深沉地看了他一会儿,齐贤觉得陈碧颜仿佛看到了他灵魂深处,他心中有点退缩,似乎想掩饰深处那有些自卑龌龊的自己。陈碧颜过了很久才说:“其实当初我并不想嫁给唐文,虽然父亲一再阻止,但是我仍然打算跟你走,所以才会让人送信到白羽山庄给你。”

齐贤有些惊讶,又有些怀疑:“但是我在苏州榕苑等了你七天,最后等来的是你已上花轿的消息。”

陈碧颜凄楚地笑笑:“我本来上不了花轿的,我已经到了苏州,而且已经到了榕苑,只是比你早到两天。我本来只是想自己早到两天,在那里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跟唐文毕竟是皇上赐婚,如果有违婚约,陈家是有欺君之罪的。”

齐贤似乎有些送了一口气:“我当时也是这样以为,以为你最后一刻为了陈家上了花轿。”

陈碧颜看着他微微皱眉:“这就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处心积虑帮着别人对付碧画和陈家的原因?”

齐贤高昂起头:“谁让皇家的特权让我失去你呢?!”

陈碧颜轻哼一声,转头继续看着窗外:“你不应该怪皇家,而是应该怪你自己。”

齐贤没好气地说:“哦,是怪我没有像新杰那样,义无反顾地先拥有爱人,再谈婚事,让天家亦无法安排?”

陈碧颜不理他,淡淡地说:“我只能说我还是一个幸运的人,唐文好歹是一个正直之人,至少我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忠实的丈夫。”

齐贤:“那么后来呢?”

陈碧颜:“后来?!男人有几个是能够始终如一的?这是我的命。”

齐贤再次惊诧:“难道?”

陈碧颜再次哼了一下:“我上元灯节的时候跟你说过,如果他还活着,我会考虑嫁给你,哈哈哈。不过想来齐庄主不会这么没有眼力居然要迎娶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

齐贤皱眉:“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活着,我这白羽山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女主人,就是给你碧颜留着的。”

“哈哈哈,是吗?那你就等唐文给我休书的时候吧。”

齐贤明显再次惊道:“难道他真的还活着?”

陈碧颜轻笑一下:“吓着你了?放心,我不会赖着你来娶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的,哈哈哈”

“碧颜,你不必这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需要履行你上元灯节的诺言。”

陈碧颜端视着这个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人:“哦,那你能履行你答应我的吗?不伤害那对孩子?我知道你志在玉门,而新杰其实无意于做玉门的少主,所以不要把你们的争斗套在他头上,让他拥有他自己想要的爱人。”

“其实我并不想为难他们,如果那小子不是那么着急娶了他的小情人,让我一切安排顺利进行,到时候他想去哪里,想跟谁在一起,我都无所谓。只要碧颜记住你的承诺,我绝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也就是我当初答应你的,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必须按照我的计划去做,否则我很难保证。”齐贤的语气越来越冷然。

“此话当真?如果你能履行诺言,碧颜愿终日驻足白羽山庄。”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们?”

“我陈碧颜一生行走江湖,虽然将唐门扩张到原有的数倍,但是最终有感的是一份难得的真情。人生很多东西都是浮眼烟云,所谓黄金千两易得知己半个难求。我当年本以为自己已寻得一份真情,本以为自己能够为了这份真情不顾陈家背上欺君之祸,我本已去到榕苑打算为爱人全身心付出,如果我不是在榕苑看到那可怜的女人,也许这几十年的故事全部都会重写。”

齐贤:“你见到了谁?”

陈碧颜轻蔑笑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榕苑的当年的江南名妓汪楚楚,玉门大总管富山的如夫人,富大龙的母亲。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和玉门之间必有一战。”

“那是富山那老匹夫太过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必瞒你。我和楚楚之间很早就相识,在碧颜为我心动之前,楚楚就已经以身相许给我。她和你完全不同,碧颜是那么的高贵靓丽,豪爽风趣,而楚楚是另一种风情,温柔脆弱。我爱你是真,喜欢楚楚也是真。那个时候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我白天在医术舘与碧颜相伴,晚上可以去楚楚那里汲取温柔。楚楚自从跟了我之后,只在醉红楼卖唱,然后晚上就回到我给她买的小院单独居住,此后不再住在醉红楼,也不再卖身,一直等着我给她一个名份。然而这一切被富山那个老匹夫所打破,他看上了楚楚,楚楚百般回避,但是他居然在她去庙里上香之时截住了对她,在佛前*了她,其后还贪心不足将她强娶进门。

我虽然想去拼命,但是齐峰阻止了我,那个时候的白羽山庄之比玉门,就好比蚂蚁捍树。富山有六门妻妾,皆无所出,只有楚楚进门之后,产下富大龙,老匹夫将其视为珍宝,他以为那是他在庙里佛前留下的野种,哈哈哈其实楚楚出身声色场所,如何在失身后善后清洗,她是一清二楚的,他那些野种早就被她在山下的清泉中清除干净。那个时候,那老匹夫已过半百,尚无有后,既然他伤害了我们,我们就决定给他做一顶最大的绿帽子,让他戴着进棺材,哈哈哈当年若没有皇家,没有玉门,我能尽享所爱,可惜啊

楚楚在生下富大龙之后,企图跟我出走,但是我因为要等碧颜,就让她在富老匹夫那里稍安勿躁,但是五十多年了,你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我等不到佳人,碧颜,为什么?既然你早就知道楚楚,为什么还会答应每年上元灯节的约见?”

“也许是一种好奇,一种对人生和人性的考察,对感情的最后一点寄托,看看贤哥此生会不会对碧颜最终以诚相待,实话相告。”

“让你失望了?”

卷III-14 江南旧事(下)

江南往事(下)

人生有太多的错位。如果不是因为陈碧颜有当初的伤痛,又怎会无意中伤了唐文,让他心中始终有抹不去的遗憾。如今她的人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她只希望她的儿孙能够比她活得快乐幸福。这些过往对她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这些过往还能帮助新杰和莲儿,对于眼前之人,她多年来一直冷眼旁观,她需防他偏执之举可能带来的危害,她要给他吊起一个胡萝卜,虽然这个胡萝卜已经很老而且有点干了,但是还是让他时不时会有所顾忌,将这盘棋一直走下去,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难以预料结局。

“如果不是因为你今天将我留在这白羽庄中,我想我会一直等,等贤哥自己来告诉我,我一直相信虽然你当年有楚楚,但是心中还是有碧颜的。”陈碧颜适时地加上一把火。

齐贤心中又开始小有激动,仿佛自己回到了年少时:“这么多年,你当真没有爱过唐文,没有爱过石耶?”

“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青春年少之时的全心付出又岂是日久渐生的亲情能够取代,那种为之心跳,为之动容的感觉,只有少年时在江南才有,否则又怎会年年守得上元灯节的相约?”

齐贤沉思了很久才开言:“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两个孩子了,特别是那个女孩子,虽然她长得极像敬春,但是她的骨子里可能更像你。我观察了她这几个月,她对人,对感情,就像当年的碧颜一样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一旦付出,从不计较回报。”

陈碧颜皱眉:“你观察她?”

“是的,自从你上元灯节相托之后,虽然她的出现有违我的计划,但是我答应保他们,就必然会派人跟着他们。那时候我也要回江南,所以他们从咸阳出发开始,我自己就一路远远跟着他们。你那宝贝孙儿也真是幸福,有此女一路相伴相亲。而这个女孩像足了当年你的风范,很多东西都让我很意外,包括她对百花堂的运作,如果有朝一日她能为我所用,必然是我白羽山庄的一大得力助手。如真能如此,我也自当会成全她和那小子的婚姻。你那宝贝孙子也不是一个能够任人给他安排婚姻之人,只要他能够不打乱我的计划,让老焖把玉门交出来,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把玉门交出来?交给谁?交给富大龙?”从她收集信报来看,她还真看不上富大龙,志大才疏。

齐贤轻轻摇头,他何尝不知道富大龙不是一个好人选,那孩子性格太像楚楚,容易焦虑,经常举棋不定,而且眼高手低。若是他能干一点,他这个做爹的又何须操那么多心,又何必想孙子来继承玉门。只是富大龙实在有点扶不上墙啊,但是他不能在碧颜面前认这种事。只能装出狠狠地说:“我本来是想让你那宝贝孙子娶大龙的女儿的,但是看来他不会那么容易就范,那他只要给我时间,让我另外给心淑安排一个她喜欢的男人,让心淑的孩子名正言顺地成为玉门的少主人,为了我给碧颜的承诺,我绝不会为难他和他那个女人。”

陈碧颜漫不经心地说:“这条路好像有点长。”

“不长,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我等了碧颜五十年呢。而且他已经回到江南了。”

陈碧颜有点惊讶,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这孩子了:“他回来了?是你安排的?”

“回来了,但是不是我安排的,老焖上个月差点在清河丢了命,至今体内的毒害没有拔尽,你侄子崇玉还在林菀山庄给他疗伤呢。”

“哦,那也就是说玉门内还有别的人在盯着这个大当家的位置?是隆裕的人干的?”

“隆裕要有这个本事,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周折,非要把你的新杰牵扯进来了,就直接让心淑嫁给他了。那小子志大才疏,眼高手低,不足以成大势。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但是他都没有办法把握机会让老焖把大位传给他,真是扶不起的烂泥。”

“那是谁干的?”

他看了一眼陈碧颜,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他现在不能告诉她,这个女人的谋略和智计已经让他欣赏了五十多年,如果她知道的太多,必然会看透他的底牌。虽然到了这个年纪,说起来似乎有点可笑,但是他还是想能娶这个女人。不知不觉间,他伸手想去握住那只保养得宜,仍然白嫩的手,却被陈碧颜很快抽走了。

齐贤皱眉:“怎么?碧颜还是嫌弃我,刚才都是骗我的?”

陈碧颜轻笑道:“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只是你我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做小儿女的事情了,让下面的人看着也笑话。”

齐贤看着她:“这么多年了,碧颜还是很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

“人活的不就是一张脸吗?”

齐贤试图再次握住她的手,还是被和陈碧颜收进袖子里,齐贤叹气,摇摇头:“碧颜说的没错,人活的就是一张脸。若是唐文打了你的脸,我便为你讨回来。嫁给我,让你把他的脸打得啪啪的。作为白玉山庄的女主人,我可以宠着你,让你将当年勾引他那些祸害一个个揪出来活刮。”

他抛出一个极大的诱惑。陈碧颜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她当初所受煎熬可想而知。他倒是真的很想给她讨回公道。而他也想满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执念。

陈碧颜淡然一笑:“咱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孙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不要用这种幼稚的手段吧。否则他还以为我对他念念不忘呢。”

齐贤在听见她说幼稚的时候,脸黑了下来,但是听见最后一句话心情又觉得特别舒畅,为了确认再问一次:“碧颜已经将他彻底放下了?”

陈碧颜没有看他,只是伸手揽过窗外墙边趴着的一根金银花藤,摘下上面的一对金银花闻了一下:“无所谓放不放下,也许本来就没拿起来过,何来放下。”

齐贤的心情更为明亮,突然像想通什么似的:“我还在奇怪,当初师傅说你和唐文的体质是最合适练莲台心法,能保得师妹青春常在,原先我还想是唐文征战多,你们聚少离多,所以少有在一起练功,这些年见你的气息稳定,似乎内力也在不断增长,头上却有了白发,我还在想是不是唐文不在,一个人无法渡气。原来师妹是否从未与他心意相通过,也从未”

陈碧颜皱眉,虽说她已经大把年纪,但是还没有老而麻木,忘了羞耻,更没有跟外人讨论这双修的事宜的习惯,便开口打断:“齐贤师兄,这是碧颜私事。现在天不早了,”看看外面的暮霭,有两只鸟儿正在窗外的地上叽叽喳喳,相互啄着对方的羽毛,嬉戏追逐,陈碧颜看着鸟儿,并不看齐贤,免得自己不小心露出厌恶的眼光:“你请回吧。你在这里,不方便。”

齐贤皱眉,还是不想放弃:“碧颜,你一个人苦撑了唐门这么多年,这么辛苦,你难道不想为了自己过几天舒心日子?留在这里做女主人,我陪你修习心法,返老还童,过几年愉快舒心的日子。”他从后面堵住了她的退路,将她堵住在窗台边:“这个院子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按照碧颜你的喜好来准备的。几十年来,它们一直在等待着女主人的到来。”

他从后面抓住她的两个胳膊,犹豫常年修炼,这双臂膀还是那么结实圆润,不比他那十六岁的小妾差。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如此靠近她,但是他了解她的脾气,也不敢过份:“碧颜,留下来,跟我一起在这里看花开花落,静享咱们俩的生活。”

陈碧颜并没有动,她只是冷冷地道:“静?!只怕这不是白羽山庄庄主的想法吧。山雨欲来,庄主还是不要在这里打妄语的好。”

齐贤苦笑:“碧颜还是不相信我。我”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院子外浩浩荡荡走进来一群妇人,有的三四十岁,有的二十几岁,还有两个明显只有十几二十岁。为首的是这白玉山庄日常打理内务的胡氏,算是齐贤的侍妾中目前活下来的,年纪最长的,跟了他将近二十年。只是因为相貌平庸,为人平和,虽然齐贤总共也没碰过她一两次,但是内务都交给她打理。也许正是因为这相貌平庸,才活得很好。

一行人在院子里齐齐跪下:“妾身等来给老爷请安。”

齐贤在这里就是她们的天。不少齐贤的妾室都不长命,外人并不了解这是他单方面采气修习的后果,江南不少中小人家还是愿意将女儿送来给他做妾,换取一份家族的利益。齐贤从来不特别宠任何一个,这些女人无论哪一个的美貌智慧和才华都比不上陈碧颜,即便几十年后,那些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还是跟她有距离。如今他赢回了碧颜,这些工具更是可以放在一边,只是没想到这些工具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打断他。

卷III-15 京城百花堂(上)

京城百花堂(上)

玫莲尽量稳住自己的脚步,走到听雨轩中坐下,这里是她在京城百花堂办事休息的地方。

“瑞樱,帮我取百龄草来。”

“是,难道又有毒?”

瑞樱赶紧取来百龄草,玉灵给她倒水来服下。

玫莲十分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我需要休息一会儿,跟欧阳副堂主说,让她千万小心,再检视一遍,不可大意。派人去京兆府报案,相关证据移送府衙。”

瑞樱应声去了。

玉灵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猜到可能是刚才少奶奶帮着救的那个孕妇有问题,而且带了毒,并将毒染到了少奶奶。

“您不要紧吧?”玉灵有点担忧。

“我没事,只是被毒气熏了一下。他们太残忍了。”

这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二起,前一次有人在一个女人身上下了蛇毒,在莲儿刚刚到百花堂的时候,将那个女人遗弃在百花堂门口。百花堂的人将她救起来之后,必然会回报给莲儿,她去看的时候,发现那个女人极为怪异,胸口跳动异常,她没有贸然揭开她的衣服,而是用了配药的铁箸将那女人的衣物慢慢挑开,才发现她胸口还有一条毒蛇正在向一个猪肠衣包着的一小块东西移动。在衣服被挑开的瞬间,蛇见光被惊动,准备跃起来伤人,幸亏旁边的瑞樱手快,一剑斩断了毒蛇。后来她小心地取出那个猪肠衣,发现里面裹着黑石粉,而肠衣上涂着蛇药。显然敌手做了几重准备,算定她会去看病人,如果稍有不慎,不是被毒蛇咬死,就是中黑石粉之毒。那肠衣上的蛇药就是引诱蛇去叮咬的,一旦肠衣破裂,那个女人就会中毒,而毒必然会被传染给莲儿。这传递式的下毒,跟他们在咸阳准备用来攻击唐家兄弟的手法一样。显然又是漠北老妖所为。他们想方设法将三哥调去江南之后就逐步开始动手了。

而今天这个更是残忍。毒下在一个孕妇的包衣之中,她的羊膜被刺破,将毒药放进去,然后将她放在百花堂门口。既然百花堂打出了救助无依无靠的妇女幼童的旗帜,这种事肯定不能不管。而且表面上看,这女人只是羊水破了,并处于昏迷状态。然而她的脉象很怪,呈现异常的心跳。介于上一次的教训,莲儿最近已经很少自己诊治病人,从百草堂的坐诊大夫中调了人专门来这边坐堂,以备万一。但是今天这个孕妇的状况很是古怪,坐堂的大夫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莲儿不得不亲自去看。所放毒药被包在一个面粉球中间,他们在给孕妇施毒之时,给她服用了麻佛散,所以呈昏迷状。毒药在进入其体内之初,被面团包围,没有伤及其身,随着面粉在羊水中融化,里面的药被释放出来。而药不仅有毒,且夹杂着催产药。胎儿本已接近成熟,在催产药作用下,胎儿开始躁动,意欲爬出母体,但是由于毒药作用,它还在*中间的时候它幼小的心就已经停止了跳动,卡在了母亲的*内。这个情况下,接生之人并不知道胎儿已经中毒而忘,一定会想法帮孕妇催产。过去莲儿在百花堂曾经多次用药物和外力帮助孕妇催生以熬过难产,救了好几个难产的孕妇,这也让她在京城医馆和贵妇中出了名。对手显然也是算定了这点。这时胎儿和后面留出的羊水都已带剧毒。莲儿虽然已经觉察到情况异常,戴上了鱼皮手套,但是流出的羊水已经带毒,并在空气中挥发,在她接近孕妇探查情况的时候,已经意识到问题很快屏住了呼吸,却还是吸入了少许毒气。对手太残忍,为了针对她,平白无故害死了这无辜的一对母子。

莲儿服药之后,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看着少奶奶的脸色缓和过来坐起来,玉灵赶紧有给她到来一杯水。

莲儿嘱咐她:“今天的事不要写在你给你家少主的呈报里了,他会担心的。”

“您怎么知道我会给少主写呈报?”

莲儿笑笑,没有多说。自从这两个丫头来了之后,丈夫的信仍然和以前一样,每隔三日有一封由平安客栈送来,她自从发现通过玉门转寄的信他没有收到之后,再也没有给他写过信。他过去的来信中,首先先问的是不知她一切可好,而自从玉灵她们来了以后,里面只有他自己的状况,他的思念,却没有对她的担心,显然对于她的情况他一清二楚。自从这两个丫头来了之后,她有时候会在青木园听到鸽子的咕咕声,她没有问,但是她知道。

“少奶奶,”瑞樱进来:“外面有一个平鸾阁的执事要见您。”

“请他进来吧。”

进来的是陈成:“夫人,将军走之前奏请皇上,特派属下保护您的安全。我们的人说最近已经出现了两起有人想借病人向您下毒的事件发生。今天属下特意来请求夫人能够在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再收治新的病人,不要在百花堂收留陌生人,至少您自己不要再见或者靠近这些陌生人。万一您有什么不测,属下无法向皇上太后和唐将军交待。”

“抱歉得很,让执事大人费心了。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残忍,为了对付我,不惜伤及无辜。”

“是,这些人向来手段毒辣。我们平日里皆知夫人慈心仁爱,希望我们能不辱使命保护好夫人,所以请夫人无论如何要接受我们的建议,否则万一有不测,属下等不仅对不起唐将军,属下的同僚们也会指责在下没有保护好您这样善良美丽的夫人。同僚们说起夫人都是极为尊敬和仰慕的。”

后面这句话让莲儿或多或少有点意外。因为她平时从来不曾过问过新杰在平鸾阁的事务,除了有时候跟随他回家的侍卫也不曾见过他任何属下。这些人对她的了解显然不是来自于新杰跟他们的谈论。看来属下对于长官的家事还是很好奇的,特别是他们几个月以前刚刚成亲,有意办得那么张扬,属下一定会议论新娘的。

“让执事大人操心了,我一定注意,不让你们为难。”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将军公务在外,如有任何支使之事,夫人尽管吩咐,或是找人去阁里通知在下,或是告诉在府上值更的同僚即可。从今日开始,属下将派六名同僚分成三组去府上值更,还望夫人跟府上的人交待一下。”

“如此有劳执事大人了。”

陈成离开之后,莲儿很无奈地笑着跟玉灵说:“看来你还是不要为难了,照样给你的少主写呈报吧,瞒不住的,呵呵。”

“少奶奶,其实越不跟少主说他越会担心的。自从少主到了江南,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少奶奶,对于您的一切都念念不忘,有时候路过街市看到有您喜欢的东西都要买下来给您带来,搞得我们几个丫头羡慕不已。”

“几个?”莲儿从来没有问过。

“是,老主人派了我们四个来侍候少爷,我们四个都是当初侍候老夫人的。老夫人和大当家面前总共有八个丫头,老夫人过世之后,大当家的不忍心打发我们走,让我们继续在那里打扫老夫人的屋子,照着她在世的时候一样维护她的东西。少主去了江南之后,身边没有人照顾,大当家的就让我们去行辕那边照顾少主日常起居。但是过了没几天,少主说他实在不放心少奶奶独自在家,就把我和琴儿派过来了。他本来想让我们四个一起来的,他说他一个大男人不需要我们照顾,但是大当家没同意,所以就只来了我们两个。”

“哦,有劳姐姐们了。其实我这里平时有彩儿和其他两个妈妈,我又不是什么精贵人,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的,呵呵,这回被搞得娇贵了,就是辛苦你们两个,背井离乡地来跟着我。”

“少奶奶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应该的。大当家的因为爱护少主才把我们派过去,少主也是因为爱您,才会让我们来。我和琴儿都没有来过上京,也算给我们机会出来走走。这来了几天,跟着少奶奶进进出出,让我和琴儿长了不少见识。”

这个时候玉琴端着给莲儿准备的药茶进来:“来之前我们几个还在议论,不知道少奶奶是什么样天仙一般的人物,让少主如此挂念。”

“这回让你们失望了,哈哈哈。”莲儿觉得这丫头很可爱,说话天真灵动:“你们少主原来就说过,我不是他认识的女人中最漂亮的,哈哈哈”

“不会吧?!他敢跟您说这话?我们都以为他把您捧在手里都怕化了。”

“哈哈哈,等有机会你见识过你们少主原来那几个红颜知己就知道了,各个国色天香。”

“真的?!”

“不信?等我有空的时候带你们去天音楼听红袖姐姐唱歌,不仅歌声曼妙,而且佳人风情万种,倾国倾城哦。”

卷III-15 京城百花堂(中)

京城百花堂(中)

“少奶奶,”瑞樱再次进来,“外面有位姑娘一定要见您。”

“什么人?”

“她没说,只说是您的故人。长得很漂亮。”

“我的故人,还很漂亮?!到底是我的故人还是三少的故人?不过无所谓了,带她进来吧。”

进来的人确实被莲儿说中了,不是她的故人,而是新杰的故人兰馨。莲儿虽然知道迟早会再看到这个死缠烂打的人,但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是在多事之秋。

人既然来了,她礼数还是要做到的,便吩咐:“瑞樱,去给兰姑娘上茶来。”

“兰姑娘?都说你知书达理,不会连长幼都不分吧?怎么说我都是新杰从小定亲,三媒六聘的妻子,虽然他后来娶了你,但是我都是大姐。”兰馨高傲地说。

玫莲一声轻笑:“兰姑娘,你自己当初的事我都羞于启齿,你自己又何必抬出来丢人现眼呢?有什么事快说吧,我这里很忙。”

兰馨也知道再为这个辩下去自己不讨好:“你看到我好像不怎么意外。”

玫莲蔑视地说:“你来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我还以为有八堂婶和新凤给你撑腰,你早该来了。只是没想到兰姑娘倒是有耐心,过了这么多天才出现。”

兰馨:“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我想我或多或少还是了解我丈夫的优点和他的优点带来的魅力的。或者在你来说我是不是应该说是我们的丈夫?”莲儿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他不在京城,如果说有什么让我意外的话,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没有跟着去江南,这是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

“我爹爹说过,在对人对事的把握上,我此生永远不是你的对手。唐家选定你,也是因为你在操控各种事情上有过人之处,比如说这个百花堂。我原以为,新杰对你就是专心专意的,现在看来,也就是因为你是老太太和老爷选定的。出了那个山寨里的小丫头之后,我算想通了,像他这种男人,不可能是哪个女人一个人的。所以既不可能是你一个人的,也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与其我们俩之间斗来砍去,还不如就像我原来在咸阳跟你建议的,我们和平共处,一起侍候他。”兰馨摆出一副,我大度,我容忍你的样子。

玫莲很是佩服兰馨的自信和脸皮,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她还觉得她还有资格来说这种话。无语之极,莲儿也不想给她脸面:“哦,很伟大的见解。但是抱歉得很,我做不了主。你应该很了解我们家夫君,向来是有自己主见的,这种事你和我说了都不算。玉灵,你前几天跟你家少主在江南分手的时候,他可有纳妾之意?”

玉灵立马机灵地答道:“少主只是吩咐我们好好照顾少奶奶,并向奶奶转达他的思念之情,绝无心有旁骛之事,又怎会有这种打算。”

“兰姑娘,我劝你还是自己去江南问新杰自己,或者是等奶奶或者老爷来了京城给你做主。”

兰馨怜悯地看了玫莲一眼:“你以为他们是你的靠山?即便他们会帮着你,玉门的人也不会帮着你,他们已经给他准备好另外的少夫人了,要不怎么会这么久单独把你丢在京城一个人呢?我劝你还是收下我,给自己挣个贤名,等到时候那个女人来了,也不用你一个人去对付她。”

“哦,是这样啊?!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消息灵通了?兰伯父好像只是辽东将军,不涉及江南军情吧,兰姑娘又怎么会对远在江南之事如此了解?”

“你!”兰馨不知如何应对:“我自然有我的方法知道,用不着你管。”

玫莲笑着问:“是王勇跟你一起逃出来了?还是他原先的同伙找上你了?”

“没有的事,你别瞎猜。”

“没有最好。兰馨,你要知道,你父亲是朝廷重臣,你如果交友不慎,万一出了差错,会影响他老人家威名的。”

“你别扯那么远,你到底是留下我还是不留。”

“我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我做不了主,等新杰回来再说吧。瑞樱,送客。”玫莲端起茶杯,也不看兰馨:“瑞樱,另外麻烦你派人替我去画舫巷那边传话给八堂叔,让他转告新凤,她三哥的事不劳她费心。她自己在家好自为之,不要有行差踏错,她是订了亲的人,不要因为交友不慎,带累了她和八堂叔,也免得新凤嫁过去夫家不喜。”

兰馨十分气愤,正想出言,却被百花堂的精卫出手,拉着她出去。沿路还听见那女人说:“瑞樱,去老宅看看几位少爷在不在,请他们去天音楼,说我请他们去听红袖姐姐唱歌。”她转头对呆站在一边的玉琴说:“玉琴啊,我带你们去听美丽的红袖姐姐唱歌如何?那可是你们少主的红颜知己。看看她是不是真比我漂亮。”

天音楼虽然神秘,但是也是最好的场所谈事。莲儿来了之后没有进任何包房,只是在大厅中间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这里进出的客人都可以看到他们,但是若不是走近,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莲姐姐,男人好色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开始喜欢这种声色场所了?不仅请我们,还请大哥来。我也就罢了,你请大哥来,不怕晚点公主打上门来?”小九从来不放过任何打趣她的机会。

“人家天音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只要给钱,无论是公主郡主还是皇子来,都是一样啊,反正银子不会长成两样。大哥,要派人去请靖安公主吗?”

“莲儿,你就别跟他贫了,你到底想跟我们商量什么?难道觉得老宅子那边不安全?”

自从得知奶奶出事那天,莲儿去了老宅,跟众位兄弟们会面之后,她再也没有过去过。她有种直觉,那个宅子里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而且有人在窥视他们,但她不知道是谁,在哪里,毕竟她对那个地方不熟悉。

“只是小心一点而已。特别是奶奶出事以后,我总觉得在我们熟悉的人中或者在老宅子里有人家的眼线。”

“三嫂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一点好。特别是你自己,刚刚我下值以前,我碰见陈成,他说今天又有人来找你麻烦,你还受了点毒气侵扰?”新阳还是很关心她。

“是,现在已经没事了。”

“玫莲,要不你搬回来住吧,这边我们人多,好歹有个照应。老三在外面,我们都应该替他照顾你。即便你觉得老宅子里有他们的人,但是我们多加防范,总好过你单身一人在外面应付他们。而且你来了,也可以帮我们理一理老宅这边,也许人家真的给我们埋了人,我们也好早点挖出来。”

“大哥,不用了,既然人家给我们做好了套,我不在那里等,怎么知道人家做的什么套呢?况且你那里经常都有公主出入,如果万一找我晦气的人波及到她,唐家无法向皇上交待。我这边现在有百草堂的劲卫,有平鸾阁的人,还有阿杰派来的玉门这两姑娘,还有兴儿和林妈妈,应该差不多了。”

“那你千万十二分的当心。”

“是啊,嫂子,最近千万谨慎。”新阳接着说:“最近你就听陈成的劝告,不要去百草堂的医馆坐诊,百花堂那边,你们也不要再收留陌生人了。陈成毕竟在平鸾阁做了多年,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们跟这些人打交道多了,三哥交待给他,肯定也是考虑过的。”

“这个陈成你熟悉吗?”

“熟悉啊,他在平鸾阁很多年了,我到御林军的时候,他已经在平鸾阁三年了。我们因为平日里特合得来,所以才经常在一起喝酒。但是这家伙嘴很紧,三哥都接手平鸾阁好几个月了,他都没跟我提过。这小子原是鄂北的世家子弟,少时投到衡山缙云的门下,一手双沟颇为出色。十九岁就出师在道上行走,在淮水救了林大人,此后就跟着林大人进到平鸾阁,经手的案子无数,心思缜密。林大人出事之后,他因为没有救得了林大人差点切腹自杀,后来是在最后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阁里抓的人并不是真凶,林大人的案子没有真正破,这才收手。有一段时间郭平代值平鸾阁的时候,他跟郭平合不来,差点辞职不做,如果不是挂着林大人的案子,他早走了。在家称病数月,后来是三哥接手之后,他才回来的。”

“林大人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卷III-15 京城百花堂(下)

京城百花堂(下)

陈成表情非常沉重:“林大人的案子曾经是平鸾阁的绝密,因为需要近卫协查,我才知道个大概,那天陈成也跟我讲了一些。大约三年以前,林大人发现京城有一股势力,从宜昌,隆昌,襄阳一带大量走私黄金,林大人和陈成追查此事,但是奇怪的是皇上屡屡下旨不让他们查这些人。林大人和陈成觉得很怪,暗中调查,收集了相当的证据,大多数直指太子沂祥。但是林大人和陈成都想不通,太子怎会自剪羽翼,盗取本应是国库的黄金而自饱私囊。案子取证还没有结束,就有人上奏皇上说林大人利用职务之便,经常出入宫中暗通皇上的丽妃娘娘,皇上下旨彻查,停了林大人的职,林大人百口莫辩,在家中夫人也因此跟他屡屡生隙,有一天陈成登门跟林大人讨论案情,想要洗刷他的罪名,让他复职,不知怎地林大人的小妾惹恼夫人,夫人当时操起剪刀欲扎小妾,追至林大人面前,误伤林大人,陈成本觉得是人家家事,不想插手,谁想到夫人还真是失手插伤了林大人,谁也没想到剪刀上有毒。陈成眼睁睁地看着林大人死在自己面前。平鸾阁的能人很多,既然人已经死了,皇上就不能再因吃干醋禁止他们调查丽妃娘娘之事。经过一翻调查,所有证据都显示,始作俑者是前太子沂祥,从盗用黄金,跟丽妃娘娘有染,让其污指林大人,到买通府里的下人在剪刀上下毒。那小妾也是沂祥收买了的。

在陈成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林大人,准备自杀谢罪的时候,他突然灵光显现,觉得很多事情不合理。林大人虽然不会武功,但是执掌平鸾阁十五年,屡屡建功,太子为什么非要杀他而后快,为什么不能给自己留一个能臣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发现了盗金之事?但是盗金之事只是一些可能,没有完全确凿的证据,而且皇上已经下令禁止再查。如果说是与金案有关,那么他也参与了调查,为什么他无事?而且当时前太子已经被限制行动,他又怎么指使人去害林大人。所以他觉得这中间肯定有其他的原因有人不想让林大人活着。这家伙可能后来已经查知了原因,但是他没有说。”

后来莲儿从新杰和皇上那里得知了原因,其实原因很简单,而且很让人无可奈何且觉得荒唐,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新杰不愿意接手平鸾阁,因为这件事是皇上安排的。那些黄金表面是走私,其实是皇上有特旨,另转他地储备,由于他多年的不作为,使得从金矿,制金局到金库,都已经严重溃烂,他自己已经无力查处库存的黄金被盗,新淘的金无法入库,制金局的金库里充满了包着金皮的铅块。莲儿没想到的是,她后来会被卷入这个神秘的金库事件之中。

皇上因为林大人查知了这些另建的金库地点,并怀疑他跟那些盗金的人是一党,而且宫中的丽妃也确实牵扯在盗金案之中。在没有证据,只是怀疑的情况下,皇上决定处死他们,但是又不能下旨赐死自己最重要的大臣,所以才以大臣私通皇妃的幼稚方式来处理。然后把责任推在已经决定被废的太子身上。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当初皇上的猜测没有错,但是一国之君,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处死自己多年的重臣。这样的君王做事太没有章法,太无理可寻,辅佐这样的君主,如何让属下能有归属感和安全感,又如何会为他尽心尽力办事。

当年就是因为看了皇上去江南的记录里面各种荒淫的行为,又得知林大人案子的真相,所以新杰一力拒绝进入平鸾阁,如果没有太后担保,没有太后以明君治天下方可保百姓平安的道理来说服他,他早就一走了之,又怎么会入朝为官,给自己找这么多负累。

“大哥,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今天兰馨来了百花堂。”莲儿转向新天:“能否让老爷再给蓝伯伯写封信,让他还是派人来京城将兰馨带回。她现在表面应该还在八堂叔那里住着。”

“那我让八堂叔看管好她。现在本来就事多,若是她再被人利用搞出什么事情来就更加烦人了。”

“是,而且从她的言谈来看,她现在应该不是一个人,肯定有外面的人跟她联系,她知道新杰去了江南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知道玉门的动向。我不知道她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她背后是有人在控制她。且不说兰馨可能怎么捣乱,蓝伯伯毕竟是朝廷重臣,如果兰馨交友不慎,牵连了他,就不好了。而且八堂婶的关系”她不说,众位兄弟都明白,就是一个新凤若是被她挑着闹事,也是会牵涉唐家的。

新天点点头:“爹爹在关西,这一来一往也耗时间,不如我写信给蓝伯伯,然后也写信给爹爹告诉他知道。”

“这样也好。”

然后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情,就见靖安带着几个侍女进来。在大厅中看到几位兄弟都在,她似乎才放松了一下。

新天略微皱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靖安看了一眼莲儿,但见她旁边坐的是新野和新阳,离着新天老远了,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她那点小眼神都没逃过在座的几位,靖安也不傻,觉得还是坦白地好:“今儿舅母约了我去看外祖母。正好碰到若雨从外面回去,说是看到你跟莲姐姐都来了天音楼。我寻思着你和三少奶奶都是忙人,这个时候来这里必然有什么好玩儿的,所以就来看看。”

新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眼光中又些许烦躁,靖安咬了一下下唇,她知道自己又被人给当枪使了。

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杨慧慧从窗缝里看着大厅里这几位。这位三少奶奶有意思,唐家和唐新杰名下的产业这么多,为什么非要来她的天音楼说事?难道真是主子说的,这位并未因婚礼上的闹剧而生气,反而会来试探做盟友?她记得那晚让人送去红珊瑚之后,主子骛定的表情。难道这真是主子说的,她和有眼光人的差距?

唐门的几位当家少爷,如今太子面前大红人三少的少夫人,齐聚她天音楼的大厅商议事情,这是想让人家以为天音楼也属于唐门?还是他们已经意识到天音楼后面的势力可以为他们所用?这位三少奶奶哪里来的胆量和想法?天音楼虽说是主子的本钱,但是她杨慧慧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她还不愿将天音楼沦为外人的保护伞。她很快地关上窗户,退回房间里,刚想怎么出去撇清一下关系,就见安远镖局的武梓涵进来。武梓涵表面是安远镖局的总镖头,其实是主子安排在京城的势力。两人算来是搭档,也算一对露水夫妻。武梓涵一进来就搂着她,她挣了一下:“我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武梓涵有点迫不及待,主子派他出门办事,大半个月不在京城,没有舒坦过,急急忙忙来寻她,哪里肯放手。

杨慧慧抓住在她胸前乱掏的大手:“你等我办完事儿。”

“什么事这么急?”武梓涵停了下来,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来的时候看到大厅里了?”杨慧慧没好气地说:“我要去给唐家那女人说清楚,虽然咱们送了婚礼的礼物,但是跟唐家没半点关系,他们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招惹是非。”

听见是这个,武梓涵又一次搂紧了她:“这事儿你就不要操心了。主子难道不知道那样送礼会让人注意到咱们和唐门?主子是什么人?这么多年,他那心思不是咱们能猜透的。主子对唐家三少不错,要是他愿意帮他呢?你这样不是给主子添乱吗?”

“我就是不想让他总是想着过去。”杨慧慧懊恼地说。

武梓涵三下两下就把她不结实的衣裙扒拉了一大半,将她压在床上,很认真地看着她:“慧慧,你这辈子的男人是我。主子用你,不过是当尿了一回。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咱们都是主子的奴才,他心里不可能有你,也不可能给你名份。不管他心目中有女人也好,没女人也好,都不会是你。”说罢也不管她在想什么,直接开始。

杨慧慧因为他的话心中一阵痛,人有点发呆,也没注意他的动作,直到感觉到被侵入的不适才回过神来。有些气愤地拍了他一巴掌。武梓涵也不计较,继续忙碌自己的,只是有点喘气:“慧慧,咱们在一起也好多年了。这么跟着主子,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不要想那么多,只要我武梓涵在一天,就会陪你开心快乐一天。不要去想不属于咱们的。这辈子你难道见过的生活悲催的女人还少吗?不管是主子,贵人还是皇家,其实哪些女人看着高贵,但是终身都没有得到男人疼惜,那日子过得远不如你。你又何必执着?”

杨慧慧也知道他说的是最真的,但是她总是不甘心。

卷III-16 九五至尊(上)

九五之尊

莲儿沿着永巷外的夹道慢慢地走着,这是一条子崇阳门到春晖宫的捷径,这里外面参见的人很少走,只有熟知宫内道路的人才会选这边。而且是胆子大,不怕招来永巷中冤魂的人。当年的晚凝姑娘,如今的莲儿姑娘,自六岁入宫,向来都是行得正走得端的人,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在宫里的时候就经常走这条路,这里也是从春晖宫去南书房的近道。

她虽然不怕所谓的冤魂,但是每每走到这里心情就很压抑,毕竟永巷中冤死的人历朝历代不计其数,即便无冤无屈,一辈子在这冰冷的皇宫中默默无闻,埋葬了青春和生命的女人有着千千万万。这九五至尊皇权的背后是多少普普通通的人的生命和血泪堆砌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将在宫中耗一辈子,像很多姐妹一样,默默无闻在这宫中渡过一生。虽然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但是一旦太后西去,她一般就只有两种出路,一是像大多数宫女一样在宫中过着木然的生活,或是遇到大赦,到了年纪可以特许出宫,或者出家守着青灯古佛。一是被皇上看上,卷入无休止的你争我夺之中,一旦卷入,至死方休。前者至少有个宁静的日子,她甚至想过能求得太后特旨,将来离宫去行医。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很难说的,当沂祥追逼她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祸事,哪知沂祥一剑为她换来的新生,让她得以脱离这食人吸髓的冷漠世界,在关西的唐门在奶奶和小九的陪伴下渡过了温暖的几年,而今又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家。虽然为了这些给过她温暖的人,为了丈夫,她又回到了这里,但是至少她曾经拥有,此生已无遗憾。

她不知道今天太后召见她为何事,自从奶奶失踪以来,她每隔三天就进宫来给太后请安,陪她说说话,分析一下眼前的状况。她走出夹道意外地看到胡公公在这里等她。

“凝姑娘,太后让奴家在这里等你,我们去养和殿,太后已经在那边了。”这让她很意外,养和殿是皇上所在,自从她重返京城以来,从未见过皇上,即便当初在宫中之时,她亦极少见到当今皇上,只是在太后宫里当值,皇上偶尔来请安的时候,她都尽量避开,她不喜欢皇上那种看人的眼神。她觉得当初皇上因为沂祥和沂义大打出手,本来想处死她的时候,皇上根本就不知道谁是周晚凝,也更不会想起她是什么样子。在宫中,只要出了事,都是下人的错。

皇上向来政绩不佳,虽然太后费尽心力想要引导他纠正他,但是都收效不大,反而使得他更加远离太后。朝廷变成太后勤于政务,而皇上偏安一隅尽情享受声色欢愉,行事经常不计后果,一切判断好恶皆凭他的心情和爱好,没有理性可言。只是最近听太后说,知道自己中毒之后的皇上有很大改观,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

养和殿中,皇帝和太后并排坐着,表面上看不出中毒的样子。莲儿还是能从他说话的声音中判断,毒已不轻。

“这就是那个丫头,”太后的语气很轻松,“幸亏当初你只是让她去卧云观出家。”

虽然她微低着头,但是皇帝还是为之惊艳。当年他对这个女孩,是的,当年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女孩一直记忆深刻。虽然她经常故意避开他,但是他还是悄悄地关注她,自然是因为她酷似颜氏那张让世人惊艳的脸。只是母后和这个女孩都不知道。她们还以为在他的后宫中将她掩藏得很好。那时她年纪小,尚无其母的风致。

让她去卧云观,他的本意是将她放在离自己那几个狼孩远一点。为人父者,他并不是像母后想得那样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们。反而他非常了解,儿子们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他的。即便是母后带大的沂义,他心中悄悄窃喜一下,在对女人的口味上还是继承了他这个父亲的。母后在这方面是落空了,她老人家还不自知。

但是他不会告诉母后实话,永远不会。母后打算控制他一日,他就要跟她周旋一日。不过可惜,这女孩已经成长,还出嫁了,现在已经是女人。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嫁人了,让那身材更为诱人。当年他见到的颜雨茜还是闺阁小姐,尚未出嫁,清纯有之,而妖冶不足。这出嫁了的女儿,比她母亲当年还要好,更有味道。不知道当年的颜雨茜出嫁之后是否也让人如此垂涎。若不是母后在这里,他真是想

当初把她弄去卧云观,就是想她远离母后,等她成年,只是没想到沂祥那个笨孩子,弄巧成拙。而且他现在的体力,只怕也只能想想了,心中叹息的同时,他还要假装初见的客气:“唉,幸亏母后主持啊,否则孩儿今生还不知道要犯多少错误呢,如此人才也难怪当初沂祥会一直不肯放手。”

陈碧画以为儿子真是病后改善不少,且怎么说他都是长辈,并没有多想:“都过去了,以后善待她和新杰就好了。”

“当然,当然。”皇帝和蔼地笑着:“既然已经回京了,经常进宫来坐坐,看看太后,看看朕。”

陈碧画微微皱眉,有些觉得怪异,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

又听皇帝接着说:“晚凝姑娘,今日招你来,是因为太后赞扬你智计过人,而且当年对沂义忠心耿耿。这宫中的情况,可能你已经知道一些,朕觉得惭愧啊,在位这么十几年,给母后老人家和朝政增加了不少负累。朕最近觉得特别累,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了。在朕身后,这江山就要靠沂义了。但是母后和朕担忧的是沂义是否能够把握住这朝政。

六年前,偶然的机会,朕查知制金局的种种问题,但是牵扯太多太广,而且很多都是因为朕当年懒惰失察积累下来的。积重难返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朕要想动他们已经力不从心了。到目前为止,朕都不知道金库中到底有多少官制的金条是在铅块上包的金。朕不敢查,万一部署不当,不仅丢失的金子找不回,还会搞得朝廷上下皆知金库已空。

按理来说从淘沙到冶炼的制金局,都是有严格的监管的,而且金子从制金局送到金库入库也是有严格的检查和记录的。有人居然能够把这些所有的环节都走通,显然不是一般人。朕怕揪不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反为其所制。所以朕用了一个很简单的方式来处理,派出朕的亲信卫队,监视各个制金局的冶金场,凡是有东西运出,都一路跟踪,这其中有很多都是丢失的金子。

卫队再扮作匪人,将丢失的金子劫回,另建金库。这些金子存在那里,只要金库的亏空不显现出来,就一直在外面的金库。一旦出现危机,就可以拿出外面存放的金子备用。抛弃国家制度,而用朕私有的方式,确实有些无法在朝堂交待。人人都以为朕荒淫,既然如此,就让你们一直如此以为吧。那时朕本想名正言顺地修建豪华的地宫,以备朕身后所用,然后把新的金库建于其中。然而皇陵在朕继位第二年就开始了建设,不可能更改,但是既然朕是一个荒淫的皇帝,就有可能建别院。所以朕在多处扩建别院,其实是在某些别院修建地下金库。

这件事在三年前被林建荣查到,从很多蛛丝马迹我知道他跟盗金者有关,而朕的丽妃也一直牵涉其中。所有人都奇怪这两三年年我为什么独宠德妃,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表面上看着单纯,跟朕周围的各方势力无关。所以朕决定处死他们。当初为了让新杰接手平鸾阁首辅玉台将军的位置,朕不得不将事实告诉他,跟他推心置腹地彻夜长谈,将朕为这金库所做的对和不对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朕可以看出他最初的不认同,所以才会请太后出面,帮助朕说服他。而且朕留下这个烂摊子和危机四伏的朝政给沂义,如果没有能干的人帮他,光是靠母后,他是无法收拾的。到时候不止是沂义自身不保,怕的是大周朝局动荡,外族窥视,会有灭国之灾。

新杰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他既然答应了朕,就忠于职守尽心竭力地去做。朕也知道他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当初他为了留用陈成,不得不告诉他林建荣的死因,特地来请求过朕的准许,让陈成知道部分真相,所以朕相信新杰并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是吗?”

“没有,只是前天陈成为了给我派值更的同僚来见我,后来跟新阳聊起,才知道陈成原来是跟林大人的,后来因为误会了林大人的死因,差点自杀。但是无论是新阳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陈成最后怎么解开心结留在平鸾阁的。”

“是啊,是朕的疏忽,造成很多大臣的误解,害得很多贤臣被错置。”

错置,晚凝心中冷哼,江南的周家和颜家,与世无争,只为追求医术和乐艺,也不知道招惹了谁,灭门之灾,在皇上来看也只是大笔一书的一个错置而已。当年的晚凝在宫中经常目睹太后为皇上愤怒,流泪和悲哀,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皇上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他是否会像今日这样谦逊和自责。或者还是像过去一样,狂放不羁,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卷III-16 九五至尊(下)

九五之尊(下)

皇帝慢慢开口:“晚凝姑娘,其实从新杰来说,应该叫表侄媳才对,今天让你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沂义即将接手的这个皇位是什么样的。且不说他是否能顺利接手,接手之后所面临的问题很多啊。太后和朕希望你和新杰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能帮着沂义闯过难关。只要局面得以控制了,你们愿意继续留下还是自由自在游历江湖,都随你们选择。”

晚凝心中狐疑,这些类似的话,太后已经跟新杰承诺过,皇上如此郑重其事地召见应该不会只为了这些。

“另外有件为难的事情,”晚凝心想终于说到重点了。“这十二个建在别院的金库,分布在不同的十二府县。地点极为隐秘。且有专人看守,看守之人有一套复杂的联系方法和信物,信物也分散在二十四处不同的地点。每个地方的都不同。沂义虽然知道此事,但是他那个太子府并不清净,朕不放心以明文交给沂义,他如果保管不善,就会让朕全功尽弃。而且朕这身体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支持到他回来。在这多事之秋,朕和太后必须帮他想一个万全之策。所有的地址,地图和守库人的名单都在这里。你能否以一种沂义和你才能明白的方式将他们记录下来?太后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完成此事的话,就只有凝儿,在朕万年之后交到他手上?”

“皇上,请恕凝儿斗胆,这事凝儿恐怕不合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凝儿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守如此一个大秘密。”

皇上叹息一声,只能求助太后。

“凝儿,哀家明白你的担心。其实这些不会是永久的秘密。只要沂义顺利接掌朝政,顺利查清制金局有关的所有问题,这些金自然会回到官库,又怎会长期搁置在别院。那个时候,这些秘密就不再是秘密。如今沂义远在江城,这些东西只能是我们帮他打算,也是需要当年他所依赖的凝儿帮他打算。当初哀家本是想将你从关西接回来,去太子府帮沂义肃清他的左右,只是如今”太后已经如此说,莲儿无言以对,只能默认,再说下去,就像是她和新杰为了不让她进太子府故意抢先成亲的。那要是论罪,可就大了,她可不想为丈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无奈之下,她接过皇上给她的十二张纸,慢慢一一看来,然后还给了皇上。

“如果皇上和太后没有别的吩咐,那么凝儿要先告辞了。”

“凝儿姑娘果然天才,难道真如母后所说过目不忘?”

“那是太后过奖。但是请太后和皇上恩准民女现在离去。”

“也好,”太后知道刚才的十二页纸里的东西繁杂,她必须现在回去用她自己特有的方式记录下来,避免出错,然后再想法变成沂义明白的内容。“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再进宫来,验证一切无误。”

“是。”

“另外,凝儿,你不是普通的民女,你是新杰的夫人了,前天已下圣旨封新杰为二品将军,真是个傻丫头。在哀家面前随便混混也就算了,怎么在皇上面前也不知道身份了?!新杰虽然不在京城,你也需要代他谢恩!”

凝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向来没有意识到过丈夫的官阶,她些许有些疑惑,不知道太后此时为什么说这些。

“是啊,新杰虽然是接密旨上任的玉台将军,但是现在平鸾阁和京城的近卫皆已知晓,最近江南那边几个案子都已经顺利结案,待他从江南返京时,朕自当嘉奖于他,凝儿的功劳朕也自会记住的。”原来是太后让皇上给她这样一个承诺。其实她和新杰还真是不在意这些,为人做事凭良心顺天理吧。

“太后,皇上,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凝儿退下了。”

“去吧,三日后朕在宫中等你。”

黄昏时分,玉灵端着茶进来,莲儿还在她自己的小书房里认真地画着一株兰花,而这兰花只是她今天画的一系列中的一幅,分别是梅兰竹菊的墨笔。玉灵不知道今天少奶奶是在哪里来的灵感,早上写了一篇很长的骈体,继而又填了几首词,现在又开始画画。她给少主的呈报就只能写少奶奶今天一天都沉迷于自制书画,虽然多有忧虑的样子,但是无悲戚之色。两天后新杰看到这张简单的字条之后,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妻子在搞什么。但是他知道,在这种时节她肯定不是在多愁善感地填词作赋。他想起了过去他在咸阳唐庄看过的她的一些手记,写景的诗词歌赋,画的画,填的曲。初看这些都很随意,仔细翻阅,里面有很多奇怪之处。莲儿曾经跟他讲过,其中某些山水画其实并不单纯是山水。她的祖父精通地理经注,而且经常用相形简笔把复杂的地理经注记录下来。她从祖父留下的书和手记中学来不少。在她的手记里,就有从京城到咸阳的全部路途记注,包括道路,山川,风土人情。

三日之后,莲儿带着一套曲谱进了宫,先去面见了太后,获得太后允许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了一把原来自己在宫中用的西洋琴,然后又陪太后去皇上所在的养和殿,为皇上诊病,并且为皇上施针,行针之后又为皇上演奏一段乐曲,以帮助行针走穴。外人皆以为皇上的病体日渐难治,太后让在唐门实习医术已久的凝姑娘为其疗治。

唯有皇后兰氏不如此想,跟她身边来的黄嬷嬷说:“太后自身出自江南温照侯府,唐门武功了得,但是医术未见得就比陈家高明。太后自己深通医理,又何须那周晚凝出手。且她从关西刚回来的时候去不探病,难不成在京城多呆了些时日,就有新的法子了?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的事情。太后又不知道在算计啥。”

黄嬷嬷心里不以为然,皇后娘娘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但凡太后做什么,她都习惯地猜忌。但是她是兰氏身边的下人,这种事,自然没她说三道四的份儿,只能听着。

兰氏也不管身边的嬷嬷如何想,继续说道:“皇上那是毒,不是病。唐新杰据说也是唐家这一辈里医理最好的,他都没有解法,周晚凝又怎么可能。”兰氏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难道皇上是为了颜家的案子有个交待?”

黄嬷嬷已经有点糊涂了:“颜家的案子?”

兰氏眯起了眼:“当年周家的案子带累颜家一起被灭门。但是皇上在年轻的时候跟颜雨茜非常熟悉。当年底下将这案子报上来的时候,我想皇上是想借机除掉周家,他只是没想到带累了颜家和颜雨茜那个女人。”周晚凝确实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和父母双方的才华,比当年的江南乐后还要耀眼。当初她就反对沂义接近周晚凝,那就是个祸害,但是太后将沂义养在身边,让她这个母亲说不上话。如今义儿因为周晚凝的婚事出京还没回来,皇上这又是整什么幺蛾子?难道皇上在周晚凝身上看到了她母亲的影子?兰氏手中的丝帕被死死的拧着,都已经病入膏肓,毒物入髓了,他还放不下。

兰氏沉默了一阵,吩咐黄嬷嬷:“让人盯住姓周的女人,让人去市面上放风,说她勾引皇上,不守妇道,立马将事情闹大,让她没脸在京城呆。”

黄嬷嬷知道自家主子这事上有些偏执。都入宫几十年了,又有了太子,还是看不开。皇上本来就是一个好色的德行,她却计较了几十年,她不累,他们这些下人都看累了。而且那可是唐新杰的新婚妻子,而且皇上都那副摸样了,放着年轻健康的太子她都没选,有点脑子的人哪里会去勾引:“娘娘,这似乎不妥吧。一来她已经嫁入唐家,万一被唐家人知道咱们无中生有非议他们家的人,只怕会把事情闹大。二来,外面都知道太子是因为她的婚事才离京的,这个时候传出这种话,不是有损太子名声?咱们不能因为她一个小人物带累了太子。”

兰氏自然怕带累太子,但是还是不甘心:“当初沂恒不是也对她动心思吗?找个机会让沂恒开心一下。”

黄嬷嬷皱眉:“娘娘,咱们现在的人手都是以大事为重,等大事消停了再琢磨这女人不迟。现在动手,万一引起唐家反感”

“但是现在唐新杰在江南,正是一个机会,耐不住寂寞,等他回来这事就难办了。”

黄嬷嬷有些无耐,但是主子坚持,于是她便告诉兰氏,这种事又不好让人传话,她少不得出宫去兰府找舅老爷当面商量。兰氏当然允了。黄嬷嬷第二天拿着对牌出宫,先去浣花斋看了一眼做绸缎成衣生意的女儿女婿,吃了午饭,又耽搁了一会儿才去兰府。

卷III-17 尴尬人 I(上)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上)

兰府这一日特别热闹,今天是老康宁侯的寿辰。往年康宁侯不愿意操办,但是今年儿子们都劝他办,不仅是他的寿辰,同时也庆贺老二升迁。放外任的兰邦固前几天返京,圣旨已经下,调任京东守备营为正五品监军。虽是文官,但是掌着兵营的监理权。兄长是直隶总督,加上京东守备营,兄弟二人将这京畿道的兵力揽了一半在其范围内,为沂义登基多了一重保障。

众人闻出了里面更浓的保嫡出太子继承大统的味道,便有不少原先还在观望的人,今天都打算来表明自家站对,即使不明言,也要来示好一下。京城各大家族,皇室宗亲都得到了邀请。唐门兄弟们更是在邀请之列。从太后来说,唐门可是姻亲。更何况唐家公子们在京城的除了新阳,都是闲职,但是那品级还在那里,更何况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实权。

外祖寿辰,靖安更是积极邀请新天前往。不看康宁侯,就看公主的热情,几个人也不好拒绝。寿宴前一天,靖安更是去青木园亲自送上请柬,本来想低调在家的晚凝都不好意思拒绝。若是别的妇人,可以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夫君不在京城,不便出门。可是她每天百花堂,青木茶社,月华轩忙得跟走马灯似得。还时不时需要去百草堂过问一些事务。无耐之下,晚凝只得应下。

靖安虽然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是现在一心结交晚凝,考虑到兰家跟新杰的过节,且晚凝在京城中没有相熟的闺蜜,便主动在正日子这天,特意在兰家门口等到晚凝的马车来了才下车。有皇后所出公主如此盛情的陪伴,原先怀里揣着冷落或是挑衅这位京城新出炉的唐家少夫人的人,这时都收了心思。对方不仅是太后娘娘特旨封的宫中四品女官,与三品诰命夫人享有同等礼遇,见二品以上诰命夫人只需执常礼,不需要行大礼。

还有一些心仪唐三少的闺阁女子虽然不忿,但是木已成舟,此刻也别无他法,除了狠狠地瞪上几眼,对晚凝毫发无伤,没有丝毫作用。今天来寿宴的大多盛装出行,晚凝却依然低调的米白素裙配银色溜肩,一根翡翠发钗,亮蓝色的束腰,别无装饰。即便是这样清淡,也照样吸引周边人的眼光。

靖安今天一身粉色,显得靓丽活泼,和晚凝走在一起,一冷一热,相得益彰。二人一路走来,无论是真心的还是装模做样的人,都给了不少赞叹。晚凝只是在脸上保持得体矜持的微笑,连平常性格跳脱的靖安都不自禁地模仿。往日里宫中礼仪管教嬷嬷盯着她都没有这样好地执行过。心中不得不感叹,这位真是很有魅力,幸亏她看上的是新杰。

二人一路来的康宁侯面前,靖安送上一副她画的松鹤图。晚凝的是从怡心斋的文具里挑了一方上等石材,做工精细的砚台。兰若雨和兰若茵正好在康宁侯面前凑趣,礼物一打开,兰若茵就瘪了瘪嘴。公主亲笔画无价可比,但是这砚台,却是有价的普通物。这位三少奶奶过门的时候不是十里红妆吗?且听说她打理着三少茶社的生意,兰家的少爷更是羡慕三少的月华轩,据说日进斗金。亏这女人拿得出手。她还在心里嘀咕,那边兰若雨却已经说出来了:“唐家的少奶奶这礼物是今天的第几块砚台了?我记得刚才翰林院的李学士送得那块跟这个很像呢?!”表面上是小声地对兰若茵说,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语气中的鄙夷,翰林院的学士大部分都是只有学问没啥钱财的,京城第一酒楼的老板娘也送同样的东西,是来寒碜人的?

康宁侯不耐烦的看了兰若雨一眼。这几个孙女,除了若雪,还真是没几个懂事的。即便是若雪都输在这个女子手上。她们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东道西。这也真是怪自己,当年挑媳妇儿的时候只想到了门当户对,对侯府的人脉有利,忘了老人家的话一代好媳妇,三代好儿孙。唉!

靖安有些气愤,舅舅家这几个姐妹越来越不像话了。她正想说啥,晚凝轻轻拉了她的袖子一下,淡淡摇头。随即晚凝笑着对康宁侯说:“晚辈从小就听太后盛赞侯爷的山水画,说是侯爷的山水画中除了错落有致的风景,王爷不同一般的风骨,更有王爷对这人生和天地豁达诙谐的态度。浓墨雨雾中一个蒙童追逐蟋蟀,庄重山石前一对嬉戏的猫儿,实在是妙趣横生,十分别致。”

听了这话,老康宁侯眼睛一亮,这女子不但聪明,而且做事上心。这种话绝不是太后最近才告诉她的。不管她如何得知的,这份心思就比自家的几个孙女儿强了几倍。他面带微笑地说:“那是太后过奖了。只是没想到姑娘兰心蕙质,且记忆这么好,连这种小事都记得。”

晚凝拿出晚辈温驯谦和的态度:“这不是小事,确实是太后说过几次,那时跟着太后,听多了,自然就记住了。”这个轿子抬得老康宁侯极为满意。

老康宁侯点点头:“那都是老朽年轻的时候过于莽撞,有点作品就想拿出去到处给人看,让大家见笑了。”

晚凝抿嘴一笑:“老侯爷谦虚了。这么几年没见过您的作品,肯定更加进益。晚辈想着您老喜欢作画,特意选了这暖砚,给您冬天用。只是这刻砚的师傅也是顽皮,将两个顽童刻在了砚旁。还希望您老人家别嫌弃。”

老康宁侯先前看盒子,知道是砚台,但是没有仔细看。当时只是想,人家觉得他是文人,送块砚台不会出大错,哪怕她今天那块砖头来,自家也要给足太后面子。没成想她拿来的居然是暖砚。这种石头十分难得,磨墨时石头温度会随着磨墨的动作升高,而且保持很久不退。这要是在冬日,墨不容易凝,是画画,特别是画大作品时难得的珍品。而这时仔细看那一对顽童,更是萌萌可爱,嬉戏于砚台边。四只小手间可以架笔。这一方砚台堪称用料极品,设计工艺上是匠心独到。

老康宁侯本来一上午都坐着的,此时站起来拿着砚台欣喜地走了两步。直呼好东西。

晚凝和靖安对视一眼,各自微笑,不用搭理兰若雨那些人。

二人又在老康宁侯面前说了一些话,前面通知开席时便相携去宴会厅。只是一路上,不知道这几天挂什么风,看见晚凝都在指指点点。晚凝相当淡定,靖安却皱了眉。给身边的宫女使眼色,自然有人去探查。

二人的席位本来相距甚远,但是靖安坚持,自己主动坐在了晚凝身边。晚凝这一段时间跟着新杰修习内力,比她自己单独练几年的进步都要多很多。现在目力和耳力都大幅度提升。靖安听不清那些人说什么,她却听得到。刚刚坐下来就听见两个女人在私下议论:“当年都说太后将她安排给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会成为太子。哪成想她勾引了前太子还不算,还想勾引别的人,前太子知道了,气愤了,才想杀她的。”

“怪不得呢?!这不是害得人家太子位不保吗?”

“你说,会不会是她跟当今太子预谋好的?”

“你的意思是说,她也上过当今太子的床?”

只听一个女人惊呼:“那唐家三少不是捡了别人的破鞋?”

“嘘,”原先说话的一个女子拍了她一巴掌:“小声点。人家如今有公主撑腰呢。”

“那又怎么样?!破鞋就是破鞋!肯定是当年太龌龊,所以太子都不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

“你说她现在跟太子还会不会有什么首尾?”

“我不觉得,你看太子都避出京了。反而最近有人看到她早晨从五皇子府出来。”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听说在狮子园看见五皇子抱着一个女人逛园子,虽然戴着面纱,但是穿着打扮明显就是这个贱货。”

“还有人说在爱晚苑也见过这货和五皇子幽会。人家都是在逛苑子,啧,这货居然在竹林里就跟五皇子那个,啧啧,有人想进竹林子逛,都被五皇子的侍卫挡下来了。真是恬不知耻!”

“真的假的?她已经嫁给唐三少了,还不知足?”

“唐三少据说奉旨出京办事去了。”

“真是恬不知耻,丈夫不在家几天就守不住了。唐三少也是倒霉,娶这么一个烂货。”

晚凝微微皱眉,说她坏话她可以理解,毕竟这些女人圈儿里什么人都有,很多人都看不得别人风光。自从婚礼前后,太过招摇,各种非议正常。但是怎么会又无中生有地拉上她和沂恒了呢?自从新杰去了江南,她便从不单独出门,今天来寿宴也带着玉灵姐妹和百花堂的精卫雾草。她向雾草看了一眼,雾草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卷III-17 尴尬人 I(中)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中)

正在思疑间,又听这些人说:“五皇子除了府里的侧妃,不是还有外面的几个女人吗?我听说最近都没去那些女人那里。”

“都天天陪着这妖精了,哪里有精力啊。你看她那身材,就是个骚货,只怕把五皇子都掏空了。”说着几个女人放肆地笑着。

这时兰若雨几个姐妹走过去,兰若雨跟她们都很熟。这几个都是兰家属下的家属,或者在闺中跟兰家姐妹走得比较近的,看她们笑得怪异,少不得问:“邱姐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这位邱姐姐就是刚才说话中一位,吏部邱侍郎的女儿,邱梅芳,她跟兰若雨同龄,年初的时候刚刚嫁给了太常寺卿家的二公子。

邱梅芳捂着嘴还在笑,她知道兰家讨厌那女人,便开心地对兰若雨大声说:“大家在说五皇子最近迷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说着话,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晚凝:“说是这个有妇之夫很厉害,不仅让五皇子把皇子府的几位侧妃冷落了,连外面的几位相好都丢开了。”

“哇,这么有手段?!”兰若雨大声惊叹道。

“这不叫手段,是天生的妖精会勾引男人。”邱梅芳说话的声音更大:“这女人天生就是狐狸精变的,专门会吃男人。”

兰若雨装得懵懵懂懂的样子:“怎么吃啊?”

邱梅芳拍她一下:“大姑娘家的,别说这种话。不过你以后嫁了人真要防着点。这种女人真是防不甚防,而且脸皮厚。”

“人家不懂嘛!”兰若雨装委屈:“姐姐刚才说怎么她怎么脸皮厚法?”

邱梅芳故作神秘地说:“刚才你菊萍姐姐还在说,前几天看见她在爱晚苑的竹林里跟五皇子苟合呢?!”

那个叫菊萍的赶紧说:“不是我看见的,是很多人都在传,这几天京里几乎人尽皆知的。还有人说看见这女人跟五皇子在胭脂巷搂搂抱抱地进了一个院子,在里面一夜没出来。”

“我还听说啊,”邱梅芳有神秘兮兮地说:“前天两个人还在一条画舫上,啧啧啧有人见到”

“见到什么?”

“见到五皇子在舔那女人的脚。光天化日地就在船上啧我都不好意思听。”

众人一片哗然。这五皇子也太宠她了吧?!

“你说五皇子这么喜欢她,成亲前怎么不找她,要等她嫁人了才这么腻在一起。”

“你们说的人是有妇之夫啊?那她夫君没意见?”兰若雨故作惊讶地大声说。

邱梅芳笑道:“人家夫君奉旨出京办差了,几个月没回来了。这不是耐不住了,出来找男人。啧,真是臭不要脸。”

自从她们说话声音大了之后,靖安也听见了这些人的议论。再看她们的表情,还有说出京办差的事,这不是明摆着在说晚凝?晚凝跟新杰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此时看她一副淡然的表情,对她微微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靖安为她着急。

晚凝轻笑一声:“她们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着急去找她们吗?满脸都写着你快过来找我们申辩啊?我为什么要上这种当?”

“可是她们说得多恶心?万一传到唐家,传到新杰耳朵里,对你也不好啊。”

晚凝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夹了一筷子凉拌藕吃了,擦了嘴慢慢地说:“空口白牙的,随他们。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污言秽语的。新杰若是跟我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做什么夫妻?!再说了,嘴长在她们身上,难道我还要挨个儿去缝上不成?”

“可是她们说得太难听了。”靖安还是很气愤,而且说话声音也大了。那一群女人顿时安静下来。

“也许她们自家空虚寂寞,只能传一些闲话,凭空做一些臆想才能打发日子呢?更有些人,自己没有丈夫宠爱,便以编造别人的坏话来维持自己的心理平衡,这很正常。”晚凝不在意地说。

她越是如此淡定,周围的人越是看邱梅芳这群人的热闹。周围的人都不聋。她这风轻云淡的话,不仅周围宾客听见了,邱梅芳等人也听见了。

邱梅芳从小就很泼辣,邱家就这一个独生女,她母亲将邱家的后院管得严实,除了她兄妹三人,其他后院姨娘都无所出。而邱梅芳继承了邱夫人的泼辣,向来在口舌上还没吃过亏。更何况今天是在兰家的势力范围,她早听说唐三公子因为兰若雪的事得罪了兰家。自己的父亲可以是忠实的*,兰家的铁战线之一,今天她当然要出力。

她风风火火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冲到晚凝面前,用手指着她:“你说谁空虚寂寞?”

晚凝正在挑着一盘干牛肉,没有看邱梅芳,手上也没停,仿佛邱梅芳就是空气。

邱梅芳一拳打在棉花上,非常恼火:“你这个贱货”

靖安恼了:“邱小姐,请慎言。”但是她毕竟是有教养的公主,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邱梅芳自然不敢得罪靖安:“公主,您刚才都看到了,是这个不要脸的先讽刺我们空虚寂寞。”她转向晚凝:“你倒是不寂寞,从这个男人的床睡到那个男人的床,婊”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站在晚凝旁边侍候的玉灵甩了一耳光。玉灵小时候跟着玉老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进退有度。出手之后,跟她主子一样,高傲地站在那里。

邱梅芳被打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居然敢让下人动手打我?!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喊着朝晚凝冲过去,刚一动,就被玉灵给治住,定在当地动弹不得。

靖安终于缓过一口气来,看着邱梅芳道:“你这种人就该打。平白无故造谣生事,污人清白。”

邱梅芳气急,看了一眼兰若雨和菊萍等人,似乎都被震惊了,没有人出面帮她。她只能自辩:“公主,你不要被这贱人给骗了,让她跟您在一起都是玷污了您!这个贱人不守妇道。”

靖安瞪着她:“你还狡辩?!”

晚凝轻轻拍拍靖安的手:“公主不要为这种不懂事的愚人生气。”

听见被说是愚人,邱梅芳再次吼道:“你个骚货”

话还没说完,再次被玉灵一个耳光。打完了还抓住她不放,同时冷冷地说:“少夫人说你是愚人,可真是愚人。奴婢是我家老主子派在少夫人身边的人,我二人全天跟着少夫人,你觉得你编造的那些龌龊事能发生我们二人不知道?”

“你家老主子?”菊萍这时才走过来:“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被这女人收买?”

玉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夫人是觉得我们也会跟你一样,那么容易被人收买,出来故意编造污言秽语坏人清白?!”

“你凭什么说我们是被人收买的?”菊萍瞪着眼说道。

“那这位夫人又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家少夫人收买了我们?”玉灵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此时雾草悄悄走进来,晚凝看了她一眼,她微微点头。晚凝回头看了一看坐在主桌上的兰氏夫人,这都动手了,她们家二位夫人还坐在那里。晚凝轻笑一声,这是摆明了要决裂?

晚凝朝玉灵摆摆手:“送这位夫人回座位吧,今儿可是老侯爷的寿辰,不能因为咱们小辈的事儿搅和了老人家的好事儿。咱们是来祝寿的,可不是帮着主人家里不懂事的孩子一起砸场子的。”

这话说得,俨然一副不在意大度处理问题的样子。这时大家似乎才回过味来,来家是主,兰若雨在这里挑事,当家主母没有出声,此事太诡异。这唐三公子可是太子近臣。

她想平定此事,但是邱梅芳可不愿意了,玉灵牵着她回位置,她却不断地挣扎:“你这个贱货,你的丫鬟打了人还这么霸道,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吗?这里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横着走。”

靖安身边的嬷嬷这时在靖安授意下说:“这位夫人,还请您安静点。吵了公主了。”公主是皇后所出,偏帮唐三少奶奶多了,怕兰家面子过不去,但是这几个人说话太不像话了。她只能出来制止,无权指责任何人。

菊萍这个时候看了一眼兰夫人,硬着头皮出来说话:“这位嬷嬷,说实话,臣妇劝您不要跟这种不三不四不守妇道的女人在一起,免得坏了你的名声,还拖累公主。”

靖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董嬷嬷,你先给本公主盛碗汤来,不要在那里跟不懂事的人浪费时间。本公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只知道家长里短,侍郎家儿媳来指手画脚了?”

菊萍顿时觉得打脸,看看兰若雨,这位兰家有血缘的公主何时跟那个女人关系那么好了?兰若雨也脸上不好看,微微摇头。想想不甘心,过来挽着公主的手臂:“公主妹妹,你在宫中不知道,那个女人心机深沉,四处勾引男人,五皇子肯定也是着了她的道”

菊萍又赶紧说:“我们还不是为了公主好。公主清清白白的”

“你这个蠢妇,还不闭嘴?!”一道激愤的男声呵斥道。

卷III-17 尴尬人 I(下)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下)

菊萍闻声一惊,她丈夫平祥侯家长子,四值书库的头等编修黄长兴来了,丈夫最恨的就是她到处家长里短,惹是生非。今天这事儿他虽然知道是兰家的人撺掇的,但是他并不想得罪唐家,更何况他平常日子里颇为欣赏新杰这位同辈中的佼佼者。

黄长兴文笔一流,是在四值库做文史编修是他毕生的爱好。但是作为平祥侯家长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他对朝局还是了如指掌的。兰家和皇后娘娘的心思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后宫前朝虽然密不可分,但是他更相信一个人的实力和人品才是在朝廷立足之本。黄长兴年少时便文采出众,四岁进入京城世家子弟云集的云荟书院,十一岁便破例被选入国子监,十三岁被皇上选入南书房为沂义陪读,那些年和女官周氏晚凝也是有过交集的。

当年的周晚凝也曾经是他少年梦中仰慕的女性。他曾经希望过自己将来的妻子是周女官那种理性美丽且正直。当初家里给他说定菊萍平的时候,就是为了门当户对,承远伯菊家的嫡次女,他并不了解这个女人,进门之后才发现妻子除了相貌身材还行,脑子和品行都堪忧。今天居然会接兰家这摊事,让他觉得一阵火往头上攒。再看看兰家的几个女人,他为太子沂义觉得有些悲哀。兰家和皇后只看到了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如何能够像太后一样以天下为重。陈家和唐门几十年来都是辅助太后某天下大事,为大周百姓筹谋,从不计较家族利益,而兰家,他暗地里下定决心,今天回去后一定要跟父亲好好谈谈。平祥侯府若是想平安顺遂,想对得起祖宗,就不能继续留在兰家的船上。而作为太子当年的陪读,他很清楚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

按照他的修为,他不想太下自己家婆姨的面子,但是今天这势头不给她点教训,她总是不长记性。别家兰家战线的女人都没有她那么跳脱,唯有菊萍不知死活地出风头,跟她本身的劣根性是很有关系的。而且这个蠢妇,连靖安公主都看不惯了,她还不知道收手,真是按照兰家的意志走到头。若是今天不激烈一点,兰家还以为可以利用黄家做蠢事。黄长兴不仅曾是太子的伴读,还是周晚凝的旧识,若是让婆姨的话坐实,那就只能把黄家钉死在兰家的船上,到时只怕连太子都会嫌弃黄家。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婆姨:“周女官向来行得端坐得正的人,你不说自省不慎,居然敢在这里给人泼脏水,是想让这里人嘲笑我黄家家门不严吗?”

这话从一个丈夫口中说出来,又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是彻底地打了菊萍的脸了。菊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突然嚎啕大哭:“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觉得那妖精好看,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你居然还这么维护她”

黄长兴皱了眉,正想吩咐黄家跟来的婆子将菊萍拉出去,就见沂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原本康宁侯的热闹他不想凑的,但是来之前有人送了一张字条给他,上面写着“兰府见,怡心斋主。”沂恒也不相信是周晚凝写的,但是他倒是有兴趣来看看,到底是谁想拉他下水。

“我前面似乎听人说我在跟哪位美妇人私会,不知道是哪位?本皇子自己咋不知道,你们难道比我还先知?”

菊萍此时已经忘了丈夫训斥的时候假装委屈,沂恒的到来,让她和兰家一众女人尴尬,不是说好没有请沂恒皇子的吗菊萍委屈地看看坐在主桌的兰氏夫人,兰氏夫人只是皱眉,并不接她的眼光。笑话,这个蠢妇难道是想让自己承认她刚才的言语都是兰家主使的?菊萍意识惊慌无措,显然她已经被兰家在此刻抛弃了。

黄长兴虽然厌恶菊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此时若不站出来,只怕到时候朝堂的人就会怀疑他。菊萍干的事就会被人计在他头上,还会让他被太子嫌弃。他此刻不得不发声,对沂恒深鞠一躬:“请五皇子高抬贵手。是黄某治家不严,妇人受人蛊惑在此胡言乱语。她并不是有心为之。”

“哦?!”沂恒嘲讽地看着黄长兴:“黄编修是打算自己教训出言不逊的妇人,还是装不知道,让本皇子自己出手?”

“今天是康宁侯老人家的大喜日子,不能因小辈扫了大家的兴。下官这就带着愚蠢的妇人回府,罚她禁足思过,直到改悔。”

“禁足那是你的家务事,本皇子不管。只是本皇子无故受人凭空捏造的事伤了名声,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听这话,表情各自不一。朴实的就想,这五皇子要讨说法?看得透的就在心里好笑,五皇子还有名声吗?他在京城玩弄无数女子,对他来说,私会是否是真,无非都是在他的黑墨里加了一点炭灰,还不知道哪个更黑呢?!

“下官在这里跟您赔不是。”

“你那几句空口白牙的话值几个钱?本皇子没兴趣。既然说我私会唐家少奶奶,本皇子倒是极为仰慕这位佳人。”说罢故意含情脉脉地看着周晚凝:“倒是真是十分思慕于她,既然你们都想成全本皇子,不若将月华轩隔壁的古董铺子给了本皇子,这样也可以给本皇子点便利,去跟小娘子偶遇。”

菊萍心中一跳,五皇子如何知道这个铺子是她的,且是她日常私房钱的主要来源?难道五皇子会如此关注她?五皇子虽然花名在外,但是人确实长得风流倜傥,且身份尊贵。自家的夫君虽然有才华,但是不喜欢出风头,不喜欢争名利,没有多少营生,让她跟很多生活奢华的闺阁朋友比起来,总觉得十分不如意,若是得了五皇子亲睐?她心中此时居然有些不合时宜的蠢蠢欲动。黄长兴也很惊讶,皱了眉,他家婆娘的陪嫁铺子他当然知道,但是五皇子如何在这上面如此清楚?他虽然在南书房陪读,朝中人也将他划为太子一派,但是为了避免成为池鱼,他早早进入无利益之争的四值库,为什么还会被其他皇子盯上?

周氏晚凝此时仿佛这些话都跟她无关,慢慢地喝着茶。

沂恒却不想让她置身事外,几步来到她身侧:“周姑娘,倒是好心情。大家为你开了锅,你倒是在这里躲清静。不知道姑娘觉得本皇子刚才的建议如何?那个古董铺子位置可好?生意可好?行事可方便?”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跟周氏说话,男方如此调侃,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来,这是坐实了二人之间的暧昧。在有点脑子的人看来,这是五皇子在有意为难唐家的女人,作为男人,这未免有些过份。

晚凝此时无耐,少不得起身行礼。虽然以她的品级,太后特赐不用行跪拜大礼,但是见到皇子,普通的礼节还是需要遵循的。她妥妥地起身,福了一下之后,站直了,才慢慢开口:“启禀五皇子,臣妇周氏已经嫁人,不再是未嫁之身,还请皇子自重,不要再用姑娘的称呼,这不仅对臣妇不尊重,也伤及我夫君的尊严。虽然他在朝廷的职位不如皇子您尊贵,但是还请皇子尊重同僚的声誉。而其次,我一个没啥见识的妇人,跟皇子您没有私交,对于皇子所说之事不了解,无法评论。皇子应该找您自家人或者朋友商议,而不是来问我这个无关之人。”

沂恒微微一笑,看了看周围的人:“晚凝如此说话,就不怕伤了你我多年的交情,我的心,就不怕我找借口办了你男人?”

晚凝挑起一边唇角:“五皇子请慎言,下官和皇子并无私交,且我家夫君在朝廷职位虽不高,但是我相信他绝不会为了一些虚名之类的,不在意自家娘子的清誉。若他真是为了这事被皇子陷害,只怕这朝廷律例也不容。”

“本皇子一心和晚凝你交好,你为何要如此伤我?”沂恒假作痛心。

“五皇子殿下,下官知道您是一个风趣之人,为了给康宁侯祝寿,给大家找些乐子,但是麻烦您不要捎带上下官。下官心眼窄,不愿意被人拿来说笑,更不愿意惹人非议。”

沂恒哈哈大笑几声:“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周女官的脾气还是一样的耿直。也难怪,当年你可是为了保住自家清白,不惜受了我大哥,前太子一剑的。”说罢又转向菊萍:“周女官如此刚烈贞洁的人,不知道如何会让黄夫人觉得你会和男人不清不楚。还是说黄少夫人受人指使,为了坏本皇子的名声,顺带连周女官也被无辜带累了?”

卷III-18 尴尬人(II)(上)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ii(上)

“臣妇臣妇不敢。”菊萍此时才发现,人家皇子不时对她有别的意思,是记恨上她了,赶忙跪倒:“是臣妇脑子不清醒,乱说话,还求五皇子开恩。”

沂恒看了黄长兴一眼,黄长兴立马跪下:“求五皇子开恩。是臣下平时对她管教不严,扰了殿下。臣回去一定罚她闭门思过。”

“切,禁足在家,她照样好吃好喝的,又怎会思过?”沂恒嗤笑一声。

“那?”黄长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沂恒微微一笑:“让她去悔思庵清修。什么时候了一师太觉得她改过了再说。”

菊萍听了浑身一抖,那里如何能活着出来。悔思庵可是京中贵族家眷犯错被罚软禁思过之处,被送去的女人不但被师太们严加管束,且居住条件和日常供给也非常有限,很多养尊处优的女人到了那里都要掉几层皮。了一师太是先皇时的长公主,性格清冷,但是为人正直。若是真有哪家妇人被送去是冤枉了的,了一也会想法为她讨回公道。

只是男人大多是喜新厌旧的,女人送去那里被清苦日子磨砺苍老了,即便是证了清白,或是真是改过自新了,也少有机会再被夫家接回来,即便接回来,也大多发现男人不是有了新欢,就是早就准备好了人选。若真是哪家妇人到了那里,几乎是毁了后半生。

黄长兴一愣,他虽然厌恶菊萍,但是也没想过要毁她一生。

“怎么?”沂恒看黄长兴发愣:“黄大人是舍不得?黄大人难道真要为这种妇人让平祥侯府背上蔑视皇族的罪名?”

黄长兴看了菊萍一眼:“也罢,就罚她去庵里修身养性几天。”

当康宁侯兰家正在为老康宁侯寿宴上的闹剧众说纷纭的时候,城西的一个院子里,兰馨半躺在炕上背倚着墙。自从她在咸阳被新杰抓住她跟王勇在一起之后,她就知道已经无望回到新杰身边,但是她不能彻底放下他,还是希望远远看到他。所以她寻来了京城,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刚到京城就目睹了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招摇过市地迎娶新人。即便自己再也得不到他,她也不能让那妖女过好日子。

婚礼当日,她在街上和唐宅附近游荡的时候碰上了九尾狐。她知道这女人是谁,王勇给她讲过。王勇跟她毕竟有过夫妻之实,所以她并没有将王勇和曾经的那段经历告诉九尾狐,九尾狐只是知道她还在追逐新杰。这个妖冶的女人跟她说她与她是同病相怜。她在甘南道上也遇上了新杰,并且一见钟情,但是未能如愿。爱着同一个男人,而不被这个男人所爱,兰馨觉得心中的委屈有了共鸣。在姑母家寄宿多日,被姑父不待见,她虽然每天看着别人的脸色难受,但是她又舍不得真正放开新杰,离开京城。

每天她都在新杰可能出没的地方闲逛,希望能够看上他一眼。前几天又出来,在前朝大街碰上了九尾狐,九尾狐几句说说得她动了心,她不自觉地就跟九尾狐回到了她在京城落脚的京西一处花园。来了几次之后,她才发现这里石平郡主经常到访,连郡主在内都是多情而不被珍惜的女人。她们教会了她,如果不被男人珍惜,就要学会珍惜自己,享受人生。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特别是在京城,只要有银子,就有漂亮干净的男人愿意爬过来。只要给他们适当的刺激,这些人就都是天下最好的情人。而女人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去侍候爱慕她们的男人,让男人满足之后,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特别是银子,然后去做她们想做的事,而且这些男人还能帮她们达成很多其他的心愿。

今天兰馨就是在等这样一个男人,蒙古的铁木尔王爷。这是九尾狐这两年一直委身庇护的男人。据说他三天以前进京的,虽然公务繁忙,但是还是有时间跟她们一起吃饭喝酒。这个中年男人虽然没有那么新杰英俊,但是他也很高大魁梧,英气中透着高贵,全不像一个外族人。酒席间虽然他一直在跟九尾狐纠缠不清,但是早将兰馨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今天九尾狐来跟她说,王爷今天想要她侍候,并嘱咐她千万要把握好机会。

随着粗重的脚步声,她知道这个男人来了。她不想睁眼,依然这样慵懒地躺着,由着他随意,男人不但没有因为她未起身相应而生气,反倒觉得她这样别有风情。一跃来到炕上,几把解除了她身上所有遮挡,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去。不用睁眼,她就不用去看他的脸,她就可以把他当作新杰。

而此人粗野的动作,既不同于过去自己在不同城市钓上的各种小男人,也不同于王勇至少还有半分尊重,这种直接地毫无顾忌地占有发泄,虽然给她的身体带来些许疼痛,也很刺激。这个虽然已经不年轻,但是还跟公牛一般强壮的男人,将这个不愿睁眼,慵懒相对的美人翻来倒去用各种不同的姿势消遣着,极为满意。他在部族中有很多各色各样的女人,但是都没有九尾狐漂亮,他本以为九尾狐已经妖招百出,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比九尾狐更加丰满,皮肤更为细致,在这事上也是如此的让他满意。只是她的身份,他微微蹙眉,动作稍有停顿,随即轻轻一笑,自己这些年怎会在乎身份这种东西,抛开一点点顾忌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享受。

“你以后就跟了我吧。”男人不说话,她还可以将他幻想成新杰,一旦开口,她就不得不从她的梦幻中醒来,睁眼看着他,似笑非笑:“那我有什么好处呢?”铁木尔第一次被女人如此直白地问这种问题,特别是他还在没有完全尽兴的时候,此时自然他比平时显得柔和很多:“你想要什么?”兰馨望着这个男人,突然发现他在温柔的时候显得很优雅。

“现在还没想明白,但是想明白了就望王爷到时候能帮我达成心愿。”

“那当然可以,只要你乖乖的。”他轻轻捏了一把那张比九尾狐皮肤细嫩的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调动经络。

随着他的动静,兰馨睁大了双眼,她有过很多男人,不同年纪的,但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说话之前,她以为他已经差不多了,哪知现在似乎几个吐纳之后,某些地方再次暴涨,让她觉得有被撑死的感觉。几番轮回,原本以为自己是老手的兰馨,面带娇羞地看着身边躺着休息的男人。这是第一次,她觉得不仅吃饱了,而且还吃撑了,累得连手都动不了。

铁木尔王爷休息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起身离去。出门的时候吩咐门边的侍卫:“给她拿十两金子。”之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你不错,过五天再来。”

兰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九尾狐院子的,她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飘飘忽忽。九尾狐给她准备的衣裙质地都不错,尽管如此,还是觉得皮肤摩擦到的地方有点微痛。然而回想今天的刺激,这点不适真不算什么。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的滋味这么好。她坐在九尾狐派来送她的车上还迷迷糊糊地想着。九尾狐说了,只要她好好办事,不仅有钱,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还会要她。自从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嫁给新杰之后,她开始更多地寻求感官刺激。几天这个是最舒服的。车子在画舫巷唐家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她还没从刚才的回味中走出来。

车夫也没催她,车停了半顿饭的功夫她才慢慢下来。门房都已经习惯了她每天进进出出,也不用打招呼,她大剌剌地进了唐八爷家。新凤因为快嫁人了,被兰氏拘着,在家里不能出门,老老实实绣嫁衣。她原是一个好动的人,这样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十分憋闷看见兰馨进院子,便走出来叫住她。

“你这大半天的又去了哪里?中午吃饭都不见人。”新凤自从在认亲之后因为她受了气,回来就没好脸色。

兰馨看了一眼,实在有些累,不想多说:“我出去转转,看看那妖精到底在干什么?新杰不在京城,我要帮他盯着那坏女人。”

新凤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新杰哥哥不在京城?”

兰馨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听月华轩的伙计说的,他去江南了,没带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不安分在家呆着,到处跑。我就跟着她看看,看她搞什么幺蛾子。”

新凤点点头,她从来没在家里处理过外务,八堂叔这个院子比较单纯。新凤要嫁的婆家人口也简单,兰氏也没想过再教她些什么处是看人的技巧。新凤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个姓周的女人是个坏女人,霸着三哥的人,还插手三哥的产业。

卷III-18 尴尬人(II)(中)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ii(中)

新凤好奇地问:“万一她做了什么,你打算如何?”

兰馨看了她一眼,就朝自己的房门走去,边走边说:“还能如何,自然是闹大了,让她在唐门呆不下去。”

正说着,就见兰氏扶着丫头来,听见她的话,想起丈夫的警告,皱了眉:“馨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若是不愿意回关东,姑母在京城给你寻门亲事安定下来吧。虽然不一定是大户人家,只要人老实,能好好过日子就成。”

兰馨立马站住,摇着头:“姑母,馨儿不想。您若是有过新杰这种夫婿,还能将别人看在眼里吗?”

“馨儿,”兰氏有些不耐烦:“说实话,当初是你自己放纵才失了这机会,如今时过境迁,大家都不可能再回头,你又何必呢?找个老实人嫁了”

“姑母,你不要再说,找个老实的,就像妹夫那种?三锤子敲不出一颗钉来?还穷得要您倒贴嫁妆?当年您可是关东的一枝花,多高贵的人,我父亲还在后悔当年没替你选嫡房的唐家人,让你受了委屈。”

“馨儿,不要乱说。”兰氏因为这几天新凤跟她闹嫁妆的事一直不消停,这心里本来就有气:“你不要在这里胡说,你姑父这辈子待我挺好,就是你将来的妹夫,他家里人口简单,你妹子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还不受委屈?”兰馨看了一眼快哭出来的新凤:“妹妹绣个嫁衣都只能是重绸,都舍不得用云锦,凭什么那个周家的女人连一双鞋都可以是云锦的?凭什么她就应该有十里红妆?那些东西原本就该是我的。若是我进了唐家成了三少奶奶,妹妹又何必如此委屈?添个十台八台的嫁妆,甚至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女婿都是容易的。姑母难道就舍得妹妹如此委屈嫁人?”

新凤此时也可怜兮兮地看着兰氏,她太羡慕三哥那场婚礼了。可是,唉!为什么她不能呢?她可是唐门的血脉。

兰氏十分恼火,当初这门亲事是丈夫和她一起商定的,只是觉得对方人口简单,而且孩子也算有前程的。有唐家压着,对方不会欺负女儿,哪想新杰整这么一出,把小丫头心思看活了,怎么都不肯低嫁。别说女儿心里不甘,连她心里都不好受。当年兰家在关东,那可是诸侯一般的日子。只有别人羡慕他们的份儿。只是在京城,此一时彼一时。

几个人正在这里为了新凤的婚事争论不休,却见八爷铺子里的伙计匆匆而来,找到八爷:“老爷,正房那边出事了。”

“何事?”兰氏问话的时候心中还有一丝窃喜,毕竟正房压着他们,她这几年心里很不舒服。

“三少奶奶的车驾被人劫了。”伙计看了一眼夫人,“三少奶奶今天去康宁侯府参加寿宴,回程的时候在状元街附近出的事。有人说是五皇子出手。目前百草堂精卫已经出动。大少爷已经传令唐门进入后备。您看咱们是否要去主家看看,帮个手什么的?”

八爷和兰氏还没说话,新凤却开了口:“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守着,到处乱跑,出了事也活该,咱们哪里帮得上忙?而且即便帮得上也不帮,最好她死在外头。”

“混账东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且不说这话恶毒,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唐门的人出了事,咱们都要出手的。”八爷吼了她一句:“唐家之所以走到现在,外面的人之所以怕唐门,就是因为咱们齐心。无论你平常日子跟家里人有什么矛盾,但是都轮不上外人来指手画脚,更何况是直接下手。今日敢劫老三的女人,如果我们不一起应付,明日就敢有人欺负咱们。这种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今后如何出去支撑门户过日子。莫说你想高嫁,就是你现在的婆家,你都不一定能站住脚。”

说完也不理屋里不懂事的女人们,带着伙计去老宅了。

新凤被父亲教训,本身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是愤怒,对周氏就更加厌恶。等父亲走出了院门,才敢跟兰氏说:“娘,爹居然为了那女人骂我?!”

兰氏看了不懂事的女儿一眼,再看看脸上写满失落的兰馨,叹了口气:“凤儿,其实你爹说的是对的。他现在看的不是姓周的那个女人,而是看的唐家的侄媳。如果连正房的人外面都敢打主意,动手劫人,就说明对方不仅手段高明,而且这是对着唐门来的。唐门之所以强大,不仅是因为唐门护着自家的血亲,就是为唐门效力的属下部众都会得到唐门的庇护。”说着她看了一眼兰馨:“其实这么多年兰家能够坐稳关东的位置,也是因为唐门的协助。虽然你爹不是正房,但是唐门还是将兰家当作姻亲对待。即便馨儿当年闯了那么大的祸,唐家的人也只是将你当成不懂事的晚辈,并没有因此迁怒于整个兰家。否则,哪有今日我们在京城的立足之地?”

兰馨听见这话也不敢说什么,当初是自己任性,要不然

“馨儿,姑母还是那句话,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不想回关东,姑母在京城给你找个婆家安定下来。虽说你当年捅了那么大漏子,但是新杰这几年不但收容了你的孩子,还处处对你忍让,也算是给兰家几分面子,报答你爹当年救了唐岚的恩情。若是你肯在京城安分守己过日子,姑母相信唐门和新杰还是会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照拂你的。这样也不会在婆家吃亏。”

兰馨露出一丝苦笑:“姑母,馨儿知道你是为我打算。可是我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您也说了,唐家欠我爹一份情,馨儿想再试试。我不奢望正室,哪怕给他做个通房馨儿都愿意。只要能够经常看到他,其他我都可以不计较。”

“馨儿,你这几年跟踪新杰的事姑母都知道,但是他都不为所动。现在他也娶亲了,难道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姑母,事态不都是在变化吗?比如此刻,你哪知道那个女人会有什么遭遇?没准儿她比我还更脏呢?女人出了事,男人还会眼里只有她?您是过来人,比我更懂男人不是?”兰馨轻蔑一笑。原先新杰没成亲,现在有了正室,今天正室出了事,那他的后院是不是可以多几个供他派遣烦闷的人呢?兰馨想起了铁木尔王爷今天下午对她的反映,她自信无论容貌,身材还是皮肤,她都不输那个女人。若是那个女人也脏了,她是不是可以跟她有一拼的机会呢?此刻她倒有些雀跃,希望那个女人或者,只不过是带着污点地活着。

只是到了傍晚,唐八爷回来的时候带回的消息让兰馨颇为失望。据唐八爷说,他赶到老宅的时候,周氏已经回到了老宅,只不过不是百草堂的精卫护送的,而是太后身边的沈嬷嬷和青木堂的人。据说百草堂的精卫跟踪劫匪的踪迹去了,被误导出了城,到现在还没回来。反而是青木堂的精卫和百花堂的精卫一直跟着周氏的车驾,出事到时候放弃车驾,掩护周氏退入了安全地带,又碰上太后派了沈嬷嬷来援手,才直接将她送回唐门,让众人先安心。至于追究凶手的事,就交给京兆府和百草堂的精卫了。

五皇子府中沂恒正在听着幕僚报告。有人扮成五皇子府的暗卫劫走周晚凝。或者确切的说是确实有五皇子府的暗卫参与此事。沂恒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府里暗卫吃里扒外,也不是少事。哪个皇子府里没有藏几个被人家派来的暗桩。听完了全部经过,他只是捏了捏手指:“太后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属下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沂恒笑道:“有意思,兰家碰了太后的底线了。周晚凝虽然不是老太后的心头肉,但是也是她的一种寄托和脸面。兰家不给她面子,呵呵,有意思。”

“但是太子已经进宫了,在太后宫中。”属下将头埋低。

沂恒一皱眉:“他赶回来了?”

“是,似乎也是他给太后通风报信的。”

“看来太子殿下真要成孤家寡人了,嘿嘿!”沂恒捏着自己的下巴,慢慢地开始踱步。

属下低着头,太子的动向没有早些察觉禀报给主子,他已经失职,他只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沂恒在窗前停住了步子,眯眼想了一会儿:“派人将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绑去唐家,然后去库房领一块上好的玉饰头面一并给周晚凝送去。算是咱们管教属下不严,被人钻了空子的事赔罪。再给太后送点今春头茬的上好鹿茸和鹿胎膏,本皇子要进宫见太后请罪。”

“那兰家那边?”

卷III-18 尴尬人(II)(下)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ii(下)

“原本以为他们就是想在酒宴上借着我的名义下周晚凝的面子,没想到还在后面埋了这么大个坑。想害人还想借我五皇子府的名义,以为我真是没有娘撑腰的人?”沂恒咬牙笑了笑,“那自然请皇上做主。”

“为什么不请太后一起给您面子?”

沂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对于太后和皇上,他这个身份卑微的皇子都是可有可无的人,他的未来都不会依靠这两个人。对于他来说,皇上和太后闹起来,再折腾一下皇后,他会很开心。只是沂义刚刚进京,就为了周晚凝进宫,他轻笑一声,看来这位皇弟还是没有将心中的所爱放下。而唐新杰可是他的得力之臣,后面有好戏看了。

在那日唐八爷回来之后,兰馨听了他们的议论,首次深刻理解了作为唐家成员的益处。不仅是有顶级的男人,更关键的是会得到最好的庇护。她在外漂泊多年,虽然有时候可以用寻欢作乐来麻痹自己,但是她内心还是有渴望安定下来的时候。特别夜深人静之时,更希望有个可以安稳度日,给自己庇护的人。但是那个女人嫁给新杰,就断了她恢复新杰妻子的希望。然而她还是不想放弃成为她的女人。既然这次绑架没有让那个女人变脏,没有给她进入新杰生活的筹码,她就需要自己制造。

五日之后,她又去了九尾狐那里,应约跟铁木尔再度相会。这个异域来的王爷让她再度体会了什么叫男人的强势。除了体力绝对碾压她之外,在她发呆愣神的间隙,铁木尔捏住她的下巴:“怎么,本王还不能让你专心?还想着别的男人?”

兰馨赶紧收神:“我不敢。”

铁木尔轻笑一声:“有什么敢不敢的。年轻女人喜欢那小子是正常事。更何况你当初差点成了他的女人。”

兰馨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很意外我知道这事?!”

兰馨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铁木尔拍了拍她的脸:“真是个傻女人。真是空长了这么漂亮的脸。可惜了。像你这种女人,只适合找个情长的男人在家里供着哄着。当初没有嫁给他也许算你的运气,否则也许现在连命都没了。”

兰馨皱眉:“他会保护他的女人的。”

铁木尔觉得很有意思,笑着看着她:“你对他还这么相信执着,真是难得。不过你不适合他。你这么在京城混下去,他只会更看不起你。要不我让九尾狐给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吧。”他说完这话,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喜欢管闲事了,而且还变得似乎有点善良。

“我不嫁别的男人。”兰馨摇摇头。

“你已经不可能去唐新杰身边了。”铁木尔冷冷地说。

兰馨也露出冷光:“即便我不能去他身边,我也不能让他身边的女人安稳。”

铁木尔皱了眉,尽管这个女人有他最喜欢的如羊奶一样细腻的皮肤,但他突然对这个钻牛角尖的女人失了兴趣。从床上下来,穿上衣服,走到外间跟门口侍候的人说:“告诉九尾狐,给这个女人一百两金子,让她回关东,不要在京城了。”

“爷,那您还需要找别人侍候吗?九姑娘出城办事,要过几天才回来。”这是九尾狐身边的人,也是跟着侍候铁木尔有几年了。知道这位爷每三天到五天一定要找女人发泄一下。九尾狐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是她猜测这位爷如果三五天不泻火,估计就会上邪火生病。而且这位爷也有些邪乎,强得过份,如果不是九尾狐和兰馨有些武功内力底子,估计早就像九尾狐给他找的其他女人一样,被玩干了精血而亡。有几个都是侍候了王爷之后,过几天吐血而亡。请大夫看了,都说是气血两虚,油尽灯干耗尽精力。九尾狐能在这位爷身边有一份位置,也是因为她任何时候都有办法找到人满足这位的需求。

“让九尾狐给我备着吧。”铁木尔边走边往外去:“我有事,最近十几天都不在京城。”

九尾狐几天之后回来,却并没有如铁木尔所说,跟她说让她回关东,反而问她在京城的打算。兰馨也没有多想。她以为也许是铁木尔改主意了。或者铁木尔的话并没有传到九尾狐这里。所以她很直白地跟九尾狐说她想成为新杰身边的女人。

为了达成目的,她先要把新杰的女人变成跟她一样脏。九尾狐当时只是轻笑,说这简直太容易了。

沂义返京之后,忙着处理政务,但是还是想着去看看晚凝。自从她那天出事之后,他还没见过她。让人打听了她的行踪,他去了青木茶社,在牡丹亭中等着她出现。他原本以为她成亲之后,他能放下。只是在她出现在青木茶社门口的一霎那,他的心觉得一阵抽痛。婚后的晚凝是如此妩媚多娇,即便牡丹亭周围的牡丹也不如她的颜色。可惜此生只能远观。他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又放开。自小的教育,在皇宫中的经历,让他从来都知道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晚凝见到沂义在牡丹亭虽然意外,但是随即平静地走来:“臣妇多谢太子前日相救。”

“凝儿何须与我这么客气。咱们从小在宫中经历了那么多,要是道谢的话,我这一辈子欠你的还多着呢。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我不知道兰家会如此算计你。舅父他们现在也后悔听信小人谗言。”

晚凝笑笑:“既然太子都说我们从小在宫中长大,有些话其实您不必说,不必解释。臣妇明白。”

沂义心中又是一痛,臣妇,这个称为。他想过登上大位之后没有办法给她最崇高的位置,但是至少要一个能够伴在他左右,哪怕是太后宫中的女官。然而一句臣妇,将他推得老远。但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当年她长年累月在身边的时候没有珍惜,等她离开了才醒悟。如果那男人是别人,他可以使手段抢过来,但是那人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使手段未尝就会胜出,况且当年的周晚凝太熟悉他,她难道不会觉察?而且最最关键的是,这女人的心里没有他。从她当年在宫中时对所有宫中皇子的刻意回避,故意让太后身边侍候的人让她在宫中传开她不想嫁给皇族,这次回京后迟迟不肯进宫,又通过太后给他各种暗示,都说明了她本心不想跟他有私情上的瓜葛。

心中叹息一声,他只能调整心态和语气,温和笑道:“凝儿还是跟过去一样通透,不说那些烦心的事,人家都说你们这青木园的茶是全京城最好的,我出去了大半年,你难道不能请我喝杯茶?”

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兰馨已经见过几次莲儿,有时候是在百花堂,有时候是在她回家的路上,有时候是在青木园门口。百花堂她可以进,路上她可以停车给她几分面子说话,但是青木园,莲儿始终不让她踏入半步,只让她在门口说话,说完即走。在这些会面之中,她用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时而有悲悲戚戚企求莲儿收留她,时而又大吵大闹惹来行人驻足。在看惯了她哭,她骂和她闹之后,莲儿身边的人都有点麻木和疲惫了。她今天决定演最后一场哭闹的苦肉计给她看。

青木园门口,莲儿已经在百花堂累了一天,刚刚在车里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本欲早点回房休息,哪知道在门口下车的时候又碰上了阴魂不散的兰馨。而且这个百无聊奈的女人,今天居然给她下跪,跪在自己要经过的台阶上,声称她若不将她留下给新杰做妾她就不起来,甚至从头上拔下金钗,企图自断脉门给她看。这个时辰路上有很多归家的行人和邻居。莲儿不想让邻居以怪异的眼光看她们,她实在累了,也没有精力陪这个终日无所事事的女人瞎闹。

“兰馨,你回去吧,有什么话等新杰回来再说。”

兰馨心里知道,新杰这个时候是不会回来的,他要在江南呆一段日子。“我只想得到你的原谅和许可,等新杰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侍候他了。”

莲儿对于这种无聊的话,已经听兰馨说过几十遍了,觉得颇为厌烦。她便不再理她,从她身旁走过。哪知道这女人突然抱住她的腿,还继续相求。但是当她反应过来这不是相求的时候,兰馨已经将带毒的金钗刺入她的身体。玉灵虽然赶来将兰馨隔开,但是金钗以插入大腿的皮肉,毒性立即扩散。

很快莲儿发现这不是一般的毒药,而是一种能引起生理反应的*。后来才知道,这个东西是九尾狐的师傅这两年才刚刚配出来的新药“千日迷情散”,而她成了这款带毒的新药的第一个受害的良家妇女。

这种据说效力可延续千日的该死的药,在最初每隔七日发作一次,让人觉得心中无限的狂躁,如果在生理上得不到满足,在狂躁之后逐渐开始白蚁钻心的难受,继之而来的是身上多处器官的酸楚或者疼痛,让人有点神志不清;然后又是狂躁的开始,反反复复,连续折腾几个时辰。

卷III-19 故人来(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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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莲儿中毒以来的第十四天,一阵身体里蚂蚁般的刺咬将她的思路从记忆中拉回现实。这种钻心的折磨又要开始了,在忍耐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已经不能靠深呼吸和心静这些来帮助自己了。她伸手到床头的盆子里面取出了一块冰,贴在最难过的位置,清凉了很短一段时间,便又开始烦乱起来。今天好像比上一次又要猛烈一些,她仿佛开始出现了幻觉,开始有点听见好像是丈夫在遥远的地方说话。她的整个身体开始越来越烫,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她仿佛看到丈夫在渐渐向她走来。

一阵轻轻的脚步,一个白色的人影逐渐接近她,现实的声音让她回到了当下的时空,意识告诉她,真的有个人进了她的房间,本能告诉她,这是一个偷窥者。她立即坐起来,并把新杰给她的玉簪握在手中,戒备地大声问:“是谁?!”她希望她的声音能够惊动玉灵或者玉琴。奇怪得很,这两个丫头应该猜到她今天会发作,应该守在附近才对。这两个丫头的武功虽然不是一流高手,但是普通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怎么会让人无声无息地进到房间。难道这高手可以让玉灵和玉琴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制服了?人影继续向她走来,她内心升起强烈的恐惧。

“丫头,我给你簪子是让你拿来打扮的,不是拿来刺自己的。”

这熟悉而陌生,久违的声音让她顿时处于混沌之中,分不出是真实的声音,还是身体因毒作怪,再次产生的幻觉?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手中仍然握着玉簪。白色的身影站在了她面前,握着拿着玉簪柔荑,她仍然在茫然,不知道是不是的又一次幻觉。但是这真的是阿杰的声音,阿杰的人和他的气味。不会,她一定要弄清楚在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清晰之前,来人已经抱住了她,而她所有的感官,意识都告诉她,这是她的阿杰,是她的夫君回来了她觉得她的头就像浮在温暖的海水里,随着波浪惬意地上下起伏着,身体被阳光晒得热热得,随着波浪狂欢着,从身体每一部分都发出微笑,汇聚在喉部鸣响着一声声感叹。

逐渐的,身体开始宁静下来,开始感到难得的清凉。意识元神渐归本真。她逐渐地意识到,身边的人真正真正是她的丈夫,是阿杰回来了。他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头发,眼神时而显得安慰,时而十分复杂,但始终浓浓的笑意。

“丫头,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疯狂。”她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看样子我应该感谢下药的人,哈哈哈”仍然沉默,悠悠地望着他。“你把半个京城的人都叫起来了,”

突然之间,他坐起来,边整理衣服边提高了声音大声说:“各位朋友,是不是当初新杰娶亲的时候没有通知到,怠慢了各位,今天都跑来听墙根,补一个闹洞房给我们吗?”

她这才注意到,外面有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自从她中毒之后,兰馨和九尾狐就唯恐天下不乱,时不时打发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起哄,当然也时时刻刻派人暗中监视,看看这边的动静,看看什么时候能够对外宣布唐三公子被戴了绿帽子。兰馨当然只是为了打击莲儿,为了报复新杰不肯接受她,但是九尾狐显然是为了搅局,为了把京城翻得越热闹越好。百花堂的大管事,青木社主人的妻子,玉门大当家的外孙媳妇,如果有越轨行为,且被人当场逮住而且示众的话,不知道有多热闹,而且如果那个男子还有一定的江湖地位的话,或者是哪位皇子怜香惜玉,更是混乱。眼下正是京城多事之秋,九尾狐,一个外族王爷的情妇,虽说打着仰慕新杰的名目,串通兰馨做下这种勾当,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更大的阴谋还在后面。把市面搅乱,搅浑,转移大家的视线,分散大家的精力,也许正好掩盖他们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九弟,帮为兄的留住各位客人。玉琴玉屏,让各位贵客大厅坐,上茶,我有话说。”

刚才从后院走过来时,因为前面的过度兴奋,莲儿感到很虚脱,脚下很是虚浮,有点飘飘的感觉。新杰感觉到了她的虚弱,伸出手臂来轻轻扶住她的腰。这个动作一直维持到他们进到大厅,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客厅里点上了很多大蜡烛,把大厅照的通亮。匆忙间,莲儿只来得及在睡袍外面罩上一件白绣袍,将头发散散地拢了一下。脸上的红潮仍在,而且非常明显,被明亮的灯光照得清清楚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进到这里,莲儿便感到了一双妒火中烧的眼睛在看着他们,这是兰馨在众人后面愤怒地看着,显然她现在还留着这个大厅里。她为什么还在这里,在等待什么呢?很快莲儿反映过来,包括兰馨在内,这个厅上的人,不是不愿意走,而是被玉琴和玉屏带领的玉门的众人拦在这里,不让离开。

作为胜利者,莲儿对兰馨采用漠视,不看她,也不理她。跟小九打了招呼之后,静静地偎依在丈夫身边,显得异常地平静。仿佛这里除了她的夫君,其他人都不存在。

“各位,今天真是难得,这么多高人到访我这个小小的青木园,荣幸得很。

以前小弟行事不周,成亲的时候偷懒,没有给各位发过请帖,没有请大家喝喜酒的,多有得罪,还希望大家包涵。今天特地请各位进来喝茶,顺便介绍内子给大家。”其实这厅上谁不知道这是他妻子,否则也不来等着看笑话了。

“莲儿,给这里的前辈,各位朋友,各位兄弟姐妹见个礼。今后还望大家多多照顾,内人不大会武功,不懂江湖之事,将来如有什么事,还希望各位能够援手。

小弟前段时间不在家,只有内人在此料理家里的一些事务,在座有几位多有帮忙的地方,新杰谢谢大家。各位也都是江湖上有身份之人,我相信过去你们没有,将来也不会来为难我家里这个小女子,呵呵。”说完这几句,他发出几声揶揄的干笑,显然是有所讽刺在场的兰馨和跟着兰馨来的九尾狐的手下。这几声笑,在别人听来再正常不过,然而莲儿觉得有点陌生。不完全像过去的阿杰,以前的丈夫儒雅而诙谐,但是这几声笑里面,好像增加了些什么,她一时说不准是什么,也许是一种老成,以前她所没有见过的老成。

“今天我刚刚回京,准备不周,改日等我禀明祖母和父亲之后,定要再设酒宴,补庆我和发妻的婚事。到时还请各位赏光。今日就请各位早归吧,时辰也不早了,不妨碍大家休息。玉书,玉屏,送客。”玉书和玉屏,从门边的位置走向客人们,做着送客的姿势。这两个丫头和玉琴,玉灵的装束类似,都是滚花边的荷叶短衫,加白裤,看着干净大方。以前没有见过这两个,莲儿估计是今天才跟新杰从江南玉门回来的。

顿时,众人仿佛得到解脱,本来呆在这里就很尴尬,现在被逐出,当然是有多快走多快。唯有兰馨极不甘心地站在那里不动。小九也跟着人们往外走。

新杰根本不搭理兰馨,只是对新野说:“小九,你去哪里?”“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新野嬉皮笑脸地说。“你这几天奔波劳累的,早点休息了,现在天也晚了,你就不要回老宅去折腾了,先在这里的客房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好好聚聚。”新野调皮地揉着鼻子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才不在这里做不受欢迎的人呢。我还是回老宅自己的小屋呆着吧。再说了,我也确实累了,想好好睡一觉,在这里被你们吵着,我睡不着,不是害我吗?!”莲儿顿时想起刚才新杰说“把半个京城都吵起来”的话很是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大家就明白新野这话不是挤兑而是帮他们,他转头对兰馨说:“兰馨大姐,我劝你也早点走吧,我想我三哥这个院子太小,没几间像样的房间,隔音又不好,你还是八堂婶子那里睡觉安静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来准备离开的众人,都停下了脚步,准备看热闹。兰馨仍然站在那里,愤怒地看着莲儿。新野最后这句话得来的只是一句“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不想管,我只想早点回去睡觉。我只是想提醒你,此时此刻,我三哥心里充满柔情蜜意地要去疼爱我嫂子,应该没有兴趣去想是按唐门处罚吃里爬外的叛徒的方式,还是按照他玉门里处理内奸的方式来办下毒的事。所以我劝你还是捡着这个机会早点回去睡个好觉。”

卷III-19 故人来(I)(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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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杰虽然不爱兰馨,但是毕竟兰父对唐岚有救命之恩,且对一个曾经在名义上是他未婚妻多年的女子下不了狠手,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她到处追逐自己。这次她对妻子下了毒,但是他也很难对这个自己间接照顾多年的女人直接做什么,否则唐岚也很难向兰家交待,唐家仁义的形象也会有所亏欠。新野无疑已经给双方提供了台阶。狠话新杰是对兰馨不好说的,新野替他说,而且以这种旁人的口气提醒,如果兰馨聪明,跟着新野离开,新杰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处罚,还会间接继续关照他们母子。毕竟这种因爱生恨的傻人还是很可怜的,被人利用而已。但是兰馨还是做了一个愚蠢的选择,步步向莲儿走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嘴里恨恨地着疯话:“新野,你搞清楚,我才是你嫂子,我才是大红花轿抬来的新杰的妻子。那个妖女人顶多算个妾,而且是在宫里被皇上皇子玩腻了的弃婢。我虽然年轻时不懂事,行差踏错了一次,但是这几年我都是全心全意地爱着新杰。再者,我怎么都是官绅人家的大家闺秀。倒是这个来历不明的贱女人,以前在宫里天天跟皇子们厮守在一起,如果不是她勾引,怎么会让那些皇子神魂颠倒。说什么侍候文墨,谁知道侍候什么。”

当她这些龌龊的话语蹦出来的时候,莲儿明显地感觉到丈夫的身体里开始隐隐传出杀气,然而,旋即又变得冰冷,连说话的声音都冰冷。“兰馨,你以前不是我的妻子,永远都不可能是。虽然有八堂婶的亲缘,但你还算不得唐门中人,或者玉门的门下,所以你不是内奸。但是你多次伤害了我的妻子,你就是与我为敌了。你既然想成为我的敌人,我成全你。”

“新杰,我怎么会与你为敌呢,我这么爱你,我不想你受这个妖女的迷惑,这次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这个贱女人的本质,只不过被她狡猾逃脱了,她一定算准了你会回来,装样子给你看,你哪里知道她这几天是不是已经偷人无数?!”

这时,本已经跟着玉书和玉屏退出去的很多人又都停下来,准备看热闹。本来这些人今天晚上就是接到兰馨的通知,打算来起哄,看热闹的。本以为就此收场的,哪知道还是有热闹好看。虽然是看召集他们来的人的,但是这帮人本来就不是因为跟兰馨关系好才来,都是些江湖上的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兰馨姑娘,你是不是也中了你朋友九尾狐的千日迷情的毒,找不着男人憋闷久了,开始说胡话了?要不要我回去的时候顺便送你去*,那里现在正是客人多的时候,你去挑几个来舒服一下?还是你想效仿一下我嫂子,为了保住忠贞,到冰窖里去冻一冻,或者我借把刀给你,当冰不够用的时候,给自己放点血,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当新野大声说出这些话时,开头还有人在嬉笑,后来发出的都是惊讶之声,显然新野那句放血的话让人吃惊。兰馨也无语以对,倒是跟着她一起来的九尾狐的手下,一个蒙装的妇人突然发话说:“谁知道这冰是不是就是九少爷呢?大小通吃,然后再装装样子给大家看,呵呵”

“这句话只怕应该拿去忠告你主子,你们王爷吧,哎哟,还真是不知道是哪个王爷,你主子何止是大小通吃,简直是老少大小,一个不剩,都没有人能够真正搞清楚谁是真正跟你主子相好的了。”

“小九,不要跟这种无知的人废话,玉书,玉屏,还不送客?”他冷冷的声音,让很多人都是一怔,赶紧离开为妙,不要热闹没得看,真正惹恼了这位玉门的小主人和唐门的三少爷,这两家,哪一家都不是好相与的。

兰馨还怔怔地站在那里,估计这么多年,新杰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没有这么冷地对她说过话。玉书走到她面前,示意她离开,她可能还想说什么,被玉书冷冷低低的一声“请”又给惊了一下,终于恨恨地看了莲儿一眼,转身离去。在她最后转身看他们,扫到新杰的时候,眼里带着泪光。只是她在伤心气恼之余,并没有注意到面前站的玉书眼中的厌恶和蔑视,否则何止是伤心。

“小九,你等一下”。新杰叫住了正在溜出去的新野。这个时候,新杰仍然扶着妻子的腰,她轻轻地靠在他右胸前。虽然她和新杰已经成亲了,但是在新野和新天面前,他们从来不会如此亲密。更何况她知道新野对她那种半姐弟,半爱慕的感情,她知道这种姿态对他的伤害,但是她实在觉得虚脱无力,丈夫的怀抱又是那么诱人,而且她怕这个时候挣脱他会觉察什么。倒是新野,显得落落大方,走到他们面前:“这事你不觉得怪吗?”

新杰也接到:“九尾狐应该不会为了对我们哥几个的好感来帮着兰馨吧。”

“三哥,不是哥几个,是只对你和大哥,九尾狐对你们两个迷恋,没我的事。不过确实很怪,而且她现在跟蒙古的那几个王爷混在一起,此事很难讲。”

“她应该知道,这么做其实同时招惹了唐门和玉门,这在一般人来说是犯了江湖大忌的,除非她后面有着比跟江湖两大门派作对更重要的事情。”

“很有可能,大哥也这么跟我商量的。大哥让我去江南,不仅是为了嫂子,也是为了找你和玉大当家的商量,结果没想到刚出京就碰到你了。大哥前几天已经给爹发了急函了,希望他们在唐门内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这就好,那你今天在这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见大哥。他们既然在京城出手,对象又是唐家和玉门,分散了唐门的注意力,真正的目的也许是皇室?而且莲儿以前在宫里的事,外人并不知详情,兰馨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到京城的时间可能比他们想像的快很多,要不今天不会这么多人等着看热闹,所以也许我们还有时间。”

“是的,他们可能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回来。呵呵,你还是早点陪陪嫂子吧,小弟先睡觉去了,玉琴,这里有没有空屋子给我啊?最好离你主子远点的,越远越好。”玉琴也嘻嘻笑着说:“九少爷,这边请。”

听到新野离开时打趣的话,新杰也笑了,而且明显地,他的心思又回到了妻子身上,一声嗤笑之后,他的右手很快地收紧,带她转身朝卧室方向走去。两个人都不想说话,静静地,空气虽然有点冷,但是他的手很烫,隔着衣服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在花园里,她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的眼里有一丝忧郁,但是发现她在看他,很快就充满了笑意。毕竟是新婚之后数月的分离,他们又相依在一起了。而这相聚来得这么古怪。

这个季节的清晨,总是带着寒意,外面鸟儿初叫的时候,周晚凝被凍醒,下意识地收回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往温暖的地方蜷缩过去,才突然意识到丈夫回来了。刚才的疯狂让他们极度疲惫,谁也没有想起来去吹灯,就睡过去了。在灯光下,他的脸是那么的英俊,身上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在翻来覆去的癫狂之后,他睡得如此深沉,她的翻动并没有弄醒他。新婚不久的长久分离使她对身边躺着这个男人或多或少有点无所适从。过去让她义无反顾地奉献全身心的丈夫,突然之间让她感到有点陌生。虽然今天晚上因为药物所带来的生理上过渡的激情让他们体验了从未有过的美好,他的反复索求也让她深深地感受到他的爱意,而他的狂热和发自内心的语言,也让她相信在过去的分离中他的思念,但是在每一次*过后,疯狂的间隙,她时不时地可以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忧郁。

凭着她身体每根发丝都对他充满了感知的神经,她能够感觉得到这忧郁是与她有关的,绝不是对外界包括兰馨九尾狐可能发动的阴谋的担忧。那些东西是他与生俱来的职业的一部分,多年的历练,使得这些事情绝不会牵动他的心。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去江南见受伤的外祖父,将妻子留在京城,又从江南派婢女来照顾,但作为外祖的玉大当家未有只言片语问候给她,未有接她去江南的打算,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晚凝当然理解玉大当家要接受她这个没有背景,没有江湖地位的孙媳妇是有难度,即便当年江南的周家和颜家曾经也是和玉门门当户对,但那毕竟是曾经。更何况她跟宫中和皇室复杂的纠葛,给丈夫会带来不少困扰和潜在的危机。玉大当家若是理智地为新杰考虑,必定会鄙弃她。豪门势力间各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各种平衡。就像新杰虽然厌恶兰馨,但是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可能会得罪兰家,因而危及唐门在关东的部署。只能对那个女人采取放任和回避。现在丈夫对自己仍然迷恋,然而理智和感情是两回事,而男女之间的情感又是那么脆弱,那么经不起杂染。

卷III-19 故人来(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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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寒凉和心底升起的些许凉意,让周晚凝突然之间觉得丈夫的怀抱也不是那么温暖,不足以让她找回被窝里应有的暖意。虽然身上很多地方都很酸痛,但是远不如心里的酸痛。于是她轻轻地起来,找到衣服穿上,披上厚厚的外套来到外间,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寒凉让她更加清醒,内心的另外一个莲儿开始嘲笑她。多年的宫中生活和唐门的日子,本来让她早已看淡男女之事,本以为自己是百炼成钢,但是当她遇到他的时候,还是一头栽了进去,而且对感情有那么多期许。真是应了那句话,求全责备。也许她真是要求得太多了。在那晚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予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是否真要成为他的妻子,并没有世俗利弊的考量,只是想把自己给他,哪怕只是那一夜。在那之前,也从来没有多去想过他的显赫的外祖父,总是习惯地把他看成在唐门的半个孤儿。

在玉大当家派人来接他去江南的时候,她就已经想通了,已经有所准备。当玉琴和玉灵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地位是不被玉大当家所接受的。也许是他的突然返回,又让无知的欲望抬头,忘记了这一切,刚才才会在他身边的时候生出怨意。想通了这些,顿觉释然,发现自己的可笑。其实自己一直在心底心心念念地盼着他回来。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哪怕他明天再消失,都应该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就不应该自己跑出来在这里发傻。想通了这一点,就希望赶紧回到他身边去享受那一份温暖。

放下茶杯,转身向里间的时候,她才突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静静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已经看着她多久了,眼光来除了忧郁,更多了深沉。她盈盈走向床前,笑问:“什么时候醒的?干嘛这么看着我?”他没有说话,只是当她走到床边的时候,突然将其拉上去,深长地亲吻她。这一次是那么的不同,虽然曾经有过热烈的初夜,有过小别后的狂热,有过今天的疯狂的前半夜,但是这一次无论是他的吮吸还是挤压,都是那么的强劲,让她觉得他就像要把她的心髓都吸进去,把他自己深深地印在妻子身上。她在高峰时刻,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全身的剧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在尖叫中夹杂了哭泣。听到哭声,丈夫突然停下来,他自己好像也是被惊醒一样,惊慌地问道:“莲儿,怎么了?我弄伤你了吗?”这句话让她突然大哭起来,心底的那个小女人说:“你不只是弄伤了我的身体,你弄伤了我的心,你灭掉了我曾经在新婚时候有过的那一点对美好生活的希望,把我打回了终究将会孤寂走完一生的原型。”但是此刻的她已经不再只是单纯的莲儿,又隐隐变成了宫中矜持稳重的晚凝姑娘,晚凝姑娘怎么能让这种话出口。

她越哭越伤心,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忧伤地看着妻子,慢慢地抚摸她的头发,眼神是那样悠远。她哭了很久,逐渐地停下来。他的眼神也慢慢地拉回来,更加深沉地看着她。

“莲儿,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在朝中有公职,如果我辞官不做,并且如果,我是说如果离开唐家和玉门,成为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不再是唐三公子,不再跟玉门有关,千万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卖茶,卖药,行医。”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眼中的忧郁再一次加深:“莲儿?莲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也许某一天我没法保证你做高贵的唐门三少奶奶,没有办法让你婢仆成群,但是无论如何你都要留下来做我的妻子。我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做一对普通的夫妻,我保证会”

“但是你不是普通人啊,我不过是随波飘来的一个花瓣,普通而且随波逐流,命运不由我掌控。”她知道她不能答应,虽然她心里一直如此希望,希望他哪怕一贫如洗,她可以跟他一起谋生,只要两人相守在一起就好。但是这对于他来说不公平。如果他的忧虑是玉大当家不接受她这个孙媳妇,那么就是让他以玉门的地位来换取跟她的婚姻,这对他来说不公平,她不能让他因为自己失去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不,莲儿,你在咸阳的时候答应过我的,一生的拥有。答应我,无论什么事情发生,都不要离开我,你是我的,我的妻子,我终身的伴侣,无论我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答应我?”

“我是青木社的老板娘。”莲儿微微地露出点笑意,希望这个答案能够混过去,但是眼泪忍不住继续从她眼里流出。

“不许狡辩,答应我,你是我的妻子,任何时候都是,永远都是。”莲儿没有做声,她知道这后面可能意味着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于是,他突然开始用力冲击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他们还紧密地在一起,只是这个动作之后,某人又兴奋起来,而且每次都咬牙切齿的让她答应他。她的身体开始让她迷离,仿佛被他催眠,意识开始减弱,无法拒绝这个在她身体里她全身心爱着的男人,开始不由自主地不停地亲吻他,但是他还在不停地压迫,诱导她说出他要的那句话,在意识彻底崩溃之前,她开始反复地跟他说:“我永远是你的。”他仍然坚持:“说完整,说你是我妻子。”

很多年以后,他们再聊起来的时候,她一直不确定她当时是否真的说完整了,虽然他一直强调她在那个时候答应过他。她当时就像被催眠了,任由他摆布,没有自己的意识,没有思考,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像漂在水里的花瓣,晒着暖暖的阳光,随波逐流。

第二天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莲儿第一眼看到的也不是丈夫,居然是玉书那张充满了怪笑狡黠的脸。

她很快地向莲儿报告,说少主人有要事出去了,玉琴和玉灵也跟着去了,彩儿和玉屏在准备早餐,她来服侍起床更衣。本能地,莲儿不大喜欢这个昨天才跟着丈夫出现的婢女,她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她的眼光里有太多闪烁。她没有说新杰是为了什么急事出去了,莲儿也不想问她。

“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准备水,好好洗过澡再吃早饭,少主今天早上起来也洗过了,嘻嘻。”一个婢女在见到女主人的第二天就如此打笑,可见她在主人面前的地位颇高,而且也不是那么尊重女主人。周晚凝姑娘,见过的人太多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好啊,谢谢你了。”

当水准备好的时候莲儿让她离开。其实玉琴和玉灵都侍候过她沐浴,但是显然她不喜欢让这个婢女看到她的身体。更何况今天,身上除了前几天因为痛苦放血的伤痕外,还有很多丈夫亲吻吮吸的印子。莲儿习惯地在水里洒上了玫瑰露,惬意地在温水里慢慢抚摸丈夫留下的每一处印记。同时也想想新杰可能因为什么出去了?公务?九尾狐,兰馨?还是去见新天,或者哥几个商量对这件事后面可能隐藏的阴谋了。不用猜了,反正一会儿他回来就知道了。不要让不高兴的事情干扰,哪怕跟他只有今天,也要好好拥有他,她这样叮嘱自己。

门帘响处丈夫充满笑意地进来,“这么不设防啊,只拉帘子,不插门。”

“玉书不是在外面吗?”“是吗?我没看见。”他已经走到水池前蹲下来,已经没有兴趣再去讨论门口是否有婢女,莲儿明白那眼神。“你不许过来,我好容易才洗干净的哦。”“那不是正好?昨晚弄伤你了?”他蹲在水池边轻抚朵朵红花。“你才知道啊,好疼哦,不许你再碰我了。”“真的?”他狡猾地笑着,而他的双手在她身上带来的诱惑让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在这个男人手里,她是那么脆弱,那么经不起诱惑。她很快从水里跪起来,急切地xxxxxxxxxxxxxxxxxx。这次他倒是不急,----------------------------------。=====================================================

平静地躺在水里的时候,莲儿才发现水已经凉了。在当初收拾这个青木园的时候,莲儿专门在卧室的外间都僻出一块有面南大窗的小间,在窗纸之内另外糊上淡色的如烟萝纱,在地上铺上了琉璃砖,放上沐浴的大桶,一面靠墙做了一排木架,放着各种香料,布巾和衣服。另一面靠墙放着一个梳妆台,一个可以挂布巾的盆架。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大窗充满了整个小沐浴间。结婚不久又把如烟罗换成了栖霞纱,看着暖暖的甚是温馨。

卷III-20 故人来 (II)(上)

翻云覆雨故人来(ii)(上)

新杰起来擦干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把还赖在水里的佳人抱出来擦干,帮她穿好衣裙,放在妆台前。然后叫玉书换点茶来。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玉书很快就清晰地在门外答应了,显然除了主人的吩咐,刚才的一切也被这丫头听了去,这让莲儿很不舒服。虽然以前在宫里都听说过,但是真是自己成为这种被服侍对象的时候,心理觉得很是不自在。这种不好的感觉并不只是因为私密的事被这丫头听了去,而是有另外一种说不出的隐忧。但是早上她既然已经决定了珍惜跟丈夫在一起的每一刻,很快就把这些念头抛开,全身心地去享受难得相聚的光阴。

正午的阳光让整个屋子都很暖和,他自己在架子上随手拿了一件家常布衫罩在自己身上,显得慵懒惬意。布衫蹋在身上,隐隐地显着他结实的躯体,莲儿有时候觉得,有诱惑力的不只是女人的身体,健硕的男人躯体也充满了魅力,也许是人生而俱来的一种生理上的本能吸引吧。妻子停下了手上的梳子,转过头痴迷地看着他。他很快走过来,接过梳子,帮她慢慢地梳头发。他的手扶着她的头摸着发根的时候,女人全身异样地放松,本来在镜子里看着他,身上飘飘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慢慢地吸着混合着玫瑰水香气里面丈夫身体的味道,用自己的后背去感觉紧贴站在后面的他的身体。

当新杰用丝巾把头发轻轻束起来的时候,玉书这个丫头端着茶进来,还特意轻说:“这是参茶。”主妇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和丈夫,偶尔余光扫到她,发现她看着丈夫的眼里有着一种欲望,显然是他的这身打扮也让这个丫头动了心。

“放在桌上吧,备饭,另外让厨房的把早上我让他们给少奶奶准备的桂圆莲子燕窝粥一起送来。”妻子回头轻瞟了他一眼。“你需要好好养养了。”他边说边走向外间去端茶。玉书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桌前,等着她主子走到了,递了一杯茶给他,才轻轻地问了一句:“还需要别的什么吗?”他没有停留,端了茶马上朝妻子走去,只是顺口答了一句:“让厨房的下午炖一份当归黄芪鸡汤,要选小点的,不要太老的鸡。其他没有了。”说完这话,他已经来到了妻子面前,先喂她参茶,而且像哄孩子一样说:“乖点,都喝掉”。莲儿很快感到了玉书离开的瞬间的寒意。也许从昨晚到刚才的交欢只是让玉书羡慕,但是夫妻间的默契和这个动作,让主妇彻底地得罪了这个丫头。因为这种体贴不只是简单的男欢女爱,而是心灵的相交。这种细腻的体贴,在这个过去在江湖上游戏人生的唐门三少爷的身上,就更透着独特的魅力。

看着妻子喝完茶,新杰把杯子放回桌上,端上另外一杯,躺在外间的春凳上慢慢地喝着。莲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他把空杯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慵懒地靠在背靠上,拿起她的右手慢慢地玩,然后把她的右手食指放在他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之后,把手停留在他的唇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虽然他武功高强,体力过人,但是这么多次的往复也累了。莲儿轻轻地抽出手,慢慢地去抚摸他的眉心,眉骨,天水,让他进一步放松。院子里静悄悄的,风从门帘下面送进来混合的花香。这一刻,他不再是放浪形骸之外的唐门三少爷,不再是凝重的玉门可能未来的少主,只是那个脱去了沉重外衣的纯真大男孩,让她有真正拥有他的幻觉。

门外响起了玉琴的声音,她叫了声少主人,就掀帘子进来了。看到如此亲近的主人,她又很快地退出去。这时莲儿的手还在丈夫脸上抚摸,上半身还懒懒地靠在他身上,他的手轻轻地放在妻子的腿上。妻子赶紧坐起来,收回手,但是丈夫的左手很快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胸口,慵懒地叫玉琴进来。玉琴嬉笑着进来,看了主人一眼,然后开始回报:“我见过刘堂主了,她说少奶奶早就吩咐过他们,这几天全部姐妹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了,都按少奶奶的吩咐去各处查看,准备了。雪瑞和雪樱两位姐姐也奉命进宫守护太后那边去了。”听了这话,他用右手轻轻揪住妻子的耳坠道:“我说嘛,丫头,你是没有防备才会着了兰馨的道,要不然她那点小心眼,哪里是你的对手,即便是加上九尾狐,也不是个儿。看来你在百花堂早就布置好了。”当着玉琴的面,莲儿没有说话,只是挑着眉毛看了他一眼。

这边玉琴接着说:“另外去霞云针坊的姐妹回报说,今天早上一早兰馨和九尾狐都先后到了店里,分坐两辆车从后门出去,从东边的青草街和西边麻绳市各自兜了两圈,最后都去了石平郡主府。”莲儿和新杰对视了一下,这个情况有点意外,但是并不出奇。看来石平郡主,这个久寡独居的女人是不干寂寞啊,但是为什么会以皇室之尊跟九尾狐混在一起呢?难道是因为那个狐狸的媚术?“也许是她看上哪个帅哥了,让九尾狐给他下千日迷情散?”他虽然是在调侃,但是显然他也知道莲儿如何猜想。

“玉屏还没回来吗?”

“没有。”

“我让她跟小九去老宅那边,把原来姑父留下的书和当时商号里的往来信札,账本,记录都取过来。那一年漠南老妖也在京城的,就是九尾狐的师傅。我总觉得也许这中间有什么关联。”说起姑父,新杰变得异常深沉,都没有说话,玉琴也静静地。新杰突然抬头笑问妻子:“你怎么不问问我早上去哪里了?”这时玉书带着厨房的人进来送午餐,也许是对她的一种防范,和一种小小的惩戒,莲儿本来就半靠着新杰的,听了这问话,故意把自己整个上身都贴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问:“是去见老情人了,还是见小情人了?”他哈哈哈豪爽地大笑起来,打破了刚才因为提到姑父带来的阴沉。他带着妻子一起坐直起来,轻轻地又揪了她的耳坠说:“你想让我去见哪一个啊?有你这么一个,我还有精力去得了别的地方?我敢吗?”“那谁知道呢?”妻子故意接着撒娇。

玉琴看着他们嘻嘻直笑:“还是少主人来了好,我跟灵姐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看到少奶奶这么开心过。”

新杰终于放弃了在春凳上的懒散,站起来环住莲儿的腰朝桌上的饭菜走去。刚刚吃完,彩儿就进来说有太子府的李公公过来说话送礼。太子已经奉旨出京很久了,在他们成亲之前就走了,去江南勘察海防,然后转道去汉阳一带巡视河防,顺道巡查各处民生,据说还安排了西去岳阳。虽说这是在他们成亲的时候有意安排出来给对手看的黯然离京,但是也是老太后的安排稍作提前而已,让他远离京城的各方倾轧,远离是非,才能让他太子的位置更稳。同时巡查各地,也才能让他更加了解各地的风土人情,官治民生。按原计划至少要秋天才会回来,却没想到在晚凝出事之前返京。晚凝为了避嫌,也一直避着,新杰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这位太子爷。

他们赶紧换过衣服来到客厅,果然是太子府的李彦在等着。双方彼此行过礼并问候了太子之后,李彦让人拿上来一堆各地的特产,刚坐下,李彦就站起来说:“太子让我来问唐公子,太子爷说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娶了百花丛中最漂亮的一朵,居然还藏着掖着,太不像话了,虽然我不在京城,难道报个喜信让我在外面欢喜欢喜也不成?居然还说是兄弟,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限你今天天黑之前,乖乖地牵上你的新媳妇儿,带上你的破萧,到府里去。否则你就等大耳瓜子扇你。表少爷多有得罪,不过这是太子爷的原话。”

新杰赶紧站起来笑着答应:“烦您回去禀报太子,新杰昨晚才到京城,下午一定带贱内去参见太子和几位侧妃。”

他们以为到此就完事了,正准备送客,哪知李彦又掏出一个小盒子,送到莲儿面前。“表少奶奶,这是太子爷送给您的,是您当年在宫中常用的东西,虽然不怎么贵重,也是太子爷的亲笔画,是个心意,祝表少奶奶和表少爷和和美美,白头偕老。还要请凝姑娘记住当年和太子爷的约定,做一辈子的朋友。”李彦说这话的时候可能也有些紧张,最后一句话用错了称呼,他都没有觉察到。莲儿惊讶地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居然是当年她在御书房伴读的时候喝茶用的的竹根杯,上面确实是当年的六皇子当今的太子亲笔刻画磨制的墨兰。

卷III-19 故人来(II)(中)

翻云覆雨故人来(ii)(中)

李彦说完之后便退出去,然后很快离开了青木园。只是他并没有直接回太子府,反而在路上去一家茶馆喝了一杯茶,擦了擦汗,将自己狂跳的心平复一下,才敢回去见主子。他很忐忑,虽然在青木园说的话是太子让他说的,但是他并没有说完整。沂义让他说的话后面还有:多年来太子一直珍惜这份兄妹之情,如今妹妹有人照顾了,他很欣慰,望表兄好好珍惜他的恩人和故友,这是他送给二人的礼物,希望做丈夫的代他这个兄长珍藏。掩去这段话,太子送出茶杯的意义就完全变了。

他是沂义最亲信的内侍,他在外面的言行就是沂义的意思。沂义本来是权衡利弊之后要去,决定要去兄弟那里表明自己放下过去的立场,要给晚凝一个清白,也是反击前段时间因为兰府寿宴给晚凝带来的各种不必要的困扰。至少是为她在丈夫面前澄清。至少李彦如此一来,反而变成了挑衅。

此刻青木园中也正如李彦和他幕后之人预料的,上演着疑云四起的一幕。青木园中侍候的几位玉门来的侍女,就有人开始在背后说话。而主子之间的氛围也确实诡异。一个当今太子,居然留存着多年前就已经失踪的一个侍读宫女的茶杯,而且还是他亲手磨制的,这在谁听来都觉得这种关系中有暧昧。也许六皇子当年真的动过心,但是当初的晚凝一直拿他当作皇宫中的一个挚友,一个在充满诈术的黑暗宫廷中真正相交的知己。她很清楚,即便他不是太子,他也会有他自己正室的皇子妃,而她不过是一个宫女,所以当年她一直理智地善处和六皇子还有其他皇子的关系。但是当年前太子对她下手的时候,六皇子确实冒死顶撞过前太子保护过她。她一直把那当作友谊。

六皇子当时年龄小,在宫中只有祖母的宠爱,并没有真正的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在宫中很是弱势的。她奉太后之命去伴读,当然也负有保护小皇子不受人暗算的使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起斗争过的盟友,挚友和知己。这些莲儿从来没有跟新杰详细说过,她去唐门之前的生活,只是在他初见她时,新杰对她身份起疑,简单地告诉过他,后来随他返京,需要见到沂义时再次提及,但是都不详细。太子常年派人寻找晚凝的事,因为是从晚凝离宫时就开始派人进行的,沂义从来没有将这任务分派给他过。他也不曾了解,常年为了诸多大事忙碌,还真没在意过这些细节。隐约知道一些,也以为是跟自己无关的人,没有在意过。

他知道她从宫里来,知道前太子欲强行拥有她而被迫出家,诈死之后去唐门,但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是当今太子当年是知己的朋友,即便是回到京城见到沂义之后,沂义和她都没有过特别或者过从甚密的交往。他们在一起之后,有着很多其他的说不完的话题,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她跟太子交往的细节。当初妻子过生日的时候,太子远在江城,让人给她送寿礼,虽然显得过于关心了一点,但是当时自己在为阿一兰的是烦恼,并未注意此事。而今想起来,不得不觉得太子与妻子之间必然有他所不了解的亲密。

这也就难怪他在江南时会收到信报说兰家出谋划策地想陷害晚凝。当时他以为是兰家为了针对他,因为不喜欢唐家的势力在太子身边过于庞大,但是现在细想,可能这里还有一点是皇后也许对于太子心中的隐私不满。

当初在月华轩一起给新野过生日那天太子初次见到跟随新杰返京的凝儿,他虽然心里波涛澎湃,但是表面相当平静,只有新野看到过太子初次看到莲儿的瞬间激动的眼神。他们表面的平静相会,让新杰相信太子和莲儿之间即便有过什么,也已经放下了。她也不想专门跟丈夫解释什么,这种事毕竟很难说清楚。他们之间是那样亲密,她不想因为过去久远的事情,带来任何不快的参杂。在她重返之初,太子都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示,为什么现在这种状况下送她这些东西?她绝没有想到他会把这根杯保存这么多年,并且将它在此时此刻送到她和丈夫的面前。

男人也是多妒的,她没有敢看丈夫,只是看着杯子,机械地谢过李彦。但是她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眼光中充满的疑惑和强烈的妒意。李彦走了之后,丈夫只简单地说:“先回房再说吧。”然后走过来一只手拿过装竹杯的盒子,一只手扶着妻子的腰往里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她偶尔抬头看着他,他的脸是那样阴沉。到了卧室,他很机械地放开妻子,将竹杯放在桌上,然后就双手抱在胸前站在窗边一言不发。

她走过去从侧面偎依着他,轻轻地叫着他,“阿杰,请你相信我,太子跟我真的只是朋友。”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转过来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一只手抬起她的脸,看了很久,眼神中有着无数的变化,参杂着愤怒,怀疑,但是更多的是痛苦,甚至还有一点隐隐的泪光。那种深深的痛苦的眼神是对她的最大杀手,自从她认识他开始就不希望看到他痛苦,希望竭尽所能地让他快乐。而这次的痛苦缘由居然是她,这让她感到窒息和无助。

“如果我不回来,谁将是你的解毒良药?”

“你说什么?”

“谁?”

她无语,眼泪不断涌出,心底阵阵撕裂。他突然低下头来,亲吻她的脸,她的眼泪,她的嘴唇,然后紧紧地抱着她,而她却因为心底的伤痛木然在那里。他好像意识到了她的伤痛,开始轻声说:“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妻子。”

她仍然默不作声。

“你知道吗,我不在乎你跟太子过去有什么,甚至当初我彻底拥有你之前我都曾经想过我也许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都无所谓,因为毕竟那是过去,我以前一直相信我的莲儿自从跟我相识相知以后,她就是我的。自从我知道你出事之后,我立刻启程回来,但是这一路之上,我越来越困惑。我知道这件事情是玉灵发回去的信报,但是为什么没有你的信,一路上我一直在等,在等你派去的信差,直到我在路上碰到小九,他说他跟大哥实在看不下去你的痛苦,所以自己跑去江南找我,只字没提你派人去找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回来?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别人来通知我,而不是你的信使,我多么想让小九告诉我是你让他来找我的。”他再次捧起那张脸问:“为什么?”

“玉灵她们不是都有跟你报信吗?事情你肯定会知道的啊,我单独再叫你回来,有区别吗?如果你心里有莲儿,无论你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你都应该回来的,如果你身不由己,我再派信差去会有用吗?你外公会允许吗?”提到外公,他触动了一下,然后很快更紧地抱着她。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妻子。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点时间。但是我求你答应我,求你,一定答应我,不要抛下我。”其实她又何尝想失去他。她也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只是不知道能这样拥有他多久。尽享跟他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吧。

于是,在那个充满了花香的下午,他们又在下人们的注视下,手牵手亲亲热热地坐上了马车去太子府。

但是上车以后,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看看街景或是用手指挽着她垂在胸前的青丝。太子的事,他刚才虽然说不介意,其实还是很介意的。过去宫中的生活,几乎一片暗淡,对于那个时候的她来说,不多的阳光和自由空气就是来自于六皇子的友谊和老太后的关爱,她不愿意去多想,但是那个杯子带来的疑问,让她不得不思考为什么?

在见到太子,知道他的目的之前,她不再想去揭开过去。但她知道,如果她不揭开过去给丈夫看,他在这件事情上永远过不去。但是怎么去揭,在见到太子知道他的意图之前,她不想贸然决定。不过无论怎么说,她都知道自己的心,从来不曾留下丝毫在宫中那些人身上,唯一能牵动她的只有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她的丈夫。她无所谓自己的将来如何,只是希望过去的那些事不会给他带来危险。若是真的因为自己留在他身边给他带来危险,她宁可独自离去。但是真的离开了,就不会给他留下后患?她不确定。这个世界上最不确定的就是人心,哪怕那个人曾经是跟她相互协助,经历了多年风雨的伙伴,所以她也安安静静地靠着他,一路无语。

卷III-20 故人来 (II)(下)

翻云覆雨故人来(ii)(下)

马车一驶离青木园,就有人飞奔进宫,兰氏皇后正端着一杯参茶,听见说这二人还能平和地坐马车去太子府,露出讽刺的一笑:“不愧是老太婆身边训练出来的人。真是能装。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希望今天刘侧妃不会太傻,能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行事。”她笑着看了一眼给她出这个主意的邱嬷嬷。

“您放心吧,”邱嬷嬷谄媚地说:“人昨晚就跟着刘侧妃进了太子府。”

她身边的另一位崔嬷嬷略微有点担心:“如果他们被他们发现是娘娘派人做的,让唐新杰恨上了娘娘,那不是将来给太子爷身边埋了危险?”

兰氏瞟了她一眼,轻蔑地一笑:“唐新杰是个谨慎的人,一次不会有什么举动,还会故意装清高,将娘娘和太子区分开。既然是装的,心里那些龌龊想法难保不会露出来,保不住义儿在他身边的人不会将一些蛛丝马迹告诉他,即使他们没看出啥,我们也可以帮他们添加点内容,或者把今天的丑事爆出来,就不信义儿会不疑心。”

知子莫若母,虽然沂义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但是他遗传自皇上多疑的性格,不是太后教育就能改掉的。本来她是打算等义儿大位稳定之后再出手的。但是现在唐家,应该说是唐新杰和周晚凝太不将她这个皇后和后家的康宁侯府放在眼里。若是让他们继续在义儿身边四平八稳地成长,唐新杰立的功越多,在义儿身边的地位就越重要。再加上操控皇室安全的平鸾阁,这二人难保将来野心会越来越大,不仅蔑视兰家,还会对义儿不利,切平鸾阁的位置,她还是想留给兰家人。义儿是她全部的希望,她自然不能放任这对儿夫妇有丝毫对义儿和兰家不利的地方。

若是他们情比金坚,那她愿意找法子让他们一起下地狱。若只是一个利益的组合,在外人面前装恩爱,那就更好,让他们相互牵制,甚至相杀。周晚凝也是个有能力的人。

崔嬷嬷皱了一下眉,不知道主子和邱婆子如何商量的,她还是今天当值才听这主仆二人在议论。且显然皇后觉得这事十拿九稳,所以才不忌讳,在她面前说。但是唐新杰能操控平鸾阁,那是脑子超级好用的人,就是这么点小手段能让人上当。

对面站直的邱嬷嬷轻蔑地看了崔嬷嬷一眼:“你是不是觉得主子都不如你聪明?太子爷那是娘娘亲生的,他的心思娘娘比谁都清楚。那一对儿就是再好,今儿有刘侧妃帮忙,即使不能让他们彻底分开,至少也会在二人心里埋下刺。”

崔嬷嬷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邱嬷嬷:“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唐新杰和唐家这些年都是效忠咱们太子的,在大事没有定下来之前,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们吧。”

邱嬷嬷扁扁嘴:“现在太子爷是皇上的唯一选择,其他无论五皇子,三皇子还是其他人都差得太远,身上都有不少让皇上不喜的缺点。但是若现在不治住唐新杰,让他在太子身边立更多的功勋,却没有把柄在咱们手上,那以后他就越来越难于被我们掌控。等将来殿下大事定了,他只怕就是一个最大的祸根。”

崔嬷嬷皱眉,人家说卸磨杀驴,这磨还没卸呢,危机还在呢,这主子就觉得可以不用人家了?虽然和邱嬷嬷不和,但是她是康宁侯府陪送进来的老人,又得老侯爷叮嘱,不得不再提醒一下:“老奴觉得还是谨慎的好,现在动唐家的人还是太早了点。说是其他几个皇子不成气候,但是哪一个是简单的?而且有唐家人镇着,不止是宫里那几位安分,连朝堂上也少了不少不安分的。”

邱嬷嬷不以为然:“唐家之所以坐大,就是你这种想法造成的。总觉得他们有用,等大局平稳了再说。但是等大局平稳了,唐家又太过强势了,动不得,这前朝一直到现在,就把他们纵着了。现在也是,掌着一群子侄霸着各处的兵权,皇上不敢动他们,眼里什么时候有过咱们主子?”

崔嬷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邱嬷嬷,咱们都是为主子做事的,主子有事咱们应该提点,有些事情要为主子着想,而不是为了私心怂恿主子做错事。”

“我怎么为了私心了?”邱嬷嬷跳了起来:“我还不是为了给主子出口气,拿捏了周晚凝,咱们好摆弄唐新杰。”

“(ˉ▽ ̄~)切~~,”崔嬷嬷不屑:“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不要让我替你说了实话,漏了底。”

“我有什么底?”邱婆子向来是横的,大声吼道。

兰氏皇后听见自己身边的老妈子们居然如此没有截至,恼怒地拍着桌子:“够了!你们当我私人呢?在本宫面前如此没有规矩。”

崔嬷嬷赶紧跪下行礼,邱嬷嬷还在气头上,有点气晕了头嘴里还嘟囔着,兰氏气恼地看了一眼在旁边站着看热闹的太监胡总管:“还不给我掌嘴”

胡总管立马醒神,上去给了邱嬷嬷一巴掌。邱嬷嬷才回过神来请罪。

兰氏并不理她,反而看着崔嬷嬷:“你刚才说她有什么底?”

崔嬷嬷看了邱嬷嬷一眼,叹了口气:“论理我和老邱一同在宫里侍候娘娘这么多年,不该说这些,但是若是因此耽误了主子的正事,又有违奴才的本份。”

“说!”兰氏不耐烦。

“邱嬷嬷有个兄弟原先会些拳脚,早几年觉着能从戎建功,当初求了娘娘,娘娘不是给安排去唐二爷麾下了吗?”崔嬷嬷看了一眼兰氏。兰氏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了,毕竟自己的下人求着安排这种小事,又过了这么多年。

崔嬷嬷也没等兰氏答复:“这种小事,娘娘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当时是娘娘交给奴才去给传的话。娘娘当时还说,没准儿将来在军中出息了,还能帮衬主子呢。只是可惜,这位去了唐二爷麾下,唐二爷看着娘娘的面子,且邱家兄弟也确实有点武艺,在甘南道给他做了一个百夫长,只是上任不到三个月,这位邱家兄弟就在镇上横着走,喝酒争抢戏子打伤了人不说,还强抢戏子,拘着人家自由,还把人家师傅打得重伤。又不服管教,打伤了营里的兄弟,被唐二爷拿下,除了军籍,因是兰家的家生子,看在兰家面子上,让人送回了兰家。送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太子爷,被太子爷教训了一顿,又吩咐不要告诉娘娘,省得娘娘烦心。但是邱家姐弟就此恨上了唐家。后来邱家兄弟跟着咱们家二爷去了南昌,在任上怎么样奴才不知道,只是上月二爷调回京,邱家兄弟也跟着回了京。回京之后在街上碰到了周晚凝,想上去调戏人家,被人家的侍卫打断了腿。”

邱嬷嬷狠狠地看着崔嬷嬷,胡总管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

兰氏皱了眉:“邱嬷嬷,这是真的?”

“是真的,”邱嬷嬷跪地磕头:“是我那兄弟不争气,但是奴才今儿是为娘娘打算,绝不是因为我兄弟跟那女人的私仇。”

兰氏厌恶地看了邱嬷嬷一眼:“胡总管,赶紧让人传信,把人撤回来。”

太子府中,喝过茶,太子又领着两人去了西花厅,那里太子特地让人在花园中搭了一个棚子,让从江南带回来的厨子为客人烹饪点心和花茶。

“太子殿下这是想抢我青木社的生意?”新杰打趣道。

太子真是一本正经地说:“本宫在江南的时候试过这个茶师和点心师傅的手艺,觉得很不错,在江南的时候,他们一直跟着我,我觉得很满意,所以就想带回来你们试试。”

新杰和晚凝对视一眼,同时微微一笑,这如仙眷侣的默契,晃得沂义心中微微一算,很快掩饰住:“我就知道你们俩挑剔,但是本宫也不差的,试试你们就知道了。”

新杰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们一定好好试。”

沂义重重地拍在他背后:“本宫就知道你喜欢捉弄我。”

新杰再看看他的莲儿笑笑。燕侧妃微微皱眉,刘侧妃有些好奇地看着太子和唐家三公子之间的互动。这是太子和臣属?更像兄弟吧。

晚凝继续微笑喝着茶,就听刘侧妃乖巧地走到她身边说:“周女官,您可要相信太子的话,这位茶师配烹的茶真是馥丽清香,而且他会看人体质,放不同的花果,极有心思。您一定会喜欢的。”

周晚凝看着她点点头:“多谢刘侧妃解释,晚点卑职一定试试。”

刘侧妃又走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些香锭添在她面前的熏炉里,又殷勤地问道:“那几个点心师傅也是顶级的。不知道周女官是喜欢甜一点的,还是酸味重一点的?”

晚凝看着她平和地说道:“我喜欢口味淡一点的。”

卷III-21 故人来(III)(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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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侧妃非常温柔地说:“周女官就是雅致人,不像我们这些俗人,茶和点心淡了就品不出味儿来。人家都说真正会品的都是在淡味中寻。”

周晚凝微微一笑,没有多话。这位刘侧妃今天不知是为了那般?从来见到她都是极为高傲,不爱搭理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晚凝并没有别的表示,送上来的茶点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是这茶水中有一股淡淡的松木味,若是不注意,还以为是点心专门用来调节口味的香料,只是晚凝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殷勤帮着布菜的刘侧妃,在饮食里做手脚,还在太子面前,这是不是后台太硬了一点?

茶点上过,各位自然要出去散淡一下,新杰和太子相约去射几剑,松活一下筋骨,女人要出去更衣补妆。太子府中已经备下客房,自有人侍候。晚凝在客房中,撵了一锭随身带来的香锭在香炉中,她轻轻盖上香炉盖子,细白的指尖在香炉盖圆滑的边缘轻轻划过,淡淡的白烟飘出来,很快便在空气中消散了痕迹,一阵淡淡的檀香和百合混合的味道弥漫在屋中。

她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本书,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最近太忙,很难得有机会安安静静看书,有一些医书是新杰从江南给她带来的海外传来的一些罕见藏本,里面有些医理和药理论述非常新颖。她便将书带在身边,有时间就翻几页。太子府的人在门口值守,唐门女眷出行并不像普通豪门,丫鬟婆子一大堆,女眷们被要求勤俭持家,能自己动手的事情都是自己做。且来太子府,并不是外面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进的,故而并无青木园跟来的下人侍候。门外只站着一个太子府的侍女和一个太监。屋中除了她翻书的声音,和屋外时不时传来的虫鸣,一切都是静悄悄。

只是在这静怡中略微传来轻微的衣服悉嗦声。屋中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只是当门口当值的太子府下人在走动。然而片刻后,门帘高挑,进来一个深灰色的劲装身影,走到晚凝面前,一步跨出,深深地行礼:“属下参见周女官!这么多年真是让你受委屈了!”

晚凝皱眉,慢慢收起书看着来人,坐在那里并不惊慌也不动:“请问阁下是哪位?如此大礼却是不合适吧?!”

“周女官放心,这里外面太子府的人都被我们清除了,咱们说话是安全的,不用怕有人听见。”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来人抬起头看着周晚凝,抱拳作揖:“周女官离京几年难道忘了,属下黄承彪,乃是太子身边侍卫,但是属下跟您一样是受三皇子委托办事的。”

“黄大人,我是记得太子身边有个扈从侍卫长黄大人,但是并不懂你后面的话。”

“周女官不必如此防备。虽然当年你和我都是受三皇子委托在太子身边做事,但是咱们一直就没有被发现过。下官因为一个意外得罪了燕侧妃,被罚去外面的城隍军,但是三皇子已经托人,这几天就已经将属下安排回太子府了。太子爷并不知道您是三皇子的人,也更不会知道,当年您在太子爷身边出谋划策,看着是为了保护太子爷,其实是为了让太子爷被立为挡箭牌,更便于咱们主子在暗中行事。现在您回来了正好,主子爷希望周女官能够进一步完成当初主子订下的大计。虽然时隔多年,有些人和事发生了变化,但是主子爷的大计是没有变化的。更何况您现在更是稳稳当当拿捏住唐家三少,这就更便宜于咱们做事。皇上那边油尽灯枯是迟早的事,主子爷的意思是,只要在这之前您能拿捏住唐三少,稳住太子的位置,到时候大事将起,太子必将对唐三少委以重任,且会调度你在身边辅佐,你只需要配合咱们主子且让唐三少倒戈向着咱们主子,大事必成。主子让你最近不要有任何动作,等待时机就好。”

“你的主子到底是谁?”周晚凝冷冷地盯着他问。

黄承彪哈哈一笑:“主子说的没错,周女官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单凭属下跟您带信,您必定生疑。若是他去找你,或是派人给你送信,又怕太子生疑。您身边可是时刻都有太子的人监控着的。太子虽然器重唐三少,看着对您也是认旧交情的,但是太子殿下还是不放心,一直派人监视你们。故而主子才让属下趁您在太子府的时候跟您联系。这样才不会让太子起疑。主子爷说了,您是个聪明人,必然能懂他的苦心,更是一个情长的人,不会忘记您跟他之间的情意。他当年承诺您的,至今不变。主子让属下给您带句话,您永远是他心目中那朵圣洁的白莲花,无论您经历了什么,您跟他的情意都是别人无可取代的,他的许诺也是一直有效的。主子相信,无论是唐三少还是太子爷,都不如他在您心目中的位置,他许给您和周家的未来,都是不会变的。主子还说梦绕多年,就快成真,望您稍待他扫清障碍,就和您琴瑟相携一生。到时您不仅可以主宰后宫,还可以与您共享天下,回复周家过往的荣耀,与您子嗣绵延”说到这里,黄承彪站起来,看着她红润的脸颊,流动着一股诱人的芳香,知道先前的药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他笑着走向晚凝:“其实晚凝,主子那些话就是为了安抚你。咱们为他办事不假,更重要的是,你要为咱们俩的将来着想,主子以为他是你第一个男人,心中就有他,会为他办事,他却不知道,当年我才是那个能让你欲死欲仙的男人。这么久没碰你了,想不想我?”

正说在这里,外面一阵托盘碎地声音,之后便听见刘侧妃和太子的另外一个侍妾童美人的声音。只听刘侧妃道:“童美人,你赶紧跑,去找太子殿下,咱们这是被发现了,黄侍卫武功高强,留在这里咱们俩都活不了”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向外跑去。

晚凝意味深长地看着黄承彪,却没有动。黄承彪却并不慌张,走得更近:“周女官真是一个美人,让你如此娇艳,看起来行过事,却没有真正动过,我还真是遗憾。不过您放心,一会儿即便太子招经验嬷嬷来查,招太医来诊脉,都是你跟我有过。”说罢,伸手想去摸那粉嫩欲滴的脸:“啧,等太子处置了你,这张脸就真是可惜了。”

只是瞬间,他的手却被一把利刃消去了四指,且被人踢中敏感部位,跌坐出去,黄承彪一声惨叫,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内力不低,武功也不错,寻常人如何能袭击他,更何况那药会让她看着像是被榨干了,四肢无力:“你不是中了药?为什么还有内力?”

晚凝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反而是先前在门口值守的太子府侍女甜英和太监李牛儿走了进来,李牛儿尖着嗓子说:“那是因为周女官没有着你们的道。她发现今天的点心有问题后就给三公子暗示,而且自行解了药。主子又不放心周女官的安危,才会派我来换下了胡三儿那个笨手笨脚的。”

“李公公?!”黄承彪很诧异,李牛儿是太子爷的亲信。他刚才明明是点了门口值守的太监和侍女的睡穴,难道那不是胡三儿。

李牛儿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时是点了胡三儿的睡穴,他还笨手笨脚地躺在外面地上呢。就你这种猪脑子,还想构陷周女官?!”

“哈!”黄承彪邪恶地一笑:“我哪里构陷她了,早几年我本来就睡了她,她还假装冰清玉洁到处勾引皇子们。”

“你死到临头还污蔑人?”李牛儿厌弃地看着他。

“我才没有污蔑呢?!童美人跑出去了,她一嚷嚷,这太子府里都会相信的。即便你李公公是太子亲信,但是也是被周女官和三皇子收买了的,肯定是要为她遮掩的。”

“什么?!”只听一声惊呼,是刘侧妃进来了:“你说李公公也是三皇子的人?!”

黄承彪一笑:“那是,刘侧妃,你还不赶紧跑?!去告诉太子,李公公也背叛他了,再不跑就没命了。”

刘侧妃立即转身,向外跑去。

“黄大人真是好心计啊!”周晚凝缓缓站起来。

“下官的心计一定不如周女官,否则哪里会让三皇子对你念念不忘呢?而且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却一定要想做三皇子的女人,真正是下贱。”他挣扎着站起来,大声吼道:“我虽然不能让你恢复周家,但是你忘了你在我身下欢乐的时刻?你忘了跟我山盟海誓要做生生世世夫妻的时刻?”

“你这是想把污蔑的话喊得整个太子府都听见?”周晚凝冷冷地说。

“我哪里是污蔑你了?!你就是个贱女人!你觉得太子爷身子骨弱,满足不了你,你就跟了三皇子,还经常找我们这种侍卫,你就是一个吸血的妖精。”

卷III-21 故人来(III)(中)

翻云覆雨故人来(iii)(中)

“太子如何你怎么知道的?这种蔑视太子的谣言你也敢乱说?!”

“我哪里是乱说,这本来就是事实,太子爷玩女人有心无力,这府里的侧妃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戛然而止。

晚凝冷冷地盯着他:“是太子府里哪位侧妃为了勾引你跟你乱说的?”

李牛儿迅速会过意:“先前唐三少得了周女官的暗示,就已经查过点心里的药了,三少说这种药剂虽然隐秘,但是经手过的人若是用明矾水涂在手上,就会出现红色印记。太子和三少正在过来的路上,到时候让几位侧妃和他们身边的人都用明矾水涂手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还不去办?”此时沂义已经进来,立即吩咐身后的人去办。刘侧妃和童美人都跟在他身边。童美人有些喘气,而刘侧妃似乎也因为奔跑衣裙头发有些凌乱,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太子爷这是要让他们去办什么?”

沂义转过来冷冷地看着她:“让人去准备明矾水,给刘侧妃和她身边的人都好好涂一下手。”

“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是周女官想害您,您查臣妾做什么?”

沂义眯眼:“是让下人用明矾水涂了你的手,证明你今天下药陷害晚凝,勾结外男诬陷唐家三少奶奶?还是你自己交待?”

刘侧妃心里一惊,但是表面还是镇定:“殿下何出此言?难道殿下怀疑臣妾?是周女官联合外人背叛了您,您怎么能怀疑臣妾?!”

童美人此时也惊讶地看着太子,难道刚才自己没有跟太子说清楚?还是太子听错了?她狐疑地看看刘侧妃,看看太子,刘侧妃一把拉住她:“童美人刚才跟臣妾一起听见黄侍卫跟周女官在叙旧,他们都是早年为了三皇子埋伏在您身边的。现在还通过周女官控制了唐三少。”

黄承彪突然大声说道:“你这妇人,你才是三皇子派来的,明明是你嫉妒周女官,所以才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来糟蹋周女官。”

刘侧妃讽刺地看着他:“黄承彪,你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护着你的女人?还想自己出面顶了罪让她逃脱?明明你刚才在这里说的,你们都是替三皇子做事,而且连唐三少都被你们拉拢了。”

“你说他们说他们控制了新杰?”沂义并不搭理黄承彪,挑眉看着刘侧妃。

“当然,唐三少虽然是您的表弟,但是他也是三皇子的表弟,更何况周女官跟他不清不楚的关系,据说周女官去了关西,三皇子还特意绕路去看她,两个人肯定不简单。”

沂义微微一笑:“连这你都知道?!孤很好奇,太子府中一个侧妃却对外面的人情世故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关西的事都在关注。难道是孤的太子之位太不稳了,劳动爱妃操心?”

刘侧妃心中一凉,自己心急,说多了。她赶紧看了一眼童美人:“这是他们刚才在里面说的,臣妾和童美人都听见的。”

童美人皱眉,难道是自己太紧张,没听到?但是刘侧妃这么说,她不能反驳,家里送她来宫里就是为了辅助刘侧妃在太子府固宠的。

沂义看了一眼李牛儿,然后笑着摇头:“你觉得本太子是相信爱妃还是小李。”他修长的眼微微眯着,冷冽的眼神跟和煦的笑容形成明显的反差。刘侧妃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爱妃不如直接告诉孤,你们今天闹这一出的目的是什么?是谁指使你们来离间本太子和三少夫妇的?”

“臣妾万死不敢离间殿下和唐三少。但是这个贱人她和人勾结来算计您,唐三少难免不被他们利用。多事之秋,还望殿下千万谨慎。什么都不如殿下的安危重要。”刘侧妃低着头,不疾不徐地说。经过刚才一阵紧张,她强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因为慌张再出错,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她刚才还在这里和黄承彪密谋如何控制三少。即便他们在三少那里没有得手,殿下也需要防患于未然啊!”沂义瞪着她半天没有说话。

新杰和晚凝对视一眼,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心计,即便知道自己在做最后的挣扎,还不忘拉上垫背的。她是了解沂义多疑的性格的,现在即便相信他们夫妇是清白的,但是怀疑这种东西,听多了,自然会生鬼,何况沂义继承了皇上多疑的性情。夫妻二人和李牛儿迅速地交换眼神,都没有开口,这夫妻俩现在无论他们俩谁说话,都会引起太子的猜疑。而李牛儿只是一个下人,此时若是帮着唐家辩解,也会遭忌。屋里安静得就仿佛空气都结了冰。

刘侧妃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是皇后娘娘了解太子的性格,无论再好的兄弟,只要跟大位有关,或多或少都是会有猜忌的,也幸亏昨天黄承彪进府之后跟她商量好了,若是出了纰漏,就让黄承彪反口咬她是为了妒嫉才陷害周晚凝,他越是反咬她,就越是能让沂义相信她,反而疑心周晚凝。更何况太子本来心仪周晚凝,被唐三少娶了去,这心里只怕早就跟三少怼上了,此时自己再抹抹黑,也许更有效果。

此时就听燕侧妃突然开口:“这黄承彪不是上个月害死了关美人身边的侍女,被打发去了城隍军,当时臣妾怕这种性格莽撞的人在府中可能会危害太子和众位姐姐妹妹的安全,才将他打发出府去的,他怎么又回来了?是谁将他弄进太子府的?”太子没有正妃,燕侧妃统管府中日常事务,她打发出去的侍卫长居然能回到太子府。沂义眉毛一动,当时黄承彪的事是禀告过他的,关美人是燕侧妃的人,黄承彪因调戏侍女不成,将人掐死,这人居然在他和燕侧妃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回到太子府。

就听李牛儿开口:“启禀殿下和燕侧妃,奴才先前只是觉得奇怪,今日宴客是殿下特意交待了的,为了三少和三少奶奶能够舒心,殿下特意吩咐了非太子亲卫不得到这边院子来,黄承彪能够进府的事需要问,是谁让他绕过亲卫能进入这边院子就更是需要查的。故而这事属下在来之前已经让人去查了,也许很快就有结果。”太子亲卫封锁的地方也能钻进来,就说明亲卫中有漏洞,或是说亲卫中有人不是只效忠于太子,还有别的势力可以调动他们。这是皇家大忌。

李牛儿毕竟是沂义的亲信,带的人也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有人回来禀报:“总务那边查过了,没有黄侍卫回太子府的记录,至于是谁把他带进来的,还在查。刚才问了亲兵侍卫长,说是黄侍卫出示了皇后娘娘凤仪宫的令牌,是来给太子殿下送皇后口信的。但是其他几处有人反应说昨天傍晚就有人在府里看到过黄侍卫,他在这府里可能还有人接应他。”

沂义哼了一声,只见刚才去查明矾水印的人端着一盘明矾水,身后带着几个人站在那里:“说!”

那人赶紧回复:“这两个都是刘侧妃院子里的人,手上都出了红印子。其他人都没有。”

沂义看向刘侧妃:“给刘侧妃也净手。”

刘侧妃知道此时无法辩解,只得跪下:“臣妾有隐情,想单独禀告殿下。”

沂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新杰夫妇,心里很快权衡后决定:“你就在这里说,孤相信新杰和晚凝。”

刘侧妃皱眉,但是此时为了保命,不得不说:“臣妾也不想,但是今天的事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邱嬷嬷派人来吩咐臣妾的。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燕侧妃厉声喝道:“刘玉,你好大胆,为了给自己脱罪,居然敢污蔑皇后娘娘。殿下,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请您交给臣妾处置,免得有污殿下视听。”

此时却见有人带着皇后娘娘身边的崔嬷嬷匆匆忙忙进来,崔嬷嬷见过太子之后急忙禀告:“是邱嬷嬷,因为她兄弟事情嫉恨唐家,所以指使黄承彪做的,看在她跟了娘娘多年,不忍心要她的命,皇后娘娘已经将邱嬷嬷打发去城外庄子上了。”

沂义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在他心目中刘侧妃这些都是为了利益被送来的女人,有利益被母后利用也正常。母后,难道就这么急着控制他?大位还没落定,她就这么急切?他看了一看晚凝,也许这也是凝儿选择新杰而始终远离他的原因之一,也许这个聪明的女人早就看透了母后,尽量避免自己进入这种尴尬境地。那她心中是否真的只将自己当朋友吗?他们之间若是没有这些问题,会有其他的可能吗?他心中有丝丝的期待。看向晚凝的眼光中有瞬间的柔和,虽然只是瞬间,但是除了皱眉低头看着刘侧妃的晚凝,她身边的丈夫和侧面的燕侧妃都捕捉到了这一瞬间。

卷III-21 故人来(III)(下)

翻云覆雨故人来(iii)(下)

刘侧妃也轻轻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还是厚爱她的,宁可损失身边的邱嬷嬷来定罪,没有将她置之不理,且听沂义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是这样,刘侧妃也太没脑子了,被一个下人诓了跟着做错事。从今天起,就在自己屋里好好呆着,想想怎么做事做人吧。”

出了这么大事,差点黑了他心中喜欢的女人,只是给她一个禁足,刘侧妃有点意外。燕侧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太子,淡淡说道:“如今灵儿也算懂事了,若是刘侧妃禁足,只怕灵儿会伤心。”

灵儿是刘侧妃的女儿,是沂义几个孩子中最灵动可爱的一个,沂义对她也算有几分喜爱。沂义看了一眼燕侧妃:“灵儿也不小,该找师傅了,从今儿起,就把灵儿挪去你院子里,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跟着师傅学点诗书礼仪吧,免得荒废了。”

刘侧妃紧紧地捏着拳,不敢说半分,这太子府中,最让人厌烦的就是燕侧妃,现在居然还夺了她的孩子,不过如今活下来留在府里最重要。想来她也许真的失策了,应该让太子念着那周晚凝,绝对会让燕侧妃吃瘪。她只是在这里带想着,没注意到太子已经带着新杰夫妇离开。据说一起去湖边散心,不想再被这些烦心事纷扰。

燕侧妃站在一边静静地看了刘侧妃一会儿,脸上毫无表情。她此时觉得有点无聊,刘侧妃是在府里跟她争宠最久的一个,沂义为了平衡制约这个太子府几乎都是雨露均沾,且黄承彪说得没错,那个雨露并不充沛。只是有雨露的女人在这府中才能活得滋润,哪怕她自己是顶着别人的背影在承受,也让她能够有机会成为这府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她也很厌恶那个背影,但是联合扳倒那个背影,也许她就毫无利用价值,跟后宫卑微得像尘埃一样的其他女人一样了。刘侧妃能在府里起一个秤砣的作用,是因为附庸于皇后娘娘的家族,即便太子不再信任她,但是不会抛弃母族。她要在这府里继续风光,就必须让那个背影更加有光彩,她冷冷地听着这个无知女人不着调地嘟囔着一些咒骂,淡然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去拿一些东西。

太子,这么多年真正是成长了,经过了刚才的变故,他很快转换了人前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还是率真热情,但是在微笑而且狡黠的眼神里,透露了深刻的时间和经历的烙印和先前事件的些许暗影。

为了掩饰刚才事件的影响,仿佛那件事情真的和他的母亲,当今皇后无关,只是一个下人想报复唐家,似乎那就是一张纸,轻轻揭过,就连太子府近身侍候的仆从和侍卫,都不得不佩服太子转化的速度。只听太子一边走一边调侃新杰金屋藏娇,并且说:“你小子要好好对她哦,虽然弟妹当年是受命于太后来关照我,而且经常被我的愚笨气得不想见我,但是毕竟是救过我的命,而且深得太后喜爱,你要是欺负了她,太后老人家发话,你就惨了。”只字不提他们当年的交往。她真是很感谢太子的这种说法,这就平滑地这事接过去了。新杰是什么人,当然面上风轻云淡。而周晚凝却知道知道丈夫心里还是会有怀疑,只是从彼此交流的眼神中她知道丈夫此刻怀疑的不是她,不是她的过去,也不是刚才黄承彪事件中的各种言论,而是

周晚凝当年离京时,沂义还不是太子,也未在宫外建府,此次入京,这还是儿第一次来太子府。经过了前面的不快,太子带着一行人在仁孝堂坐下,便有太子府的几位女人再次过来侍候,没有了刘侧妃,还有陈侧妃,高美人,方洗侍。除了燕侧妃,其余人和这对夫妇彼此之间并无交集往来,燕侧妃虽然眼中和语言中都透着热切,其余的都很平淡无奇,她只是是不是淡淡地扫一下周晚凝。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经历了生死,从宫里宫外走了一回,比当年更加淡定,也比当年青涩的年纪更加明艳。

周晚凝和燕侧妃虽是宫中旧识,然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喜欢这二人走得太近,可这从先前他们进府时太子介绍燕侧妃时一句,这曾是皇祖母宫中管茶水的小宫女,也算见识和仰慕过当年周女官风采的小宫女。一句话将当年的小宫女和女官的地位划分开,也在燕侧妃的心上捅下一刀。男人们眼中有地位有价值的是那个叫周晚凝的女人。

尽管如此,燕侧妃还是甜美一笑:“当年臣妾真是将晚凝姐姐视为天人,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辈子都赶不上的。”

旁边的刘侧妃心里对燕侧妃一阵恶心,装!谁不知道这些年燕侧妃打着自己是太后身边的人,跟太子身边多年,将她们这些后来进太子府的人都踩得死死的。今天人家太后的宠儿真正出现了,看她以后在众人面前摆谱。不过做面子,谁都会,她赶紧笑着说道:“那是,太后娘娘法眼如何厉害,她老人家当年将周女官派去照顾殿下,那自然是精挑细选过的。”晚凝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了这莺莺燕燕的较量。

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无论是燕侧妃还是陈侧妃等人都觉得脸上无光。然而还不能表现出来。燕侧妃继续温婉地带着众侍女给各位斟茶,时不时地在人面前的小碟子里布上一两个颗小食或者干果。陈侧妃也不想落后,让人上来一堆精致的小点心,说是自己早上特意为贵客准备的。这群女人叽叽喳喳,脸上似乎都有着今日陪着太子宴客的荣幸,却丝毫没有因为刚才刘侧妃被禁足事件带来的任何阴影。

晚凝悠闲地喝着茶,看着女人们各种做作,听着丈夫和太子说着一些军马的事情。军马,每年从关西大量补充入军中。唐门在关西和甘南有大片的马场饲养和培训马匹。在汉中西蜀有专门的马具和兵器坊配套,汉中和京畿道有唐门所属平安货栈下,为军中提供被服的作坊,而这些被服作坊这些年大量采购来自于百花堂的布匹和各种织物,也算是给百花堂收留的女人们一个谋生的机会。想来兰氏皇后忌惮唐家也还是正常的。这些都是牵扯到朝廷势力的。也许军中还有各派势力,分别统领着不同地域的兵权,但是军马和兵器,唐门是除了朝廷自有以外,唯一民间有朝廷许可配送的。

当年唐门祖上建立这一套,除了唐家本身子弟有用马和兵器的需要,也是因为前朝时,有唐家子弟在朝廷军中效力,朝廷财力不济,无法保证这些子弟在军中基本的温饱,唐家老祖才不得不将自己家中的东西送到军中接济。也因此,逐渐形成了规模。

后来天下大乱,唐家人以保天下百姓为首务,用自己的物资来装备唐家军,对唐门势力范围内的普通乡民进行保护,不参与各派势力纷争,反而将手中的砝码用来为天下尽快太平,为保百姓平安跟崛起的王朝博弈。无论谁来做着帝王,唐门人都不参与夺位之类的争斗,一大局定下,唐门以最快的速度帮助朝廷安定百姓,安定大局。故而朝代更替,但是唐门屹立不倒。

但是每一王朝,都有像兰家这种争权夺利,猜忌唐门的。所以唐家人不得不在既定的朝廷中谋得高位,才能更好地维护唐门不受这些自私集团的牵制。

现在沂义大位未定,皇后娘娘就已经释放出这种信号,而此时沂义专门来跟新杰谈这事,自然是不想此时引起唐门对他的反感。今天黄承彪那句话也许真是触动了沂义,无论是沂义还是沂丰,都是太后的孙子,对于唐门,支持三皇子,还是支持六皇子,本质上都没有区别。且唐门的目的就是不要因为他们皇子之间纷争祸害百姓。所以唐门整体立场是不会在意是沂义还是沂丰的。

晚凝看着沂义深思,难道这位太子爷现在是想更进一步跟新杰绑定?谈这么多军马事宜,要在京畿增加马场,让新杰将这些带回唐家,帮助新杰巩固在唐家的地位?晚凝心中微微叹息,沂义这些年是成长了,老练了,但是思维也是局限了,世俗了。新杰要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诚心觉得他会是一个利民的好君主。对于新杰来说,唐门的利益,他不在意,否则他直接回玉门。但是沂义已经掉入了没有利益绑定,反而不安心的思维模式。

新杰在跟沂义谈话中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妻,从她的眼神和挑眉的无耐表情中,他知道妻子是明白自己的。但是如果不接沂义的话,只怕这位太子要多心。

夫妻俩对视中已经明白彼此的想法,新杰对沂义狡黠一笑:“殿下,称您殿下,是从太子来说。在京畿道新增前脉营,三万兵马,新增马场配备是没有问题的,唐门那边我去协调。叫您一声表兄,却是为了从兄弟的角度说,希望你能帮帮你弟妹的忙。”

卷III-22 阳谋后面的阴谋 (上)

阳谋后面的阴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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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沂义惊诧:“晚凝需要我帮什么?”

“晚凝现在是百花堂的大管事,百花堂在京畿道新增两个分堂,收容去年冬天雪灾后无家可归的孤儿和沂祥叛乱时战乱造成的无业无依的孤儿寡妇。这些孩子和妇孺总要有些生计。兄弟想让哥哥帮忙,把这前脉营一年四季的鞋袜针线活儿包给这两个分堂,让他们能够自给自足。”

沂义哈哈一笑:“人家来巴结我这太子,为的要不然是功名利禄,要不然就是金银利益,你们俩倒好,一个最亲近的兄弟,一个是当年孤身边的导师和军师,却为了一群平民百姓孤儿寡母求到本太子这里。”

他看看周围的女人,笑着轻轻摇头:“很多人都疑惑本太子为什么跟新杰亲近,为什么当年一直愿意将晚凝视为知己跟沂祥抗衡,就是因为你们俩永远不是想的如何谋私利。作为女人,晚凝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的美貌和才华在宫中为自己搏一个高位。兄弟啊,本太子很妒忌你,有此红颜知己,可以相伴一生。作为兄弟,作为好友,祝你们相依相携,白头到老。”

燕侧妃冷眼看着那个明艳的女人,哪怕她消失了,沂义都没有忘记过,如今回来了,还能如此幸运,有自己的丈夫,还能在沂义心中占据一块位置。她手在袖中握成拳,很久才松开。

在大家继续畅谈之际,从袖中取出一个玉质小葫芦来到晚凝面前:“凝儿,这是你当年落在宫中的,本来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我一直留在身边,想做个念想。今天能见到你,而且太子先前说了,希望你经常来走动,想来我们姐妹能见面的时候很多,就不用再傻傻地睹物思人了。所以今天就将这个给你带过来。”

“这是什么?”沂义好奇地问,眼光深沉地扫了一眼燕侧妃,这个女人居然还藏着凝儿的东西。旁边其他的女人都羡慕地看着燕侧妃。这个燕侧妃还真是有能耐,不仅能做太子府的第一女人,还能笼络太子喜欢的周晚凝。

“这是当初臣妾在宫中生病时,晚凝姐姐给我装药用的。当时我吃了药逐渐好转,只是还没来得及将这东西还给姐姐,姐姐就离宫了。虽然这些年妹妹在太子府,但是心中还是很留恋当年跟姐姐朝夕相处的日子。时常拿出来看看,仿佛就像姐姐还陪着我们。”说着便有些哀戚,眼眶中染着水雾,看起来着实楚楚可怜。虽然周围的女人都知道她很假,但是难保太子不会感动,他们偷偷地看了一眼尊者,似乎真是动了心。

燕侧妃深吸一口气,似乎吸了一下鼻子,装着笑道:“让姐姐见笑了。姐姐只怕又想骂我们不分场合,不懂事了。妹妹我真是想念当初姐姐教训我们的日子。姐姐走了之后,不但没有人关心我们,连太后娘娘都不爱说话了。如今好了,咱们以后又可以经常见面了。姐姐若是能住过来跟我们相伴几天,同进同出,还可以经常跟太子殿下说说话,让我们回味一下当年的美好时光该多好?!”

燕侧妃说这话的时候笑着扫了一眼沂义,沂义只是微笑,却不见唐三少的眉头皱了几分。

晚凝也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她当年在宫中虽然对周围的宫女随和,但是毕竟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医术和各种书籍上,还有时间就是去帮太后处理太子的事务,哪有那么多时间跟那些女人那么亲近,何来同进同出一说。今天本来送到青木园的东西就已经让丈夫和她之间有不虞了,现在还来刷一遍?这是燕侧妃故意来膈应她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她坦荡地看着丈夫微微一笑,新杰看到这样的她瞬时眉头又松了两分。外人不管用什么计量,都不应该扰了他和莲儿的心心相印。

但是周围第几个女人此时却有些不爽。这燕侧妃想做什么?是想拉着唐家这个女人来固宠,来让太子多看到燕侧妃?还是燕侧妃想将这个女人送到太子爷床上?

陈侧妃嘻嘻一笑:“燕姐姐,你这话只怕要得罪人了。外面都在传说唐三少极宠咱们周女官,你让她经常来咱们这里,只怕唐三少见夫人的时间少了。”

童美人赶紧接话:“是啊,是啊。三少和三少奶奶伉俪情深,让人好羡慕!”

太子哈哈一笑,伸手扶了一下童美人头上的绢花:“你是羡慕三弟和弟妹了?还是拐着弯儿骂我不够痛爱你啊?”

一群人又彼此心照不宣地假装谈笑了一阵。这边一副和睦欢乐景象,自然也传去了皇后宫中,兰氏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虽然气愤,但是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众人谈笑一阵,便被太子吩咐散去,说是要跟新杰和晚凝讨论琴技,不想人多了打扰。众人只得唯唯诺诺先退去,沂义带着他们走向早已准备好的水榭。

来到水榭,桌上居然放着晚凝当年在宫中常用的那把琴。太子若无其事地把它拿起来,然后又拿出一叠琴谱递给新杰。“你上次离开之后,我想了很久,试过很多次,把很多地方都改过了,我觉得现在应该合起来没有问题了。要不今天我们也别试了,这套琴谱你们带回去自己试一试,我都忘了,你有一个高人在身边。凝儿的母亲当年是著名的江南乐后,家学渊源再加上她天资聪颖,在这谱曲做乐上比我们都高明。哦,对了,我送你们把好琴吧。来人,去书房,把橱柜里那把有流云玄丝的琴取来给表少奶奶。那琴我送给你了,反正我这里还有几把胡人进贡的。你就拿回去好好陪我兄弟合奏吧。”有流云玄丝的,是当年太子自己常用的,不是凝儿用的,为什么是这把呢?她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但是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新杰,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你问过我,琴拉得那么好,是哪位乐师教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是我的一位曾经在宫中的至交好友,她不仅教会了我拉琴,还教会了我很多别的东西,特别是怎么样让自己能够更加宽仁,能够忍受挫折。而她教给我的琴,是我经常在忧伤烦恼时候的唯一排解,唯一的伴侣。也是她的琴和她教会了我要看到生活积极的一面,否则在那些阴暗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是否能走过来。你现在知道我说的是谁吧?你小子,能够娶到我的师傅,真是你不知道那一辈子修来的,好好珍惜这缘分吧。”太子说完这些话之后,两个男人都同时转来深深地看着她。“我会的。”新杰微笑着说。虽然莲儿清楚自己的心中所爱,但是从太子送给她的东西中带来的疑惑,让她不得不顾忌,重新审视过去跟他的交往,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两个男人的目光让她无法逃避,幸亏这个时候下人送琴过来,让她有一个很好的掩饰。

“师傅,看看这把顺手不,要不给我们拉上一曲吧。”简直是故意的捉弄人。“太子殿下,我最近疏懒,很久没有练过了,还是等我回去练练再来吧。”虽然这么说,但是琴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稍事拨弄之后,就找到了点感觉,但是她确实没有心情在这两个男人面前拉琴。“你们两个原先合的什么曲子?”

“是一个杂合,前曲是《竹边》。”莲儿心里一沉,这是她原来在宫里的时候编的。她一时真是拿不准太子的目的是什么。“我看这以后,还是交给你们两个去合吧,我来做观众。”做观众,这是什么意思?对他们的祝福?

突然之间,他又转了话锋:“我听说昨晚你们府上超级热闹,哈哈哈。”莲儿和新杰对视一眼,只听太子继续说:“兄弟昨晚到现在已经很疲劳了吧?!今天也别吹萧了还是让你留点精力晚上好好陪陪弟妹吧,哈哈哈,我让人上来演奏吧,我们去对面的厅中坐着听就好了。”

当他们在水榭对面的敞厅坐下后,太子说:“唐家其他几个兄弟一会儿也会过来。”她立时明白他今天的目的,他也肯定已经侦知了某些情况,要和大家商量。这个敞厅,和水榭遥遥相对,也是一小小径通到水中间,完全避免了隔墙有耳的可能性。而且对面水榭的音乐声声,除了在这厅中坐得近的人,别人听不到这边在谈论什么。

卷III-22 阳谋后面的阴谋 (中)

阳谋后面的阴谋(中)

除了这对夫妇,太子还请了唐家几位兄弟,那可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子,懂音律的人。人来齐之后,太子搬出了他所知的隐情。

石平郡主,已经守寡很久了。在新寡之初,五皇子的母妃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经常去看望她。也许是因为宫里寂寞吧,她去也就是聊聊天。从那以后,石平也经常进宫去看望五皇子的母妃。这些虽是看似平凡的家务,但是因为主导的人不平凡,所以很早就引起了太子手下人的注意,他们很早就安插人进入了石平的府中。这几天因为九尾狐的出现和莲儿中毒,突然变得非常不平凡起来,才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了石平。其实九尾狐这次进京,有所预谋,他们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完全搞清楚他们的计划,也没想到阴谋的发动会是拿莲儿来做引子。在她中毒之前,其实太子的人就得到了消息,但是因为他不在京中,手下人不知如何处理,他们只能写信回报给他,等待他的指示。然而事情进展太快,太子还没有收到信,她就中毒了。当她中毒之后他们又再次飞鸽传书给太子,他那时还在比新杰更远的鄱阳,虽然如此,他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立时出发,几乎和新杰同时回到了京城。其实在出发之前,太子已经飞鸽传书给京城的手下,让他们尽量保证她的安全。所以昨晚,在青木园周围的,除了看热闹的,太子的人一直在周围警戒。如果他们不是认出是新杰本人,又哪会让他能悄悄地回到府里。

太子的语气在叙述中越来越凝重:“其实这次就我目前知道各种消息来看,我还真是不能断定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所以今天把各位兄弟请来,大家一起参详一下。这样我们也好有个防范。我们再回来说石平,本来家丑不宜外扬,但是事到如今,我想应该让你们知道全部,才能更好地分析。要说我这个堂姐,她从小喜欢的人其实是五哥沂恒。这是我们很多兄弟都知道的。石平的父亲,我二叔冀亲王本来也是想成全这门亲事。但是五哥性情乖张而且好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石平是他的独生女儿,他也需要招一个上门女婿,他最终决定把石平许给了翰林院的刘勇。刘勇不仅为人端方且很有才气的,榜眼出身,唯一不足的是出生寒门,家里没有依仗。

沂恒虽然和石平有情,但是也是个今朝东明朝西的人,他既然已经得到了石平的人,而且父皇也给他安排了一个漂亮的皇子妃,所以至于石平许配给谁,他并不在乎。石平结婚后不久,我二叔就过世了,石平本来从小就娇纵,没有了父亲,出身卑微的刘勇根本无法辖治她。石平虽然当初气过沂恒,但是还是又跟他混到了一起。

沂恒是没有定性的人,石平也知道,所以肯定从那个时候起就在盘算如何钳制他。寻找秘方闺房秘籍之类的事情,让她找到了九尾狐。这只狐狸也真是不简单,除了自己游刃有余地周旋在蒙古几个王爷之间,最近这两年在京城也把很多王公大臣网络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她在京城的落脚点就是石平的府上。据说她教会了石平,对于像沂恒这种花心的人,她一个人守是守不住的,何况他自己府里还有那么多妃嫔。只能让沂恒在石平府上能够得到在别处没有的快乐,才能让他经常流连忘返。她这些手段还真是起了作用,让沂恒真的会有时候花点时间在石平府里,虽然不算多,十天半月去一次,但是比过去沂恒可有可无地大半年才出现一下的时候还是大有改观。

刘勇斗不过石平,但是经常怒骂她倒是有的。有一天沂恒去石平府上的时候,正好听到。沂恒便让手下把刘勇扒光了衣服绑在椅子上,强迫他和一个仆妇发生关系。也许是那天石平在茶水里做了手脚,老五明显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在观看自己制造的好戏的同时,他居然就当着刘勇和下人的面,和石平发生关系,刘勇当时吐血晕死过去从此就没有醒过来,太医的验尸呈报上是说咯血而亡。石平让人把现场做了详细的记录,让在场的下人都签字画押,证明是老五主使,害死了刘勇,成为要挟他的一个把柄。石平跟沂恒是为了情,但是九尾狐帮她,显然不是为了拿点酬金那么简单。

老五虽然花心,但是在正事上是从来不糊涂的。凝儿在宫里的时候就很了解,沂恒在政务上精明干练,这几年在工部管河南道的水力,政绩卓著。我父皇其实也并不是不知道他跟石平的事,但是父皇他老人家从来都认为这是皇室男人的权利,也是精力充沛的表现,所以即便有人向他汇报老五的不是,他老人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句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太后老人家坚持立正室嫡出之后,这个太子之位,不一定会是我的。凝儿非常了解我这几位兄长。沂祥虽然跋扈,但是他是狠在表面。而且当时是太子,虽然他当年伤害了你,让你不得不逃亡到宫外,但是如果他真的心机很深的话,当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也许不仅你逃不过他,我也逃不过。

沂恒,不但比沂祥心机深沉,且背后有一股我们至今还没有查清的势力。也许这位皇兄在暗地里也不是真像他表面那么好色。当年大家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他虽然荒唐,若是仔细回想起来,也许有痕迹可寻。

在凝儿回京之后,他又三番四次出现,让京城的坊间一直流传着五皇子钟情于凝儿。他这么做表面看着好色鲁莽,甚至以挑战唐门来显示自己毫无心机,对名声无所谓,也是藉由此告诉大众,他无所谓大位。然而”

说到这里,太子停下来,深锁双眉看着莲儿。

她顿时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古怪,为什么要把那支竹根杯送过来,为什么要在丈夫那里揭开当年的交往。如果不把这些往昔的细节放在大家面前,可能在座的几兄弟都很难明白其中的各种潜在的阴谋。他把他们的过去,明明白白地摆在新杰他们兄弟面前,也避免了沂恒他们利用嫌隙来制造混乱。她也很快想明白了,这次九尾狐他们和沂恒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这太子之位。

“新杰,我们是兄弟,也许在你把凝儿重新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说清楚,但是我想如今说出来也不晚。当年在宫中的时候,我非常年轻,不懂事,屡遭暗算,如果不是凝儿,也许我真是活不到今天,那种共患难的感觉,不是别人可以取代的。但是无论如何请你一定相信我和凝儿之间是清白的。虽然我对她充满了依恋,但是在她心里,一直都拿我当一个她受命来保护的哥哥。那时候我曾经发过誓,只要有能力,我一定要保护凝儿一辈子。所以凝儿,当年我跟沂祥大打出手,也许并不是真的勇敢。也就是因为那次沉不住气,才害的你差点被处死,不得不去道观。从此我就永远失去了我的凝儿。新野啊,我还要真正谢谢你救了凝儿。当我接到敕封太子的旨意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是凝儿还在,我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了。

那天在月华轩再次见到她时,我兴奋异常,在那之前,我真以为凝儿已经死了。虽然她对我淡淡的,但是我还是以为我的凝儿又回来了。我关心着她的每一根毫发,举手投足,一切的一切。我很快就发现凝儿看新杰的眼光是那么的不同。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光看过我。特别是青木茶社开张那天,本来她正在和一堆命妇周旋,当她看到新杰走进来时,我亲眼看到她脸上突然充满的光彩,我明白新杰才是她的唯一选择。新杰,我今天能够把这些都说出来,除了不想让你误会,也是因为在我心里,过去的凝儿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只有一个像我亲姐妹一样的亲人的莲儿。我相信今天在座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现在有这种想法。”莲儿心里不禁微笑,沂义真的是长大了成熟老练了。就这最后一句话,化解了可能出现在他和新杰之间的危机,并且把在坐的新天和新野拉到了自己的盟下,而且也无形中限定了他们,让他们不得有非份之想。

太子突然笑起来:“新杰啊,也许在我们这几个人中,你真的是最幸运的那一个。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新杰潇洒地端起面前的杯子,向他示意,表示承诺。

这之后,大家都沉默了,直到片刻后,太子再次望向新杰,“你从江南回来的路上,有人留难你吗?”

卷III-22 阳谋后面的阴谋 (下)

阳谋后面的阴谋(下)

“你怎么知道?”新杰很诧异。

“这么说是有了,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你想知道什么?说实话,我还真是不能确定,我派出去查的人还没有确定的情报给我。开始我以为是我外祖父派来的人,要劝阻我回玉门,但是交手之后,我发现他们的武功绝不是玉门内的,有的很阴毒,有的又速度极快力道极大。基本上都是在江南遇到的,我跟小九汇合之后,就没有出现过。”

“我想是沂恒的人。而且我相信,我在石平府中安置的人已经暴露。他们诸多计划,但是只让他探知了这一步,并故意让他把兰馨要下毒的消息提前传递给我,把我调回来,而且为了让我能够在你之前到达,派人去拦截你。”

这后面的话太子没有说,但是哥儿几个自然明白这里的原因。如果太子先他回到京城,并且发现她受毒物的折磨,一定不会不管。如果管了,新杰后面的唐门和玉门绝不会做罢干休。其实所有的皇子都是老太后的骨血,只是皇子中唯有沂义系嫡出,而且人品正直,仁善,懂得礼贤下士,老太后特别喜爱他,在长子沂祥被废除后,太后在皇上面前痛陈因沂祥母妃缺乏教养,致使沂祥性格乖张自私跋扈,如今的皇后出身名门,饱读诗书,教子有方,坚持让皇上立嫡出而不立庶。但是如果太子失去了唐门,得罪了玉门,也就失去了朝中的大半军权,西北,京畿和江南的经济来源和支持,而且带来这些地方可能的不稳定。在那种情况下,是否嫡出就都不重要了。在剩下的皇子中,只有二皇子沂庭和沂恒政绩卓著,沂丰虽然也不错,但是多年来一直表示无意大位,常年喜欢在外游走,不喜政务。且沂庭的母亲是高丽进贡的美人,如果立了他,就相当于给中原的后宫找了一位外族的皇太后,这是朝中众多大臣必然有异议的。

如果太子不管,而新杰不能及时回来的话,新天和新野也绝不会坐视。但无论是这兄弟中的哪一个,都可能引起唐门的内讧,甚至唐门和玉门的敌对。就有可能削弱太子现有的后援,可以使得他们培养的第三方势力可以借机崛起。只是他们没有算到,小九在这种时候,会离开京城去找新杰。

但是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他们另外的圈套在哪里呢?

“沂恒是一个精细的人,他应该绝对不只这一招,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呢?”大家沉默良久,都没有人说话。

太子突然转头望着她:“凝儿,你当年是最了解我这几个兄长的,你怎么想?”本来他问她并不奇怪,因为当年在宫中,受太后嘱托,为了保护他,她仔细地研究过每一位皇子,也跟他们交手多次。只是太子在跟新杰解释了若干,并保证他已放下过去的凝儿之后,还称她为凝儿,可见他担忧之深,已经无法顾忌这些细节。在这种危机来临之时,他不得不像过去在宫中一样求助于他依靠的凝儿。

“以沂恒的为人和习惯,我想他会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等着你,比如你最亲近的人。”

“我最亲近的人?”

“没有孤立的人和事,而且我想你已经有所防范了。”

“你也觉得我的怀疑是有可能的?”

“我想你并不是只是疑心。”

“是的,据说她最近很烦乱,我昨天一大早回来的时候,她虽然表面很平静,但是居然戴错了耳坠。虽然平时这府里的事情都是燕儿在打理,但是因为她身份高贵,入府之后,母后曾多次暗示我可以将她扶正为太子妃,但是我迟迟没动,她也一直安分守己,连普通家务都不愿意插手。只是大部分时间呆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莲儿除了叹气,无法对此发表评论。只能问:“制金局那边可有什么异常?也许她的烦乱与沂恒无关,只是与金子有关。”

屋里几个人没有完全能够明白他们前面的对话的。前不久刚刚嫁入太子府的太子侧妃宇文莀雅出生于当朝三大功勋世家的侯爷府之一的忠平侯府宇文家族。由于周晚凝返京,兰氏恐儿子跟这个女人有更多牵扯,决定给他再娶一个有实力,有能力的女人为正妃,然而沂义一力反对。说是闺阁中女子,只是听他家人转述,外人评说,并不了解真性情,若是娶了一个空有好名声,性格品行都有问题的正妃,会给他增加不少麻烦。不如先以侧妃身份入府,若是真的合适,再抬正。兰氏皇后是想想,也觉得有道理。

只是没想到这位宇文侧妃入府之后异常本份,不仅不争不抢,甚至对沂义都很清淡。若不是沂义身份特殊,思虑周全,只怕现在都会像普通男子一样,因为好奇和若即若离跟着美人的石榴裙转了。

宇文莀雅的姑姑当年嫁给冀王,所以她是石平的表姐。而宇文侧妃妃的哥哥宇文辰健娶了郅亲王的长女忆慈郡主为妻,他不仅承袭了父亲的忠平侯的爵位,而且总管制金局,牵涉到全国金矿的开采和制金。提到制金局,新杰意外而又深沉地看了妻子一眼。

“还有什么可能吗?”

“我最亲近,三哥最亲近,和新天哥最亲近的人。”

“三哥最亲近的人?!”新原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搞得他们几个兄弟都动心,最后成为他三嫂的人。

莲儿看了一眼新杰,莞尔:“你三哥最亲近的人不止我。有些你已经认识,有些也许即将到来,比如说兰馨姑娘,不知道她是否会再登场;你三哥的红颜知己们;说不定哪里还会跑出一个或者几个我们都没有见过的你三哥的仰慕者;现在我家里那四个貌美如花的玉门派来的丫头。而她们的到来应该是为他们真正的女主人做准备的,也许玉门的人将会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三嫂。”

虽然这个话题并不是那么意外,但是这由为*者提出,几乎所有的兄弟都意外。莲儿看见丈夫的脸色很阴沉,知道现在不是跟他开玩笑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祖母失踪了,新强跟二叔他们还在甘南道寻找,而太后老人家不久前收到了奶奶的金镯,对方的要求是太后不要插手江湖之事。江湖很大,但是跟太后有关的江湖似乎没有那么多。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将奶奶怎么样,但是太后跟我分析,他们还不敢伤害奶奶,我们只能静静地等,等他们再次开口要价。”说到至今没有消息的奶奶,大家都很黯然,石耶可汗已经从突厥调集人手从奶奶失踪处往西寻找,新强新旺带着唐巍手下的军卒向东寻找,一直都没有音信。但是莲儿和唐家兄弟们都相信祖母一定会渡过难关回来的。

“还有沂庭,”莲儿不想把话题停留在奶奶身上影响每一个人,“他表面上中立,但是他是否真的中立?我们还不能确认,我曾经派人跟踪过他,他的生活和轨迹非常的简单而且清楚,没有和不相干人往来,甚至没有对女人的特别喜好。这个人看着非常的干净。目前来说,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反而是沂和更可疑。他虽然表面上看着傻傻的,似乎是在帮着沂恒,但是他在生活中并不贪,也不奢华,并不像大家觉得的是一个只知吃喝玩儿的废物。换句话说,此人比谁都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装的傻乎乎的,表面上他关心吃喝玩儿乐,不关心朝政,但是他在府中又是每份邸报必看,也不是表面上像他自己表现的那么好色。也许这只是他在各种争斗中的一种生存之道。但是也许是一种很好的掩饰,我还记得在南书房的时候,欧阳老师有讲江南民税,他无意当中对老师的说法发表异议,见解很深,随即又回到痴痴的样子。一个无所事事的皇子关心这个做什么?而且从我中毒以来,这位本身表面上特别好事惟恐天下不乱的皇子居然反应淡漠,没有起哄,没有嘲笑,岂不是有点意外?”

“还有呢?”

“我一时能想到的就这些。”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最近都很辛苦。”说完,太子提高声音,叫人进来,让他们去准备晚膳,并且要摆在内堂。“都是自己兄弟,让宇文侧妃也来吧。”说这话的时候,太子看了晚凝一眼,她知道这并不是觉得不便让她见自己的女人,而是嘱托她借机好好观察她。

“太子爷,能够让燕子也跟来吗?”燕子是当年太子的宫女,她们一起在宫中相处多年。在晚凝失踪后,太子将她收了房。现在太子的两个儿子都是燕子所出,其他女人都是给他生的女儿。在晚凝重返京城之后,先前见面的时候,她觉得如今的燕子跟过去很不一样,现在多了宇文家莀雅,她只是想看看燕子在场的时候,可不可能让她看到更多的信息。自然是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更何况这争斗的不止是男人,是大周至高无上的位置,是家族的未来和利益。

卷III-23 一剑之柔(上)

一剑之柔(上)

燕侧妃和宇文莀雅相继到来。燕侧妃来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一套衣服。不同于下午华丽的织锦长裙或多或少带着一丝皇家的奢侈,此时一身墨绿色的侧妃服饰显得中规中矩。燕侧妃在太子府是唯一娘家没有势力,但是地位一直多年稳固且管理府中事务的。宇文侧妃进来的时候,外面都传说她要成为太子妃,且那背景,勘称太子府第一人。然而来了之后,太子并没有开口说让她接管太子府事务,燕侧妃的位置在众人纷纷议论和疑惑中再次稳如泰山。众人只得猜测,毕竟是跟太子年少相识的,太子心中有她的位置。下午以太子府女眷的身份,她可以华丽,可以压过外人,但是宇文莀雅来了,她却聪明地将自己变得很普通。见她如此,晚凝不禁莞尔。果然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对这些细节也把握得很好。

反而是宇文莀雅,一身粉红色亮眼的衣裙,身材虽然一般,但是贵在皮肤白皙,粉色衬着显得有几分水灵。一套翡翠金珠的头面,在粉红衣裙的反衬下显得格外鲜艳。脖子上一条拇指大的珍珠攒成的项链,更是价值连城。身上无一不彰显着豪门千金的身价和背景。本就是富贵人家,根本不需要内敛低调,奢华张扬但不招人讨厌。

来了之后,既不会如燕儿那样婉转温和,也没有过于的冷漠,只是恰到好处的淑女应有的矜持。至少看起来对晚凝更没有半分敌意,更不会如刘侧妃童美人之流或多或少对她流露出几分嫉妒和自卑带来的自傲。仿佛太子女人的身份于她来讲,只是理所当然的一种称呼,无关乎她的心情。不过想想也对,宇文家族的女子,自出生开始,就是家族的工具,本不应该有其他的追求。

晚凝面带微笑地看着宇文莀雅优雅地坐在自己旁边,并不多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别人聊天。偶尔微*她点点头致意,或是在侍女添茶送水时让侍女也关照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唐家少奶奶。既不过于殷勤给,也没有丝毫冷漠,一切如大家培养出来的,恰到好处。

宇文莀雅是很早就知道周晚凝这个人的。当年的周女官在宫中有才名,甚至在皇室中有人推迟太后将周晚凝指给谁,谁就是太后扶持的储君。那时大家都以为若是沂义登基,这个女人必然极宠,虽然周家已败,无权无势的女子不可能成为皇后,但是若想进宫,是需要拉拢的对象。故而在宇文家,因为早将莀雅定为将来宇文家在宫中发展的助力,家里早就将打听到的关于周晚凝的诸多事宜告诉她,以便她将来入宫,或是拉拢或是消除对方所用。

她当年出事之后,父亲还玩笑地说,早知道这个女人如此短命,他们也不用花精力注意她。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命大,不仅活了下来,还有了新的身份。虽然一个太子幕僚的妻子,听起来身份不高,但是宇文家非常清楚在太子身边的几位唐家公子的地位。用父亲的话来说,站在哪位皇子身边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唐门一边。所以她得到的指令是拉拢这个女人。父亲觉得,反正这种女人不会进宫跟她抢男人,即便太子心中有她,她也不会入宫。说不定作为太子心尖上的人,若是宇文莀雅能够抓住,比抓住太子的心都有用。毕竟男人身边的女人太多,但是能真正成为他红颜知己的就那么一二。而这一二人也许就是左右很多事情的关键。

且宇文莀雅想得很明白,周晚凝现在有唐新杰这么杰出的丈夫,看二人和谐的相处,她也不觉得这个女人会来太子后院跟她争宠。唐新杰这种男人,是多少女人心中的梦想,即便没有如山的财富,就是那一身的武艺,出众的才华就让很多女人折服,更何况这仪表堂堂的外貌,唐门的权势,又有哪个女人会挑剔?!

而此时,就见晚凝将桌上的椒油莼菜,辣豆干和肉丝各挑了一些,拿来桌边配料盘里的香油和醋各淋了一点,又另外从旁边多种茶里选了两种在一个杯子里各注入半杯,才将小菜和茶杯都端去新杰面前。宇文莀雅有些差异,她出生世家,虽然家里的家教会给出嫁的女儿先学一些家务和膳食餐仪,但是都只局限于布菜,递送物品之类的。像周晚凝这样熟练地操作,在京城贵妇中极为少见。

旁边童美人她们,虽然家里品级没有宇文家高,但是也是高门大户,娇养的小姐,平常日子里她们也是想讨好太子,但是也就是献个殷勤,哪里有这种手艺,各个都心里想,也就是太后宫中的宫女,侍候人惯了,做这种低贱的事才会如此在行,有的只是心里想想,有的就明显地瘪瘪嘴。

却听沂义笑道:“我还是真羡慕兄弟你啊。晚凝调制的菜肴可是最好吃的。”

新杰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倒是新野先开口:“这东西即使不好吃,我三哥不敢说实话,太子殿下还真不用这么羡慕。三嫂这可不是为了给三哥吃好吃的。是知道三哥喜欢辣菜,但是一路从江南赶回来,没有休息,怕他虚火上升,特意多放点香油和醋缓缓。药用倒是真的,好吃未必。”

如此一说,众人才了然。宇文莀雅来了兴趣:“都说三少奶奶精通医术,果然令人羡慕。只是不知刚才为何要将两种茶混合?”

晚凝看着宇文莀雅微笑道:“今天吃的肉食比较多,所以给他配了六安茶,但是这人很挑,不喜欢六安茶的口感,便加了一点他喜欢的毛峰,带点清香味他就没那么嫌弃了。”

燕侧妃此时柔柔地说道:“咱们晚凝在这方面可是很精通的,从药膳到茶饮,她可是很懂的。所以当年太后娘娘非常器重她。”

晚凝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宇文莀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燕侧妃。这个女人倒是心大,以为自己能成为太子侧妃就敢跟周晚凝比肩了?即便周晚凝不会这些,人家也是太后故友,周氏家族的后人,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不怕死的,就听童美人说:“奴家还真不知道三少奶奶跟太后有此渊源。那三少奶奶是跟燕侧妃一起在宫中侍候太后的啦?也是春晖宫的宫女?”即便童美人家品级不高,但是不可能不知道太后封赏晚凝的事,此时这么说,以为是帮着宇文莀雅挤兑燕侧妃,说她们俩都是低贱的宫女出身,却忘了这一屋子男人可是都痛惜晚凝的。

就见太子的脸色瞬间有点寒风刮过:“晚凝只是年幼时太后从江南将她接来宫中陪她老人家,哪里舍得她去做宫女。”

童美人赶紧一缩脖子,最近她一直以为是太子喜欢她的甜美嗓音和白皙的皮肤,所以有些得意忘形,觉得她说什么太子都会宠着,此刻太子些微的变化,让她瞬间又开始嫉妒那个叫周晚凝的女人。晚宴还在进行中,这太子府中各路人马的消息都已经逐渐开始送往京中几个重要府邸。太子和唐氏兄弟以及三少夫妇和睦相处,经过诸多事情之后,太子仍然偏向于周女官多过自己的宠妾的传说,很被不少关注的人知晓。

吃完饭,天已黑尽,一行人穿过太子府的花园往大门走,燕侧妃和宇文莀雅都坚持来送。燕侧妃和晚凝并排走着。由于最近的折磨,再加上昨晚和今天上午的翻云覆雨,晚凝有点虚弱,走在园子里,觉得寒意袭来,忍不住轻轻地抖了一下,走在她身后的丈夫马上过来搂住她,让她暖和一点。

燕侧妃似乎是不经大脑地说道:“凝儿姐,你真是让我羡慕啊。什么时候都有护花使者,而且都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走在他们前面的宇文莀雅的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倒是太子,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燕侧妃虽然嫁给太子多年,并且已生育两个皇子,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每当激情之时自己的丈夫呼唤的都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名字。这也是当初他收她之时就跟她交待过的,在夜深人静之时烛光摇曳之中,她永远只能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她知道他选中她的原因除了她原本跟那个真人在宫中交好对她的习惯了解甚多之外,最重要的是自己跟她一样有着高挑丰满的身材,让他在朦胧的烛光中产生错觉。特别是后背,两人有些相似,所以某人总是喜欢从后面释放。

而太子府这些女人这么多年对自己的妒忌和恨意,都是来自于丈夫的专宠。然而她的心中又何尝不酸楚,这专宠永远都属于她身上的那个影子,而非她自己。

卷III-23 一剑之柔(下)

一剑之柔(中)

宇文莀雅心中微有酸涩,她不免微微一惊,难道自己动情了?皇宫里只应有利益,不应有感情。只有不动心,方能在这太子府里冷静度日。才能心平气和地向过去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争不抢,等待合适的时机,成为大周最高贵的女人。她轻咬下唇,警示自己。

来到大门口,其他兄弟的马和随从都在等着了。金全也将车赶过来,并打开车门。太子让他们赶紧上车,免得让她冻坏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燕侧妃和宇文莀雅木然地站在那里。倒是新杰,轻轻地对妻子说了一句:“你别动。”就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进车里。然后自己跟他们道别之后才上车来。这两个男人在这一瞬间,变得很是心意相通。

车子启动之后,新杰在黑暗中把她抱起来,坐在他腿上,从后面整个环绕着她。一直没有说话。车子经过南大街的老宅的时候,他们看见仆人们正在关门,显然新天他们骑马已经先到家了。他们的车继续往前走。

新杰这个时候突然说:“我想我这次真的应该感谢兰馨了。”

晚凝不解:“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我居然抢了太子的最爱?”

“阿杰”

“别担心,我没有生气,其实禹德(禹德是太子的字号,他们兄弟间有时这样称呼。他用他这个名字,也表明他不再介意此事。)说得对,我是我们这几个里面最幸运的,也是最幸福的。你看看他那个太子府,要什么有什么,唯独没有的,就是真爱知己。”莲儿在心里叹息。

新杰继续说:“其实我大哥也是,虽然整天和靖安厮混在一起,但是他对你的心意我早就知道,而且至今未变。”她转过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就闭着眼靠着他,他停了下来,不想再说话,打破两人如此难得的相依。靠着丈夫的温暖怀抱,特别安心,渐渐地莲儿睡着了,她今天实在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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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莲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丈夫显然已经先起来了。听着院子里异样的沙沙树叶声,她知道这不是风,是他在练功。而且是那套煞气十足的玉门一剑。

关于新杰的武功,在江湖上有很多传说,外人都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以什么为主。她以前也不知道,在跟他在一起之前,甚至忘掉了他有玉大当家这个外公。但是不管是哪一个版本,有一点是对的,他得自唐门和玉门两家的真传。

这玉门一剑,虽然叫一剑,其实分阴阳两部,每部里面有随天地支干分为十二节,内里的阴阳生息转换所变化的招式层出不穷,随着天时节气风花雪月的不同,随时可以衍生出不同的剑招。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在阳部里,剑势剑招为阳,修气修身为阴,在*里则反之。阳部以打开大合的猛招为主,*里贴身近斗和伤人以剑气为主。据说玉门一剑的剑招虽然复杂,但是很多玉门弟子都可以很好的掌握,唯独修气修身,真的要看个人修为。

幸运的是,新杰从小在唐门中,深得唐门武功基础的惠泽。唐门也以剑著称,而且讲究的是剑之君子正气,化繁为简,走中直之道。

在他十一岁时,随着姑姑在山东,玉门大当家找到他们,交给了姑姑一套关于玉门一剑的图解和心法。他知道,在唐门中,晓晓虽然是女子,但是在剑术和内功上的修为,其实远远高于她的兄长们。唐门早期的前辈中,很多女性高人,总结了很多基于女子特点如何练习剑法和内功的心得。晓晓不单深得其要,而自己又发挥完善了很多心法的修炼,在原有唐门内功基础之一的“观花凝物”上又衍生出来一套完整的适合女子修行之法,还将原来老太太从娘家带来的掌法完善,揉合了唐门原有的剑法,编了一套独特的剑舞,可以舞剑,出掌或者就是一种劲舞,取名关西燕舞。

玉大当家当时能把玉门一剑的秘诀委托于她,也是相信在没有玉门人的指点下,新杰也能够习得玉门的武功。

在接下来的六年里,晓晓不仅指点新杰完整地习得了玉门一剑的精华。而且融会贯通了唐门的武功,使得新杰在这一剑上的修为可能比玉门内谁都高。特别是阳部阴底的练气修行,其实是一套静功,是在使用阳部剑法之后,通过坐观内视自身的气流,聚精弃浊,在精气走过每一个血脉的时候,带走浊气,将精元储藏在各个器官穴位之中。但是在这些静功的练习当中,如果有人辅助过一些穴气,不仅易于修行者打通关节,更好地排浊,而且在功力的长进上事半功倍,而她完善过后的唐门的莲台坐正好可以用于此。两个人可以一起练习,相互推宫过穴,并且在力道上相互支持。晓晓给这套内功修行的新法起了个很有意思的名字,玉莲静功。

在莲儿初到唐门的时候,并没有修行武功的愿望,总觉得那是从小的根基,而她在宫中只学过琴乐和舞蹈。但是老奶奶坚持她应该修习一些内功心法和剑舞,不仅健身,而且也有防身的功效。她当时曾经问过老奶奶,难道不怕她学会了,把唐门武功外传?老奶奶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她的学习从普通的莲台坐开始,兼习关西燕舞。因为多年在宫廷舞蹈的功底,进度倒是很神速。在到唐门一年以后,老奶奶坚持让莲儿开始玉莲静功的练习。在修习的时候,老奶奶除了说是一种晓晓改良出来的静功,她在出家之前将练习的书册交给了老奶奶,莲儿是她在玉门内的唯一一个修习这门功夫的,也算是替晓晓收了一个徒弟,除此之外,并没有说过可以辅助玉门一剑的内功修行。而且因为是静功,过去莲儿只在自己的房中练习。新杰原来也不知道,直到他们离开咸阳来到京城独处一室之后,他才意外地发现莲儿会这套他原本以为只有姑姑才会玉莲静功。

那个时候,莲儿正在因为没有经得老奶奶的同意和新杰私自在一起而忐忑不安。她老人家去了北疆寻访旧友,临走的时候就说过,一年半载不一定回来。新杰不愿意等,所以就在京城自己办了婚事,说等奶奶回来,再回咸阳补一次婚礼。

而当新杰发现她练习的内功不是单纯的莲台坐的时候,他很是意外,继而抱着她大笑了很久,连声说他要感谢祖母。显然,老太太知道这套静功对于新杰的重要,在那个时候迫着莲儿练习,是将这辅助他功力进展的工作交给了她。“丫头,这下你不用怕奶奶不高兴了,这是她老人家安排好的,她肯定早就想把你嫁给我了。我真是要感谢奶奶。”

在他们成亲后不久,他们就去了趟五台山。新杰觉得,祖母不在,别的人不在乎,但是无论如何他需要带着妻子得到姑姑的祝福,姑姑和奶奶是在她出现之前,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莲儿相信晓晓其实并不在乎她是什么人,她对莲儿只是爱屋及乌。只是反复交待莲儿照顾好新杰。当她知道几年前老奶奶迫她开始练习玉莲静功的时候,她连连点头,说她相信老人家的选择。显然,她也是觉得,老奶奶早就选定了她给新杰。

在那以后,莲儿尝试过用静功来辅助新杰。但是她的功力比起唐晓晓来,毕竟差得太远,而且两个人的配合也需要逐渐熟悉完善。但是新杰说,自己没有姑姑的辅助后,他在内功的修习上已经举步维艰很久了,有妻子的辅助,虽然没有姑姑辅助的时候那么快,却已经比较他自己练习好了很多。而且那几年跟姑姑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功力也不深厚,所以有进步就很明显,现在他的功力已经很高深了,对于很多高手来说,在这个层次之后,要想有一点点进步都是很艰难的。所以妻子的辅助对于他来说不仅是井上添花,几乎可以说是他走出瓶颈的最大助力。

莲儿很快起来梳洗完毕,她知道巨阳之后,他需要以阴为辅,需要陪他练习。她在外间的厅堂上迎住了他。“需要我陪你吗?”“你会不会太辛苦。”“不会,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在他们练习完毕,静坐收息之后,新杰拿起她的手吻了一下:“莲儿,我真的要感谢祖母给我安排的一切。”确实是,没有奶奶,莲儿不会活着逃离皇宫,没有她老人家,她不会修习这套静功。

卷III-24 少奶奶料理的事情(上)

少奶奶料理的事情(上)

也许唐家老太太早就盘算让莲儿跟着新杰去各地百花堂巡视,跟他一起离开咸阳,其实就是把她交到了他手上。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成亲,但是他早就在咸阳盘查这个假的白家侄女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只不过碍于大哥和小九,他在咸阳家中不好太过招摇。他们俩没有名份,就这么单独上路,在外人看来是很怪的,但是既然莲儿已经全心全意地接受他,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这一路走来,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二人共进退,彼此关爱呵护,让新杰自幼孤独的心有了温暖的家。

彼此的心意相通和体内真气流转的配合,让二人更加亲近相容,在练功的同时,不再孤独难守,有人照应。

二人收齐真气落回彼此丹田,对视一笑,又各自闭目内视,彻底归元。

休息片刻,他们双双站起来,去园子里漫步一下,在早晨的清新的花气里进一步放松。同时也好让彩儿带着人过来准备早餐。

早餐的时候,做丈夫的交待彩儿一会儿安排水进来,他要洗头洗澡。

饭后,他陪着妻子慢慢地喝了一杯茶,看了看月华轩和青木社上个月的账目。

彩儿带人将水准备好了,正准备出去,玉书过来问他:“少主人,水准备好了,您去洗吧。”

莲儿微微皱眉,心里有点怪怪的,不知道这段时间夫君的这些私事是谁打理的,难道都是这丫头侍候的?她不想问,还是坚持昨天的决定,尽量享受和新杰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他还在看账册,没有抬头:“你先下去吧,少奶奶会打理的。”

玉书一愣,抬眼看了看他,又扫了一眼那女人,只得不甘地退下。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妻子给他轻轻地按摩前额,眉骨,天水,太阳和头顶的诸穴位。就像是知道妻子心中的猜疑一样,新杰抓住她的右手,轻轻送去嘴边吻了一下:“还是在家好,好久都没有这种享受了。在外面,都是随便弄点水,自己胡乱洗洗就好了。”她微微笑笑,没有说话,继续给他按摩着。

洗完头发,又用姜水给他泡泡脚,她站在他背后给他擦干头发,然后从背后抱抱他。深深地呼吸着此刻他身上青松和姜水混合的味道,显得干净温暖,让人觉得十分舒心安定。他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大手覆盖在她雪白的柔荑上,闭上眼,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他站去冲澡的时候,妻子给他准备好了衣服,然后去妆台前整理因为运动和操作已经变得散乱的头发。因为要帮他洗浴,她只穿着淡蓝色的底裙。她在镜子里发现他在看着她,他也知道她发现了,就扔下手上的水瓢走过来,莲儿在镜子里看到了玉书没有询问,直接掀开帘子进来探视的身影,她狠狠地瞪了玉书一眼,且连忙说:“不要。”

已经太晚了,他已经从后面抱住了这柔弱的充满诱惑的娇躯。他也看到了玉书和那丫鬟对妻子不敬的眼神,他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玉书赶紧低头退出去。新杰不再理她,而是微闭着眼,贴着妻子的耳边轻轻地说:“不要什么,嗯?”他开始慢慢==============她在镜子里可以看见他陶醉的样子,还在说:“不要动我。”他的==========================================,开始挑衅:“不要什么,丫头,嗯,不要什么?”======================================(真是有点想放上当年贾老师的备注,一不小心就会sh不过,但是,哎,好吧)

滴沥搭拉滴沥搭拉她坐在妆台上,头也靠着他的肩。想想刚才,莲儿知道这一生,在这件事情上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占上风,只能让他予取予求。他在这上面的技艺,也真是高超,不知道跟多少人有过之后,积累来的,何况这些女人大多是勾栏艺伎,都是行家里手,比之*不知道高明多少,一定是花样百出的。莲儿突然想起以前在咸阳的时候刘妈妈说过的话。

刘妈妈在新杰刚刚被送回咸阳时,老太太让刘妈妈做他的姆妈。有一次,她们一起整理屋子,看到新杰的东西,刘妈妈除了夸他之外,就说:“三少爷什么都好,就是这几年太花了。自从兰馨姑娘伤他之后,这几年莺莺燕燕的,他不知道交了多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唉!”

虽然知道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疏解内功休息带来的压力,然而作为他的女人,她心里也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她毕竟是女人,还是有点酸酸的。。莲儿从来没有问过他本人,但是就从她这一年碰见的这几个,花露,彩袖,这些人虽是艺伎卖艺不卖身的,但是哪一个不为他痴狂而自愿留宿献身的。估计这夫君的艳史可以写成一本厚书了。她也知道他只不过是逢场做戏,而且都是朋友邀约的花酒,酒后留宿其间,很少自己专门去的。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男人,一个比普通人精力要旺盛很多的男人,有所需求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他所承受的比一般男人多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压力。

刘妈妈后来说了一句话很经典:“要想做三少奶奶,估计需要智计过人,能够统帅这些莺莺燕燕的,估计比统帅三军都难。”她当时听了觉得很好笑。想到这里,莲儿不由自主地轻笑出来。

“你笑什么?”

她不想告诉他,赶紧说:“开心还不行?”

他抬起头来搬着她的脸看了看,吻了一下简单说,“去洗一洗,休息一下。”于是抱起她一起去洗洗。

当她帮他擦背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没有支撑的地方,把他的背抓伤了。

等给他上好药,罩上家常衣服的时候,玉书和彩儿都端着茶进来准备帮着收拾。“彩儿,先去把少奶奶的桂圆茶端来,然后跟周妈妈说,中午不用准备我们的午餐,但是少奶奶的汤一定要在中午我们出门之前弄好送过来。”彩儿答应着去了。看了一眼还在旁边装着有事要做的玉书,他不耐烦地说:“玉书收拾完就出去吧,我陪少奶奶歇会儿。”

说完他就抱起妻子朝里面的卧室走去,然后轻轻地放上床,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你这不是告诉下人,少爷和少奶奶刚刚”

“你以为你不告诉人家就不知道,你那动静满院子的都听见了。”她轻轻地打他一下,把头放在他胸口上,然后忍不住轻轻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慢慢享受这一刻。且不说这个男人的才智和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这副躯体,就已经足够让女人动心的。也难怪兰馨这么多年会天南海北地追踪他,红袖和花露她们会放下头牌的架子,求上门来。想到这里,莲儿不禁轻轻地叹息,然后又想起了刘妈妈。记得她那天还说:“三少爷平时是个特别讲究的人,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够把那么多女人都往床上放,也不嫌脏。不知道哪天才能够有一个三少奶奶。干脆让老太太给他找个厉害的三奶奶,断了他这些毛病,也别让那些莺莺燕燕地找上门来,我老人家都要被他烦死了。”想到老人家的可爱,她不禁再次笑出声了。

卷III-24 少奶奶料理的事情(下)

少奶奶料理的事情(下)

“你又在笑什么?”他不问倒好,问了,她倒是觉得忍不住,大声笑起来。他翻转身把她压在下面,笑着问:“到底笑什么,还不说?”她可不想这个时候再招惹他,赶紧投降。听见玉书他们还在屋里收拾,不愿意这种话被她听见,于是给他使个眼色,他会意,又躺下来。她紧紧地倚着他,继续慢慢地蹭了蹭他,享受这难来的平静相守。“一会儿出门的时候,你穿那件湖蓝色的大裙子吧,记得配上那套紫檀木梳和蓝宝石簪子。”

今天是靖安的寿辰,虽然是多事之秋,但是他们商量过,需要有这个场合来看看各路人马的反应。原本宫里是有定制的,但是在宫里太复杂,所以上个月就商量好由新天出面给她庆祝,新天来跟莲儿借了青木茶社的的蘅兰园和谢芳楼两个连在一起的院子,请了唐家各个兄弟,皇室子弟和京城相交好友热闹一天。如此聚会,也说明靖安终于修成正果,新天也就借此好像大家有个交待。早上靖安要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跟太后和皇后娘娘一起吃过寿面才能出来,故而这边中午才开始。

湖蓝色的裙子是新杰去年秋天专门给她定做的,用料和染色都相当考究,样子简洁,从上到下没有多余的累赘,只有一条蓝色的丝绦做腰带,没有任何绣花,只有从上到下由淡变浓的色彩变化,清冷中透着高贵。紫檀头饰也是他们成亲的时候他专门订的。在珠钗林立的皇室女子周围,他们当然不是去比拼珠宝的,显得素雅大气就好了。

她轻点丈夫的额头,促狭地说:“这么会给女孩子打扮,要是只听你说这话,还以为你是专门养脂做粉的公子哥儿呢,哈哈哈。”

这时候玉书他们已经出去了。莲儿想着刘妈妈说他花的话,就笑得更响了。刘妈妈在他们到京城不久,安顿下来之后,她就回咸阳去了。

他再次翻来压倒妻子,“刚才笑是不是跟这类话有关。”她还在笑,不搭理他,“刚才到底为什么笑,嗯?快说!”于是他又开始来吻她的耳坠,手在她身上动作。

她只有投降:“刘妈妈”

“刘妈妈怎么啦?”

她还不停地笑,断断续续地说:“她原来在咸阳的时候说你和老九是唐门中最善良的,但是你是最花的,她实在是担心,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讨上老婆。”

说得他也觉得好笑,“我现在不是讨上了吗?要是刘妈妈知道你这么凶巴巴的,肯定会心疼死我了。”

晚凝一皱鼻子,故作嫌弃地说:“才不会呢,你那些咸阳城里的什么牡丹,芍药之类的,都快把她老人家烦死了,见天地打听你什么时候回去,哈哈,她老人家可是怕你被风流债压死。”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忧郁,“莲儿,你在乎吗?”

她看着他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显然有点让他焦急。她抬起身子,轻轻地吻在他嘴唇上。“我只在乎你此时此刻眼中,心里和你的身边是否只有我。”她躺平下来,轻呼一口气,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他觉察到她的变化,“莲儿,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抛下我。”妻子仍然无语,只能用亲吻来表达她的感情。他也开始轻柔地吻她,全身心地投入,小心轻柔的,彼此的心里好像都有流淌的小河,流向对方,汇合在一起。

渐渐的,他的身体又有些微变化。正在这个时候,玉书急匆匆地走进外间叫:“少主人,”但是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想继续。“少主”,玉书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终于让他无限烦恼地唉了一声停下来,躺在床上,手按太阳穴,不耐烦地问:“什么事?”“玉强来了,现在在外面等着。”“让他在客厅等着吧,我就来。”他无奈地坐起来,莲儿帮他整理好衣服。“我去见见他,看看他说什么,你再休息一会儿,然后起来打扮好了我们去靖安的宴会。”她点点头。目送他出去,玉书高昂着头跟在他后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她刚才来打断主子,仿佛是一个卫道者的姿态,高高在上,一个婢女有这种态度,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

此时春晖宫中,太后陈碧画正在书房中皱眉看着一份信报,周围侍候的宫女都觉得气压很低。直到齐大人进来,周围的人才觉得似乎有了点呼吸的空间。

簪花是今年新选上来的宫女,原先只是在春晖宫中做些杂务,从来没有近身侍候过太后。簪花的姑姑也在宫里当差,只不过一直负责御花园的洒扫领班,但是进宫多年,一直和太后身边的楚嬷嬷关系不错,便托了楚嬷嬷照顾一二。楚嬷嬷观察了她一段时间,觉得她是个老实的,才将她提上来在太后附近做点跑腿站班的小事。此时她跟着其他几个小宫女站在书房门口侍候着。她很好奇,一般外臣要见太后,要经过几道通传,还要先问过太后身边当值的领班大嬷嬷或者左总管,且折腾一会儿才能见到她老人家。倒是这位齐大人,向来不用问任何人,畅通无阻地就可进来不说,这里的人看到齐大人来了,仿佛就像没有看见,没有人大声通报,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齐大人来了。

不过进来当差的第一天姑姑就教育她能不看的,不要看,看到的事不要说,更不能去参与任何流长诽短,在宫里做闷葫芦最安全。

尽管如此,总是挡不住她内心的好奇,不说,想想总成吧。她被提上来当差的这一个月,她仔细算过,见到齐大人的次数比见到宫里的其他贵人都多。齐大人几乎是隔天,最多两三天都会来一趟。而且不定点,太后每次都和颜悦色地接见。今天是这个月齐大人来的第十一回了。来了,还是跟平时一样,进去跟太后商量事情,之后又急匆匆走了。今天来了也是低声在屋里跟太后商量着什么,依然影影绰绰地听不懂也听不大清楚。

过了一阵,只听见太后似乎走近了门口,门口摆着一盆新送来的君子兰,太后似乎是走过来看花的,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这纠葛也许是前世带来的孽缘。随他们吧,即便亲如兄弟又如何?你又能怎样?只是碧颜已经早就不是当年的碧颜了,且大家都到这年纪,都已儿孙满堂了,他还是放不下,哎,这么多年,也许真是我们连累了碧颜。”

“你不用这样想,”齐贤无耐地说:“齐峰他太偏执。这事即便碧颜这么多年不帮你,即便碧颜不是你的亲姐妹,他也一样会钻牛角尖。他从未反省过自己,总是将一切不如意归结为别人对他的为难。我早就应该想到他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芳放下当年的事。早点预防,也不用等到他这个时候发难,还利用了玉门的一些狂妄之徒,牵扯了新杰的精力。”

“老焖儿那个倔驴子还是没有想通,还在看他那几个徒弟和副手的潜力?”陈碧画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

齐贤的口气也有点无耐:“外面的人都认为老焖儿总觉得妍妍当年的事是唐门庇护不利,也是因为有新杰这个孩子,所以当年妍妍不得不嫁给唐岚。他总觉得新杰是他女儿悲剧的根源。其实老焖儿并不傻,他应该早就想开了这件事,他现在最不满的大概是新杰的婚事是咱们安排的,不是他在玉门选的人。”

“他在玉门选的人又哪里能比得上晚凝?!”

太后宫中的人都知道太后偏爱周晚凝,簪花刚刚才来不久都已经耳熟能详了。但凡做事,很多老嬷嬷都会教她们该如何做,有时候就会说,你们想要能像周女官那样得太后器重,就要如何如何用功。可是哪个又能有周女官那么幸运呢?簪花想着那天看到来给太后请安的那个年轻男人,气宇轩昂,宫中的皇子都不如他好看,还听说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更是让宫里一众女人羡慕。特别是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那天来时瞟了她一眼,簪花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若是能让他经常这样看到她,该是多幸福的事,更不要说能成为他的妻。

“老焖儿并没有见过晚凝。要是见过了,也许就不会那么偏执了。”齐贤若有所思。

“偏执?他打算做什么吗?”陈碧画的口气不大好。

“当然是给新杰另塞女人。”

“这个老焖儿,即便不看晚凝自身,看在周大哥他们夫妇的面子上,他就不应该嫌弃。”

“你难道忘了,老焖儿年轻的时候就不大服气,总觉得我们一众人武艺高强,却都认一个文弱的周慕楠为大哥。这么多年,他还是那样不喜欢文人,总觉得他们弯弯绕花花肠子多。”

卷III-25 玉门传承(上)

玉门传承(上)

陈碧画轻蔑地说:“都像他似的,认死理,没有谋略,那么好一个玉门到他手上,几十年只换来一个守成,还不知道反省,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

齐贤无奈地叹口气:“那是他玉门的事务,咱们管不了。”

“哀家还不想管,他只要不去折腾我的晚凝就好。”太后的口气似乎不善。

齐贤没有接话,他只是站在那里皱了眉,这个玉振翔,没准儿还真是会去折腾,但是那毕竟是他的家务事,外人还真不好插手。

“在他眼里,只有玉门重要,他一直觉着妍妍的事是唐家亏欠他,所以对碧颜给他安排的外孙媳自然不满。”太后继续说:“这个老家伙只看得见他玉门那点小事,就没法把眼光放宽一点。”

“咱们不能要求人人都有眼光。”齐大人的语音好柔和,簪花听得都有些迷惑,这是在大周和朝廷上下让人都敬畏的齐大人吗?又听齐大人说:“只要咱们挑的孩子有眼光,不为一己之私,能为天下百姓计,让他们将来能撑得起起这大周的天下,能让大家太太平平过日子就已经万幸了,哪里能要求太多。”

陈碧画再次叹气:“不为一己之私,谈何容易啊!即便这几个孩子能如此,他们身边周围的人就很难说了。咱们两个老东西苦撑这么多年,再加上碧颜拉着唐门子弟帮衬着,这磕磕绊绊,又能有几个是能志同道合跟着咱们一路走下来的呢?”

齐贤也感叹道:“人生难得知己,若是新杰和晚凝能心意相通,相互扶持,也算他们的幸运。”

“希望吧,希望老焖儿能够理解这些。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整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来浪费大家的精力。”

“要不你以太后的名义跟老焖儿打个招呼?”

“你还不了解老焖儿那个脾气?”陈碧画有些无奈:“在他眼里,在他的家务事上,我和碧颜都是他的对头。我若是干涉了,他明面上不好做什么,暗地里指不定又去搞啥,不如让他自己折腾吧。相信新杰能应付。”

簪花听得云里雾里,但是还是努力记着了玉门两个字,而且听懂了有人要给唐三少塞女人,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暗暗地有些欣喜,她总觉得那么出色一个男人,就不应该是哪个女人可以独占的。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那点小心思,就没有听清太后他们后来说了什么。过了一阵,似乎太后又回到了她书桌边,跟齐大人说了很久。那些她听不清,更听不懂,也记不住。她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一起当值的人,一个个都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这些人每天都在这里听这些贵人说些不懂的事,是不是跟她一样的感觉。

青木园中,莲儿穿上了丈夫喜欢的那套湖蓝色的裙子,玉琴正在帮她梳头发,彩儿正在理裙子的腰带的时候,新杰就进来了。裙子是上身非常淡的湖蓝,越往下越深。腰带是一条碧蓝的丝带。她用镶嵌着蓝宝石的银簪子挽住发髻,这支蓝宝石的银钗成为头上唯一的珠宝,和衣裙相呼应。他接过玉琴手上的紫檀木梳,帮她进一步固定住头顶的发髻。又在后面两侧加上两把小的,做进一步装饰。这套檀木梳也是他为她专门订制的,木梳淡棕色的自然色调和淡淡的蓝绿纹路,看起来颇为古朴大方。

彩儿和玉琴在一旁看着,羡慕不已,禁不住感叹:“少主真是会搭配哦,少奶奶这身打扮一定是今天的花魁。”

晚凝知道这两个丫头都真心实意的,虽然玉琴和玉灵是从江南玉门来的,但是来了之后,和彩儿相处得很好,她们对她的善意,关心和仰慕是由衷而发的。

而玉书的嫉妒和高傲是无法掩饰的,晚凝经常会感觉到一种隐隐的不善。跟玉书一起随着新杰来的玉屏,虽然跟她不熟悉,但是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是有点陌生的感觉而已,而且她也不是那么在意主子的私生活,没有时时刻刻都在刺探的样子。

长期的宫廷生活,让晚凝对人的眼神和肢体语言非常敏感。因爱而生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新杰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但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鄙视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她的身份不只是一个婢女?

新杰还在镜子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彩儿取来了相配的蓝色丝带,他帮她把后面缀着的头发用丝带束起来。彩儿又取来了相配的淡蓝色手绢和一个可以挎在手腕上同款的一个小布袋子。玉琴痴迷地看着这一切,不住感叹:“这都是少主设计的吗?好迷人哦。”

“呵呵,喜欢吗?等你将来嫁了人,让你的小女婿来见我,我教教他。”新杰倒是为此不无得意。

“少主怎么打趣起我们下人来了。”玉琴脸红红地。

这时听到玉灵大大咧咧的声音:“人家都说少主和少奶奶是神仙伴侣,天作之合的。我们即使有会帮我们梳妆打扮的女婿,也没有少奶奶那么高贵的气质和才智啊。”

玉灵和玉屏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玉灵手里面的托盘里放着四个白汝瓷的罐子,盖着红绸。这是给靖安的礼物之一,百花堂顶级的玫瑰花苞珠粉油膏,茉莉粉,百花油和和着皂荚的洗发用的柠檬膏子。这些东西因为原料是经过多重精选的,所以产量很低,而且因为各种花都有季节性,所以经常是有银子也很难买到。

另外一件是绣着牡丹的丝绒斗篷,用的是双面精绣的,所以斗篷两面都可以用,一面是藕荷色的,一面是石榴红的。这是百花堂的京城的百花绣坊的领班石无箴的杰作。无箴原来是江南刺绣世家石家的后人,当初莲儿和新杰在杭州办事的时候,正好碰上她因守寡而又无所出,被夫家族人算计她丈夫留下的财产,说她偷人,要沉猪笼,被他们救回后,本来被安置在杭州的百花堂,但是一则怕她夫家的再找麻烦,二则莲儿觉得跟她说话投机,就把她带到了京城的百花堂,并让她在京城帮着百花堂开出了第一间百花绣坊。

无箴很快出了名,不仅技艺好,而且花样都很有创意,不古板,不老套,每一件绣品都有活力。但是每一件因为花费心思不少,一个月她也就能出一两件亲手制作的,其他都是指导其他绣娘去完成的。

玉灵脆脆地说:“少主少奶奶,你们看看礼物吧,如果没有什么要改的,我们就放到车上去了。”

晚凝却说:“不用套车了,我们走过去好了,又不是很远。外面阳光很好,天气不错。晚上打发车过去接就好了。玉琴,玉灵,玉屏,你们也去收拾收拾,还有彩儿也是,都去打扮打扮。今天跟着我们一起去乐一乐,你们来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我都没有带你们出去玩儿过。玉屏,你去叫上玉书吧,如果她愿意去的话。你们收拾好了,彩儿你就带着他们直接拿着礼物先过去,我和三哥晚点慢慢过去。今儿彻底放你们乐一天。”

几个丫头临出门时新杰还嘱咐丫头一句:“彩儿,过去的时候给少奶奶带件披风,晚上会凉的。”

彩儿笑着应了一声:“是,少爷。”主子感情好,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高兴。

四个小丫头兴高采烈地去了。

丫头们退去之后新杰掏出一封信给莲儿:“玉强是帮外祖来给我送信的。”

她迟疑地接过信,上面的很简单的几句话:“杰儿吾孙,吾深知尔当日进京之心切,不便阻拦。且此事涉及玉门声誉,亦为不得已。然此事怪诞,恐只为一楔子,恐另有后续阴谋,自即日起,玉门京畿道所有属下,将听凭尔调遣。望尔早日平安归来。另吾孙心系之人,与皇室牵连颇深,此事牵涉颇广,人心难测。望尔以玉门和自身安危为重,莫为人殂,万事慎处,切切。”

信虽短,但是足以说明,首先这个老江湖,对这件事后面可能发生的阴谋很是担心。不管他对莲儿态度如何,但是外人敢拿他外孙的女人动手,此事绝不简单。此事涉及到玉门的荣誉,但是更多的可能涉及到玉门的安全。敢向玉门和唐门挑衅,至少有四个最大的可能性,一是对方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承受唐门和玉门的反击,或者是挑衅唐门玉门带来的损失,足可以弥补或者远远小于即将带来的利益;二是,对方可能会与玉门内部某些人或者势力联手,借此来打击玉大当家,新杰,从而使得对方和其在玉门内部的内应都从中获益;三是,对方想也借此事来削弱和破坏玉门的势力。第四,也许是真正最重要的原因,有一个出轨的妻子,就有一个让玉大当家给外孙另娶的借口。

卷III-25 玉门传承(下)

玉门传承(下)

其次,以新杰的特殊身份,本不需玉门出面,唐门的百草堂,百花堂,青木社这些都是可供他调遣的力量,之所以把京畿道全部调于新杰,与其说是派遣人手帮他解决问题,不如说是让他能够在需要的时候,将玉门在京畿道的控制权掌握在他爷孙手中。

再次,这个老江湖认为此事复杂且风险很高。以新杰在江湖多年的经验,仍然担心地叮嘱切切,可见一般。然而他也只看到了玉门的危机,没有想到,这些事也许只是大局中很小的一环,玉门不过是众多事务中一个极小的筹码。

当然最后还有他老人家对莲儿的态度,仍然像是谈及一个外人,并未有接受的迹象,只盼新杰早归,而没有提到莲儿。且已经把江南玉门当作新杰的归宿,而非京城这个妻子所在之地。

在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节,莲儿决定跟丈夫开诚布公,把所有的顾虑和担心说出来,才能让彼此携手共同防御。所以她从最简单,最重要的部分开始。

“看来你外公还是把我当外人。”

“莲儿,对不起,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但是外公并不认识你,也许有些成见是有可能的,给我点时间。”说着他过来拿起妻子的手。她闭闭眼,没有说话,她已经给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但是这不是追究这种细节的时候。

“阿杰,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能够理解他老人家,但是我必须把事实提出来,因为越是在这种危机来临的时刻,我们两个之间就越不能有任何猜忌,这样才不能给人以可趁之机。我要你知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阿杰心中有我,我的阿杰是爱我的,我就足够了。”

“莲儿。”

“你听我说完,我后面要问的事情,并不是因为猜疑什么,而是想找出潜在的危险。阿杰,实话告诉我,你外公是否有意让你接掌玉门?而我的存在是否有碍于他的这个计划?或者我换一种问法,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没有妻子,你的婚姻是否会是你顺利接掌玉门的一大因素?玉门中或者是关联的某一方,有强烈的欲望来安排这个玉门的少夫人的角色?”

他没有马上回答,但他的眼神告诉她,她问到的问题,其实是事实。

“京畿道的人,你外公是否能够完全信任,或是他有所怀疑,为什么送来的信如此简短,而送信的人如此重要?玉强,其实是玉门在整个京畿道的总管,但是管的不是商务上的日常杂事,而是玉门内部急情处置等大事的执事,位列玉门三大执事之一,也是玉门内最年轻的执事,总协调玉门对外的情报,防御和出击。他常来往于江南和京畿之间,主要的原因在于,这里是天子脚下,人多繁杂,也是信息最集中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你外公的重要臂膀之一。且他这人为了行事方便,这些年来一直十分隐蔽,很少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外界知道玉强的人也不多,让这么重要一个人来传送这么简短的信,除了信本身以外,也是告诉你,他在京畿的行动接受你的命令,同时还有些话要当面给你说?”

“你怎么知道玉强的?”作为执掌百花堂的人,有些信报,他并不惊讶,更何况是跟他相关的,但是他还是问了,他潜意识中想知道自己的妻子到底对自己有多关注。

“夫君,”莲儿双手搂住他的腰,“不管你外祖是否接受我,但是我都是你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人家敢动我,这事必然和玉门有关,我不能不做准备的功课,咱们的百花堂的姐妹是很有成效的。且就玉门那古老而简单的设置,还真入不了我的眼。咱们在京畿道最近百花堂安插的姐妹们,哪一路都比玉门那些高明得多。看来他老人家应该换一批得力的属下才是。”莲儿后面的话没说的事,其实玉门和玉大当家的打算,对她丈夫婚事的安排,若是她想知道也是易如反掌,只不过是夫妻,她宁可相信他会对她坦诚,而不是彼此玩心计去探查。

“哈哈哈,外祖一直希望要一个媳妇儿能够有足够的江湖经验的来辅助我。他总认为你是一个宫廷斗争的牺牲品,柔弱无助,依附于唐门,我真希望他能有一天听到你刚才的话,让他知道我的莲儿是一个高明的军师。其实你猜的没错,我虽然是外祖的亲外孙,但是我姓唐,所以玉门内有声音,支持由我堂兄玉隆裕接任大当家。三大执事之一的刘辛晨就是他的支持者,还有一些长老也是。故而外公想让我娶富大龙,也就是另外一个大执事的女儿富心淑为妻。”

晚凝挑眉:“哦,这位富大小姐是什么样一位人物?”

新杰摇头:“我不知道,真的,我没有见过,她平时都跟着她母亲住在她母亲的娘家,帮助照顾她的外祖,连我外公都很少见到她,只是在重大节气的时候,可能远远地望见过。婚事是富大龙提出来的,对于他来说,他这个女儿嫁给谁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要嫁给未来的玉门的接管人。我本来并没有意愿要做这个未来的大当家,也曾让外公考虑传给隆裕,毕竟他也是玉家的至亲,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莲儿对于我最重要。

但是外公很坚持,他说他不是因为血缘远近的关系,而是觉得隆裕是一个自视很高,志大才疏之人。玉门从先祖创建到今日,已有百年,在江南势力虽然强大,但是如今危机四伏,他怕隆裕到时无法控制局面。我也曾经跟他提过,由隆裕继承,有事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他,但是外公觉得隆裕不是一个能够听人劝的人。虽然刘辛晨现在支持他,但是刘辛晨也是为了自己将来打算,但是他也并不可能驾驭隆裕,隆裕也只是现在利用他,以后不见得会听他的,那处境可能就会更危险。

莲儿,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但是我也很为难,他毕竟是我外公,外婆去世后,我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我不能不替他分忧,我听从他的安排,跟着他熟悉玉门内各种事务。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心”那忧伤的眼神让莲儿心震颤,她赶紧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知道,三哥,莲儿明白,三哥是爱我的。”他低下头来想吻她,被她用手挡住了,笑说:“不要弄坏了我嘴唇上的胭脂。”

他强拿开她的手,“我一会儿给你补。”

过了很久他们才分开,“莲儿,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给我点时间,我会把这些事解决的。”

晚凝轻轻点头,然后问道:“嗯,玉书是什么人?”

他很惊讶,“你怎么会想着问她?”

“我只是觉得她不像一个普通婢女。”

“她是富大龙妻子娘家的外甥女,也就是富心淑的表姐。”

“哦?!那她本来姓玉?”

“这个我不清楚,只是我外婆在世的时候,富大龙说是她父母都过世了,她家里原本穷,没有生计,就把她送到府上来在我外婆那里做事。我去江南的时候,她跟玉屏就负责照顾我的起居。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原来她是替她表妹来看着你这个表妹夫的,我说呢?!心淑,玉书,有意思。”晚凝微微皱眉。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对姐妹有意思。玉强还有什么重要事情告诉你?”

“真是瞒不过你,我开始有点怕你了,哈哈哈。这几年,一直有人通过玉门的一些商号在帮着浙南,河南,苏州一带的外放官员走黑钱。这是玉门不允许的。原先我外公以为,只是分散独立的事件,但是后来发现这些钱数额巨大,虽然都分散在各地,但是彼此之间仿佛有某种联系。玉强最近一直在查找此事,最近发现可能总调度的人都在京畿这边。又遇上我们这边出了你这事,外公让他转告我,可能要做好与这些人交手的准备,也许是不同的人,但也许是同样的人。”

“看来真是有人看上了玉门,绝不只是你和隆裕之间的竞争而已。”

“莲儿,外公没有见到你,真是遗憾。等我们把这里的事了结了,我们一起去见他老人家吧。”

莲儿笑笑,没有接话。“隆裕知道这件事吗?或者他知道有人在查这件事吗?”

“不知道,只有外公,玉强和我知道。嘘,有人进院子了。”他的武功过人,听力也过人。“去乖乖坐好吧,我帮你把唇上的胭脂补了。”

于是拉妻子走到梳妆台前,自己坐在凳子上,让她坐在他腿上,开始认真地画着。“你今天这胭脂里面加了什么,跟平时的味道不一样。”

卷III-26 靖安寿宴(上)

靖安寿宴(上)

进来的是玉书。

两个人没理她,莲儿继续窝在丈夫怀里跟他说话,当玉书不存在:“怎么不一样了?”

他笑嘻嘻地说:“比平时甜很多,而且以前都是玫瑰味的,今天的不是。”

她故意在玉书面前更加亲近他,“加了蜂蜜,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专门给你备着的,嘻嘻。”

他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你调皮,那你”那无边的宠爱在屋中四溢。

“少主。”话还没说完,却被玉书烦躁地打断。

新杰皱眉,仿佛现在才发现有个丫头站在这里,极为不耐烦地说:“玉书,少奶奶不是让你们都去茶社那边玩儿吗?靖安和我大哥今天准备了很多乐子。你也去散一散,不用在这里侍候。”

玉书虽然不甘心,但是主子不快,她只有赶紧低头:“我知道,玉屏她们先过去了,我怕你这边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过来看看。”

“不用了,你先过去玩儿吧,我和少奶奶也快要出门了,我们在园子里慢慢转转就过去,不用人跟着,没事也不要来打扰。”青木园离青木茶社不远,当初买这里的时候也是因为两处很近,正好又有人想出手,新杰便想买下来,减少妻子从家到青木茶社直接的路途奔波。今天天气好,正好可以散散步走过去。

但是这种要跟妻子单独去转转,且不要人打扰的话,让玉书的脸上甚是不怎么好看,没有说话,略略给她主子福了一下,看都没看晚凝一眼,就满脸乌云地出去了。

等她去远了,新杰轻声问:“你怀疑她是从小被安插过来刺探我们的?”

“也许吧,也许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丫头说不定不止是一个丫头。”

新杰看看她:“你确定不是吃醋?”狡猾地笑笑。

妻子挑眉看看他:“你觉得这种人值得吗?”

丈夫轻轻捏捏她的脸:“虽然我喜欢你为我吃醋,但是我更希望娘子开开心心,享受生活。”

“对啊,享受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光。”这种时光太珍贵了,她挽紧丈夫的手臂:“我们走吧,去园子里转转,你这个青木茶社的老板,已经很久没有视察过你的生意了。”

“有我们家莲儿这么能干的老板娘,还愁生意?”

于是,她将一小盒胭脂,手巾等小东西都放进小布袋子里,挽在手上,和丈夫相携出门。无论明天会发生什么,他们今天都要携手一起享受这当下的阳光,花香和甜蜜。

他们到达蘅兰园的时候,新天和靖安已经早就到了,唐家的新原和新阳也都到了,还有诸多皇室子弟也早就到了。新天在门口截住他们:“你们两个是真正的主人,一个老板一个老板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到,比客人都晚。”

“大哥,”自从和三哥成亲以来,对新天的称呼也改了。“你这话就不对了,今天是你给靖安过生日,我们只是借地方给你,你才是今天的主人,公主您说是吧?”晚凝对靖安笑着,靖安自认在宫中看多了美女此刻都觉得自己被惊艳了,一时愣了,没来得及答话。

“得了,你这么伶牙俐齿的,我说不过你,但是今天来的人多,你们至少应该早点过来帮助招呼啊。”新天还在一本正经地说教。

莲儿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刻板的新天,有些无奈:“怎么,是不是什么地方安排的不好?客人招呼的不周到?丁大勇呢?我一会儿让他过来,你慢慢教训他。”

“你别听他的,其实他们做得很好,只不过他没看见你们两个,惦记而已。”还是靖安比较老实,赶忙过来说实话:“而且我几位兄长,和其他的表兄弟都来了,他们也都想见见你呢,你这几天在京城可是名人。”莲儿明白靖安的心里还没有办法完全忘掉新天曾经追求她的事实,尽管她尽量跟他们交好,但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打击她。殊不知,她这样做,经常让新天很是尴尬。

而这些皇族之人和世家子弟,想见她是假,想在他们无聊的生活中,增加一些谈资倒是真。看看这个当年差点被沂祥弄死,惹得当年沂祥和沂义亲兄弟反目的女人如今到底是什么样子,更何况她前几天被兰馨暗算的事,更加会成为他们的热门话题之一。就这一点来说,自己真是配不上新杰,自己的存在,使得他要面临这些人好奇打量的眼光。这是对于一个像他这样地位的男人来说很大的伤害,这个时候,她宁可不是他的妻子。新杰明白她在想什么,挽住她的腰的手,握得稍微紧了一点。“我们进去吧,你们站在这大太阳底下不嫌热吗?”

他挽着妻子进到厅里的时候,众人都回过头来,她今天是绝对的焦点,而不是做寿的靖安。虽然身上没有珠光宝气,但是无论是气质,还是装扮上都是脱俗的。她现在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地装扮她,他只是想告诉来的人,他的妻子是一个高贵大方,忠贞不渝的,他钟爱的女人,用他自身的坚信来维护她的声誉。一个月前,靖安和新天来跟莲儿商量宴会的时候,新杰还远在江南,归期无日,而今,虽然经历了这些荒诞的事,但是至少他们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且显得如此亲密无间,如此和谐,绝非外界猜测的貌合神离。

京城里青木茶社的园子,原先并不是他们造的,是他们从珍国夫人的后人手中盘下来的。这里原来最早的时候是一个富商的花园,处在闹中取静的西城,周围多是官家和商人的别院花园。两条街之外是西市大街,每天集聚着很多为了花鸟虫鱼做交易的人,同时也有集中了京城一些著名的书画坊,文人相聚的茶楼酒肆。原来的富商很喜欢园林景致,便把周围临近的院落都买下了,按照东南西北的不同,把园子做了大的划分,又在东南西北各区中按照不同地域的风格修建了很多不同的小院落。

大周朝迁都于此城不久,富商年迈,将花园卖给了当时的珍国侯爷。珍国候也是喜欢园林的人,穷其一生,不断扩建这个花园。但是珍国侯府从先帝时代就开始凋零,三代都只有一单传,到了本朝,只有一女,出嫁之后,珍国夫人觉得自己住在一个偌大的园子里太过空旷孤寂,而且养护院子的费用颇高,就有意将园子转让,自己搬到南城的一个小院子去住,这样离出嫁的女儿家也近点。当初珍国夫人想将园子出手的时候,因为心疼丈夫一身的心血,所以想找一个有品味,懂好物的买家,免得糟蹋了东西。所以并没有放在市面上大卖。只想找人放给一些她觉得合适的人。当然跟她园子紧邻的百花堂的少主子是她的首选之一。

和这个院子紧邻的是很大的苗圃,百花堂在两年前买下那块地作为城内的鲜花工坊,专门用来种植一些名贵香料,同时也是一些名贵花木从外地运来,发售出去之前集散和转土的地方。

苗圃的另外一端是紧邻着水月庵,庵堂的尼姑看重百花堂是扶弱之地,所以很是帮衬百花堂,大家相处得很好。水月庵的主持因空师太和珍国夫人的交情很好。所以当珍国夫人告诉她想将园子卖掉的想法之后,她便第一个来找他们。

最开始他们是想过把它作为苗圃的进一步扩大,但是实地看过之后想法变了,这么华丽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单是拿来做花圃,简直是浪费了,反正京城原先的青木社地方狭小,于是他们自己盘下这里,变成大的青木社,提供给茶客游玩,同时百花堂可以用这个大院子作为花圃和作坊。新杰的月华轩在京城,咸阳,洛阳和杭州这几年的生意都很旺,积累了大量的现银,正在想再开分店或者是做别的,这正好是一个机会。于是大手笔地砸了来。

盘下来之后,略作修缮,把其中大的院落配置成可供独立出租的聚会场所,亦有很多小的厅房改做小的包间,供三五知己聊天喝茶。将原来前院的大客厅,变成普通的大开间,摆上一些桌椅,供寻常客人在此喝茶。院子中水池是引自从龙潭寺流经苗圃过来的活水,在池塘里不仅有观赏的鱼,也将一些僻静的水域用竹闸隔断用来养各种食用的鱼,可供这里的客人即点即烹,甚至有兴趣的可以即吊即烹,多出来的还可以供给月华轩。

卷III-26 靖安寿宴(中)

靖安寿宴(中)

原来模仿南方农家的院落或者是杏帘在望这种比照江南小酒馆的地方养上些鸡鸭,地里种上应时的蔬菜瓜果,让在京城看惯了中规中矩的茶馆的文人墨客,也有些新奇的感觉。这些院子里出产的鸡蛋鸭蛋,各种瓜果蔬菜,都可以应客人要求现烹或者新鲜卖售给他们。这几处院子在一处山坡的阴面,采用南方园林风格,有大面积的竹林,出产的竹笋可供食用,竹杆,竹壳等可用来编制的各种箩筐扫把,做的简单的竹制桌椅家具,不仅足够茶社和月华轩使用,剩下的大多数都通过百花堂的花圃在卖花苗农具的时候一起销售出去,赚的钱来补贴百花堂那些无助的孤儿寡妇。

各处院落墙上的爬藤,四季的水果鲜花,各种香料,奇珍植物,通通由百花堂的姐妹来打理,这些东西有的可以直接放去花店水果铺寄卖,有的可以入药,有的可以用来制作百花堂生产销售的各种脂粉油膏等,所有获利也都归入百花堂。

今天宴会所在这个蘅兰园是青木茶社里最大的独立别院。里面都是大的敞厅,整个设计通透,光亮。这里也是青木园中各种珍奇香料种植最多,房舍最华丽,配套最完善的地方。有大开间供大型宴会,侧面有小厅偏厅,独立的厨房和一些小房间,可以给来赴宴的人的随从下人休息和独立饮茶吃饭,小房间可以提供给重要的宾客单独休息,或者三五知己闲坐。

自从青木茶社开张以来,许多文人雅士都以能在青木社开茶围,开诗社为荣。那些在家里呆的烦厌的公子哥儿,贵妇人,闺阁知己,也都相约到院子里来转转,散散心,看看景,甚或有的来钓钓鱼,吃吃院子里应时的瓜果。这些王公贵族,出门都是要排场的,越是大的独立院落,越是忙碌,往往要提前很久预订。就好比这蘅兰园,如今预订都排到三四个月以后了。

今天来的人多,新天特意关照,把隔壁的谢芳楼也一起留出来,在谢芳楼的院子和各个小厅里摆下一些棋盘,牌桌或是双陆,给大家自由玩耍。现在人还没到齐,大家都散落在院子里,或聊天,或打牌下棋,等等。

新杰很自然地揽着莲儿的腰走进大厅,这个动作在普通人来说,都很打眼,何况是当下的两人。认识的点头示意,不熟悉的人交头接耳,肯定在叙说着这几天发生在女主人身上的事。

久不曾露面的四皇子沂和今天也露了面,带着他府里的几个皇子妃侧妃也在这里,这人此刻嬉皮笑脸地带着他几个女人走到他们面前,显得那样平和:“新杰,据说这园子是你的,真是有眼光哦,收拾得很好。”

“哪里,陛下过奖了。”

“哦,对了,据说你成亲了,也不通知做哥哥的一声,我这个穷皇子虽然比不上唐家富有,但是贺礼无论如何要送的啊。这位想必就是新娘子吧。”

“莲儿,还不快见过四皇子和皇子妃。”

“四皇子,皇子妃。”

沂和故意眯着眼看她:“看着弟妹好面熟,这不是晚凝姑娘吗?当年不是说你死在沂祥剑下,沂祥也因此得罪了太后老人家?哦,新杰,你别介意,哥哥我只是太惊讶了。”

周氏晚凝的回归,早在他们大婚拜堂当日,随着太后奖赏的懿旨和赐下的大批嫁妆,早就在京城人人皆知,何况是宫中皇子。即便是当日没有给他请柬,没有去婚礼,那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对于这种故作姿态的做作,新杰只是淡淡地笑笑。

沂和故意自圆其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多年不见你了。你今天可是艳光照人哦,比当年更胜。哈哈哈,记得当年在南书房,你可是风姿卓著哦,我大哥和六弟,甚至在下都是倾心不已啊,只是沂和比起他们来显得太卑微了,不值姑娘一晒。”

“陛下此言差矣,民女当年在宫中只不过是一个下人,一个奉命执事的宫女,又怎敢和皇子相提并论。”

这个时候沂庭走过来,这位二皇子头脑表面上并不是那么好使,经常受人利用指使,今天又装着着了谁的道来做枪。“老五这不是当年六弟身边那位晚凝姑娘吗?就是当年让大哥和六弟在南书房大打出手的那个?”

周晚凝轻轻一笑,似是玩笑:“当年如果不是两位陛下在旁边煽风点火,那一架又怎么会那么轻易打起来?”

沂和假装赶紧出来做好人:“姑娘玩笑了,我们哪里是敢煽风点火的,不过那个时候年轻,二哥和我说话孟浪些是有的。姑娘又是如此明艳,不得不使人有非份之想啊。我们都是凡夫俗子,这个,呵呵”

沂庭又开声道:“如果能够让我亲眼目睹当年沂祥和你这样的美女行天地之大事,也不能不说让我大饱眼福,给我们这些不懂男女之事的童男子以最好的启蒙啊,更何况人家都说姑娘技艺过人,我们当然想见识一下了,哈哈哈,没想到六弟会那么认真,醋劲上来了什么都不顾。”

本来提到当年的沂祥,就让她很不自在,更何况他们的言语之意仿佛她和沂祥,沂义真的已经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莲儿虽然愤怒,但是她明显地感觉到丈夫的手臂在发硬。如果是在寻常人家,不管面前是什么表兄弟,她身边的男人肯定早就动手了,她也不会拦着。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多么大的一个阴谋,一定要镇定,沂庭他们最大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来占便宜,而是激怒新杰,并且在他们之间制造猜疑。所以她知道自己首先要镇定,不能上了他们的圈套。

“二位皇子,请自重。太子是至纯至孝之人,我当年是太后派去侍候他读书的,如果有什么差池,太子怕对不起太后老人家。二位如今如此评说,不知把太后她老人家和孝道置于何地。”听了这话,沂和赶紧出来做好人:“晚凝姑娘,别动气嘛,你这话我和二哥吃架不住的。要是传到太后老人家那里,我兄弟二人罪过就大了。”

“四皇子这话我们才是担当不起,陛下是皇室贵胄,民女怎敢让陛下吃架不住。”

“哈哈哈,新杰,你这个媳妇儿可是厉害人哦,当年在南书房侍读的时候,不仅我们哥儿几个不是她的对手,连欧阳老师都辩不过她的哦。”沂丰走过来打圆场。这位皇子,在几个皇子中算为人正直的。也许是因为母妃的关系,他无缘大统,倒而豁达开朗,认真读书做事。虽然他自己无意夺位,但是他这几年在朝中办事,自然也培养了自己相当的势力。而他这股势力是不容忽视的,大多数都是朝中的务实派。从他目前的态度来看,没有任何敌意。“新杰啊,听说你这青木园最近也多亏弟妹帮你打点哦,搞得这么好,真是不容易。”

“是,莲儿最近很辛苦,我在江南陪外祖疗伤,这边里里外外都是她在忙。”

这时沂恒走过来:“钗裙一二可齐家,难得啊,好好珍惜哦。”

“是。”

“你们都到了,在聊什么呢?”太子沂义从外面带着太子妃进来。

“我们正在赞扬弟妹,她这么能干,帮着新杰把这里打理得这么好,真是难得。”莲儿一直在想沂恒为什么一直赞她呢?是想告诉他们他是跟他们一边的?还是他在为沂和他们打掩护?或是?

“哦,是吗?”太子深深地看了莲儿一眼。“那真是难得啊。”

“几位哥哥,别光顾着说话,大家都入席吧,大家都饿了。太子哥哥,你不坐下,大家都不敢坐下哦。”靖安过来挽住太子的手臂。

午宴摆在蘅兰园的大厅里。因为时值春末夏初,有很多鲜花正当时,除了寿面以外,按照靖安的意思,山珍海味不多,大部分菜品选用莲儿发明的百花宴的菜。百花宴的菜,有的以鲜花为主,有的以鲜花为引,有的用鲜花点缀。开席之前,大家喝的除了传统的茶叶,也有各种花茶。席间,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可以继续喝茶,或者为初夏天特意配置的八宝茶或者雪梨酒。

席间,虽然不是人人都会说话,但是人人都会吃。现在的靖安对莲儿是又爱又恨。对于原先新天对莲儿的追求,固然耿耿于怀,但是现在新天给她办寿宴,而且是用的唐家的地盘,虽然这里是属于新杰个人的,给足她面子,摆明了唐家大少爷跟她的关系。而且这百花宴,以前莲儿只在月华轩请自家兄弟和靖安吃饭的时候用过。这在京城来说,还是第一次拿来招待客人,让她的寿宴充满了新意,无疑也是在皇室内争了面子。而且新杰的归来,夫妻二人出双入对,就更加稳定了她和新天的关系。让靖安稳定下来,也算解决了一个烦恼。这姑奶奶的脾气是很难讲的,如果她心中总是对莲儿有防范和芥蒂,在多事之秋,就很容易被人利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卷III-26 靖安寿宴(下)

靖安寿宴(下)

今天新杰远不是过去的放浪的新杰,以前这种场合,他总是和人有说有笑,划拳斗酒。今天他摆出一幅甩手掌柜的样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妻子。直到前日新封的太子妃宇文莀雅走到他们面前,让莲儿带她去院子里转转,看看整个茶社。以前开张的时候,她来过,也应该转过大部分地方,今天突然有这个要求,显然是想找她说什么。对于宇文莀雅的突然升迁,外界有很多猜测。有人说是皇上终于想再次重用宇文家,但是如何重用呢?不清楚,宇文公子目前的职位可谓朝中栋梁,皇上亲信。有人猜测是因为周晚凝回京,皇上不想给太子想象的空间。虽然周晚凝已经嫁入唐门,但是若为君者有所意愿,这事难免有所改变,且太子妃的位置多年悬空,难免不让人猜测太子心思。如今多事之秋,皇上为太子操碎了心,也要保证太子不会行差踏错。更有人猜测是皇上自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太子登基,后族的选定必然影响前朝安稳,这是皇上为了太子笼络宇文家族及下方势力。

宇文莀雅还特意嘱咐:“新杰表弟就不用陪了,有弟妹陪着我就好了。”

显然新杰很不放心,“让玉琴和玉屏跟着你们吧,也好有个使唤的人,这园子蛮大的。”这种情况宇文莀雅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这两个玉门的丫头,为人机灵,武功也是不错的。

走出去一段,二人并没有说话,彼此并不熟悉,不知道该说什么。晚凝也不想主动开口。既然宇文莀雅来找她,必然有她想说的。终于还是宇文莀雅开了头:“晚凝妹妹。”

晚凝微微一笑,这身份变了,才几天,就开口叫她妹妹了。晚凝温婉回答:“太子妃殿下,臣妾还不曾恭喜您。在这里臣妾衷心恭喜您。”前天,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突然发下圣旨,封太子府侧妃,宇文莀雅为太子正妃。

宇文莀雅无奈一笑:“谢谢周女官。”

之后二人便一阵尴尬中沉默。

她们沿着花径慢慢地往杏花村方向走去,玉琴和玉屏远远地跟着。一直走到杏花村门口,太子妃才又开口说话:“周女官,哦,我还是跟着公主他们叫你莲儿吧,你已经是唐家的三少奶奶了。可惜我晚进宫了几年,没有在宫中见到当年周女官的风采。我听很多人都说起,当年太子多亏你辅佐,才得以多次逃过暗算,才能有机会熬出头。”莲儿不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

“太子一直都很感激你,这么多年,我想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人取代过你的位置。即便如今我这个刚刚加封的太子妃,在他眼里,可能就是一个应了那个位子的人,至于我是谁,我是否喜欢他,我有什么喜怒哀乐,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是过于忙于政务,而忽略了我和太子府里其他的女人,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没有心的。如今我即便是他的正妃,是他发妻,但是在他的心里,我可能还没有燕侧妃亲近。可能燕侧妃当年跟着你们一起在宫里的。这么多年我努力去做我该做的,想方设法地取悦他,可是一直没什么进展。所以莲儿,我今天很冒昧,我只想让你教我,我该怎么做,你帮帮我好吗?”

莲儿停下脚步,久久地望着她,没有说话。她这是什么意思呢?真的只是表面的求助,有可能有背叛她丈夫的事情发生吗?如果发生了,她是不是处于彷徨无助之中,不知道何去何从呢?或者只是一种试探?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努力将她拉回来,至少不能让她以后进一步跟沂义的敌人在一起,站去他们的对立面。

“太子妃,我帮不了你,只能是你自己帮你自己。过去的晚凝姑娘也好,周女官也好,都已经死了,你面前的是唐新杰的妻子。我希望您能够知道,我和新杰感情很好。我们之间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没有太子。对于现在的太子,他只是我丈夫的远房表哥。对于过去的沂义皇子,晚凝只是一个皇祖母派到书房去照顾他的宫女。那个时候,在南书房读书的所有的皇子中,他是最小的,但是他又偏偏是皇后所生,然而当时的太子不是他。皇后娘娘是个仁心慈爱之人(虽然晚凝心里更清楚皇后是一个心大却无智的,但是她不能这么说),但是宫中事务繁忙,她没有多的时间照顾孩子。太子妃,我想以您的智慧,你应该明白这些对于一个弱冠稚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便是他今天已经贵为太子了,你也应该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盼着他有可能会行差踏错。你应该理解,他所需要顾虑的事情有多少?过去的沂义对周晚凝的感情,与其说是男女之情,不如说是一个在宫中惶惶度日的少年对一个妹妹般的人的依赖和寄托。而我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我能有什么智谋,大部分都是太后老人家指点的。我就像一个太后派去的信使,太后老人家是太子的祖母,也是诸位皇子的祖母,她只不过将她老人家的关爱和指点都通过我去表白而已。也就是说他对我的依赖,其实是对太后老人家的依赖。

如果你看到那样一个柔弱的少年经历了些什么,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后来的沂义太子表面有时候可能会看起来很冷漠。现在的太子我不了解,但是过去的沂义我知道,虽然有时候表面很冷,但是他的内心是善良的。虽然表面有时候不在乎,但是你做的点点滴滴他都会去观察,去体会的。所以太子妃,请你相信我,只要你是真心地去关心他,爱他,他会有感觉的。不要跟人去比较,只要你真心去努力了,他就会看到。处在他现今的地位,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和他同心同德,共进退,共同执掌太子府,真心为他努力的太子妃。你们的共同努力才能换来太子府的平安,你们是一体的。不要听旁人乱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利益,很多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算计。您贵为太子妃,很多人跟您说话的时候,都盘算着自己的利益的。

太子妃是一个聪明人,孰轻孰重,何谓亲何谓疏您都是明白的。放下过去,一心一意地对太子,他自然不会薄待你。对于过去,连太子自己都放下了,难道您还放不下吗?”

“他真的能放得下吗?”

“他当然早就放下了,只是你自己还在帮他勉强提着。其实你应该早就看出来的,如果真的像有的居心叵测的人推断的那样,我能够顺顺利利地嫁给新杰吗?虽然是新杰将我带回京城的,但是太子见到我的时候,我跟新杰既未定亲,更谈不上成亲,他贵为太子,如果他心里对一个女子真有什么不平常的感情,以他的太子至尊,有什么得不到的?所以既然太子都已经放下了,太子妃也放下吧,祝福我和新杰。从今天开始,站在他的角度去想想,去真心实意地爱他,关心他,他会有感觉的。只不过你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有耐心,慢慢地来,会有改观的。”

“真的吗?”与其说她在问莲儿,不如说她在问自己,她有点茫然地望着远方。莲儿心里突然有一种悲哀,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她也许已经走得太远了。当女人感觉不到爱的时候,有时候是很可怕的。为了追求那么一点虚无的感觉,她们可能赌上一切,或者说在那个时候,她们没有头脑去顾忌别的,孤注一掷。有时非常可悲,可能只是想引起那个似乎没有关注她的男人的注意,却赔上了自己所有。

“太子妃,”莲儿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相信他,也更要相信你自己。你是那么优秀。”

“是吗?”宇文莀雅的眼神更加迷离:“他能看到吗?”

当她们再回到蘅兰园时,日头已经开始有点偏西了。新杰和新野正坐在窗边下棋,新原坐在旁边看,她进去给他们一人添了些茶。新野笑说:“嫂子,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三哥这棋子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再输两个角的话,我想他要开始站起来揍我了,哈哈哈。”

“新杰,你什么时候棋品变得这么臭了?居然输了还会动手?”太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目光扫向她,她明白他要询问什么,赶紧低下头,不表示任何意见。她不能告诉他刚才的感觉。如果那是真的,那么对于太子妃,可能就永远无法回头了,那似乎太残忍了一点。

看到晚凝不确定的目光,沂义心中一沉。难道真是一个都留不住吗?她是如此,他刚刚对宇文莀雅的感觉好一点,似乎又要

卷III-27 青木园的夜(上)

青木园的夜(上)

他们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尽,梳洗完毕之后,莲儿坐在妆台前安静地看着玉琴和彩儿他们收拾屋子,新杰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今天百花堂和百草堂送来的各种信报。玉灵端过茶水来之后,主妇让她们都早点去休息了。她迟缓地走到外间,摸着架子上放着的那把玄丝的胡琴,心里说不出的凄凉。玉灵她们出去的时候,已经带上了门,但是还是有风从门缝里面吹进来,让莲儿觉得身上也无比寒冷,需要一个温暖的依靠。她静静地走到丈夫身边,希望能有点温暖的感觉。他伸手揽住妻子的腰,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今天太子送过来的邸报,“我马上就好。”她没有说话,丈夫的手臂虽然让她感到一些温暖,但是心里还是像压着石头,喘不过起来。

她顺手抄过邸报,放在桌子上,“阿杰,你说我们这样有意思吗?”“你说什么?”他很意外,站起来捧着她的脸看:“你怎么了,莲儿。”

“我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我们所做的事情,真的有意思吗?我的前半生在宫里渡过,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些勾心斗角上了,目的就是保住沂义,保住他能够不被宫中那些人害死,能够活下来。现在我们又要再次帮着他,保住这太子之位,帮助他有一天能继承大统。为了这太子之位,多少人的青春,肉身,和心都被吞噬了。为了这地位,夫妻同床异梦,相互猜忌防范,兄弟间杀伐对决,被殃及的属下,一个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你说这些值得吗?我真的想逃离这一切,我们回咸阳或者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平平安安地跟你在一起,再也不要有这些烦人的事情。”

“莲儿,再坚持一段时间,等这些事情解决了,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但是现在我们不能走。”

“其实谁做太子对于老百姓有什么区别?他们兄弟几个就不能消停一下吗?”

“他们兄弟几个怎么样我倒觉得无所谓,帮禹德并不是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拿我当朋友,也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那些跟你我一样,与权势无干的人。你想想沂恒和沂和的为人,如果有一天让他们这种人继承大宝,会有多少人屈死。他们现在还只是普通的皇子,就做下多少恶事。一个沂和,就能把一个身为郡马,翰林院的刘勇逼死。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人,又怎么会顾虑天下苍生呢?要是他登大宝,也许会为了他自己的一念私欲害死很多人。国家如遇昏君,引起动荡,会有多少血流成河,孤儿寡妇。我们的百花堂能救一人一家,但是救不了天下,百姓需要一位人品端正,心怀仁慈的君主。”

晚凝眯了一下眼:“所以玉门也需要有一个平稳的过渡,需要有一位能干而又善良的大当家来防范可能发生的内讧和悲剧是吗?”

他深深地看着妻子,过了很久才说:“是。所以莲儿,给我时间,用你的善良和爱陪我走过这些艰难的历程,等京里和玉门的事情都安置好了,我和你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愿意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她不再说话,任由泪水流下,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自从跟他在一起以来,她变得越来越脆弱,对他越来越依赖,越是这样,也就越怕失去他。前路多艰,她不知道她们是否永远都能这样坦诚相见?是否能保有现在的感情。

“已经晚了,早点休息吧。”新杰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自己走去将书房和外间的灯都灭掉。当他们都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新杰突然问:“今天是不是宇文莀雅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感慨?”

于是她将与太子妃的对话告诉了他。“阿杰,我真的觉得好可怕。不管太子是否爱她,他们毕竟是夫妻。我不敢把我的猜想告诉太子,这样就等于判定了她。我只希望她也许能够悔悟,不要再走得更远,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皇上将她扶为太子正妃,难免也是另一种试探。每一个人似乎都是这个棋局中的棋子,都是为了利益而被利用者。人生价值何在?”

他耐心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还记得那天我们从太子府出来我跟你说的话吗?我真的觉得我比禹德幸福很多。唉!”

她紧紧地靠着他,“阿杰,抱抱我。”虽然知道这句话会引来的事情,但是她真的很怕明天醒来的时候,再也回不到这怀抱。她猜他也许也有类似的恐惧,所以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投入。若在往日平静下来之后,他们都会清洗一下,然后清清爽爽地入睡,唯有今天,丈夫不让她起来,他说要让他们彼此在对方的身上留下得更长久些,这个让她觉得无法再合理的理由,让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入睡。他的呼吸开始均匀而沉重,睡得很是安心,他身上的气味,对她还是那么有诱惑。她静静地看着这份让人心宁的容颜,放空自己。

过了很久,他突然睁开眼睛,吓了莲儿一跳。他做了一个静声的手势,显然外面有什么意外的动静把他惊醒。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说话:“围墙外面的树上刚才好像有人,现在已经走了。”莲儿很惊讶。为了安全,当初他们特意改建过主屋周围,他们的屋子在这个里院子的正中间,离后面的围墙最近的也有五丈开外,不在被人偷听和普通杀手短弓强弩的致命杀伤范围内。

莲儿眉间带着丝丝厌倦:“会是什么人呢?都这么晚了,我们并没有什么需要人家这样来刺探的。”

“不知道,不过功力不算很高,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容易发现。”那是,睡着了都会惊醒过来。

其实刚才在树上的是玉书,她今天实在无法安睡,她不能任由那个妖人在少主人身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自从跟着少主人回到京城以后,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压抑。每次看到他们两个亲热,她的血管就会激张,太阳穴就会被气痛。自从少主人到江南玉门的第一天,老主人就让他和玉屏玉琴还有玉灵他们去侍候他。虽然后来玉琴和玉灵被派到京城来照顾这个所谓的少奶奶,但是她觉得老主人让她们来监视这个女人的成分居多。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实实在在觉得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尽管她父亲从小把她安排进玉门去做婢女的目的就是有一天能成为玉门的少夫人,但是多年来对于不懂事的她,那只是一个虚幻,没有真是的对象。她宁可跟周围那些孔武有力,或是有些小聪明,长得干净的男人来往,也不想把青春耗费在等待中。直到真实的新杰出现在玉门,高大魁梧帅气,过人的武功和智慧,没有很多江湖人的不拘小节的毛病,而且任何时候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这些条件如果在普通人身上都已经非常吸引人了,更何况是玉门的少主人,未来玉门的当家,权重江湖。

自从在玉门看到他的第一天,她就爱上了自己的主人,他很有才情,箫吹得那么好听,每一次吹箫的时候,她都听得入迷,看着他伟岸的身形,她每次都觉得那曲子仿佛是吹给她听的,那么婉转温柔。小时候她曾经觉得爹爹为她安排了件苦差事,现在她才知道,这是她最梦寐以求的,她一定要得到,爹爹许诺过的。自从他到了江南,她温柔地跟在他身边,甚至故意偶尔在他面前露点诱惑,装个柔弱,但是他都视而不见。起初她以为他是太忙,或是太过正直,不会注意身边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的存在本身就说明不是这样,而是被那个妖精一叶障目。

在他们刚刚接到玉灵的信报的时候,少主人就马上决定赶回京城,那一天老主人去了扬州见一个老友,少主人无法等他回来就匆匆赶往京城。一路上她都很理解他,无论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毕竟是他的女人,哪怕是让她终身在京城独守空房,也不能让别的男人染手,那是男人的尊严,与情爱无关。直到那天晚上,他留下她们在院子外警戒,自己进入屋内之前,她都还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的。接着很快传来那个女人厌恶的叫声,当时她断定那是一个放荡的狐狸精,就知道魅惑男人。她总有一天要收拾她的,让她知道,让所有人都知道,少主是她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本来以为让那个妖女自己呆在屋子里沐浴,没有人看管,让少主回来觉得她放荡,看低她的,哪想到,倒而帮了她,又诱惑了少主一回。当时她恨不得剁了那个女人喂狗。

卷III-27 青木园的夜(中)

青木园的夜(中)

其他还有很多事情都让玉书无法忍受。以前在江南玉门的时候,她最喜欢帮他整理衣物,经常把他穿过的衣服带回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抱着,让他的气味包裹着她入睡。但是自从回到这里之后,她无比愤怒,因为几乎他所有的衣物上都沾满了那个女人的玫瑰味或是甜橙味。她多么希望哪天那个妖精被毒玫瑰扎死。她已经传信给父亲,给那个女人准备的毒药都会加上玫瑰或者甜橙味道,让她在那可恶的味道里毒死。

最让她难过的是今天早上,他居然让那个女人帮他洗头,她在江南侍候他那么久,从来没有碰过他肌肤毫发,而他居然让那个妖女给他洗。她在门口偷偷张望的时候,看见了他*裸的健硕的胴体,当时她没有觉得羞愧,而是觉得身体在发热。最让她崩溃的是这个本应该属于她的男人,居然无视她的存在,在她眼前痴迷地亲吻那个妖精,把自己*的身体完全给了她。她实在无法忍受,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件她以前一直偷偷藏着的少主人的内衣,紧紧地贴在自己敞开的胸口,又掏出藏在床下的玉器,自己折腾了很久才停下来。

玉强来的时候,她微微地报复了这个妖女一次。她进到他们卧室外间的时候,就听到了那女人鼻子里发出的哼哼唧唧的声音,她故意大声把少主人叫出来,让那妖女自己一个人发骚难受去。在那之后,本来她心情都已经好些了,但是刚才晚上睡觉之前,几个丫头和周妈妈都在厨房里烧水烫脚聊天,那些话,让她又开始烦乱起来,继而由烦乱变得暴躁,很想杀人。

那个时候,李嫂和小画儿早就去睡了,玉屏都已经和她开始泡脚了,玉琴和玉灵还有彩儿刚刚替少主收拾完屋子,送完热水回来,准备自己梳洗。玉屏也是好心,觉得玉琴他们太辛苦,一晚上要送两次水,第一次是给他们的洗浴的,但是第二次送去的,只是用来灌满一个套在保温的大窝兜里的大陶缸,不知道是为什么,据说每天如此。

“就是他们早上用来洗脸也不用那么多热水啊,何况少主是练武之人,平时很多时候都是用冷水洗的。”玉屏很是好奇,因为少主人在江南的时候,早上起来,也不要任何丫鬟侍候,自己就着凉水洗漱的。哪知道回京之后是如此的讲究。

周妈妈笑嘻嘻地说:“你这傻姑娘,这种事怎么能用冷水,就是三少爷武功再高强,这种事也要保养的,你没看李妈早晚都要按照少奶奶给的配方,给三少爷配特别的参汤和姜茶,除了养还要散寒。男人要是腰里寒了,这事就不行了。”

玉屏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什么事儿?”

周妈妈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头:“小丫头不懂这些,将来嫁了人,有了小女婿就懂了。”

玉屏顿时一个大红脸,但是还是好奇:“但是他们拿热水来做什么呢?泡在里面行事?”

金全他老婆进来装热水,听见这话,笑着指着她道:“你这丫头是真傻假傻,当然是完事了洗啊,少奶奶多讲究的人啊,忍不了她和少爷身上半点脏的。”

“这不是刚洗过吗?”

“你这傻丫头,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等你嫁了人你就知道了。唉,不过也就是少奶奶太爱干净,少爷也迁就她,这天下有多少夫妻不都是弄完了倒头就睡的。”金嫂子感叹着,轻轻摇头。

“这水每天都送,也就是说少主人每天都?以前就是这样的?”玉书终于忍不住问个究竟。

“那是,自从他们成亲以来,只要少爷在家,都是这样。”

“这也太过份了吧。”玉书非常愤怒,禁不住吼道。

周妈妈可能会错了她的意,还以为她在抱怨说主子给下人添事儿:“其实没什么,少奶奶和少爷都是挺好的人,很少找下人的麻烦,多烧一趟水算不了什么。”

玉书还在自己愤怒的情绪中,也没多想,但是诋毁那个妖精是一定的,便鄙夷地道:“可是少主是习武之人,岂可为这些事情耗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若是贤妻,还不得先心疼着丈夫。”

“看你这姑娘说的,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少爷功夫了得,所以肯定体力也过人。这年青男人,又是这样的身板儿,这种事儿,哪里能少的了。寻常的小伙子都这样,何况是三少爷。即便少奶奶不愿意,也多半儿迁就着她。”金全老婆觉得玉书不懂这些。

“不过现在幸亏有少奶奶,要不你看以前这个姑娘那个姑娘的,都找到老宅那边,虽说年轻人难免,特别是兰馨的事情之后,他做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毕竟的名声也不好。”周妈妈很喜欢少奶奶,她觉得有了少奶奶之后,这个家才像一个家:“就是少奶奶来了,这个家才像样了,少爷的生活也规律了,把那些坏女人也都断了。安安稳稳有个家,多好。”

金全儿媳妇儿也深有感慨地点点头:“是,自从少奶奶来京城之后,就没听金全说过少爷在外面过过夜。”

“以前少主还有别的女人。”玉书对于她心中所爱的这个男人的过去非常好奇,她急切地想知道他的一切。她如此口气,惹来旁边的玉屏看了她一眼。

“多了去了,都是些歌舞艺伎之类的。男人嘛,跟着朋友出去应酬,吃个花酒,然后跟女人上床都是有的。在咸阳在京城都有,只是他从来不带到家里来。她们也不知道少爷在京城有自己的院子,所以有的还跑到老宅那么去找过。”

“上回我过去听打点前厅的邱嫂子说,来的都是些什么楼什么阁的头牌,这些人平时都号称卖艺不卖身,平时眼光很高,只有看的顺眼的客人才能留宿的。这些人居然跑来主动找少爷,可见少爷必定有过人之处。”

“那还用你说,我要是还是小姑娘,看见这样的少爷我也动心,人长得体面,要学问有学问,要武功有武功。”

“小心你们金全儿听见吃醋啊。”周嫂子笑道。

金全媳妇儿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周嫂子,挑着眉毛说:“呵呵,他才不会呢,这话他自己也说过,他说他要是女人,他也会被咱们少爷迷得神魂颠倒。你就上回少奶奶刚到京城来的时候来的那两个主,那个什么袖的,金全儿说她是什么楼里的头牌,很多公子哥儿抬着上万两的银子去找她,她都看不上眼,非要死活缠着少爷。每天都派人打听着少爷来京没有,那次来的时候,少爷他们也就刚到几天。那天少爷不在,得亏了少奶奶能撑得住场面,把她们俩打发走之后,再也没来过。”

彩儿也点头道:“要不怎么说少奶奶厉害呢,那两个姑娘也是见过市面伶牙俐齿的人,少奶奶几句话就把她们问住打发走了。”

周嬷嬷点头:“是哦,你就看咱们奶奶站出来那周身的排场,即便不开口,都有着尊贵人的尊严,哪里是那些烟街柳巷的人能比的,就是这京城里大户人家的*也比不上咱们奶奶。再说奶奶那么能干,待人接物又那么周全,真正是难得。且说这人吧,真是天生一物降一物嘛。京城里,不说别的,就是豪门大户的*,贵家女,有多少喜欢咱们少爷的,少爷都没多在意过,还就是遇上了少奶奶,这才动了心娶回来,疼着护着,不肯有半分违拗。”

金全媳妇儿也感叹:“不过姻缘真是命里注定的,你看兰馨,本来是自小定的亲,若是本份点,就是名正言顺的少奶奶,结果自己把自己给毁了。”

几个人都点头:“就是。”

周嬷嬷又说:“少奶奶倒真是个好人,经历了那么多,熬到今天也不易。也不像别家的夫人小姐,只知道在家享受,她还忙着怜老惜贫,看病救人的事儿,这良善的女子,希望以后别再出什么事了,平平安安过日子吧。”

听着这两个妈妈的对话,玉书心里很烦恼,显然这个妖精的狐媚手段不一般,那些勾栏里的人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都斗不过她。

大家散去之后,玉书回到自己的房里,拿出早上那件少主的内衣,慢慢地闻着,想着刚才在厨房里听来的这些话,她实在睡不着。她想起了早上看到的少主背对着她*的健壮的身体,和在镜子里看到他痴迷的脸,她开始自己摸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少主抱着自己。

过了良久,她无法入睡。她从床上下来,来到少主住的院子外面,爬上一棵大树往里张望。书房和外间的灯都灭了,只有卧室有淡淡的微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安安静静的。她等了一会儿,显然他们已经睡觉了,她很无奈地下来,在院中踌躇片刻,便偷偷从后院越墙而出,出了青木园消失在夜色之中。但是她不知道,她刚才所做的这一切,都看在了跟来的玉灵的眼中,同时也惊醒了屋里的新杰。

卷III-27 青木园的夜(下)

青木园的夜(下)

玉灵在玉书出门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她。玉灵跟玉书一样,很小就被送到老夫人那里做事。她是当年的那些大丫头里武功最高,而且为人最为稳重精明,且剩下为数不多没有出嫁的。她当年有一段两小无猜的感情,后来发现对方的种种劣迹,所托非人,于是便打定主意,在老夫人那里侍候终身。少主到江南后不久,她和玉琴就被派来京城照顾少夫人。虽然少主的吩咐是照顾她,但是她所接受的老主人的命令是考察她。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她亲眼目睹这个女人的操持,忙碌,偶尔在黄昏日落时孤寂的眼泪。玉灵也跟着她出入百花堂,为救助那些孤儿寡妇尽心尽力。在她的眼里,这是一个美丽,善良,聪明能干而且温柔的女人。兰馨下毒之后,她默默地守在她身边,眼见她的痛苦,她的挣扎,以及她用簪子将自己的手臂插破来放血的那种刚烈。她决心要好好保护这个女人。

自小在玉门成长的经历和见识的事情,让她对很多事情都有比普通丫鬟更加深刻的思想,也比普通丫头更加警觉,所以她能感觉到,虽然现在少主已经回来,而且时常守在她身边,但是还有更危险的事可能还在等着这个女人。她需要处处为她提防,保护好她的女主人。她发现玉书最近很怪,总是窥视少主和少夫人的私生活,为什么?

屋里的新杰因为墙外树上的异响惊醒了他。他睁开眼睛看见默默看着他的妻子,她眼里有种惊讶,显然她已经这么看着自己很久了,她一直没有睡,她在想什么呢?当他确定外面树上的人已经离开后,他把妻子搂住怀里:“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就是想看看你。”说完莲儿把自己的身体更紧地贴着他。他喜欢这个动作,明显的是妻子对他的一种强烈的依恋。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处在惶恐中。外面的敌人或者可能有的阴谋,他并不是那么在乎,那毕竟是见招拆招的事。这么多年闯荡江湖的经历,让他已经不会为这些事紧张。他担心的反而是自己怀里的妻子,他担心也许有一天他会彻底失去她。也许她人不会离开,还会在百花堂或者青木社,但是他最恐惧的是她的心的离开。

他知道因为他去江南这段时间的分离对莲儿造成的伤害。妻子左臂上尚未愈合的伤痕让他心痛。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宁可选择刀割针刺来伤害自己的肉体,也没有向自己最亲近的丈夫求救。这是他从江南接到信报,一路赶回来的时候最担心的事。他宁可他回来的时候,无论是她跟谁来解决肉体上的痛苦,只要在心灵上还是彼此相属的,他都觉得无所谓。但是偏偏事情是反过来的,她保住了清白,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从心理上舍弃了对他的依恋。这是他最害怕的。

自小孤独的他,自从迎娶兰馨那天他在咸阳城中的天香楼留宿以来,一直把*视为跟饮酒一样的娱乐,斯通见惯的一种男人的放纵。直到他发现自己爱上莲儿之后,才真正体会到,女人对于他来说,特别是他心爱的女人,其实是他的心灵的寄放站。莲儿用她的温柔,宽容和睿智捕获了他,让他被包裹在她用心灵驻起来的篱笆里面,享受着暖暖的阳光,让他变得对这阳光十分贪婪。他第一次真正理解姑姑跟姑父那种生死与共的感情。

在外人眼里,莲儿是漂亮能干的,甚至有时候很泼辣的。只有他知道,在这些坚硬表面的下面,莲儿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脆弱的心。她可以在外面行走处事,泼辣干练地把百花堂和青木社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就像她那些柔弱的玫瑰花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手里,需要他的呵护和疼爱。

虽然从江南回来的那个晚上,他从她痴迷的眼光里,仍然看到了爱,但是她的坚持不求他回来,不通知他自己的中毒,说明她的心已经跟他有了距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他要把她拉回来,让她紧紧地依附于自己。

今天晚上他很高兴,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肯定很累了,变得少有的情绪化,自己跑来他身边求温暖。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咸阳城,她为了躲避在路边茶铺里跑出来的鹅,紧紧靠着他,颇受惊吓的时候。让他又找回了那种被她依赖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刚才他在给了她温暖的怀抱的时候,又一次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注入到她身上。

他这一生,自从兰馨来了之后,他有过无数的女人,很多都是些歌妓或者舞姬,也有送上门来主动倒贴的大家贵女。他跟她们只有肉体的欢娱。大部分都记不大清楚了。让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咸阳城的红牡丹,那是他今生的第一个女人。出于愤怒和无奈,他在和兰馨成亲的那天,自己逃去了天香楼。他在那里喝多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红牡丹躺在自己身边。他自己糊里糊涂地有了那第一次。还有就是彩袖和花露。这两个都是京城的名艺妓,无数王公贵族追捧。是这两个女人教他如果爱一个女人,他应该怎么做,给她什么,如果爱她,应该是如何跟她*。

过去很多时候,他和这些女人,往往都是在朋友聚会之后,应景儿跟他们混到一起,每一次倒是都给了他生理上的满足。或者是内功修炼,自己化解太麻烦太累时,他找一个阴物来释放自己。开始时每次他都只顾自己,结束了就结束了,转身走人时,有时连那个女人长什么样都瞬间忘了。但是彩袖和花露是跟其他女人不同的,她们要的不只是恩客,他知道她们是真正爱他的。然而他并不爱她们。他也不想伤害她们,所以还是像朋友那样关心她们。在床上的时候,有所要求他都尽量满足。所以很快他就学会了,如何正真去让女人舒服和癫狂。跟她们像朋友一样交往后,他也懂得了女人是如何需要被爱。这两个都是好姑娘,但是他确实找不到动心的理由,直到他遇到了莲儿,他才真正懂得姑姑以前所说的心灵相通,相互的依恋。

此时此刻,他只想将自己深深地埋在她的温暖阳光里,看着她幸福的微笑。他要为她挡住外面的风雨,让这阳光持久温暖灿烂。二人甜蜜相拥,任由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渗入对方,在宁静的夜中渐渐睡去。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的几个女人却是彻夜不眠。自从前日皇上突然下旨封宇文莀雅为太子正妃之后,燕侧妃觉得自己就成了太子府的一个笑话。这么多年来,她在太子府一直扮演着太子最爱的女人,管理着这太子府上上下下,虽然她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但是她为太子诞下长子,母凭子贵,千古颠之不破的道理。且太子这些年在她那里留宿的次数也却是最多。

宇文莀雅刚刚进太子府那会儿她也紧张过几天,毕竟宇文家在朝廷的地位不同一般。然而她很快发现,那宇文小姐也只是一个侧妃,且只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并不怎么出来,似乎也不在意这太子府中的权益。太子更是除了成亲那日,也没有对她特别多亲近,就是一个月去她房中一两次,逐渐地她便忘记了这个女人带来的威胁。

然而说她是威胁,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是这女人扮猪吃老虎,这几个月都安静,现在逐渐露出了牙。先是扶正了,今天跟在沂义作为正妃去了公主寿宴,这些原先本该燕侧妃出现的交际场合,今天却只有宇文莀雅跟着出去。而这个女人居然还去找唐家三少奶奶长谈,那可是最近府中人对燕侧妃畏惧的另一筹码,人人都知道那是跟燕侧妃一起在太后娘娘跟前长大的,交情不一般,然而这个女人,今天居然演了这么一幕,像是在跟外人表明她也可以跟唐家三少奶奶,跟唐门走得近,得到唐门的支持。

然而更可恶的是,不知道她这几天给太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自从正妃的圣旨下了之后,沂义这几天都留宿在她那里。今天从寿宴回来,沂义微醺,习惯性地来了她燕侧妃的园子,屏退了所有下人,让她扮作那人,他欢畅地释放了一回。她本以为她可以由此又回到过去得宠的状态,哪知沂义在这里清洗休息之后,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却起身去了宇文莀雅那里,这让燕侧妃以后在京城的贵妇圈和太子府里如何立足?

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燕侧妃紧紧地咬着牙,狠狠地拿起一张丝巾撕扯着:“你这个蠢妇,难道你在他眼中的魅力下降了吗?居然被宇文莀雅那个女人超越了你?!看看吧,你的神话要破灭了。看看我想什么办法帮帮你”

卷III-28 露夜馨晨(上)

露夜馨晨(上)

燕侧妃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用棉纱蘸了一些瓶里的药剂涂在身上乌青处,唯独留着衣裙无法遮盖的地方不抹任何药剂。还没有弄完,就见她的心腹丫头之一迎春低着头匆匆走来,悄悄在她耳边说:“太子爷出府了。”

燕侧妃很吃惊,随即一声冷笑:“哦?!”她还以为宇文莀雅多有魅力呢,也不过如此。不过她向来不和身边人讨论这些,在宫中多年,她觉得没有哪一个下人是真正可信的,她不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绪流露给他们,尽量减少任何被别人操控的把柄。

“爷去哪里了?”

迎春低声说:“咱们的人不好跟着,不过爷只带了两个人,穿了披风,并没有带吃食。”沂义十分讲究,也十分谨慎,一般不吃外面的东西。这样看来,不是出远门或是去远处。

燕侧妃看了一下沙漏,微微皱眉:“爷走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之前从那人那里去了书房,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半刻钟之前才出了后门。”

燕侧妃挑眉,那在太子妃那里呆了也就两刻钟左右,两刻钟不长不短,倒是这个男人的时间:“吩咐厨房,给爷准备鹿茸药膳。”

迎春低头说:“听说那边也是吩咐厨房准备了参茶。爷还没离开的时候,那边就让人传了送洗浴的水,之后又让人吩咐准备参茶。”

燕侧妃听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简单地吩咐:“你让人守着,若是爷回来,看看时间,看看爷的脸色。爷出门前可有吩咐其他的事?”

迎春当然理解主子的意思:“爷没有吩咐。咱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不过听见那人院子里当差的婆子议论,说是爷再忙都会来看正妃,也有为那人抱屈的,说爷偏了侧妃您才去正妃那里,显然是不想他们主子有子嗣。”

燕侧妃转着手绢的手此时停了一下,心里一喜,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她微微一笑:“让人把这种抱怨多传一传。”一个丈夫不愿给她子嗣的女人,再是正妻又如何?!

燕侧妃现在心情终于转晴了一些,对迎春说:“明儿让他们再去百花堂的脂粉铺子给我多买点他们的茉莉粉和桃花膏子,就说我跟周姐姐是好姐妹,特意照顾她生意。买来的东西,就给宫里的几位公主送去。说是女儿节快到了,作为兄弟,太子给各位姐妹们准备的。”

迎春有一丝疑惑:“给公主们的四季常礼都是有惯例的。临时换这种恐怕不合规矩。而且脂粉这些公主用的东西都是宫里有惯例的,宫中都是会选常年供应的。这两样东西虽然在京里最近十分风行,但是经常断货,宫里的采买的人都不会选这种,这要是哪位觉得好,还想要,若是一时没货,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宫里没有,外面送礼的人也不会送,咱们这种时候巴巴的送了去,万一有个错处,这不是人家正盯着咱们吗?”自从宇文莀雅被扶了正妃,太子府里就一直有不少人在观望,也不少人觉着燕侧妃管家的时代要结束了。先前是没有正妃,侧妃管着,现在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还是侧妃管着,看着不像样子。但是这么多天,太子一直没有发话,这管家权花落谁家,还没有定论。且今儿晚上爷又没在这里过夜,要是万一被人抓住错处,被夺了管家权,也是很有可能的。迎春不得不替主子着急。

燕侧妃说:“周女官如今管着唐门的百花堂做着善事,这些脂粉也是她为做善事谋划的。不说我跟她曾经是姐妹,就是太子跟唐三少的交情,都应该帮衬一下这个生意不是?!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三少奶奶在前面吗?我这个做嫂子的只管送礼,她们觉得好用,自己找周女官买。买不着,是她们跟周女官的事。咱们帮衬着做善事,难不成太子爷还会对咱们不满?若是他那些姐妹不满意,找了周女官麻烦,你觉得爷难道不会护着?”

迎春有点惊讶:“您这是想?”想让宫里那些女人又开始议论太子和周女官?

燕侧妃冷笑了一下:“你想多了,宫里那些公主能说上话的也都是人精。若是她们会看脸色,绝不会找周女官的麻烦。顶多不顺心的时候将那些采买的人修理一番。”

迎春怎么觉得自己跟不上主子节奏,又绕回来了:“那咱们不是得罪了采买的人?人家正等着咱们出错呢。”

燕侧妃微微一笑,她很满意这种状态,下人无法猜透她的心思:“你以为咱们不得罪人,就没有人想夺这掌家的权利?管家的权利,只要爷有心,迟早都是人家的。除非爷心里”

迎春觉着自己似乎明白了,主子这是想用这件事来探测太子的心意。若是主子心里有侧妃,是不会让人动她的,否则这就是一个借口,正好收回管家权给太子妃。

燕侧妃看了一眼有点发懵的迎春,没有跟她多解释。说不在乎管家权,是不可能的,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女人,能在太子府坐稳第一宠妃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她非常明白。她可以不要管家权,但是要让宫里和府里的女人们都知道,她是最懂太子的人。让宫里的女人多一些这方面的议论,就会让太子更多地想起某人。

燕侧妃没有再说话,只是再次拿起丝绵蘸着药浆,打算继续涂抹大腿边的於痕。迎春主动走过去,接过主子手中的丝绵,蹲下在她身边帮她轻轻擦完,正准备收起来就听燕侧妃说:“帮我把背后涂一下。”

原先燕侧妃坐着,她也从来没有贴身为主子做过这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走到贵妃榻的另一边,打算帮她上药。只是突然看见那伤痕累累的后背,迎春倒吸一口凉气。燕侧妃的手微微捏紧,不知道若真是面临那个人本人,那男人是否还能下手如此伤她。

这些近身侍候燕侧妃的事情原来都是旋儿在做,自从太子爷身边的侍卫黄头领看上了旋儿,爷让燕侧妃将旋儿赐给黄头领之后,太子爷是第一次在这里宠幸侧妃,迎春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身侍候。迎春一直不大知道太子爷和自己主子的情景。府里其他的主子,都是有专门侍寝的丫头的,爷在那里宠幸那些主子的时候,都是有丫头在旁边侍候着,随时供主子使唤。但是太子爷在燕馨院的时候,是非常特别的,是不允许任何下人靠近房间的。即便当初旋儿在的时候,也是在外面门口等着,等到主子大声叫她进去,她才能进去。至于爷在主子这里是什么样,府里其他女人想方设法打听,都不得要领。然而此时看到这些伤,迎春心里一寒。

迎春年纪不大,也没接触过这些事,她不知道以前主子是否也这么受罪。这背面有好几排牙印,这得有多恨啊才会如此撕咬。也不知道旋儿嫁的男人是否如此对她,若是男人的宠爱都是如此血腥,她宁可不要。然而这话她不敢说,这燕馨院里上上下下可都仗着太子爷对主子的宠爱。主子一旦失宠,她们都会跟着倒霉。

不过幸亏这药浆似乎很管用,一涂上去,明显的原来的伤处就没有那么红肿。有血印的地方似乎也收敛了。燕侧妃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到迎春为她涂完后背,她很快将衣衫掩好。

就在迎春以为主子没有什么吩咐,她正想退出去的时候,却听燕侧妃说:“刚才交代你的,出去等着爷,回来让人看看他的脸色,不管爷多晚回来,都立马让人来告诉我。”

迎春答应了,心中暗暗叹息,女人真不容易。

她还没感叹完,又听燕侧妃说:“另外吩咐他们准备,明天一早我要去慈云寺上香,为太子爷和太孙们祈福。”

迎春微微皱眉:“这几天女儿节将近,京城好多世家贵族的主妇和小姐都会去庙里还愿上香,咱们再去,只怕人太多,主子不方便。”

燕侧妃这些年很多事都模仿当年的周晚凝,似乎喜欢清静,不喜欢和人扎堆拥挤,更不喜欢凑热闹。这种时候,她很少去庙里。迎春也是了解主子这点的,所以才会有异议。

燕侧妃看了她一眼:“让你去准备,就去准备。多带点银票和银果子,百花堂在慈云寺附近有一个庄子,据说是收养了很多孤儿,让他们在那里学着种植花草,采桑养蚕,咱们明天祈福完了,就去那边看看。”

迎春弱弱地问道:“主子是想跟周女官多来往?不过听说唐家好多产业都是她在管,您要过去,要不要提前通知她?免得主子白跑一趟。”

卷III-28 露夜馨晨(中)

露夜馨晨(中)

燕侧妃只是淡淡一笑:“我并不需要见她。做善事,何必要让人尽皆知。只要让账房通报给赵总管,知道这笔支出的银子就好了。”

“从大账房去支取这笔银子?”太子府家眷的开销都是在内账房,燕侧妃自己做主,去大账房,可都是府里对外的人情往来和公事。

燕侧妃微微一笑:“过千两的银子内账房负担不起,毕竟不是买胭脂水粉的小钱。”

迎春这时才明白过来主子说多带银票是指什么,平时庙里捐个香火钱也就是百八十两,上千两的善捐,即便是赵总管也不是私自能随便答应的。

太子回来的时候,脸上一片冷凝,因为燕侧妃以前让他们留意过太子身边人的气息,所以今天来报告消息的说得很清楚,太子和身边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烟熏和竹叶的清香。这两种味道的组合不得不说是很少有的,让一般人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场合有这种组合。只有燕侧妃挑眉,深深吸了一口气,眯了眯眼,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然后对迎春说:“好好赏来报信的人。”

迎春答应了,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不知道爷是去了哪里。”

燕侧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宇文莀雅此刻也得知太子爷去而复返。她虽然嫁给太子有些时日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人。他对她不算冷落,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来看看她。只是在房事上有些冷淡,但是似乎府里的女人,除了燕侧妃稍微多一点,其他人被宠幸的也都不算多,几乎是雨露均沾。自从她得了正妃的旨意后,似乎他也就是当晚来了一次,然后就是今晚。

而今晚,更是被她的嬷嬷一直唠叨,说是太子先去给燕侧妃那里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来她这里。在这里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其实她觉得嬷嬷没什么好抱怨的,自从她嫁入太子府,太子就是这个状态,来了跟她说会儿话,然后动作,每每几下就完事了。然后彼此都有些尴尬,自然索然无味地走人。以前他在燕侧妃那边如何,外面人不知道。但是现在不在燕侧妃那里留宿,宇文莀雅猜大家大概都差不多。所以嬷嬷说什么她都当没听见,想着别的心事。

“主子,你就是太善良。”贴身侍候她的杨嬷嬷还在唠叨着:“那燕侧妃平时看着装模做样的端庄,但是骨子里就是个妖精,明明爷是要来您这里的,却被她先榨干了。”

宇文莀雅不得不出声打断她:“嬷嬷,慎言,隔墙有耳。咱们在这府里比不过燕侧妃的根基和她跟太子爷青梅竹马的情意。”

“但是您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嬷嬷,您应该知道,在我嫁进这府里的时候,早就把男女之情抛开了,况且若不是心中良人,嫁给谁不都一样。且这京城中,公子王孙,那个不是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我好歹娘家的父兄现在的时局能站住脚,皇上又给面子给了我正妃之位,其实已经比很多人好多了。既然咱们没有周晚凝那种府里只有妻没有妾的命,咱们就没法抱怨那么多。更何况咱们不也只要能保住宇文家,保住兄长,不要总是担惊受怕的,我就知足了。”

杨嬷嬷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小姐心中的人是另外一个,但是皇上选了她来太子府,她又能如何?自家小姐就是为娘家担心太多,被他们拖累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小丫头秋雁进来说:“刚才账房的去禀告赵总管,说是燕侧妃要支取一千两银子,明早派了车驾出门去慈云寺。”

宇文莀雅还没说话,杨嬷嬷就开口了:“这燕侧妃这么大手大脚?去慈云寺要带这么多香火钱?赵总管也敢给?”

“据说赵总管已经给了。”秋雁有点不服气:“但是人家燕侧妃在这府里做当家主母好多年了。上上下下人家都是人家的人。”

宇文莀雅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横竖府里的银子有赵总管管着,赵总管上面还有高师爷。高师爷做不了主自然会报给太子,这种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这种当家做主的事,本应该是小姐您这个正妃的。”杨嬷嬷继续说。

“这个府里的主母,那要看爷的心情,这不是咱们能控制的,还是打点好咱们的事,明天回去看看父亲和兄长。”宇文莀雅说道。

杨嬷嬷眼睛一跳,小姐说这去看父亲和兄长背后的意思,其他小丫头不知道,她却是十分清楚的。只是小姐才封了太子正妃没几天,这就去,若是盯着她的人多了,难保不出纰漏。杨嬷嬷的心里觉得更加沉重,若那个人是好的,她也就认了,但是那也是一个扶不上墙的自私自利的人,她心中更加为自家善良的小姐不值。

此时太子已经得到通报说燕侧妃领了一千两的银票去慈云寺上香。一千两的银票做香火钱,不是过年过节,不是府中有大事,这种行为自然会作为反常被报上来。

沂义单边嘴唇上挑,露出一个讽刺的讥笑。这个女人倒是会玩心眼,知道晚凝在慈云寺附近新建善堂,这是想通过晚凝进一步给自己固宠?是自己给她的错觉她这几年可以为所欲为了?一个替身,也会如此心高气傲。他只是简单地吩咐下去:“今儿已经晚了,太子妃估计已经睡下了。明天早饭后让赵总管送三千两银票去太子妃那里,让她去百花堂在慈云寺旁边新建的善堂走一趟。”

赵总管答应下来,只是有些诧异,他们家这位从来不管后院女人争斗的爷,现在怎么突然想起来插手这事儿。这是暗地里帮着新科太子妃打压掌管后院的燕侧妃。这是要平衡后院权势啊,看来自己主子爷已经提早进入执掌大位的状态了。万幸的是这位爷对哪一边的女人都无偏好。将来在大位上,可以游刃有余地用后宫牵制前朝。

沂和一大早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南书房和礼部请了假。自从太子监国,每日都要忙着上朝以来,他们这些在南书房成年的皇子已经不再被严格要求课读,特别是二十岁以上的,都被皇上或多或少安排了各部的一些日常小事做着。沂和和沂恒只是无聊的时候去南书房和各自兼差的职位上应卯。礼部那些枯燥的小事,还真不值得他专心打理。每天有那么半个时辰,他就能搞完那些书吏忙一天的各种文书往来。说白了平庸的书吏,就是平庸,这是沂和自持的看法。他所不知道的是,礼部那些小书吏不敢惹他,都是在他一顿应付之后加班给他擦屁股,既不能在他面前抱怨,还不能把这位大神挤走,只能唉声叹气地为他解决麻烦。

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让沂和觉着自己能干,了不起。将来若是坐大位,他自然也能游刃有余,掌控大局。不过大局和天下每天都是千头万绪的,不是有高贵身份就一定有才华能搞定这一切的。

他悠哉游哉地自己的四皇子府坐车出来,车走不多远就是京城有名的南翔斋,一早上门口就有大量的人在排队等新鲜的南翔汤包和蜜汁酪。沂和看了眼门口的人龙,自己就晃晃悠悠地进了后院的包房。

这个包房后面有个小花园,小花园里还有一间草舍沿着院墙而建,他走过了院子,推门进了草舍,之后便从草舍墙上推开一道暗门,从那里走进了另外一个院子。这个院子的前院是一个成衣铺子,老板娘看到他来,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将他带入正房,点上熏香,又急忙去准备茶水点心。沂和则悠闲地在窗边坐下,随手抄起一本词话。

刚刚翻了一页,门帘卷动,一个罩着深紫色斗篷的身影走进来,带来一阵他熟悉的木樨香味。来人熟络地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腿上,沂和顺势搂着她的腰,拉开她斗篷的衣带,开始不规矩,却有三分不耐地说:“你架子越来越大了,还让我等你。”

“临出门儿有点事耽误了,”女人有些歉意地说道:“今天也不能呆久了,后面还必须去西城一趟。”

才一两句话间,沂和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扒拉掉了她的外衣,女人嗤笑道:“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有几天没碰你了,想得呗。而且你不是还有事要走吗?”沂和说着手上也不停:“什么事情要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去西城?”

“给我家尊贵的夫君心爱的女人做面子。”

本来忙着享受的沂和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让我去给他心爱的女人长脸,当然给的报酬就是让我能够打脸那些府里不要脸自鸣得意的女人。”她心情倒是有几分愉悦。

沂和的动作停顿下来,眯着眼看着女人:“你现在很在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卷III-28 露夜馨晨(下)

露夜馨晨(下)

女人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不是在乎他,是不想在那里受气。你又不能将我接出来。”她依赖你靠着他:“若是我们是普通人多好,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每天跟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茶米油盐。”

沂和翻了一下白眼,女人就是喜欢做不切实际的幻想,若不是小时候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意,现在她还有用,他才懒得搭理。不过如果不论其他的,这女人还是很漂亮的,他迅速地除去她身上的束缚,将她扔在床上。

但是他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男人嘛,除了下半身,还有很多正事要做,他顺手将锦被拉来盖住二人的时候还不忘了问:“他心爱的女人是哪一个?让你怎么去长脸?”

“你难道真不知道他心爱的女人是谁?”女人翻转过来看着他。

沂和挑眉,他当然知道,只是想印证一下,这么多年了,他这位兄弟还是没改心意。在他看来,外人都觉得他和沂恒是冷情的人,而那位是温和善良正直的人。但是只有他们这些兄弟看得最清楚,那个人最本质的,在利益有冲突的时候,他可以牺牲一切。当初人人都以为他情长,为了护住那个女人跟前太子对抗,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不是他表演给人看的,故意牺牲了那个女人去激怒前太子?这么多年来,他又故作情长,大张旗鼓地让人四处寻找那个女人。要论装,他比谁都会装,真是天才的戏子。

沂和点了一下女人的鼻子:“我不知道他会真心喜欢谁,我只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女人娇羞一笑主动缠着他。一番纠缠过后,女人闲适地躺在枕头上:“我有时候觉得他还是很可怜的。位高权重又如何?没有自己心爱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嫁给了自己依靠的属下。他那府里,哪个女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才跟他的?”

沂和轻笑:“他要的不就是那个位置。在那个位置上看的只是权和利,不需要在乎身边的女人是否真心。只要他在那个位置上,就会有无数的女人投怀送抱。”

女人翻身起来看着他:“若是你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也是一样。”

沂和轻嗤一声:“男人都差不多,都喜欢权。但是我比他幸运,至少当年你救了我之后,我们彼此是真心的。”

女人信任地点点头,若是沂和说他不会,她绝对不会相信,反而说他们男人都是类似的,这话更为可信。这京城中几乎就没有不追逐权势的男人,她又怎么可能幸免。唯一幸运的是,她十一岁的时候在宫中救下了沂和,才有机会了解这个表面上看着傻愣愣的皇子,其实是个聪明细腻的人,这些年,他明里暗里在各方面都照顾自己。无论自己嫁了什么样的男人,这个男人这几年都给了她少女所追逐的真情,现在也能给她带来了肉体的欢娱。这也是她昨夜为什么根本不在乎那位所谓的丈夫只是到她那里应付了事。本来彼此就没有感情,只是为了那个名义,她就没有希求过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如今他愿意给她名,让她有机会去维持她正妻的尊严,她就觉得足够了。

反正她的心早就已经有了别人温暖了。至于他能给什么?她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她真正在意的是能保住娘家的父兄一世平安。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在意正妻的名份。只要有名份才好为了父兄谋划。

青木园中,主人夫妇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小院门口的那一刻,周妈妈很高兴地问候过他们之后让彩儿带人去准备主人的早餐。今天新杰不用去阁里应卯,打算在家好好陪陪妻子。从江南回来之后,他还没有好好欣赏过这个家。

在周妈妈的眼里,新杰就像她自己的孩子。她年轻的时候住在西北道的榆林,曾经有个自己的家,自己的丈夫孩子。丈夫是村里有名能干的猎户,她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漂亮能干媳妇儿。当时村里爆发瘟疫,晓晓和老奶奶正好路过,她们全力救治,但是因为发病已久,很多病入膏肓的村民还是没有被救回来,其中就有周妈妈的孩子。自那以后,她和丈夫就跟在晓晓和老奶奶身边,在江湖行走多年,跟着晓晓和老奶奶一起经历了很多江湖之事,阅人无数。奶奶和晓晓也教会他们一些防身的技能和武功。她的丈夫虽然只是猎户出身,但是对武功颇有天分,在唐家的下人中逐渐脱颖而出成为高手。

晓晓出嫁之后,她和丈夫被安排在京城照看晓晓夫妇在京城的起居物业。现在明面上她丈夫只是青木园看管门房的头目,当年在南琴后街的小院也只是一个门房,其实他总领着青木社在京畿道的劲卫。她虽然表面上只是这个家里的总管,但是总领着过去晓晓名下,目今新杰名下在京城所有的私产物业。也经管着少爷在京城跟各个官绅朋友家的交往之类。

当晓晓第一次带着新杰来到京城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跟他年龄相仿的儿子,便开始由衷地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小主人。虽然她没有刘妈妈那么幸运在咸阳家中有更多的机会看到新杰少爷,但是只要他随晓晓进京,她就有机会接近他,关心他。

新杰对他们夫妇也很好,不仅和蔼,而且真心实意地关心他们。在他收服兴儿之后,将这个自小没爹娘但本性纯善的孩子带回了京城,并让他认他们做义父义母,让他们老有所终,有所寄托。

她也曾像家中的长辈一样为新杰的婚事操过心,为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歌姬舞女烦恼,也曾为他在京城相熟的富绅官家中刻意留心过适龄的姑娘,但是总觉得没有配的上少爷的。莲儿的到来彻底地改变了少爷的生活,从他欣喜地牵着她进到南琴后街小院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姑娘对于少爷来说远不同于往常他所结交的女人。他不再留恋花间,不再有过去那种留宿艺馆彻夜不归而让她担心的夜晚。虽然在成亲前少爷成夜留恋在这姑娘房中曾经引起过她类似于母亲的不快,但是她很快觉察到自己的可笑之处,进而开始逐渐接受这位新杰钟爱的新的女主人。

莲儿不像晓晓那样奢华,但是一样的细致和讲究,然而又比晓晓和蔼且更懂得下人的不易。

就拿早餐来说,她要求的每日都比较简单,不铺排,但是经常根据少爷的喜好更换新的花样和小菜。青木园的早餐只有在阿一兰兄妹来做客的那几天显得异常的丰盛和堂皇,平时都是简洁而精致的。无论一日三餐,汤汤水水,时令果鲜,少奶奶都是围着少爷的喜恶和健康需要在安排,这是让周妈妈最满意的地方。

自从有了家安定下来之后,也让周妈妈有更多的机会见到新杰,他不再像过去一样四处游走或者晚归,除了忙于公务,能有机会回家,都尽量回家来陪着妻子。周妈妈本以为比少爷年轻很多岁的少奶奶需要少爷的呵护和照顾,但是随着少奶奶成功地应对了红袖和花露之后,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女主人。亲历了阿一兰的事情之后,周妈妈对女主人更加满意,她发现莲儿有时候就像母亲一样包容和保护着自己的丈夫。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的少爷也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更加珍惜自己的妻子。

她本以为少爷少奶奶就此能够一路顺顺当当地走下去,但是江南玉门在他们生活中的显现,随着少爷去江南数月不归,玉门两个丫头的到来,兰馨的投毒,周妈妈开始意识到他们的生活中也许会再起变故。

近日少爷的归来和随之而来的更多的玉门属下,让她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在玉门的四个丫头中,她比较认可先前来的玉灵和玉琴,不只是因为她们来得早,跟她熟悉,而是因为这两个丫头看着比较善良,目光端正。玉灵相对稳重,玉琴比较纯真。新来的这两个她有点琢磨不透,玉屏好像经常有很多心事,而玉书显得更加怪异,她不仅对少爷的方方面面过于好奇,而且时不时流露出的盛气凌人和自私阴毒的眼光引起了她的警觉。

作为丫头爱上少爷,本身是很平常的事,何况少爷那么杰出,但是玉书的眼光中不单纯是对少爷的仰慕,隐藏着她说不清楚的很多东西。她聪明的女主人也意识到了这个丫头的特别,昨日给她下达了观察这个丫头的指令,并且嘱咐不用先告诉少爷。她相信女主人要调查这个丫头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她对少爷的迷恋,而是有更深的原因。

看着少爷幸福地领着妻子在园中徜徉的样子,周妈妈知道她要保护的不只是少奶奶,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感情。

卷III-29 一仆二主(上)

一仆二主(上)

今天早上本不该玉书当值,但是当她看见彩儿带着人去准备早餐的时候,开始羡慕她能够在一大早见到少主。昨晚夜探之后,玉书离开青木园去寻求身体上的满足,她闭着眼,将那男人当作他,然而替身永远是替身,在这个清晨她特别渴望见到他,哪怕只能远远地望见他也是一种安慰。她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冷静地等待机会,等待他最终成为自己的。她莫名的焦灼让玉屏不得不向她投来怀疑的眼光。她们两本来可以悠闲地享受一下不当值的早上,整理一下自己的事务,但是她不知道玉书在烦乱什么。玉书感觉到玉屏异样的目光,她决定避出去,自己到院子里走走。然而让她幸运也非常不幸地在园中碰到了少主和他的妻子。远远看见他那一刹那,她十分欣喜,她朝着他走去,没走两步就看见了花树挡住的那个女人,随即看见他在花丛中突然拥住爱妻亲热。年轻夫妇在阳光下的恣意放纵,又让她的身体觉得无比的刺激,然随之而来的嫉妒和痛苦又沉痛地吞噬着她的心,驱使着她更加渴望早一日拥有他而摧毁那个女人。这个被嫉妒和欲望燃烧的面容,被另一端的玉灵看得一清二楚。

城西烟锅巷周围历来是官绅富户寄养外室集中的地方,九尾狐多年前在这里就有一个自己的院子,而她在这个院子里的身份是吏部尚书余文忠的如夫人巧慧姑娘。巧慧姑娘在京城的官场也是一个知名人物。虽然京城明面上的大户人家交流都是各位夫人或是在家里主事的那些女人做主,管着各家的人情往来。但是男人们私交好的,往往还喜欢另外一种去处,就是外面养的女人的窝子。男人们可以在这里不用顾忌表面上的装模做样,可以带自己在外面相好的女人过来走动,甚至一起寻乐子,而不用看家里各位夫人的脸色,更不用忌讳那些平常日子里在外面道貌岸然的形象。余文忠这个如夫人的院子就是这样一个去处。这位如夫人除了有时候会有各种探亲访友出门的时间,其他时候也是很好客,且不错的女主人。

九尾狐自小被师傅收养,根本不知自己的真名,这些年她也习惯了别人叫她巧慧。师傅除了教会她武功,也教会她调制各种药剂,特别是控制男人的药物,当然更教会了她比皇上宫中的春宫图上所绘更精彩的床第功夫。宫里那些收藏都是给正常男人看的,师傅教的这些可没有宫中那么多忌讳,可以说无底线。

从十一岁还是半大孩子开始,她就知道如何用身体去诱惑男人,让男人为她所用。十多年来,她随着师傅出没于京城,漠北,南疆和甘南道,是师傅最出色的徒弟和最有效的工具。

她可以任何时候以青春少女,妖艳妇人,*等不同面貌出现。可以是师傅对付对手的最佳武器,有时候也是师傅在百无聊赖中宣泄的工具。长年的磨练,使得她早已习惯于超然地对待男人和肉体。因为她千娇百媚,变化多端,所以被人送以九尾狐的称呼。她喜欢这个称呼,既然自己本来就活得像妖,干脆就名副其实一点。

在这个院子里,余文忠与其说是表面的主人,不如说是她用肉体和药物长年养着的一只狗。多年前,她扮作一个生病的妇人在余文忠经过的路上假装晕倒,从此以后余文忠便深陷她的控制。早两年她还会以自身为食,让他满足。最近这两年,随着她培养出来的两个小丫头的成熟,她基本上把喂食这个庸俗男人的活儿交给了这两个丫头。自己只是偶尔赏给他一个好脸色或者让他在自己身上动动手,过把干瘾。

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她生理满足的男人很多,特别是药物焙制下,个个都可变得异常生猛。但是真正英俊潇洒,让她动心的却不多。其中唐门兄弟就是其一,她看上了新天和新杰,但是在漠南和北疆都没有追逐到这二人,甚至想办法把自己洗干净了,熏得香喷喷地藏在唐新杰床上,都被他扔了出来,让她一直没有机会品尝那两个绝品男人的滋味,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从这一点来说,她挺欣赏唐家三少奶奶,不仅能完完全全地得到唐新杰,还能拿捏住唐新天的心。是的,是欣赏,不是妒忌。她对那两个男人只有欲望,没有感情。对于她来说,男人就是一道菜,评判的标准只是是否够味,是否过瘾,其他的就是工具。

她现在在驾驭男人的事情上早已炉火纯青,除了有用的,就是好用的,其他在她眼里都不算男人。她也早就培养了人替她去供男人享受,以此来控制这些人。所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她不会主动消耗自己。当然除了一些她看重和长期能让她得到的男人例外。

目前她能够得到的男人中,除了她有时候自身需要外她尚愿意自己亲身侍候的就只有两个男人,一个自然是铁木尔,男人味十足,不仅给了她从心理到生理的满足,也在金钱上极大地满足着她和师傅。

另外一个就是她今天要极力打起精神来笼络的,突厥的乌义律大将军。这是她的另一个支柱和经济来源,是她即将从师傅的阴影中独立出来生存的靠山。她已经厌恶了跟着师傅四处漂泊和被他利用和出卖的生活,她想要能够自主自己的一切。虽然在武功上她永远不能超越师傅,但是在对金钱的运作,对药物的配制和对人心的掌控上,她已经早已青出于蓝。

但是她的独立计划,她需要的配药的各种原料,她所强烈喜欢的奢侈生活,都是需要大量金钱支撑。乌义律虽然没有铁木尔那么英气且儒雅,但是也是一个壮硕彪悍的男人,关键之处在于他在突厥举足轻重的位置。他是石耶可汗的次孙,是突厥新势力贵族中的翘楚。他有着自己大片的封地,军功卓著,属下强悍,是未来汗位强有力的竞争者。

她将销魂散拌入她配制好的花蜜之中,然后一点点地将蜜涂在她刚刚沐浴过的肌肤上,特别是诱人的部位。由于自小接受师傅特殊的按摩手法刺激和药物喂食,她的某些部位远远大于一般人。师傅的养颜药物也使得她肌肤柔嫩,特别是经过常年药物敷贴过之后,肌肤异常柔嫩皎白,而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一些关键部位都异常粉嫩娇艳。

而乌义律每次最喜欢的也是这方面。突厥的女人虽然也风骚,但是毕竟皮肤粗糙,远没有细腻的手感,且味道不怎么好闻。再加上九尾狐功夫了得,更是让他次次得以神仙般舒展。他并不知道她的花蜜中调入了销魂散,还以为是她性感的身材和肌肤激起了他异常的亢奋,从而使他这几年来沉迷于她,但凡有所邀约,无不赴约,但凡有所请求,无不应允。更是主动送上无数的金银珠宝给她。

她想起昨天跟兰馨的议论,她们都喜欢青木园的英俊主人,而据说这个男人在花国中名声远扬,极具男人威风。兰馨为至今都不曾得手而懊恼,而她也因在漠南和北疆追踪他无数次不曾得手,还有被*裸丢到帐篷外的尴尬惋惜不已。那是她中意的类型。也许大局启动之后她能找到机会对他真正展开自己的魅力。

今天中午,她从余文忠手中接过了她所需要的情报,这是乌义律今天来这里的另外一个目的。作为回报,她让那庸俗的人享受了整一个时辰,并且将他那些东西在多次服药的支撑下,尽情地反复泼洒在那两个小丫头身上。让他误以为是因为他情报得力享受三个女人同时侍候他的殊荣。

而她只不过是妖妖翘翘地打扮好,来到他面前,由着他一层层地将衣物剥去,然后将自己舒服地放松在大大的靠枕上,横陈在他面前,任由他动手动嘴过把瘾,同时让他把他那肮脏的东西伸向那两个身体逐渐成熟,技巧也越来越熟练,但是长相一般的小丫头,或者由着那两个小丫头在那里扭动着她们逐渐成熟的身体来满足他那细而无法脱离药物的小东西。

这个懦弱无能的男人从来就无法激起她的激情,只是他怯怯的甚至带着摩拜的动作,特别是有时找对了地方的时候,还是能让闭着眼睛的她觉得舒坦。每每此时,她都会回应几声娇喃给他,鼓励他继续下去。这个男人在她的鼓励下也很是激动。因为今天的情报对于她来说极为重要,所以她在他激动的时候,也多给了他几声装出来的满意,并且偶尔给他的手做适当的引导,让他受宠若惊地能够享受一下他已经有两三年没有接触过她最隐秘和柔弱处。她本来都想今天可以赏他一回,但是这个无用的男人每次还不曾诱得她准备好开张,就已经自己一泻千里。多次努力而不得之后,余文忠瘫倒在耳房的炕上,早心满意足已无力再战。

卷III-29 一仆二主(中)

一仆二主(中)

她并不在意乌义律来时是否会撞见余文忠。反正京城人人都知道她是余文忠的外室。说起来她也算余文忠名义上的女人,而那个懦弱的男人,虽然在朝廷身居要职,但是在女人面前就是一个卑微小人。余文忠早就知道而且亲眼目睹过乌义律对她的占有。那个龌龊男人自己告诉她对于那种观看有着很强的爱好。今天既然他已立功,拿来了她需要的情报,她便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乌义律将在傍晚到来,如果他想看,尽可饱眼福。

余文忠深知自己这纤弱的身板儿喂不饱这只贪婪的妖精,能够有此机会当真是极大的乐事。他喜欢看着她妖冶的身躯被那个雄性动物粗暴蹂躏的过程,满足着他对她假想的折磨和惩罚。

这个女人让他出卖着他的灵魂和他的国家,同时又让他无法自拔。相比那个妖冶的狐狸,除了没有细腻粉嫩的肌肤,皮肉的手感略差以外,他其实更喜欢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这两个容易打发的小丫头。她们稚嫩而且容易满足。狐狸丰满的肉躯太容易让他崩溃,反而是这两个丫头细瘦的身体让他更持久。余文忠搂住一个丫头坐在楼上厢房的窗前,终于看见九尾狐只穿着肚兜披着单衣为他推开了对面楼下房间的窗户,将那张巨大的炕展示出来。

他期待着看到那狐狸完美的酮体,同时准备着欣赏她被压榨。此刻他已经听见了乌义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又将另外一个丫头剥了上衣拉过来站在自己背后,让她站在那里准备侍候自己。在乌义律贪婪地啃食着那狐狸丰满诱人的*之时,他早已将面前的丫头剥得精光,让她跪在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揉捏她那略显瘦小但是还算娇嫩的身体,而背后那个丫头跟他一样,正在痴迷地看着对面的春戏,惊讶贪婪得合不拢嘴。

乌义律本来就很喜欢这只妖俏的狐狸,平日里就会把她弄得七荤八素,今天在更加浓烈的药物驱使下使得他更加野性十足。九尾狐在体力急剧消耗和满足之后,开始有点后悔今天多加了一成药。她已经精华尽出,而此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与铁木尔狂野中带着儒雅不同,这个人是头纯种的野牛,不仅庞然大物,蛮力而且攻击性极强。在他把九尾狐变成一只只有喘气的份儿的半死的狐狸之后,居然朝着楼上的余文忠笑笑,并让人过来请他过去。

乌义律早就觉察到有人在窥视他,特别是余文忠弄出了那两个丫头的动静,他怎么可能听不见。他不在乎,自己作为男人神武得很,并不怕被人看。而这只狐狸是人尽可夫的妖孽,当然更不会怕人看见。

对方的无羞和直白让余文忠惊讶。同时很快他找到了合作的契机。余文忠收钱收女人,而乌义律只是要突厥的汗位,这当然是借助天朝即将起的混乱,燃起边关烽火,给他以调动突厥军队的口实。如果天朝的继承人无力守护边关,那么他将作为攻城略地的功臣借机夺取汗位。如果天朝的继承人能跟他合作,假作战端将至,同时支持他接掌汗位,那就更加为上策。余文忠执掌的吏部,几乎把持了天朝各地官员的任派和考核。只要边疆没有能吏,就便于他行事很多。而他每天能接触的各种内阁机密有将成为他谋划的重要参考。一拍即合的协议,不仅让他们愉快地谈着政事,也让他们共同合作在那大炕之上把三个女人都轮着糟践了一翻。最后他还是觉得九尾狐最合口味,把那两个干瘪的丫头丢回给余文忠,自己继续在他们面前享用九尾狐。

从那以后,余文忠才知道什么叫斯文尽失,什么叫野蛮外族。从而也知道,这种狐狸只有这种野人才能填满她的欲壑。在他午夜梦回之时,也曾为自己泥足深陷而惊魂,但是事已至此,已不是他能控制的局面,他只能唯唯诺诺任对方摆布。随之而来,乌义律给他的指令是换掉一批突厥人视为眼中丁的西北道和甘南道督抚和能吏,并且在朝内寻找盟友,拉人下水,想办法让朝廷越来越不相信石耶可汗。

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九尾狐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魔鬼男人,让她有点后怕,更后悔放多了药,记得下次一定要少放点,否则万一那天自己被弄死了都无处伸冤。而经过乌义律对她无尽的压榨后,让她第一次体会到有时候师傅的庇护还是有用的,铁木尔虽然也有野性之时,但是远比这野人高贵优雅。

然有可能独立生存的机会使得她就像中了*一般,不愿意也不能疏远这个野人。这个野人对京中天朝将起的变故极为关注,决定在京城中住一段时日,便将这个院子据为己有,在跟余文忠的合作上督促他取得各方面的进展。这就让九尾狐不得不时时来自己侍候他。在疲于应付之际,她将兰馨拉来填补更多她无法侍候铁木尔的空白。而这野蛮之人发现她能调动兰馨之后,又让她将兰馨拉来与她共侍在一张炕上。

在多次目睹兰馨和这个野人的交配之后,她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狐狸。她自小没有父母,被寄养在京郊的一个育婴堂中。五岁时,由于暴雨,育婴堂倒塌,她和其他几个孩子虽然从瓦砾中逃生,被路过的师傅收留之后,便开始了她们这无法自控的一生。她是几个孩子中最小,最乖巧,最漂亮,也是最得师傅喜爱的一个,甚至师傅也经常用她来释放自己,自然教她的东西也最多。

但是她并不是天生就*,只是从小被师傅训练成了高手而已。相比兰馨,她在身体上没有那么强的欲望。这个*的女人每次在跟乌义律疯狂地发泄之后那种糜烂的样子,让她看来或多或少有些厌恶。她开始有点为唐三少没有娶这个女人感到庆幸。自从借兰馨之手给唐家三少奶奶下了千日迷情散的毒以来,三少奶奶的坚强和自重让她佩服,偶尔也有点自形惭秽。她开始有点对自己的后半生起了极大的疑问。人生之初,她便失了作为大家闺秀的条件,不得不四处出卖自己。这些年她有了不少积累,将来的自己还要如此继续被*下去吗?她是不是能够离开这些恶心的人,过点正常人的日子?

随着乌义律跟兰馨在她眼前无休止的肆意,兰馨给他带来的肉体上的满足,让他不再那么重视九尾狐以及对她的承诺。而乌义律那些野蛮的手下不断对九尾狐和周围邻居家进行着骚扰。乌义律虽然还没有同意他的手下在他面前动她,但是对于他的手下副将背着他强取她不闻不问。而这些野人经常半夜三更爬进附近的院子,由于这边胡同里这些人家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外室,夜里经常没有男人,他们便肆意发泄,虽然大多数人都只是不敢吱声,吃着哑亏,甚至还有些卑贱的人喜欢这种被偷用过点感觉,但是也会难免有人不愿意吃这种暗亏闹起来。九尾狐发现她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不得不重新寻求师傅的庇护。

对于漠北老妖来说,九尾狐最近的动向并不能逃出他的眼睛。她是自己弟子中的翘楚,他不便于明着动她。而她现在这样无法收拾残局退回来,正是他所需要的,不仅又给他找了一个好的外援,而且也让其他弟子知道,不可轻举妄动。

虽然漠北老妖的介入让乌义律觉得有很多不自在,但是这老妖在京城和天朝的势力又不得不让他折服,所以双方很快进入了深一步的合作。在老妖的斡旋中,突厥的这个新贵也和蒙古的铁木尔王爷牵上了手。双方的共同利益和冲突,让他们俩在共用两个女人的同时,谨慎地防范着对方。九尾狐从原本计划好的逃逸变为现在被两个男人共用,而且有时候是两个人同时对她进行轮番折磨之后,变得心灰意懒,极为消沉,特别是乌义律那种畜牲,她有时候觉得如果自己手上有刀,一定会给他几下。

于她相反,九尾狐发现身体欲望多过头脑的兰馨变得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而她陷得越深,就越不可能回到唐三少身边,这让九尾狐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想到唐三少,她开始有点为他担心,她最近在师傅那里碰到一个叫富心淑的女人,是玉门大总管富大龙的女儿,师傅让她传授技艺给她,而多次交谈之后,她发现她将要去捕获的对象就是唐三少,玉门未来的主人。

这让她对自己的人生更加疑惑,变得越来越消极。虽然她靠出卖肉体来得到需要的东西,但是这些高价收购她的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都是各怀目的,没有是非对错之分,只有利益和欲望的驱动。她开始隐隐希望正直的三少不会上当,美丽善良的三少奶奶不会遭受打击。

卷III-29 一仆二主(下)

一仆二主(下)

和沂和反复纠缠中的宇文莀雅有些许的失落,她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心中有沂和这是她的青梅竹马,每每和他在一起,开始总有兴奋的时候,但是翻云覆雨之后她又每每觉得心中索然无味。除了身体的满足和疲乏,她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淡情驰,众多老夫老妻的必然之路?即便他们彼此身体早就在她进入太子府成为侧妃之后就开始融合了,但是也只有两三年啊。她深知自己并不爱所谓的丈夫,但是为什么有时候在高峰时刻眼前会出现那人尴尬的脸呢?难道真是相处多了,心里有了他?她闭了闭眼,觉得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太子那人,只可远观,不会像沂和如此和她亲密,做她喜欢的事情。她想也许自己太贪心了。身为大周所有年轻女人羡慕的太子妃,又有对她温情的青梅竹马,作为女人她该满足才是。

心里想着,她双臂紧紧地攀上正在努力耕耘的沂和,本想表达一番自己的爱意,没想到让他突然溃不成军。沂和有些不快地在她身边躺下了:“刚才想到什么了?”

她并未察觉男人的不爽,进一步搂着他:“我觉得能有你,是我的幸运。”

沂和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正准备再次继续,就听外面的侍卫说:“太子府那边燕侧妃出门了。”

宇文莀雅叹气一声:“我也该走了,毕竟是他给我机会去给我长脸。”

沂和只嗯了一声,便起身从床边的橱柜里拿出一只下面有眼的牛角。

宇文莀雅往被子里一缩:“不要吧,如果我怀上你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沂和没有表情:“万一有了,你能分清是今天的还是昨晚的?”

宇文莀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昨晚他找我了?”她以为她那所谓的夫君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结束的事情没有留痕迹。

沂和一愣,随即微微笑道:“你是我的女人,在他身边各种豺狼虎豹的人都有,我当然要派人保护你。”只是这保护和监视,以及监控太子府动态都是在一起的。

宇文莀雅心中一股暖流,尽管没有温情的丈夫,但是这个男人给了她关爱,让她无法漠视。

帮她上完药,沂和在香炉里多加了一把熏香。

宇文莀雅轻轻皱眉:“我不喜欢熏香太重。”

沂和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那表弟妹单单只是懂一点医术?”

看着宇文莀雅还在发愣,沂和只能心中淡淡地摇头,算了,真正聪明的女人真是少,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她早先在宫里时候就感官灵敏,这些年听说又在唐门修习了点武功,只怕更敏感。你身上带着这气味出去,她能不察觉?”说完也不理她,自己转身去收拾自己去了。

“你好像很欣赏她。”宇文莀雅的语气有点酸:“似乎她样样都很能干,聪明。我们只是去百花堂捐点银子,难道这种细节她都会发现?”

沂和一边清理着一边不屑地说:“她要不是事事留心,当年如何能在宫中横着走。要都像你这么傻,只怕早都死了几回了。”

“有人说你们几兄弟都很喜欢她,你肯定也是喜欢她的是吗?”虽然她想将自己装得若无其事,但是女人就是女人,不吃醋是不大可能的。

沂和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更喜欢她所代表的太后的势力。”

宇文莀雅从后面抱着他:“我会尽力帮你的。只有外面那些不了解你的人才说你性情暴躁,不懂事。其实他们都没看到你的好。”

烟锅巷那个院子里,九尾狐梳好了头正坐在那里发呆,就听下人进来说师傅让她指导的富心淑来了。九尾狐一皱眉,从本心来说她很厌恶这个充满了心计,脸色阴沉的女人。而且这女人不知道为何还自以为是地显得很高傲。既然求着她教技艺,却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九尾狐不耐烦地告诉下人:“让她去南边的偏房等着。说我忙,没空。”

“巧慧夫人真是没空?”她刚说完,门外却想起了富心淑讨厌的声音。

九尾狐恼怒地责问下人:“是谁把她放进来的?谁给你资格随便乱闯的?”

富心淑没有管她的责问,反而自己挑帘子进了屋:“巧慧夫人,尊称你一声夫人,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要不然你就是慧姐儿。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师傅吩咐你的话难道忘了?让你尽心尽力地教我,待我如姐妹?”

提到师傅,九尾狐不禁皱了眉。虽然她想独立,但是现在求着师傅庇护,少不得忍气吞声:“师傅虽然是那么吩咐,但是也不是让你随便乱闯。我这里的客人多,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大家都有麻烦。”

富心淑轻蔑地一笑:“能有什么纰漏,无非是让我看到你的男人,你不爽。怕我抢你的人?”

九尾狐抿了抿嘴:“男人多得是,有什么好抢的。”

富心淑不耐烦地说:“好了,你那些男人我还看不上眼,我时间有限,没工夫跟你瞎磨牙。赶紧地,将你师傅那天说的配药教给我,完了我还赶着回去呢。你以为谁都你这么闲,就是每天吃吃喝喝,然后张开腿等男人?!”

九尾狐还没说话,旁边侍候的丫头都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这位姑娘,你说话太伤人了。”

九尾狐急忙制止,这种女人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万一她起来坏心去师傅那里说点坏话,还不是自己的人吃亏:“阿萍,把富小姐带去西厢房,我要准备一下东西才能过去。你先过去喝口茶,我就过来。”

富心淑不屑地瞟了一眼九尾狐,转身就走,还冷冷地说:“你最好快点,本姑娘很忙。”

九尾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富心淑跟着下人出去,听见她朝外院的西厢房走去。

西厢房中,昨夜乌义律玩过了头,就没离开,倒头在这里睡了,此时刚刚起来梳洗完吃了点东西,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就见九尾狐的丫头带着一个女人朝这边走来。那女人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高傲,看着倒是有点意思。

待她们走到门口,他一步踏出去,将富心淑拉过进屋。富心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就已经扯了她的衣襟伸进去。富心淑一惊,刚刚想摔他一巴掌,还没挥出去,却又被乌义律推开。只见乌义律脸上挂着讽刺的笑:“要是爷能看上你,倒是可以让你为所欲为。但就你这种货色,还真不值得挨你打。”

富心淑一惊,气愤地说:“你是哪里来的野人,也敢这样对本姑娘说话。”

“爷没时间跟你这种长相一般,身材没感觉的女人说话。”

说罢,乌义律没有理她,各自带着人出去了,他还有事要办。

富心淑十分生气,对着阿萍喊:“去把巧慧叫来,她这里都是些什么垃圾?!居然敢嘲笑本姑娘。本姑娘要好好教训她。”

本来已经走到院门口的乌义律又折回来,阴阴地看着她:“我不管你是谁,怎会来巧慧的院子,但是我告诉你,你若是敢伤她,我就让我的狗来睡了你,然后扔你去喂狼。”

富心淑十分愤怒,什么时候九尾狐这种下三滥的女人还有人护着了,她好歹可是玉门中富家的小姐。她仇视地看着乌义律。

乌义律看到她的眼神,邪恶地一笑:“看来你不大相信我的话,那不如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看看我的狗是否能满足你?”说完,看了一眼随从,他的随从立刻过来,准备抓住她。此时富心淑闻到随从身上的异味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外族。出现在巧慧的院子里出现的外族,只怕身份特别,即便玉门也得罪不起。她此刻才有点真的怕了。

她还在挣扎,就听九尾狐进了院子,妖妖俏俏地过去挽着那男人的手:“王子殿下,奴家知道您是为了维护奴家,但是这女人是我师傅面前的红人,你如果出手教训了她,我怕我师傅”

“哼,”乌义律看了一眼富心淑:“告诉那老怪物,你是爷的人,再让这些不三不四女人欺负你,你不如跟爷走算了?!”

九尾狐微微一皱眉,可怜兮兮的样子:“这话我可不敢乱说,只怕师傅他老人家恼了,我可没好果子吃。”

乌义律摸了摸她的脸:“慧儿,你有本王子,不用怕那老怪物,他如果敢动你,我就把他在西木部落的那些东西都收了,看他如何玩。”

漠北老妖常年从中原和一些人贩子合谋,贩卖中原女子去西木部落,那些人贩子在他的庇护下,常年在那里做着贩卖人口和肮脏的皮肉生意。这些人常年给漠北老妖交保护费,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漠北老妖的一众部众。他在突厥的这些生意主要是跟乌义律所有的西木部落合作,若是少了那里,不仅损失的是钱财,还有他多年在那里培养的势力,只怕那时漠北老妖几个字里的漠北就用不了了。

富心淑鄙夷地说:“巧慧,你这种勾结外人出卖师傅的行径,就不怕他老人家处罚你?”

卷III-30 关关雎鸠 I (上)

关关雎鸠i(上)

九尾狐并不想跟富心淑啰嗦,她之所以让人带她来这个院子,也是知道乌义律没走,想借用他的手教育一下这个女人。现在虽然她希望有师傅保护,但是师傅也有求于她九尾狐,她可不想被这莫名其妙的女人随便踩,即使她去跟师傅告状,她也无所谓。于是九尾狐无视富心淑的呱噪,只是温柔地给乌义律行礼:“王子,您这是要回去了?奴家送您。”

乌义律对于她这种保持傲气的态度很欣赏,哈哈一笑,他乌义律看上的女人就是要有这个板眼儿。他愉快地揽着九尾狐朝外面走去,根本没有人搭理富心淑。

富心淑气恼地一脚踹在廊下的花盆上,气冲冲地离去。

九尾狐虽然跟着乌义律出门,但是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不禁疑惑师傅怎么要选这么一个道三不着两的人去接近唐三少。且不说三少阅人无数,就是他身边的少奶奶就是的出众的,京城无数的闺阁女子都不见得能比上她。不论正经家女儿,即便是漠北老妖手下的众多女弟子都有不少厉害角色。在富心淑来见她的第一天,九尾狐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清白早就没有了,一个没有了贞洁的女人能入主唐门?更何况富心淑这种只是相貌中上,脾气和心机都一般的。即便教会她媚术,得了手也未必能持久。师傅到底图的啥呢?还是这女人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兴儿赶着车将女主人送去南城的百花绣坊,车平稳地从路上驶过,直到绣坊门口,方才停下来。也许是一种直觉,让对面车中的乌义律觉得心头一跳,习惯性地吩咐一声停车,且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对面街边停下来的车,只是普普通通一辆,看不出特别,只是赶车的小厮面貌清秀。小厮熟练地在街沿一边放下了凳子,一个曼妙的身影从车中出来,踩着凳子下了车。虽然蒙着面纱,看不到容颜,但只是这背影就十分动人,让他心再次一跳。若说九尾狐是他玩过最妖冶的女人,这个女人便是他见过最飘逸动人的一个。他不是初到中原,不像那些刚刚来的族人,见到一个稍微周正齐整一点的女人就认为是美女。他见识多了,自然知道这里的女人什么上上品。而这个女人是精品,仙品。

只见那女人衣裙轻摆,慢慢走进了街边的绣坊。乌义律觉得心中痒的厉害,很想下去掀开那头纱一看究竟。此时却听属下说:“王子,咱们今天跟大周的礼部外仪馆约的时辰快过了。”

乌义律虽然京城私自来大周京城,这次也是来了几天了,但是毕竟这次是手持国书,为了双方事务而来,需要走投递国书这个程序,而礼部的预约也非儿戏。此时他一阵烦躁,还不得不吩咐人继续赶车前进。少不得让人去找出来这个招人的女人是谁。

宇文莀雅跟沂和分手后,匆匆赶去慈云寺,晃了一圈之后,她并不喜欢跟燕侧妃为伍,上了香之后,便坐在慈云寺后院的凉亭下看着据说是她早上从书坊新买来的词话,等着慈云寺的主持一起品茶。燕侧妃一边在偏殿中诵经,一边不屑地听着从人汇报。这位正妃一大早出门,却来得比她晚,说是去书坊和笔墨斋了,为的是给主持大师买点见面礼。燕侧妃口中诵经不止,却忍不住微微皱眉,这宇文莀雅这么多年在太子府都不争不抢,现在得了正妃,反而开始发力了?虽然知道周晚凝和慈云寺无戒大师深交的人不多,但是宇文家一定是有消息的,这马屁拍得可真快。难道以为真是交好这个和尚就可以灭过她这个周晚凝幼时的同伴?且他今天来的主题可不是在慈云寺撒香火钱。她就等着看一会儿宇文莀雅的尴尬吧。何况这无戒老和尚也是脾气古怪的,不一定真喜欢人送钱送东西。

而让燕侧妃更为惊讶的事是过了不久下面的人又来跟她说,宇文莀雅将今日带来的文房四宝放在主持方丈的院门口,称主持太忙,三日后不是初一十五俗人来院里上香的日子,约无戒大师手谈。这宇文莀雅倒是有心计,在庙里烧香拜佛的家眷大部分都跟燕侧妃一样,给了香火银子,然后上香或是找个清静的偏殿让寺里的师傅陪着诵经祈福,无戒大和尚有时候会给个面子出来一下,有时候连人影都看不到,都是几位庙里的大和尚在应酬。约主持手谈,这确实是要资本的。宇文莀雅是京城名媛中的才女,从小侍从松林棋院的扶松大师,幼年时便胜过不少高手,她以此为饵,对无戒那种对世俗和权势无视的人倒是很有吸引力。燕侧妃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诵经。宇文家需要如此讨好唐家和那个女人吗?

有宇文家给她配备的人手,宇文莀雅悠闲地在慈云寺喝着茶,也无需装模做样去礼佛。宇文莀雅发现自从那天见过周晚凝之后,她对跟这个女人相关的事都很感兴趣,能约见无戒大师,了解这个跟她深交的方外人,也许也很有意思。而早上沂和说起这个女人时的目光,她有种直觉,虽然这二人没有暧昧,但是沂和对这个女人有不一样的情愫。她让人送完东西给无戒之后,又在后山逛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收拾离开。宇文家的人早就暗中在青木园看着唐家三少奶奶的行踪,在看到三少奶奶从绣坊出来之后,朝京西而去,便匆匆派人知会了宇文莀雅。宇文莀雅假装在山上闲逛,朝着百花堂在这边的苗圃逐渐靠近。

平鸾阁中,新杰跟自家娘子早上分开之后就来到这里打理公务。忙碌了一上午,才刚刚将一些紧急事务处理完,刚刚把一些日常事务的文扎搞好了一半,看看剩下的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坐到外间桌边准备吃饭,刚端上碗,便有属下汇报说乌义律派了人在打探一个京城的女子,而这女子貌似就是他们的玉台将军夫人。他皱了眉,乌义律这种野人除了粗犷的外表,内里心思也十分复杂。自家娘子最近所面临的危机实在有点多。

自从外祖派玉强送信来将京畿道交到他手上之后,新杰心中的担忧日盛。他不在意做事的艰难,而是唯恐自己在玉门陷得太深,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

当初他在江南迁延不回,并不是想舍弃爱妻,而是想再花点时间,理清玉门内部,想想别的办法,抑或说服玉大掌门放弃富家的婚事,抑或找到其他的契机帮外公重整玉门而不需要赌上自己的婚姻。但是外祖极力反对他的各种提议。反而极力说服他,只要娶进富心淑,让她有生育,能够有把柄控制富大龙便天下太平。

他知道,别说让富心淑有生育,即便只是将她娶进门,对她稍加辞色亲热一些,他都可能由此失去莲儿的心。他曾经承诺给她一生的呵护,又怎能出尔反尔让她接受自己另娶他人。所以他在江南之时,虽然玉振翔屡屡建议,但是他连去见一眼富小姐的要求都没有答应。

他现在觉得,这也是当初奶奶不给他和莲儿办婚事的另一重原因。让他自己扫清各种障碍之后,清清白白地去迎娶爱人。

随着局势日渐复杂,奶奶久久没有下落,让他开始觉得对手在这招棋上留了远比他预料得多得多的后招。然而在他极度彷徨之中,他又不能将这些烦恼跟莲儿商量倾诉。而小九对于莲儿的极度维护,也让他觉得不便将这些隐忧与他商量。唯有大哥,虽然跟他一样爱着莲儿,但是也肩负着家族的责任,在这个问题上也许会理智一些。

然而在促膝长谈之后,新天忧郁和无解的神态,让他更加忧心。他知道虽然他已摆出自己在朝廷的身份,不便于过多插手玉门之事,更不会迎娶富小姐,然而外祖对此事仍然不肯放手,因为他已经早就承诺给富大龙,富大龙已经找出各种理由来跟他谈判争夺,甚至要挟与隆裕联手。在这种情况下,他一筹莫展,除了做好准备彻彻底底跟玉门脱离干系之外,就必须有釜底抽薪之计,只可惜最近自己手上事情太多,一时还没缓过手来。看来有些事,即便再忙,也不得不提前放到日程上来。

下午他刚刚回到青木园,玉强的再次到访并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强总管,还是当初那句话,目前新杰不可能放弃在朝廷的地位。以这种身份也不便插手玉门的各种事务,还是请外公和隆裕合作,到时候如果需要新杰相助,新杰自会援手。”

卷III-30 关关雎鸠 I (中)

关关雎鸠i(中)

玉强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还是固执地辩解:“少主,我想您在江南这几个月大当家已经给你解释得很清楚了,玉门在江湖和商场上的地位,不在唐门之下,也超过朝廷一般的封疆大吏,能调集的财富,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更何况这超过百年的基业,怎么都是自家人的。您现今虽贵为朝廷二品大将军,但是毕竟只是一时之事。玉门也有开朝先祖皇帝御赐特封的精忠助国的金牌,形同侯爷封号,上不跪亲王,下不跪封吏,那是何等的尊贵。朝廷的大将军和玉门当家之位并不矛盾。”

“是不矛盾,可是有悖于我作为男人对妻子许下的诺言,玉门如今还是江湖中人,江湖将就信义。玉总管是想教我这个晚辈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玉强则不以为然:“男人在江湖上讲义气,跟在家里的家务事没关系。更何况侠义道非但不反对三妻四妾,还鼓励咱们这些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人多几房女人,好留后。少主,请你不要牵强附会,以大局为重,以玉门的利益为重。”

新杰彻底冷了脸:“强总管应该早就知道任何让新杰放弃妻子换取的地位和财富,新杰都没有兴趣。还请总管回去再次帮助新杰禀明外祖。”

玉强也觉得气闷:“难道少主真不顾和大当家的血肉之情?更何况大当家并没有少主真要放弃少夫人,只要娶过富家小姐,让她怀上玉门的继承人。只要大当家的面子上能过得去,少主照样可以和少奶奶恩恩爱爱过日子。大当家也不好来干预的。她继续做她的唐门少奶奶,只是把玉门少夫人的位置给富家就好了。哪一个豪门公子没有三妻四妾,只不过是个名份吧了。少主聪明过人,怎么在这事上就不能变通一二呢。”

新杰讥笑道:“但是富家要的不只是名份,外公要得也不只是婚礼,还需要让她生育,要她出现在日常生活之中,要求履行丈夫的责任。这是新杰做不到的。”

“少主,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据说富家小姐长相还不错。恕属下冒昧,少主向来不乏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这种小事又何必在意。”

“那是过去,新杰已经承诺给夫人不会有二心。”

“少主,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心和人完全可以是两回事啊。男人这事可以跟感情毫无关系的。您过去不也是如此吗?!”

新杰很是无奈,他知道很多男人都会觉得他是在将此事小题大做:“强总管,过去是过去,那时新杰确实不检点。今非昔比。如果真是按照总管所计划,不仅新杰和爱妻之间不愉快,也无法让富家小姐愉快。如果有负于莲儿的信任和感情,新杰会愧疚终身的。更何况总管应该知道新杰的婚事是太后老人家做主的,又怎可有违太后老人家的意愿。”

“少主,这种家务事太后老人家又怎会过问,只要您善待少奶奶,另娶一个或者更多的女人以备生育,太后老人家怎会怪罪。再说了,太后只是将周姑娘许配于你,并未要求你不能再娶平妻,再纳妾收女人。老门主和太后自小就相熟,他老人家早就说过,这是太后帮你和唐门巩固势力的方式。是少主您想得太多。身为大丈夫,不应困于儿女私情。且不说您现在是朝廷二品将军,未来是玉门的主宰,这哪一样不是大事,如何能受儿女情长的干扰?更何况你又不是抛弃她,只是多一个女人,多一份势力来为您所用,来解决玉门目前的危机。”

新杰知道跟他说不清楚,毕竟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世俗众人的理念就是如此,只能是女人贞洁,不需要男人从一而终。

“总管请回吧。新杰不接受富家的婚事。外公有任何其他的事,新杰都会尽力,除此之外。”

“少主,此事恐怕已经不是大当家能够完全做主的了。对方不会那么容易罢手,富大龙一系对于玉门的继承人之位势在必得。到时候如果逼急了,恐对方伤及少奶奶,就为时晚矣。”

此语让新杰只是冷然回应:“那他应该知道,如果莲儿有任何意外,新杰绝不会罢手。那时候他也就知道我在江湖上杀神的名头是如何来的。”

玉强还是不甘心:“少主,万事和为贵,能有上策又何须动手?保住玉门百年基业为重,又怎能为一个女人失了祖宗基业呢?!三皇五帝还有派公主去外族和亲一说,这事只是让少主多一个女人侍候,更是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新杰已经很不耐烦:“强总管,玉门不是帝王之家,不可以三皇五帝来比喻。新杰也不需要多的女人侍候。”

正说着,玉强意外地看到少奶奶出现在书房门口。他虽然没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她摄人的气质和风采是不会让他看错的。

“强总管,能否先请回?小女子要跟夫君商议点事情。”声音婉转动听,且即便听到了对她不利的言谈,还可以如此镇定,端庄有礼,玉强也不得不佩服,说实话,他确实更加认可这位也好过富家那位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露过脸的富心淑。更何况,以富大龙那种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玉强退出之后新杰很担忧地看着妻子,在他开口解释之前,她阻止了他:“我已经知道了,”她走过去轻轻地抱住丈夫:“谢谢!但恐怕此事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你怎么知道的?”

她温柔一笑,伸手轻轻拂过他深皱的眉:“有事让我的夫君愁眉不展,难道我不应该知道,为他分忧吗?早在玉强第一次出现在青木园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你外祖如此坚持,而且对富大龙如此顾忌。我们虽然有唐门和百花堂可以借助,甚至有太后和太子可以借力,但是显然你外祖并不想借用外力来解决玉门内部的事情。”

“真的很抱歉,我想外祖也是不得已,他老人家有他固有的想法,以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她将头温柔地蹭了蹭丈夫的胸膛:“在很多人来说都是。放心,晚凝在宫中见多了,世间有多少男欢女爱都只是交易。”

“你知道我不会,”她突然用晚凝的真名,让他警觉:“我们可以有很多选择,包括放弃目前所有的一切,我们彻底出走。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弃你。我们可以回关西或者去别的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他其实有点后悔,这些年他以为他对玉门不闻不问,就等同放弃玉门,可以不过问那边的事。然而外祖那里的血脉之亲是割不断的,真是看到满头银丝的老人家求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心软了。早知如此,早几年他就该插手玉门事务,如今也不会给富家和裕隆蹦跶的机会,也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他的目光逐渐深邃,盘算着如何灭了他们而不损伤玉门。

在丈夫的胸膛靠了一会儿,她才悠悠地说:“阿杰,有的事情可能真的不是能由我们决定的了。”她的语气是如此的无奈和沉痛,让他觉得奇怪。“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我们避出去就能解决的。玉强说得对,目前的局势已经不是你外祖能够左右的,富大龙一定不是单独操持着这一切,他有极为复杂的背景和强大的后援,且对方已经动手了。我相信富大龙背后的人的目标也绝不止玉门这么简单,玉门不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你在说什么?”新杰收回他的思路。

“他们当初威胁太后不要管江湖之事。跟太后有关的江湖之事能有什么?玉门少主的婚事就是最有可能的江湖大事,不是吗?”虽然她露出笑容,意味打趣,但是彼此的心情都无法轻松。“你下午出门的时候,百花堂的信报就已经到了。按照我的推断,她们在江南跟踪追查了奶奶和太后当年在江南的旧识,当年的白羽山庄的齐老庄主在奶奶失踪之时就在甘南道。十数天前刚刚带人返回江南。据我们百花堂的姐妹说,随行的人中确有一气质华贵的老妇,但是前去的姐妹年轻,并不能确认是否是奶奶。我已经写信给杭州的高堂主和新月,让她们调集杭州分堂所有的精锐,务必盯住白羽山庄的任何动向,让新月试着绘出奶奶的画像分发给姐妹们,在白羽山庄附近暗查。如果对方用奶奶来威胁太后,第一件让她不要插手的事,可能就是你的婚事,而此时奶奶出现在白羽山庄,就是说明帮助他们来威胁太后的就是白羽山庄的势力。”

新杰皱眉:“若真是白羽山庄,那就是相当的麻烦。只怕真是跟朝堂和宫中牵扯上了。”

卷III-30 关关雎鸠 I (下)

关关雎鸠i(下)

晚凝点点头,表情也异常沉重,二人彼此相握的手似乎都沁出了微微的汗。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件事太可怕了。

白羽山庄属下的鑫茂源多年来在江南迅速成长,无论是在明在暗都有不可小视的势力和触角。江南人大多都只知道鑫茂源的少掌柜白飞和他的父亲白勤。但是一般人都不知道,他们并不姓白而姓齐。他们只是明面上鑫茂源的操控人,而鑫茂源的后面是白羽山庄,白羽山庄的的真正主人是他的祖父齐贤。

很多人也并不知道,齐贤还有一个当朝一品的孪生兄弟齐峰齐大人。这二人已经超过三十年没有一起在人前出现过,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五十年前齐峰离家出走,入朝为官的时候,曾经广发江湖贴,和白羽山庄以及江南的齐家以及江湖脱离关系,并且五十年来确实没有来往,至少明面上没有来往。

且齐大人这些年在朝中门生遍布不说,掌控着可以调度六部三卿的内阁,且和太后走得极为亲近。

如果这对兄弟联手,动用的势力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太后予以齐峰大人绝对的信任,由此可支配的朝中力量无人可以阻挡。那么他们控制奶奶,就绝不是为了小小的玉门少夫人的位置。玉门在江湖虽重,但比之四海不过杯水车薪。玉大掌门虽然年近古稀,但是身体硬朗,健康无虞。这个时候非要赶着来争斗这少夫人之位,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唐新杰这个玉台将军和太子的亲信幕僚。

晚凝的思路向来很快:“你若真是娶了富家小姐,又与她生儿育女,哪怕时间匆忙,只是让她怀孕,以你的性格和为人,难免不为她们牵挂。如果齐氏兄弟要拥立的不是太子,而是别人,那么你这个玉台将军到时候保的是谁呢?你若娶了富小姐,必然也会引起我们之间的问题。

人人皆知当初晚凝是沂义的保护人,我们的矛盾必然升级为你和太子直接的矛盾。我相信给我下千日之毒之人,不仅是想戏弄于我,引起你和沂义直接的矛盾。如果我真是有了别的男人,就正好给了你一个休掉我的借口,不是吗?”

“那是不可能的,不管当初你跟过谁,我都不会放手。”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啊。这样就等同你弃了沂义这条船,即便不是真弃了,也会让你和沂义之间产生猜忌。有猜忌就有别人可趁之机。我们不是一直想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会默许我们在咸阳的时候就在一起吗?如果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就已经在一起了,难保今天你会如此坚定地拒绝你外祖和玉门那些人对婚事的安排。”

“莲儿,”她今晚两次用了自己的真名,让他觉得有点不安,“很多东西是缘定三生的”

“我知道!阿杰,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请你无论如何答应我,千万不要在这多事之秋乱了你的心,乱了你的感情。无论我好还是不好,无论是否能够比过富家小姐,都请你在大事未定之前不要动心动情。即便有一天你不得不娶富家小姐为妻,也要一定记住在皇位之争尘埃落定之前,远离她,不要付出任何感情在她身上。”

他焦急地握着她的手:“你知道这不可能!”

莲儿轻轻摇头,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郑重地说:“阿杰,你先听我说,不要打断我。你是我的夫君,我最信赖也最关心的人。我们相识牵手之初便注定了我们一路不会平淡,会面临很多风雨。在经历风风雨雨之后,我希望我们还能彼此仍是知己。即便将来有爱淡情驰之日,但是对彼此的关爱相惜还是不变的。

等所有的事情过去之后,你如果觉得亏欠了别的女人,比如富家那位小姐,你要怎样的补偿她,我都答应你,哪怕你让我离开给她和你或者你喜欢的别的任何女人一个完整的家,我都可以退出”

新杰很想打断她,他很想说,他不仅对富家小姐没有兴趣,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最在意的只有他的妻子,可是莲儿温柔地用手按在他唇上,让他不要说话。

“我知道我的阿杰想说什么,我也相信他。”说着温柔一笑,然后潇洒转身:“我觉得我们也应该相信齐大人,一个能写出‘仆为天下,不惜朽身’豪放句子的齐大人,绝非为谋私利的宵小之辈。更不会在古稀之年,抛开多年的挚友太后,不顾天下苍生而谋夺权位。若是他想做什么,也不用等大位更迭,早就可以在大权在握之后进行,何必一等几十年?”

“我也同样不怀疑齐大人,只是齐大人和齐贤毕竟是孪生兄弟,齐大人和他之间难免会有牵扯,他对齐大人的优缺点,各种弱点也最了解,是怕他利用齐大人,甚至”

“甚至”

平鸾阁中,陈成有些为难地走进新杰所在的公事房。新杰正看着手上的书信发呆,并没有看陈成。陈成更加为难了,在桌边徘徊了几次,突然听新杰轻笑:“我们的陈都尉何时变得如此扭捏了?你哪次来不是直白得噎人就是吹胡子瞪眼?”

陈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那还不是因为将军通情达理,属下们才敢放肆一二。”

“好吧,都是本将军的错,以后的对你们横眉冷对一些。”新杰笑道。

陈成赶紧笑道:“别,别,您千万别。您要是一直板着脸,还不得冻死几个人,若是那样,我宁可调去禁军守宫门。”

“哈!”新杰将手中书信反面扣在桌上:“说吧,什么事?”

陈成又摸了摸鼻子:“前几天不是咱们有人去了宫里的内置库调文书档案,查看当年周家和颜家出事时被征缴的物品清单,想查查有没什么线索。今天我又去,看守文书库的门口只有一个守卫。因为上次跟他混熟了,所以这次随便聊聊。他看着年纪不小了,说是自己觉得年纪大了,就谋了这个没有风险的职位。他原先只是知道平鸾阁办案,查旧文书,并不知道我们在查什么。今天他倒是跟我聊天,问咱们的新玉台将军是不是就是唐家三少,娶了周女官那位。”

“这话有意思,他以前在宫里认识晚凝?”

“不止如此。他说他当年随着长官南下江南,去办案子的。”

“他当年是建卫营的?”新杰有些疑惑,建卫营在大周多年来负责抓捕查抄官员。当年在周家和颜家动手的,除了当地督抚的官兵,上面主导的是建卫营地字号和桥字号的捕手,“建卫营的捕手大部分有点本事,或是高升去刑部和大理寺,或是去军中混点军工走仕途,很少去禁军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文书库守卫。”

陈成放低声音:“这位不是,我刚才去调看了他的军籍文书,这位是曾经禁军中皇上亲卫,且在皇上还是太子府时,他就是皇上府中的亲卫。只是那时他还是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跟在长官身边跑腿打杂,皇上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且因为他长得比较丑陋,一般也不往主子面前凑,甚至都很少和周围的人交往。也正是因为主子和其他长官不大记得他,所以他的长官后来出事,他侥幸逃脱,后来主动谋去这偏僻地地方稳稳当当过日子,反而算幸运的。我只是出于好奇,也顺手翻了一下,当年在皇上龙潜府邸的近卫和亲卫,除了个别如今还随在皇上身边的,大部分不是意外,就是流刑,更有像这个守卫的长官一样,马惊被自己马踩死,或是跟着使者出使遇上风暴未归,还有冬日不小心落入河面上冰窟的,等等不一。”

新杰当然明白他说的背后意思是指灭口。宫中复杂,这种事常有,但是皇上的亲卫,就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他皱了皱眉,皇上性格猜忌,倒是不奇怪:“你跟我说了半天,并不是要讨论宫中风气吧。”

陈成憨笑:“那是,您这么厉害应该猜到,这位亲卫有很特别的地方。他当时感叹,说周女官是个好姑娘,不仅人漂亮,人也善良,希望她能幸福。我就接了一句,善人总有善报,她嫁给唐三少应该是不错的。他说希望吧,周女官的母亲也很漂亮而且善良,哎,但是女人太漂亮了总是遭人惦记,即使皇上想保她都不一定能保住,希望周女官能够幸运。”

“他见过我岳母?”新杰非常吃惊。

卷III-30 关关雎鸠 II(上)

关关雎鸠ii(上)

“他见过我岳母?”

“他不仅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当年皇上在登基之前就去过几次江南,这个侍卫都在亲卫行列。所以皇上当年应该是想在周家案中保住颜氏。”

“即使皇上想保她是什么意思,怎么保?他堂堂一大周皇上,要保一个人直接下旨赦免就好,那需要那么多弯弯绕?!除非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后来没说,我不好直面审问,就去偷偷查了一下内卫局的记录,当年颜家和周家出事的那段时间,这个侍卫的长官曾经带队去杭城法门寺上香,说是替皇上还当年龙潜时许下的愿。”

新杰轻嗤一声:“让禁军去庙里烧香还愿?!”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有当今皇上才想得出来派刀头舔血的武夫去烧香还愿,找个借口派人出门都不会专业一点,让人一看就是出京的借口,而且明晃晃地写着借口两个字。

陈成也轻轻摇头,若不是有新杰来接手平鸾阁,若是皇上随便找个他看重的人来,他陈成可能早就真的守宫门去了。

“他还说什么?”

陈成摇摇头:“我虽然跟他混熟了,但是还没有熟到能让他放下心防的时候。”

“那你最近就多去文书库转转。”

“我会的。而且刚才我查看那位近卫头领的文书时,发现他在那之后多次被皇上以不同借口派往西山卫替皇上传口谕。至于是什么内容,传给谁,都没有记录,文书里面只有进出宫门的凭条和物品放行条。”

“都是些什么物品?”

“这就是最奇怪的,除了人参等常见补品,也有女人常用的燕窝,珍珠粉,还有各种首饰衣料。而放行条批的是送去西山卫劳军。”

新杰皱了眉:“你不会是想告诉我,皇上在宫外养了女人,而这位侍卫统领是暗地里给那些女人送东西的吧?”

青木茶社牡丹亭中,莲儿正在查看丁大勇送来的账簿。虽然局势动荡,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依然是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无论是青木茶社还是月华轩,这几个月的生意一直都爆满。

京城中的月华轩不仅是最大的月华轩,也是月华轩的总店。由于新杰过去几年在京城的时间多,所以各地的掌柜已经形成规矩,每月事无巨细,都向京城的月华轩递送各种报告。其中包括各地的要闻,月华轩的主要经济往来,重要的客户,跟月华轩或者青木茶社有关的各种事情。

其中以高飞的报告最为详细,有时高飞不一定等到月底,也会单独给新杰发信讲述一些特别的事情。在这一个月的报告中,高飞提到当初他们在月华轩后面买来的小院。年初他已经收拾停当,交给唐门老太太。从年初一直到两个月前,那里一直很平静,两个多月前才有人进出和居住。而当初唐老太太交待过,她用院子的时候,不许高飞派人打扰,所以高飞不便于过问。

然出于对新杰负责的目的,他还是亲自观察了入住之人,是一个高大魁梧的老者带着一群武功高强的壮汉。这些人虽然着汉服,但是眉眼和神态都颇像外族人。咸阳是一个民族杂居之地,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了。以高飞的推断和听到的只言片语,他确定这些是突厥人,而且很有可能是皇族。那些人住了两天之后就离开了,那天正好是唐门老太太出门访友的日子。然而在二十多天前,这批人又回到了那个小院,而且一直很忙碌,拿着画像,像在打听什么人的下落。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未求助于青木社,也没有去唐家,而是似乎在咸阳有他们自己的渠道。

奶奶已经在两个月之前失踪,而石耶可汗和他的手下一直在西北和甘南道寻找她的下落,因此莲儿推断,这老者很有可能就是石耶可汗。也许是什么线索引得他进入咸阳,进一步查找。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初奶奶要单独使用这个小院,如果是石耶可汗私访咸阳,当然不便出入唐家。但不知石耶可汗有什么线索,居然进入唐门所在核心查找。

“少奶奶,外面有人求见。”

“什么人?”

“一个外乡人。”

莲儿觉得有时候丁大勇说话比较好笑:“丁大掌柜,在京城,我也算外乡人,京城中每天汇聚着天南地北来的外乡人。”

“对不起少奶奶,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看起来不像中土人,或者汉人,虽然汉语说得很好。”

“他们?”

“是,一个老者带着两个下人。”

她刚刚还在想着咸阳的老者,真没想到这么巧,而且来得这么快:“快请。”

望着来着,莲儿骛定地说:“如果晚辈没有猜错,您就是石耶可汗。”

尚未开口,闻言一惊:“碧颜的眼光果然不错,少夫人的头脑和眼光少有人能及。”

“可汗过奖了,不是莲儿眼光好,是可汗气宇轩昂,透着王者之气,岂是常人可比。”

“少夫人过奖了。”

莲儿微微一笑:“陛下,在这多少之秋我想您进京不是为了来跟晚辈相互吹捧的。顺便说一句,您贵为一方君主,岂可对莲儿用常人的称呼。您既然是奶奶的至交好友,不妨用奶奶同样的称呼,叫我莲儿好了。”

“好啊,莲儿。”

“陛下此来可是为了奶奶?”

“不错,正是为了碧颜之事,当然也为了石耶部族内部的一些事务。”

“愿闻其详。”

“碧颜失踪之后,我调集人手四处寻找,并画了她的绣像,让属下在失踪的庄园附近询问。”

“陛下且慢,新强曾经来信叙述,你们是在入住奶奶一个老友的庄园之后失踪的,但是没有详细关于庄园主人的细节,我们曾去信问过新强,他的回答也很含糊。”

“是,我们是入住了桦叶镇的赤霞庄,去那里之前,碧颜说那是一个她多年老友的庄园。到了那里之后,碧颜显得对一切非常熟悉,显然她不是第一次去那里。那里的下人也认识她,且对她的恭敬程度不亚于对自家主人。我们去之前,她并没有跟庄园主人预约,而是在路上碰到雷暴,我们临时改道去的。即便如此,庄园中都有一间主人特意为她留着的客房。我们到达的时候,主人并不在,下人说主人曾经来信说隔日便到,意下让我们等一日,主人回来后相聚之后再走。”

“可曾提到主人姓名?”

“没有,碧颜只说那里是她一个几十年的故人所有。他经常在其他地方,居所不定。那里不过是他在甘南道的一个落脚之处。其实很少在那里居住,准确说一年在那里也住不上三五天,没想到这么巧,主人第二天也打算回那里。于是碧颜便打算留下来等主人到了,打个招呼再走。我相信那天夜里主人就提前归来,我和新强以及部下都听见了一队人回来的声音。过后不久,就有人来请碧颜,她便带着丫头去了。我当时以为只是故人叙旧,我不便打扰,但是第二天早上我们再找碧颜之时,就再也找不见了。连庄中所有的下人都不见了。新强在园中假山中发现了一条暗道,直通庄外的山林,我们沿着暗道一路寻下去,并不见踪影。我们又分作几批人,从不同的方向追踪,但是直到天黑,都没有追上。重新汇合之后,我们决定由我带着我的人向西寻找,新强赶往榆林去请求他父亲唐巍将军的援助。”

“新强发现的暗道?这条暗道里和出口可有大量人众通过的痕迹?院中可还留下马匹以及远行的必备品?你们自己的物品可有丢失?你们自己的马匹可还在马厩?”

石耶很欣赏地看着面前这位少妇:“是新强发现的暗道,马匹和我们的物品都完好。据我的属下说,马厩里的马匹比他头一天去存我们自己的马时还多了好几匹。但是这些都是后来我醒悟之后返回赤霞庄之后才想起来询问的。虽然当时大家没有专门勘察,但是依稀记得暗道和出口的地面并没有杂沓的痕迹。但是这些都是事后诸葛,我们*寻去,等我醒悟折返已是七日之后,那个时候,庄里已经撤得干干净净,毫无踪迹可查。”

莲儿皱眉:“也就是说对方是故意让你们发现了暗道,以为奶奶已经被他们带走了,等你们追出去了,他们才带着奶奶消消停停地离开。”

“确实如此。”

“于是您才会绘出奶奶的画像沿路巡查?”

石耶可汗微微低头,语气中带着沉痛:“正是如此。所幸的是在榆林入关和唐巍汇合后不久,我就从一群突厥商人那里得到了相关的消息,他们告诉我不仅见到了碧颜,而且详细描述了跟她随行的另一老者的长相。既然是碧颜的故人,我当时希望唐家的后人能够认出他来,于是唐巍便召集了在榆林附近所有唐家的后人,平安客栈和货栈的人前来辨认。大家均说没有见过,只有新旺说他在新年回咸阳休假时见过一个类似的老者,因为他鹤发童颜,气质特别,他记忆深刻。”

卷III-30关关雎鸠 II(中)

关关雎鸠ii(中)

莲儿略一停顿问道:“所以您就带人回到了咸阳,希望从那里得到更多的线索。莲儿相信您在咸阳必有收获才会来到京中,下面您希望莲儿为您做什么?”

石耶可汗之微笑道:“是,看来莲儿的信息很灵通头脑也很灵活。”

“那倒不是,您在咸阳入住的小院正好是在新杰名下,莲儿也是刚刚看到咸阳来的信才知道,只是没有想到陛下来得如此之快。”

“哈!”石耶豁达一笑:“不是我来得快,而是唐门的平安客栈和百草堂很有效。”

“哦?!”

石耶略有沉重:“根据所绘图形,有人认出这个老者在上元灯节前后确在咸阳出现过。于是我前去见唐岚,给他看画像,虽然他觉得有面熟的地方,但是他想不起来那个老者到底是谁。但是他调集了唐门的手下,多方打听,有人说在上元灯节后不久这群人就离开了咸阳。而百草堂的目击者将日子记得非常准确,因为那天是他先送你和新杰上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这群人也运着行李出城。既然知道是跟你们同一天,就很好查出日子。”

莲儿皱眉,当时从咸阳一路跟踪他们的人很多,有好几路不同的势力至今还没有完全落实:“所以陛下必然想到了这群人可能是尾随我们而行的?陛下想必以我们的路线为基准查询了沿途的城镇和码头。”闻言,石耶可汗会心一笑。更明白人交谈就是很省事。

“不知道这些人是一路尾随我们来了京城还是在中途某个地方就歇下了?也许他们只是与我们同路,并不是为了跟踪,选择同样的行程,只是便于在路上观察我们。而陛下此来京城,必是这些人已到了京城,而且此刻就在京中。”

石耶点点头:“莲儿真是聪明。这些人在江南就驻足,他们是两个多月以前离开江南,又在一个月以前返回。虽然江南的人没有看到他们离开,但是在京中的石耶属下已经报知说在京中看到有人极像这位老者。”

莲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如果莲儿没猜错的话,那位老者可能就是白羽山庄的齐庄主?您的属下报告是看到这位老者还是看到老者和奶奶?”

“正是齐贤。我的族人没有提及碧颜。这有什么区别吗?”

莲儿抿了一下唇:“有,因为京中应该一直住着一位跟这位老者相貌相仿的人。唯一不同的是,京城这位从来衣着朴实,青丝中夹杂着白发,从不留胡子,脸上干干净净,常年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而江南那位常年留着长胡子,头发和胡子都是白的。且眉眼藏在长毛之中,他又故意做了修饰,让人有时很难将两人联想到一起。但是他们确确实实是是孪生兄弟,若是去除所有伪装和修饰,外人无法识别。而这位在京中是位高权重的内阁首辅齐峰齐大人。”

石耶极为震惊:“什么?那他们绑架碧颜所为何来?”作为一方帝王,他当然知道大周这位朝廷栋梁,内阁首辅齐峰齐大人,但是怎么都不会将碧颜的绑架跟他联系在一起。他年轻的时候常在大周游历,曾经还在京城远远地看见过这位当年的才子,大周第一名笔。他原先一直以为碧颜出事是有人针对他这个突厥可汗,他那些不肖子孙,各个都有想法,这几年在大周也弄出不少幺蛾子,目的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或是拿到大周皇室的支持好在他面前博得一份地位。他一直以为他们绑架碧颜是因为她是太后的胞妹,想用此来要挟他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若此事跟齐家兄弟有关,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莲儿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绑架奶奶不一定与齐大人有关,但是据莲儿猜想,即便齐贤齐庄主现在还未到京城,也应该很快就上路了,而且必然会带着奶奶,京城才是他们的决战之地,也是他们需要运用筹码来和我们交手之处。陛下,如您不介意可否告知您和奶奶去甘南的目的何在?”

“寻访故人。莲儿可否容老朽不答细节?因为这牵涉到碧颜的私事,与我,与大周朝廷都没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如果碧颜回来她想告诉你们,自然会说。”

“莲儿理解。”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是我这个外人陪她去办这种私事?”

莲儿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我只能告诉你,碧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她任何事任何场合都不愿意认输。我正好是知道她这些脾性的老友中的一个,她不过是借我去捧个人场。”

莲儿微微一笑:“能请动突厥可汗去捧人场,估计只有我家奶奶了。”

闻言,石耶也是嘿嘿一笑,然后又言归正传:“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办完要在那边做的事,准备经过榆林,碧颜要去看过唐巍之后,跟我一起进京来。石耶族中有些事务在京城需要过问。碧颜也要到京城来跟你们汇合。我想对方其实也大概知道碧颜的路线,早已经计划了在路上劫走她。只是雷暴帮了他们,让我们自投罗网去了赤霞庄。”

莲儿再次微微点头:“我想没错,因为奶奶对于他们后续的行动很重要。没有奶奶,京中这场博弈,唐门之人就少了主将,同时他们也可以用奶奶来威胁唐门的后人,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京中的博弈?”

莲儿抬头定定地看着他:“是,一个关系到大统的大博弈。我想陛下的族中之事也与此有关。因为您的族人之中已经有人先您赶来京城,网罗了他所需要势力和朝臣,以便将来有利于他回国去争斗石耶族的汗位。不知莲儿是否猜错?”

“一点没错。只是不知道莲儿从何推断而来。”

莲儿扁扁嘴:“不是推断,只是他们前几天跟我交了手,让我不得不派人去查,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位乌义律王子这几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在打听我,所以我才知道您的次孙乌义律将军已经来到京城。”

二人正说着,丁大勇恭敬地进来,低声告诉她:“青木园那边玉书姑娘来了,说是天色晚了起风了,来给少奶奶送斗篷。我已经让前院的主管李姐替您收下,说您在忙,让人将她打发回去了。”

莲儿挑了一下右眉,这个玉书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抬头问石耶可汗:“可汗进京可有外人知道?你来青木茶社可有人见过您面貌?”

石耶摇摇头:“少夫人也看到了,我和属下都是有些掩饰的,刚才在门房也是这位管事进屋之后,我们才取了斗篷给他看,也只是为了给你通报方便。一路上都很小心。不过外面的人肯定是知道有一行人专门来这里见你。”

莲儿皱眉,微微点头。

丁大勇似乎已经明白:“那属下已经交代下去了,可汗的身份当不会泄露出去。且派了精卫暗中跟着那位的。”

莲儿再次点头:“让信部的兄弟不管用什么手段,迅速从江南送一幅玉门副门主,富大龙的女儿,富心淑的画像来。顺带摸清楚这位富小姐的习惯癖好,是否会武功,往来的人中有没有特殊的人物。”

丁大勇有些诧异,这个跳跃跨度有点大:“您这是怀疑富家在刺探您?这青木社如今被很多人盯着,您为什么单单怀疑富家?这玉书虽然可疑,但好像只是玉门的丫头。她不一定跟富家或者富家小姐有什么关系吧?也许是其他人派来的?据我们的消息富家想将富姑娘嫁给主子,但是富小姐常年在外祖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江南的兄弟原先送来的信报都说很少有人见过富小姐,也似乎没有什么闺阁与之往来。”

莲儿微微一笑,打趣地看着丁大勇:“如果你的女儿想嫁的男人并不愿意娶她,而你也想促成这桩婚事,你会如何做?”

丁大勇脸上微红:“属下毕竟没有娶妻生子,不大理解这些,但是想来这富家也算江湖人,江湖人讲究的还真不是门当户对,看重的是人,若是看重了女婿,自然要给她机会去相处,日久生情。但是玉门有属于江湖中的豪门,规矩大,讲究也多,只怕也看重未来主母的品行懿德,富大龙身在玉门应该很了解这一点。若是讲究规矩就不能让他们直接相处。所以派个丫头来笼络人心,为他家小姐打前站?”

莲儿轻轻摇头:“丁大哥,不要用你江湖侠义之士的思维和想法来看待这些人,人若是没有羞耻之心你最好不要自动帮他们设想会守的规矩。”

卷III-30 关关雎鸠 II(下)

关关雎鸠

虽然各种暗流汹涌,但是日常的生活和营生还是需要进行。莲儿依然像往常一样巡查着百花堂各处的运营。这日她来到正庆大街的百花绣坊,跟无箴交谈完之后,又看了看店里的各种样品。出来路过不远处的雅华针坊的时候,让她想起了去年初秋时节与新杰初视之时在咸阳的雅华针坊挑选东西,那时彼此尚未相携。在那个时候,即便她已经觉察到他对自己的关注,她相信即便是丈夫那个时候还没有决定要如何面对她,而对于这个有魅力的男人,她当时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自己的丈夫。想起旧事,让她不自觉地停下来走进雅华针坊去看看。掌柜的因为帮着何良伟去青木园送过东西,早就认出了这位少奶奶,过来殷勤侍候,陪她看看这两天新到的货。

最近过于忙碌,她还没有时间为丈夫添置这个季节的衣物,于是逐一看来,选了两幅合适的。掌柜的拿来纸笔让她将款式画出并将三少的尺寸留下。他们早就听说了三少奶奶对丈夫的着装设计很有心得,如今终有机会一见。刚刚弄好递给掌柜的准备离去,就看到兰馨跟着一个外族人进来。好事之人终不想放过招惹是非的机会。

“你不在家里侍候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与人幽会?”兰馨开始挑衅。

她本不欲搭理直接离开,但那外族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跟着兰馨进来的是乌义律,昨晚兰馨侍候得他欢心,今天一早便陪她出来买东西。他尚在门外之时就看见了莲儿,她的华贵气质,顾盼生风的精彩,让他心如鹿撞,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连续几天和兰馨交欢之后,让他对肌肤如雪的汉族女子更加喜欢。那两个女人的迎合,特别是兰馨的曲意奉承让他觉得自己不可一世,街面上每每碰到的漂亮汉装女子,他都有点淫思,更何况这面前的天仙美人,且是那天让他心动的背影的主人。看到兰馨有意为难于她,自己便有了机会。眼见她要从自己身旁绕过,他不由自主地出手企图占她便宜。哪知她及时避让,同时瞬间自己的左面颊已被她的丫头响亮地扇了一记耳光。他身后的卫士迅速冲来护住主子。

今天跟着莲儿出来的是玉灵,这个是玉门丫头中武功高手,光天化日之下对方居然敢欺负自己的女主人,她当然不能忍耐。眼见对方虽然被扇,但是居然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们:“真是有意思,姑娘不仅人这么美丽动人,连丫头都这么漂亮有个性。不如你们跟了我回去,我让你们享享人间少有的快乐。”

莲儿冷眼看着对面这个不知轻重和廉耻之人,从他的说话和长相来看,很像是突厥人。看其穿着和随从,绝不是普通的突厥商人之类,很有可能便是最近在派人调查她的乌义律。她不用费心与对方动手对嘴,玉灵早就开始动手打发他的卫士了。同时她很快看到平鸾阁的当值卫士和百草堂的劲卫出现在门口。兰馨已经察觉形势不对,赶紧带着乌义律离开。

乌义律不死心,晚上去跟九尾狐商议,让她务必给他弄来这个女人。

“将军,别的女人都好办,只是这一位我实在办不到。这是唐门三少爷的夫人,唐家百花堂的副总管,论地位轮财势,她那夫君都不输于将军您。更何况目今唐少爷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她本人又是当年太后最喜欢的女官。这种人谁能动得。兰馨姑娘既然陪着你去的,她难道没有告诉你,三少爷是她过去的夫君,那可是出了名的英俊男人。兰馨姑娘不把这些给将军您解释清楚,难道是有意想让将军害相思病?”

兰馨本是让乌义律折腾一下莲儿,没想到他如此认真,还来和九尾狐商量,让她为之气结。显然他也为那妖女动了心。

随后铁木尔到访之时,乌义律再次提起这个女人让他念念不忘,希望铁木尔给他出个主意,这让兰馨更为嫉妒。

铁木尔闻言很是吃惊,但是他复杂的眼光又让九尾狐十分不解。自从自己回归师傅的阵营之后,她又以半属下和半情人的身份来对待这个王爷。而且自己花更多的时间陪他,将乌义律更多地甩给兰馨。过去在蒙古之时,她只是隔一两个月偶尔见到这个王爷,陪他消遣一段。如今大家都住在京城,特别是兰馨接下乌义律之后,她这几天几乎是跟他朝夕相伴,对于这位王爷的很多东西她相信自己越来越了解。但是他今天眼光里除了惊讶和狐疑之外还有着别的东西,看着像懊恼,但是她不能完全确定。难道王爷和这位三少奶奶有什么渊源?

“无论怎么说我都要得到她。”

“将军,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且不说此女的地位特殊,以她的刚烈,即便你能将她绑来,她也不会从你。前段时间兰馨给她下了千日迷情散的强烈*,她丈夫那时在外地,她宁可给自己放血,也不在外面找男人。”

“哦,有这等人。男欢女爱难道不是人间最大乐事,她怎可如此蹉跎。更何况是如此美人,真是可惜。”

铁木尔离开之时,九尾狐随他一起。“王爷是不是也觉得唐家的三少奶奶非常美丽动人?”她心中有很多疑问。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见过她。但是从你们的描述来看,她是一个好女人。前段时间你们已经让她颇受折磨了,没有必要的时候,你们最近不要为难她了。”

对于这个回答,九尾狐更加奇怪。

“但是乌义律好像志在必得的样子。”

“不要搭理他,他这样会误大事的。这种酒色之徒,唉!告诉你师傅,多留个心眼儿,尽量不要跟他牵扯太深,免得让他连累了我们。”

另一方面,新杰早就接到属下的报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在京城繁华的大街上骚扰自己的夫人,而且又是兰馨挑的头,这个让他头痛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分。他尚在江南的时候,莲儿就已经让新天写信给兰父,让他们来带走兰馨,最开始兰家的人一直找不到她的居所,碰到过她几次之后,他们无法说服她。而那个跟她在一起的外族人也非同一般,引起了他极大的关注。

“今天有人欺负你了?”晚上看到妻子之时,他温柔地问道。

“你的兰馨带着的突厥人,从外貌特征来看,很可能就是乌义律。”

“夫人,我和兰馨早就没关系了。”虽然他知道是妻子在调侃他,但是还是需要自己强调一下。

“我前段时间只是以为她跟九尾狐和那些蒙古人混在一起,没想到她居然又和突厥人搅和到一起。也许这些突厥人开始和蒙古的铁木尔合作了。”

“我的莲儿自然已经研究过了是吗?”

“不要告诉我唐将军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平鸾阁应该比百花堂的姐妹更关心这些外族人的动向。”

“但是我想夫人已经落实了,而且比我的属下更有效。”

“你怎么知道?”

“我研究夫人的时间远比研究那些外族人多。”

“哈哈哈是有些眉目,而且此事可能还只能由你的属下办下去了,因为这里可能牵涉到朝臣。”

平鸾阁当值的卫士只有负责保护夫人安全的权利。他们只能回到阁里之后,向陈成禀报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而莲儿随时可以调动百花堂的姐妹去跟踪那些可疑之人,已经找到了他们落脚的院落,余文忠那个收纳如夫人巧慧的院子。只是他们还不知道那巧慧就是九尾狐。

数日后的一个月圆之夜,新杰陪着妻子练完剑之后,又为她伴奏习舞,她那轻灵的舞姿让他痴迷得连手上的琴都忘了。听出丈夫的差错,莲儿好奇地停下来走过来望着他。

“怎么了?”

“飞天嫦娥太动人,让我这凡夫俗子”他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言语。

在他意犹未尽紧紧拥着她向屋中去时,几句感叹落进了在院门口当值的玉书耳中:“我才不会让你做嫦娥呢,休想从我手里飞走。广寒宫里又什么好的,又冷清又寂寞,留在我身边,我们相亲相爱,相伴相守一生多好?!”为夫者本是惧怕妻子有一日会从他身边消失或者悄然离去,时时刻刻都在想方设法套牢她。而在玉书听来,仿佛是作丈夫的在指责妻子或有外心。她心中窃喜,只要他们之间的间隙越深,她的机会就越大,正如他刚才所言,能够和他如此相伴一生该多好。他刚才给女人带来的钟爱和抚慰绝不是一般男人能办到的。

卷III-30 关关雎鸠 III(上)

关关雎鸠iii(上)

当玉书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时,玉屏默默地站在她对面研究着她。先前李妈妈示意她们退出院外之时,玉书脸上明显地写着愤怒和不屑。少主在院中的笑声和低喃虽也让她自己觉得害羞,但是玉书明显的是沉迷,良久听到这几句话之后,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她最近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跟她共事多年的人。她最近行踪诡秘,经常在不当值的时候就跑去外面,往往半日不归,甚至有的时候错过了当班的时辰。回来之后,身上往往带着一种特殊的香气。这不是市面上常用的,也不是少奶奶的百花堂里调制的。而且这种香气是很浓烈的。

她们四个丫头同住在外院的一个套房之中,各占一间。她们俩的又是在同向的一个大间中用雕花屏风和半截矮墙隔出来的两个小间。玉书在房中的各种动静,她经常都听得非常清楚。自从来了京城,夜深人静之时,她经常会听到玉书发出的低吟。第一次她以为是做梦的梦呓,但是最近她发现每夜几乎都会听见,而这个时候她房中的灯还亮着。前天夜里,她偷偷地跑出了园子,黎明方归。如果不是她看着少主痴迷的眼神,她会怀疑这丫头有另外的情人。

莲儿在镜子里看着丈夫用软棉纱一点点将自己身上的水珠拭干。在每个月这种月圆之夜,夫妻相邀陪伴之时,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要求,无论他想索取多少,她都会答应他。以往这种时候,这个人早就将还是半湿漉的她吞噬。今天虽刚才已在院中有过一个精彩的回合,然在平时那只是一个开始。此时他的细致温柔,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她静静地等待着。然而无论丈夫此时跟她说什么都没有这句话意外。

“我今天从太子府出来之后被人邀请去看了一场妖艳的脱衣表演。”看着妻子睁得大大的双眼,他眼里浮出一种捉弄了她的得意。“不想问问是谁表演的?”

“三少爷这种东西应该看过不少了,能够让你耐心看完,回来还会跟我说的,绝不是平凡之辈。是花国中哪位头牌啊?”

“不是花国中人,而是世界上最妖艳最丰满的一只狐狸。那种身材不只是天生的,应该是从小用药物长期培植的。”看着丈夫戏弄的眼神,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反应。

“哦,那是不是让你非常有欲望去享受一下,或者已经享受过了?”

看到妻子挑眉毛的笑脸回应,他只能假装气恼:“你这个害人的妖精,明知道最近被你的玫瑰花香熏惯了,闻不得外面狐狸的骚味,不说好好赔补我,还气我?你就不怕我真的哪天强忍下肮脏去享用下那难得一见的肉身?”

“连三少爷都说难得一见,可见这只狐狸太不同了,不知道她有几条尾巴。”

“九条尾巴那只。”

今天下午,他离开太子府,打马经过西华苑之时,九尾狐出现在他面前,并没有直接跟他打招呼,而是在他马前慢慢踱步,让他不得不慢下来跟她走。他不知道这只狐狸到底想干什么,一直跟着她弯来绕去进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四合院。他很快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在进到屋中之后,他极为警觉,因为这只狐狸在进门之初已经开始施展她的媚术。无论是她松散下青丝,还是优雅地轻解罗裙,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妖人训练有素,极具魅力,很难有人能逃过。在她来到他面前最终将两点娇艳的桃花展示在他眼前之时,他不禁也为其娇艳所动容。他立刻屏住呼吸退到室外。

“姑娘如此款待,在下实不敢当。只是在下最近几个月跟拙荆在家里清淡惯了,已经变得很笨拙,更无力消受如此诱人且丰盛的大餐,还请姑娘原谅。如果姑娘让在下来此只是为了款待,那么现在就告辞了。如果还有话说,还请姑娘立刻赐教。”

“三公子果然是正人君子。刚才冒犯公子了,只是跟公子开个玩笑,还望公子不会介意。”

“是在下无能,还望姑娘原谅。”

“今天请三公子来,是有几句话想告诉公子和少奶奶。但是前段时间我们得罪了少奶奶,我怕她不肯听我说话,所以今日才特地请公子来此。”

“她并非一个心胸狭窄之人。”

“公子想必已经听少奶奶说过了,她前几天遇到点小麻烦,那野人对尊夫人志在必得,少奶奶最近进出需多加留意。”

“这上京城中他如此妄为是不是胆子太大了一点?”

“那个野人自然是妄为之人,但您的青木园也不是密不透风。”

“哦,这漏洞是旧洞还是新洞。”

“这个我不确知。”

“无论怎么说多谢姑娘!”

“公子当好好珍惜与少奶奶相聚时光,也许美好时光不长矣。”

“姑娘此是何意?”

“我知道公子是正人君子,刚才我也试出你的定力,虽然你将遇到之人不见得比我刚才更有技艺,但是如果时时刻刻*日都在公子身边出现,难免公子不会出差错。”

“在下不明白,还请姑娘明示。”

“公子即将有一位懂得这些技艺和药物的新夫人。”此语一出,让他警觉。

“姑娘为什么要来提醒我们?”

“因为您尚在江南之时,尊夫人明知有中毒的风险还照样救助那些孤儿寡妇。我们这几个师姐师妹,当年如果在育婴堂遇到的是尊夫人这种善人,也会有不同的人生。那千日迷情之毒并非针石药材可解,对于尊夫人来说最好的解药就是三少您自己。少奶奶的忍耐力虽然过人,但我不愿看到她因再失了解药而自苦。药性会像其名一样持续千日。这是当初为我师傅试药的师姐亲证的。药力过后对夫人的身体不会有任何损伤,只怕还会让她更加靓丽。”

“那只狐狸怎么会来提醒我们?”他只将九尾狐的前一个提醒告诉了妻子,后一个没有说,毕竟他还在抗拒着跟富家的婚事,他不想妻子过于担心。

“她说是因为她发现你很善良,而你中毒之后的忍耐让她佩服,所以这次不忍心看你遭他们暗算。”

“这倒是怪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善良起来了。”

“她就是说怕你不相信她,所以才来跟我说的。”

“当然。看来这个女人很了解你。”她怪怪地看着他,从兰馨开始,他一般都善待在他身边出现的女人,她虽知道这是因为他善良,但是有时也难免给自己造成各种困扰。她相信九尾狐此时的示好,也是给她自己的将来留一条后路。

“从今而后她会更了解。我想今日之后,她不会再为我表演了。”

“为什么?”

“无论她跟多少人交过手,她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今日精彩尽出尚不过如此,她自然需要找更懂得欣赏之人。”

“你伤害了那只狐狸咯?!”

“也许没有,她如果不是知道我将自己留给我的莲儿,她又怎会来提醒我们。”

她虽然早就知道他为了自己而洁身自好,但是能在那只狐狸手下全身而退,也不能不让她欣慰。正如丈夫所期待,她报以最温馨的补偿。

竖日在青木茶社下榻的石耶可汗特意让人请来晚凝:“我听京中的属下说乌义律昨日得罪了少夫人。”

晚凝淡淡一笑,将昨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石耶深感愧疚:“老夫管教子弟无方,冲撞了少夫人。”

“可汗怎么又如此客气起来。我们都听说乌义律一直不服气可汗和其他长辈的管教。”

“这乌义律。说来惭愧,他和他的父亲这几年在部族之内成长迅速,早已对汗位急不可耐。偏偏我直到如今还很硬朗,一时还不想将汗位让给他们。主要是他们只有野心而无仁心,只知攻城略地,战功彪炳,却不在意族人的养息。而且目今天朝如此强盛,一旦战端一起,就会使族人牵入被灭亡的危险。

乌义律此次来京的目的之一,就是联络他们在天朝的一些内应,企图在朝内运作,除掉他们不喜欢的天朝边关将领和治理地方的能吏。石耶此行的目的,除了陪伴碧颜,最重要的还是想能从中阻止,并得到当今和太后的理解。然而我又不便进宫参见当今和太后,免得引起乌义律他们的警觉。本来和碧颜进京,是由她暗地里禀明太后,然后悄然觐见。如今惭愧,我没有照顾好她。”

“可汗离开突厥之事,我想你的族人早已知晓,难道您进京来,他们不会关注,此事又如何能够保密?您关山千里来到京城,又怎能保证他们不在您离国之后另有他图?”

卷III-30 关关雎鸠 III(中)

关关雎鸠iii(中)

石耶寻思碧颜说得没错,此女不仅能齐家亦能辅助治国。“乌义律和他父亲德达科这几年虽然迅速壮大,但是在国内还不足以跟我的长子塔河和他的儿子朗夫抗衡,更何况还有我自己的亲信势力。塔河和朗夫是知道战端一起将带来灾难,多年来一直跟我共同防范战端的人。所以我即便离国,甚或我葬身异地,目前还不会影响国内的局势。但是如果让乌义律一族继续壮大,并且挑起了边境无法平息的争端,战火一起,有些部落因此得到了甜头,主战派会越来越多,且很有可能会依附于德达科一边,那情况就危急了。所以我必须要将他们制造的混乱尽早平息。

而此次我离国,众人皆知并不是为了政务,而是为了陪碧颜去北疆寻访旧友,尽一个多年的朋友之谊。之后她欲进京,我沿途护送也属正常。”

说到这里,石耶居然露出少许拘泥,莲儿立时明白,这所谓的朋友不那么简单。唐门老太太,行走江湖数十年,到京城来见太后姐姐又哪需要外人护送。更何况以唐门的势力,只要是入得关内,唐门的人自然会将这老封君护卫周到,又何须外族相送。此中种种当然牵涉到这二人年青时即开始的交往。突厥民风开化,她相信石耶在族人中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是他追逐他多年的梦中情人而去,虽然这个情人已经年过古稀。所有这一切都可从奶奶当年给新杰出使突厥时的金环信物和自己手上这羊脂玉镯中读出。而当初她离开唐庄之前,奶奶曾说过一句给她送嫁,她现在觉得奶奶并不是想改变她和新杰之间的关系,而是想重新安排她老人家自己的生活。

“莲儿真是很羡慕奶奶。”她的莞尔一笑并没有让石耶觉得不敬,反而让他心里觉得安慰,至少他和碧颜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个晚辈能够理解。碧颜早就告诉他,她已将他当初送给她的羊脂玉镯转赠给莲儿,希望能够给她和新杰带来一生的平安和相守终身的感情。他们俩都年逾古稀,这感情已经注定不变了,所以不再需要那圣物的保佑。她将那信物送给她最钟爱的孙辈,也就是说她在几十年之后终于可以完整地接受他并将祝福传递给后人,这让他觉得无比安慰。他那日进来时就已经看到莲儿手上的镯子。他是第一次见到莲儿,经过刚才的交谈之后,他也更加喜欢这个小丫头。这就让他更加放心地将自己的事交给她和新杰。

“虽然现在碧颜出了意外,但是我还是想见见太后,向她说明各种情由,也让天朝有所准备。”石耶谨慎地说。

“我想陛下知道有些事是需要新杰相助的,您来此见莲儿,且住在这里,而不去青木园或者太子府找新杰是为了避人耳目。既然如此陛下可否等新杰回来共同商议?”

“但凭莲儿斟酌。碧颜对你和新杰的期望很高,她曾说即便没有她,她也相信你们两个能够携手帮我将诸事处理妥当。”

“那是因为做奶奶的疼爱自己的孙子,呵呵。新杰今天应该会早回家。让他到这里来陪您喝茶应该不会太引人注目。我估计这几天他的人正在追查乌义律的事。而你前天出现在这里,他早就知道了,晚些时候自然会来见您。”

“你怎么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似乎夫人这几天尊重可汗要求,并未告诉我,你就不能在陛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吗?”丈夫的到来在她意料之中,在石耶的意料之外。自从接到九尾狐的警告之后,新杰早已交待平鸾阁的当值部将处处提防。这青木茶社中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石耶可汗专门找她过来,他们又怎么会不早早通报给他,他又怎会不担心而匆匆赶来。

石耶当初就很喜欢这个随沂义出使突厥的年轻晚辈,在他们驻足突厥的几个月中早已和他成为忘年之交。虽然前天来时让晚凝为他行踪保密,没有见新杰,如今虽然是多事之秋,但是重逢的喜悦是毫不掩饰的。

相逢的寒暄之后,几个人很快就理出了头绪。过两天是休朝的日子,新杰不用去太子府和平鸾阁,他们本来想安静相守一日。既然石耶需要悄悄地觐见太后和太子,不如就安排在这里。太后一直想来看看青木园,晚凝和夫婿请太后和太子作为娘家人来跟唐家几个兄弟一起赏花家宴,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这几日中,石耶的手下将会协助新杰将其他一些问题解决,同时防护莲儿的安全。

九尾狐的忠告之后,他们怀疑青木园有他们的眼线,而最大嫌疑的就是从江南玉门跟随而来的人。石耶今天直接来的茶社而没去家里,也是一件好事。青木茶社不仅有可以供人喝茶聚会的场所,也有些幽静的小院落经常租给那些想要清净几天,享受一下优雅或者在这优雅环境中寻求灵感的文人墨客,供他们在那里吟诗作画。为了掩人耳目,前天莲儿将石耶安排在其中的一个小院住下。晚餐之后,清茶叙旧之中,莲儿想起了那件狐裘:“陛下可让人给莲儿送过什么东西?”

“没有。除了你手上那镯子。”

“这就奇怪了,奶奶失踪前莲儿收到过一件狐裘,上面的毛被剔出了您部族的徽章暗纹。当初我们只是猜测有人想提醒我们,有狐狸将会出现且与您的部族有关。现在我们知道那是想说虽然我们早就知道九尾狐和蒙古的铁木尔王爷有关,也和您部族中的乌义律有关。如果不是您派人送来的,又是谁呢?”

“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九尾狐这个人。我想我的属下也不知道,至少他们不知道她与乌义律的关系。他们只是知道他有一个汉族的情人,这个女人也是京城中一个高官的情人。”

“这个情人可叫巧慧?”

“是叫这个名字。”

“那就对了,这也许是九尾狐的本名,或者她常年在京城使用的名字。”

“看来送信之人不仅知道巧慧,而且知道她就是九尾狐。”这么个妖冶的女人居然有这么个朴实的名字,让人觉得怪异。“既然不是陛下的人,那么这个人应该相当了解乌义律,而且也对九尾狐知道不少。”

“乌义律可有什么情人或者他的妻子中是否有较为精明能干之人?而且最近也在中原行走的?”

“那可能就只有维娜娜了。她是乌义律的第五个妻子,但是比他其他的妻子都要能干,而且自从她三年前嫁给乌义律之后,虽然乌义律在外面的女人不断,并没有再娶过其他的女人回家。且他族中的很多事也交给了维娜娜做主。她虽是突厥人,但是只有四分之一的突厥血统,她的母亲和外祖都是汉人,所以她的长相很像汉人。至于她是否已来到中原我就不得而知了。”

十五虽然已过,但是月亮还是很大很圆,皎洁的月光照耀着青木园的主人一路相携从茶社漫步出来走回家。莲儿很喜欢她的邻居们,他们把各自的园林都收拾得很漂亮,扶疏的树木和沿着围墙栽种的各种鲜花将这条路装饰得特别温馨舒适。而这条街上的人们早就看惯了这对年轻夫妇的相依相携。

自从在咸阳他们在星空下漫步过大街小巷一路回家之后,新杰特别喜欢这种在夜晚旁若无人地挽着她回家的感觉。而今天她将自己的头埋在他胸前,双臂环绕着他,闭上眼睛,任由他携着前行的感觉就更加特别。这调皮而依恋的小妖人和一盏茶功夫之前还在石耶可汗面前讨论正事的端庄莲儿完全不同。

那丰满妖冶的九尾狐,也就只有九条不同的尾巴来装饰自己诱惑男人,相比自己妻子的千般心思百般变化中流转出来的魅惑,早已落败为下品。而妻子的智慧又岂是那些狐狸能够比拟的。她仅凭那图章的剪描以及上面残留的麝香就已经推断出可能出自女人之手,而通过刚才石耶可汗给的维娜娜的信息,基本他们就已经可以确知这狐裘可能出自她手。

正如石耶可汗刚才对他说的,能够拥有莲儿是他的幸事,不仅是他最好的助手,最好的军师,也是他最好的妻子。如果自己不是完完整整拥有她,而且被她用心围裹,也许前两天自己也不会成功避开九尾狐的媚术。他非柳下惠,看到那么精雕玉琢的酮体而不动心那是假话,但是因为有莲儿就让他能够在外人面前有把持。那充满诱惑的肉身对他的吸引力也远比不上那夜妻子报答他的柔情和激情。想起那夜她的千娇百媚,她的主动缠绕和给予,让他无法再由着这小妖人环住自己在这路上悠哉悠哉,他需要迅速将她带回他们自己的天地。

卷III-30 关关雎鸠 III(下)

关关雎鸠iii(下)

在新杰夫妇消失在夜幕中的瞬间,几个人远远地出现在这条路的尽头。他们奉了乌义律的命令,跟踪那个漂亮的女人,无论如何要将她带回将军驻地。今晚女人归家路上没有随行的下人,只有一位看似儒雅的丈夫跟着,以为是最好的下手机会。他们还没来得及接近,作丈夫的已经突然抱起那个漂亮女人几个起落就已经消失在青木园的花木之后。这才让他们几个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刚才没有出手,否则他们哪里是那男人的对手。

也幸亏他们刚才没有动手,平鸾阁的手下和青木社的精卫早就在花木的掩映下跟上了他们,即便是那刚才沉浸在妻子环绕中的男人,也早知道他们存在。只是他们那点雕虫小技又何须他劳神,于是早早回家跟妻子享受美好的夜晚去了。这几个人一路返回,将乌义律新的落脚点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

而这一夜,维娜娜正在痛苦中煎熬。这是她的部族在大周京中的一个院落,原是她娘家的产业。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突厥有名的商人,在突厥国内和汉人的很多地方都做着生意,在各处大都市都有置业。五年前,她父亲率领商队回突厥的路上遇上暴风雪,再也没有回来。家里只剩下她和母亲。她曾是突厥第一美人,为了保住她们在突厥的财物不会被叔叔们鲸吞,她不得不委身于乌义律。产业保住了,而且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宏恩。在她同意嫁给乌义律的时候,乌义律就承诺她之后家里不会再有别的女人,而且将家产交给她打理。

新婚之时,他们也有过美好时光,然而在她怀上宏恩之后,乌义律就没有断过在外面找不同的女人。但是不管怎么样,那些女人都是短暂的,或者瞬间即逝的。她也就逐渐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有三年前,他认识了一个叫巧慧的汉族女人。但凡那个女人出现在他们附近,哪怕是在半夜三更他们都已经共赴梦乡,只要他听见她一声骚叫,乌义律都会爬起来跟她离去。而且他花在那个女人身上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大量的金钱。在过去几年,乌义律虽然有战功,有封地,有过万的奴隶,但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富有。他的很大一部分经济来源还是来自于维娜娜娘家的矿山和生意。包括乌义律在大周京城的吃穿住行,都是维娜娜娘家产业支付的。然而这几年,巧慧就像一只吸金的妖孽,大量地在这些财富中挖掘,乌义律每每在跟她鱼水之欢之后都会双手奉上大把的银票,以及各种突厥出产的宝石和上等的皮毛药材。

随着乌义律这两年在族人中地位的提升和他自身的壮大以及这两年他在河西找到的银矿,让他已经不再需要靠维娜娜娘家的财富来保持收支平衡。而他在军中和朝堂的地位,随时都可以让他颠覆维娜娜的娘家人。由此他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跟巧慧交往。

为了宏恩的未来,她不得不委曲求全,但是她不能由着他如此挥霍本是属于她和宏恩的财富,她必须阻止他。在她娘家商铺的老仆们的帮助下,她弄清楚了那个叫巧慧的女人就是九尾狐,弄清楚了她的背景,她的敌人和克星。为了阻止她继续跟乌义律来往,她先是将他们的丑事告诉了蒙古的铁木尔王爷。她本以为这位王爷会阻止自己的情人和乌义律继续幽会。哪知道那位王爷告诉她他不会过问九尾狐的这些事。在跟老仆们筹划之后,她给唐家的少夫人送出了信息,希望他们能够阻止或者消灭这只狐狸。

乌义律并不知道维娜娜已经来到京城。他仍然以主人的姿态进出这里,并且在今天黄昏时将兰馨带回来。维娜娜这次没有想到的是乌义律已经换了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比九尾狐还要骚还要张狂。维娜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刚刚才开始宽衣解带,但是她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激起了她男人,他已经像拉满的弓,无法因为她的出现而停顿。

在她冲上去厮打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被男人提起来扔到了大炕的一边。而戏剧化的演变是因为兰馨那个时候没了情绪,她便将维娜娜又推过来给她丈夫。乌义律是一头不易满足的野牛。而兰馨最近见多了九尾狐的技巧,再加上她的皮肤远比维娜娜娇嫩,身材远比她丰满,在她观看了一小段他们的夫妻之戏后,很容易就将丈夫勾引得放开妻子而向她爬过去。她大部分时间呆坐在那里看着两个肉条在眼前翻滚。偶尔因兰馨需要喘口气休息,又把丈夫丢回来给她,仿佛是给她一种施舍。这种侮辱极大地刺激着她的神经。维娜娜心中暗暗发誓要让他们的对手彻彻底底地毁了他们。

乌义律和兰馨荒唐了一夜,也羞辱了维娜娜一夜之后,无视发妻红肿的双眼和委屈,带着恬不知耻的兰馨离开了后院,去前院享用属下从外面金膳房采购来的早点。这是昨夜兰馨就让他吩咐属下去准备的。从这一点来说,大周的女人就是比突厥的有味道,不仅能让他身体满足,也能让他享受各种美食。兰馨虽然不是京城大户人家,但是当年在关东之时,兰家在当地也是横着走的,关东的吃食虽然不比京城,但是享受的方式是类似的。故而兰馨这几年虽然四处追逐男人,但是在吃食上和享受上从来不亏待自己。

两个人正腻味在一起享用早餐的同时做一些有碍观瞻的事情,乌义律的属下便进来回事。都是些琐碎杂事,很快就结束了,正事是不会当着女人说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给兰馨,让她出去逛街。兰馨稍微收拾了一下,就高高兴兴地出门花钱去了。

属下说完一些正事之后,汇报了他们昨晚绑架唐家少夫人失败的事。兰馨从昨夜就缠着主子,他们一直没机会说。此刻才敢说出来,他们对唐家三少爷的功夫十分震撼,想劝主子放手。乌义律此刻才开始意识到九尾狐的忠告,唐家三少爷不是平常人,要动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几个勇士就能够做好的。但是那女人的风采让他难以忘怀。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起来,让他遏制不住渴望和烦躁。即便昨夜他在兰馨身上尽兴了,但一想到那女人的风姿,还是仍不住心里猫抓一样难忍。从未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动心。

这天漠北老妖正好来跟乌义律商量正事。完毕之后,乌义律旧事重提,因为前两天老妖答应过帮他安排,通过他们的内线掌控唐家三少奶奶的时间,在适当的机会将她绑来给他。

漠北老妖傲然地说:“老夫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只是将军应该知道唐三少论武功是江湖顶尖人物,三少奶奶进出也有人护卫,我们自然需要寻找合适的时机,避免跟他们正面冲突。”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这一两天吧。”说罢,漠北老妖便带着他得意弟子走了,留下乌义律在那里乐呵呵的。

“师傅,这种麻烦事您为什么要应承他?唐三少和唐家岂是好惹的,为了这么一个人跟唐家交手值得吗?”离开了乌义律的视线范围,九尾狐不无忧虑地说。

“让这个女人离开唐家本来就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我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前一次让你们给她下毒,除了想引回太子之外,也想她忍不了药力,犯了七出之条,我们自有人能够让她离开。只是没想到她那么烈,宁可放血来解决。这次正好,不仅让乌义律高兴,而且如果她归了乌义律,也正好让出这个位子。”漠北老妖得意洋洋地说:“不仅达到了我们的目的,还卖了乌义律一个特大的人情。到时候你在他面前要将唐新杰如何厉害,我们如何费力才将此事做到大大地吹嘘一番,后面我们再让这人多出点血本。能把这个碍眼的女人卖给乌义律,咱们多赚一笔钱是好事。”

九尾狐皱眉:“我不明白。”

漠北老妖虽然最近对九尾狐多加防范,但是毕竟这是他多年使唤出来的徒弟,比别人还是可靠一些,所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唐门三少奶奶是谁我不在乎,但是我们需要玉门少夫人的位子给心淑。唐三少在唐家并不重要,但是他却是玉门的少主,未来的继承人,我们需要他跟心淑成亲,替我们生下玉门的继承人,这样富大龙将来才会听我们的,玉门才能为我们所掌控。”

卷III-30 关关雎鸠 IV(上)

关关雎鸠iv(上)

九尾狐非常不屑富心淑那个女人,无论是品行还是外貌,真是不入她的眼:“但是您怎么能保证富大龙掌控玉门之后,或者是富心淑得到玉门少夫人的位置之后,会听我们的呢?不仅富大龙那个人看着很油,且那富心淑也不像是一个纯良的人,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漠北老妖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此时还用得到九尾狐,少不得耐心解释:“富大龙虽然不一定会完全受我们控制,但是心淑会。因为她是我妹妹的女儿。”

九尾狐有点暗暗吃惊,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她跟了师傅这么多年,但是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妹妹,而且还是富大龙的女人。不过想想,她又很快释然,师傅这么多年就一直在利用这些所谓的弟子,又有哪个是真得到他关心爱护的呢?人家的师徒之间的关系,在她这个被称为妖的师傅身上是看不到的。有的永远只有利用和被利用。

莲儿今天到百草堂的医馆坐诊。自从新杰去江南时发生的两次下毒事件之后,这是她目前保留的一个月唯一的一次半天的坐诊时间。不再为陌生人做初诊,只看一些复诊或是过去见过的病人,或者跟其他的医师一起看一些疑难杂症。在观诊这些疑难杂症之后,她会做详细的记录和分析。在她来说,无论朝中风雨如何飘摇,她和新杰最终是打算要离开宫廷离开朝堂的。跟随丈夫行走江湖,在民间做普通的餐馆老板和茶社老板,大部分时间用来研究他们的医术,这是她的理想,她相信也是丈夫希求的生活。

这个时辰中饭刚刚过,前面药铺除了抓药和值班的伙计,其他人都在休息,很多医师也还在药铺后面的房中休息。莲儿也刚刚从城外的百花堂赶过来,准备在偏厅歇口气,以便两刻钟后开始忙碌。今天跟她出门的是林妈妈和玉书。刚才玉书和林妈妈特地来跟她请假,最近季节转换,她们想自己添置点衣物,她们觉得少奶奶在唐家医馆内应该是很安全的,所以她们想趁着离街市不远,去转转。莲儿想着自己反正要在这里忙一下午,所以就随他们去了,更何况她不喜欢玉书总在面前晃来晃去。

每次三少奶奶来医馆,百草堂的掌柜王全书都会赶到医馆来侍候。虽然莲儿已经交待他不用来,但是今天他还是来了。他殷勤地招呼医馆里的人,并且将在这里护卫的劲卫都叫来,跟他们逐一训话,让他们近期加强警戒,防范有人装成病人来捣乱之类的。

林妈妈和玉书离去后,莲儿喝了点茶,找了个靠垫想歇会儿,刚刚合上眼不久,就为异响惊醒,只见几个劲装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看来九尾狐说得没错,他们这边有漏洞,而且不只是青木园,百草堂可能有个更大的洞,否则这些鬼从哪里钻进了的呢?

看着这几个人的气质和双手,莲儿知道都是高手,也许一两个她可以应付,但是五个同时出手,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然而束手就擒也不是她的风格,只能放手一搏等劲卫和其他人来帮忙。动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今天体力很差,而此时王堂主还在给劲卫们训话,只有在外面的兴儿和平鸾阁当值的卫士闻声赶来,除了屋里这五个,门口还站着几个个,截住了兴儿和卫士。但是一个兴儿和两个卫士也已经支持不到其他人到来就她已经被人装进了一个大口袋。这帮人本旨在她,得手之后迅速撤离。路径的熟悉,训练之有素,绝不是乌义律临时从哪里雇来的江湖杀手。敌人强劲,只不过是今天为乌义律所用而已。

王全书率劲卫赶到之时,这伙人已经扛着她撤出了百草堂的大门,将她放上了门口接应的大车之上。

这个陌生的院落,这个虽然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房间,让莲儿觉得很不适,很快她发现是这里的臊臭的气味。再奢华的装饰掩饰不住主人的肮脏,没有细心有品味的女主人收拾,怎么可能有真正有品味的生活。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惊慌的样子嘛?!”随着话音,兰馨打扮得十分妖俏地走进来,满头的珠翠,好像生怕人不知道她有钱了。莲儿内心轻叹,兰馨任何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都意味着麻烦的到来。若不是她跟丈夫有曾经的婚约,兰父对唐岚有救命之恩,她真是想让这个女人从此从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莲儿并没有如兰馨期待的激动和生气,只是平淡地问:“你让人绑架我,你以为新杰会如何对待你?”

提起那男人,兰馨得意洋洋地说:“反正不会杀了我,哈哈!我当初差点杀死你,他不是也没把我怎么样吗?!”那男人虽然武功高强,做事也强势,但是对故人总是念着旧情,而且心肠软,对他这个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妻,下不了杀手。要不然她也没胆子追逐他那么多年。

莲儿懒得理她的自鸣得意,只是接着平淡地问:“你把我弄来这里做什么?”

“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没有想到过?”兰馨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猎物:“乌义律喜欢你。”

莲儿并不意外,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蔑视和厌恶:“你什么时候变成拉皮条的了?把我献给你现在的男人,你就不怕这个男人要了我之后,就不会再要你了?”

兰馨自信地摆动了一下腰肢:“那倒不会,看看你这个样子,你并不能完全满足他,连九尾狐都做不到,你就更别提了,哈哈哈!但是只要他要过你了,你就回不到新杰那里了,哈哈哈,唐门不会要一个被外族睡过的女人。他虽然不要我了,你也得不到了,哈哈哈”

莲儿还是风平浪静,轻笑一下问她:“他娶我还是娶别的女人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他都不会再娶你的。”

兰馨自己却开始气愤了,咬牙切齿地说:“当然有区别。如果不是你,我还有可能回到唐家,但是你出现之后,就绝了我回唐家的可能。”

莲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当初是你自己大着肚子上的花轿,与我无关。”

兰馨脸上一阵得意,眉间却掩不住心虚,嘴还是硬:“那又怎么样,即便是那样,新杰也一直养着我和孩子。但是自从你来了之后,就让他动了心思,让我爹爹来带走我们,让我们永远从他生活中消失,好让他安安生生地娶你跟你过日子。”

莲儿知道这个女人是永远不会把自己的悲剧归结为自己的过错的,永远都是怪罪别人。她不再想跟她废话,于是开始闭目养神,无论她再说什么都不搭理。

兰馨为她的镇定感到好笑,很快她就会被乌义律占有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装样子:“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养养神吧,哈哈哈!这样你可以好好享受一晚上。我知道新杰很男人,但是乌义律,哈哈哈,是绝不会让女人失望的,跟着他,是另一种做女人的滋味,哈哈哈。”

“兰馨姑娘谢谢你夸奖!”乌义律随声而来:“你先出去吧,我现在就来让少奶奶领略一下做我的女人的滋味吧。”

兰馨对着乌义律妩媚一笑,又看看莲儿:“我想在这里看看。人人都说她手段特别,居然能够迷住身经百战的唐三少,所以我很好奇,呵呵。”

乌义律却毫不客气地拒绝道:“改天吧,你这个妖精在这里,要是一会儿你看得动了情,我怕我还真应付不了呢。”

兰馨撒娇地挽着乌义律的手臂:“我保证今天不会缠着你。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我一定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乌义律被她贴着手臂的两团肉软化了:“那好吧。你只能在旁边看。”

这个世界上无耻之人的底线真是不可以低估,莲儿实在忍不住开言:“没想到将军有这种被人观看的癖好。那我倒是要怀疑你是不是自身不够男人,非要兰馨在这里通过什么方式才能让你自己起来了?”

“哈哈哈,少奶奶一会儿就知道了,像你这么美的女人,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我就足够让你如醉如痴,心满意足。”

莲儿嬉笑地看着他:“哦,是吗?那你先在兰馨身上试一下,让我先看看是不是觉得满意再说。免得你努力半天,不一定会合我的口味。”

乌义律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味:“哈哈哈,少奶奶要什么样的口味呢?”

卷III-30 关关雎鸠 IV(下)

关关雎鸠iv(下)

莲儿已经用茶水擦净了刚才被乌义律触碰过的手和手臂,自己舒舒服服地在靠墙的八仙椅中坐下,冷冷地看着在炕上不停地抚摸着自己蠕动着自己身体的乌义律。随着他肌肤越来越红,那种如痴如醉的*中加进了一丝丝痛苦。他对自己的肌肤的动作,也渐渐变成了抓挠,越来越重,逐渐在自己身上抓出了血痕,重的地方皮肉翻开,血淋林的。当新杰到来的时候,这个人正在从药物梦幻的美景进入炼狱般的自虐阶段。

随着众人冲进来的兰馨和维娜娜相当吃惊。维娜娜还没开口,就听一个女人吼道:“你给他用了什么?”兰馨极为愤怒。

“你又不是他老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莲儿讥讽地看着兰馨。

看着维娜娜,她十分同情这个女人:“他这么自己折腾两三个时辰就会停下来的。如果你实在不忍心,可以给他浇点凉水就好了。如果你想出出气,就这么看着,他不会有大事的。”

“就让他自做自受吧。”维娜娜的积怨,她的愤恨还没有过去。

“那你看好他,不要让他过于伤害自己的身体某些特殊部位,免得万一伤过了头,恐怕他这一辈子都要不了女人了。当然,不管你是否让他现在就停下来,你的儿子可能今后就是家里所有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谢谢你的狐裘,很漂亮。”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小声,只有她和维娜娜可以听见。

在回家的路上,做丈夫的很好奇地问:“你给他用了什么?”说实话,作为男人,如果乌义律招惹的不是他的爱妻,他很同情乌义律。不仅没吃着葡萄,惹来的可不止一身骚。

做妻子的一挑眉,风情万种地瞟了一眼丈夫,嘻嘻笑道:“给难产的妇人用的催产药,促进宫缩玉生丸,给她们施救的时候为了减少她们乱动给她们闻的麻腹剂,还有点天仙子和天茄花,哈哈哈!”

做丈夫的表示很意外,也很幸运,幸亏这是他娘子,幸亏他不是她下手的对象:“我从来不知道你随身带着这些。”

“平时都没有,自从九尾狐提醒我们之后,我就带了点麻腹剂。今天正好这些人来的时候我在医馆,呵呵,顺手把其他的都带出来了。”

新杰想来都后怕,要不是她今天正好在医馆,正好拿了这些药,即便莲儿早就告诉了他她最近几天在身上带的特殊香料的追踪方式,即便自己的人早就摸清楚了乌义律落脚的地点,即便自己得到报告就冲过去,后果仍然不堪设想。

“陪我去一下医馆吧。”莲儿的声音里没有刚才的玩笑,反而多了一分沉重。

“现在去医馆做什么?”

“九尾狐说过我们有漏洞,我相信漏洞不止一个。医馆里肯定有一条常人没有注意到的路径出入,否则兴儿和你的属下都守在门口,怎么会没有看到这些人进来,怎么会让他们出现在我眼前了别的人都还不知道。”

新杰皱了眉。原本以为百草堂应该是安全的,看来他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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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温馨

青木园的夜晚还是那么美丽。收剑之后,莲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尽情地享受随晚风送来的花香。能平平安安回到这个家真好。丈夫从后面过来紧紧抱住她,经过下午的惊魂,这片刻的宁静就显得更可贵。

丈夫将下巴轻轻地放在她头顶,蹙眉问道:“如果你今天不是正好在医馆拿了药,你准备怎么办?”

“唐将军,唐少侠,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是武功高手,你的徒弟虽然不聪明,但是抵抗一段时间还是有可能的。能抗多久就抗多久吧。”话虽然可以说,也可以装嘴硬,但是她还是心虚。由不得她自己也叹了口气。

新杰知道在武功上,她目前尚无自信,何况今天对手派出了众多的杀手。他知道她的功夫还要假以时日才能够真正自卫。乌义律虽然不算江湖高手,但是是突厥出名的将军和勇士,近身搏杀之技在突厥也是首屈一指的。如果真是让他放手搏杀,也许他今天就再也见不到妻子了。

“莲儿,听我说,听好了,不要反对。现在局势越来越混乱,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千万不要做性命相搏,保住你自己最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你知道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那些无用的名声。在这种时刻不要去想什么贞洁和清白,只要保住性命。一般男人在这种事上得手之后,都不会下狠手的,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但是如果你硬拼就很难讲了。千万不要做鱼死网破的事情。不能保护你周全已经是我为夫的失职,如果再因此失去你,你让我如何能够独存于世。就算为了我,你也要保全你自己。”

这一日的惊险让青木园的主人深夜仍无法安睡。本来得到九尾狐的警告,他已经增派人手,已经加强戒备,但是仍然让妻子身历险境。而且动手的地方居然选择在唐门自己的医馆,可见对手太狡猾,己方的漏洞太多。

“今天除了兴儿,还有谁跟着你出门的?”

“还有林妈妈和玉书。但是当时她们都出去逛街了。”对于这两个人的临时出行,莲儿自己早就想过,但是此时她不想说太多。

“她们怎么如此不知轻重。玉书年青也就算了,林妈妈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原先以为林妈妈是跟着祖母的老人,武功不错且做事妥当,今天这种时候却会缺席,也让他有些意外。

“算了,不说她们了,下次她们就知道了。我们以后多加小心吧。”对于玉书,她对这丫头有太多的怀疑,至于林妈妈,有些东西没有确凿落实之前,她什么都不想说。而此时此刻,能够平平安安重回丈夫的怀抱,让她已经很满足了。他结实的胸膛和身上好闻的味道,以及他习惯性地揽着她并在她身上的抚摸,点起了她的欲望。

“阿杰,”虽然她的语调已经变化,但是丈夫还没有从深思中反应过来,她自己翻过来双腿横绕在他身上,丰满的上身隔着薄丝轻触着他的胸膛,“现在可以不想那些了吗?”说这话时,她已经满面红霞,虽然已是他的妻子,但是如此大胆的动作在于她来说还是极为羞涩,如此主动也是首次。

看着她如牡丹般酡红的双颊,他立时反应过来:“惊魂一日,莲儿准备送上自己给我做安慰吗?”

“嗯。”

“既然如此,是否我要怎么样的莲儿都可以答应我啊?”这几个月来他反复求她多次一些大胆的方式,她都没有答应过,此时她害羞地想收回已经晚了。而他迅速的动作也让她无法退回。

他将自己深深地埋入妻子柔若无骨的身体,希望自己永远留在她的身体里面。

“阿杰,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这床上的香料味道有什么变化?”在他继续这抚摸之时,她突然问出奇怪的问题。

“少了木樨和麝香,你身上的玫瑰味就显得更浓了。”

“自从刘妈妈回咸阳之后,这木樨和麝香就消失殆尽了。”

“跟刘妈妈什么关系?难道这些香料不是你放的”

“我怎么会在我们的床上放这些药。虽然我也很想跟你相守,但是不会刻意回避孩子。”

“你说什么?”

“夫君大人,那麝香和木樨只不过是掩盖了其他几味药的味道,这是一个精心配的避孕的方子。从我们在咸阳时就有。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被褥的熏香,后来才发现是这几味活血之物。”

“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想奶奶也是为我们好,当初我们没有成亲,现在即便成亲了,在这多事之秋,也不适合有孩子。只是刘妈妈回咸阳之后,林妈妈来接班,并没有尽她的职守,忘了换床下的药包,所以味道就渐渐淡了。”

“我说为什么这么久你都没有怀上,而我们从来都不少。”

“夫君大人,不是不少,而是很多。”

“莲儿觉得太多了吗?”

“人家只是想有个孩子。”

卷III-31 步步逼近(I)(上)

步步逼近(i)(上)

看着她时而娇艳欲滴地温柔偎依在新杰身边,时而又为丈夫的家宴忙碌操持,时而又在祖母太后身边嘘寒问暖,时而跟唐家的兄弟谈笑风生,沂义心中还是有点酸楚。如斯佳人也难怪乌义律冒着在天朝的天子脚下的极大风险,不惜和江湖中很多人都惧怕的唐三公子做对也要想方设法地弄到手。昨日得到属下报告说晚凝被人掠走之后,他也为之心惊和牵挂。晚间凝儿平安脱险的消息才让他的心落了地。虽然他已经跟新杰承诺过去已经是过去,凝儿永远是一个妹妹,但是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到,他放不下

青木茶社的西北头,有一个树墙密实包裹住的杉重院。酒宴过后,太子便陪着太后往此处休息。石耶此次觐见无论对于石耶部族还是天朝都极为重要。如果不是乌义律昨夜清醒过后的自白悔过书,太后太子难以相信自己的吏部尚书是如此无耻之人,无法相信一个饱读诗书之人居然如此将灵魂出卖给魔鬼。为了让九尾狐和漠北老妖继续展示,他们决定只拘来余文忠和乌义律供出的跟他有关的其他人,但不去动九尾狐一伙,就当他们不知道巧慧就是九尾狐。

而石耶可汗终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虽然今天跟太后和太子的协议只是口头的,过一天才有正式的文书,但是总算双方在很多问题上重新达到共识,对于乌义律埋下的祸端也取得了双方的谅解。虽然德达科在国内不会那么容易就此罢手,但是做好一些提前的准备,让太后太子心中有数总是件好事。

新杰和莲儿送走太后太子之后,新杰和莲儿再次回来见过石耶可汗,商议定文书出来之后,新杰再安排人护送可汗回国。

“只是不知碧颜现在如何了。不知我离开之前是否有她新的消息。看不到她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石耶虽然解决了公事,但是对陈碧颜的担心日盛。

“我们会尽力查找奶奶的下落的,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一定第一时间禀报给陛下。”新杰承诺道。

“多谢!另外我担心乌义律不会就真正就此改过,德达科也不会就此罢手的,所以我们在京中的族人如果有危急之事,还需要你们到时多多相助。”

一句话德达科不一定会就此罢手,把新杰和莲儿的心情又搞得沉重。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是被提起之后让他们想起昨日的惊险。在晚霞中,他们漫步回到了青木园,然而刚才的话题还让他觉得很郁郁:“我当初也许真的不该把你拉进来,应该让你过平平安安的日子。”

她知道他还在为保护不周而愧疚,需要分散他的注意力:“阿杰已经不爱我了吗?”

“怎么会?!”

“那你不把我拉进来岂不是让我自己孤孤单单地过一生?我已经在那个冰冷的皇宫里呆怕了,如果没有你,我也许一生都会在寂寞和冷清中渡过。”

他知道这是一生的缘分,但是局势越来越复杂,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记住我昨天跟你说的话,只要你能健康快乐地留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任何情况下千万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了!我们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好吗?你今天好容易有时间在家陪我,我们做点高兴的事好不好?”

“好,不知莲儿是不是还想再送一份安慰给我呢?!”

“你昨晚已经收了!”

“再多收一份我会很高兴的。”

“好吧!既然你高兴,今天什么都由着你!”

“当真?!”

在他抱起她走向屋子的一瞬间,她看见了玉书站在远处的树丛中,眼光显得那么阴毒,让她心里一颤。

“你怎么了?”

她赶紧掩饰,自己主动环住他

步步逼近

玉书昨晚很失望。中午的事情发生之后,她本以为她能如愿。她本以为少主要花几天的时间才能找到乌义律藏身处,要花几天才能将那个女人救回。而一个残破的女人,必然不再是他的宝贝。中午出事之后,她装得非常伤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静静地等着少主回来,想在他伤心悲痛时给他安慰。但是他们动作太快,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锁定了位置将那个女人体体面面地带回来。她没想到乌义律会这么蠢,居然让她毫发无伤。

漠北老妖此时也很失望。他没想到他动用了这么多人力,动用了他在唐门的内线,居然这么快让他们就将人救走,而且还秘密控制了乌义律和余文忠。好在巧慧就是九尾狐的事他们还不知道。而兰馨本来是个放**人,因为她跟新杰的特殊关系,唐门的人并没有追究她,让她及时逃脱了,又回到了九尾狐的地方。

损失了余文忠,让铁木尔大发雷霆。早就跟他们说过不要这么招摇,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去跟唐家作对,真是因小失大。他对着漠北老妖大发雷霆,反复强调,他不感兴趣漠北老妖赶走三少奶奶控制玉门的计划,对他们毫无益处。他只在乎他在朝中能够控制的实力。他大发脾气在九尾狐意料之中,但是对于赶走三少奶奶的事如此反感,让九尾狐更加好奇。

她在心中暗暗窃喜。她开始真正有点喜欢唐三少了。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在见到她的身体后这样从她面前干净利落地离开过。他的自我掌控力极强,而对三少奶奶的护佑又显得极为多情。三少奶奶也让她越来越佩服。兰馨告诉她经过之后,她差点想为这个聪明的女人干一杯。她自己是施毒下**的高手,三少奶奶本来不精于此道,却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施药,心思之灵巧,真是少有人能及。而且将乌义律那个无耻之人如此戏弄,真是为她做了件好事。经过此事之后,她相信三少会更加小心地庇护妻子,短时间之内他们的人不敢动她。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虽然师傅没有在短时间内动她,但是不知道哪里的来的一股势力正在暗中涌动,将那个叫富心淑的女人推向与三少的婚姻中,让她成为真正的玉门少夫人。

陈碧颜最近已经习惯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齐贤每天都会来见她,跟她讲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两天他们刚刚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庄园安顿下来,她估计这里离城已经不远。今天看着齐贤迟疑了一会儿,她知道有大事发生。

“碧颜,我现在真是很佩服你的眼光。你选的那个姑娘,现在应该说是那个女子,你的那个孙媳妇儿,真是太能干了。”

“哦?!她又做了什么让你为难的事了?”

“倒是让我很为难,不过这次不是我安排的。是漠北老妖,哈哈哈,他安排人劫走了她,将她作为礼物送给你的老相识石耶的孙子乌义律。结果她给乌义律下了药,让乌义律自己把自己玩弄了两三个时辰,哈哈哈比那个单会下毒下**的漠北老妖高明多了,哈哈哈”

“她现在人呢?”

“已经被新杰救回去了。我想漠北老妖没有想到新杰动作会这么快就找到她。”

陈碧颜心中充满了暗笑,也充满了担忧。此计不成这些人必有后招,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针对丫头。齐贤看出了她的疑问。

“我们必须要让她离开新杰,这样新杰才能娶心淑为正妻,成为玉门的少夫人。”

“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们的。”

“我没有想伤害她,只是想让她交出新杰正妻之位。其实是新杰想不通,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只要他答应娶心淑,跟她生儿育女,我可以不干涉他跟他的小情人。但是他很坚持。”

“新杰这次是很认真的,不会对莲儿三心二意的。”

“这个我知道,所以我只能指望碧颜能帮我了。”

“你指望我说服他们?”

“我想他们都很爱你尊敬你。”

“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的。”

“你不用做。我听说那丫头很会侍候人。可能是碧画训练多年的成就。她经常帮你梳头,对于你的头饰应该很熟悉吧?!”

新杰刚刚练完功不久,还在饶有兴趣地看着妻子演练这几天新教给她的一些防身之术,就看见丁大勇慌慌张张跑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只玉钗。莲儿一看就知道是奶奶的。纸上只有短短一句话,娶富心淑为玉门少夫人。

“你说齐贤会不会跟漠北老妖是一伙的?或者说双方都与富大龙有关?”

“我也在想这事,按理说以漠北老妖的聪明,怎么会帮着乌义律冒这种险,又捞不着什么好。也许他们本来就想劫走你,只不过送给乌义律当人情。他们本以为把你弄走了,就好走下一步,现在别无他法,就只能搬出奶奶来威胁我。”他心中早就肯定了这两伙人是有关联的,因为九尾狐警告过他富心淑之事。他们若没有关联,她又怎么知道富心淑会跟她类似的技艺呢?他现在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将这事向妻子隐瞒。

卷III-31 步步逼近(I)(中)

步步逼近(i)(中)

就在唐门兄弟和太后为老奶奶的失陷和如今的威胁一筹莫展之际,玉强再次来的青木园找新杰。而这次他还未开言,就已经看见少奶奶出现在少主书房门口。

“强总管此来可还是为了三哥的婚事?”

玉强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默认。

“可否请教强总管,玉大当家是如何知道此次再派总管来就会有眉目的?或者换一个说法,大当家的什么时候变得跟白羽山庄或者鑫茂源的齐庄主同心协力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计前嫌,忘了他们抢占玉门生意和地盘的事了?”

“玉强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只是昨晚奉了大当家之命今日再次来劝说少主,至于什么与白羽山庄的齐庄主协作,在下实在不知。”

“哦,看来大当家没有告诉你啊,呵呵。或者是富大龙忘了告诉大当家了,他的外援就是时刻想搞垮玉门的白羽山庄。”

“您说笑了,富总管在玉门的地位尊贵,富家三世皆为玉门大总管,在玉门的地位仅次于大当家,又怎会做这种通敌之事。”

“是吗?强总管如此看好富家的人?难怪几次三番要来给心淑小姐做媒。还是不止富家跟鑫茂源有牵连,强总管也跟他们交情不薄?”

“莲儿,你不可以这样猜疑。”新杰急忙阻止她,他相信也了解玉强。但是妻子的疑问也没错,更何况这些人是想动她,故而她现在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理解,包容,甚至纵容,此刻他的爱妻愿意为此事找谁的晦气他都支持,但是也不妨碍夫妻二人出来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莲儿似乎没好气地看着新杰:“是吗?是猜疑吗?你外公远在江南,前天我们才收到对方的威胁,昨晚强总管就接到他的指示来劝说你了?这是怎样的信鸽飞得如此迅速?还是他们发出威胁之前就已经通知你外公此事将成了?还是你外公跟齐贤心有灵犀?”

新杰装作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也是他心中的疑惑。

“玉强确实是昨晚收到大当家的信,今日便来的,至于为什么要猜疑我们与白羽山庄联手,还请少主明示。”明摆着他不愿意搭理莲儿。新杰只能将经过简单告知。

“居然有这等事?不过玉强保证大当家的并不知道有这等用老太太来威胁您的事。他只是来信说让我再次说服您,因为富大龙逼迫得紧。少主在江南之时已经明了目前玉门局势,富大龙手中操控的实力是目前我们难以掌控的。还请少主体谅大当家,暂作权宜之计,熬过这段艰难的时间再说。”

莲儿鄙视地看着玉强:“难得强总管为了此事如此放弃您做人刚直的原则。而且还把你们家少主论斤两卖出去。”

“少奶奶,玉强知道这要求对不起您,但是自古以来,连帝王都会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将后妃之位作为交易的砝码,即便是贵为皇帝女儿的公主都会为了抚边和亲远嫁。如今且不说唐老太太之事,即便是作为外孙为了帮助外祖保住玉门,保住这玉家的百年家业,也应该娶过富家小姐平息事端。”玉强越发觉得这个女人碍事。

“那是不是娶过富家小姐就会平息事端了呢?以白羽山庄现在的强势,齐庄主的手腕,是不是能让三哥娶过富家小姐就保住玉家的家业了呢?让富家小姐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就能保证这家业姓玉不姓富了呢,甚或有一天变来姓齐呢?强总管这是在为玉门为大当家效力还是在为富大龙做事,抑或你现在就已经开始为齐家效力?”

玉强本不是一个擅长言语之人,被如此逼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脸色憋得通红。

“莲儿,”新杰也看出了玉强的窘迫,和善地站出来他解围:“强总管不是这种人。”

玉强诚挚地看着新杰:“少主,玉强只是希望少主接受建议,让大当家缓过来,您和大当家的同心协力重整玉门之事后,再做其他打算,否则现在腹背受敌,内外交困。”

“娶了富小姐就不内外交困腹背受敌了?顺着对方的计划,让他们在玉门进一步坐大,让大当家的到时候无法收拾就是权宜之计?让富心淑生出玉家的骨肉,让她的孩子继承玉门,那还需要大当家和你们少主做什么?由他富家的外孙掌控一切不就好了?!真是愚蠢。也不知道是大当家愚蠢还是你早已有外心”

如此直白地指责玉强,新杰觉得不妥,他不得不再次阻止妻子:“莲儿。”

“怎么?三哥是否也动心了?那就请强总管回去禀告你外公,给你操办婚事好了,你不用考虑我,我一定会给你的新夫人腾出位子来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不再搭理他们。新杰突然意识到妻子并不是在外人面前跟他一起做戏,而是真的生气了,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今天如此执拗,大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送走玉强之后,他在家里寻了一大圈才在她自己的小书房的一个角落里找到她。她蜷缩在屋子一角,紧紧地环抱双臂。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女孩。

“你怎么了?”走近之后看见那盛满泪水的双眼,让他的心更痛。

“答应我,娶了她之后,你不可以动心动情。至少现在不能,大局未定之前不能。至于这些事情过后,你想怎样都好,但是在这动荡的局势里绝对不能。”

这种要求他自然会答应,自然会承诺,而且他心里也清楚,他是不会为了那个劳什子的玉门少主之位放弃爱妻的。在他拥住她企图给她安慰之时,她却推开他:“我去帮你收拾东西,明天你一大早要出门呢。”

他第二天需要陪沂义去城外的报国寺为当今祈福。这是上个月就安排好的。虽然早就知道皇上已经不治,但是大周以孝治天下,作为太子,这是必须演绎给朝臣和天下百姓看的。

“就三天,我不需要带太多东西。明早再随便给我包两套换洗的衣物就好了。”他随意地说:“玉强的事不要管他,我不在这几天你不要出门,就在家好好休养,练练功,看看书,等我回来,若是他再来,你不见便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这青木社,青木园的女主人,我唐新杰的妻子,永远都只能是我的莲儿。”

她只是淡淡一笑:“嫁给出众的丈夫还真是一个负担,都成众矢之的了。”

“丫头,不许这样想,我心里只有你。”

“我知道。”她释然一笑:“我还是给你收拾一下东西吧,免得外人看见你出行简陋,还以为我这个妻子不合格。”

他不肯放手让她离去:“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早上随大队出发,你晚一点让兴儿送你过去找我?”

“不要了,让人知道还不笑话你?!”她轻轻摇头,眉间的忧虑却无法抹去,她心中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新杰紧紧地搂着爱妻:“这有什么,这京城中皆知我现在是离不开你。”

她勉强一笑:“你这可是陪太子去庙里斋戒为皇上祈福,哪有这样去斋戒的?”

“那好吧,那明天我走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在家乖乖地,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明天才能休息?”

“那是,我要离家三天呢,娘子还不好好心痛我一下?”

她这精致的小书房,他平日很少进来,这里的铺排陈设跟主屋一样舒适。一夜春风,让作丈夫的有点意外和惊讶,虽然她向来迁就自己,且真心付出,但是从来不会如此主动如此大胆,让自己极尽迤俪风光惊喜无限。

望着丈夫骑马而去的潇洒背影,莲儿抬头看了一眼阴霾的天空,眯了一下眼,山雨欲来,也许这京城将要乱了,一个小小的玉门,不过是大风大浪中的一个小泡。

看着丈夫消失在街角拐角处,她拢了一下衣裙,去了自己的小书房,收拾妥帖之后,并没有遵从丈夫的嘱咐,家里的丫头和妈妈们都没有带,只带着兴儿去了百花绣坊。她在门口下了车,兴儿只是奉命在车上等着。平鸾阁的侍卫见将军夫人进了自家的绣坊也没在意,在外面暗暗地伏着。倒而是青木社的精卫觉着不放心,出了乌义律劫持事件之后连百草堂都不安全,何况是外围百花堂的地方,便偷偷地跟进去看着。只见自家少主夫人跟无箴说了一阵话,从无箴那里拿过了一个包袱,去了后院无箴留给少夫人起坐的房间。莲儿进去之后,就将包袱里的新衣拿出来一件件地看,然后又在簿册上记录着什么。之后仿佛困了,就在屋中休息睡去。

青木社的精卫一阵幽怨,主子为什么不在家中休息,非要在这绣坊中,让人觉得十分不安。而这不安的折磨还特别长,直到一个半时辰之后,主子才起身,从屋里出来,回青木园。青木社的精卫深深地表示,不懂,看不懂少夫人。

卷III-31 步步逼近(I)(下)

步步逼近(i)(下)之玉大当家来了

新杰刚离开出城不到两个时辰这些人就来了,也就是莲儿在绣坊呆了一个多时辰回到青木园,刚刚进门坐下,一批不速之客就到了青木园,莲儿并不吃惊,只是轻蔑一笑:“来得还真快。”

当玉大当家出现在她面前的一瞬间,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她立刻知道了他是谁。

“我是新杰的外祖。”玉振翔看到这女子有些吃惊,这样貌像足了周家当年那媳妇儿,那位名冠江南的江南乐后,颜家的掌上明珠。不仅有其母的天仙之姿,更有从容淡定的大家风范。陈碧颜陈碧画姐妹看重的人果然是不错的。只是现在多事之秋,他不得不狠狠心以大事为重。

“我想应该是。”莲儿礼貌地执晚辈礼福了一下,然后疏离地说:“不知道玉大当家的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你好像并不意外或者惊慌,好像知道我要来。”玉振翔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莲儿淡淡一笑:“我并不确知您是今天来,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玉振翔倒是很欣赏她的淡定,虽然这不是外孙媳应该有的些微的敌意:“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我想我大概知道。”

“哦?说说看?”

莲儿似乎有些不耐,微微皱眉:“您老人家心里很清楚,又何必要晚辈把话说明呢?我刚才可是执礼见过一个年长的尊者,玉门的玉大当家,可不是见过的家中长辈。”口气是很无奈,也有丝丝不耐烦。

玉振翔有点矛盾:“我是新杰的外祖父。”

莲儿很直白地截断他:“但是您老人家并不认我这个外孙媳。”

“火气还很大?”玉振翔觉得这女子有意思。

“难不成有人要为难我,我还要赶着说好话?!”

“小丫头,看来是陈碧画和我那外孙太宠你,让你不知进退。”玉振翔板着脸。

莲儿一挑眉:“我要如何知进退?我即便再好,你老人家不认同还不是一样。”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接受你?你都没有试过来讨好我。”玉振翔皱眉,这丫头脾气还很大,这么硬气,若是太平时期,做玉门少夫人是足够霸气,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只是可惜

莲儿轻吐一口气:“您都盘算好的事情,讨好你有用吗?如果您老人家打算接受我,您不会选新杰出城的日子来。既然来了,我想您老人家拿定主意的事,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能改变的,讨好你只是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所以现在我只想知道您老人家想怎么处置我。”

“你很聪明,这说话的脾气跟我也有点像。”说到这里这位大当家叹了口气,“如果换在别的时候,或许我还真想让您叫我一声外祖。可是,丫头,现在对不住你了,为了玉门的将来,为了新杰,我只能让你离开,去一个新杰无法找到你的地方。你如果打算或者耍手段的话,我想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

听到这里,莲儿依然淡定:“如果是在平常人家,我也许会叫您一声外祖,但是既然不可能,我们也无益做这种假想。我不了解您的为人,但是我知道,我在玉大当家面前使任何手段,都是小孩儿玩意儿,您必然会安排好,让很多事情即便三哥回来之后也不能转圜,即便我能再回到这里,也无法回到三哥身边,我们也无法回到从前,不是吗?”

玉大当家的眯着眼看了我很久,“可惜啊,可惜,孩子,你真的很聪明,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为了玉门,为了新杰玉门少主的位子,老夫还是得让你走。”

莲儿将下巴微微抬高:“去哪里呢?”

玉振翔似乎大度地说:“你自己安排,唯一的条件是新杰无法找到你。这里的贵重物品,珠宝钱财,你都可以带走。门口有辆车,它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也包括黄泉吗?”

“孩子,我并不想要你的命。”

“我知道,你无法向新杰交待,也无法向太后太子交待。”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来一会儿,他又说:“孩子,很对不起,但是我”

莲儿再次打断他:“您不用说了,我理解。其实我很感谢您,所以我还是临走之前叫您一声外公。晚凝本是一无所有之人,当年如果不是太后老人家,奶奶和唐伯伯发善心,我早就跟着家人一起在江南被血洗了,后来又多亏太后和奶奶救了我,才苟活直今日。最近又能蒙您宽容,让我在新杰身边拥有这几个月美好的时光。其实你本来可以在暗中使手段,取了我性命,或是让人劫持我,绑架我,都可以达到你的目的,但是你老人家居然是光明正大地来,我还是应该感谢你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这种方式也许不是对玉门最好的方式,小心引狼入室。若是到了那一天,我希望您老人家不会后悔。”

“孩子”

“既然我要走了,能够请求您件事吗?”莲儿再次打断了他。

“你说。”

“我要见见玉灵玉琴。”玉书已经在这里了,她一直冷冷地跟在玉大当家的身旁。

“为什么?让他们给新杰传话?”

“你老人家应该不会这么低看我吧?”

“好吧,去把他们叫来。”

“玉灵玉琴,我要走了。”

“少奶奶。”

“你们来得久了,少爷喜欢什么,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我相信你们都记下了,会替我好好照顾他的。剩下不知道的,可以问彩儿。玉灵,你年长,我想托你照顾彩儿,这孩子从小没有父母,是我在洛阳捡来的孤儿,如果你们能够相处,就留下她,如果不能,请千万不要为难她,让她去百花堂或者别的去处吧。这孩子是无辜的,不要因为玉门的事伤了她。”

“少奶奶,您放心,我们会的。您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新杰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要跟他切断所有联系,我真是一时还想不出该去哪里。天地之大,仿佛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呵呵。”她再次淡然一笑,却让人觉得其中说不尽的酸楚。

“少奶奶”

“玉灵,不说了,好好照顾少爷,照顾好你们自己。”她似乎是要在失去控制伤心之前,似乎是痛苦地皱眉抚着胸口,然后又放下手,将下巴抬得更高,不屑地看着站在玉振翔身边的玉书:“玉书,不,应该是心淑小姐,富心淑,富小姐,现在你终于要如愿以偿了。”

“你说什么?她是富心淑?”玉大当家显出本不应该有的意外。

莲儿没有理会他,继续高傲且讽刺地说:“我很抱歉,让你做了这么久的下人,而且还要亲眼目睹这几个月来我和你们少主的卿卿我我。不过富小姐,我只想请你善待彩儿和其他这里的下人,他们没有错。”

“你不用在这里假慈悲收买人心。”玉书冷冷地说。

“看来你是不会宽待他们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转头朝玉大当家,老人家也许因为心淑就是玉书正在沉思。她不想理会这些:“大当家的,我想我该走了,我虽然不能要求您什么,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保证三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这个自然。”

“也请您记住,用威胁的手段来跟你谈合作的人,很难真心实意跟您合作,小心人家反客为主。不过大当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不需要我这种没见过市面的小丫头多话。我走了。”

“你不需要收拾一下吗?”

“不需要,我本来就一无所有。”

“我能知道你打算去哪里吗?”

“我不知道,新杰是我唯一的亲人和依靠,既然您老人家坚持让我走,去哪里对于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少奶奶,”玉灵叫住她。“主人,让我跟少奶奶一起离开好吗?少奶奶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漂泊,我跟着她好歹有个照应。”她知道女主人体内的毒气还在,万一显现,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如何应付?!

“玉灵,不用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又何必跟着我去受苦。”

玉灵并没有接话,只是再次请求她的主人。“大当家,求您也让我一起去吧。”玉琴也开始请求。

“你们两个傻丫头,都留在这里吧,我都不知道今后怎么养活自己呢,你们两跟着去饿肚子吗?”

“少奶奶,您别说了,我们看着你在百花堂救助了那么多孤儿寡妇,日日为他们操劳设计,到头来,您不该去受苦啊,玉灵一定要跟在您身边,好好照顾你。哪怕是跟着去要饭也无所谓,大当家,求您让我们跟着去吧。”

玉振翔看了看两个丫头,点点头,总算是有情有义的:“你们想好了?”

两个丫头很坚决:“是的。”

玉振翔点点头,即便不能是外孙媳,那丫头也是需要人照顾,有人跟着去毕竟放心一点:“那你们跟着去吧。”

卷III-31 步步逼近(II)(上)

步步逼近(ii)(上)之项庄舞剑

看来两个丫头跟着她就已经定了,莲儿赶紧说:“那就玉灵跟着我吧,玉琴,你还是留在这里帮我照顾少爷和彩儿好吗?”

“少奶奶”

“就这么定了,玉灵,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我在外面等你。”

“您自己的东西呢?”她摇摇头,“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阿杰给我的,给他的妻子的,我无权带走任何东西。”她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去,不想再去搭理玉大当家。傲气地转身,真以为她在乎玉门少夫人的位子?真以为她在意这里的权势和富贵?若不是那男人真心相换,她宁可选择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一生。

“玉琴,赶紧去给她收拾一些常用的衣物放到车上去。”玉振翔被莲儿的果断镇住了。来之前,他想过很多可能,也许会哭闹,也许会讲条件,也许会讨价还价,也许会就是没有这种干脆利落地转身,似乎毫无留恋。难道自己的外孙媳的位置对于她就是那么的可有可无,玉振翔本已老而弥坚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是也让自己的愧疚之心高涨百倍,现在就开始想着以后如何补偿她了。

“老主人,不用了,我已经让人把她可以带走的衣物都送过去了。”这是玉书冷冷的声音,看来这位富心淑小姐是早就准备好了。玉振翔皱眉,这种冷漠无情的人,难道真会被那丫头说中,是自己引狼入室了?!

莲儿没有回头,一直往外走,院子里一路无人,显然她的下人们都被玉门的人给控制住了,连青木社和平鸾阁的人都被人做了手脚,这些人原先也是武功不错的,但是比起玉门的大当家来说,他们都不是对手。在玉大当家从正门进入青木园之前就知道他们的存在,点了他们的穴道,他们此刻只能伏在暗地里,无奈而焦急地看着夫人被逼离去。

到了门口,莲儿上了车,坐在上面没有动,车也没有走,直到玉灵上来,她们才出发。

“少奶奶,我们去哪里呢?”

“玉灵,你就别跟我去流浪了,回去吧,现在回去还不晚。”

“少奶奶,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们去哪里呢?”

“先走吧,我”她话没有说完,觉得嗓子里一阵发甜,一阵血涌上来,差晕了过去,“我们去京东玉仙庵,也许那里的主持能够念在当年的情分上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她声音不大,但是玉门赶车的人能听见。这些人回去都会向玉大当家汇报的。且无论是唐门还是新杰自己的产业,这些人也都不会送她去。这些人费了这么大劲才达到目的,怎么会让她被新杰找到。玉大当家放她自由离开,站在他们的角度,已经算是宽待了。好过将她拘禁甚至直接灭了,毕竟玉大当家也要给自己留一线跟外孙说话。

看到丁大勇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自己和太子面前的时候,新杰只是想到出了急事,但是没有想到是妻子被迫离开。当青木园其他的人还在玉大当家的控制之下时,兴儿已经悄悄翻进邻家的院子,然后跑进青木茶社去找丁大勇了。在给丁大勇报完信之后,他打算再去追踪马车,但是玉门的人也是很能干的,不是他那么容易追踪的。无奈之下,他只能狂奔去老宅求助于大少爷和九少爷。

新杰没有想到外祖未通知他就来到京城,行踪如此隐秘。外公的手段新杰是了解的,他知道为了保住玉门,外公不惜牺牲一切,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次他如此绝决,居然不跟自己商量就赶走自己的妻子。情急之下他匆匆离去。让他更意外的是刚出报国寺的庙门就碰上了百花堂的刘堂主带人在此守护。

“昨天下午少奶奶假借去百花绣坊,让属下掩护她出来办些事,且吩咐属下今天无论如何要带人过来,少奶奶吩咐说无论有任何急事都要属下带人在此接应,帮助少爷保护太子。她还说京城中不论发生什么大事,请少爷以太子安危为重。对方无论此时安排了什么动作,都是项庄舞剑,还请少爷三思。少奶奶吩咐我一定要原话带到。”

这比刚才听到丁大勇来报信更让他意外,难道妻子早就预料到?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放心,特别是此时,自己平鸾阁的属下还不曾来报信,青木社的精卫也没有来,反而是本不该管此事的丁大勇。即便妻子离开青木园,青木社和平鸾阁的人也应该忠于职守,跟着护卫她。玉门的人可以对唐家的下人下手,但是不应该有胆量伤害官差。

他并不知道,他平鸾阁的属下此刻还在青木园中发梦,他们早上喝下了漂亮的玉书姑娘端来的甜汤之后,就开始了美梦。他正在焦虑踌躇之际,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这个时候他看到谁出现都不如看到新野出现更意外。如果新野知道莲儿被逼离开青木园,第一个会冲出去找她的就会是新野。

然而这位兄弟此刻却凝重地出现在他面前:“莲儿昨天早上就知道你外公到了京郊了,她猜对方应该是算好了行程的,特别是太子这次祈福的时间是早就定了的。她当时预感很不好。所以昨天下午就来见我,她猜既然你外公不告诉你他的行程,必然是想在你不在城里的时候出现。对于你外公来说,他眼里只有玉门,对手正好会利用他这点,让他影响你,让你离开报国寺。所以她说如果她有什么意外,让我先拿这封信来这里找你,和你联手先保住太子,而不是先去找她。她还说让你记住,祖母还在对方手里。我出来的时候,大哥已经调集了平安客栈的人手在找她了。”

新杰对新野向来平和,可是此时他已经实在无法忍耐,大声吼道:“如果她有什么意外呢?!”

新野舔了一下舌头,叹了口气:“你还是先看信吧。”然后就转身去喝水了。他从京城一路飞驰二来,也需要喘口气。

在昨天上午知道玉大当家来临之后,莲儿在百花堂写好了这封信,交给她最信任的新野。

“三哥,见此信时,必是莲儿此刻已无法见到夫君。

今晨百花堂姐妹已报告玉大当家到来。很抱歉,没有告诉你。汝外祖如此悄然进京而不知会于你,必然是看中了夫君此去报国寺之机。

莲儿深知夫君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维护莲儿。夫君与莲儿之情,莲儿时刻铭记于心。于此无奈之际,莲儿唯企望夫君时刻谨记诺言,大事未定局势动荡之际,即便与玉书完婚,亦不可为其动心。

夫君尚不知,你漂亮的玉书丫头即为真正的富家大小姐心淑。这位漂亮的心淑小姐身后,可能不只有富大龙大管事与九尾狐等妖人。玉门虽深,然不足以引来外族相帮。这些妖人异族之类必为更大的势力所用。而这势力可能是一股也可能是多股,无论是哪一班人马,皆为了大位而来。

既为大位而来,以祖母为要挟,以莲儿为饵,将玉台将军调离报国寺便是最易取之道。故夫君此时当忠于职守,以忠君为念,无需牵挂莲儿。唯有保得太子和夫君平安,方能使之有所顾忌,不敢进一步加害于莲儿。

玉大当家虽只知顾及玉门存亡,不以夫君感受为念,然其为与夫君血脉相连之外祖。其欲左右夫君之婚事或将会为玉门引狼入室,或使玉门为奸人所用,然若因莲儿最终使得祖孙失和,莲儿也必当愧疚。

且祖母大人对莲儿有两次再造之恩,莲儿亦不能不顾忌其安危。

思虑再三,莲儿并无良策,唯有于玉大当家出现于青木园之际带着对夫君的无限思念离开,夫君自当尽力以保得家国平安为要务,勿以莲儿为念。”

新野知道信上写的什么,莲儿昨天给他看过。虽然他并不赞同她独自离去,独自去面对各种陷井,但是理智地来说,莲儿的分析没错。唯护好沂义和太后,三哥和唐门平安无事,对方不敢对她太过份。他本想将信交给大哥转交,自己时刻跟着她,但是莲儿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告诫他此时用人之际,报国寺这三天的祈福将险象环生,帮她保住三哥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沂义和三哥平安无事,就是保住了她。

“她说过如果离开家,她会去哪里吗?”新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能找到她,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弟弟。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她的心都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她一定会在你附近帮助你守护的。”新野虽然心痛,但是他尊重她的选择,那个男人是她心爱的,为他付出是她心甘情愿的。

卷III-31 步步逼近(II)(中)

步步逼近(ii)(中)之退思小筑

无论是沂义还是对方埋伏下的人,对于玉台将军的去而复返都很惊讶。虽然有百花堂的部众和新野的到来,有陈成得到新野派人通知后的增援,然准备攻击的命令昨夜就已下达。对方算定妻子的离开必将是玉台将军方寸大乱,也必将使仍然寄情于当年之晚凝姑娘的太子牵挂,如此良机,怎能不出手?为了安全起见,领命之后的杀手已经不再与上司联系,此时虽知已无胜算,仍需守令杀出,其结果也早在预料之中。一批批的灰衣人涌进报国寺,企图向太子沂义所在之处攻击。御林军的弓箭手,皇宫的禁卫军,普通的军士,都不是他们对手,他们穿过这两层防护,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本以为可以得手,只是到后来才知道,自己真是太不了解对方。此一役,对手方知传说中的玉台将军不只是能调动平鸾阁之人,可怕的也不只是平鸾阁训练多年的兵士,尚有唐门自领的一班妇人。而在这些人身后,有人生平第一次见识了唐家三公子和九公子的惊人武功。

第一层让他们能够停下脚步的是平鸾阁的勇士和百花堂的部众,第二层更大的阻力来自于御林军的几位将领和平鸾阁的头领,以及百花堂的刘堂主和几位头领。但是在他们以为可以靠近太子的时候,却碰上了两个杀神,唐家的九少爷和三少爷。九少爷只是每一刀都很准,必将给靠近他的人一刀致命。而三少爷,却不会让人靠近,冷冷的剑气横扫三丈以内的地方,造就了一个银白色的光环将他自己大雄宝殿的大门笼罩其中,凡是靠近的灰衣人,就像被利剑凌迟一般,浑身是血地被弹回来,重重地落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上的血不断溢出,染红了大雄宝殿前的石板地。

一波波的冲击换来一片片的血光,对方的首领开始心寒。他们本是知道今日不易,只是没有想到在佛门净地,会有如此惨烈的杀局和血流成河的场面。

但是他们都没有机会再去向任何人说起。既然他们乃是主人饲养的死士,无法取胜就只得尽忠。

大雄宝殿内,沂义仍然在方丈的引领下为父皇祈福。虽然口中唱诵着祈福之文,而心中默念的是为晚凝的祝祷。在此被逼迫离家,夫妻劳燕分飞之际,晚凝居然安排属下来庙里援救,居然让丈夫和新野在庙里守护他而不是去救护她自己,让沂义觉得歉疚,希望神明能保佑晚凝,也希望有一天自己大权在握之际能够有能力护她周全。

三日后,玉大当家在玉门京城别院见到外孙时惊讶于他出奇的平静。

新杰没有多的话,只是直白地问了一句:“您老想怎么安排富家的婚事?”

玉振翔虽然愧疚,但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当然是越快越好,将富心淑娶过门,让富大龙赶紧安生下来,我们才有精力顾及其他。哦,你知道玉书其实就是富心淑,我原来也不知道,是你妻子说的。”

新杰讽刺地笑笑:“您的心目中她还是我的妻子?”

玉振翔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在这多事之秋,本来也是不错的一门婚事”

新杰冷冷地截断他:“富心淑只能是妾,我的妻只有周氏晚凝。”

玉振翔皱眉:“孩子,咱们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若是只妾,咱们又何须让晚凝离开。”

“能够给她花轿抬进门就是为了我祖母平安,但是别指望三媒六聘和婚书。”

“新杰,富大龙好的好歹是我玉门的副门主,富心淑也算玉门里有头脸的闺女,还待给个高点的分位,也是咱们玉门自己的面子”

新杰冷冷地看看自己这些年一直亲近的外祖:“玉门大当家的外孙被胁迫威逼娶属下,娶一个身边的丫头,玉门的面子在您老人家答应这件事的时候就被洗没了。”

玉振翔自知理亏,但是既然已经付出了代价,他还是想说服新杰,他刚要再张嘴,就被新杰堵了回去:“其他面谈!且富心淑一直隐瞒身份藏在我身边,您还觉得这对父女能有诚信?这种人配我给他们礼遇?”

他不再想听外公啰嗦,便直接将莲儿的信递给他。玉振翔迟疑地接过,心中满是疑惑,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写的信?难道她又回来了?他很快地拆开,一目十行,一时半会儿还没明白晚凝的意思,又反复读了一遍。

新杰没有多说,从老人的表情,他知道他已经后悔了:“您老尽快安排婚事吧,但是成亲之前,富大龙必须承诺永远不去伤害奶奶和莲儿。如果莲儿和奶奶有任何损伤,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和富心淑。

另外,您要知道,如果不是莲儿留下这封信,如果不是她看似轻描淡写的那句关于您老人家的话,玉门可能就有灭门之灾。”

玉振翔不明白,外孙所说的灭顶之灾:“什么意思?”

“如果她不这么写,有人就可以向太后和太子告密说您撵走周氏晚凝,就是为了将我调离报国寺,让护驾的平鸾阁陷入混乱,那您就是谋反的同谋。”

此话一出,让玉振翔不寒而栗。多年来自己的思虑都只在玉门内,从来没有想过在朝廷,玉门就是巨石之下的危卵,随时都可能让其顷刻间全盘倾覆。而周晚凝不但看到了玉门的风险,且居然在预见自己将被他驱逐之时,还不忘帮他一把。

与此同时,京中青木社的精卫在京城里里外外仔细地寻找着他们的女主人。自从那天周氏离开之后,大家就没有了她的消息。做丈夫的无论表面上如何淡定地应付着各种事务,都掩饰不住他对妻子的担心和焦灼。宫中太子也派出自己暗中的势力寻找她。而这两路人马很快发现京城里在寻找唐家三少奶奶下落的势力还有好几批。不仅有江湖人士,外族势力,京中几位皇子府的人,甚至还有亲王势力。这些形形**的人,将这迷局推向了更加灰暗的局面。一时之间,无论是做丈夫的,为好友的,为敌人的,都在寻找她。而唐家少奶奶,周氏晚凝仿佛彻底在京城消失了。

她回到了他们曾经一起研读医书,经典,策划青木茶社的小院。这是当初新杰送给她的,她给它起名叫退思小筑。

自从搬进青木园的第一天,她的心里总是隐隐地有一种酸痛,有种不安。跟青木社无关,只是觉得青木园不是她的久居之地。丈夫为她在青木园的栏杆外移栽来了很多玫瑰,希望夏季里的甜香能够在他忙于公务,无暇陪伴妻子的时候,那些花能陪她渡过漫漫的夏夜。但是每当她一个人坐在栏杆前看着朵朵灿烂玫瑰之时,常常会觉得对面长满青藤的墙上有阵阵阴气袭来,让她寒毛竖立。也许是从南琴后街的小院搬到那个大院子里面不适应,或者是丈夫不在的时候,她觉得太空荡,在晚饭后,如果百花堂那边无事,她会坐着马车回到南琴后街的小院,坐着看看书,回忆一下过去一段时间两个人在那里读书和忙碌的日子。

逐渐地,她又将搬去青木园的一些东西搬回了小筑,当然也把丈夫以前在这里常用的茶具,笔砚搬了回来。然后又郑重其事地让丈夫将这个小院送给了她,告诉他,如果有一天他厌倦了,她不会死缠在他身边,她自己会离开,会回到这个充满温馨的小院。当然,她是开玩笑地跟他说的,他当即反对这个说法,但是作为他们在京城的第一个自己的家,他愿意将这永久的记忆交给妻子好好收藏,让他们随时能回到那初恋时节。所以第二天就认认真真地让人把房契变成了妻子的名下。

在这个小院的北面,是一个糕饼铺,一墙之隔,时不时地飘过烤饼的香味过来。既然已有做退养之地的打算,她便让人摸清了底细,在合适的时候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下了糕饼铺和隔壁的一个小茶楼。在丈夫去江南的时候,她让齐叔把咸阳的一切交给了大儿子,带着齐婶住到了退思小筑的客舍,并且把糕饼铺和小筑的墙打通。后来齐叔又劝她买下了茶楼旁边的小餐馆,让齐婶带人在那边卖卤味和家常菜。她们在南琴街和后街就此安置下了这一处避世之地----退思小筑。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新杰去了江南玉门之后。

如今,玉门大当家终于当面证实了她的猜想,为了兑现承诺,也为了观看敌人的后招,她必须从新杰的生活中消失。既不能回青木园或者百花堂,这退思小筑就成了一个落脚之处。

在玉仙庵暂住两日之后,她和玉灵易容掩饰,辗转到了京西慈云寺。在那里,连方丈大师都没有认出她们。两个人在香客借住的客院过了几天安静日子。在她相信新杰已经去退思小筑找过她,最近不会再来之后,今日便带着玉灵回到此处。虽然是退思小筑,但是她还不能真正退思,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做。她不仅要帮助奶奶帮助唐门帮助沂义完成这一场大的博弈,她也需要时时刻刻准备保护丈夫,不让他受到敌手的伤害。无论他以后还是否会是自己的丈夫,无论自己将来是否还是他的唯一,她都会竭尽全力去保护他。

卷III-31 步步逼近(II)(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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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逼近(ii)(下)之玉门婚礼

莲儿看了一眼左臂内弯这几天慢慢集聚的乌青,她知道体内的毒气如果没有精气压制,今天将会再次发作。她掩好衣袖,最终决定去太子府。

太子沂义,已经拒绝了玉门大当家替新杰发出的婚礼邀请。他知道新杰不会怪他,因为新杰自己都不愿意有这个婚礼。

他觉得对新杰和凝儿十分愧疚,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新杰可以选择带着凝儿离开这是非之地,去江湖中逍遥自在,而不会终至凝儿被玉大当家逼着离开青木园,只身流浪在外。在凝儿离开的当日,新杰就请他派人协助寻找,但是至今大家都没有凝儿的消息。虽说这丫头智计过人,但是她邪毒染身,而且武功也平平,被这么多敌手虎视眈眈,很难说会有什么危险。如果自己终能顺利登上帝位,大权在握之时,他一定要好好补偿她。他不知道凝儿是否已经知道今天新杰将举行婚礼娶富心淑,如果是,他真是希望自己没有生在帝王家,此时此刻可以陪着凝儿安慰她保护她。

在他正在烦躁之时,小九,唐家九少唐新野居然来访。他可以理解新野的心情,这个表面上看着像凝儿的弟弟一样的大男孩其实深爱着她,他可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也许是因为他自己跟他有同样心思的原因,所以特别容易理解。但新野这个日子来访,应该不会是在心痛之余来找他聊天的。疑惑虽然疑惑,但是好兄弟自然是赶紧让人带进来。

只是小九向来独来独往,今天居然带来一个随行的秀士,进门却没有先给他介绍,也让他很意外。在小九要求屏退众人后,他才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您不去三哥的婚礼吗?”

沂义将手中的奏折扔在桌上,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我该去捧这种无聊的场吗?”

新野摇摇头:“你知道这不是三哥的意思,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沂义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下策有很多种,不必要非要灭了凝儿的名份,再抬进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吧。玉大当家这脑子不知想的是啥。新杰手上无论哪股势力都足够帮他翻盘将玉门掌控在手,这老儿非要用这么过份的手段。还有那绑架唐家老太太的人,也真是胆大包天,算计好了新杰和凝儿都是忠孝之人,不会拿老人家的安危开玩笑,便如此欺负老实人。真是可恨!新杰手上执掌平鸾阁,居然还是没有把对方挖出来,要牺牲凝儿,真是哎!”

“我想三哥今天比你我心里都难过,特别需要亲近的人理解和支持。我们去陪他过这个洞房之夜如何?”小九笑得很古怪。

沂义很古怪地看了新野一眼:“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都是人生快事,不需要有男人陪着他吧,更何况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你总不至于担心他不知道如何洞房吧?哈哈哈。”

新野脸上掠过一阵邪魅的笑:“呵呵,我还真是担心我三哥不知道如何过这个洞房之夜。我三哥第一次在关西结婚的时候,家里比这次办的还排场宏伟,结果闹出了兰馨的事来。要不他怎么会偷偷地先娶莲姐姐再摆酒,估计他心里都知道,这种揭开头盖以后才能跟他的女人,跟他都无缘,哈哈哈。”

沂义听见话里有蹊跷:“是你三哥让你来的?”

“不是,是有一个比你我都了解他心疼他的人。”小九转头看着他的随从,太子随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这个清秀的白衫秀士居然执女子之礼向他盈盈福下,并低低地道:“参见太子殿下。”

“凝儿?!”

新杰今天很是有点百无聊奈,闷闷地坐在书房的院子里。这里是玉门的产业,这个院子是他给自己寻的一个安身之处,一个隔着池塘,远离其他院子的完整独立的院落。说是书房,但是这个院子里有自己的卧室,客厅和一切所需的配套设施。他坚持不让玉书嫁进青木园,那里是他和莲儿的家。既然逼着自己成亲,那就选玉门的产业好了,反正玉门在京城有的是各种花园。

玉振翔也知道这件婚姻是逼迫他,所以他要将自己安置于这个远离新房的独立院子里,并没有太多的麻烦。中午吉时已经拜过天地,新娘早就由他陪着被送入洞房。他只看着她和喜娘进了新房的院子,自己并未踏入一步,就迅速离开了那个院子。

外面宾客还在喧嚣,那里没有新杰的朋友大部分都是玉门的属下和一些在京城希望跟玉门拉关系打交道的人。他没有去请任何自己的朋友,他知道外公曾经请过太子等人,也请过唐家的兄弟,但是中午这些人没有一个来观礼的。

虽然这些人没有来,让玉振翔和富大龙闷闷不乐,但是也无可奈何。特别是富大龙,女儿已经嫁入玉家,他相信凭着女儿的美貌心机和手段,特别是最近让她跟着九尾狐学的魅惑之术,终是能够抓住少主的。这几年他早就打听好了,新杰在江湖上是一个风流浪子,眠花宿柳乃是家常便饭。虽然前面有白玫莲,但是富大龙觉得自己是男人,他了解男人,没有放着自己这么漂亮的女儿在身边却不染指的。不求他从一而终,但是既然有婚姻之凭,就有心淑在玉门立足的位置。他从来没有想过心淑这样是否幸福,他只是觉得让她嫁得好最重要,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在玉门的地位,从而将来有一天能够完全操控玉门。新杰虽然很有江湖经验,但是他觉得跟他比起来,特别是对玉门的掌控,无论是人脉还是经验,都差得远。一旦玉振翔归西,他就只能靠他富大龙来统领玉门。更何况他自己的身后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庞大支持。

新杰已经吩咐属下不得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他坐在书房里慢慢翻看一本医书。这书以前跟莲儿一起看过,上面有她的笔注,书上还留着她淡淡的幽香。他不知道她在哪里,是否安好?如果听见他娶妻的消息,她是否能够挺住,是否会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不过他知道莲儿比一般人都了解他,她也许早就猜到他的动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她故意退出安排的,也许她不会计较。一直以来,他找遍了他们曾经在京城一起驻足过的所有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太子也没有她的消息。但是他和新野都相信莲儿不会走,没有离开京城,她是不会彻底丢下他的。他之所以同意这场婚礼,除了想静观其变看各方表演以外,也是为了减少莲儿的风险,他一天不娶富心淑,富大龙就一天不会罢休,他怕富大龙会食言而对莲儿下毒手。婚礼至少可以让他安稳一段时间,作为婚礼的条件之一,他希望富大龙还是有所顾忌。婚礼过后,富心淑住在青木社的监视范围之下,从某种程度上也把富心淑变成了自己手中的人质,富大龙当然会知道如果他真害了莲儿,那么富心淑的死期也不远了。

其实莲儿这一年来武功进步飞速,已可以称得上好手。她的智慧和她的努力使得她比一般人能够更快地领悟各种关键诀窍。如果没有富大龙的威胁,她独自在外的危险应该不是很大,何况有玉灵陪着她。新杰最担心的是盯着莲儿的不只是富大龙这伙人,还有他其他的潜在敌人。同时,莲儿身体里的毒气仍然让他放心不下。虽然在过去这几个月,由于他日日相陪,很少看她发作过,但是并不代表这千日之毒已经真正过去。

他突然听见传来很多杂沓的脚步声朝他的书房院子而来。他正在疑惑,便听出了有两三个脚步声很熟悉。

玉门的属下对于太子的到来有些惊慌,不敢阻拦。太子带来大队人马做护卫,这在他储君的地位来说,为了安全是必须的,特别是出席今天婚礼的人,江湖人士居多。新杰赶紧迎出去,太子的手下很快将这院子围起来警戒,将玉门中人尽皆请到院门之外,只带着小九和几个近身卫士进到书房。

新杰没有想到太子这个时候会来,并且跟小九一起来。

“婚礼已经举行了?”

“午时就已经结束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去外间陪陪宾客喝酒看戏?或者扎在新房里折腾新娘子?”太子顺手翻翻他刚才还在看的书。

新杰一挑眉,不耐烦地出了口气:“不管您说的哪一个我都没有心情。”

相较于愁苦的新郎,太子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过于明媚:“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哦,怎么能没有心情,新娘子会伤心的。”

新杰无奈地看着好友,觉得今天的太子比平时多了一分戏虐,这是来为他心目中的凝儿讨回公道的?新杰有些看不懂,但是对于这个话题,他实在不想多说,便直接冷冷地怼回去:“陛下,你我都明白,我的新娘只有莲儿。”

卷III-31 步步逼近(III)(上)

步步逼近(iii)(上)之美丽新娘

沂义笑着,用手指指他:“死脑子。你就没有想过,没准儿晚凝会混在外面宾客里来看看你,甚至会潜入你的洞房,准备在你正高了的时候出来收拾你呢。”

“哈哈哈,这丫头倒是有可能,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是真希望她能来,至少这样让我知道她还平安无事。”新杰虽然在笑,但是眼中已显出泪光。

沂义笑嘻嘻地看着他:“如果她今天真的回来呢?”

“那她就是我今夜最美丽的新娘。”新杰慢慢地说,显然他心里在渴望着莲儿。

“其实你不用这么为难自己,可以不用这样做。”太子拍拍他的肩,不再忍心打趣他。

“不这样,我们哪里知道他们的后招是什么?不这样,又怎么能减低他们对莲儿的算计,追迫,又怎么能保证富大龙不会起坏心去害她呢?她现在自己在外面,我无法保护她,我只能这样来尽量减少她的风险。如果我们不能抓住幕后这些黑手,莲儿的委屈不就白受了吗?如果是那样,我宁可即刻从这里走出去找她,带她远走高飞,永远不回来。”

沂义点点头:“如果凝儿在,听见你这话,会很高兴的。”

“我相信她无论是否听见这些话,都一定知道我的心意。我总觉得她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特别是此时此刻,我觉得她好像就在我身边看着我。她不需要我跟她表白什么,她能够领会的。”

太子看了看伪装为随从的凝儿,又看了看小九,笑道:“看来兄弟们今天没有白为你操心。你当真不打算去享用齐人之福了?”

“我没这兴趣。”

“兄弟,你不会说你对女人没有兴趣了吧?!”太子还在故意打趣他。

“在莲儿回来之前,我都没有,哈哈哈。”新杰笑得有些酸涩。

“既如此,我记得你玉门有一幅在京城都出了名的的云子,让人取了来,让人多送些酒菜和点心来,泡上好茶,让我们手谈一日夜如何?记得让你的厨子重新为我的卫队好好多做几个菜。也为我和小九多备点下酒菜来。”

玉门的人很快就将东西准备齐全送到院门口,由太子的卫队接过。富大龙虽然对于新杰没有出去陪客人不满,但是他也很明白太子是他们得罪不起的,玉振翔更是不愿多管。当初他们驱逐周晚凝,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得罪了太子,所以还是老实点好。既然太子已经下令不让人去打扰,玉振翔就乐得送走这些宾客,打发走富家的所有人,自己回房休息去了。

按照太子的说法,不要熏坏了书房里的雅气,除了留了一小部分点心和茶在书房,酒菜摆在了西面一个有大炕的屋里,棋盘被摆在了大炕的炕桌上。新杰也不愿意在书房摆酒,那里不仅是他看书的地方,里间也是他未来一段时间住宿的地方,里面虽然只有轻纱薄被,但是都是以前莲儿给他制备的东西,他从青木园取来的,上面都有她淡淡的香气,他不想熏坏了,急忙吩咐玉门送菜来的下人道:“把棋摆到书房去吧,等会儿再去那边下,没得闻着酒菜味儿,把棋路给搅和了,输了又怪我。”

沂义却阻止他:“不用,不用。你以为我真是让你陪我吗?小九陪我就好了,你赶紧去陪你的新娘子吧。”

新杰微微皱眉:“陛下今天一定要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吗?”

“哈哈哈,还生气了?是你自己娶了新人进门,不是本太子强迫的,既然你不想去陪着,那就罚你自己去书房呆着,闭门思过,今天哪里都不许去,可好?”这虽然让新杰有点意外,但是未尝不是好事,至少他可以安静一下,所以应声便去了。这时太子对一个随从说道:“你过去看着他,看他是不是真能做到,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门来上菜的人布置妥当之后,也陆陆续续退出。其中一个走过了池塘,就偷偷走去后院门。不多时,富大龙在他的地方就暴躁地将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太子真以为这京城他就可以做主了。连人洞房都要去插一手,是不是太闲了?”

他身边的师爷急忙看看周围,把众随从都打发出去,才低声说:“爷,说话要谨慎,咱们这可是在京城,那位至少如今还是太子。大事未成之前,分分钟他都可以让咱们的脑袋搬家的。”

富大龙也一时醒悟,背后惊出一层冷汗。自己在江南太久,跟那些人谋划太久,整日想着的,谈论着的就是夺玉门,辅助那些人夺天下。他们做了太多事,在亲密属下面前也常常不避讳,忘了这天下还是皇上和太子爷说了算,这京城中难免没有他们的耳目。

师爷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又道:“爷前日让咱们这几日撒出去的人找那个女人没有找到,也许咱们可以从太子这里下手。据说当年太子跟那个女人关系密切,她现在失婚,没了依仗和去处,多半会去投靠太子。”

富大龙皱眉:“唐新杰和太子关系亲厚,太子若是收留她,这不是让唐新杰没有面子?”

师爷轻轻摇头:“爷,话不是这么说,这太子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需要给谁面子?他若是在乎唐新杰的面子,又怎会阻止姑爷去洞房?毕竟男人最了解男人。那周晚凝再是漂亮得比花儿好看,那也是用过的女人,哪里有新娶的姑奶奶新鲜?姑爷先前不去洞房,无非是跟老家伙置气,哪里有男人不好鲜的,何况是姑爷这种。”

富大龙点点头,自己这个女婿,这几年确实眠花卧柳,女人无数,是个好那一口的。

师爷继续道:“所以说今儿太子爷这么做,也许并不是为了唐新杰,却难保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出气。所以这也是好事儿。”

“怎么说?”富大龙一时不大明白。

“您看啊,哪个男人被人坏了洞房花烛夜心里没有气?姑爷既然已经拜了堂了,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太子爷能够阻止他洞房,难道太子爷还会天天跟在后面去盯着人家夫妻过日子?这样小姐就有机会去笼络姑爷。唐新杰对太子越不满意,就会越偏心咱们小姐。王爷要的是天下,咱们可只想要玉门。有姑爷帮着,总比靠小姐和小小主子强。”

“所以你的意思是?”

“爷要传话给小姐,让她要识大体,千万不要因为太子的事跟姑爷置气。温柔娴淑,识大体,就连独守洞房的事都可以不计较,姑爷难道还不动心?再加上她自身学来的本事,还愁拿不下男人?”

富大龙深以为然。

师爷进一步说:“而且咱们这次从江南带来的女人,挑两个给小姐送去。”

富大龙有些迟疑:“今天才新婚,心淑只怕不乐意。”

“爷,既然咱们是打的温柔娴淑,当然要为丈夫充实后院,将那妒忌的周晚凝比下去,这样才会断了姑爷的念想。等笼络住了姑爷,那些女人不过是玩物,还不是由着小姐拿捏。”

“也好,”富大龙想通了:“让秋娘带两个丫头过去,且让秋娘在那边陪着心淑住一段时间。”

师爷看了富大龙一眼,低头默认没有说话,秋娘原本是富大龙收留的一个歌姬,年方二十,各种功夫了得。且秋娘很有心计,多次替富大龙把事情办得极为妥帖,颇得富大龙信任。这让自己的女人去陪出嫁的女儿本没有什么,但是这女人跟女婿年龄相仿,都正值青春,难道富大龙是想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女婿?师爷虽然腹诽,但也不敢问。毕竟太

看着玉门的属下离开之后,小九突然低声说:“今天有劳太子殿下来做门神了。”

沂义轻轻摇头:“自己兄弟,不要客气。何况新杰确实是为了帮我才留在京城,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他早就带着凝儿走了,哪知这样一来害得他们如此劳燕分飞,让我实在不忍心啊,能为他们做点事,我心里好过一点。”

那个看着清洁爽利的白衣随从跟着新杰回到他的书房,随从随手关上门。新杰只是让那人自便,自己再次坐下来看那本书。但是他无法集中精神,他总觉得莲儿就在附近,有什么地方不对。那随从倒了杯茶轻轻地走过来小心地替他安放在桌上,在那一瞬间,新杰明白过来根源所在,他抓住那只手牢牢不放。

“你怎么知道是我?”莲儿笑嘻嘻地用另外一只手取掉沿着耳际的饰皮和帽子,一把青丝缓缓坠于腰间。一阵亲热之后,莲儿再次问他同样的问题。

“除了我家娘子,谁会有如此香甜的味道,谁会有这么美丽的柔荑?”确实,手是她今天唯一没有伪装的地方,她也没有想到他能如此快地认出来。

“谁是你家娘子啊?那边新房里还坐着一个呢。”

“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你都在的,今夜我美丽的新娘就只有你。”

她还没来的及说别的,就已经被丈夫迫不及待地拥有。一切思念,担忧和爱意尽在其中。

卷III-31 步步逼近(III)(中)

步步逼近(iii)(中)之美丽新娘

莲儿的左前臂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新杰慢慢地帮她把刚才弄乱了的绷带重新绑好,深深地皱眉:“这是什么时候弄的?谁干的?”

她淡然一笑:“几天前吧,已经快要好了,你不用担心的。”

“怎么弄伤的?”

莲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丈夫。新杰明白了,这是她自伤的,用转移注意力来战胜体内的毒气。他开始后悔让她独自漂泊,他所担心的毒气仍然还没有过去,如果在自己身边,至少没有这种痛苦。

“我现在已经比过去好多了,这次都是我离开七天之后才发的。按理说应该是越发频繁才是,但是现在周期居然越来越长,也许是”莲儿突然停住不说,她刚才太不小心了,如果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他不会再让她离开。

“也许是什么?”

“也许是你临走那天晚上给了我很多。”那天晚上新杰确实给了她很多,最重要的是可能给了她一个孩子。那一夜他们没有在自己的卧室,而是在莲儿的小书房,刘妈妈从来没有在那里放过药,但这是新杰没有想到的。暗结的珠胎也许出于自身的反应和保护,开始化解那种阴毒之气,所以使得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也许怀孕能够让她终止目前这种尴尬的境地。从离开新杰后,第一次发作是在七天之后,今天又是第十四天,先前淤黑的左臂弯已经预示着发作在即,而现在随着和丈夫的相处,淤黑之气正在褪去。

莲儿把头埋进丈夫怀里,新杰以为她只是害羞,哪里会想到她是在掩饰孩子的到来。很久后当他知道真相时,十分后悔,当时自己居然忽略了很多细节。虽然医不治己,但是当时他居然都忘了把把脉,看看她的身体状况。他的疏忽致使后来铸成大错。

“你最近都在哪里?你应该知道我很担心的。”

“我答应过你外公,去你找不到我的地方。我今天本也不该来的”

“没有该不该来的,是外公不对。虽然我们现在面临很多问题,但是只要你不想再独自呆着了,你随时都应该回来。我是你丈夫,我们是一体的,你有任何事情应该让我来帮你解决不是吗?”

莲儿没有说话,只是让丈夫静静地抱着自己,她最近觉得好累,有的时候真是不知道是否能够撑下去。但是为了新杰,为了搞清楚那些黑手,她又不得不努力自己支撑着。现在又有了孩子,她即使现在真是回到新杰身边,也难免不会遭人算计,她一定要帮他清除所有的障碍之后再回来。如果当初不是想到这些,她是不会那么容易让步,离开青木园,离开自己的丈夫的。她本来也不打算在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回来。但是她毕竟是个小女人,听见丈夫要另娶富心淑,即便不是在他们的家,即便没有三媒六聘和婚书,但是还是有另外一个女人被抬到他身边。虽然理智告诉她这是新杰的一个权宜之计,但是感情不能让她视而不见,所以她挑了这个日子回来看他。

“我打算明天去一趟喜丰,那边最近看起来很古怪。”新杰知道莲儿在说那边的军营中的一些怪事。他是从百草堂的报告和邸报中看到了很多相互引证而又相互矛盾的地方。虽然他现在是平鸾阁的玉台将军,但也并不好在明处过问那边。他本来和太子商议,派人潜入调查,但是还没物色到合适的人选。

“你怎么会盯上喜丰?”莲儿如今不在他身边,居然关注起那边来,让他很是诧异。

“百草堂给你的呈报。”莲儿笑了笑,他当然明白她肯定是从哪个环节上截看呈报,莲儿比他熟悉百草堂,当然也就会知道某些薄弱环节在哪里。“如果真有大事,喜丰,尾田,梁河三处大营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们打它的主意也很正常。”她是指最近九尾狐和喜丰大营的管带交往频繁,她和她的属下在那附近频频显身,而且还有一些不明来历的人也在那附近出现。

“喜丰等三个大营的兵力只有皇上才能调动,这也是有危难时的勤王之师。”

“除了皇上的金牌令箭外,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调动吗?”

“理论上是没有,但是虎头军符例外。这虎头军符是由皇上交给他信任的人手上,有危难时临时调用的。而且这三座大营将会由三个不同的兵符调用,据说一个是坐虎,一个是伏虎,一个是奔虎。”

“现在在谁手上呢?”

“除了皇上和太后,没有人知道。”

莲儿没有说话了,她记得太后曾经暗示过,也许,也许这个虎头在

他们又商量了很久,最后新杰还是很不放心莲儿单独前去。

“那你回来之后,至少要给我报个平安,你也应该让我知道平时怎么能找到你。你平时住在哪里?”又回到这个老问题。莲儿嘻嘻笑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会经常去看望我?”

“你说呢?”

“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咱们以前在京城的家。”

“不可能,我去过南琴街的小院子找过你几次,昨天我还去那里看过。”虽然他这么说,但是他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他的直觉是告诉他莲儿应该在那里,那里有着她太多的痕迹。

但是有时候又怕是自己太思念她,而产生的错觉。

“我知道,你上一次去的时候,我去了寿山园见太后,我回去的时候看见我的梳子移了地方。你昨天去的时候,我还在回京城的路上,昨天我去天水的百花堂。”

“怎么可能呢?我第一次去的时候,那里的锁应该很久都没有人开过了,我离开的时候在上面做了记号,而四周的院墙当初我装有机关,即便你熟悉机关,但是若是开启过,必然有痕迹,更何况我在机关消息上也做了记号,我昨天去的时候无论是门上的,还是机关上的记号都还在。”

“既然没有人开过门,你还进去做什么呢?”

“既然都到了那里了,不管你在不在,都想进去看看,而且也许会有奇迹出现呢。”其实她知道即便她不在,他也在里面坐了很久,他翻过他们的书,动过他们一起的时候用过的很多东西,还拿走了她以前留在那里的一个小绣像。她之所以能够断定昨天的访客就是他,是因为齐叔在隔壁听见叹息。这也是激励她今天来看他的一个原因。

“我会穿墙术啊,不用走正门,哈哈哈。”莲儿知道这种时候,不适合跟他开太多玩笑,他确实在担心自己,便又严肃地说道:“那个院子后面有一个糕饼铺,你会在那里看到咸阳的熟人。你刚去江南的时候我就预感有很多事将要发生,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我就买下了那里,在里面加了一条可以进出那边院子的通道。所以并没有从前面出入过。但是你应该发现里面很干净,不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我第一次去过之后就怀疑过,所以昨天又去,我总觉得屋子里有点不一样,但是又怕是自己的幻觉,正准备过一天再去,你就已经来了。”

“最近我不会去那边了,自从你上次大模大样来过之后,你外公的人已经开始注意那边了,经常门口都有可疑的人探望。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回去了。”

“我下次一定当心。”若只是玉振翔的人跟着他,倒是无所谓,只是怕那些暗藏着的敌人,为了通过他的踪迹找到他,他一定要更加谨慎。

“其实也好,那里是一个明处,很多人都知道我们以前一起住在那里的,你去那里找我也很正常。过一段时间,也许大家都以为我不会回那里了,那里就更安全了。另外一个地方是京东的玉仙庵,我最近会在那边多一些,从喜丰回来我想我也会先回那里。玉仙庵的主持原来是宫中的一位姐姐,当初因缘际会,跟我有不错的私交。她曾经是当今皇后也就是沂义母亲身边的女官,也许跟我一样,看多了宫中的争斗,心凉了,既不愿跟了皇上也不愿在民间嫁人,皇后求了太后的特旨,允许她出家。庵堂虽小,但是很清净,平时香客不多,即便是你外公知道我在那里,相信他也无话可说。”

看破红尘而出家,这也许是玉门的人和外公最想看到的,但是是新杰最怕看到的。“你跟她不一样的,不许你再说你跟她一样。你不许生出这些歪念头来,我会经常去那里看你的。让你的姐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不都一样。”

“不过那里有菩萨哦,你只能来看看我不许干别的,呵呵。”

“是吗?菩萨是有善心会同情我的。而且我一直觉得菩萨很照顾我,给了我莲儿,还在我需要新娘的时候给我送来这么美丽一个新娘。”他的眼神让莲儿开始有点后悔招惹他了。

卷III-31 步步逼近(III)(下)

步步逼近(iii)(下)之美丽新娘

也许是有了孩子,也许是因为最近都是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回到这温暖的怀抱,晚凝觉得太惬意,她居然在太阳还未下山的时候就睡着了。孩子是新杰没有想到的事情,他以为是他要她太多了把她搞得筋疲力尽。他静静地看着她甜美的睡颜。金色的夕阳从外间的窗缝中应到外间的书架上。院子里异常安静,偶尔只听见太子和小九那边添茶加水的动静,两个人应该还在下棋。

他自己轻轻地起身,来到太子和小九面前,一揖到地。

“你这是做什么?”太子赶紧阻止他:“自己兄弟,不需要这样。怎么样?你的新娘子不错吧。”

“当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新娘,多谢太子和九弟成全。”

“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你不在那里享受跑来这里做什么?我跟小九下棋弹弹琴,挺舒服的,晚了我们在这大炕上一睡,多惬意啊,你不用担心,我们明天才走,难得有机会让我偷的浮生一日闲。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着。”

“没关系,她睡着了。”太子和小九对视了一眼。太子跟新杰的想法一样,以为是她累了,但是小九不这么想,莲儿是一个意志力很强的人,如果没有意外,她不会在这种时候睡觉,这些年在关西陪她练功,对于她的体力也是有些了解的。他内力和听力极好,其实刚才那边的动静虽然普通听不见,但是他都能隐隐听见,虽说多次翻云覆雨,以莲儿的体力,也不会如此不禁,然而疑惑只是疑惑,他没有说。倒是太子继续跟新杰开着玩笑:“兄弟,你是不是有点太厉害了点啊,有什么秘诀传授给我们啊,哈哈哈哈。”

新杰并没有接这玩笑,而是很严肃:“新杰过来除了感谢二位成全,其实是有事相求。她现在独自在外,我不便派玉门的人保护。虽然青木社和百花堂的部众都奉命查找她,我也会让他们继续,但是如果一旦落实她的行踪,我怕富大龙的人或是其他人会去找她麻烦。青木社这里虽然我们严密,但是玉门的人毕竟关注我已久,难免富大龙他们不会盯着。尤其是百花堂,虽然这几年管理得还算妥善,但是毕竟庞大,不能保证各个都靠得住,而且百花堂的人本身功力也有限。所以想托请二位。不知太子的金甲士是否能抽出一二暗中保护她。我知道现在是您用人之际”青木社精卫虽然都不错,但是太子的金甲卫也是高人,多一层防护给妻子,他心里更好过一些。

“新杰,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交待金维棠了,他已经安排了人,明天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有人在弟妹身边暗地里保护她。”

“多谢太子!另外小九,哥哥求你明天陪她去一趟喜丰,我和太子一直想派人去那边一探究竟,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既然莲儿决定去,也许她比别人能够发现更多的事情。但是她独自前去我还是不放心。”

“三哥,你放心,我会跟着她。”

“那就好。你们离开喜丰之后,还要劳动你去一趟清源和柳林的百花堂。你凭此印符调她们进京来秘密保护莲儿并受她调遣,并告诉她们,保护的不止是百花堂的副总管,而是我唐新杰的妻子,她们会明白的。莲儿说的对,如果她能在百草堂截看到给我的呈报,我们在百草堂内一定有纰漏是对方也可能抓住的,此时任何信件往来就都不保密了。”说完,他将印符交给新野。

他刚准备回去接着陪着莲儿,门口执事的太子卫士就进来报告说有喜娘在门口跪着求见新杰,让他很是无奈。

“新野啊,看来你这些嫂嫂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哈哈哈。”太子开始觉得这个富小姐不能小视了。

“太子爷,抱歉得很,我需要纠正一下,在小九心目中三嫂只有一位,如果三哥改了主意,那么小九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我想您和我都是不会看着她伤心的。”

新杰被这个弟弟说得哭笑不得,不过他知道他什么意思,于是诚恳地说:“兄弟们既然来了,就陪我一起出去看看如何?”

几个人来到院门口,看见送嫁的喜娘和富心淑陪嫁的丫头都跪在门口,看见新杰出来,喜娘叩首道:“请姑爷移步新房吧,看看就天黑了,少夫人还等着呢。”

新野抖了抖袖子,漫不经心地说:“三哥,你这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少夫人啊。”

喜娘赶紧满脸堆笑,朝着新野深深福了一下:“这位爷说笑了,我家小姐今日过了门,嫁给了少主人,自然就是少夫人。”

新野也不看喜娘,直接对着新杰:“是吗?三哥,跟你拜堂成亲的就应该是你的夫人是吗?我记得几个月以前莲姐姐也跟你拜堂成亲的,大哥替你主婚的,那么莲姐姐也该是你的夫人吧。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莲姐姐怎么都是正牌的夫人,这个富小姐若是知书达理,就该懂得先来后到,后抬进门的,也就是做小的,开了脸放在房里,喜欢呢就给个脸,顶多称个二姨娘就已经算抬举她了,哪里来那么排铺的说法。而且这女人也要好好管教管教,一个做妾的,算不得主子,顶多算半个主子,今儿才刚刚抬过来,就开始管男人的事儿。不知道尊重家主吗?出嫁随夫,懂不懂,要是这点基本规矩都不懂,还不知道如何约束下人,不如休了吧。”

新杰简直是太爱这个小弟了,连太子都觉得他超级可爱。

“这位爷,您不能这么说。我家小姐可是明媚正娶的花轿抬来的。”喜娘急了:“当着双方长辈和各位亲友的面拜了天地的。”

“是吗?我可没见着。不过话说回来,以我三哥的身份,你当初娶妻,那是奶奶和我父亲大人认可的,大哥主的婚,不仅很多当朝重臣和太子都见证了婚礼,连太后老人家都赐了贺礼的,怎么都是光明正大的吧。今儿三哥娶个妾,这样花轿抬进来也是我们家的正礼,有什么稀罕的?!”

喜娘收了笑容:“唐家少爷,这是玉门的事,唐家的爷不便多管吧。”

新野也黑了脸:“哦,你的意思说富大小姐嫁的是玉门,不是我们唐家了?也就是说你们家小姐嫁给谁都可以,只要这个人有玉门的权势就可以了,是吗?原来如此。三哥,我真是同情你啊,原来还以为你多风光,而且能享齐人之福,没想到人家看上的不是你的人,是你在玉门的地位。”

既然小九都已经如是说了,新杰当然很高兴接:“你们本来也就是冲着这个位子来的,既然已经得到了这个位子了,就应该满足了,回去让你家小姐早点休息吧。我这里还有事呢。以后也不要再到这边来了,这里是我见朋友处理正事的地方,请富小姐自重,她有她自己的院子,希望她在里面好好过日子,自然就有她的位置。来人啦,送喜娘他们回去,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这个院子。”

喜娘这回是真的乱了手脚:“少主,今天怎么都是新婚大喜的日子,没有把新娘子丢在一边的道理。”

新杰一冷笑:“我怎么把她丢在一边了?她要的名分,地位,房舍和侍候她的佣人都安排好了。有吃有喝有人侍候,穿得好住得好,还要怎样?!”

喜娘苦着脸:“新婚夜,少主怎么都该陪着我家小姐才是,哪有”

“我已经说过了,她的生活我会好好照顾的,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做事干活儿,她好好享受就好了,其他的事情还轮不上你来管。来人,看在他们勤恳做事的份儿上一人赏他们二两银子。”新杰说完头也不回地甩手走了。

喜娘很是不甘心,又带着陪嫁丫头去见了玉振翔,但是老人家说这是人家夫妻的事,不便管,何况今天太子亲自驾临,何等荣耀,当然是陪着太子,贵人优先。一句话,难道富家的小姐比皇家还尊贵?喜娘顿时就被堵了回来。搞得喜娘没有办法,只能回到房中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富心淑。

如今的富心淑已经不需要在人前假扮丫头,伏低做小。玉门副门主的千金,嫁给少门主,在她眼中,这玉门就是靠她富家支撑的,她是理所当然的少夫人,也是这里的主子。不但恢复了她原先的轻狂,婚礼后觉着自己是女主人了,更是比以前骄纵。

这位小姐的脾气上来之后,把喜娘和丫头们都臭骂了一顿,屋子里砸的砸,掀的掀,搞得鸡飞狗跳。玉门的下人也都远远地看着不想上前,也没有人敢去新杰那里禀报。

卷III-31 步步逼近(IV)(上)

步步逼近(iv)(上)之美丽新娘

富心淑发泄一通之后,渐渐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妆容,又让喜娘和丫头带路让她去找新杰。喜娘觉得太失面子,毕竟刚才新杰已经把话讲得很清楚了,但是她不听死活劝不住,只得由着她去。喜娘本不是在富家的,只是因为富心淑要从家里出嫁,富大龙临时找来帮着安置的,她也是富大龙的一个相好。本来喜娘这个角色是给那些不懂人事的新媳妇儿讲解男女之事,在洞房之前照顾新娘的。但是这少主不肯来圆房,她也没有办法,哪知道富心淑迁怒于她,又是大骂她笨蛋,又是用茶水泼她。顿时让她觉得,玉门的少主人不打算要这个女人真是没错,又凶又不讲理。因此富心淑带着丫头再去新杰的院子吵闹的时候,她并没有跟着去,而是收拾了今天收的各种赏银礼物,卷了一个大包,正打算离开,就看见富心淑被玉门的手下监督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并且有人在门口守着。

那边院子里,新杰和太子他们进去之后,太子和小九继续去下棋聊天,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莲儿已经起身,没有穿她自己穿来的衣服,而是拿了一件他的家常衣服套在身上站在书架边翻着架子上的书。他平时看到的妻子,不是极尽标致,就是柔到极处的打扮,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懒散地套过男装,而且将头发完全松松地披在身后。虽然没有任何修饰,但是透出另一种难言的魅惑。他相信她听见了刚才门外的一切,只是两个人谁也不愿意破坏气氛,谁也不想提。他只是从后面静静地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新杰听见富心淑由远及近的叫喊和骂声,他没有动,莲儿也听见了,也置之不理,靠在丈夫胸前,蹭了蹭他的下巴:“给我吹首曲子吧,好久都没有听见你吹箫了。”

“想听什么?”他轻轻地吻了一下妻子的耳坠。

“梅花雪可好?”

新杰松开她,取来箫,慢慢地吹来。其实这是一首新杰和莲儿自己编的曲子,用来修习内功用的,整个吐纳的过程其实是一套完整的内气运行,排污纳气,固原筑本。在吹奏的同时,也帮助排除外界的干扰,身心集中在气流的运转。莲儿习惯性地从背后紧紧地贴住丈夫,右手盖在他的丹田之上,把自己的身体视为他的躯体的一部分,随着音律呼吸运气,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合二为一,只有天地间的气息流转,再无旁骛。

这边富心淑已经开始在院门口大喊大叫丈夫的名字,而且这两个合为一体之人并不受干扰,音律节拍丝毫无损。

小九不得不感叹,三哥已经将这内功练得出神入化,超脱淡定。太子虽然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但是大概也能猜到是一种摒除喧闹的方式,但是具体的还是需要问小九。

“能够在这个时候想出来用这招闹中取静的,同时还把内功练了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三哥三嫂了,哈哈哈。这是本身唐门和江南陈家,也就是我奶奶娘家的内功结合演化出来的一种内功修行方式,三哥和莲姐姐给配上了曲,我以前在咸阳的时候听过他们练习。最开始是三哥想带着莲姐姐修习内功帮她打通关节,进展快一些。后来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将这些融会贯通得如此之好,连三哥的内功都一并修习,并且精进不少。据说他们完成这套曲子那天,正好下雪,雪花积在梅花上,不深不浅刚刚好在花心的部分,雪不融不落,梅枝也恰到好处地抻着梅花和雪,份外娇艳,这就给了两个人以启示,完成了最终融合的部分。所以他们把这套曲子称为梅花雪。”

听着这宁静轻柔而又徐徐善诱的曲子,连太子的心都觉得异常平静。

“那也就是说你三哥和凝儿在咸阳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太子从来没有问过新杰关于他和凝儿的故事,虽然他很想知道凝儿的一切,但是总不便于在好朋友面前提起。

“是的,上次三哥回咸阳给奶奶祝寿就碰上了莲姐姐,两个人就一见钟情。有时候人就是缘分,大哥守了她那么多年都没有结果,三哥刚刚回去才三天就超过了大哥努力了三年的事情,哈哈哈,命里注定啊。”新野虽然嘴里在为大哥感慨,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感慨,太子听了也为自己叹息,自己何止守了凝儿三年。

他从小就认识凝儿,她被太后奶奶派到他身边来做了那么多年的侍读,但是他一直放不开面子,始终让她像对待朋友兄长一样对待自己,直到沂祥要占有她的时候,他才不得不爆发。当初因为他和沂祥打斗,父皇抹不下皇家的面子,要以处死引起他和沂祥打斗的宫女来平息此事。幸亏老太后发了话,才得以让莲儿去卧云观出家。当他得到报告说沂祥要去卧云观强行占有她时,他也曾拼命赶过去,但是他赶到的时候沂祥早就因为害怕离开了,新野也救走了凝儿,地上只有凝儿的鲜血。

太后也许是不想让沂义再追踪凝儿,或者是为了凝儿安全的考虑,她并没有告诉沂义凝儿已经被新野救走了。而躲在房里的道姑们并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凝儿后来去了哪里,还是被沂祥毁尸灭迹了。他派了很多人出去寻找凝儿,京城遍寻不见,甚至周家在京城的老宅子和他们在江南的旧宅子都差人去查过,都杳无踪迹。当他终于逐渐接受凝儿已经不在了的时候,他居然在自己好友的身边看到了她。刚刚看到她的一瞬间,他欣喜若狂,但是很快就发现凝儿已经不是以前的凝儿了,以前的凝儿虽然把他当作亲人,当作好友,但是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情人。他看见她的时候,她总是平和温柔,但是她看新杰的眼神远远不同于他以前所熟悉的凝儿的眼光,是那么柔媚和温馨。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冻结了。

他挣扎过,痛苦过。四海之滨莫非王土,他是太子,即将即位称帝的人,即将富有四海,千万人俯首称臣,但是他却无法得到他今生最爱的女人。这个女人所爱,居然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他除了祝福和关心,别无选择。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不是为了权就是被迫嫁给他,讨好他,以谋得更好的生活和地位,唯有凝儿,对他的感情如此回避。

在他们小时候他曾经偷偷试探过她的想法,那个时候凝儿就很直接地告诉他,她要不然就终身不嫁,嫁了她就是丈夫的唯一。这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向她承诺的,特别是荣登大宝之后,他也许可以专宠她,但是她不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女人,后宫向来如此。有时候帝王的婚姻生活就像买卖和交易,必须要在各方取得平衡。所以他最后决定,只能好好地保护她,她本人和她爱的人。这样至少他可以看到她快乐幸福,自己少一份担心。作为太子,他不缺女人跟他上床,缺的是知己和心灵的慰籍。他把这种亲情般的慰籍转化成了对凝儿和新杰兄弟般的关心。今天的一切是他坚持如此安排的。凝儿本来是打算见完新杰有一个短短的相聚就离开,让他知道自己安好,不用担心,也给他的寂寞些许安慰。但是沂义知道这对夫妻为了在这里帮自己付出了太多,他要让他们享有平静相聚的一整天。

前路多艰,他不知道后面大家还会面临什么,这对夫妻还能有多少时间在一起。在这种时候,凝儿居然能够镇定下来,用跟丈夫融合的内功来驱除杂念,让沂义觉得匪夷所思,即便是新野,自己修行如此之高的人也是感叹不已。

这宁静制导的箫声也让院子外的富心淑惊讶,并且逐渐放弃了疯狂的叫喊。她这回不仅是面子受伤,而是真正的伤心。自从在江南见到新杰之后,她就爱上了这个父亲早已给她安排好的丈夫。他是那样的聪明睿智,英俊潇洒,体魄矫健,武功高强。

虽说过去的三少爷在江湖上放荡不羁,但是成亲之后又是那么专一。过去的几个月,她亲眼目睹他和那个妖女之间的恩恩爱爱。这和她从小看到的父亲的生活很是不同。自从母亲养了几个小白脸,最终又跟着别的男人离家出走以后,父亲有过数不清的女人。由于他在玉门中的地位,女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信手拈来的东西,想用就用。有时候家里住着好几个女人,富大龙也是御女高手,几乎没有一夜空闲,夜夜都把几个女人折腾得鬼哭狼嚎。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富心淑,看到学到的都是手段心机和利益。故而婚前被送去九尾狐那里,她也觉得理所当然,是去学一门掌控男人的手艺。她要掌控这个优秀的男人。

卷III-31 步步逼近(IV)(中)

步步逼近(iv)(中)之美丽新娘

在富心淑看来,男人都是有动物本能的,只要是女人,在他身边呆久了,就会有需要。所以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嫁给他之后是否有幸福。她相信过去的他那么迷恋妖女,又在歌坊出入,必然也是欲望极强之人。妖女不在,他一定会有需要。如今妖女已经被赶出去,今天又是他们的洞房之夜,她本来花了很多心思去模仿那个妖女的妆容,用了妖女同样味道的花水来梳头,用了从九尾狐那里拿来的浓烈迷人的茉莉花粉熏衣物,这种花粉中含着药,会对阳气足的人产生很强的刺激等等,就是想让他靠近自己的时候产生欲望。

然而她没想到少主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将她拒于院门之外,既不让她进去,也不出来见她,连人影都没看到,显得她自己的化妆打扮精心准备简直被侮辱到极点。但是她坚信,男人是离不开女人的,只要让她留在这里,她就一定要得到他。她偷看过也偷听过很多次他跟妖女在一起的时候,她研究过很久,她想她知道他的习惯和爱好。

富心淑从小看着爹和那些烂女人在一起,最近又经九尾狐传授,在九尾狐的指点下她亲手在他们找来的那几个男人身上试过,虽然少主跟那些男人有点不同,但她知道该怎么做。在上花轿之前又将九尾狐这几个月教给她的各种技巧一一过了一遍,她自信一定能抓住他。

她安静下来之后,玉门的属下也不好对她动手,只是看着她,不让她往院子里冲。富心淑在门外呆呆地听了一会儿曲子。她的感觉很奇怪,仿佛又回到了青木园。这首曲子少主以前也经常吹,并且都是在她们看不到他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跟那个妖女单独在自己院子里或者在江南他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的时候才吹。她跟玉屏她们也见过他吹别的曲子。她们能看见他人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吹这首曲子的。难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还是这是他为了那个妖精才吹的?她实在想不透。这首曲子相当的长,而且新杰以不同的音阶不同的节奏反复多次,时快时慢,但是大多以舒缓为主,最终归于宁静。

一曲终了之时,虽然夕阳余晖尚在,但月亮已经悄悄地升上来。院子里没有别的动静,院门口太子爷的卫队毫无表情地守着门,纹丝不动,而玉门的属下都有些漠然地看着富心淑,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奔走去禀告少主。

富心淑知道她今天是不可能再见到他了,凄凄然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今日看到太子爷来给少主捧场,无论这大当家和副门主如何斗,灵醒的下人都意识到一点,自家这位少主只怕将来不凡,不可得罪。所以阻拦富心淑的属下很自觉地一路跟着她,直到她进入自己的院子,确认她不会再倒回来吵闹少主,方才离去。

一曲终了,莲儿还紧紧地抱着丈夫,他们早已为一体。这种默契和融合让她特别留恋。她虽然知道最近自己功力的提升源于这种新杰辅助下的练习,但是她更在意的是两个人灵魂的相守相依。

在离喜丰十里的地方,莲儿就发现新野一路跟着她,娇俏一笑:“你既然来了,就不用躲着啊,陪着我一起走还有人可以一路说说话。”

新野皱皱眉,有些嫌弃地说:“这倒是真的,但是你今天这么丑,我怕连吃饭的胃口都被你倒掉了。”不过他不得不感叹这位的手艺。本来天仙一般的美人,昨日在三哥那里还是美艳的新娘,走的时候,三下五下就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不起眼儿的侍卫。今天更好,整个一路人甲,而且还是那种粗陋的路人甲。

莲儿轻笑:“那你就少吃点,省点银子好了。”

“哇,你怎么这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抠门?三哥应该不会这么穷吧?!”新野故作惊讶地哇哇大叫:“谁不知道三哥的产业都是日进斗金的,还需要在乎这点银子?!”

莲儿轻拍一下他的脑袋,就像大姐姐教训家里的小弟,但是配上她现在的容貌,绝对像一个粗汉子欺负一名清秀小弟:“你不说请嫂嫂吃饭,倒是想着我请你吃饭?”

新野深深叹息一声:“太惨了,我怎么赶上你们这对夫妇,不仅派差事给我,还要我倒贴饭钱。”

喜丰镇上最大的顺风客栈里,新野让店家帮他们安顿下来。在前站打尖时,莲儿已经换装成了一个普通女子,虽然不是改变太多,只是将她惊艳的容颜遮去一些,显得普通一点,但是在充满士兵和平民的喜峰,他们还是有些打眼。她单独上路,扮作男子少些麻烦,既然有了新野在,还是女装方便些。毕竟扮作男子时刻要注意行走动作很累。

新野在扔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后,疲懒地说:“店家,我家妹子喜欢干净的地方,给我们找两个干净的房间。”

店家应声开了房间带路。

安顿下来之后,莲儿颇为好奇:“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妹子了?”

新野没好气地说:“不说是我妹子,难不成跟人说你是我嫂子,人家还以为我带着你私奔呢?!”

莲儿一撇嘴:“这么英俊的九少爷会带着一个丑嫂子私奔?真是没眼光。”

“哈哈哈,真是小心眼儿,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还真记仇了。姐姐人虽然漂亮,但是易容术太差,怎么都没有掩住你自身的风采。你这双大大的纯真的眼睛,一看就是涉世不深的小妹妹,所以还是做我妹子比较好。”虽然莲儿足智多谋,但是毕竟除了宫中和关西的唐宅,她甚少在外面走动,可说是涉世未深,而他自己毕竟是老江湖,所以这么说她也合适。且他知道她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即便便装出门,也收拾得干净利索。虽说她比同龄女子成熟很多,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有小女孩心态。虽然此生已不可能拥有她,但是时时刻刻在意她呵护她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哪怕是在路上这种小事,也要让她尽量开心。

一路上玉灵扮作下人跟着,后来莲儿自己换了女装,也让玉灵恢复了本来面目。看着九少爷跟少奶奶嘻哈打笑,有时候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俩很般配。虽然少主和少奶奶看着也是般配,但是完全是另外一种和谐和相携,大部分时候都是少奶奶极尽柔情地迁就少主。而九少爷对少奶奶的关心和细致,时时刻刻想方设法逗她开心,真可说是无微不至。如果她不是玉门的下人,只是少奶奶的贴身丫头,她倒是真愿意少奶奶当初嫁的是这位少爷。从她自身的经历来说,人海茫茫,那个最在意最关心你的人才是最可贵的。而如今少主已经另娶了少夫人,她开始为女主人担心

镇上来了这一位英俊小生和两位漂亮姑娘,不能不引人瞩目。新野说得对,她的眼睛是易容难以改变的。喜峰有各路人马出入,有些人观察细微,伪装倒而容颜被怀疑。既然易容反而露了纰漏,莲儿干脆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是素颜上略有掩饰,显得清秀但不惊艳。这个季节住店的人不多,晚餐时他们在客栈的大堂随便点了点家常菜,店家就过来搭茬,新野早就编好了故事:

“我们从绍兴来,这个是我妹子,那个是我表姐。我大舅过世了,就剩我表姐一个人在家,她从小订了亲的,据说那人在喜丰营里做事,所以我们想找到他,商量下婚事,这样表姐也好有个着落。我也好安心送我妹子进京去找她未婚夫婿把婚事办了。”

玉灵本来就比他们大,做表姐正好。晚凝姑娘出生江南,从小跟着太后,新野从小跟着奶奶,所以吴语皆是驾轻就熟的。

寻亲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喜丰除了驻军,没有太多别的营生,而一年到头到这里寻亲的人络绎不绝。老板早已习惯,只是这几位经过遮掩的容貌,还是很出众,老板不禁感叹道:“公子家的人都好出色,不单表姐和妹子美若天仙,就是公子您自己也是英俊潇洒。这不知道哪家军士有这等运气,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我要是有个妹子,也要赶着嫁给少爷这般人物。”

新野尴尬一笑:“老板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小生意人。你有妹子应该嫁这营里的高官,谋个好出生倒是真的。”

老板朴实地笑着:“这营里的高官咱们就不想了,人家都是有家小的啦,而且长官们的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小买卖人。”

莲儿微微皱眉:“是吗?长官们当年也都应该是当兵出身,一步步升上来的吧。”

老板叹口气:“有的是,有的就不是,是父荫的。”

玉灵很好奇:“这个你们都知道?”

卷III-31 步步逼近(IV)(下)

步步逼近(iv)(下)之喜峰之忧

老板样子很朴实:“我们虽是小买卖人,但是自有这喜丰镇开始我爷爷就在这镇上开了这客栈,喜丰营的统领管带换了多少了,还不都要来我这顺风客栈吃个饭,见见家眷之类的。每一任长官都有亲戚朋友的。我也是看过几任统领的了。”

玉灵继续问:“看来掌柜的都熟识这些长官了?”

“熟识说不上,都有些交道倒是真的。”

“他们平时都来镇上?会到您这店里来吗?”

“那是,这喜丰镇能有多大。长官们出门来寻个乐子还不都在这镇上。左不过这几家店。”

玉灵一副纯真的样子问道:“长官出来寻乐子?不是说兵营里不许出来嫖和赌吗?当初他托人带信回家,还说营里管得严,长官看得紧。挣了银子也没地方花。”

老板轻轻摇头,叹口气:“那也要看人,明着是没有,但是暗地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更何况长官自己有时候也出来会会亲戚朋友,请人吃个饭喝个酒听个曲儿什么的。做兵士的当然没有那么自由,但是几个大长官是随便进出的,不仅进馆子,还要听曲儿。一般的还看不上。所以京城里来的那几个娇娘开的艺馆,里面不仅姐儿水灵,据说吃喝都是上等的,还有专门的松骨敲脚,神仙般的享受,但是普通的士兵都给不起那么多银子,也不让进去,就是做这些长官的生意。”

新野摆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哦,这镇上还有这等去处?”

“当然了,两条街外的艺雅小园就是。”

新野点点头:“哦,还都是京城来的,那倒是要开开眼界了。”

“只是劝公子爷不要去凑热闹。据说那里看得上眼的姑娘,都是有长官包着的。不小心得罪了哪位长官,吃不了兜着走。”

新野装出一份意外的样子:“哦,这些军爷还有这等嗜好?不过既然是楼里的姐儿,什么人都可以玩儿啊,军爷也不能不讲道理。更何况他们平时都在营里,又不是天天去,我就是去看看有空的姐儿不就不会招惹他们了?”

“这位小爷还是年轻,男人嘛,当然都免不了这些嗜好。”说他年轻不知事,莲儿心里一百个大笑。

“这些军爷不仅喜欢,几乎晚上都不宿在营里,天天都睡在那里,且个人都有个人长包的姑娘。有时候玩烦了,还想伸手玩别人的。这手乱伸吧,就会出事儿。这不上个月刘副统据说就是为了这个跟周副统带动了手,当时伤得很重,回去没过半夜就吐血死了。”

莲儿皱眉:“军爷为了女人斗殴而死?朝廷不管吗?”军中有些伤亡意外是常见的,但是一个副统说没就没了,也没有正式的上报行文,这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谁知道啊。这儿的事都是高统领说了算,他跟周副统亲近着呢,还专门让林芳姑娘去京城给周副统找姑娘呢。”

新野轻笑:“这官儿当得不错,还管做媒。”

掌柜一本正经地说:“可不是吗?当官儿的也不能光自己玩儿,不管手下,否则手下也是男人,光你吃,人家饿着,这事儿哪里摆得平。不过这些军爷有时候也太贪了些,听说啊上个月没了的那个田管带,头天夜里在那院子里玩儿了一个通宵,玩儿虚了身子,第二天回去招了风寒就一病不起了。刚才您不是说让我有妹妹嫁给这些官爷吗?不瞒您说,就是有,我也不嫁。都没正经的。”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就是坐在他旁边的普通人都不一定能听见。不过这几位都是功力深的,一字没漏,彼此看了一眼,看来这喜峰水真深。大周朝对将官的管束是很严的,不仅有带兵的将领管束,兵部和吏部还有人事监察常驻军中。

新野故意摇头说:“哦,要是这样的话,我表姐这亲事可能还不能结了,都是些什么人啊。”

掌柜的赶紧说:“话也不是这么说,也就是几个长官如此,很多兵士还是好人多啊。不过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小姐的未来夫婿是那个圈儿里的,我还是劝小姐另寻夫婿的好。”

玉灵睁着纯真的双眼看着掌柜问道:“此话怎讲?什么圈儿?”

“就是进出艺雅小院儿的圈儿。这些出来当兵的人都是为了挣点辛苦饷银。在营里卖力做事,讨好长官也是正常现象。不过这些长官奖励属下的方法无非就是钱和女人。很多不争气的,收了钱的又把钱花在那小院儿里了。”

“哦,都花在那些姑娘身上了。”

“有的是,有的是又赌光在那里了。但是有很多也是因为喜欢姑娘的,长官就直接赏他们上那院子里去找姑娘。不过都是按官品的,下面办事儿的都是些平头正脸的姑娘侍候,那几个漂亮的都只侍候大长官。”

“看来高统领很有钱嘛,居然养姑娘来赏赐属下。这么大座营,不知要养多少姑娘才够啊。”

“听说也就二三十个吧。不过说是属下,也不是下面的小兵,也都是在营里有头有脸的。一般的小兵长官也不在乎,根本不会让他们碰或者赏给他们。”

“在这附近要找二三十个干这行的姑娘也真不容易。”

“哪里是本地的,都是林芳姑娘从外地弄来的。”

“都很漂亮吗?那我要去见识见识。”

“小的劝公子不要去,那里一般的您看不上,看得顺眼的都是有主的。上回就有个来寻亲的公子爷,没事儿转到那里看上了林芳姑娘,结果什么好没捞着,倒而掉进前面的乌胥江死了。”

“淹死了?”

“谁知道呢。有人在江边看到尸体去官府报案,官府也没有怎么查,直接就判了失足落水而亡。”

“这林芳姑娘是什么来头。”

“咱们哪里知道她什么来头,只说是京城里来的,还说是皇上面前做过舞娘的,我们远远地看见过一次,妖得不得了,人倒是漂亮,但是比上你们家这二位姐妹,又差远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是高统领的心尖上的人,谁敢把她怎么样。”

这所谓的高统领,就是高远安,祖上从龙出身,信国公次子,长兄高远山袭了爵位,他便投军,一路慢慢做到这喜丰营统领。高远安在军中向来以军纪严明著称,所带的兵从来不嫖不赌。上任并未带家眷,皆留在京城家中。但是据说最近高家三个儿子相继得怪病,渐次送回济南府老家修养,至今未回。至于是何怪病,诊治的医生说不清楚。最怪异的是没有病例没有脉案。一个公府之家,将军之后,如此怪异,不得不令人警觉。而如客栈老板和各种情报所述是真,这个林芳即为高远安之情妇,这与往日有关他洁身自好,以便严格带兵的形象不符。

新野和莲儿在多次远观近看林芳之后,得出同一个结论,此女与九尾狐似乎同出一门。若是如此,不知道这高统领身后站的是哪位皇子,是自动站过去,还是因为林芳和三个得了怪病的孩子。

高家太太和唐太太素有来往,虽然现在唐太太常驻关西,但是过年过节还会相互送礼。作为功勋世家,高家和医术高明的陈家也有交道。高家连着三个少爷得怪病,既未向唐家的医馆求助,也未向陈家问询。百草堂的医师听闻也觉得奇怪。

而那个在乌胥江淹死之人,也非一般人,为汝南世家如今工部员外郎宋文昌的幼弟宋文兴,也曾是汝南一出名的文人,后来进京待考的举子。他上此地来寻亲,寻访何人并没有人知道。喜丰当地官府只判一个失足落水,宋文昌并没有任何疑问平淡接受,倒而是宋文兴妻弟觉得此事有异,才会托人查询。而所托之人正好是太子府的一个执事。

而那宋文兴在此也别无亲戚可访,据其其弟说其离家之时只是说去喜丰帮其兄办事。办的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宋文昌矢口否认他有任何事差弟弟去喜丰。

两个月之内,一个副统领和一个管带暴毙,一个京城来的文人意外淹死,而统领的家眷在京城染怪病,作为皇家三大御用护卫军之一,平鸾阁早有人在这里关注。

而这里有人大量地从附近大市镇的百草堂和百花堂下属的二级药铺买进几味特别的药更让人觉得诡异。这些药往往不是大热,有毒,就是可以用来提炼迷人本性的致幻药物。这些人虽然从不同的药铺分散采购,但是由于这几味药特别,一般的药铺都存量极少,而且这一带大的药铺都是百草堂的本钱,一时之间这些药大量出货,让当地的主管不得不警觉。

卷III-31 步步逼近(V)(上)

步步逼近(v)(上)之喜峰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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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来了两个美貌姑娘寻亲,在军营中也很快传开。这种事在喜丰是常有之事,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家眷。远离家乡的官兵对于这些来探访的家眷都很好奇,何况这两位这么漂亮。不知道花落谁家。好奇者都会前往客栈探访。而他们也在镇上借机寻访。

这镇上除了军士,家眷,过往行商,居然还有口音古怪的外域人。虽说过去征战之时,各将军也会收一些外族的奴隶,而且数量不少,但是这些外域奴隶很少有人会探访他们。虽然这些人也尽量掩饰他们的外域特征,但是新野在关西和口外经常行走,都是看惯了的。

这里是谢家大宅的后院。谢家是喜丰镇最富有的家族,曾经是前朝的皇商,自新朝以来,虽然不再做持牌皇商,但是原有的商号和家业仍在京城和两湖一带十分庞大。谢家的主事的人大多住在京城和两湖的大城市。这里的大宅只有一些老辈的叔伯和仆人经管。

今天引导莲儿来到这里的是这股特殊的药味。在来喜丰的路上他们一直不清楚该如何查找那些药物的下落,因为百草堂曾多次派人跟踪,到了本地一个库房之后便没有下文。不见人提货,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再去探查,药物量都会变化。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新货。库房坐落在镇上的集市区,白天晚上的监视都不曾见有人来提货。百草堂的属下束手无策,只能如实向上呈报。

莲儿知道这些药或用醋或用酒来焙制,所以来到镇上先找酿醋或是酿酒之处。她本以为有酒作坊或者醋场之类的地方可以用来掩饰对方提炼药物的行踪。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明目张胆,就在镇中闹市之旁首户的家中后院来熬制这些致幻之物。显然对方没有想过会有人能识别这药味。顶多以为是谢家哪位家眷病了,在家熬制药物的味道。而谢家庞大,多买些酒醋之类的来备着,或是腌制酱菜也实属正常。

这药味让她断定这是漠北老妖一门用的蚀心散。但是老妖在京城,怎么会在喜丰这种地方提炼药物。这些药物的炼制颇费精神,而且精准度要求极高。他若本人不来,又有哪位徒儿能代劳呢?

随着丈夫练功这一年,她不仅学会了穿云燕子这些,也学会了些飞檐走壁的逃避本事,没想到在喜丰用了翻墙入室,这是宫中的周晚凝姑娘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当她和玉灵潜入炼药处的屋外时,室内守着药炉的一男一女正在说话,虽然屋中的风箱不停地响,但是她还是能够听到只言片语。而这个男人显然是师傅,那个女的是徒弟。当那男的转身过来时,她差点惊呼出来,因为她认识这张脸,这就是当年带兵血洗周家的邱志成。血案当晚虽然她没有见过他,但是多年前,因为太后为周家翻案,邱志成曾经进宫请罪,她将这张脸记得一清二楚。

由于她心情异常,没有收住呼吸,惊动了室内之人。她们连忙退出避入闹市。来到闹市,她们又是两个来访亲的弱女子。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两位漂亮的来访者总是吸引着不同的军士,店家和路人跟她们搭茬。自从出了乌义律的事情之后,莲儿更加谨慎。她记得丈夫曾经在咸阳的时候就告诫过她不可在外面笑,而今更是不苟言笑,皆以面纱遮面。然越是掩饰越是让人觉得神秘好奇,欲探究竟的人越多。被放纵惯了的喜丰营军士,无不对其虎视眈眈。即便是那些本来小心掩饰自己行踪的外族人也不由自主对她瞩目。在他们收集对方信息的同时对方也在观察着他们。同时做丈夫的也从属下送往京城的报告中看到了妻子的动向。这次因为有太子的金甲士在暗中保护,所以平鸾阁的侍卫并没有跟过来。喜峰是军营重镇,平鸾阁一直有人在镇上值守。这些属下并不认识夫人,但是镇上出现这么出众的人物,难免不引起他们注意。尽管晚凝的装饰掩住了部分艳丽,但是平鸾阁的属下还是能从众人中分辨出夫人窈窕的身姿和摄人的气质。这让坐在京中的丈夫欣喜中也不得不感叹夫人的魅力。

白昼的喜丰镇虽然忙碌但是平静,而夜间的喜丰显得过于的诡异,在寂静中唯有镇西的艺雅小园灯火通明,然又无往日的歌声舞曲。在其后院中,林芳的丫头娟儿正在带着人熬制药物。这是林芳从师傅那里拿来的方子,可以添加在茶水里,让人不知不觉间喝了上瘾。让那些人隔不了几天就要来这里,否则浑身不自在。

而林芳室内,高远安正以复杂的眼光看着面前这妖艳的女人。这个半年来让他动心,让他忘乎所以的女人,此时此刻让他觉得厌恶且恐惧,开口对她说话时,有着掩饰不住的嫌弃:“让他们放了庆儿他们,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们。”

林芳故作娇柔地假笑道:“只要将军大事相随,我师傅必然会让主子放了三位公子,您不用担心。而且那些药都是慢性的,一年半载不会伤他们的性命。都说皇城中当今已经熬不了多久了,您放心,等大事定了,解药即刻送到各位公子手中。”

高远安有些不耐烦,林芳总是这样跟他打太极:“你师傅在哪里?我要见他。”

林芳故意靠着高远安,轻轻柔柔地说:“师傅说以他的身份不便与将军相见,事成之日自是相见之时。”

高远安冷哼一声:“对高某如此不信任,高某又怎么能相信他?”

林芳故意趴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将军,师傅其实就在喜丰,而且将军经常见到的。师傅觉得此时若相认,怕影响将军日常情绪,反而不好。师傅说若大事得成,今后倚仗将军的地方还很多,又怎会害三位公子。”

喜丰大营的总管代邱志成正在大帐中和从京城来的两位神秘客人谈话。京城的局势最近变幻莫测,特别是报国寺事件之后,局势显得很混乱。他们本来是想在别人制造报国寺事件中乐得看到太子被袭,让储君之位再次空虚。但是太后系的防守,特别是唐家的协助,让此事落空。沂义照样平安地从报国寺返回京城,稳坐太子之位。而且对于邱志成和他的主子来说,这次有点得不偿失,虽然发起进攻者损失惨重,但是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进一步扩张和迈向皇位的机会,反而因为派人去观望探查,让平鸾阁抓了几个他们的眼线,之后又顺藤摸瓜破了他们在京城几个落脚的地方。反观太子一系,除了太子亲信的唐新杰有家变的困扰外,其他一切风平浪静。唐门和平鸾阁都因为唐三少的家变往京中调集了更多的人手,京中的御林军,城卫军和禁卫军也因这次事件的接口,被唐新杰和唐新阳派人插手大洗牌,太子一系更加稳固。十几年来邱志诚为主子办事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主子向来精明且算无遗策,这次似乎有点被唐新杰那毛小子搞得有点乱了方寸,连军中的势力都大受影响。

今天的两位访客,其贵重的身份让邱志诚吃惊,而亲身前往见他又让他受宠若惊,他们来的目的邱志成已经明白,而以这二位这几年的表现和谋略,他觉得他应该站在他们一边,远比跟着现在的主人更为明智。虽然师兄这几日也派人来见他,让他投到五皇子门下,但是他觉得眼前这二位,比五皇子有谋略。不管怎么说,他只要控制住大营,谁都会来拉拢他。

顺风客栈中,晚凝在中庭漫步。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每每这个时候在京中是与丈夫相守相伴之时。自从到了京城,他们都极为忙碌,能够相守的时候不多,但是每每到这月圆之夜,丈夫再忙碌都会放下公事回家陪她,唯有那一次阿一兰来京城的时候例外。想到阿一兰,她的心里开始惆怅,她知道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丈夫还没有完全将她放下。既然自己不是丈夫心中的唯一,那么已经进门的富心淑也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阿一兰。虽然两天前他们在京城分手时丈夫曾经信誓旦旦让她放心,但是前车之鉴,以丈夫的性格和善良,让她不能不介怀。想着这些心事,伴着月光,让她不自觉地走出了她们租住的客栈,来到客栈后门外的河边。

然而她不是这河边唯一欣赏月色之人,一个穿着黑斗篷罩着风帽之人和一个高大健硕的老者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正在说话。她本没有介意,但是对方的警觉和退避倒而引起了她的注意。自从来了喜丰,她常以面纱遮面,今夜只是随便出来走走,她并未带面纱。她站在门口的灯笼下,对方可以将她看得很清楚,但是她并不能看清站在黑影里的人。但是他们以为她看清了,穿黑斗篷之人迅速低头退去,而那老者走朝她走来。

卷III-31 步步逼近(V)(中)

步步逼近(v)(中)之喜峰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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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不是这河边唯一欣赏月色之人,一个穿着黑斗篷罩着风帽之人和一个高大健硕的老者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正在说话。她本没有介意,但是对方的警觉和退避倒而引起了她的注意。自从来了喜丰,她常以面纱遮面,今夜只是随便出来走走,她并未带面纱,也未在脸上多加装饰。她站在门口的灯笼下,对方可以将她看得很清楚,但是她并不能看清站在黑影里的人。但是他们以为她看清了,穿黑斗篷之人迅速低头退去,而那老者走朝她走来:“周晚凝姑娘不在京城到喜丰来有何贵干?怪不得玉台将军的手下在京城遍寻夫人而无收获。”

周晚凝皱眉,似乎有些紧张地扶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哦,齐峰齐大人。恕小女子套用大人的话,大人不在京城忙着内阁事务,来喜丰有何贵干?而且大人又怎会知道玉台将军在做什么?平鸾阁应该不是大人的职责范围,大人关心得是不是有点多?好像喜丰也不是大人的署理范围,大人前来喜丰不能不让人猜想大人是否有别的差事是晚凝不知道的?”

齐峰冷冷地说道:“小丫头,你在宫中多年,应该知道晓得的事情越多越危险。”

周晚凝冷傲地回视着老者:“多谢大人提醒。晚凝并不晓得什么,所以才会问齐大人。既然大人不肯说,晚凝告退。”

老者轻嗤:“夫人这就要走吗?”

周晚凝回首微微一笑:“是啊,这月圆之夜,让我颇为想念我的夫君,我需要进去给他写封信,让他的属下给他送回去。”

老者微微一愣,音调有些许变化:“你说平鸾阁的差人同你前来?不是说你被迫离开家的?”

周晚凝站定了脚步,转回身,有些好笑地看着老者:“看来大人消息很灵通,也很好管闲事,我家的家务事您都关心,倒是让晚凝受宠若惊。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但是您以为唐三公子会放心让他的妻子一个人到处游走?若玉台将军连妻子的行踪都搞不清楚,又怎么为皇上办事?”

此时,老者已经听到有武功高手靠近,他相信这丫头说得很有道理。唐新杰是一个很细致周密的人,否则怎么会在过去两年让他们如此恼火。

老者临了还不忘笑笑,故作潇洒地转身:“那老夫祝夫人在喜丰过得愉快,告辞!”

其实来的是太子的金甲士。小九去大营探查邱志成去了,玉灵去了艺雅小院。

金甲士尚未退开,玉灵已经回来,她从她的表情已知探查结果一如猜想。

正想谢过刚才来护卫的金甲士,请他们暂时退去,话尚未出口,便见小九在月色中疾速而来。

“何事让九少爷如此惊慌?”

“姐姐,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需要快点离开此地了。”

“哦?”

“哦,你没事吧?如果没有,我们赶紧离开。邱志成可能很快就会带人来了。刚才那两个人离开之后他的属下来报告说已经找到下午探查谢家大宅的两个女人落脚的地方了。对人已经掌控了喜丰,我们必须赶紧离开。”

离开喜丰三十里之后,他们来到了石桥镇,此时天光已大亮,街上的集市已经开市,他们来到镇上的粥铺坐下,新野才有机会告诉他们经过:“昨夜邱志成见过两个神秘人,一个老人家,只看到灰白的头发,但是身姿挺拔,一直没看到正面,一个人始终带着风帽,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得,看不出身份。”

晚凝似乎了然:“哦?他们俩是来见邱志成的?”

小九有些意外:“你见过他们了?”

晚凝轻轻点头:“是,就在客栈门外。一个自认是齐大人和另外一个人。”说完眉头皱得更深。

小九有些不解:“他们是来说服邱志成投到他们麾下的。邱志成一直很滑头,没有应,也没有拒绝。而且还说他们应该知道,他师兄在五皇子麾下,言下之意,他也可以去五皇子那边效力,显然是以此为砝码跟对方讨价还价。只是齐大人怎么会参与其中?以他在朝堂的地位,根本无需站在任何一位皇子的队列,更不用屈尊降贵来见邱志诚这种小人物。这种人,齐大人在朝多年,要收服他们有千百种方法和机会,哪里用这么来。”

晚凝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艺雅小院的林芳,看着也跟九尾狐的路数很像。”玉灵昨晚所见进一步证实:“她不仅用媚术控制了高远安,而且从他们的谈话来看,他们用药物控制了高家的三个公子,逼高远安就范。而且有几个丫头在后院的厨房里熬制这种药水。”她取出一个小罐儿,里面装着药渣。

晚凝结果,谨慎地查看了一下便知道:“这是五毒门的神仙散。一种让人成瘾的致幻剂。漠北老妖的手还真长,把徒弟都放来喜峰了。”

玉灵又说:“但是那些女子不是漠北老妖的徒弟,因为林芳跟高远安说师傅就在喜丰,而且是他经常见之人。”

新野皱眉想了一下:“统领当然经常见到管带了,那么邱志成就是她的师傅。”

“啊?!”玉灵觉得这个猜想有点匪夷所思:“邱志诚那样一个大老粗,很难和九尾狐这些人联想到一起。即便漠北老妖是男人,但是据说也是年轻的时候出奇清秀俊俏的人物。听说老了,还有些妖风扰扰。可是邱志诚,五大三粗的,咳咳咳,实在难以想象。”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晚凝似乎觉得并不好笑:“小九,你刚才说邱志成说他师兄在五皇子麾下?他本人会配置五毒门的致幻之药,难道他是五毒门的人?然而邱志成乃一武夫,十四岁即在军中,又哪有机会去修行漠北老妖所在的五毒门的东西呢?”

新野听了,也是觉得自己的猜想似乎有点不合情理:“这倒是很奇怪。但是早几年曾经听江湖上的老人说过,五毒门当年在苏北曾经很繁盛过。五大弟子各有精湛之处。大弟子何应长因早年在江南陈家学过医,所以医毒两精,在五毒门的弟子中特别出众。后来因为他们到处施毒害人,引起了江湖公愤,所以江湖侠士联手剿灭他们,大部分五毒门门下都已经被剿灭。唯有大弟子何应长逃去了外域,退守关外,成了后来的漠北老妖。五毒门其余的人几乎全被绞杀,且当初江湖上的领头者,行事颇为谨慎,因五毒门的人善变换身份,所以每绞杀一个,都反复确认身份。血洗之后,就只剩下二弟子变色龙常青不知所踪。因为他的易容之术高超,有可能易容改装之后以别的身份混迹于江湖。从昨天你们看到炼药的现场,不是说那人是非常精通之人吗?一个普通的五毒门的弟子难以达到那个水平。若是没有漠北老妖何应长和九尾狐在这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邱志成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邱志成了,他可能就是常青易容而来。”

“九少爷果然是江湖阅历丰富,连这么老的江湖故事都知道。”应声而来的是邱志成,“没想到常青消隐江湖这么多年,九少爷这么年轻都知道在下。芳儿,还不替师傅谢谢九少爷。”林芳带着两个女子来到新野面前,猝不及防洒出一把迷幻剂。新野早就知道这类人的伎俩,一跃避开,玉灵也及时地拖着周晚凝闪避一旁。在林芳纠缠新野之际,邱志成已经向周晚凝动手。虽然周晚凝的关西剑舞已经熟练,但是毕竟没有遇到过邱志成如此高手,若不是玉灵在,只怕早已遭毒手。

然而易容为邱志成的常青,毕竟是几十年前就成名于江湖,虽然玉灵能保住莲儿退出,但是毕竟坚持不久,数十招过后便渐落下风。而林芳带着一众女弟子,十数人一直缠住新野,让他腾不出手来援救,这让本来从不喜欢对女人下杀手的新野,也不得不对她们下恨手。太子的金甲士本以为有九少爷在,他们无需担忧,只是远远跟着,哪知对手如此强劲,等他们赶来的时候,玉灵和周晚凝已经不支,且玉灵已为邱志成的掌力所伤。此时若不是平鸾阁和青木社的精卫赶到,挡住了纠缠新野的一众五毒门女弟子,让他能腾出手来对付邱志成,双方胜负尚不得而知。

带领精卫前来的是平鸾阁的陈成。昨天夜里新杰在京城就收到这边的信报,知道妻子已经找到炼药之处。但是平鸾阁的人也发现邱志成的手下在妻子退出谢家大宅之后不久又发现了晚凝的行踪。他马上意识到她有危险,虽然有小九跟着,有太子的金甲士,但是还是不放心,连夜让陈成赶来。

卷III-31 步步逼近(V)(下)

步步逼近(v)(下)之喜峰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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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杰让陈成出发之时,陈成也看到了喜峰的信报,当时并不觉得事态会如此严重。且有九少跟着,又有几个人敢动唐家的少奶奶。故而虽然领命而来,并不担心。只是想着将军担心夫人,他作为部下,为将军分忧,给将军一个安心就好。然而当他看到被围困夫人和九少难于支持时,后脖颈觉得凉飕飕的,幸亏将军有先见之明。

常青所拌的邱志诚,看到陈成出现,眼神一眯,手下一顿,便被新野抢了先手,一拳正中他胸前。若不是他有五十年精深的内功护体,此刻就趴下了,即便如此,也顿时让他觉得血气翻涌。常青的性格却不是愿意认输的人:“唐家老九果然不错,有两下子,很会把握时机。”他一边忍着痛还一边说:“只是若不是你常爷爷分了神,你小子也得不了手。”

新野并不理他,继续将常青逼着站到一颗大树下,退无可退。常青突然笑出来:“小子,你别得寸进尺。老夫看着你是陈碧颜的孙子,没下狠手,你别不懂事。我不想伤你性命,你各自走开,我只要将那女人留下。这里的事跟你无关。”

新野一声嗤笑:“那是我嫂子,你找我嫂子麻烦,怎么叫跟我无关。”

常青撇撇嘴:“你们家老三儿都娶了别人了。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哦?!”新野讽刺地看着他:“你倒是消息灵通,在喜峰也没白呆着。你们这么关注我三哥的婚事,难道这次逼迫我嫂子的事儿,你们五毒门也参了一脚?逼走我嫂子富大龙想要的是玉门,你们五毒门又图啥?”

常青冷哼一声:“年轻人,不要问太多,跟你不想干的事,不要多问。你赶紧走,免得爷我下杀手。”

新野知道自己在内力上跟常青还是有差距,硬碰硬确实没有好处:“除非我们双方都罢手,你们不能伤我嫂子分毫,否则面谈。”

常青有点不耐烦,虽然自己在功力上略有优势,但是安全拿下,也不是十分有把握:“爷我劝你别管闲事,赶紧走。你哥都娶新人了,他都不管这个女人了,你何必在这里搭上自己。”

新野笑道:“常青,你明明已经认出那是我三哥派来的人帮忙了,却还坚持说我三哥不管嫂子,是你掩耳盗铃,还是你觉得我们傻?”

常青不耐烦道:“九少,我们不想与唐门为敌,也不想为难你,今天我只是受人之托要留下周晚凝这个女人,跟其他事无关。”

新野觉得很奇怪:“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嫂子?”

“这不关你的事。”

“难道是我嫂子在喜峰看到了你们什么秘密?但是她看到的都告诉我了,为什么能放我走,不让我嫂子走?”

常青虽然被新野不断攻击,背靠着大树也不好施展,但是毕竟内功深厚,并无大碍,此时看看陈成那边对付他带来的人占了优势,他只想速战速决,但是也真不想跟唐门结了死敌,便着急道:“喜峰的事,九少知道了传出去是迟早的,老夫无意为此留难你。喜峰只是老夫落脚的地方,没有了可以再换。但是这个女人,老夫一定要留下她。”说话时,他早已在右手集聚力量,为了避免新野察觉,只是慢慢地将手腕靠近新野:“至于留下她的原因,老夫不便告知。总之,她一定要留下,今天无论”说话间,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带着他集聚的内力,向着离他手腕只有三寸的新野的胸前急速刺去。若是这一针扎入心脉,不是重伤,也会散去功力。眼看银针离新野胸膛只有半寸之处,新野一侧身让过,同时抬起右脚踢向他拿银针的手。常青没想到新野察觉到他的目的,先出了手,只是这一脚还没落定,常青觉得自己的后背几个穴位一麻,手脚立时不听使唤,僵硬在当地。

新野见状摇摇头:“莲姐姐,你的银针是拿来救人的,这种伤人的事,还是留给我来做,省得脏了你的手。”

晚凝并没有跟他调侃,而是直接问常青:“为什么要我留下来?”

常青脸上显出古怪的微笑,并不说话。

晚凝看着他奇怪的脸色:“你中毒了?”

常青一愣,随即点点头:“果然是周氏的传人,眼力不俗。”

晚凝一声轻笑:“你现在还有心情评价别人?”

常青出了口气,笑道:“小丫头,果然出手不凡,你不说,我还没觉察到你这几根针已经封住了我的五脏,若是你不出手取出来,只怕老夫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变得半身不遂了。”

“既然知道厉害了,就赶紧说吧,为什么要留下我?”晚凝冷冷地问:“你们根本就不在乎关于喜峰的事传到京里,或者是说别的人在乎,但是你常青并不在乎?”

“鬼丫头确实聪明,确实是他们在乎,老夫不是那么在意。这里既然已经让你跑过来查看了,暴露只是迟早的事,我也不能在这里继续安稳呆下去了。更何况我顶着这么一张跟你有深仇大恨的脸,别人能放过我,你只怕也不会让我在这里安宁度日。”常青无耐地摇摇头:“邱志诚当年带人杀了周家和颜家的人,我虽然只是顶着他的脸,只怕你心里还是恨不得杀了我。”

这事当年朝中不少人知道,但是常青是一个江湖人,却也知道。晚凝正在疑惑就听常青继续说:“我和邱志诚很早就认识,我们当年一起进的五毒教,后来教主想让一批弟子进入朝廷,就让我们去参加武举。我和邱志诚都是同一批从江南进京考武举的。但是进京之后的一些经历,让我确认我不适合官场,即便考上,也不适合为教主办事,所以教主就让我回了江南。邱志诚那时年幼,在教门中也没学太深,本来只是跟来凑数的,哪知他跟当年的一名主考官拉上了关系,就顺利进了军营。却一直留下来在朝廷做事。只是教主当年为了将这些弟子深埋在朝廷,多年并不曾吩咐他们有所动作。直到后来五毒教被江湖绞杀,教主神仙,跟这些埋在朝中的弟子就断了联系。但是我跟邱志诚一直有来往,当年他驻守江南的时候跟我其实有不少事是一起做的,跟我也算是多年的老熟人。”

“就是因为是老熟人,你了解他的行为举止,所以才会被你杀了,然后你顶替他的身份活到现在?”新野挑眉问道。

“杀他?”常青摇摇头笑道:“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他厌倦了他的身份,他说他想带着他喜欢的女人离开,不愿意再侍候他那恶心的主子,想要一份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找了一个跟他身材差不多的人杀死后,伪装成他自己是被江湖仇家所杀,然后让人报到他主子面前。在那之前他就跟我商量过,他在喜峰的位置对他主子会很有用,如果他消失,我出现,会让主子接受的。当时我正好被江湖数派的人追杀,见不得天日,所以他主子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给我这个位置我会接受。这样他就有了自由,我也有一个地方安定下来。”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顶替邱志诚为他主子办事,他主子是谁?”

常青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只见过他本人一次,但是他从头到脚都遮住,我看不出相貌。从那以后,都是他派人拿着黑金令牌的信物来找我,吩咐我做事。而且他知道我是假的邱志诚,一直不怎么相信我,吩咐我做的事并不多。直到最近这七八年,才将一些军中重要的线人给我,然后零零星星地为他做点事。”

“那今天要留下我嫂子的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那主子吩咐的?”

常青看了一眼晚凝:“是另外有人给我开的条件。这几年来喜峰探查的人越来越多,而邱志诚的主子要我们做的事越来越明目张胆,这里迟早会出事,我早就在另谋出路。对方估计也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答应我在岭南给我一个领地,不受朝廷和江湖干扰,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他们的交换条件就是要周晚凝本人,而且是活着的。”

“对方是谁?”

“我不大确认,只是知道是在朝廷很有地位的。因为让我帮他们做了几件事,都是暗中前去京城暗杀高官,”说着他看了一眼陈成:“我只负责动手,动手之后都有人能把那些人的死抹平,所以我相信他们在朝廷的势力不一般。”

“你杀过哪些人?”陈成这时也走过来,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人总是扫向他的眼光。

常青微微一笑:“我曾经要杀你的前任将军,只是没得手,因为有人比我快了一步,但是却被人把线索引导我这边。”

陈成停顿了一下:“所以现在他们又让你绑架现任的玉台将军夫人?”

卷III-32 京城玉仙庵

常青摇摇头:“他们要的是周氏晚凝,跟玉台将军无关。他们说只要这次能拿住周氏,送去他们指定地方,我就可以有全新的身份,去岭南做一方小领主。过去的一切,他们都会去抹平。”

一方领主,虽然在岭南,这也不是平常人能办到的。新野望了一眼晚凝:“他们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个条件的?”

“前天,你们来喜峰之前。”

晚凝和新野再次对视一眼,知道他们来喜峰的人并不多,那天新杰只告诉了太子和新野,新野一路相随,太子派出了金甲卫。

晚凝一时想不清哪里出了漏洞,只能问:“他们让你将我带去哪里?”

“送去喜峰以北的逍遥台,那里有人接手。”

“什么人接手?”

“不知道,只是说送到那里靠西门的拈花院,就可以。”

这个答案有点惊人,逍遥台是皇家别院,里面至今还住着一些侍候当今皇上,品级不算高的女人,也有先帝时代的一些老太妃。因为那里有温泉,当今皇上每年冬天都会去小住几天。现在拿了人送去那里是什么意思?而拈花院,晚凝寻思了一回,想不起来是哪个有名份的妃嫔所在地,但是敢往那里送人,必然是对方安排好的。

“对方的原话是什么?”

常青仔细想了想:“对方说,到时候把周晚凝那个女人拿住,送去逍遥台,那里靠西门的拈花院。记住,只是拿人,不能伤了她,要毫发无损。”

京城西北边玉垒山上,有一座皇家园林,玉垒园。因为这里是京城的上风上水地段,除了山顶的皇家园林之外,山腰和山脚也散落着不少豪门大户的别院,也因气场上佳,也集聚了一些修炼的道家,在山腰和山脚分别有七星宫和一粒观,两个道观除了自己的人,不仅有不少修炼的道士借住,也有不少方士游侠出没。

陈碧画虽然贵为太后,但这几十年的功夫并没有丢下。每年她也会抽几天的时间,放下朝中和宫中杂事,来到这玉垒山上的玉垒园修习几天。内阁首辅的齐峰,也与她师出同门,时常也会出现在这里一同修习。常年修炼不仅内功深厚,更让能锁住容颜。陈碧画虽已年过古稀,却仍如三四十岁的中年美妇。齐峰虽然已满头华发,但是精神奕奕,宛若气宇轩昂却又温文儒雅的中年文士,进退有据,从不因自己的高位自得,更有一副出世雅客的仙气。只是今日这山峰上,只有太后一人独立,望着不远处京城中车水马龙的闹事,虽然隔得远,听不见声音,但是如织的人流仍是隐隐可见。

几十年来,除非有急事,齐峰一般都会出现在这里陪她修炼,但是今天却不知去向。而太子的金甲卫虽晚凝去喜峰却见到了一位貌似齐峰的老者。金甲卫传回的消息,自然会流到太后这里,听着身后青衣侍卫长的报告,陈碧画抬起目光看了一眼喜峰方向,接着看了一眼天边卷起的火烧云,也许风暴就要来了。

陈碧画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对这世间纯善的人心还有一份信心,她相信无论是相伴几十年的伙伴,少年出道担待着朝廷重任的新杰和唐家兄弟,还是独自在外面对风雨的晚凝,还有朝中那些为人正直,为百姓计的大臣们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那些自私自利,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利益不惜引入外族,漠视天下苍生的人,她是不会让他登上至高地位的。若不是心怀仁者,一旦走上这俯瞰众生的巅峰,迟早都会带来天下百姓的劫难。

石桥镇交手之后,陈成带来的人处理善后事宜,新野陪着晚凝尽快返京。刚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见百花堂瑞樱瑞雪率领一队人来接应。

“看来三哥很担心你啊。”跟常青交手之后,毕竟对方内力强大,新野气息还是不很顺。

莲儿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新野故作轻松地笑笑:“放心,我比玉灵的状态好多了。不过这丫头真不容易,能够在常青面前走几十招。”

“谢谢九少爷夸奖。”虽然莲儿搂着她躺在车上,这丫头居然还有心思答话,让莲儿放心不少。“九爷的功夫才是了得,玉灵这回算开了眼界了。九爷若能看上玉灵的功夫底子,若九爷不介意,今后还要九爷多指点呢。”

“你这丫头疯了,这会儿还不好好歇着,还不说先养好伤,居然就惦着学功夫了。”莲儿觉得哭笑不得。

“少奶奶,帮我求求九爷,你说话他一定会答应的。”

“这丫头不仅执着而且聪明,九爷我喜欢,哈哈哈,等你伤好了来找我教你,多学点功夫以后好好保护你主子。”

虽然伤得不轻,但是她依然精明地看到了新野向少奶奶投去的那一瞥里面充满了关爱。

玉仙庵惨案

黄昏时分,槐树巷的街坊大多回家吃饭了,只有少数几个行人行色匆匆间往家赶。坐落在巷子西头的玉仙庵跟平时一样安静。这里虽然住了不少比丘尼,但是平时这些女尼很少和人来往,几乎没有访客,连她们自己说话也是低声细气,从不喧哗,很少有人会注意她们。

但是今天街坊们总觉得有什么异样,后来才有街坊想起是因为没有了尼姑作晚课的诵经声。大门前的施药筒今天一直空着,没有人来添加新的草药,也没有小尼姑在后门进出倒垃圾。暮霭中庵里飘出来的阵阵血腥之气大异于平日的烟火和尼姑们烹饪素斋的气味。终于有好事者耐不住好奇,走进那敞开的门去探究,在极度惊慌和恐惧中发出了尖叫。

京兆府接到报案不久后,根据在场的尸身上捡到的腰牌通知了太子府。除了全庵的出家尼姑,死者中有两名太子府的金甲士,五名壮硕男子和一名金环束发的女子,该女子面目全非,无法辨认。

接到报告的沂义正在跟几位府里的幕僚和新杰议事。自己的金甲士在尼庵中失陷,沂义倏然而惊,因为那是去保护凝儿的。当他望向新杰时后者脸色苍白,显然他们都猜到发生了什么。莲儿前天已经从喜丰回来,陈成将玉灵送回了青木园修养,而晚凝为了避免富家找玉振翔麻烦,独自离开。当天傍晚小顺儿给新杰送信,他去南琴路的家已经见过她,她告诉他这几天她会住在玉仙庵。不等沂义进一步说话,他已经起身飞奔而去。

户部侍郎高崎和沂义的师爷王晓泉对望一眼,高崎好奇地道:“唐三少这是怎么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这眼里还有太子爷吗?”

沂义没有回答,看都没有看高崎一眼,只是焦急地吩咐京兆府的人即刻带路,便匆匆跟着出去了。

庵堂中的女尸和金甲士的尸身常人已无法辨认,剧毒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女尸的面部已经被严重损毁。仵作唯有建议家属认尸。血腥的场面新杰行走江湖已经见得很多,但是像这样屠杀整个庵堂手无寸铁女尼的很少见,更何况要让他面对可能是他最亲爱的人的遗体,新杰全身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尸身上唯有金环能确认是莲儿之物,这是自己从江南买给她,昨天早上在南琴路家中分别之前,他为她梳妆后亲手给她戴上的。最近因为她要便装出门,所以将很多其他的首饰都留在了南琴路的家中,唯有这简单的束发。他不知道这几天她是否还戴有其他,但是尸身上没有奶奶给她的镯子。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左手。虽然上身被毒蚀严重,但是手还保存完好。

“新杰?”

“殿下?”

新杰知道太子想知道,他知道沂义想让他告诉他那是不是莲儿。

“衣服和金环都是莲儿的。”

“那人呢?”沂义心中还有一丝希望。

“身材很像。”新杰没有再说什么,低头不语。沂义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那是不是呢?”沂义焦灼地问。

“我想陛下和我都希望不是”沂义觉得他眼中有点泪光,但是又隐隐有一种安慰,他看不明白,但是他不愿意往下说,他没有办法迫他,毕竟是伤心之事。“我不确认请陛下容属下告退。”说完他匆匆离去。

留下沂义在那里纠结彷徨,新杰一句不确认是什么意思?新杰的匆匆离去,让他心情更加悲痛,也许这兄弟是不堪悲痛匆匆离去自己抚平伤口?难道他是已经看出来了,不想跟自己多说?

高崎和王晓泉也随行,二人彼此交换着眼神,这死的人难道跟唐家三少有关,难道是那位?太子如此在意,这里面

卷III-37 失陷失陷(下)

失陷失陷(下)

院子中的唐门属下一动不敢动,有的只是看看身边熟悉的同伴,交换一个惊讶的眼神。今天老太太是怎么了?平时那么疼爱孩子们,此刻的话却是如此冷血。更何况三少奶奶可是为了去石径寺救老太太,此时说这话,真是要放弃三少爷那一支?他们一向以为老太太对三少的倚重多过大少爷,特别是将百花堂全部交到三少爷夫妇手上。而三少爷自己的实力,在朝廷的地位都是大少爷所不及的。不过唐家老太太几十年来在江湖上杀伐决断是非常伶俐的。在大事之前舍弃一房孙子和孙媳,也很正常。但是若是这话传到对方耳朵里,对方难免不会对三少奶奶下杀手,朝中本来朝着平鸾阁玉台将军靠拢的,也会斟酌。没有玉台将军保驾的太子,位置还会那么稳吗?唐家和太后要的是天下太平,而这几个皇子都是太后的孙子,谁坐那个位置不都一样,这当然这话需要传出去才有后面。

在离石经寺半里地的地方,新杰就已经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在众人的嘈杂中,他听出了小九剑气之声的方向,直奔而去。百步之外,已见弟弟不支,他连忙过去替下他,让他得空去找莲儿。他知道小九在出发前早就有跟莲儿约定好的相互追踪方式。虽然他经常不愿意承认,但是有一点始终是事实,新野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够找到莲儿的人,而不是他这个丈夫。

这里是四皇子府的后园,沂和的书房。沂和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不得不启动这最重要的密道带着周晚凝逃回自己的府邸。这本来是他们营造多年的计划里最重要的部分,当皇上驾崩发丧之时,所有亲王贵胄都会来石经寺最后哭灵上香,他们可以借助寺中布下的机关暗道消灭所有其他政敌。他手上有阿一兰教给他配制的普邦毒蛊,可以在石经寺中给他们下毒蛊,然后用周期性的解药控制那些不愿意诚服于他们的大臣。而齐贤可以直接替代齐峰在众人面前行走,不会让人怀疑。首辅倒戈,会带来一大批朝中忠于朝廷事务的大臣,为平稳过渡和接位提供了最大的保障。皇上已经即将油尽灯干,也许就在这一两天就会成为先皇,他和齐贤经营多年的梦就要实现了。

没想到今天,周晚凝居然会出现在寺中,在齐贤治住她和新原之后,齐贤让他先带着这个重要的人质离开,让对方有所顾忌。他在离开寺中之时,已经启动机关将从寺庙通向府邸的通道堵死。庙内没有开关,即使有人从庙中追踪过来,也只会看到石壁,无法开启通道,不知道的人不会怀疑他。而真正见证过自己跟齐氏兄弟在一起的就只有这个女人。离开石经寺的时候,齐贤已经给她施了软骨散,她这几年在唐家虽然修习了武功,但是要冲破软经散也不容易,一时半会儿她无法提气跟他动手。然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谨慎地缚住了她的双手。她也相当配合地坐在他对面,不哭不闹,相当的镇定,而且面带微笑。

他记得他第一次在宫里南书房看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面带微笑,和蔼中带着丝丝神秘。她虽然是南书房的侍读,却是太后的眼线和沂义的保护者。宫里的女人不缺漂亮,但是她有着独到的智慧,连执教的欧阳老师都大加赞赏。而她跟欧阳老师的对答,以及跟沂义的谈话经常都很风趣,跟他们其他几个兄弟交往中也显得相当狡黠。这个太后的代理人在侍读中地位特殊,除了从小就认识她跟她做了朋友的沂义以外,她尽量远避着跟诸位皇子的私交。根据他的人的报告,即便是跟沂义,此女也仅限于朋友的往来,回避有可能被沂义逾越的风险。当初太子沂祥也是因为几次三番无法得手才会愚蠢地想用强。

此时此刻,佳人在坐,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这充满魅力和神秘的微笑依然,他仔细端详,慢慢研究。

沂和的端详让晚凝觉得很不舒服,沂和的眼光带着侵略,她谨慎地收起微笑,顿显清冷疏离,不经意地问:“为什么你会让阿一兰跟着你?我想她就在这个院子里是吗?”

沂和还沉浸在回忆中,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她会问这种问题,稍微愣了一下才说:“你觉得呢”

“晚凝就是不明白才请教四皇子啊。我想您就是当初派人收购墨蝉的人,是吗?”

沂和饶有兴趣地笑起来:“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如果是一般人都会避之不及,不会再找他们的人来给自己增加嫌疑,你为什么会这样来增加自己的风险呢?”

“看来晚凝还是将沂和看成是智慧之人了是吗?”沂和的眼中透出戏弄的神气:“难道沂和在晚凝眼中不是那个傻气之人?不是只重声色之徒”在外面的人看来,都以为该皇子傻里傻气,自然不会与阴谋有关。他可以跟外人解释阿一兰因为新杰的事在京城人人皆知,他无非由此而认识并看上了她的美貌。

晚凝看着沂和狩猎者般眼中戏谑和驯服欲的眼光,顿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明白自己犯了这些年来的最大错误。她以多年在宫廷跟这些皇子打交道,看透他们本质品行的眼光来评判和预测他们。然而对于表面憨傻,大智若愚的沂和,她觉察出他才是这几个皇子中最危险的人物。而她此刻探出了他的秘密,就是把自己放入了最危险的境地,她触及了沂和的底线。她看到了这位皇子憨傻表面下的实质,而又不是他的盟友。

她迅速地思索着,同时想办法平复他的情绪:“晚凝惶恐,四皇子的睿智岂是常人可以考量的。以四皇子的镇定,忍耐和细致来论,可能没有哪位皇子能出其右。”

沂和眯眼,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凝儿这么看好我吗?我以为当初你眼里只有沂义。”

晚凝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驯兽的欲望似乎越来越强烈,她心中更加警惕。只听沂和继续说:“其实你知道当初我们几个真的都很喜欢晚凝姑娘,不仅聪明漂亮而且温柔婉转。”说着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虽然有时候跟着他们胡闹,冒犯了姑娘,但是本王还是很喜欢你,经常会在梦里跟你好事相谐。如果你始终都像在宫中那样,远离男人,也许有一天等到沂和拥有能力之时,你就是我专宠的女人。只可惜你看上了唐新杰那小子。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阿一兰吗?除了一个傻乎乎的王爷看上美女,一个傻乎乎的美女,是非常常见的事以外,另外一个原因是……”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根食指顺着她的下颌慢慢地勾画她脸的轮廓。对于这种触碰,晚凝觉得极为厌恶,皱起了眉,但是不得不继续敷衍他:“因为你觉得她跟新杰相处过两个月,熟知他,你想了解他,就像你留着富玉淑两年,除了你需要时间建立和稳定你和富大龙之间的金链,你也想通过她了解富大龙,不是吗?”

沂和欣赏地点点头:“晚凝姑娘却是没让我失望,这也确实是一个原因。”在他手指下的天鹅颈十分细腻光滑,有如他喜欢的蒸乳酪,有些些的稍微腻,但是心里觉得舒服。

这种爬虫式的探索让晚凝极为发毛,但是又不能正面阻止他,她深知像沂和这种男人,征服欲强烈之时,越是反抗,越容易让他兴奋。她要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平和下来,她才有机会。

晚凝强忍着深深皱眉,故意一脸冷淡:“还有就是四皇子看上了普邦的毒物,虽然毒毛螌和墨蝉都没有了,但是普帮人有饲养毒蛊和其他毒物的习俗,欲登高,必然需要冒险,也需要能控制人心智的毒物。府中的人在市面上大量收集灰野菜,蜈蚣和蝎子一类想必就是为此。而最近府中连连有牲畜或者下人中毒,显然是毒蛊已经成型,需要试药而至。”

听到这里,沂和问问一顿,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女人连这点都知道:“你确实太聪明了,那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但是还有一个也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小子占有了我最喜欢的人,我也要占一个曾经让他心动的人。虽然阿一兰只不过是一个皮囊还能将就看,但是没脑子的蠢人,但是那是少有让唐新杰动过心的女人。我只是用她来稍微补偿一下我的损失。”

卷III-33 重归依云阁(上)

重归依云阁(上)

新杰坐在水榭之中,看着书,他知道富心淑在对面矮墙外的听书阁二楼的窗户里看着自己。虽然婚后外公出于对富大龙的协议考虑干预之后,他仍然坚持不让外人进他的书房和书房所在的小院,那是他和莲儿在那一夜曾经渡过的地方。为了不让外公过于难堪,他白天除了去太子府,很多时间呆在水榭的大书房,这样谁都可以来看他,谁都可以从外面看到他。

自从上次去江南之后,玉振翔就有意让他接手玉门。虽然他不感兴趣,但是现在富大龙给他制造这么大一个麻烦就是为了玉门的权势,他就不能让他如意。故而这几天玉振翔也有些欣慰,外孙终于肯插手玉门事务。

除了玉门的事务,外人最近这几天很少在他面前出现。青木社的人进出都掩饰行踪,平常人见不到;太子有事,自然是让他去太子府,平鸾阁的事他自然是去太子府之后进入平鸾阁处理,绝不会放在这些人的眼皮下。

一大早收到花露的请柬,新杰并不意外,过去花露也经常为了各种宴会相约给他送帖子。只是过去帖子都是送去月华轩,如今满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唐家三少爷,刚刚娶了宛若天仙的周氏不久,又娶了玉门副门主富大龙的女儿,而且这几天还呆在玉门陪新娘子,所以帖子送到这里再正常不过。唐三少本身花名在外,新婚期间出去吃花酒,逛花宴在外人看来也正常,本性如此。

如果莲儿还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去。即便是莲儿现在不知所踪,他本也不打算去。早在咸阳将自己交付给她那天,他就不打算再跟外面的花花草草有粘连,他心中的天地已经留给了妻子,不可再荼毒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本已将那粉红色的花签收起,但是请柬上有什么东西又让他无法释怀。掏出来反复观看之后,他发现是花露署名旁边那张小笑脸。这上面的字迹虽然是花露的,但是这张笑脸绝不是花露的手笔。简单几笔,却让人觉得笑意盎然,他觉得似曾相识

对面隔水相望的富心淑确实看见了他手执粉红色花签反复观看最后微笑的样子。她的人早就告诉过她那是一个艺伎送来的,且是京中出了名的头牌,跟她夫君有过的事实比她这个妻子可真实很多。新杰在婚前的风流她现在早已知悉,虽然愤怒,但是也无可奈何。看到他进去里间专门换过一套干净衣服,重新梳了头,洗了脸,收拾停当,打算出门的样子,显然是去会那些坏女人。他宁可要外面的卖艺的女人也不肯到她的房间来。这是对富心淑最大的伤害。

新杰果然去的是依云阁,富心淑也早就打听清楚这里的头牌花露曾经是新杰在娶那个妖女之前的情人,上京之中人人皆知。自从娶了妖女之后就没有去过,看来如今又死灰复燃。富心淑心里不禁冷笑,看来少主对那妖女也不是那么专一。还以为他真能洁身自好,真的忍住呢。这才几天,就找了别的女人。富心淑虽然心中凄凉,但是又有了一点期望。既然他需要女人,现在不理她,也许只是反感强迫的婚姻,也许过一段心情平复了,就好了。她就说嘛,男人哪里有真正干净的。但是那花露也真正可恶,她还在新婚就来跟她抢男人。

依云阁外,有新杰在玉门的手下把守,富心淑还不敢直接闯进去,而且她还有一点点残存的自尊,还没有到她的底线,她还做不到玉门的少夫人去艺坊跟人抢丈夫,尽管外人觉得她就是一个妾,但是她却自认是少夫人,不能丢了脸面和架子。

重新整修过,新张的依云阁比过去显得清爽了很多。没有那么多繁杂的铺排,多了些清雅的修饰。花露带着一群姑娘花枝招展地迎接他。虽然人还是过去的人,而今心境已经大不同。花露仍然在心中爱幕着他,但是她知道此生都将无缘与他再续。如果还想有机会能够远远地看着他,她就必须放手,不能跨越底线。

然周围的人不知,均以为新杰在蛰伏多日之后,没有了家里的娇妻,如今重返欢场。世人不得不感慨男人的薄情。花露笑靥如花,敬过新杰酒之后,便熟络地将他带离众人视线。似乎是二人久不相聚,显得有些急切,无视众人的眼光。这本也是依云阁中众人习惯了的,就连这里的客人都熟知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敢招惹花露,那可是唐三少的禁脔。不少客人贪婪的眼光盯着花露诱人的背影,感叹着唐三少的幸运。他们在依云阁无论砸多少金子,花露都对他们平平淡淡,以礼相待,卖艺不卖身。可人家三少来了,这花露是恨不得贴上去,才敬了一杯酒就要去做事,这是多大的饥荒啊。众人的议论,羡慕,都被花露甩在了身后。

她自己非常清楚,今天的花露,已经不是过去的花露。头牌依然是头牌,但是她的住所已经重新装修,比过去豪华,比过去优雅,最重要的是比过去宽大但是有的空间极为隐蔽。二人进去之后,虽有下人进去侍候酒菜,有人进去上过茶,但是出来的人都答复帷幕低垂,不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不得不使外面的看客好奇。不久又听得琴声骤起,继而又是三公子吹出的箫声,让外人如痴如醉,自由发挥空间去想像其中的迤逦风光。

从正午到傍晚,又到月儿爬上枝头,三公子仍然不见出门,看样子唐家三少爷又回复到过去的三少爷,夜宿依云阁头牌花露处,一时之间传遍京城。

富心淑的愤怒从中午的自我烦闷,逐渐升级到暴风雨的爆发。玉门内她的居所再一次被暴风雨洗刷殆尽。

玉大当家得报之后,只能苦涩一笑,这本来就不是他所喜欢的孙媳妇,如此暴躁之人,又怎能拴住新杰的心。温柔婉约风华绝代的周晚凝姑娘,他至今还在思考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让她离开。只是为时已晚,而且自从玉仙庵惨案之后,她已经不知生死。与其让新杰在家苦苦守候,为他心爱的人极度悲伤,不如让他出去放纵一回。男人嘛,不出去放纵哪有心思做事。也许发泄之后,平静了就可以专心做事了。

而太子府中的沂义,因为新杰的老毛病复发,极为恼火。这也就是说新杰已经认定妻子的失踪和不归,认定玉仙庵中中毒的那个尸身就是凝儿,否则他怎么会背弃发妻去另外寻欢作乐。这个世界上对凝儿身体最为熟悉的就是他,如果他都已经认定,就已经没有别的希望。这对于沂义来说,就是凝儿永远的消失,这种蚀心之痛,是无法用别的女人的身体来治疗的,他必将手刃施毒之人而后快。

听到绯闻的靖安首先来找新天,数落他兄弟的不忠。如今莲儿生死不明,他兄弟居然还有心思眠花卧柳,让她不得不觉得兔死狐悲。新天虽然怀疑,但是新杰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他已经不能完全有把握他这个时候仍能洁身自好,毕竟花露是他的过往知己,也许他需要一个发泄和倾诉的对象。

唯有在天音楼慢慢喝着酒的新野,听到姑娘们的感慨,听着她们为三公子只去依云阁不来天音楼看红袖姐姐的不平,以及她们后悔当初赞叹过三公子对其妻的衷心,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三哥和莲儿的感情又岂是别人能够懂的,更何况这姐姐比世界上很多女人都聪明。

依云阁内无芳苑的内室,新杰正在享受他的闺阁之戏,慢慢地用紫檀木梳梳理着坐在他腿上那人如缎的黑发,心中无比的温馨宁静。静静的室内熏着他不熟悉但是喜欢的香气。为了不惹人生疑,连着熏香的细节这可心的人都已经设想周到。

刚刚跨进依云阁的时候,他虽然知道自己会看到她,但是在真正看到她之前,他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这么紧张。当花露带着他走进这无芳苑,让他自己往二进院子走的时候,他的心居然会跳得那么快,当他看见那矗立在花前熟悉的倩影时,他站在那里一小段时间因激动而无法前行。

抱住那熟悉的身体很久之后,他才确认眼前的真实。

“丫头,命都快被你吓没了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他发现他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莲儿娇俏一笑:“不是你外公把我赶出来的吗?”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唯恐她消失:“我跟你说过,只要需要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去,我们可以不管外公,我一定会保护你。”

“保护我跟你外公作对,让对方拿奶奶来要挟你?”

“但是莲儿,你要知道你这样我有多担心。”

“唐公子不会这么没有眼力吧,连妻子都认不出?”

“看到尸身了当然知道不是你,但是在那之前,真的魂都被你吓出窍了。”

“现在魂回来了?”莲儿温柔地揽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额头顶着他。

卷III-33 重归依云阁(中)

重归依云阁(中)

“丫头,不要在外面了,回来好吗?如果你怕他们威胁到奶奶的安全,你可以住在老宅,让小九陪着你。出了这种事情,外公那边你不用管了。他们的条件不就是我远离你吗?我住在玉门,你住在老宅里,够远的了。”

“要回去也要再过两天吧,给沂和还有那位齐大人几天展露的时间。”

“沂和和齐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在喜峰碰到了齐大人和一个神秘人。”

“是,只是齐大人这事很棘手。毕竟齐大人的地位不同。太后也是知道此事的,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许那不是真正的齐大人。太后深知齐大人的为人,所以才按兵不动。”

“你说喜峰的不是齐大人,那京城中现在这个才是?”

“也许都不是。”

“难道对方在玉仙庵对你出手就是为了你看出那位齐大人的破绽?”

“对方之所以出手,就是因为我看到了沂和跟齐峰大人在一起,不止在喜峰,也在京城中。我相信我在喜丰看到的那个黑影也是沂和。在喜丰的时候虽然觉得眼熟,那天再次看到他,觉得喜丰的那个穿大斗篷的人应该是他。我想在喜丰时他就有所察觉,但是他并不确认。回城的第二天,我们在南琴路分手之后,我进宫去见太后。你知道我一般比较喜欢在宫中走近路,从永巷和冷宫附近的小路穿过去,在那里我无意当中再次看到了那个黑影和齐峰站在一起说话。他们肯定也没想到会在那里看到我,可能是我退出的时候身形被那位齐大人认出。从宫中出来我去了百花堂取一些常备的药,回来的时候在路上就觉得有人在跟,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我知道太子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所以我觉得应该比较安全,绕了一圈,之后,我去了青木茶社,那里离前一天我回来时看到突厥人的地方很近,从青木茶社的后院绕去了那个院子,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一路来的。结果意外地碰到了富玉淑。”

“富玉淑?”

“是,你的心淑夫人的远房堂妹,她是富大龙父亲富山的弟弟富淮的孙女。她才是真正那个家贫无依的孤女,那个你外公平时在玉门大典看到的那个所谓的心淑小姐。她可比你那个夫人漂亮温柔很多哦,可惜了,你没娶这个。”

“莲儿,我只有一位夫人,周氏晚凝。”

晚凝没有接他的话,接着说:“我去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在那个院子里,瑟瑟嗦嗦的,觉得很奇怪。她看到我的眼神很恐惧的样子,像是受过什么惊吓。我问她是谁,她说她叫富玉淑,这个名字让我觉得很好奇,我就问她在那里做什么,她说四皇子将她送给了那个突厥首领,所以我进门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又回来了,以为折磨又要开始,我就问她可愿意跟我走?她就跟我走了。我将她带到兴隆大街的一个小茶馆吃东西,然后跟她聊天,她慢慢才缓过来。

人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啊。她虽然跟你那个夫人同是富家的后人,但是她从小没了父母,寄居在富山家,富山死后,就寄居在富大龙那里。后来富大龙让女儿改名玉书去了你外祖母那里做侍女,让她平日里冒名心淑出现在公共场合。富大龙真是很卑劣,他有成群的妻妾,居然连远房的侄女都不放过,从她十二岁开始就隔三差五地欺负她。

有一次沂和去江南办事,大概是两年前,在富大龙那里看到了她,当天富大龙就将她送给了沂和,随沂和来了京城。据她说,沂和比富大龙好多了,至少还把她当人待了一段时间,这可怜的孩子说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两年。不过沂和似乎在男女之事上比较挑剔,据府里的下人说,他所收的女人也不多。富玉淑不仅漂亮,而且柔和,刚来京城的时候,跟沂和关系很好。

沂和平时好像很忙,大部分时间都自己住在书房,下人说他很少去女人的房间,这个跟我们其他的信息来源很接近,跟我们平时看到的公共场合的沂和皇子相差很远?沂和隔五六天才去一次她那里,如果去了她那里经常跟她聊天。但是最近沂和刚刚收了另外一个女孩子,就不再去她那里了。沂和跟她聊天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关于她的童年,她在富家的生活。我觉得沂和是想通过她来了解富大龙。

大约二十多天前,她在花园中散步,无意中撞到了沂和和新来的那个女人,据说新来的那个女人看着二十来岁,很清纯的样子,但是脾气很大,当时就给了她两个耳光,沂和并没有干预。

三天以后,那个新来的女人又跑到她的院子里拿走了她看着顺眼的所有摆设,她伤心至极的时候,除了哭泣别无它法。这倒是跟你的心淑夫人的性格差太远。哭声招来了住在沂和家的一个突厥人,当时那个突厥人就去求沂和将她赏给了他。

几天后,那个突厥人离开了沂和那里,来到了我碰到他们的那个院子里,那里住着好几个突厥人。具体有几个她说不清,但是她知道那里有两个首领,这些人经常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很晚才回来。其中那个带她来的首领每天晚上从外面回来就去糟蹋她。前一天晚上,那些突厥人不知道什么事情特别高兴,回来一起在屋子里喝酒作乐,把她叫去陪酒,那个头领先开头后面其他人跟着轮番糟蹋她,所有人还看着作乐。所以我第二天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未从恐惧中缓过来。

天黑之后,我将她带回了玉仙庵将她交给了因。我本来打算回南琴路那边等你,但是路上发现我在百花堂取的药忘在玉仙庵了,就倒回去取药,到了附近才发现里面状况不对,于是我避在附近,看到太子府的人显身,他们也发现了问题,让我躲在那里不出来,他们进去探查,但是过了很久都没有出来,我知道出了事,又等了很久,我还是看不见人出来,悄悄地潜入,才发现了因她们都已经惨遭毒手,那两位金甲士已经跟对方同归于尽了。而那可怜的姑娘也被毒死。我想他们是把她错当成了我。估计了因一时来不及给那个姑娘准备房间,让她暂时呆在我住过的屋子里,他们将她错当成了我。

他们在屋里搜索过,将能拿走的我的个人用品都打了包。我想他们是想拿回去给他们主子。因为那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就把那个包袱留在了现场。并将我头上的金环放在了富玉淑的头上。那天早上沂和和齐峰在宫中见到我的时候,我头上也带着那个金环。”

“可是丫头,你知道这样我有多担心吗?你好歹事后应该告诉我啊,当时京兆府来报信的时候,我都差点吐血出来。”

“对不起阿杰,我不是有意的。我本来是回南琴路的家等你,但是我等到天黑,你都没有来。齐叔他们发现九尾狐带着几个人在那附近出没,我退到了糕饼铺,继续在那边等你过来,但是等到快半夜你都没有出现。我知道你看到那尸身之后就应该知道不是我。”

“是,京兆府先到太子府报信的,当时我在太子府跟沂义和其他几个人在议事,初闻噩耗的时候,我相信沂义跟我一样震惊而且悲哀。我们到了那里之后,我一看那手就知道不是你。但是你既然把我给你买的首饰留在现场,我就知道你想骗过别人。所以沂义问我的时候我没有告诉他,我想他虽然猜疑,但是他不能肯定。我匆匆离开,就是为了去南琴街找你。但是还在兴隆街口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人跟着我。我想既然莲儿想隐藏玉仙庵的事实,我就应该帮她。虽然我到南琴街也许能够找到你,但是就说明我知道玉仙庵的不是你。我犹豫了很久,决定回青木园。我当时希望对方以为我真是伤心了,回青木园去凭吊你,而且希望你能够想到这一点,回青木园去找我。”

“我确实去了,只不过我去晚了。因为九尾狐一直在附近,所以我等了很久才出门,我去的时候你的心淑夫人已经在那里了。”

“我没想到她会来。”新杰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看来她的消息很灵通,居然在两个时辰之内就知道玉仙庵的事,然后赶去青木园安慰你。”

“你觉得她与此事有关。”

“很难讲,如果是她直接参与,也许她会出现得更早,不会在我回青木园的时候才出现。但是她如果不是局内人,又怎么会那么快知道?有一种解释就是干这事的人跟她有联系。干完了之后通知他们的。”

“你看见她,所以你就没有回来?”

卷III-33 重归依云阁(下)

重归依云阁(下)

莲儿语气相当平淡无波:“我进去了,只不过去了玉灵的房间,她还在养伤,看见我自然高兴,但是我不想她再带伤为我担心,所以我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

“怪不得我说那丫头第二天看我的眼神那么怪。”

莲儿轻嗤了一下:“谁让你那么柔情似水留下了你的心淑夫人呢?”

“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对于跟你有婚约有婚姻的女人,你都下不了手。”莲儿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丈夫已经对于这个女人生出了怜悯。有的东西确实不是她能控制的。新杰知道她还在为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我那晚确实在等你。”

“跟你的心淑夫人一起等,你指望我出现来做什么?跟她抢丈夫?还是让她出去通风报信说我还活着?”

新杰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好心,只是怕我伤心来安慰我。”

“哦,是吗?是她安慰你,还是你安慰她啊?还是她觉得我死了,她正好是机会趁虚而入,可以在你的身体和心灵上全面安慰你?”妻子尖刻的语气让他吃惊,这是他们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你可以不对她出手,可以不对她说狠话,但是并不是要去抱着她来安慰你自己吧,人家都已经主动献身宽衣解带了,你又何必推拒呢?其实你真不用顾虑那么多,那是你抬过门的女人,直接要了她就是给她最好的安慰。”

新杰望着她很惊讶很伤痛的样子:“你当时在屋里?”

“你不用这么吃惊,我不会出现在百步之内而不被你发觉。我也用不着在屋里才能看见,你没有关院门,那窗上相依的影子和她松散的衣裙,从很多角度都能看见。不止我看到,青木园的很多下人也都看到。”

“你相信我,我只是不忍心看她那么伤心。她当时说她也是不得已才做了富大龙的棋子,又被逼着嫁过来,若是我不要她,富大龙还会用更卑鄙的手段来逼迫她。她只是给我看她后背上被富大龙烫伤的痕迹,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看她说得太伤心,太可怜了,不忍心对她太严苛,毕竟她在咱们身边还呆过一段时间。”

莲儿不耐烦地推开他:“你不忍看她伤心,就是说明你自己还不够伤心,还有心思去安慰她。所以她才会让她的人出动来追寻我的下落。”

“这是我的失误。”

“不是失误,是你的天性。多情的三公子。”

“你这样认为?就因为如此,你回到青木园明知我在等你也不肯显身就离开?”

“我并没有离开,玉灵和周妈妈照顾我在小书房住了三天。”

“我那几天每天都回去等你,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那几天又有哪一天你那柔情的心淑夫人不会出现呢?”

新杰非常的无奈,富心淑那几天每天都会跟过去找他,而他从小到大就不会对女人说难听的话,更不会动粗,富心淑耍赖,他就很无奈这也是事实,但是除了第一天,她要求在外间的炕上休息,他不便动手赶她走,后面几天他都让侍卫将她回玉门去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怀疑并且去书房探查张望,我会一直住下去,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去的地方毕竟不多,那里毕竟是我曾经的家。”

“那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莲儿不想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她从妆台的抽屉取出一些卷册:“这是当初你从江南返京的时候,从老宅拿过来的姑父的手记,里面有些曲谱。我住在小书房的那三天通读了他的手记和这些曲谱。这些曲子应该是他失踪之前写的,外面应该没有人会拉奏。”

“应该没有。”

“这两首曲子很悲,很矛盾也很挣扎,特别是我当初看的时候,我本来心情极差,所以很有共鸣,记得很牢。”

“莲儿。”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用手势制止了他:“我今天突然听见人演奏,觉得非常的吃惊。”

“今天?”

“对,今天早上,我路过北苑的青衣巷时。”

“你说姑父还活着,今天早上你听见他拉的曲子?”

“只是一种猜测。但是我觉得很像。今天让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而是让我来这里来告诉我?”

“来这里有什么不好吗?你的心淑夫人顶多以为你又犯了花心,出来寻花问柳。当然,如果她大脾气发了把依云阁烧了,我也就自认倒霉。今天我要告诉你的就这事和沂和的事。我没有见过你姨父,估计京城里除了你们老宅的老佣人和你们年纪大一点的兄弟几个,能认识他的人不多。只有你或者大哥能够安排这事。

还有就是沂和,根据喜丰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动手,他们应该是在等突厥的外援到来。表面上他拥附着沂恒,但是暗地里他比沂恒准备的可能还要充分。他低调地掩饰自己这么多年,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二愣子的皇子,没有人防范他。又有齐峰这种老朝臣相助,不管我们是否怀疑那是不是真的齐大人,但是只要那个人往朝中一站,他那些门生故旧都会受他号召。且有喜丰大营做后盾,还有突厥的外援,真是准备周到啊。

但是对方也知道,不管那个齐大人是否是真的,我们都会想到齐峰的孪生兄弟齐贤,是江南白羽山庄的庄主,都会想到白羽山庄下属的鑫茂源和其他势力也会随之而动。若不是我认出了沂和,我们即便知道白玉山庄牵涉其中,因为没搞清这里面的关联,我们一时也不会动手。所以对方是为了掩饰沂和,才会在玉仙庵动手。只是没想到杀错了人。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有人故意假扮齐大人,让我看出破绽,就会联想到是不是他的孪生兄弟假扮的齐大人,从而将白玉山庄拖进来。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太后和奶奶与齐家兄弟相识相知几十年。奶奶在江湖这么多年,能让她信任,却能够陷害她,控制她的人不多,反而是齐贤这种人比别人更容易动手。且他每年都去见奶奶,以奶奶对他的熟悉程度和奶奶的精明,绝对不会是认错了人。那就只能说明,动手的真是齐贤,不是别人故意嫁祸的。

现在我们既然确定了是齐贤和沂和,我们就容易应付喜丰这边了。你也有根据请求出查喜丰。早一日制住了他,也免得等他和沂恒同时发难,我们难于同时应付。我想突厥人进城之日,就是你的人应该动手的时候。同是监视鑫茂源的动静,他们应该是同时出手才对。”

“是,这是我和沂义一直在等的。奶奶说得没错,莲儿就是我们的第一军师。”

“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你回去吧。”

“这么着急赶我走?”

“要告诉你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其他的我还没想清楚,如果想起什么我再派人找你吧。”

“你不跟我回家?”

“哪里是我的家呢?”这句话没有抱怨,没有愤怒,只有凄然,听得他心痛。自从阿一兰的事情之后,他最怕的就是她这种不怨不怒的抽身撤步。

“莲儿不要这样好吗?我只是觉得富心淑可怜,安慰她一下,她也只是富大龙手中的棋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同情怜悯往往是男女之情的开端,三少爷你是情场高手,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莲儿说得相当漠然,就像在说与己无关的别人的事。

他一时气结:“我要真是情场高手,我就应该知道如何能讨我妻子欢心,我就不会为她有那么多苦恼,不会成天提心吊胆怕她不要我,让我惶惶不可终日。”

见他又回到一个气恼的大男孩样子,莲儿知道自己不能过于逼迫他,她当然知道他是真心的,刚刚的重逢,他的激动和彼此投入的肌肤之亲,她都相信他的感情依然如故。但是有阿一兰的前车之鉴,她不得不提醒他。无论如何,她自己是狠不下心来折磨他太久的。但是她必须要用更好的方式来解决这事,不能总给富心淑太多的空间来扮演一个弱者。男人总是盲目相信自己的强势,并不由自主地去保护表面弱势的一方。

“我真是让阿杰这么苦恼吗?”闻言心思灵动的丈夫当然知道妻子又一次在捉弄自己的同时给自己敲了警钟。除了能给她行动上的爱恋之外,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少说为妙。

“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我太担心了,还是跟我回去吧。”

“找个合适的机会吧。”

“那你这段时间住哪里呢?”

“这里啊,呵呵,依云阁,三公子成亲前经常来的地方,哈哈哈。”

“又打算坏我名声?”

“哪里啊,你来一次和来十次有什么区别吗?明天京城里就会传遍三公子又开始出入欢场。更何况我又没说还让你来,你可以洁身自爱不要来,只是我自己在这里罢了。”

“你这臭丫头,就知道气我。”

卷III-34 按兵不动(上)

按兵不动(上)

“唐将军,该起床了,日晒三杆了,你再不去履职,你的属下的脖子都要长长两分了。”莲儿试图将丈夫唤起来,这个赖皮孩子还在床上装睡。

“夫人大人,朝廷好像没有给你发俸禄让你做执事。这么着急把我赶起来,又不肯跟我回家,非要呆在这里,是不是约了人幽会啊?!”丈夫有些无奈。

莲儿调皮地说:“这可还真不能告诉你。”

男人咬牙切齿:“你敢,我今天守在这里,看谁敢来。”

“夫君大人,要想我早点回家,就赶紧去把那些牛鬼蛇神扫荡了,我自然就回去了。”

“今天真的不回去?”

“你知道的。”

“唉!那晚上等我。”

“唐将军,偶尔为之可以,朝廷的二品大将军如果夜夜留宿艺馆,会遭人弹劾的。”

“那不是正好我可以不干了,天天守着夫人,免得夫人生气了不要我。”

“乖点,你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只是希望早点完事我们早脱身。”

“我们?”

“当然是我们,难道你想反悔,你答应过的,完事之后离开官场。”

“我只是想听我的莲儿说‘我们’。”

正如莲儿推断,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有突厥人化妆进入京城分散在各种客栈商号中。而这些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突厥勇士,无论是武功和体力都优于常人。而鑫茂源的各个货栈最近也多了不少伙计,同时各个仓库中都收到很多新货,从体积和分量上看,很像是兵器。所有这些都在平鸾阁京畿道的监控之下。但是仍然没有动手,双方都在等待契机。这种蛰伏和等待让莲儿和新杰非常佩服沂和的耐心和定力。

显然他们乐观估计了事态。让他们不得不重新估计形势,梳理遗漏和可能出现的纰漏。毕竟无论是莲儿在喜丰还是在宫里目睹沂和跟齐峰和喜丰大营的管带密谋,都是没有实证可以定罪的东西。而且对方很可能已经意识到莲儿并没有死。只要没有直接证据,这位皇子和那位现在的文渊阁的首辅就是安全的。

他们不得不重新研究这个多年来都被沂恒掩护住而忽视的对手。莲儿玩着手中的梳子,坐在那里将这几日的事一一理着。

“他和齐家联手,也和富大龙有交道,也就是说他跟玉门和白羽山庄都有交道。而最近这几年,白羽山庄一直在商业上跟玉门在竞争。我相信白羽山庄的人一定想方设法在打击玉门,而这么一个人在其中周旋,这里面有什么奥妙呢?他并不是那么喜欢女人,却接受富大龙送给他的女人,善待两年后送给突厥人。利用外族来夺取皇位并不出奇,奇的是他为什么会突然把富玉淑送给突厥人。怎么说富玉淑也是富大龙的远房侄女,富大龙让侄女跟他可以说是为了攀关系,他应该明白这点,如果将这个女人轻易就送给别人了,说明这个女人他并不是很在乎,或者是这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关系对他无足轻重,他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把握富大龙在玉门势力跟他的合作。同时也说明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他既然不想用她来维持跟富大龙的关系,自然是为了从这个女人身上了解些什么,如今他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富大龙是他涉足玉门势力的盟友同时也是敌手,那么他就自然希望了解他更多一些。他靠什么来控制富大龙的关系呢?”

“钱。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有人在利用玉门的生意洗钱。而这些洗钱的暗线最终居然连接到跟玉门竞争的鑫茂源,江南的荣养茶行和遍布大江南北的天合银庄。我一直在怀疑天河银庄的老板是不是就是沂和。所有这些钱从江南的一些贪官手中流来,汇聚到几处,然后从天合银庄流向鑫茂源和其下属的各种生意和商铺。这些钱在玉门流动的时候,这些受益者就是被他绑定的同盟者。”

“所以富大龙应该是这条金链上的受益者。但是他突然抛弃富大龙的侄女,也许他找到了更好的方式来维护或者控制跟富大龙的关系。但是他既然在男女之事上淡漠,为什么有要在这个时候引入另一个女人?他前后拥有完全不同的两个女人,完全不同的性格。他会不会想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什么他需要的东西?”

“夫人,女人身上永远都有男人需要的东西。”虽然是夫妻,但是在自己深思之时冒出这种打趣的话,也让莲儿不禁莞尔,顺手轻打他一下。“我没说错啊,干嘛打我。”

“我现在很想知道沂和身边这个新来的女人是什么人,他想研究什么?!”

“也许明天我告诉你吧。”

“显然夫君大人早就想到这点了已经有所安排了。”

“那是,要不然我哪里有借口来请求夫人接见在下呢?!”

“除此以外,我们是不是应该打草惊蛇一下呢?总是这么等不是办法。京兆府有权清查商铺库房,收缴兵器。民间允许有散落的兵器,但是根据京兆府的条例,民间私藏兵器数量是有限额的,超出者是可以无条件充公的。”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管怎么说,少兵器就减少流血。”

于是当天夜里京兆府就接到通告,让他们连夜搜查诸多商铺和库房,意外地让京兆府的人大为荣光了一回,缴获各种长短兵器无数。第二天一早,皇上又突然下旨将喜丰营的大小管带和冀北玉田大营的人对掉。这些动作在朝臣中引来无数猜测。

而一天以后关于那女人的答案让人震惊。当新杰来到依云阁的时候,莲儿就发现他的神态有异。

“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又查出了什么?”

“那个女人是阿一兰。”

这个消息和线索对于莲儿来说太灼手,她不想自己去碰,最终还是决定另辟蹊径。

自从新杰来过依云阁之后,他实在不放心莲儿单独在外,特别是依云阁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玉灵又受了伤,两天前他便让林妈妈离开青木园过来专门照顾她保护她。

“林妈妈,帮我去找一趟少爷,告诉他下午我在青木茶社的兰园等他。告诉他我酉时三刻一定在那里等他。”

“我就这么去找他?不是说玉大当家的不让你们来往吗?我离开青木园的时候,都是说回关西办事的。”

“今天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见到他。你可以说是你路上回来有事要向他禀报。玉大当家并没有限制唐门的人不能找他啊。”莲儿显出少有的固执和烦躁。林妈妈知道此时不宜争辩,便去了。看她这么急,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毒气又快发作了。

正午时分,路上的行人很少,大部分都在家吃饭歇中觉。林妈妈去找新杰去了,莲儿独自再次来到青木茶社附近突厥人寄居的院子,她相信那些突厥人随着富玉淑的失踪,早就被惊走了,但是这里有些东西总是让她心里放不下。她像上次一样,从后院树墙的缝隙中轻轻挤进去,来到后院的梨树下,站在当下静静地看着。

太子府中,太子正在看京兆府抄送来的节略。自从十天前开始,父皇已经体力不支,传旨让太子监国,所以京中如此大事,当然会禀报太子知道。这么大量的武器进入京城,喜丰营的动荡,不得不让他惊心。虽然没有逼出幕后之人,但是敲山震虎也是好事,特别这么多的兵器,对方也一时难以很快再次补充。

“陛下,有一位周公子求见。”

“周公子?”

“是,他说是陛下当年的琴师。”

虽然新杰已经告诉他凝儿还活着,但是看见面前这亭亭玉立的翩翩公子,沂义还是有点激动。纶巾白衣的秀士打扮仍然掩饰不住她如秋露芙蓉般的光华。

“怎么今天突然想这样过来?真是很帅,只怕在路上会惹得佳人动心哦。”

“沂义哥哥玩笑了。”这个称呼对于沂义来说已经久违了,还是她小时候在玩耍时才会这样称呼他。自从她入侍南书房为侍读之后,他们很少有场合私下玩乐,凝儿从那时候起也便逐渐改了对他的称呼。

“不知道做哥哥的能为你做什么?”

“陪凝儿妹妹一起说说话,不知道沂义哥哥是否有时间。”如此婉转和调皮,依然是宫中天真烂漫的那个小丫头。沂义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他们共同进退的美好时光。

“沂义哥哥是否还记得宫中当年有一个精通医术的管带么么李娥儿?据说宫中几位娘娘她都帮忙接生过。当年陛下出水痘的时候她还护理过你。不知道这位么么如今何在?”

卷III-34 按兵不动(中)

按兵不动(中)

沂义思索了一下,对这位嬷嬷他还真没什么映像:“这个还真不知道,可以派人查一下。”但是既然晚凝提起,必定有不同的地方。

晚凝微微皱眉:“我记得当年李么么说过几句有意思的话,比如孩子生下来都带着一些天性。特别是一些胎毒,是天生而来的。有的孩子不像爹不像娘至少像祖辈。几位皇子中有出生了天生就跟爹娘不亲不近的。如今看来这几位皇子中不仅有人跟爹娘不亲近,可能性格都差得很远。不像父母,跟兄弟之间也差别很大。”

沂义并没有明白晚凝为什么这么说,但是还是跟着轻笑一下:“是的,我们兄弟几个差别很大。我就不是那么像父皇和母后。”

晚凝不经意地说:“但是陛下很多地方很像太后。”

沂义专注地看着她:“太后的性格和唐家的老太太很像。唐家的几个兄弟也很像她,特别是新杰和新野是吗?”

凝儿没有接话。

沂义也没期望她回答,接着说:“其实我跟新杰在性格上很多地方都相近,是吗?如果凝儿现在还在宫中,她会选择什么呢?”

晚凝郑重地回视他,有些事情还是逃不开,既然不能逃避,还是说清楚比较好:“陛下,凝儿已经不在宫中,如果还在宫中,也只是太后跟前的一个宫女。不管陛下眼中的凝儿是怎么样的,凝儿自己很清楚,在男女之情上,凝儿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不可能和他人共侍一夫。所以在宫中只能是宫女。”

沂义知道自己今天有点走偏了,赶紧一笑置之,装作夸张的难受样子:“唉!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答案。”

“沂义哥哥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再问。”

沂义收敛心神,温和地说道:“所以就只能是沂义哥哥。既然如此,今后有任何事,你就像找兄长帮忙一样来找沂义哥哥就好了,不是找太子,知道吗?”

晚凝严肃地脸眉,将头微侧,皱着眉说:“是。陛下,你难道不觉得四皇子的性格既不像您的父皇,也不像他的母妃,甚或皇族中的其他人?他的性格出奇的冷静,虽然在很多公共场合他看着比一般人都暴躁。在外面看着很轻浮,但是他身边的女人说他很稳重这近三十年来将自己掩饰得这么好,是需要很大耐心和忍耐力的。他的皇子妃是欧阳老师家的欧阳洁莹,而欧阳洁莹和其胞妹欧阳结冰,也就是柒皇子的皇子妃,相貌也差得很远,这上天造人有时候真是奇怪啊。新杰可能告诉过你,玉仙庵那具尸体是富玉淑。她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沂和有时候会很可怕地抽搐,虽然发得不多,但是从她的描述来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癫痫。这是会在同一家族中重复出现的病症。不知道陛下是否能够悄悄地帮助查看一下太医院的医档。”

“这个没问题。”

“另外陛下可否帮凝儿查询一下当年唐文将军的所有记档。”

“唐文将军?他不是已经在沙暴中失踪超过十年了吗?”

“是,但是我想了解他当年任职,卸职以及起复的具体时间,地点,以及相关的奏折和细节。”

“为什么?新杰知道吗?”

“不知道。请陛下先不要告诉他,我只是想确认当年的一些事情。不过请陛下放心,凝儿不是怀疑唐将军和他的忠心,是怀疑他不是遇到沙暴,而是被人暗害的。所以我不想告诉新杰,他母亲的事到现在在他心里还有阴影,如果祖父也是遭遇的不测,会让他更难过的。”

“唉,好吧。”

“另外一个是阿一兰,我想新杰已经告诉陛下了,也许在他们离京的时候沂和的人就已经关注她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去沂和那里,但是我想新杰可能会在心里后悔当时让我把他们兄妹推到对方的关注之下。但是这并不是我的初衷,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所以如果今后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凝儿请陛下留给她一条生路。”

沂义心中叹息也为自己惋惜,这个善良的姑娘:“凝儿,你知道其实你并不需要为这种事负责。无论她以前是什么人,但是每个人都需要对她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哪怕是血的代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知是非对错,不知道何为善何为恶,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这是他们自身的缺憾造成的。”

“但是他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我从来不想伤及他人,但是”

“新杰知道你为他做这么多吗?”

“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我但求心安。”

青木茶社的兰园,是青木茶社的所有别院中最幽静的一所。这里不仅可以喝茶,也可以短租给喜欢清净的熟客小住。兰园顾名思义,种满了兰花。除了兰花,这里有参天的楠木和葱郁的慈竹,将喜阴的兰花呵护在凉凉的绿茵之中。整个兰园苍翠叠影,疏疏落落,人行于其间仿佛始终有绿纱掩映。这里的园丁,得莲儿指导,将几种不同的兰花调理得很好,分别在不同的季节陆续开放。哪怕是冬季,暖棚里也有某些品种开着,使得这个小院儿总是有一种暗香浮动。

以前小九曾经开玩笑说这个院子最适合男女幽会,情侣双双掩于竹丛花影之后,让外人无法观其究竟。新杰匆匆从平鸾阁赶来,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找他,而且约在青木茶社这个僻静的院子,不是她日常起居的牡丹亭。最为奇怪的是莲儿居然限定了时刻,这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的。向来都是亦或默契,亦或不见不散,哪里有这种限时限刻的时候。但是他从来不愿意在下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不理解妻子要求的事,所以林妈妈跟他说的时候他答应得非常自然。正正酉时三刻,他在院子外已经感觉到里面有人,而那香气是她过去常用的兰花和玫瑰的混合。虽然她进驻依云阁之后就换成了百合,但是今天回到青木茶社,回到自己的地方,也许她又想换回来了。

然而从绿烟罗的纱屏后走出来拥抱他的并不是妻子,而是富心淑。他想推拒的时候已经迟了,这个可怜的人从成亲到现在,唯一能够得到的丈夫的拥抱,一次是在青木园的哭诉之后,一次是在今天,虽然无声,但是凄楚的眼睛里盛满泪水,让他措手不及。虽然他试图分开她,怎奈无声的哭泣让他始终下不了手去强行扳开她的身体。这一切虽然掩映在绿烟之中,但是也为走进院子的人看得完完整整明明白白。来者一袭白衣,干干净净的一个文士。脚步声惊动了新杰,让他急速推开怀中的人。

“看来唐公子跟心淑夫人的感情不错嘛。”身着男装的莲儿显得飘逸潇洒,她本来就比一般女人高很多,如果不熟悉的人,很难一眼认出她来。“需要我退场让你们继续温存吗?还是唐公子可以先把佳人放一放随我去办正事?”后一句话说得无比冰冷。

“莲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让妻子目睹这一幕,新杰知道自己的麻烦又来了。

“我怎么样想的并不重要。”莲儿居然很平和,“只是我想这青木茶社目前还不是玉门名下的产业吧,或是唐公子已经想让我转手恭送给你的心淑夫人了?如果你还没有这个打算的话,就请让她出去。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我是他家里长辈选定,花轿抬进门的妻子,这是新杰的产业,你既然可以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富心淑心里的火顿时就窜起来,也忘了装温柔。

她出言反击是莲儿意料之中的事。莲儿只是淡淡地笑笑:“阿杰,看来名份还是很重要的事。人家说是你的妻子。看来我是该走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很快又变得很冷然:“我今天没有时间跟你讨论这些,我想你也很多公务,不想为此浪费时间吧,你应该回去处理你的公事了。”说完,莲儿转身悠悠地走了。新杰不得不跟上她,留下富心淑独自在那里。新杰跟着她默默走出兰园,走进莲儿平日办事的牡丹亭才问她:“今天为什么约我来这里?为什么限时限刻?”

“果然是玉台将军。既然限时限刻了,你就会准时到,人家才好等你,不会错过啊。”莲儿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第一次发现她着男装显得异常清秀。

“你的目的是什么?”

“本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的,因为他只有在酉时和戍时相交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某个地方,但是现在我突然没有这种心情了。”莲儿突然觉得很气馁,虽然她猜到她会看到这一幕,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居然心中还是会很烦躁,“另一个目的是想看看消息传递的速度有多快。”

“你怀疑?”

卷III-34 按兵不动 (下)

按兵不动(下)

莲儿淡淡地说:“我不是怀疑,只是验证。当然结果让我不止验证了一件事。”

“验证出什么了?”

莲儿再次淡淡地笑笑:“原来要验证的东西已经验证了,我自然会处理,只是刚刚额外验证出来的东西,如果我此时此刻不生气的话,是不是显得太说不过去了?自从阿一兰的事情之后,你就答应过我,不可以如此朝秦暮楚。当初玉强来跟你谈这事的时候,我也跟你说过,你可以娶她,但是现在你不能接近她,不能为她动心,你答应过的。等大事过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可以彻彻底底离开这里,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她,但是不是现在。”

莲儿知道丈夫的惯用方式,她轻轻避开他的亲近和拥抱:“三公子,手有余香哦,这两种香料已经在百花堂公开发售了,我已经不再用了。”

“看样子即使你不在我身边,这功夫还是没有丢下,这闪避的功夫比前段时间又进步了不少。”他本意是想安抚,但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会失手,让他觉得少许懊恼。

“那是,是因为师傅教得好,徒儿才会进步快。”

“当初真不该教你这些。”

“哈哈哈,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不过师傅还是厉害,徒儿投降如何?”

“现在知道求和了?”刚才是没有想到,真是他上心了,她又如何能避开。

“求和可以,但是你现在必须去外面水池里把你的手洗干净。”看着丈夫老老实实去到廊檐下,从洗脸架旁边的水桶里舀水出来洗手,她觉得很好笑。

“丁大勇,你过来。”她早看见了躲得远远的朝这里张望的大掌柜,从她女扮男装大摇大摆地走进青木茶社开始,丁大勇就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此刻远远地候着,免得他家爷嫌他碍眼:“去让你家少爷把这身上件衣服给我脱了,立马丢出去,然后上园子里给你家少爷另外取件衣服来。天快黑了,让他们把这四面的窗户关了,免得虫子飞进来。”她说一句,丁大勇赶紧应一句,这位女主人有时候刁钻古怪他是见识过的。立马让人关了窗,接过少爷脱下的外衣,带上门一路小跑而去。这一切也让只着中衣的新杰觉得很好笑,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很怕莲儿了,连他的手下都如此战战兢兢。她本来是打算带他去青衣巷的,看来今天是去不成了。她知道自己还是一个女人,而且心里太在乎他。看着她挑着眉毛似笑非笑的样子,他就知道又被她捉弄,而且还当着他青木社下属的面。此仇不报如何得了。当丁大勇取来衣服的时候,他的少爷早就帮他把面子挽回来了。他将衣服留在门口,自己悄悄退下,一路上不停地摇头窃笑,这女主子真是刁钻之人。

牡丹亭虽然远离其他院落,但是莲儿爽朗的笑声仍然经过空旷的院子传送很远,落入有心者耳中是那么的刺痛。

“不要在这里,这里人来人往的让人听见不好,陪我回依云阁吧。”

“还不跟我回家?”

“答应了你外公的,我不想找麻烦。更何况还有奶奶的事。我即使回来也需要其他的契机。”

“比如说?”

“我还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真要跟你的心淑夫人有什么”

“你相信我,不会有什么的,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回来守着我不是更好。”

“如果真是要我守着才有保证的话,我宁可不要。”新杰知道她这不是说笑。

不仅新杰知道这一点,富心淑也早看出这一点。

因为丈夫的坚持,那天莲儿没有回依云阁,被他送回了唐家老宅。至少那里有几个兄弟的保护,而且那里毕竟是他们成亲的时候住过的地方。但是两天后,莲儿彻夜不归,让一众兄弟焦急寻找。

那天是皇后的生日,因为皇上龙体欠安,不便庆祝,就由沂义和靖安邀约了大家一起去寿山园陪母后小宴赏菊。为了讨新天欢心,靖安特地邀请了莲儿过去陪母后说话。作为新天的弟妹,而且这几天自己住在唐家老宅,莲儿当然不便推辞。新杰虽然公务繁忙,但是在妻子要求下,也欣然陪她前往。

自从青木茶社之后,这两天富心淑亦步亦趋地跟着新杰,早上他从玉门出来,她就在后面跟着,即便是他来唐家老宅找莲儿,她都会在大门外等着。莲儿都打趣新杰说他的心淑夫人的追踪功夫不亚于兰馨,如果他们俩联手,他绝对跑不掉。不幸中还真被她言中。今天富心淑虽不在邀请之列,但是跟往日一样照样在寿山园门口等着。

宴会快要结束时,就有人来报说兰馨亦在寿山园门口出现。本来两人在聊天的,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了,继而动手,富心淑重伤,已被送到附近的百草堂的医馆救治去了。从有人报告说兰馨出现,莲儿就知道今天的好戏开幕了。从新杰沉默着快步离席,莲儿就知道这人所谓的怜悯之心已经不那么简单。莲儿虽然不想去看,但是作为一个小女人,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还是去了医馆。虽然富心淑只是玉门安排给新杰的,但是在唐门下人的眼中,她是新杰的如夫人,她受伤来医馆救治,必然惊动上上下下,连京中百草堂分堂主王全书都在这里恭候。莲儿的出现,让王全书脸上显出尴尬,莲儿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隔窗而望丈夫抱着受伤且痛哭之人,她知道如果她再不反击,丈夫的心可能将无法收回,即便是现在,也不能保证能完全收回。

受伤的富心淑看见莲儿出现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惊吓也刺痛了新杰,显然自己对富心淑的冷落和对妻子的娇宠让莲儿在唐门具有绝对的优势。丈夫的眼神和他始终拥着伤者的动作让莲儿知道她现在不适合说任何话做任何事,只是默默地退开。百草堂的属下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只有王全书机警地跑过来:“三少奶奶,您看需要属下做什么。”莲儿和蔼地看了他一眼:“辛苦你了王堂主,好好替心淑夫人疗伤吧。”然后飘然而去。医馆的人都松一口气。

莲儿没有想到当初这条对方派杀手进入医馆来绑架她的隐秘道路,会成为她今天离开唐家医馆的道路。仿佛命中注定,这里会成为她离开唐家的通道。看来对于她来说离开唐家是迟早的事,也许命中注定吧。

富心淑流了不少血,却伤得不重,只在肩头。但她过于悲伤,情绪不好。自从在青木园那天夜晚她哭诉之后,新杰就觉得自己太委屈她,平日对她过于冷酷了点。今天看到她见到莲儿时所受的惊吓,又让他进一步愧疚。当她情绪平复下来之后,新杰才另外安排了马车准备送她回玉门。他以为莲儿早已离开,自然等他安排好富心淑之后再回去安慰她。出了医馆才发现兴儿和莲儿的马车还在这里。

“少奶奶还在车上吗?”

“没有啊,她进医馆就一直没有出来啊。”看见少爷抱着富心淑,兴儿开始觉得不安。

“你进去请少奶奶出来,然后先送她回老宅休息,我明天过去找她。”

兴儿应声而去,当他没有在里面找到莲儿惊慌地出来的时候,新杰和富心淑的马车已经早就离开。

慌乱之中,他只能托王全书在医馆和附近继续寻找,自己打马回唐宅去找九少爷帮忙。兴儿知道在这个家里,虽然三少宠着少奶奶,但是真正护着少奶奶的是九少爷。新野没有听完兴儿说话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和新原随即带着老宅的人出去,并让兴儿去青木社让丁大勇调派人人手帮着找。晚归的新天和新阳得知后也都出动。新野去过了她可能去过的所有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踪迹。在众人忙碌之时居然没有人想到要去告诉那个作丈夫的莲儿失踪了。

当新杰第二天下午忙完公务来到老宅时,看到的是忙碌了一天一夜之后新野冷漠的脸和大哥焦急的面容。

“三哥向来是个聪明人,居然会上这种圈套。”

虽然他一直理解和谅解莲儿和新野间的亲密,但是不能不说他心里从来或多或少都有点嫉妒他们的亲密,而莲儿的任性让他这几天有些烦躁,新野的话让他觉得弟弟只是在帮莲儿说话。

“在莲儿看来什么都是圈套。她就是那么主观,那么任性。哪有那么多圈套,心淑其实也满可怜的,她也是任由她父亲摆布,她自己做不了主。兰馨向来出手没有轻重顾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是也伤过莲儿吗?莲儿自己太多心计,就怀疑别人也用了心计。”

“看来三哥真是为那个女人动心了,你昨晚是不是连她的人都收了?要不然这么简单的事精明神武的玉台将军会看不明白?”新野讥讽地看着新杰。

卷III-35 猜疑和嫌隙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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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疑和嫌隙

新杰心中十分懊恼,总觉得自家兄弟还没放下过去:“我不想跟你争辩,你是们这样一味护着她,只能让她更钻牛角尖。她过去不是这样的,温柔娴淑,善良宽容,不会这样无端猜忌。心淑昨天真是受了伤。兰馨就是一个疯子,动手就不管不顾的。她当初对莲儿下手的时候你们都是知道的。”

新野嗤笑一声:“看来唐将军真是移情别恋了,这么心疼你的心淑夫人。兰馨固然是个疯子,但是她那武功就那么容易伤得了富心淑?的确过去兰馨伤过莲姐姐,她跟莲姐姐动过手,而莲姐姐近一年来的武功都是你教的,所以你就更应该知道,在咸阳莲姐姐剑法初成之时都能挡住只能使左手的兰馨,你的富心淑自小长在玉门,在玉门的晚辈中,能在老夫人选定的四婢之列,是天资上选之人,又在玉门接受多年训练,若放出去在江湖上也算得高手,据说她跟玉灵的功夫有一比。我亲眼见过玉灵挡住丘志成救出莲姐姐,如果她们两个差不多,她的功力至少比当初在咸阳的莲姐姐高出好几倍,她怎么可能挡不住右手被废了的兰馨?!

如果我是兰馨我一定会跟富心淑联手来对付莲姐姐,而不是大打出手。她不是跟那个声称也爱你的九尾狐合作过给莲姐姐下毒吗?搞得莲姐姐到现在还会受毒气滋扰。这些难道你都忘了?!难道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跟富心淑的婚事的?你忘了那个女人的同伙是拿着奶奶来威胁莲姐姐和你的?!若不是为了奶奶的安危,莲姐姐凭什么要退让?凭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被放逐在外,有家不能回?!

莲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们都了解,你怎么能觉得她会把什么都看成圈套呢?!你是不是把她现在对你的心淑夫人的忍让,过去对阿一兰的退让,对兰馨的宽容都看成是她给你做的圈套,给你施的欲擒故纵的手段呢?你是不是要把现在阿一兰跟了沂和那个混蛋,兰馨跟了铁木尔和乌义律这些账都算在她头上,觉得是她害的呢?还是你觉得她应该眼睁睁地看着你跟这些女人在她面前调情而不干涉才不算有心计呢?

你所谓的温柔娴淑就是让你左拥右抱地做风流三少?让她熟视无睹你被女人缠着还要强颜欢笑?

你的过往,你的风流情史,你的那些花花草草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要去担待这些?她有时候是任性一点,但是她苛求过什么别的吗?她只是要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爱人。你如果觉得她这个要求过份,你当初就不该娶她。她在唐门这几年只想好好地照顾奶奶,报答我们对她的救命之恩。其次就是想研习她的医术,没有奢望过其它的。你要是做不到专心爱她,你要是还想做你风流的三公子,你当初就不该去招惹她,就该让她独立自在地过她平静的日子。”

在新杰的心目中,小九向来温和有礼诙谐潇洒,从来没有见他如此暴怒过。也从来没有一次听他说过那么多话。而愤怒的小九根本不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已经拂袖而去。他有时候真是怀疑小九是否真是只把莲儿当姐姐。

“不要为小九的话生气,他也是着急,他从昨晚到现在,跑遍了他能想到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消息。毕竟非常时期,想算计她的人很多,想通过算计她来打击你的人也很多。”新天一脸的忧郁,他知道自己无权指责新杰什么,但是他始终放不下她:“如果只是她生气避开倒是无所谓,只是怕有人算计或者有什么意外。现在的局势,咱们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出现在咱们身边形形**的人。”

新杰紧紧地握着拳,他其实也知道新野和大哥是对的,然而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心中有对富心淑的偏向。他只是对柔弱的女人有同情,而且把这同情表现出来,但是心中的爱只会给莲儿。可是莲儿为什么就不能真正信任他呢?!那些人既然想利用这些女人为工具-他怎么就不能利用富心淑给他们制造点假象,让他们放松对莲儿的监控减少她在外的等风险呢?!可惜不仅莲儿不理解,兄弟们也不理解。但是他也不想解释。

疑问

黄昏时分她回到宫里的时候,太后就告诉她皇上想见见她,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既来之则安之,这几个月已经习惯于不停地有意外之事。

凝儿跟着杨公公静静地走入养和殿,殿内只有皇上一人,皇上显然等她很久了。

“凝姑娘,朕知道夜晚宣你来有点冒昧,但是朕的时间不多了。”皇上两眼还是很有神的样子,然而凝儿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是精力即将干竭之前的征兆。

皇上看着面前靓丽的身影,轻轻一声叹息。前几天,他还以为自己能熬过去,能够再次生龙活虎地享受人生。当年颜家那个女人让他这些年心心念念始终不忘,他真是想将眼前这个和她十分相似的女人吃下去,他还特意让人去安排秘密的行动,但是此刻,因为他的秘密安排没有成功,他用别途径发泄心中不满,给了别有用心的人机会,意外地激发了体内的毒,太医院和温兆侯府已经束手无策,母后眼中对他的失望也不再掩饰。那一瞬间,他怀疑过母后到底是为了他的健康失望,还是为了她知道他瞒着她做了一些事情失望。母后没有说,他也不敢问。他心里轻嘲自己,都是快五十的人了,还像毛头小子一样惧怕母后。同时他多么希望自己就是一个毛头小伙子,若是一生可以重来,他是不是就可以不错过那些美好,也不用偷偷摸摸谋划那些,更不会在那些跟她稍微有些跟她神似的女人身上耗费精力且为外人发现而被算计,他也不会因为不甘心而做出那么多蠢事,包括她和眼前这个女子。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只能想想了,而且还有求于她。不过,也许……

盯着她看了很久之后,他拿起桌上的东西,想去握她的手,可惜力不从心,没有力气站起来,他只能在内心叹息一声。他终于徐徐开口:“凝姑娘,让你来,是为了给你这个,这是一份传位诏书和一份可以调动御林军守护沂义的诏书。内务府有一份继位诏书,但是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保证交到沂义手上。”

莲儿再次觉得很无奈,自己已经自身难保,居然要她保管这么重要的东西。“皇上,这诏书只要有玉玺就会生效,所以您准备多少份诏书都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能让人将传位诏书的玉玺盗用来伪拟诏书。”

皇帝看着她没作声,晚凝感觉非常奇怪,无法猜测他到底在看什么。多年前,他嫌弃自己扰乱几位皇子的和睦,将她赶出宫,如今回来,屡屡给她私下安排事务。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位帝王。过了良久,皇帝才轻轻一笑,和蔼地说:“太后说得真是没错,凝儿姑娘是聪明人,那你觉得朕应该如何收藏这个传位玉玺。”

“放在只有你和太子殿下能够找到的地方。”

“可惜,朕和沂义向来没有那么亲近,没有共同可以相守的秘密和途径,除了凝儿姑娘。”皇帝脸色有着晚凝过去常见的冷漠。

莲儿很是烦恼,她这无疑是在引火烧身。

晚凝突然来了脾气,凭什么这么多年,周家颜家的命运,她自己的坎坷就要随着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人起伏跌宕?她突然抬起头:“陛下,凝儿可以问几个问题吗?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凝儿不得不问。”

皇帝再次微微发呆,这傲然相对的场面,曾经深深扎根在他脑海中,那个女人,当年也是如此高傲不折,他心底觉得略微抽搐:“你说。”

“臣妇想知道,喜峰的逍遥台有什么特别之处?皇上可是对那里有特别的偏爱?”

皇帝一愣,同时觉得额上有点冷汗,他居然有点惧怕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她是怎么注意到这些的?过了良久他才漠然地说:“你自小在后宫长大,难道不知道逍遥台是什么地方?”

晚凝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臣妇只是好奇,为什么有人让邱志诚将臣妇绑去逍遥台。那里的各位娘娘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深得皇上喜爱,守卫不比宫中差。将臣妇送去那里,不知道意欲何为。”

皇帝又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笑道:“晚凝如此聪明伶俐,且艳压群芳,有人想金屋藏娇很正常。也许有人觉得朕不行了,想借用朕的逍遥台也很难说。那是一个好地方,可以让人忘记身份,忘记品级,只是平常的相处。”

卷III-39 鸠占凤巢(下)

鸠占凤巢(下)

在沂和那里受尽讽刺和打击之后,阿一兰对沂和的恨升到极点。被收押之后她将所有细节毫无保留地全盘供出,将毒物饲养的方法,饲养的地点,已制成的毒物全部供出。她本来想鱼死网破,告死沂和。但是没有想到在做完所有审问之后太子会派人放了她。她相信这是新杰在太子面前求了情,他一直是太子的幕僚,而这般求情自然是因为心里还喜欢她。在经历了此生最大的侮辱和惊吓之后,她见到新杰仿佛真是见到了亲人,投入其怀中伤心哭泣,以求安慰。

晚凝端着汤药进到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听见了里面的哭声,走到门口看见丈夫揽着阿一兰的神情,她知道即便是当初给他下的毒蛊和他自伤的那一刀也没有完全斩断他当初在心中为她留下的感情。那种怜爱和痛惜依然写在脸上。如果自己继续留在丈夫身边,她不知道还需要看多少这种情债。过去她有自信可以应付,有丈夫给她的光环可以护佑,但是自从因富心淑带来了丈夫对她的猜疑之后,她已经没有了这种自信。而沂和带给她的伤害,又使她无法面对他。这两天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将来该如何自处,在那一瞬间,她已经知道自己的选择。

晚凝很快定下心神,平静地将药端进屋里。她的脚步声虽然惊动了丈夫,但是阿一兰并不在乎她的出现,依然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松手。晚凝知道丈夫在看着自己,希望自己给他解围,她将眼光低敛,不去看他,只是平静地说:“阿一兰姑娘,请你那边坐一会儿好吗,新杰的伤很重,不能站太久,现在他需要休息吃药了。”

“你受伤了吗?”阿一兰闻言抬头望着着新杰,上身还紧紧贴着他,并没有放开他的打算,让他极为尴尬,而晚凝的根本不看他,端着托盘去到床前放在小桌上给他慢慢地盛药。这让他感觉极为不妙。他扳开阿一兰,让她离开自己。

“是,我先让人带你去客房吧,我现在确实需要吃药疗伤了。”

“让我在这里帮着照顾你好吗?当初你受伤也是我照顾的,你知道我会做得很好的。”这姑娘依然如此固执。

“你去休息会儿吧,有事我们晚点再谈。”接着新杰吩咐站在门口的属下带她去找周妈妈,给她安排客房。阿一兰并不愿意离去,站在当下看着晚凝扶着他去床上坐下,给他一点点喝药。他的手臂始终揽着妻子的腰,不肯放开。看着他像小孩一样皱着眉头,赖赖地看着她,她不由自主地哄着他:“你身上的掌毒已经排尽了,我已经换了方子,玉灵去准备去了,中午就换新药了。新的药不会这么难喝的。”

“好吧,夫人。”

”后面我们需要给你补充元气了,这样你体力才能很快恢复。一会儿再帮你走一遍穴,中午开始的药要分三次,你一定要记住这三天里你每走一次周天就需要喝一次药,每次要走三个周天。三天之后的药再加提升之物。我都将方子交给周妈妈了。你自己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练功的。今天的吃食还是需要你再清淡一天,我也告诉厨房的了。从明天开始再逐渐增加各种补汤,一会儿我会给他们单子,但是你自己也要记得,不能一次太过。”

“这些事有你在我还需要操心吗?”晚凝并不接话,新杰感觉有点怪:”这么嘱咐我,难不成你想偷懒将我交给下人去打发?”

她拿开他握住的自己手腕的手,轻轻打他一下:“快点喝药吧,别捣乱,别误了练气的时辰。”虽然是在说笑,显然丈夫已经很敏感,有所疑心。

此时阿一兰还站在那里不动,新杰的属下也不便于强行驱赶这个刚刚将军还抱着的女人,只能站在旁边看着。而丈夫的故作亲近,显然是想把这为难之事交给为妻的来处理,莲儿心里再次叹息。不过自己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再有那么多顾虑了,以后自己也许不会再帮他处理这种事了,这是最后一次,因此也无所谓新杰和这个不懂事的丫头以后怎么看自己。于是她收起了笑容,淡漠地对阿一兰说:“阿一兰姑娘,请你先跟余将军出去吧,周妈妈会给你安排住处的。既然太子当初答应过我,对你网开一面,只要你对他们不再有所隐瞒,没有做违法犯科之事,我想太子是不会有违对我的承诺的,所以你可以安心先暂时住下。至于以后,你如果想回山寨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如果你想留在京城,我当初答应过你兄长,我们可以出资为你们兄妹在京城购置房屋,让你们在京城自己有个家。”

阿一兰此刻仿佛是一个纯真无害的无家可归的小孩,天真中带着几分任性地说:“我不想自己另外有个家,我想住在这里。”

晚凝十分鄙视她这种装无辜的样子,微微皱眉:“这事以后再说,等你的兄长来了我们再讨论。太子已经请人送信给你曲理寨主了,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來。”

阿一兰顿时眼圈红了:“你和太子合谋来算计我?”

晚凝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事情不是你说的话对方听不懂,而是对方故作白痴装听不懂,比装听不懂更可恶的是,对方还恶意曲解和无中生有地中伤你,她不由厌恶地看了一眼阿一兰,嗤笑一声:“算计你?我如果不是同情你,念你当初救过我丈夫,就让你留在大牢里好了,何须去求太子放你出来。还用算计你?”

阿一兰被她一笑,有些沉不住气了,忘了装无辜,反唇相讥:“你不必装好人,太子放我出来还不是看在新杰的面子上?!”

新杰原本以为阿一兰只是不懂事,所以二人说话,他并没有插嘴,但是这种事他不能让人曲解了莲儿,委屈了她:“阿一兰,这事确实只能是我夫人求的太子,我事先并不知道。”

“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讨好你。”阿一兰依然如故,不仅自己自私,也以为天下人都跟她一样自私。

“余将军,请你将这姑娘带出去吧。”晚凝彻底放下了脸,她已经被这不懂事的女子烦到了极点,她有点后悔自己帮她求情,也许让她充边更合适。她不想将丈夫交到这种人手上。“烦请你交代你的同僚,唐将军这次伤重,修养期间不便外人打扰,闲杂人陌生人等一概不许进这个院子。”

“是,夫人。”余力成跟在新杰身边经常看到夫人,夫人向来对他们都很和蔼,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拉下脸来说话。他赶紧将阿一兰带出去。

是夜佳人依然要执意离去。白天她在阿一兰出现的时候的表现,让他疑虑重生。虽然她最后冷脸赶走了不懂事的阿一兰,是的,在他心目中阿一兰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但是莲儿不一样,她的心思太深,她太内敛,有些想法她既不会说,也不会表达出来。她看见阿一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眼神和回避;这几天她看见富心淑出现时候的漠然和平静;自从上次她从医馆出走之后,对自己保持着彬彬有礼的距离;虽然他极尽所能地贴近她,但是两相厮守时,他仍然能感觉到她心灵上些许的退避和萧索。所有这些让他不得不担心她心中是否又在计划抽身却步。思虑良久,他决定去找她,无论如何他不能坐视他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让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来到自己当初为她种满玫瑰花的小院,院子里还开着今年的最后一朵玫瑰。卧室中,莲儿站在穿衣的全身铜镜前,彩儿在为她擦药,揉搓每一处伤痕。遍布双肩,双臂和双腿的伤痕和淤青让他触目惊心。看到少爷出现,彩儿赶紧默默地退出来,而莲儿站在那里没有动,良久她才拿起衣裙掩住那遍受摧残的身体。

“你不应该来。”妻子满眼的泪水,无限的委屈,他终于明白了她这几天不愿跟他共处一室的原因。

“当初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去冒险,没有保护好你。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你健康快乐地留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

“可我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你的阿一兰和心淑夫人也不会让我们再回到过去了。”

“这些伤痕虽然重,但是我每天都会帮你上药推揉,它们很快就会复原,我的莲儿依然美丽动人。你不要再担心心淑的事,奶奶已经回来,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我已经让外祖父安排妥善处理了。我跟她之间,我受伤的时候我不清楚,但是清醒的时候,我保证我跟她是清白的。阿一兰等曲理派人来接她回去就好了。她们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没有她们,还会有别人。”

“我们的生活中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最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我心里只有莲儿。”

卷III-35 猜疑和嫌隙(中)

猜疑和嫌隙(中)

皇帝抬起双眼,眼神有些微的迷离。当年他就想将那女人藏在逍遥台,藏在那些低阶妃嫔之中,或者换句话说,逍遥台就是因为他有那样的打算才在那边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女人,以掩人耳目。他觉得自己很可悲,作为一个帝王,他却不能拥有自己喜欢的女人,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而且他还不能随意动她,因为母后和她娘家和夫家都有渊源。身为一个帝王,连这点心愿都满足不了,他真是有点恨身不由己的牵绊。

晚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再问道:“凝儿来养和殿见陛下,除了杨公公可有别的人知道?或者有别的人在路上接应?”

皇帝对这个问题有些茫然:“没有,怎么会?”

“这就奇怪了,来的路上在树阴中站着人一路看着凝儿和杨公公。”自从跟着新杰修习内功以来,她的进步是日新月异的,江湖上一般的好手都已不是其对手。现今的状态,皇帝没必要在此事上对她隐瞒。

既然皇帝不知道,那问也没意义。时间紧张,她直接切入别的内容:“那先不忙管这些,凝儿下面要问的几个问题,希望陛下无论如何以实相告。陛下在永和年间初去江南时,是否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可曾为她谋划过特别之事?可曾因此落有把柄在别人手上?多年后,永康年间陛下再去江南之前是不是在宫外就有一个中意之人?虽说这些年陛下独宠德妃,其实只是陛下的一个掩饰,陛下其实在宫外还有一位经常亲密接触的女子,是吗?将这位女子介绍给陛下的是谁?建议陛下去江南的不是内务府的人,也不是杨公公,是一位朝臣,是谁?陛下当初为什么不肯将这些告诉新杰和太后?陛下是不是不愿意面对那个残忍的事实,这毒可能是京城中这位佳人的手段是吗?”

看着皇上脸上痛苦的表情,她知道她将得到答案,一个残酷的答案。

“来人,去取那把昭月国国王进贡的琴来给凝姑娘。”他说的是凝姑娘,这位女子曾经是母后宫中的女官,太子的伴读,他曾经想将她彻底赶出宫廷,眼不见为净,但是终究还是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宫廷的圈子,总是时不时地提醒着他过去。在他心中,他始终愿意仍然将她当作一个未嫁之女,只是凝姑娘,不是什么夫人。

古琴很快送来。这把华丽的琴装在一个华丽的盒子中被送来,皇上对她说:“凝儿姑娘,你知道朕一生所爱即声色二字。朕时日无多,人人都说凝儿姑娘的琴声是天音绝唱,朕希望有生之日能够听到姑娘为朕演奏的一曲,即便此时离去,也了无遗憾。朕将此琴赐给你,为朕抚上一曲,你但有所求朕无不准。”宫中之人皆知皇上的癖好,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于自己心腹大臣的妻子,而且只为了聆听一曲,无不瞋目。不过回心一想,这位主子这几十年,哪一样不是随心所欲?无论是他喜欢的东西,吃食,都是毫无顾忌地挥霍,而为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和帝王的权欲,从云英未嫁的闺阁到烟花柳巷的人物,甚至到各种身份的有妇之夫,都曾毫不顾忌地染指,占有或是毁灭。何况此时只是抚琴。

晚凝深深蹙眉:“皇上所言当真?只是抚琴?”

“君无戏言。”

“一曲之后,皇上可否应凝儿一事?”

“何事?”皇帝心中默念,只要不是大周江山,朕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凝儿请求陛下派人护送臣妇回转自己的家,为凝儿做主正名。”

皇帝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个所谓的正名是什么意思。既然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为她做这点小事:“这个容易,来人,杨明,你去让他们拟旨,平鸾阁玉台将军唐新杰之妻晚凝周氏,人品端庄,有功于社稷,特封为二品抚花夫人,赐京西清河源阳平山庄为其采邑。着其为夫者及夫家诸人善待之。”杨明自小在宫中长大,侍候皇上几十年来,虽然皇上是一个不定性的人,经常有暴躁意外之举,虽然也曾给过亲近或者有功的部下夫人诰封,但是从来没有出过这么怪的旨意,着其夫家善待之。

“杨明,你们先退下,朕想要凝儿姑娘单独陪朕一会儿,给朕弹弹琴,跟我说说话,吩咐所有人不得进来打扰。晚点她想离开的时候,你带上旨意让近卫派上卫队,送夫人回她想去的京中府邸。”杨公公和所有的宫人在惊讶,诧异和猜测中关上了宫门退出去。

京中玉门府邸,门人睡眼惺忪地发现来人居然是宫中皇上近卫,而这些人护拥而来的是一位美丽的夫人,美丽的夫人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琴盒。

“请唐将军出来接旨。”杨公公手持圣旨。

新杰本在书房里看着一些函件,玉门的手下来报皇上身边的杨公公带着皇上的近卫陪着一位夫人来传旨。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夜半三更来的夫人会是谁,而且还是皇上的卫队和杨公公陪着来。在这个世界上给他不停制造意外,让他惊奇的,除了自己的妻子以外其他能够这样的人还真不多。然而在过去的三天里佳人杳无踪迹,他和大哥小九找遍了她在京中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消息。

杨公公宣完圣旨之后,转向莲儿:“夫人,现在有何吩咐?”

“我想回青木园,烦劳公公陪我走一趟吧。至于唐将军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走吧。”莲儿淡淡地看了新杰一眼,转身就走了。

“莲儿。”新杰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在这个时候有这种旨意。自从她在医馆消失之后,在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他都找不见她。新野是他所有的兄弟中脾气最好最随和的,那天居然对他暴怒。从那以后新野就已经不再跟他说话。

而那天新野暴怒之下讲出的话让他在事后倏然惊醒,他知道莲儿和新野都说对了,对方利用了他的怜悯之心,让他心动而误会了莲儿,今夜妻子的回归,虽然方式特殊,但是也让他看到转圜的机会。

“唐将军有何吩咐?”

“能让在下陪夫人回家吗?”

“家?哪个家?”

“夫人愿往哪个家新杰都奉陪。青木园好吗?”莲儿微闭了一下眼,转身就走。新杰明白这是默许了。

青木园中所有的下人在三更天被惊动起来,看着自家少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回来,都在惊异之中带着惊喜,这才是他们名正言顺的主子,而那位所谓的心淑夫人,从过门第一天就对他们吆五喝六,在这些人心目中,不过是一个一时得势的丫头,如何能称得主子二字。在一阵混乱和忙碌过后,众人平静地退下。

梳洗过后的凝儿对着镜子平静地整理好自己的秀发,转过来淡淡地说:“实在抱歉。让你半夜三更还跑一趟,打扰你休息了。”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他真的有一点生气了,他是她的男人,他应该护她一生安好,但是却足足地被打脸。但她独自在外,总是让他担心不已,但是以这种方式,让他觉得怪异,他深知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为什么皇上会下这种旨意?”

“因为我必须回来,那个圣旨没有其他目的,只是让我能够名正言顺地去找你,让我能够回到这个我曾经的家。”女人幽幽地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要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不需要这些借口,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

“也许明天你就会听宫里的人说起,皇上夜里召见了玉台将军夫人,单独与其聊天,听其演奏,皇上待夫人极为暧昧。如果听到这样的传言你会介意吗?”

“你说什么?”新杰眯着眼看着她,他不会相信她跟那荒淫的人之间有什么联系,至少妻子不会,至于皇上倒是很难保证不对自己的妻子动什么心思。

“吃醋了?”莲儿扁扁嘴,忍不住笑笑。他就知道这丫头没那么简单。

“这琴是怎么回事?”

“这是世界上最贵重的琴,应该说是琴盒,呵呵。”

新杰为里面的圣旨和玉玺震惊。圣旨倒是有可以理解,如果他是皇上也会多留几个后手,但是将玉玺交给一个臣属的妻子带出宫外,估计也只有当今皇上才会干出来。一个不按章法办事的皇上加上一个不按常规走棋的莲儿,也许真能破了很多僵局。

“皇上也知道我现在是自身难保,所以与其说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给我,不如说是通过我转托给我曾经的丈夫。”

卷III-35 猜疑和嫌隙(下)

猜疑和嫌隙(下)

“什么叫曾经?”对新杰来说这两个字比那两样东西重要:“我难道现在不是你丈夫了?”

莲儿不想接这个话题,她拿起一本药典,将圣旨夹在其中,再放回满满当当的书架:“我想这东西这样放在这里没问题。但是这个东西不能放在这里,我们明天送去你外祖母那里可好?”

宫中,皇上正在按照晚凝给他的建议跟皇后娘娘叙话。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后了,彼此之间很陌生,应该说是这陌生由来已久,自从她成为他的皇后起,他就故意疏远冷落她,只因她是母后为他选的皇后。他现在想起来,这些年自己为了和母后置气,也许真是错得太多。时隔多年,他才想起,当年母后告诉他选后之时,一是因为其父曾帮过他们母子,他能有今天的大位,他岳丈也有一份力。且更重要的是,他和皇后自小相识,也算两小无猜。若不是因为她是母后选定的,也许他自己选,还是会满意她做皇后的。毕竟皇后需要出自三宫六卿的世家,且要对他这个皇上忠诚。

皇后年轻时,也是明艳动人的。虽然现在两鬓微斑,但是居宫中主位多年,高贵漂亮之余,还有一份上位者的自信。皇帝第一次发现原来皇后也有十分耐看的一面。他不由自主地握着她的手,皇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多少年了,这个人都没有沾染过自己。她眼中的惊慌让他心中一动,也许晚凝是对的,怎么都需要稳住自己的皇后。若说过去,他虽然病了,但是或多或少是要装得严重,给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看,那么这次,他的病情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放纵和不查,雪上加霜,无论是太医院还是温照侯府都回天乏力。是他自己太贪,亲手毁了自己的最后防护和健康。若是他这些年,多和皇后相守,是不是结局便不同?

皇帝想起晚凝跟他说的,尽量回忆当年他们曾经相处过的时光。虽然半夜被宣召透着怪异,但是皇上对昔日的回忆,让皇后十分感动伤心不已。皇上觉得这么多年,真是欠了这个女人的,无论她做错什么,都是因为一个妒忌。聊着聊着,彼此不再陌生

第二天,皇上又召见了其他的妃嫔,有的只是说说话就出来,有的在里面很久,走的时候还拿着东西。但是自始至终,皇后都陪在他身边,为妻的终于在最后有了一点尊严。

京城市面上盛传聪明漂亮的唐门三少奶奶在宫里收服了皇上,不仅给了她封号,给了采邑,还派卫队送她去抢回了丈夫。一堆贵妇人相互议论,无不感慨这个女人手段高明,不仅能搞定皇上,还让皇上出面帮自己抢丈夫。靖安很吃惊地听着卫国夫人给她叙述这些流言,她知道莲儿已经失踪三日,新天在帮着新杰寻找,她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有父皇的圣旨,这个女人,幸亏她所爱的是新杰,否则自己一定不是对手。

昨天夜里富心淑就得到下人报告说少主跟他夫人走了。她先将来报告的下人打了大嘴巴,她才是少主的夫人,不允许有另外一个夫人。

“可是是皇上亲封的抚花夫人。刚才大家都听见圣旨的。”这是玉门的下人,虽然惧怕富家的势力,但是这玉门京中老宅,大多是原先玉家老夫人的人。何况他们怎么看这心淑夫人都及不顺眼。除了有个副门主的爹,她还有什么能和少夫人比的?

富心淑此刻已经无暇顾及下人的态度,心中盘算着如何将丈夫抢回来,怎奈真正是应了那句话,民不与官斗,自己花了那么大力气,祖父甚至不惜绑架了唐门老太太才换来的婚姻和前几日跟丈夫的亲近,三天前和兰馨联手的苦肉计,好容易将那女人气走,换来了丈夫通宵的陪伴,现在一切又被那个女人给毁了。

“什么圣旨,假的。”她歇斯底里地喊着,“那女人就是个骗子,是强盗。我才是你们的少夫人,是你们的主子。她就是一个人只会玩心计的卑鄙之人!”

玉门的下人有些同情这位脑子不清醒了,少不得冷冷地说:“据说那个宣圣旨的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杨公公。”

富心淑愤怒已极,也顾不得自己左肩还有刀伤,掀起面前的桌子:“她就会到处魅惑人,我要让这个女人死,灭了这个祸害。”

玉门的下人们早已看惯了这位少夫人的脾气,见怪不怪了,这些人中原来跟玉灵和玉琴他们有交往的都知道真正的少夫人美丽温柔。如今玉灵长期跟着少夫人在外面,上次因为在外面保护少夫人重伤之后一直在青木园养伤,玉琴请求留在青木园,只有玉屏跟着过来侍候新杰。昨晚新杰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她,今天她正在书房里帮着新杰收拾屋子,突然看见去而复返的少主挽着少奶奶进来,她虽然跟莲儿相处时间不长,但是对她的映像不错,少奶奶对他们也向来和气,不像玉书,一朝变为富大小姐嫁给少主之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看见过去的姐妹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有时候有点后悔,应该像玉琴一样留在青木园,但是她又放不下少主。

新杰告诉属下,自己要回玉门的大宅去整理一些留在那边的公文,但是他不愿把妻子独自留在青木园,最近他已经连续两次失了妻子的踪迹,他实在不愿重尝每一次的惶恐和担忧。于是便堂而皇之地带着妻子去了玉门。下人们都很理解少主跟这位少夫人的感情,而且少年夫妻重逢,难免过于亲热。当新杰在书房给妻子看过他最近一段时间独处的时候写给她的诗之后,感动的妻子毫无保留地向丈夫献上自己的温情,明眼的下人们赶紧退出室外,并将门轻轻带上,舍不得惊吓他们。

这个书房是当年玉门老夫人高佩心在京的时候的书房。她收集了很多诗歌典籍。虽然丈夫玉振翔是一个相对古板的人,但是一生对她钟爱有加,除了女儿的事情,几乎可以说一生无憾。从老夫人收集的书和文间的批注,可见她是一个感情细腻之人,在后来莲儿阅读这些典籍的时候,曾经推敲过,丈夫是不是有些地方像这位外祖母。

书房里除了典籍,还有很多老夫人的画像和一尊名匠雕琢的汉白玉观音,是以老夫人为模雕刻的,有三尺多高,供奉在书房连着的卧室的西墙边,观音像的下面连着一个一体的红木底桌,十分厚重。莲儿端详着这个雕像,她第一次来这里,也就是新杰和富心淑成亲那天,她就在这里见过这个雕像。今天,他们就是为这观音像而来。

昨夜归来的莲儿尽管在商量事情的时候跟新杰有说有笑,然而一直躲避着他的亲热,并郑重其事地告诉他碰过富家的小姐就不要再碰她。虽然他百般解释,但是他毕竟在心淑房中通宵照顾她。她已没有往昔的对他的留恋和依附。昨夜他已经看见她左臂弯里渐渐聚拢的黑气,也许这一两天就毒发在即,但是她还是拒绝了他的亲近。今天如果不是为了回来看这尊观音,把那至关重要的玉玺托付给这尊神像守护,她也不会在下人面前如此亲热地跟他回来。他知道前几天的误会已经让妻子心冷,如果没有皇上给她的重托,她无法自己独立完成,她是不会自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新杰从后面抱住她:“希望外婆保佑我们一切顺利。”他很想在这尊观音的注视下,就像那天拥有送上门来的美丽新娘一样,再次拥有自己的最爱。

富心淑在昨晚狂怒之后,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她无聊地在院子里转转,不由自主来到新杰的书房附近。自从她上次混进院子穿上妖女的衣服差点跟丈夫好事相携之后,新杰就有令不准她靠近院子。虽然三天前丈夫在她的房里陪了她一夜,她也让玉门的人以为她被丈夫宠幸了,但是这个禁令并未取消。所以她仍然只能隔水观望。她本只是习惯性地来遥望一下,居然发现门口站了平鸾阁的差人,他们是新杰的卫士,这些人只有新杰在家的时候才会在这里出现的。难道他回来了?

“去告诉少主,我要见他。”丫头依言而去,富心淑看见她在门口就被拦回来了。

“他们说少主现在不见任何人,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虽然这丫头不敢跟富心淑说,但是她早就听姐妹们议论,中午吃完饭,少主就带着夫人回来了,而且一来就在房中无比亲热,下人们都退出来,不敢进去。她不想自己去禀报给富心淑,免得她发起脾气来,自己又要倒霉。

卷III-36 妒火烧身(上)

妒火烧身(上)

富心淑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式,只能说:“去给我端张椅子来,我要在这里等,等他出来。”下人无奈,只得去搬凳子。

这时,富心淑看见玉屏从另一边慢慢走向院子,便截住她。

“你不在院子里侍候少主,在这里做什么?”

“哟,是夫人啊,回禀夫人,这种时候少主怎么会需要奴婢侍候呢,还请夫人稍安勿躁,你很了解的,少主在这种事上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的。”玉屏很厌恶她,虽然她平时话不多,能够有机会刺激一下这个女人,她是不会放过的。

“你说什么?什么事一时完不了?”

“你不知道吗?也许是你那天的杰作启发了少主,所以让他现在带着少奶奶回来,用真人体验一下你给他设的梦境啊。你难道听不见吗?少奶奶的声音你应该是很熟悉的啊,特别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的声音,你应该比我们听得多,更为熟悉不会听错才对。”

玉屏冷眼看着这个曾经跟她同为姐妹的女人的疯狂,她不在乎富心淑向她动手,她的武功比她高,她伤不了她。如果富心淑不是这么跋扈,她一定会同情她,毕竟她跟她一样,都心中爱着那个男人,而又无法得到,但是这个女人太自私,自己的痛苦无时无刻不想转嫁给周围的人以求发泄。

玉振翔的院子在富心淑所站的位置附近,与新杰的院子隔水相望,他早就在院子里听见了这个女人在发疯,真是一个搅家精啊。他现在开始后悔当初自己迫于压力,赶走莲儿,那个女人不仅漂亮聪明,而且理智。最重要的是善良,并和新杰相爱。

当年妍妍跟唐岚在一起,他并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自己堂堂玉门大当家的女儿给人做小,他面子放不下,直到妍妍死,都没有听见他的一声原谅。而今,为了玉门,他又不得不迫使新杰放弃他的爱人,为了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他有太多的无奈。昨晚下人来告诉他莲儿领着宫里的公公,皇上的卫队和圣旨将新杰带走之后,他觉得心里多少有些快意,正如新杰原来告诉他的,她聪明能干。世界上没有几个女人能让皇上来帮着自己抢丈夫的。要是在平日或是发生在别人家,他会放声大笑,甚至为这个女人喝彩。

他不知道这个精明的女人又在打算什么,居然和新杰去而复返,惹来这个搅家精。不出他所料,他很快就看见富心淑冲进他的院子,大发脾气,要他管管新杰。

玉振翔十分厌恶地道:“你已经跟他成亲了,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业,相夫相夫,自然是你自己去相助他,不是像你这么每天打鸡骂狗的。”

一支悠扬的梅花雪从水面飘过,传至玉振翔和富心淑的耳中。这清扬静颐的箫声带着演奏者愉悦的心情,带着夫唱妻随的和谐,带着自咸阳城中就铸造出的彼此心灵相通,带着对想以权势为要挟的人的嘲笑向他们飘来。

富心淑现在知道为什么每次少主吹奏此曲的时候,她都看不见他人。若是在江南,他是自己把自己藏起来,跟远方的妻子共享此曲,而在京城中,只有当他拥有她的时候,他才会演奏此曲。而这首曲子曾在她的新婚之日骗过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回房。她突然醒悟,其实那时来访的不止是太子和新野,而是这个妖女一起到来,占有了她的丈夫,毁了她的婚姻。

一曲终了,仙乐再起时,已是是琴箫合奏,这无疑是告诉玉门的人,少主如今是跟谁在院子里。这欢娱之音,不仅轻松,而且琴箫之间相互追逐嬉戏融合,将男女主人的心境和缠绵展露无疑。这种肆无忌惮的示威和挑衅,让富心淑无法承受。就连玉振翔都觉得有违当初答应富大龙的条约,太过张扬了一点,刚才即便知道外孙在做什么,他可以装不知道,但是如此宣泄得人人皆知,他就不得不出面去干预了。

本来有圣旨做后盾的年轻夫妇,为了外公的面子,更是为了状况不明的奶奶,不得不偃旗息鼓地退步,承诺把这玉门中空间留给富心淑,并且新杰白天也会继续到水榭的大书房中办事,一个玉门所有人都可以出现在他面前的地方,然而条件是他仍然享有日落之后自己的空间,来去自由,不得干涉他。好歹玉门也要给皇上一点面子,便将这一条答应下来。在黄昏时分,新杰带着他的妻子回返青木园。

第二天中午,这位跟妻子缠绵了一夜的丈夫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慵懒,带着妻子身上的余香,慢慢坐着车回到了玉门,似乎唯恐天下人不知他昨夜辛劳了一夜,在玉门大门下车之时还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还不忘回头吩咐赶车来的兴儿,回转青木园,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把燕窝粥和少奶奶喜欢的点心准备好,等她起来用。这正午时分还未起床,丈夫得有多疼爱。

然而一进门,这位少主便转了风格,将身上的所有温馨清扫殆尽,出奇地冰冷地出现在水榭的书房中,翻了两页玉门的各种呈报节略,三下五除二把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弄完,然后就睡虫作祟,跑去水榭一侧的躺椅上躺着观鱼,过一会儿就睡着了。富心淑将所有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也看见玉屏给少主拿去薄毯轻轻盖上。富心淑狠狠地剜了这个女人两眼,玉屏这丫头平时装作老实,其实心里肯定早有了她男人,此时玉屏比她这个为妻的还要亲近这个男人。

一觉醒来,日头已偏西,新杰喝过茶醒过神来,便招来兴儿,嘱咐一阵,兴儿就出门去了。此人又极快地将玉门中事务处理清楚,然后便让玉屏给他准备香汤,跺回自己的院中沐浴更衣去了。富心淑再次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上下都彻底都用他喜欢的熏香熏透了,带着人走向男人的院子。

然而平鸾阁的侍卫可不是玉门的下人,将军吩咐过不让这个女人进院子,就是不让她进院子。她无论如何委屈哭闹,哀求都无济于事。

太阳还未落尽时,这翩翩公子已经又再次出门,无视在院门口等他多时的富心淑,迅速走向后院马棚,跨上骏马潇洒地往月华轩而去。

月华轩中,能干美丽的老板娘早已在此等候,月华轩中的客人尽皆目睹昔日美丽的老板娘如今又回来了。不禁有着昔日的华贵,更有皇上撑腰的底气。更加让人羡慕的是那一副本已娇艳欲滴的身姿,如今更是被呵护滋养得让人珠圆玉润,引人遐想。让来月华轩就餐的公子哥儿们贪慕不已。只可惜这本只应天上有的美食被唐家三少那强势霸道的主给占了,众人也只敢远观,不敢生事。只是一夜之间,这些公子哥儿和他们的从人们就将这美景传遍了京城,闺阁之中更是引起不少羡慕。

当初外祖强势驱逐又如何?人家不仅得太后喜爱,如今又有皇上撑腰,更为关键的是丈夫的宠爱,是多少闺阁羡慕不来的。公卿世家的男人,哪个不是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看看人家这少夫人,唐三少即便娶了如夫人,还得将她这个正妻宠着。

美食和佳人皆人生快事,唐三少一副酒足饭饱之后的样子,又带着爱妻徜徉上京城的街市,为她挑选各种东西,样样迁就处处娇宠。

第二日照样是过午才懒懒散散地出现,显然昨夜又极尽鱼水之欢。只是晚上的出行从自家的月华轩变去了红袖所在的天音阁,还约上了唐门众兄弟,一群人欢歌笑语,极为尽兴。

跟出去的人回来给富心淑的禀报,句句如针刺在心。

第三日,是这个做丈夫的二十七岁的生日。富心淑一早便备好了各种东西,在大书房等他,但是过午很久仍不见人。探问的人回说进宫给太后老人家磕头去了,然后又去太子府领赏,之后到平鸾阁给同僚们敬酒之后才姗姗来迟。进门先去外公那里叩头,然后就打算匆匆离开。富心淑实在无法,只能不计自尊,再次挡住其出路。

今日的富心淑,不仅模仿着莲儿的柔美装束,连衣裙熏香都样样和她相似。只是上衣的领口低开,似乎都掩不住她丰满的身材,随时会爆出来。她没有往日的怒气,只有一分淡淡的哀怨:“日头还老高呢,你就出门?”她右手轻轻地捋着自己胸前的一束碎发,发梢在她衣襟缝中轻轻扫过,连跟在旁边当值的侍卫看了都觉得心中痒痒的。

今天男人似乎心情好,脸上挂着笑意:“抱歉得很,今天无法在此等着日落了,皇上特赐了酒宴在寿山园,皇后娘娘也赏了一台戏在那边,众位兄弟早就过去等着了,总不至于我这个过生日的不到,让大家干等吧。外公一会儿也要去吃两杯酒才来呢。”

卷III-36 妒火烧身(中)

富心淑上前一步,一阵玫瑰香气扑面而来,她柔弱地说:“既然是夫君的生日,我这个做妻子的是不是也应该去一起庆贺啊。”

新杰似乎显得有点意外,但是这要求也不算过份:“那好吧,让他们给你套车,你跟着来吧。”

富心淑满眼期盼地看着他:“你今天不是坐车回来的吗?我坐你的车过去就好了。”

“你另外自己坐一辆吧,莲儿在车上等我呢,我先走了。”自从新野的话惊醒他之后,他想起过去九尾狐的提醒,他知道面对这个女人,他需要步步留心,于是他匆匆离开,留下她独自在那里等。

寿山园中,兄弟们早就在等,除了唐家兄弟,还有靖安忆妍,以及新杰在京中的好友,百花堂中各位堂主执事。青木社的人因为不便在公共场合露面,都没有来。

这些人中,除了新野很多人都不认识富心淑。玉振翔跟新杰的一些长辈和陈家的舅公坐在一起。新杰让人给富心淑在女宾这边,在忆妍跟另外一个贵妇之间安了一个位置,自己领着莲儿跟兄弟们坐在一起。跟郡主坐在一起,其实已经很高抬富心淑的身份了,在外人眼里,她即便原先是个平妻,自从皇上的圣旨下来后,她也就没有了名份,和婢妾无异。虽然她在玉门内很横,但是在真正的贵族面前,还是知道自己没有地位的。

只是此时富心淑的注意力都在丈夫身上,眼看着丈夫时时刻刻缠住那人,而且那一桌才说得上是真正的家人,她心里无比的凄楚。她身边那贵妇并不认识她,更不知道她就是新杰的另外一个夫人,没话找话,跟她大赞主人夫妇如何恩爱,如何般配。忆妍是一个喜欢热闹,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她心中一直对周晚凝有气,她总觉得新杰平时正眼都不看她,唐家兄弟看不上她,是为了那个周晚凝太勾人。如今靖安已经跟新天是出双入对铁板钉钉的事,而她自己却还和唐门无关,心中颇为愤懑,自从有了这个三嫂,唐门的兄弟似乎个个都有照着这个来找老婆的架势。

听见旁边贵妇一力赞扬新杰夫妇,忆妍的肚子里酸水直冒。她今天可不想就这么无趣地坐着:“李夫人,你才不知道呢,这女人,抢男人很有一套的,是吧,心淑夫人?李夫人,您不认识吧,这也是唐三少的夫人。”

李夫人脸上十分尴尬,怎么也没想到玉门这位会跟着来,还跟客人坐在一起:“啊?!是吗?哦,是了,说是唐三少的外公也给他娶了一个少夫人,原来是你啊,这么漂亮,也是个美人哦。”

忆妍十分气恼,将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敲在桌子上:“是啊,这么漂亮一个人,真是可怜啊。居然被那个女人管住三少,连碰都不敢碰。那女人只要稍不如意,就离家出走,或者进宫找皇上撑腰,搞得三少疲于应付,心淑夫人也是满心委屈。”

李夫人似笑非笑,不知该如何作答,当着这位的面不好说,其实作为正室,倒是觉得老公不碰小妾是好事,这京城里能找出几个男人能守得住?!这忆妍郡主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以她郡主的身份,将来一定是聘做正妻的,此刻如此为一个妾室打抱不平,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但是忆妍也是难缠的角色,李夫人不便多言,只是茬茬地夹着菜吃,不敢再随意开口,时不时瞟一眼富心淑。

忆妍看李夫人不敢接嘴,觉得无趣,但又不甘心,干脆直接对着富心淑说:“我听说那女人是狐狸精转世,专门迷惑男人的。心淑夫人长期跟着三少,可有见识?”

富心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位郡主为什么要帮自己?为什么要说那女人坏话?

忆妍看她发呆,心里暗骂扶不上墙的烂泥,脸上却一脸同情:“估计心淑夫人惧怕你家夫人,不敢说话,据说那位发起狠来就是一个河东狮,上上下下的人都怕她。碰到男人又是另一个妖精样子。”

富心淑这回反应过来了,这位郡主没准儿和周晚凝那女人不对付,也是,那女人也就是男人喜欢,女人恨她还来不及呢。但是她可没那么傻,被人当枪使,她故意无奈地摇了摇头:“郡主说笑了,夫人是端庄的,太子爷和唐家几位少爷都是有见识的人,怎么会纵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李夫人诧异地看了忆妍和富心淑,她真是后悔今天坐这里。这富心淑的话表面没问题,但是这暗地里不是指周晚凝不仅和太子有染,还将唐家几位兄弟拿下?她也是宅斗出生的,怎么会听不懂这里的机关。她很是恼火,这两个人想使坏,还想拖她下水。她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富心淑一眼。

外人异样的目光,是对于富心淑来说是最利的剑。等待了这么多年,她以为她终于可以熬到头,在他身边了,却不想如此卑微,他对她如此无视。同为他的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有着天壤之别。这边的冷落和那边的亲热与周到,富心淑觉得如身处酷寒。席间所有的敬酒,所有的恭贺都是那个女人跟他同领,众人根本就不当她存在,也有很多人根本就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的存在。

如果今天是在玉门,以她的脾气,一定会大闹一场,但是这是皇上赐宴于皇家园林,她除了隐忍,没有更好的选择。而那个女人在这里,不仅有丈夫的呵护,有兄弟们的捧场,还有百花堂一众部下的恭维,虽说是丈夫过生日,倒是她出尽了风头。富心淑咬了咬下唇,握着筷子的手关节发白。

忆妍郡主瞟了一眼富心淑,对她右边的金玉县主道:“今天周氏真是很漂亮。不过人靠衣装是真理,不说头上那套出自内宫饰坊的红宝石头面,外面拿出去几十万两银子才能买到的,单是她那上上下下一身蜀锦的春山飘絮,那可是宫中娘娘们都不一定能弄到手的。即使能拿到一点尺头,也只舍得做个鞋面,或是披肩之类的。看看人家,这是从上到下一整套衣裙,那可是整匹才能裁出来的。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大脸,能从贡品中拿去那么多好的。”

金玉县主淡淡地看了忆妍一眼,微微一笑:“蜀锦再贵重,也没有一个好夫君重要。我可听说这批蜀锦不是贡品里的。是人家三公子找何家的人,按照他家夫人的画,去蜀中订制的。据说是总共十二幅精品小锦缎,十二幅大织锦。这估计是那十二幅小锦锻里的。当日送进京城的时候,小锦锻直接去了唐家,大织锦在店里的楼上雅厅摆过几天,就被几个大户竞价买走了。何家的祥云斋可是跟人显摆过好长一段时间。”她可不想被忆妍当枪使,何况她挺喜欢周氏的才华,且她冷眼看着,那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反而是忆妍,虽然自小相识,却没少见她欺负周围的人。今天正好有机会踩踏一下,她倒是很乐意。

忆妍吃瘪,但是也不好说金玉什么,毕竟今天她的目的不在此。她一翻眼,顿时觉得金玉说这话更好用,便接到:“蜀中上等织锦都是极上等的蚕丝经过特有的配方浸泡之后变得柔韧且带着特殊的香气之后,再着色,然后由训练多年的师傅织出来的。可以说每一匹都要几十两金子,常人用不起,即便宫中每年也只能采购不到百匹。这周氏就随意拿来这么做衣裙,真是浪费啊。三少也是太惯着她了。”忆妍从盘子中夹了一块鸡肉,放在自己盘子里,叹了一口气:“哎,怎么说咱们也是金枝玉叶,家里有头有脸的,还不如人家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宫中的女官,不就是一个下人,结果人家活得比我们这些正牌的还光鲜。这女人啊,不管名份如何,都是需要手段的。太老实的,就只有被人无视嫌弃的份儿。这男人即使有心,也不敢当着这种妖精的面去疼正经的女人。可怜了那些本份的,本来是正室都被人当作了路人。”

富心淑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断了,眼中充满了血红,瞪着周晚凝。此刻那个女人正端着一杯酒送到男人面前,男人更是一脸春风地就着她的手将酒喝下。富心淑气恼地将断了的筷子朝着周晚凝掷去,只是不知为什么,半路落在了忆妍郡主面前的汤碗里,溅了忆妍一身汤。忆妍顿时忘了是自己挑唆富心淑的,一声大喝:“富心淑,你这贱人,你发什么神经病?!”

卷III-46 何当共剪西窗烛(上)

何当共剪西窗烛(上)

人人都知道他的月华轩是有名的大酒楼大餐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月华轩和青木社旗下无数像星星一样的小茶社酒家也像一张蜘蛛网,撒在几个大城市和周围,实时地向总店回报各种信息。

这个在京西的杏望小酒馆,坐落在一片民居的中间,这里大部分都是住的京城中各种文人和有头脸的艺人。每家每户都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都不大,但是整个片区都很清净。文人做学问的时候多,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少,而艺人大部分都是早出晚归,更少白天出现在路上。新杰很欣赏小九的眼光,将自己的小院藏在这数目繁多的各种小街相连的小院中,而且路上行人少,被人碰见和认出的几率也少。

这小酒馆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只是最近才被月华轩的一个伙计周林买下来,让他老爹弃了原先在家乡的酒铺,到这里来经营,也好父子团聚,自然这里也就变成了月华轩的一个眼线。

小九带着晚凝已经离开皇宫多日。那日在宫里的时候,婉儿专门走到新杰面前看了他很久,然后跟他说周女官说的,孩子已经没有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缘分也没有了。

也许莲儿的选择是对的,小九一直是她最好的监护和陪伴。小九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放下别的事情而为她去奔命。

再过几天禹德就要登基了,在外面沂义是太子,在私下,他们只是表兄弟,他的太子表兄禹德,他称他三弟。他们昨天一起喝茶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悲凉,几个月以前两个人因为她彼此交过心,禹德将莲儿交给了他,但是他并没有保护好她,反而是她在危机时刻解救了大家。禹德本以为把凝儿交给他,即便自己没有拥有,但是也能看到她,知道她一切都好,哪知道他们俩同时失去了她。禹德最后甚至说如果凝儿愿意留下,她就是未来的皇后。

但是她最终选择了让小九作为弟弟陪她离开皇宫。临走的时候,她将那朵金玫瑰留在婉儿那里让她转交给新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白玫莲这个人了,这朵玫瑰花也没有意义了。他将那朵玫瑰放回了她在青木园家里的梳妆盒,随时准备它的主人回来。

青木园永远都是莲儿跟他的家。即便她再不回来,这里也充满了她的一切。

他相信,只要小九一直陪伴着她,也许比他自己照顾她还要周到。

没有了莲儿,玉门的少主或是玉台将军的身份,对于他自己来说已经不再重要。只是让他自己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忙碌,白天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有午夜梦回之时才会躺在青木园他们的床上回忆过去这里温馨的一切,他也会自己躲在被子里哭出来。

随着他玉台将军的地位的公开,此次保护太子的功勋,以及明眼人都能看到的他和太子的私交,京城中那些聪明人都开始关注他,当然也开始关注他这个空缺出来的妻子之位。但是他知道那个位子,如今没有人能够再强迫他了。

随着莲儿的出走,空缺的也包括百花堂的副堂主和百草堂的大管事的位子。奶奶和新天都很体贴他,帮他分担着这些本是莲儿应该处理的事情。他知道他们也跟他一样,在等着她回来。特别是奶奶,是她亲手安排的这一场博弈,她本以为可以稳操胜券,哪知赌掉了她的孙媳妇和孙子的幸福。

外公也很愧疚,而且心痛,心痛他那没有出世即夭折的曾外孙。为此他把所有的怒气都转向了跟富大龙,何艳艳以及玉隆裕有关的人身上,玉门最近人人自危,如不是他从中协调,外公可能早就大开杀戒。

几天前,周林就来报告,说看到小九在这里喝酒。月华轩的伙计都认识他的兄弟。显然小九是在这里常驻才会日落西山之后还在这附近出现。他让属下不要惊动他们,只是派来更多的人在这周围警戒,保证他们的安全。他这几天晚上忙完各种事情之后,也会自己偷偷地潜入这附近。凭着直觉,他很快找到了他们的院子。他每天都要跟自己斗争,一个本我,一直想冲进去再次拥有莲儿,一个理智的他,让他只能静静地看着。这种晚上静静的远远的观望,对他来说太具诱惑。他有时候看到她的身影远远地投射在窗户上,有时是低头看书或者做针线,有时候是梳头更衣。但是她始终没有走出过屋子。而小九吃完饭会出去散步,然后在小酒馆喝酒,很晚才回来。回来也只是问候她一声,便回房睡觉了。头两天的观望都在这平静中渡过,直到第三天,他差点管不住自己,因为那天小九和平时一样出去散步。她在屋里,但是看不见她在窗前的身影。突然他听见她在叫他的名字。开始他还以为她已经发现了他,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她是不可能的,而是她在自己呼唤他,而这种声音只有在他们极为亲密,他激起了她,使她对他有所需求的时候才会发出来的。他马上想到那天御医说她身上的毒气可能并未随着流产的婴儿完全排掉,随着她体力的恢复,由毒物支持的欲望也会抬头。这是他从来都无法抵制的呼唤,他差一点就冲进去了,这个时候小九回来了,还没进院子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很快冲进院子,随即他听见了屋里东西翻倒的声音。窗户上透出莲儿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但是似乎是被绑在椅子上。他看见小九提着大桶出来去井边打水。之后看见他的影子来到莲儿面前。

“让我去找三哥来,好吗?”

“我不要,放我去井水里泡着,会熬过去的。”

清凉的井水也许让她冷静了一阵,他听见小九再次跟她商量:“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我现在去找他。”

“我不要,你去街上随便给我找个男人回来都可以,我就是不要他,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不要他碰我。”

“你明知道他还是很爱你的,那些女人都过去了,他也一直在等你回去。”

“我不要听,那些女人永远都在他心里。我累了,我不要回去,我宁可去出家,也不要每天在他身边患得患失。”

“你自己以前说过,只要他维护你,有多少女人都无所谓的。”

“那是以前,我以为他心里只有我,所以他自然会维护我。但是他现在居然会去维护别的女人,如果他那天愿意跟着我走,我也许能保住孩子。我当时求过他陪我一起走,我求过他的”清凉的井水已经无法再抑止蚁噬之苦,他听见水声,似乎她要从水里出来。“你要做什么?”

“把刚才那把刀给我。”

“不可能。”

“放点血就会好过些,我以前试过。”

“你不可以这么傻。”

随着打斗和挣扎之声而来的是对他来说最残酷的事。他听见莲儿还在不停地呼唤他,但是声调已经变了,那是他拥有她时给她带来的满足。过去这种声音让他有极大的快慰。

他无法再忍受,从藏身之处狂奔而出,穿城而过,逃回青木园。他哭了一夜。那是他最爱的女人,但是身体却在自己小弟的怀里,而她一直呼唤着的还是他自己。他见过她体内毒即将发作时的样子,那种诱惑任何靠近的男人都无法抵挡。这是怎样的一个荒谬世界。虽然他以前曾经想过无论谁做过她解毒良药,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他都不在乎,但是真正耳闻目睹的时候,他自己却无法承受。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小九可能比他还难以承受。小九是这么地爱着莲儿,为了她付出一切,而莲儿的心里还是只有他。在人生最激情的时候,怀里的女人却呼唤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这是怎样的折磨。

那天之后,他本来不想再去看他们,他怕再次看到他无法承受,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他还是抵制不住诱惑,又去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了两天,第三天小九也许已经意识到莲儿身上的毒将要发作,他在家里静候哪里都没有去。他也心惊胆战地躲在那里遥望,在走和不走之间徘徊。

而这一天晚上的情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莲儿的房里一直很安静,过了很久他听见小九的惊呼,显然莲儿做了什么事让小九意外,大声制止她。接下来他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他偶尔看见窗上会印出莲儿挣扎的身影。他知道她是为了抵制身体里的欲望在自虐,小九正在阻止她。最后他看见小九推开了窗来透气,从开着的窗户的一角,他可以看到小九把她绑在椅子上,弄了一桶水把她从头淋到脚,然后站在旁边喘了口气。

他远远听见小九在求她:“莲姐姐,你就让我去把三哥找来好不好?”

“你答应过我永远不去找他的。”

小九突然暴怒:“我是答应过你,那个时候,我以为你真的是把他放下了,不愿意再面对过去,我以为我能够给你平静安宁的生活,但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从心里还是从身体里把他放下了?”

“你要是放下了他了,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就不是再叫阿杰再叫三哥,但是你做不到,你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渴望他的,不是我的。”他说完将桶踢到一边,自己来到院子里透气。

卷III-36 妒火烧身(下)

妒火烧身(下)

富心淑一愣,她的武功虽比不上唐家人,但是比一般江湖好手不差,怎会连桌子都掷不过,一定是谁暗中出手。她朝周围看了看,不知是谁的手脚。忆妍见她不答话,却东张失望,更是来气,正准备再发作,却听金玉县主一笑,朝着富心淑说:“这位姑娘,这可是喝多了?还是你不喜欢郡主这衣服?”

玉振翔此时脸气得通红,不管他跟富大龙有什么约定,但是富心淑如此,简直是打玉门的脸。他赶紧吩咐人去给忆妍郡主准备衣服,然后看了一眼晚凝,希望她出面缓和一下气氛。玉门在江湖强势,可是在皇家面前,就是蝼蚁。晚凝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酒杯,没有接收玉振翔的眼光。新野端着酒杯朝金玉县主邪魅一笑,忆妍和富心淑今天让他都不舒服,他不过顺手教育她们一下。这位县主有意思,这个时候出来和稀泥。不过也好,好歹今儿是三哥的寿辰,不宜太过。只是这位县主真是有意思。金玉县主似乎感应到新野的目光,转过头对他妩媚一笑。唐家九少虽然年纪不大,却不是个小雏鸟,见的人多了,他勾起一边唇角邪邪一笑,这个荣阳郡主家的金玉县主有意思。忆妍也不是一个笨人,她狠狠地看了金玉一眼:“你现在帮着唐家,人家不一定会领你的情。”

金玉没有说话,仍然保持着微笑,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而晚上将要散席之时,那女人已经不胜酒力,满脸绯红,公然当着众人的面倚在丈夫怀里,将站在一旁的富心淑当作无物。而丈夫对下人说的一句:“送富小姐回家。”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自尊,在他心里和生活中,连称她一句夫人都难。

极度崩溃下,富心淑再也无法抑制,真正爆发,已经无法顾忌是否是皇家园林,是否在新杰的兄弟们面前颜面尽失,她冲向晚凝,手中拿着一把不知何时握着的匕首:“周晚凝,你这个贱人,我可是夫君花轿抬进门的夫人,你使尽狐媚子手段缠着夫君也就罢了。何故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夫君如此羞辱我。你如此强行霸道,让人不断算计我,我在家也没活路,不如死了算了。”边说边流泪,同时将匕首横在脖子上。

而周氏晚凝仍然紧紧地倚着丈夫,脸色酡红,眼中波澜不惊。这里个个高手,那个匕首真不算什么。这个时候她不想管,虽然为了祖母的安危她让步,但并不意味着她就必须替丈夫收拾这些烂摊子。

新杰微微拍了一下她后背以示安抚。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妻子。他抬眼看了一眼由于意外和恼怒坐在那里的外祖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正如莲儿当初说的,以玉大当家的脾气,不让他亲自经历,说什么都没有用。外祖父的后悔才刚刚开始。

他轻轻松开莲儿,正打算上前一步跟富心淑理论,却见大哥和靖安比他快了一步站在富心淑面前。只听靖安说:“新天,是不是我太笨了,太不懂人情事故?富小姐说新杰羞辱她,本宫怎么没看出来呢?”

新天温柔地看着她:“我也没看出来。谁说公主笨,不懂事了?公主是高贵正气的人,怎么可能明白那些心理阴暗人的算计。明明是她算计了别人,欺负了周氏弟妹,想要鹊占鸠巢,却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倒打一耙。”

靖安点点头:“富小姐,本宫觉得你今天真是有点过了。且不说周姐姐跟唐将军早在咸阳时就两情相悦,又得唐门老太太亲自允诺的婚事,怎么就被你说成是算计你了?且她一个明媒正娶,有我皇祖母和父皇恩赐的正妻,被你欺负得都有家不能回,若不是我父皇圣旨,她还在外面流浪。你居然还敢在这里信口雌黄说她暗算你。你这张口就来污人的本事从哪里来的?前面你和你背后的人使些什么手段,本宫不清楚。但是今天是父皇和母后赐宴给唐将军,你却在这里撒泼大闹,有碍皇室尊严。此刻别说你就地自裁,就是你没死,伤了,流了血,脏污了皇家园林的地面,本宫就有权处置你,不仅是你自己,包括没有给你好的教养富家都在内。”

听见这话,富心淑的手抖了一抖。她忘了这是皇家园林,她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但是就此罢手,她又不甘心,面子上也下不去。正咬着牙思量着,脖颈边上的刀也在颤抖着,就见玉振翔带着一起来参加宴会的玉强走来,朝着公主行了跪拜大礼:“公主殿下,在下玉门玉振翔,是我门下管教不力,害公主操心了。”

靖安看了看玉振翔:“原来是玉大当家,你可真是眼光差。这种随口诬陷别人的人,不仅家教有亏,人品有损,更是失了大家的颜面,你会做主让唐将军娶这种女人,真是老糊涂了,老眼昏花了?!搞得我晚凝姐姐前段时间流离失所,好补凄惨。这种有亏妇德的人,还是让富家的人带回去好生管教吧,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得了公主这几句话,就是给富心淑在上层夫人圈里彻底画上了一个不得入的标记。富心淑瘫坐在地上,手上的匕首滑落。泪水无声地流下来,头发散乱,一脸狼狈。众人都幸灾乐祸地看了看她,相继离去。

富心淑此时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个做丈夫的,只是吩咐她当年的姐妹之一的玉灵送她回家,之后便带着那个女人离去。那一声吩咐,就像冰刀再次伤透了她,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搂着周晚凝远去的背影发呆。眼神空洞地半跪半坐在地上。倒是刚才坐在富心淑旁边的李夫人,此刻看她可怜,又不忍心,过来拍了拍她的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随着众人走了。

玉灵得了新杰的命令送她回家,她自是知道主子的意思是看好她。所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直到人都走光了,周围只有皇家侍卫,玉灵才开口:“富小姐,少主吩咐你回玉门。这里是皇家园林,不宜久留。”富心淑看了一眼皇家看守园林的侍卫,无奈地站起来往外去上车。

在所有的姐妹中,富心淑最反感的就是玉灵,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姐妹,当初居然跟着周晚凝那个女人一起离开玉门。富心淑一上车就狠狠地盯着玉灵看,过了一会儿才冷酷一笑:“你是不是以为你跟着那个女人,她就会是你的捷径?嗤!真是蠢,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是不会跟人分享男人的。即便你对她再好,对她有救命之恩,她有不会把你送上男人床。”

玉灵也冷漠地哼了一声:“只有痴心妄想的人才会想那么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富心淑最忌讳当年的姐妹说她痴心妄想,她虽然是富家小姐,但是毕竟在玉老夫人那里做过丫鬟,而且富家早年祖辈确实是玉家的奴才。但是她就不愿意认自己是下人,是低人一等。她有富家还有,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富心淑的脸色再次转变:“我不跟你这种下人说,你不配。你反正给我记住,我才是玉门的少夫人,是你的主子。你少给我摆着这张脸。小心我让人撵了你出去。”

玉灵觉得跟脑子不好使的人说话都是多于,只是笑笑,看着窗外:“少主若是想撵我,他自会安排。不劳姨奶奶烦心。”

富心淑一眯眼:“你叫我什么?”

玉灵收回看窗外的眼光:“姨奶奶有何吩咐?”

富心淑气恼地抬手就想给她一耳光,只是玉灵功夫不弱,抓住了她的手腕:“姨奶奶和女婢都是梅香拜把子,奴几,你没资格打我。”

富心淑淤积已久的怒气突然冒出来:“玉灵,你这个贱婢!”此时已经不管是否在车里,不管是否曾经同门,狠辣的一掌对着玉灵劈来。玉灵的功夫连新野都赞的,反应极快,推开车门就从行驶的车中跃出去。刚要落地,就听见背后有破金的风声呼啸而来,她们自小在玉门给老夫人做丫头,都是一起学的功夫,每个人都有一样看家的暗器,她一听就知道是富心淑将玉门师傅交给她防身用的毒梭放了出来。这本是她们保命用的东西,这样放出来是必取对方性命的。玉灵立马往右侧伏地,期望能躲过,心中并未有完全的把握,毕竟这种杀招的狠和毒梭的速度都是求一击而中。她只是求万幸自己的动作比富心淑快,但是心中也知道快不了多少。只是预期的毒梭并未到来,反而是在听见富心淑跳车落地后,毒梭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落在地上。

卷III-37 失陷失陷 (上)

失陷失陷(上)

无论富心淑还是玉灵都很惊诧。这毒梭不只是偏,而是转了个大弯,差点击伤富心淑自己,富心淑被吓了一跳。她发出毒梭时,将一腔的愤怒转向这个丫头,却没想是这个结果。

就在二人惊诧之时,只见唐新阳和唐新野和一群王孙公子们慢慢放着马晃荡过来。只听新阳调侃道:“小九,咱们三哥也太有胆量了,娶这么毒一个女人回来。咱们唐家可不容这种心思歹毒的人。”

新野不咸不淡地说:“六哥,不可以乱说话,那是玉门抬进去的女人,不是唐家的人。唐家何时下聘礼娶过这个女人?!再说了,她不过是富大龙为了保住他在玉门的势力,卖出来的一个货品。”

说完也不管富心淑脸上的颜色,直接在玉灵面前翻身下马,扶起那丫头:“你这丫头就是偷懒,不好好练功,差点连这么点小伎俩都没躲过。”

玉灵脸色羞红:“玉灵谢谢九少救命之恩。”

“现在又改口回去叫九少了?”新野嬉笑道:“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为师不好看着你有性命之忧不出手。也罢,你跟为师回老宅好好练功。”

“可是少主让我送富姑娘回玉门。”玉灵有些为难。

新阳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微微一笑,叫了一声:“刘均,”一名随行的禁军侍卫便应声而出。

“送富小姐回富家。”新阳幽幽地说。

玉灵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却见新阳一摆手:“我不是你的少主,三哥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唐家也没这种人。你家少主估计跟娇妻在一起也晕了头,这人原先冒任玉老夫人的丫鬟才在玉家,如今她都自认是富家的大小姐了,就不能委屈她再做丫头。富家在京城也有别院,送富小姐回富家是正理。富小姐就该在富家。”在新阳看来,三哥就是太善良,做别的事都很利落,牵涉到女人,他就总是拖泥带水。既然他下不了手,兄弟就帮他做一回扫除。

富心淑愤怒地叫:“唐新阳!我是你三嫂。”

新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刘均说:“我三哥当初娶三嫂可是皇上和太后都有封赐的,前些天皇上还御赐了二品抚花夫人,这里居然有人敢冒充,好好教育她,若是不听,就送去大理寺,让何大人问她冒任朝廷命妇的罪责。”说罢,悠然自得地上了马,新野也拉着玉灵上了他的马,一行人施施然而去。

刘均走到富心淑面前,恭谨地一声:“富小姐请上车。”指着旁边刚才玉灵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撞破了车门的车。

富心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均只是低着头说:“刚才将军已经说了,若是富小姐还想冒认官亲,咱们就去大理寺。如是想明白了,咱们现在上车去富苑。”

石经寺

石经寺内齐贤在给碧颜复述前晚发生的事。如果不是莲儿现在是他的对手,他真是想为这个聪明女人浮上一白。

“碧颜啊,此女真的是越看越像你啊。”陈碧颜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在微笑。

“你说她会不会为了你收敛一点她的智慧之光呢?毕竟你对她有恩。”

“你想做什么?”

“我还没想好,但是我想让她知道,不要太逼迫心淑和我们的其他人,只要我得到我所需要的,我不会为难她和你。”

“哦,那你打算怎么告诉她呢?”

“请她来石经寺喝茶。”碧颜的心在往下沉。这石经寺已经被齐贤经营多年,内里机关道路复杂,她试过几次,都无法自己走出去。这里是皇家在出殡的第一站。这里其实离皇城不远的京城外城,皇家的丧葬礼仪非常复杂,从宫里启动灵柩到出皇城,各种祭祀礼仪结束之后,到得外城,就已经快天黑了。按照惯例,灵柩将在这里停留三天,再由高僧诵经祝祷,企求仙逝的皇上能够保佑国泰民安。这里一直名义上一直由内务府管着,但是全寺上下,无一不是齐贤之人。且事情做得极为隐秘,就连他的胞弟齐峰都不知道他在这里经营的一切。

这也是齐贤在京城的重要落脚点,如果他让莲儿来这里,说明他要不然就是会对丫头下手,要不然就是要动手在京城中控制局面了。她不知道新杰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自己还在齐贤控制之下,必然会成为儿孙们奋力一战的掣肘。

然而莲儿的到来比碧颜预想的快,也比齐贤预想的快。齐贤的茶还没有准备好,但是莲儿的香料已经准备好了。

莲儿知道新杰带自己回玉门,必然会引来富心淑的反击,她没有朋友,在玉门没有亲近的人,她只能去找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在富心淑坐的车和头发上,都散上了一种淡淡的花粉,只有十分灵敏而且熟悉的人才会找到这花香的踪迹。

那晚寿山园宴会之后,富心淑被新阳的人强制送回了富苑。在禁卫军的人离开后,她并没有回玉门,反而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极度伤心,之后直接去了石经寺,在祖父面前哭诉。在她心目中,祖父远比父亲亲切,远比父亲能给她安慰,远比父亲有计谋。自己的父亲就是一个将生命耗在声色犬马中的庸人。

跟着新野离去的玉灵,去而复返,一路跟踪她,到了这石经寺。另外一边,多日跟踪后,新野也发现了沂和在沂恒势力范围外的联系人也在石经寺,由此他们判定沂和和绑架奶奶的人有关,但是与沂恒无关。

然而石经寺是皇家寺庙,属于内庭管辖,即便是平鸾阁的玉台将军,新杰也不便直接派人去查。如果奶奶真在里面,一击不中,必然伤及奶奶。平鸾阁里人多手杂,万一走漏消息,对方撤走,将奶奶带去其他地方,就更麻烦。何况这是唐门的私事,也不便调用平鸾阁的人手。

根据玉灵的报告,石经寺里后面的布局怪异,表面上看不出奇怪的地方,但是后院的僧房和塔林就像迷宫,她差点迷失在里面。玉灵自小在玉门,虽然没有学过,但是也知道一点,断定是奇门之道。在所有的兄弟中只有新杰和新野懂得奇门之道,而新野所学,又远逊于新杰。然而做了平鸾阁玉台将军,那个位置太过敏感,稍有动作,就会有无数人关注。最后还是决定由新野和新原陪莲儿带着唐门的人去勘察,新天带人接应。这奇门之术,本也是周家的家传之一,虽然她六岁就已进宫,但是太后为她搜罗了所有祖父的藏书和手记,其中所记虽然深奥,在她反复研读之后也深领其要。

齐贤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心淑,她虽然人不笨,但是论悟性,确实远输于碧颜的人选。然而血缘就是血缘,是终身无法改变的。而且心淑是他的重要布局,所以他必须帮心淑得到她所想要的。虽然他以碧颜胁迫唐新杰那小子给了心淑地位,也曾经迫他低头几乎要不得不去履行丈夫的责任,而周晚凝用圣旨又打乱了他的布局。这让齐贤觉得恼火的同时,又有些惜才,这丫头要是能为他所用,要省他不少事。故而在属下建议除掉周晚凝时,他几经思考后,决定先将这丫头控制起来。将这丫头控制起来不仅是为了心淑,也为了她后面不会再捣乱自己的计划。

这天晚上他还在考虑用什么方法来请周晚凝来石经寺喝茶,晚凝已经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其实晚凝并不想见到他,但是寺内的道路太复杂,而且驻守的人众多,所以她让新野先带着奶奶出去了,自己和新原以及百草堂京城分堂堂主王全书在这里观察一段时间,结果她没有想到齐贤的手下如此能干,而齐贤的武功如此高,还是发现了他们。

晚凝和新原本已退出了寺外,但是齐贤武功很高,新原和她联手才勉强应付,就在他们几乎要逃出去的时候,齐贤突然对王全书发话:“还不帮我留下他们?”王全书的倒戈让情势急转直下。审时度势之后,晚凝停止了抵抗,姗姗走到齐贤面前。这倒是让齐庄主十分佩服此女的勇气和冷静。

“白羽山庄主人,齐贤,齐先生。”晚凝幽幽地给他行了半个礼。“怎么来说你也是晚凝的长辈,我祖父祖母的故人,请受晚凝一拜。”

齐贤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他过去只是远远地看过她,现在近看,发现她确实婉如敬春再世:“晚凝姑娘客气了,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晚凝一挑眉:“是吗?我以为齐庄主正在想让晚凝到石经寺来拜见您老人家呢!”

齐贤一愣:“哦,是什么事情让姑娘有如此感觉?”

晚凝微微一笑:“齐庄主差矣,晚凝已早就不是姑娘了,很不幸的是跟您熟悉的富心淑小姐是同一个丈夫。”

卷III-37失陷失陷(中)

失陷失陷(中)

齐贤也微微一笑:“哦,我倒是忘了。只是姑娘这宁静的气质,真正合了那句宛如处子的话,所以在齐某心里,总觉得你还是一个姑娘。”

“谢谢庄主的夸奖。既然如此,晚凝可否请教庄主,为何一力维护富心淑小姐?”

齐贤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上的檀木念珠:“很简单,她是我的亲孙女,富大龙是我的儿子,他应该叫齐大龙。”

晚凝瞟了一眼那已经被盘拨养得黑亮的念珠,轻轻一璨:“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晚凝相信晚凝的存在,让您的孙女不开心了。您是这么一个慈爱的长者,自然会为自己的孙女打算。晚凝真是羡慕,晚凝自小没有父母失去了祖父,要是他们还活着,晚凝相信他们也会像您一样为晚凝打算的。”

“像姑娘这样可爱之人,齐贤倒是真的想为你打算。其实如果姑娘能够帮助齐贤,我也会像祖父一样替你着想,关心你。你祖父祖母又是齐某当年同窗旧识,更何况碧颜这么喜欢你,我们会做你慈爱的爷爷奶奶的。”

“那晚凝倒是很感激。奶奶待我向来很好。但是晚凝又能帮你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自身难保的弱女子。”

“当然可以帮很多,比如说影响你的丈夫,影响太子沂义。如果沂义能够保证我们的利益,我也不是非要把他从那位置上拉下来,我们也可以保他。”

“齐庄主好像过于高抬晚凝了。”

“哪里,谁都知道你丈夫对你感情至深,太子亦然。”

“哦,前者我不否认,但是太子已经是过去了。而且晚凝为什么要帮您去影响他们呢?”

“当然是为了你自己和碧颜,还有这位唐门的六少爷。也许有一天我真会娶碧颜呢,而你自己现在不是为心淑的事情烦恼吗?如果我们合作,我可以给心淑另觅佳婿,还你一个唐新杰夫人的位置。”

“你觉得奶奶会嫁给绑架她的人?”

“我和碧颜之间的感情不是常人所了解的,我们相知五十多年了。”

晚凝没有说话,相知五十年又怎么样呢,如果品行有缺,相知一百年也是没用的。就在这个时候,齐贤的手下来报告说唐家老夫人不见了。

齐贤心中虽然恼怒,但是表面还是很平静:“晚凝姑娘,不妨从实相告,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

晚凝再次挑眉:“不多,但是救走奶奶是足够了,只是不知道齐庄主何以如此镇定,还在此与晚凝叙话,你就不怕我夫婿发兵来救吗?”

齐贤终于皱了眉,沉了声:“我想晚凝姑娘应该明白外面的人知道你在我手上,投鼠忌器,他们能怎样?反而是你夫婿即便他手上可以调动平鸾阁的精卫,也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能查询皇家寺庙,更不能干涉文渊阁大学士的公务。”

“文渊阁大学士?哦,对了,齐峰先生就是文臣首席的文渊阁大学士。晚凝忘了这点,真是失敬失敬。只是不知这文渊阁大学士是齐峰先生呢,还是齐贤先生?晚凝当年在宫中之时读过齐峰先生的诗,孤高清白,绝不像追求浊世名利使奸耍恶之人。且齐峰大人自来为朝廷鞠躬尽瘁,何等高风亮节的人,又怎会为了一己之私绑架威胁勒索他人?!然而齐大人这些天也不知为了什么,无论是在文渊阁处理公事,还是在朝堂之上,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不仅没了清雅之气,多了一份虐气,还将一些常年处理的公事处理错了。由此看来,齐大人是被掉包了,早在晚凝去喜峰的时候,只怕齐大人就被人算计了。那天我在宫中永巷看到的也是你,前些天宫中黄总管离奇死亡,鄞妃暴毙只怕都是齐贤先生的手笔吧?!你顶着跟齐大人一样的脸,就想在朝廷中瞒天过海?这也是为什么朝中最近如此多异动,都是齐贤老先生搞出来的吧。我真是为齐峰大人感到悲哀。”

齐贤已经不耐烦了,低吼道:“小姑娘,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确实顶着和弟弟齐峰一样的脸,最近替他做着文渊阁大学士。孪生兄弟,一直没有人看破,而这个小丫头,自从随新杰重返京城以来,也鲜少见到齐峰,她怎么会如此精明看出破绽?

困兽的末路

老宅中,新杰一晚都心神不宁,最近莲儿经常很疲惫的样子,他不知道让她去石经寺是否太冒险。虽然她武功有所提高,又要老六和小九护着,京城内能跟唐家兄弟叫板的还真不多。而去知道对方是齐贤,尽管绑架了祖母,但是毕竟是祖母多年相交的人,又因江南世家的各种牵扯,对方不可能太过极端。这也是这么久他们并没有为祖母被绑架着急的重要原因。对方求的是利,是朝廷的大位,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将事情做绝,那就意味着对方彻底跟唐门,唐家军,以及唐家相关的朝中势力彻底为敌。在如今天下未定的时候,无论哪一方,都不会如此愚蠢地做这种事。按理说,有重重护卫,有青木社的精卫,还有这事实背景,他不应该过于担心,但是他心里总是有着隐隐的不安。

坐立不安地彷徨一会儿之后,新杰又派出他从清源和柳林百花堂调集来的百花堂的京畿道劲卫去接应,自己继续等。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听到了大队人马杂沓的脚步声,然而在进来的人中没有莲儿,新杰的心不断收紧。只有一队百草堂的人护着新天和奶奶进来。

“莲儿呢”

“新野带着奶奶出来了,新原陪着她在后面断后,但是我们等了很久都没看见他们过来,新野回去找去了,我先陪着奶奶回来。新野说里面的路径玫莲已经识破,应该不会迷路。”

“这丫头不会迷路,但是如果碰上了齐贤就很难说了。”奶奶不无担心:“这老滑头这几年的功力提升得很快,新原差太远了,不是他的对手。”

“齐贤真要跟咱们动手?!”新天有些疑惑,他们一直坚信唐家的势力,是对方顾忌不敢下死手的最大保障。更何况齐贤不是外族,他出自江南世家,齐峰又是太后的忠臣。交锋有空可能,但是真正动了功力动手,新天还是觉得不可能。

陈碧颜皱了眉:“这些年你们在唐门,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总觉得对方顾忌唐门,不会下杀手。这次齐贤图谋已久,不会为了什么老友,世家而有所顾忌。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齐贤。或者我根本就没有真正认识过齐贤。”

她的话让新杰心更沉,“莲儿,”他心中默念,不再管家里这一些人,也不再在意什么官声,什么朝廷的限制。为了这些乌七八糟的限制,他和新阳都不能去石径寺,只能让莲儿跟着新野和新源去。作为丈夫,他已经失职了,他不想再等,不想将护卫妻子的责任留给别人。朝廷的事,随它去吧。他没跟任何人说话,直接抬脚往外走,迎面碰到疾奔而来的百花堂劲卫。

百花堂劲卫带来消息,少奶奶和五少爷失陷寺中,九少爷已经带着部分百花堂劲卫进去寻找。劲卫的话话没有说完,新杰早就疾驰而去。

陈碧颜看了一眼新杰离去的方向,沉了一下目光:“新天,调集百草堂京中所有精卫,让平安客栈启动紧急暗潜,随时待命。无论如何要将丫头接回来。若是丫头有个三长两短,新杰就毁了。”

刚刚准备转身去做事的新天听见祖母最后一句话,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头,祖母这是怎么了?虽然他也心痛晚凝,他也知道万一晚凝有事,新杰绝不会顾忌家族和朝廷为她报仇,但是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吗?这么多属下,而且还这么大声?让普通没有想那么多事的属下都反应过来,他们眼中威武能干的唐将军有了弱点,而且可能方寸大乱?可能不顾一切?也可能

陈碧颜并没有关注新天,而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百花堂百草堂的属下,她慢慢地转身朝堂屋走去,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些人也是有眼光,知道周晚凝出事,不仅可以牵制新杰,还生生地打了太后的脸。只可惜,他们太不了解我老人家了,也不了解太后,更不了解唐家的家训深意。任何时候以天下为重,以保百姓平安为要。牺牲一个孙媳妇,甚至孙子,也是大事为重。”

卷III-38 鱼翅与小菜

沂和的手又开始慢慢移动:“你要是没有跟过唐新杰该有多好?!你曾经是那么冰清玉洁,为了自保不惜得罪沂祥,那一刻的晚凝姑娘是最美的天仙。可惜你不自爱,不自爱,居然把自己给了唐新杰那个男人。他有什么好的?他跟那么多女人上过床,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还娶了富心淑那种劣等的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等我,等我强大到可以给予你世上最好的宠爱?!”沂和的眼中逐渐露出愤怒,他渐渐收紧自己的五指,握着那优美的天鹅颈,直到她面色因窒息而通红,眼底充血,他才猛然醒悟,放开自己的手,而那雪白的脖颈上已经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对不起,对不起,”沂和有些慌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生气,生气他玷污了你,他不配!他只是一个下三滥的粗人,他配不上你。等我大事成了,你就是我的专宠,他休想再碰你一根毫毛。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这小心呵护是声音,仿佛真是一个多情男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与你共享。他们都说你是大位的象征,说得没错,我喜欢,不仅是大位,还有你,我两样都要,这样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

晚凝只是淡淡地说:“多谢四皇子抬爱。关于大位,那不过是宫里那些促狭的女人为了将我推到风尖浪口的一种流言,皇子不必相信。晚凝只是一个普通妇人,不值得皇子如此抬爱。而且四皇子一表人才,只怕为你东西的女人也不少,至少阿一兰能为您死心塌地,就可见她对皇子的真心。”

“她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如何能跟你比。她给晚凝端茶送水都不配。”

晚凝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听见柜子后面有异响,并没有动。这声音和随之而来的香气,显然是一个女人,而随着沂和的语言,对方粗重的呼吸,她可以猜到一二。果然见阿一兰从柜子背后转出来,愤恨地看着她:“我再不好,也是一心一意为陛下,不像这个女人,她还坐在这里用言语蒙骗你。”

“你怎么进来了?!”沂和十分不悦。

阿一兰邪魅地一笑:“我要是不来,皇子岂不是被这女人骗过了?”

“嗯?!”

“她口口声声地说皇子抬爱她,可是她可对皇子有何表示?她宁可嫁给低等的唐新杰,也不愿意把自己给你。如果她真是觉得皇子对她好,就该此时此刻把自己交给陛下,这样陛下留她住下也名正言顺。她从来了到现在一直都在装清高,无非是不想陛下碰她,这样她就可以回去找她男人。陛下要是真想留下她,直接睡了她不就得了,不用跟她废话。”

沂和哈哈一笑:“你虽然粗鲁,但是话不错,我还真是想睡了她。看看睡在大位象征的女人身上是什么滋味。”

晚凝看了一眼阿一兰,淡淡地说:“陛下既然这么喜欢大位,就不应该将自己的前程毁在这个无知的女人言语里。若是你真听了她的,你可知道你损失的是什么?你离大位又增加了多少距离?”

阿一兰听她如此说,便嗤笑一声:“你这个女人,平时聪明,如今倒是忘了,你在这里,除了陛下和我,没有别的人知道,陛下那么聪明,自然已经安排你明面上的去处。”

晚凝一眯眼,看了一眼阿一兰,她倒是小看她了。她又转向沂和,只是静静地瞪着他。

沂和喜欢她微怒的样子,这次不再是轻柔抚脸,而是直接拦腰捞起她,她浑身无力,只能顺着沂和手臂的力量,贴着他站着。沂和觉得这身体的手感真是说不出的好。

沂和微笑地看着她:“那女人说得没错,在齐贤给你下药的时候,我就吩咐人将你坐的马车赶去寻梦崖那边了,你那个所谓的丈夫只怕此刻失去那里找你的车去了。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好事的。”

虽然他的手让她恶心,但是她不得不稳住心神说:“陛下以为新杰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还是你觉得那种粗鄙女人的话就这么可信?难道你没想过,她只是想让你占住了我,她好回去找新杰?”

沂和此时已经被肢体感官支配,哈哈一笑:“那个女人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无所谓,此刻我只想要晚凝。你知道我梦了你多少年?”

阿一兰也跟着笑:“陛下就是聪明,不被她骗。人人都说这女人象征大位,那陛下就不想看看这象征大位的女人的肉身到底长成什么样?”

听阿一兰这么说,沂和企图去拉晚凝的衣服,晚凝此刻身体稍微能动,将将躲开一些,只听刺啦一声,一幅衣袖被撕下来,沂和哈哈一笑:“果然是不凡的女人,比羊脂白玉还要完美。”边说边去触碰那白玉般的手臂。

就在他想靠近她一亲芳泽之时,突然听见晚凝一声干呕。接着便是一阵连续不断的干呕之声。

自从怀孕以来,晚凝对气味特别敏感,当沂和贴近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味最终从她厌恶,变成了抑制不住的恶心。

沂和顿时愣住了,阿一兰也被这变化惊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看来这女人不是在装,是真的在干呕。你这是要多厌恶咱们的陛下才会这样啊?!陛下,人家说这女人象征大位,她却如此鄙视你,咱们不能纵容她。”

沂和本来是惊诧,听了阿一兰的话一想,也觉得是晚凝极为厌恶他所致。他顿时怒气:“你就这么不愿意我碰你吗?那我就如你所愿,将你身上打满烙印。”

晚凝看着他愤怒的眼神,还继续干呕着,说不出话来。他说完话,看着她的反应,觉得更加恼怒,将她扔去旁边榻上。

这一系列动作变化让晚凝从干呕的状态缓过来,狼狈地说:“陛下怎么都是一个睿智之人,怎么能受这种无知妒妇言语的挑唆。她不过是利用陛下达到自己的卑鄙目的。”

“这女人明明是厌恶您,恶心您,却还断找借口。”阿一兰大声喝断晚凝的话:“她那种本能的反应,还不能说明她内心对你的厌恶?”

本来已经手上迟缓了的沂和,此时怒气再起:“既然你这么厌恶我,我就要让你身上有我的痕迹”

很快,白瓷般的肌肤上就留下更多更广的伤痕。软经散的药虽然渐渐过去,但是她还是无法提起内力,晚凝除了尽量避免他伤痕自己的肚子保住孩子,别无他法。

阿一兰颇有兴致地看着,笑嘻嘻地对沂和说:“陛下光是留下痕迹还不够,要让她好好侍候你。女人只有好好侍候了男人,才会对他真心。”

沂和一听又哈哈笑道:“小妖精,说得不错,还不来为本王宽衣。”

晚凝已经痛得麻木,只是冷冷地看着阿一兰便给沂和宽衣边撒娇,引诱得沂和跟她不断嬉闹调情。更有甚者,勾引着沂和跟她去旁边的桌上行事,似乎忘了眼前还有周晚凝这个人。好事之间,阿一兰时不时向她投来得意的眼光,仿佛在说一会儿让你用我用剩的。

周晚凝静静地躺在那里,药效还没过,从她被从石经寺带出来已经将近一个时辰,她根本没兴趣看这龌龊的二人,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窗外,这四皇子府确实策划修建得隐秘别致。沂和带她进来的时候,虽然她身体不能动,但是把一路的机关消息看得清清楚楚。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如果一会儿恢复了内力,她有没有机会逃走。她希望阿一兰最好多使点手段,好好地拖住沂和,给她多一点恢复的时间。当然,她也想到过阿一兰可能更恶毒的用意是,即便拖够了时间,也让她周晚凝无法逃脱,可能因为逃脱还会被沂和折磨得更惨。她已经不在乎这对男女在她面前做什么,或是即将对她做什么。仿佛身体不再是自己的,只要能保住孩子。保住孩子,只要能保住孩子,她其他无所谓。

就在晚凝还在观察周围和思考的时候,就听阿一兰心满意足地说:“陛下还要不要彻底占有一下大位象征?”沂和兴奋地再次看向晚凝,说道:“当然要,只是她被唐新杰用过了,我在用她之前先用你,这样才公平。”

晚凝讽刺地看了一眼阿一兰:“原来阿一兰姑娘只是一个公平的秤砣。”

沂和再次哈哈大笑,这么聪明的女人,够辣,够有味道,阿一兰跟她比起来,除了有点小女人的小聪明,其他差太远了,他突然之间对于自己刚才染指阿一兰觉得有点厌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真是跟蠢女人一起久了,自己都变蠢了,放弃了鱼翅去吃一盘小菜:“说得没错,还是晚凝聪明。她只不过是开胃小菜,本王”

卷III-39 鸠占凤巢 (上)

鸠占凤巢(上)

就在沂和刚刚说了本王二字,朝着软榻走来之时,晚凝看到了新野的脸庞出现在黑洞洞的窗口。紧绷的心终于放松,她精疲力竭地晕过去。

当她再次有知觉的时候,看到的是新野的温暖的眼光,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京城中新野曾经救了她之后他们驻足的小院儿。意识恢复之后,她只说了一句:”送我去洗掉身上所有的肮脏。”虽然沂和最终还是没有机会完全玷污她,但是身上的伤痕和他手触碰过的地方,她都觉得肮脏无比。她知道,她但有所求,新野都会帮她达成愿望。

她清醒后的第二个愿望是回青木园。三哥在那里养伤,新野觉得这个时候能够真正给她安慰的只有她丈夫。然而对于晚凝来说,所有对于情爱的希望已经随着自己身体的累累伤痕,她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虽然在沂和实施最后的兽行之前新野救了她,但是他毕竟触碰了她的肌肤。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腹中的胎儿,她将自制的保胎药留在了青木园家中,她必须赶回去。

然而青木园的主人房中,并没有她和新野预料的那么简单。

新杰和齐贤两败俱伤之后,齐贤被平鸾阁众将合力擒住,他被百花堂众人救下。他知道自己只是左胸为对方重掌所伤,虽然不轻,但是他相信自己能挺过去,他让人送他回青木园,他要回去等莲儿。得到消息的富心淑也赶来。自从上一次她为兰馨所伤之后,新杰在医馆当着众人的面跟她异常亲密,当晚又在她房中留宿。唐家和玉门的下人都已经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人们都不便再阻拦她,让她直入房中守护在丈夫身边。

清晨新野送莲儿回来时,下人们忙碌了一夜,尚在梦中,新野陪着她轻轻地走进房间,亲密相拥而眠的二人除了让本已心碎的晚凝在心里加了一层冰封之外,没有在她身上看到更多的波澜。她不再理会这些,径直走去床边自己放药的柜子前取出药瓶赶紧服下。新野好奇地看着她。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动静只惊起了富心淑,而新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才引起莲儿和新野的注意,只见他脸色殷红,极为异常,莲儿迅速地摸了他的脉,旋即惊呼:”你对他做了什么?用了什么药?”

富心淑知道出了事,诺诺地说:”一点销魂散而已。”

“你疯了,这会要他的命的。”莲儿知道此女不可理喻,赶紧转头向新野,”赶紧弄醒了他,拿冷水来。”

新杰看着妻子和弟弟充满焦急的脸,一时茫然,随之欣喜地去抓住她的手:”你回来了?”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莲儿赶紧阻止他:”你现在不能动气,不要说话,节省体力。你的心淑夫人给你下了销魂散。”新杰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和旁边衣不蔽体的富心淑。

”那药可能破掉了你的真气,没有真气护体,掌伤的毒气会侵入筋脉,很快会伤及肺经。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帮你重聚真气,这个需要小九帮忙,用唐门内功帮你激发聚集。然后我帮你运气走过一个周天之后,希望你自身的元气能够护体。”

晚凝刚才的惊呼早已吓醒了下人进来探视。晚凝没有在意周围下人复杂的眼光,只是让彩儿赶紧去给兄弟二人准备汤药。

当新野帮助新杰凝聚真气之时,晚凝始终用自己的右掌护着丈夫的丹田。真气凝聚之后,晚凝可以地感觉到他丹田的轻微跳动。总算闯过了第一关。

“心淑夫人,麻烦你出去,我需要帮他运气。”这个时候晚凝才有精力来打发她,此时晚凝已经没有怒气,只有无奈,语气出奇的平静和客气。

新野也站起来准备去外间休息,路过桌边的时候,好奇地拿起晚凝刚才吃过的药丸看了很久。

一个周天之后,新杰脸上的红潮褪去,呼吸开始平稳。慢慢开始喝下已经准备好的汤药,此时他才发现妻子手腕和颈间的伤痕。晚凝拿开他抚摸伤痕的手,避开他询问的眼光,眼里充满泪水将头转向一边:”是沂和做的,如果你想为我报仇的话,就尽快养好自己的伤。新野只是将我从他府里救出,但是还没有彻底击垮他。”

在他沉沉睡去之前,始终不肯松手让她离开。他夜里再次醒来的时候,只有新野守护在外间的炕上,身边没有晚凝的踪迹。新野告诉他她在自己的书房。身心受到重创的妻子这个时候本应最需要他的呵护和关心,但是他知道现在这屋里已经被污染的一切无法留住有洁癖的妻子。

看到他状态已经稳定,新野才慢慢地给他讲述追踪救护的过程。从新野的长时间的停顿和悲痛的表情,他了解弟弟无法启齿的场面,略去中间所有,弟弟能够恢复情绪说出来的只有评价:”我想沂和的性格肯定是长期压抑扭曲的,他心里肯定有着巨大的恐惧和压迫。当我看到他时,他还在享受虐待莲姐姐的过程,并没有真正毁她清白,最坏的事情还没发生。但是莲儿估计前面太过紧张,疲惫,我出现后她就晕过去。沂和脸上也有伤痕,可能莲姐姐从药效中逐渐恢复后伤了他。沂和当时估计是怕她继续反抗,还在不断地抽紧束缚她双臂的绳子,将她的手臂更牢地绑在床架上,显得极为疯狂的执着。那简直是一个疯子……不过我也给了他教训,也许这辈子都别想做男人了。

莲姐姐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送她去洗掉身上所有的肮脏,我送她去了玉泉乡。她曾经给玉泉乡的老板娘治过病,所以老板娘特别殷勤,自己亲自侍候她,出来的时候,连老板娘都哭了,连连说那是个畜生,要我们替她报仇。她在里面呆了很久,出来之后只说她要回家,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回来发现你伤重她才再次开口说话。

让她自己在书房安静一下也许会好一点,这事对她在心理的伤痕也许远大于身体。虽然清白仍在,她可能毕竟觉得自己被那龌龊之人窥视了,她现在可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新野无法说出口的是他看到莲儿的时候,她晕迷过去。他为她身上的伤痕所震惊,他重手击伤了沂和之后便不再理他,全副精力放去救醒她。

“帮我告诉她我不在乎,只要她能健康快乐地留在我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好。你昏睡的时候奶奶和太子都来过。太子说莲姐姐很早就怀疑沂和,且前几天在回青木园之前,就给了他治住沂和的法宝,但是他动作慢了点,如果早点解决掉他就不会出这种事。现在只是希望你早点好起来,还要准备防范其他的敌手。他这一两天一定会将沂和解决了。”兄弟俩都不知道莲儿跟太子如何商量沂和之事的,都很茫然。

莲儿向太子询问有关沂和的病史,其实就是给他最大的线索去对付这个久已图谋不轨的人。皇家的人没有癫痫的历史,而沂和却有。他的气质,他的性格诸多方面确实不同于任何兄弟,深挖当年的李娥儿和其他线索,让他找到了各种踪迹指向一个最大的可能,沂和卑微的母亲当年地位低下,为了母凭子贵,和当年管着内务府齐家白玉山庄的人和裕国侯府联手,以齐贤家的男婴换了原有的公主,公主被送进裕国侯家,做了嫡出女,成年后又被送回宫中,最终成为四皇子妃。裕国侯是为了补偿和赎罪,同时也为了在这个大局中分一杯羹,安排了这场婚姻。

而沂和从未爱过自己的皇子妃,心中始终有着别的梦想。这个梦想使得他冷落了自己的皇子妃,让她出嫁不久就郁郁而终。一旦沂和这层纱被揭破,其他的罪状就不再需要进一步的证据去证明;最近四皇子府中不断出现的毒物一定跟阿一兰的出现有关,这些毒物也必须有地方饲养。作为一个皇子,在府中收留饲养毒物之人,本来就是有很大嫌疑的;作为皇子结交朝臣也就罢了,居然联合地方污厉倒洗黑钱,虽然没有实证,但是可以拘审查处。当今皇上病倒后,早将监国之权交于了太子,端掉沂和和齐贤也就顺理成章。只是谁都不知道,齐峰齐大人被齐贤藏去了哪里,齐贤咬死不开口。

卷III-39 鸠占凤巢(中)

鸠占凤巢(中)

新杰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外间守护的已经换成了充满内疚的新原。

这一天,家里人都来看过他,连富心淑都在懊恼和悔恨的复杂情绪中来看过他。对她,他虽然觉得无奈,但是实在不忍心赶她走。跟齐贤一战之后,明显的富家父女已失了外援。如果不是为了解救奶奶,莲儿不会去石经寺。不是因为他们用奶奶来威胁他,他也不会娶她。她现在还低声下气来求着看他,他知道也是因为她真动了心,因情所致。如果当初他能够听从莲儿的劝告,不要过于怜悯她,给了她靠近自己的机会,离她远点,也许她现在的处境还好点。富心淑现在每天都过来看他,时常在人前显得跟他很亲密。事已至此,他也就只能觉得歉疚。

所有该来和不该来的人都来了,除了那个让他望眼欲穿的人始终芳踪杳杳。直到他能够聚集力量站起来企图去找她,被新原阻止,惊动了所有人,才看到她满脸憔悴姗姗而来。她来了便为他诊脉,为他端水配药,陪他运气疗伤,陪他在院子里慢慢恢复行走,他帮她慢慢揉一揉手和手臂上的伤痕。然后彼此静静地相依一阵。然而到了晚间还是不肯留在他身边,一意离去。他后来才明白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愿意他看见她身上的累累伤痕,提醒他妻子曾遭他人蹂躏。

在新杰还在养伤的第二天夜里,内务府便奉太后和皇上圣旨查抄了沂和府邸和白玉山庄在京城的所有产业。尽管白玉山庄的产业从账面上来讲,也有齐峰的一半,但是这几十年来,他为朝廷精力图治,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过自己的私产,他也不在乎,太后也相信齐峰不会背叛他做人的准则和初衷,所以齐峰的首阁府邸幸免于难保了下来,只是谁都找不到齐大人。

虽然沂和被擒,但是已经改变不了她破碎的事实,晚凝仍然无法带着满身的伤痛坦诚地面对丈夫。但是为了免他担心,她一早就过去看他,然后去给他准备汤药,再按时给他送去,陪他运气疗伤。在沂和府邸被查抄备案之后不久,太子派人将阿一兰送来了青木园,他既然承诺了晚凝,自然会保这个人的性命,但是保出来之后,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送她回山寨她不肯,在京城中她唯一的依靠只有他们。很快晚凝又一次验证了奶奶的话,做善事要对所有的后果负责。

太子府将阿一兰送来,在青木园门口的周伯就犯了难,这个当初引起两位主子不快甚至动了刀的女子,他不知道该先向谁去通报她的到来。如今的青木园本已被少爷的心淑夫人经常搅出乱子,这再来一个岂不翻了天。更何况少爷少奶奶都是有伤在身,没一个痛快的。阿一兰的脾气不仅一点没改,在四皇子府这段时间还见长,尽管先前本已为阶下囚,但是一朝自由,又恢复了肆无忌惮的本性,根本不搭理周伯,径直进院子去找新杰。

有晚凝细心调配的汤药,有她陪着运气疗伤,新杰身上的掌毒早已尽去,体力也已经恢复大半,便开始独自下床活动。今天正在屋子里看属下送来的公文,等着妻子送药过来,却意外地看到了阿一兰。他并不知道妻子已向太子求情,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跟其他沂和的家眷一起收押,如果审案结完,也许会被充边。他本来也想过到时候再想办法救她出来送她回油桐寨,哪知现在她就自由了,而且自己闯进门来。

当初阿一兰跟着沂和,很大程度上还是为了找一个不输于新杰的男人,改变自己终老山寨的命运,同时求一点报复的快意。对于她来说没有是非对错,只有自己是否喜欢,是否如意。沂和的地位对她来说太重要。在她看来,当初因为周晚凝跟太后的密切关系,有皇家给她做后台,让丈夫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她把这归结为她无法得到新杰的原因。

在她看来一个靠着皇家的人,肯定不如一个皇家的人高贵。只有这样她才不输给那个抢走新杰的女人。而自己重新回到京城,高贵地生存在京城之后,才可以在新杰面前挽回面子,也许有一天才可以得到她心仪之人的青睐。她从未想过若是失了清白给别的男人,她是否还能配上她心仪的男人。在她心目中,没有道德,没有底线,只有自己喜欢,自己想要。

她也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妹妹正是因为帮助沂和而丢了性命,她要的只是自己的感情和能够生活在繁华都市的机会,而且是富足高贵地生活在那里。最终她没有听从两个哥哥的劝告,跟沂和的手下去了江城,在江城她将自己变成了沂和的女人。

而阿一兰对沂和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对新杰以及他周围人日常生活的了解,她对那对夫妇的仇恨,以及普帮人的对毒蛊的饲养和下毒方式。见面之初,沂和极为耐心地跟她攀谈,逗她开心,回京之后恣意放纵她,任由她在府里的女人中横行霸道。对于沂和来说,即便是他当初的皇子妃都只是一个求得最后一丝良心安慰的工具,何况这些普通女人。这些女人都是有用途或者曾经有过用途的,既然阿一兰那个时候用途最大,只要她开心,做什么都可以,反正这些女人里面没有一个他真正爱的。阿一兰就像当年的富玉淑一样,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真正善待自己的人。她刚刚逍遥了很短一段时间,还没有享受够其中的乐趣,意外就发生了。

那天晚上,沂和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去找她,她耐不住寂寞,无视沂和给女人们的禁令,偷偷闯进了书房,在那里等沂和回来。她本来是想躲起来让他进来之后给他一个意外惊喜,没想到的是居然发现他带着别的女人回来,而这个女人正是她的情敌。起初看见他束缚着她,她还觉得很是快意,以为可以借沂和的手惩罚她。

他们谈话的内容虽然涉及阿一兰,但是前一部分她并不是很明白,后来几句意思却相当清楚。原来沂和这么多年一直喜欢这个女人。在江城的时候,沂和已将她捧为天仙,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就是最可爱的那一个,但如今他对这个女人的表白和行为,让阿一兰自说自话的梦境消失殆尽。她气恼地冲出来想抓住那个女人,但是沂和的卫士拦住了她。而那个男人在享受和那个女人交谈的同时,对阿一兰恣意嘲笑,说她阿一兰比之那个女人,好比土狗之比天上的新月。他虽然是在虐待那个女人,但是没有像平日里他对阿一兰或是后院那些女人那种真正的粗暴,或多或少存着一点爱惜和手下留情。

即便是跟她行事,还是为了他心目中的女人曾经嫁给了别人的报复,而二人嘲笑她只是小菜的时候,让阿一兰更加妒火中烧。阿一兰开始恣意谩骂趴在他身上的沂和,让他顿生恼怒,露出了他疯狂的本性,随即宣称将她赏给了那晚在书房当值的三个卫士。

气恼和妒忌让阿一兰更加恨周晚凝那个女人,她不仅抢走了新杰,如今还打破了沂和对她的宠爱。阿一兰要报复她,她开始讽刺沂和在床上远不如新杰,要靠药物和绳索来征服女人,这真激起了他的强烈妒忌,在阿一兰的辛辣谩骂中,。沂和终于放弃了周晚凝那个女人幼稚的虐待,准备真正占有她。就在那个时候,周晚凝体内的药力缓了过来,她打伤了沂和的脸。恼怒的沂和将那个女人再次牢牢地束缚在自己床上疯狂地抽打她,撕扯着她的衣裙,还不断地叫嚣着要让他爱慕多年的女人承认自己不比她丈夫差。他像狗咬骨头一样贪婪地亲吻着那个女人的同时,居然还不忘还击阿一兰,挖苦说她的皮肤粗得像麻布,而那个女人的才叫凝脂。

在那个女人努力抗拒他的时候,他极度兴奋忘我欢呼。在他姿狂一阵之后,仍忘不了骂阿一兰是追逐虚荣的狗,只有那个女人才能称为高贵……各种恶毒的语言将她诋毁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因为那三个卫士不知主人说的是否是真的将她赏给了他们,第二天清醒之后是否会找他们算账,愣在那里没有敢动她,她在肉体上也逃不过一劫。只是可惜的是,在沂和走出最后一步之前新野出现救走了那个女人的同时击伤了沂和。她心中感到报复的快意,然而很快又开始沮丧,因为那个女人除了有丈夫疼爱,还有小叔相助。

卷III-40 江南旧事(上)

江南旧事(上)

莲儿知道他不会承认阿一兰还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他对富心淑还会由怜生爱。既然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她不想再争辩。她只是希望这一切尽早结束,她的小腹已经有些微隆起,新杰最近没有像过去那样仔细看她,所以没有注意到。她不想告诉他,如果他知道,是不会放她走的。希望所有的事情早一天结束,她就可以早一天带着孩子离开。

相聚的时日已经不多,她任由丈夫跟她亲近。

清晨,主人练过功之后,像往日甜蜜相聚之时一样,相谐在园中漫步,为夫者采撷着夏末秋初的娇艳的蔷薇簪在妻子发髻。让相随而来的侍卫看着羡慕,让对面走来的阿一兰看得嫉妒,更衬着她自己的寥落。淡淡地招呼过后,阿一兰虽欲言,然看着新杰的冷淡,又将话咽回。新杰带着妻子及时避开。

莲儿知道这个阿一兰不会那么容易罢休,果然早餐后她在中庭拦住了从客厅见过来访同僚后的丈夫,投身其怀中哭诉。莲儿远远望见,她端着药从另外一边绕去房中等丈夫,但是她没有想到新杰会带着质问来见她。

“阿一兰说当时你跟沂和说只要他将她赏给当值的卫士,你就答应他,这是真的?”

这无耻荒谬的话让莲儿哭笑不得,而丈夫对此女的轻信让她痛到极点。“你相信?”

“我就是不相信所以才来问你。”

“在你眼里我的人品就如此卑劣?我当初让太子放过她是因为她救过你,我觉得欠她的人情,现在你去告诉她,从今而后我再也不欠她什么,反而是她今天编了这么恶毒的事来伤害了我,是她欠我的,我不想把自己变得跟她一样卑劣,这次留着等她自己遭报应,如果她再做什么卑鄙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新杰没有见过莲儿如此愤怒,难道阿一兰又骗了他?

“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关于这个卑鄙的人的任何事。我也再也不想在家里见到她。”她愤怒地离开,不去管他说什么,更不管他是否服药。

他无法相信妻子会如阿一兰所说去出卖她,但是他同样也无法相信像阿一兰那么纯真的人会编造故事来陷害妻子。而此时属下却通报太子到来,让他不得不打点起精神去参见。

“晚凝不在吗?”太子进门免去凡俗的礼节,他显得很烦躁直入正题:“不在正好,正有事需要单独跟你商量。”

太子递给他一份沂和卫士的证词,上面详细记录着当晚的过程,其中最让新杰吃惊和心痛的是据那卫士所言,沂和本来在第一次以后已经停止对莲儿伤害和虐待,但是阿一兰污秽的语言和对沂和不断的讥讽激怒了他,让他重新开始对莲儿的施暴。他们当时都听见了沂和对莲儿的表白,觉得他对唐夫人极为喜爱,本来不会下如此毒手。然而阿一兰甚是嫉妒,以那几个卫士对阿一兰在府中惯有行为的了解,他们几个都判断她是故意激怒沂和以求报复。

“新野跟我说晚凝伤得很重,他去的时候她昏迷不醒。晚凝来求我放过阿一兰的时候,我想她也不知道此女如此恶劣。我那天放阿一兰走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份供词。现在我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晚凝是否后悔当初她来求我放了阿一兰。如果她要追究此事的话,也需要她去过堂作证。这么深的伤害之后,你觉得再让她去上堂合适吗?如果不去,至少也需要她出具证词画押,但是跟她重提此事,对她来讲又是一次伤害。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你觉得如何处理比较好。”

当新杰将刚才惹怒莲儿的经过告诉沂义之时,沂义也感叹这个表面看着单纯的阿一兰居然有如此险恶的用心,真可谓人心叵测。

“另外还有件事我需要跟晚凝商量,晚凝让人带信给我,让我彻查最近半年齐峰的行踪,也许他还在京城。关于齐峰的事,她似乎特别关心齐峰?我们抓了齐贤,他一直不认自己是齐贤,一直说自己是齐峰。但是晚凝很肯定地告诉我,那是齐贤,不是齐峰。她是如何判断的?”齐峰这是搞得大周上下人心惶惶。尽管他们抓的是齐贤,他们几个也知道那人是齐贤,但是对外界宣布的是齐峰。因为他们不能对外说,大周朝廷首辅不见了,失踪了。朝廷的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晚凝到来给沂义的答案再次让太子和新杰意外:“齐峰跟齐贤是孪生兄弟,很少有外人能将他们区分开。但是奶奶和太后都讲过,齐峰为人表面随和,内里孤傲,当年因负气离开江南温照侯府没有继续医术的学习,也算得上一个性情中人。他多年在外为官,向来清廉。多年前我在宫中读过他早年写的一些文章和诗,文里透着孤高正直。跟我们现在看到的齐贤差得很远。现在你看到的齐贤圆滑且老于世故,言语中多透着机巧。我还有些事想问齐贤,想当面见见他。想问问他和当年江南周家血案是否有关,颜家是否有人得罪了他?想问问他自己冒认齐大人后,想如何在朝廷长期蒙混过关。以他心高气傲的性格,他是不是总有一天要对天下人说,大周的首辅是齐贤,不是齐峰?他为什么一定要过问大位,做一个白玉山庄的庄主,在江南仿佛一个王者何乐而不为?”

这些疑问太子一时无解,大家只能继续探查防范。虽然身上还有伤,但莲儿自愿跟随太子去见齐贤,以便得到进一步的信息。她自从奉太子召唤进屋以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丈夫,没有要他一同前往询问齐贤的意思,离去之时没有跟他道别。新杰很无奈,他只有等她晚上办完事回来再跟她道歉想办法转圆。他深深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危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很无奈,这不像他的任何一件公务或者江湖之事,可以有条理和逻辑。莲儿的心是那么脆弱那么难于掌控,然而又是他时刻期许的。

江南旧事

莲儿和太子在朱雀大街分手,太子回府办事,他分出部分卫队送莲儿去天牢见齐贤。

很快太子和新杰都接到报告说太子卫队被冲散,将军夫人被劫。

“这里是京西玉花夫人祠,曾经一时香火很旺,很多信女都上这里来为自己求姻缘。”

“我想齐大人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谈玉花夫人或者是谈晚凝的姻缘的吧。晚凝已嫁为人妇,不再需要求姻缘。”

“当然,当今皇上特旨加封的抚花夫人。你确实比心淑那个丫头高明很多。”

“人的姻缘有时候跟智力或者是否高明真是无关,缘分到来是你的终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是啊!”

“看来齐大人是深有感悟。”

“你为什么一意坚持认为我是齐峰而牢里的那个是齐贤?为什么不想承认那就是齐峰呢?”

“齐大人,请恕晚辈冒昧,不知晚辈是否猜对了?”

“白羽山庄已经对沂义的帝位没有威胁,沂和已经不可能再跟他争位,你为什么要一直追着谁是齐峰谁是齐贤的事不放呢?难道一定要让齐家全部一网打尽才甘心吗?”

“晚辈无意看到更多的拘禁或者流血,唯一想知道的就是真像。”

“真像有时候是要流很多血的。”

“真像本来就已经流了很多血了,晚凝对别的没有兴趣,只是想知道当初江南周家的血案倒底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是否真的跟齐大人有关。”

“知道了又怎样呢?太后不是已经给你父亲洗冤了吗?”

“太后并没有真正的证据,就像给周家定罪的人也没有真正的证据一样。晚凝只是想知道,父亲是不是真是清白的,为什么有人对他下手,真正的目的何在?我祖父和父亲一辈子都是清廉正直之人,他们为了他们的声誉活着。晚凝如今没有什么可以为他们做的,只是想确证他们是清白的,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就是唯一的目的?”

“是原因之一,这也是我还留在这里的原因。”

齐峰狐疑地看着她:“贤哥说的没错,你虽然长得很像敬春,但是跟她的性格完全不同。她是那么柔弱,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而你是那么坚强,总是想着为别人做什么。”

“哦,是吗?我倒是想有所依靠,不用自己操心,但是晚凝没有这种运气。”

“看来新杰那小子让你觉得不放心啊。”

“你兄长不是都为他另外安排婚姻了吗?让晚凝如何能依靠?”

“我早就跟贤哥说过这个方式不可取,但是他不听,不仅害了你,也害了心淑。为了帝位,为了势力,贤哥付出了太多。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碧颜,贤哥也不会变得如此。”

卷III-40 江南旧事(中)

江南旧事(中)

晚凝轻嗤一声:“男人做错了事总是拿女人来做借口?争名夺利特别是争夺帝位,不小心都是会血流成河的,难道这残酷的争斗都该归结为女人的原因?齐大人不是追问晚凝追求真像的原因吗?除了周家血案的真像,另一个是为了齐大人。”

“为了我?”

“是,齐大人是一个心性高洁之人,晚凝幼年时在宫中,太后曾以大人的诗词相授,诗中的高逸风骨,对世俗名利的蔑视,可谓深深影响着晚凝这么多年的行为处事,在某种程度上您是晚凝未曾蒙面的行为导师。而一夜之间这导师的形象尽皆扫地,让晚凝实在难以接受。所以晚凝要力求真像,给自己给世人一个答案。为重臣为导师者不应为奸诈之徒,让这世间和世人还觉得有点希望。当然,晚凝也希望齐大人与周家的血案无关,保留晚凝心目中一个完美导师的形象。”

“孩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将会说很抱歉,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是一个完美的导师,我的性格中有懦弱的一面,这一面让我面对自己的亲人和爱人的时候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从而往往采取逃避。

五十年前对敬春就是如此,不怕你是她的晚辈,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够在有生之年说出真像,也未尝不是一大安慰。当年你的祖母敬春,从小出入江南陈家,跟在那里学习医术的我很早就认识。我其实心里一直知道敬春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但是总是鼓不起勇气去跟她表白,也没有勇气告诉家里人让他们去帮我求亲。在敬春家接受幕楠的婚事前,她给过我多次机会,但是我都逃避了,最后她很伤心。所以对于爱人,我是一个怯懦之人。

而对于我最亲近的大哥,我虽然反对他的种种做法,但是我没有阻止他。本来很多事情我可以阻止的,但是由于我的懦弱,听之任之,至今铸成大错。和儿其实是贤哥的女儿长灵的孩子,是贤哥的外孙,他跟贤哥一样追逐名利,为了帝位压抑地活着。我不喜欢他们的生活方式,但是我没有去改变他们。虽然我意识到他们可能在谋划一些坏事,但是没有印证之前,我无法下手去处理他们。他毕竟是我的孪生兄长。但是当一些事情得到印证之后,已经太晚,来不及出手处理他们。

其实贤哥自己也很痛苦,他将我控制之后,跟我说起很多事情,嘘唏不已,包括十五年前你父亲周世岩的冤案,明知是因为他发现了和儿在江南科场舞弊,勾结江南官吏私自偷取盐茶税,但是没有出面制止,任由事态发展。而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被他们利用,直至他们打着我的旗号在江南网络了周世岩的罪名,我才醒悟,但为时已晚。几个月前,贤哥突然发动,我措手不及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贤哥派人给我下了蚀骨散,拘禁了我,自己顶替我出现在朝廷,从此我就成了他的影子,没有了自由,他走到哪里将我带到哪里,他在生活中要扮演一个齐峰和一个齐贤,他很孤独和寂寞,我是他唯一的诉说对象,我没法改变我的兄长。

前几天夜里,贤哥突然来到石经寺圈禁我的石室,将一切交给我,说他一人去顶罪,要我们俩的身份从此互换。因为他顶着我的脸,在官场做了不少事,若是追究起来,我也是逃脱不了的,故而今后朝廷不再有我的地位。他让我带着白羽山庄剩下的人保住家传祖业。

他本以为,与沂和勾结的齐峰被抓,此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但是我发现你还在让太子追踪此事。而且少夫人一直坚持那人是齐贤而非齐峰。

所以今天不得不请少夫人过来一叙,方式有点冒昧,但是齐某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追究无益。白羽山庄乃至于下属的鑫茂源以及遍及大江南北的各种联系,如果全部被翻腾出来,所牵连的大小官员必然人人自危,便会血雨腥风,到时候可能被血洗的就不止一个周家,甚至十数个,乃至数十个周家。这里面有多少无辜,可想而知。”

“唉,帝位之争向来如此啊!既知今日何必当初!”莲儿当然明白齐峰所担心的问题。“前辈今日招来晚凝可是想让晚凝帮您阻止此案的继续追查?但是此案已发,无论晚凝是否追究前辈是齐峰还是齐贤,三法司都会追查的。”

“在朝多年,这点老夫自然知道。如果姑娘所说追踪的原因是真,而且就只有这两个,那么齐峰愿向姑娘请罪,齐峰必将当年周氏所受冤屈澄清,但是齐峰请求以姑娘之力,求得太后和太子停止追查江南旧案,免得人人自危。少夫人比老朽更清楚当今圣上的健康状况,在这多事之秋,不宜再引入更多的杀戮,危机和仇视。”

“齐大人太高看晚凝了,晚凝当初在宫中也无非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今只是因为新杰替太后太子办事,晚凝相助他而已,又岂能对太后和太子在如此大事上起到如此大的影响。”

“少夫人不需妄自菲薄,自你返京以来,从新杰娶你过门,我们虽然见面不多,但是老朽还是能看出少夫人的不凡之处。”

“齐大人,是老臣了,您有何建议,或者说你希望晚凝将什么样的话语带给太后太子?”

“希望太后太子停止对沂和涉案人的深挖,他们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边了,少夫人应该清楚,这皇位还有别的人盯着的。齐峰并不想用任何条件来换取贤哥或者和儿的性命,只想不牵累更多的人。如果太后太子愿意,齐峰愿率白羽山庄下属从此为太后太子效力,唯求保得百姓平安,特别是江南富庶之地。”

晚凝望着他,过来很久才说:“其实齐大人一直是齐大人。当初高风亮节的齐大人,如今蛰伏这么多天,应该不只是怕齐贤犯下的事牵累你吧?”

齐峰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少夫人果然不负老朽所望。”

“老大人若是需要帮手,尽管开口。”

齐峰点点头:“老朽知道少夫人手上除了唐门的势力,新杰自己的青木社,还有唐家祖母给你的豆腐令。”

晚凝一惊,当初祖母说这是陈氏姐妹的秘密,难道太后如此相信齐大人?

齐峰微微一笑:“少夫人不必多虑,壁画之所以将这告诉我,必然是知道少夫人在必要时会助老夫一臂之力。咱们的人,都被人盯上太久了,所以这些事只有请少夫人出手。”

在莲儿被齐峰劫持的当天傍晚,就有太后宫中的公公宣新杰进宫议事,而且来人告诉他夫人一切安好,已在宫中。在这之前,已经有人送来一张纸条,上面是莲儿亲笔短短两句报平安的话。他不知道来人系何人,莲儿在哪里,但是只要她平安,悬着的心就可以放下一些。

通宵达旦的忙碌,不仅太后和奶奶异常疲惫,就连重伤初愈的新杰都有点难以支持。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太后令大家暂时休息。奶奶自然留在宫中陪着姐姐,太子也留在其原来在宫中的居所。

“凝儿,你就不用赶回去了,来回折腾,这里反正有你的屋子,在这里歇着也清静些。”

虽然是太后发话,但是新杰知道这正合了莲儿的意思,她不会那么容易就忘却,不会那么容易跟自己回家。他无助地看着妻子,又看看太后和奶奶。两位老人家当然猜到这小两口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太后和奶奶对视之后,都觉得这孩子又可气又可笑。

“新杰啊,你也别回去了,在这里陪陪你媳妇儿,陪陪你奶奶。哀家早就说过,这里是凝儿的娘家,就当你在娘家陪媳妇儿住几天。大家都在这里,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商量。你的伤也刚好,不用每天来回路上跑,节省点体力。凝儿啊,这里一切你都熟悉,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自己知道该跟什么人要的。带新杰去休息吧。”

再次来到她当初的闺房,他想起上一次自己来这里是因为阿一兰,自己不仅无意中冷落了妻子,而且错过了她的生日。今天又是因为阿一兰,自己对妻子无端猜疑,而且是在她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伤害之后。他知道自己欠她很多。此时的莲儿,经历了丈夫的猜疑,被劫持的惊吓,以及随后长时间的忙碌,再加上腹中胎儿,早已没有精力和能量来跟丈夫计较什么,由着他抱着自己迅速进入梦乡。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梦寐中惊唤“阿杰救我。”的梦呓和梦中哭泣,让他深刻体验其心灵上伤痕的深痛。从噩梦中惊醒的莲儿,看着这自己从小住着的地方,想着过去只有自己独自面对一切的冰冷的宫中的日子,偎依着丈夫温暖的怀抱的她,对现状有着无限的留恋,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新杰知道此时是融化冰封的最好时机,不可错过。

卷III-40 江南旧事(下)

江南旧事(下)

晚凝何等聪明,洞察到丈夫的小心思,想着自己也许即将和他天各一方,便软了心肠,放纵一回:“我从小在这宫里,我以为我自己就会像那些老宫女一样,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渡过一生,没有想到我会嫁人,会有你这么一个丈夫。”

“一个很爱你的丈夫。”新杰赶紧说。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他知道沂和的事还在她心中是极大的阴影。

“都过去了,又不是你的错。而且这也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至始至终没有变的。”

“能维持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当初我给你的承诺是一生的。”

“一生太久了,我没有这种奢望。即便是现在,别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会让你来猜疑我。”他知道她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在阿一兰这件事上的错误。但是她刚才又允许他肆意亲近。他开始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摸不到她的心,有点惶恐。

“我知道是我的错,当时只是太意外。她那么个人,说恶毒的话说狠话是意料之中,但是没有想到看着这么单纯的人会编故事说瞎话,而且哭得那么惨就跟真的一样。”

晚凝只有叹气:“如果你心里没有她,没有她先入为主的纯真,又怎么会相信呢。”

“我以前在油桐寨养伤的时候是被她的纯真打动过,但是那也就是一时的迷失。那个时候我单身一人在外面漂着,感情无所寄托。偶尔会有一些迷茫的时候。但是我没有那种要去天长地久地拥有的欲望。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是完全不一样了,我希望时时刻刻能跟你相守。”

莲儿转过来紧紧地贴着他:“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我们还在一起,就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间。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谁知道明天会怎样?难道这就是她心中所惧?是对外面的事物还是对他没有信心?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对她的心,她的人,他过去是那样自信,什么时候开始他失了把握?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让我有机会走出这冰冷的宫殿,让我有过自己的家,让我知道生活可以那么不一样。”她是真的感谢,生活的变化让她领略了不同的人生。即便不能牵手一生,但是也有过比常人美好的经历,她该知足了。

“我们有个很好的家,不是吗?”

“是吗?三少爷?我这么苛求你,不允许你有三妻四妾,损失巨大,还觉得好吗?”

“说过了损失都要你补给我的。”

“不可以了,你伤刚刚好。”

“我有分寸的。”

五日后的正午,平鸾阁的人突然以谋逆罪查抄了城中多处高官富商宅邸,城外多处农庄。最后在北城外的一座破落的乡村祠堂中救出了被人挟持绑架的真正的齐峰齐大人。这时京城中的百姓才知道,前几天捉进去的不是齐大人,是他兄弟。而他兄弟这些年顶着跟他一样的脸,背着齐大人做了不少恶事。甚至冒着他的名,勾结内务府和裕国侯调换公主,让自己的孙子进入皇城,企图混淆皇室血脉。而这潜伏在皇室中的小贼子居然惦记上了唐家三少奶奶,被三少奶奶识破,才拿下了他。当然在这些议论中,也有一小撮声音,说是唐家三少奶奶跟这个小贼子私底下早就将唐三少绿得发黑了。京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热聊着这些八卦。在哄抢抢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京城,每天都有各种流言漫天飞着。在这热闹且多事的季节,京城了得当铺租的一艘船悄悄驶离京城的水路码头往江南而去。据说船上是客人当了死当的无品,大多是跟京中达官贵人有关。为了卖个好价钱,了得当铺打算运去江南,他们老板在那里有寄卖行,卖给江南那些羡慕皇宫贵族的富商。皇室或是高门大族流出的东西,京城太多,还是江南富硕之地可以卖更好的价钱。

京城动荡的竖日午时,春晖殿内,太后和太子召见了齐峰,其后下旨责其管教家人不严,致使家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令其在家闭门思过。而其兄齐贤,为奸人所用,私藏武器,勾结外邦,收监另查。皇子沂和,行为不检,在府内收纳奸人,擅自饲养制作违禁之物,不守皇家体制,私交外臣,私通异邦,处以圈禁。其原府邸过于豪华奢侈,不利于其反省思过,特令其移居京西某宅地,砌高墙圈禁。准其妻妾等同往。皇家无法对外宣称这近三十年来,皇家错养了一个儿子,只能找一些现有的可以见人的罪名将其圈禁。又怕原来府中机关重重被其逃逸,自然另发宅邸圈养。

既然沂和还活着,又准其家人同住,阿一兰也就名正言顺地回到沂和处。虽然她哭闹过,但是皇命如此,而且是她自己当年选择的沂和,所以也怪不得他人。本来按照条例因毒物对她可进一步深究,但是在议事之时,对于她的处置,除了新杰几乎所有人都望向晚凝。对于她所受的摧残,那些爱护她的人,都很心痛。但是她知道丈夫心底那柔弱之处并没有真正将那表面纯真之人划向对立面,在心里某种程度上他还在痛惜她。为了他,晚凝不能真正出手,反而需要维护。

为沂和饲养毒物,皇家没有追究,尚能保住其性命,没有牵涉到普邦寨上千条性命。当数日后曲理和耳达来到京城,闻知如此结局,也算松了口气。唯一遗憾的是阿一兰,兄弟二人觉得妹妹确实太过执拗,本想求得皇恩,带她回山寨,从此不让她踏入世俗。但是新野一句话提醒了他们,阿一兰处心积虑陷害的是当今太后比疼亲孙女还要疼爱的周女官,且唐三少于普帮寨有恩,若是真是让大理寺判刑,只怕命都没有了,哪里还能回山寨。若是真能将她带回去,以她的性格,两位兄长真能管得住她,保证她不会再给普帮寨惹祸?到时候若是没有我家嫂嫂为她求太后和太子开恩,难道真要为她的无知搭上普帮寨几千条性命?唯有认了是沂和家眷,不止能活得一命,且普帮寨上下也少为她担些风险。且她本身已经随了沂和,也不再可能回山寨嫁人生子,随沂和圈养,也许还少些祸患。只是新野没有料到,不久后,被圈禁的阿一兰仍能搅起风云。新野真是后悔当初没杀了这个祸害。

对于少夫人的宽宏,曲理兄弟愿以普帮人的臣服和任其驱策来报答。自此普帮寨上下数千人,唯以唐家少夫人之令为尊。数年后,他们被少夫人调遣,追击山中匪徒,付出了不少血代价,才总觉得还了些许太子和少夫人的人情,比起阿一兰数次造成的祸患,还是差得很远,此乃后话。

十数日后,京城了得典当行的船终于到了江南。当一箱箱货被搬下船后,随船来的京中二掌柜拢了拢自己银灰色的斗篷,跟着众人下了船,来到等在岸边的一队车旁。看见久候的江南了得典当寄卖行的大伙计,点点头。

大伙计龙青恭谨地行礼:“见过二当家。”

二掌柜摆摆手,并没有说话,径直上了车,龙青也恭谨地坐上车沿,往了得在杭州城边上的弋阳山庄而去。

进得山庄,二掌柜也没说话,一路走过几进院子,随行的人都在内院门口止步,唯有龙青跟了进来。走进内院的堂屋,将斗篷扔给跟了她一路的龙青,甩了甩头,将一拢青丝放下来,抖了抖,舒了口气,端着桌上备好的茶喝了一口,才轻轻地开口道:“告诉大当家,自从老令主传位之后,咱们的新令主一直说她只是暂代。但是她如今终于答应正式接任。等咱们做完这次大清洗,她就正式摆香坛。”

龙青惊讶地抬头看着她:“小主子不是一直不愿意摆香坛吗?我们还以为她一直只想跟夫婿过日子,不愿意给家里报仇,她怎么突然想通了?”

龙玉微微一笑:“也许我们误会她了。她经历了那么多,心思深沉是很正常的。她也许怀疑很多,不仅怀疑当年朝廷中,后宫中的人,她甚至也可能怀疑我,所以一直不肯接令主之位。”

龙青皱眉:“那她现在又怎么想通了?”

龙玉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因为她查到了一些真相,但是又不是全部。所以她要做一些事,跟对方做进一步的交流。”

龙青更迷惑:“对方?”

龙玉看了他一眼:“是的,对方。无论对方是什么地位,但都不是咱们主子。尤其他们地位那么高,居然还是让主家一夜之间倾覆,她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龙青讥讽地哼了一声:“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嫁过去了,人家还给她那么多赏赐,她还有什么好疑惑的?不过是糊弄咱们罢了。”

龙玉微微皱眉:“小主子不是那种人。她周围的生存环境太复杂,谨慎是必须的。就如上次她来江南的时候说的,要报仇,要有命在。”

卷III-41 山雨欲来(上)

山雨欲来

就在处置沂和和齐贤旨意下达的当天晚上,晕迷多日的皇上突然苏醒,在皇后的陪伴之下,特地遣人再次召见玉台将军及其夫人。

“朕招夫人前来只是为了三件事。首先朕想知道,那道圣旨可好用?”

“好用。”莲儿对于这个问题比较茫然,不知皇上想说什么。

“朕终身都没有夫人这种幸运,能至始至终钟情于一人,致使皇后和朕本应关爱的人心寒,也给自己带来危害。然你的建议让朕在最后的时光也享受了真正的温情,与吾妻,皇后相伴数日。朕想谢谢夫人。皇后只有沂义一个儿子和靖安。宫中都知道太后疼爱你,沂义和你当年情同兄妹,皇后和朕都想让皇后收你为义女。”晚凝甚是诧异,皇后和唐家和新杰的过节皇上是知道的,如此安排,不知这里又隐藏着什么机关,但是皇上既如此说,她也没有无法改变。

“朕走之后,也希望你能像过去一样帮助照顾你的兄长,同时有时间也能进宫看看皇后。现在就给皇后先行礼吧。等过些时日,皇后禀明太后之后,挑个好日子,再在宫中摆酒庆祝一番。”晚凝清楚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她除了磕头,不敢有任何言语。

“朕送你的琴可好?”

“谢谢皇上恩典,琴很好。如此贵重之物晚凝已经小心珍藏。”

“那就好,朕闻得玉台将军也是音律高手,朕一会儿让人再取两把琴来,夫人可愿和将军合奏一曲送朕一程。”

晚凝再次低头深深行礼,以示承应。

皇上旋即让人将候在殿外的新杰和太子招进来。并让人取来琴。并让人请来太后。在屏退宫人之后,殿上只有太后太子皇后和他们夫妇。

“朕一生不听太后劝告,行差踏错多次,这临了本已无颜再见母亲。”太后只能用眼光安慰他。皇上又转向已坐在琴边侍候的晚凝。

“朕知道你曾去过喜丰大营,对于这三座大营,你应当相当清楚其重要性。三个虎头你可知去向?”

“晚凝不知。”晚凝看了一眼太后,希望太后能够阻止皇上继续说下去。她不想知道这么多。但是平时对她关爱有加的太后,此刻只是皱眉看着地板。自从出了齐峰的事情后,这几天太后似乎都提不起精神。

只听皇上又慢慢说:“虽然沂和之事已了,但是朕这几个不孝子中还有人在蠢蠢欲动,所以还要有劳夫人和玉台将军妥善维护太后皇后和沂义。”

“臣等份内之事。”话虽如此说,晚凝深深皱眉,沂和的事真了了?虽然一些势力暗中的名单齐峰已经给她,但是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想着,晚凝又看了一眼太后,以齐大人和太后多年的相互扶持,他为什么当初不找太后直接给出名单,为什么要用绑架她这么繁杂的手段呢?当天事发的时候她没注意,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一边想着,一边还听见皇上继续说:“收回的喜丰虎头,朕已交给皇后,皇后已交给妥善之人。”晚凝心里真是不愿意听下去,知道的越多,陷得越深。但是事已至此,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尾田之虎头在靖国将军府,佟老将军是个忠直之人,这点我想不会有错。”

“梁河之豹头,在朕继位之初就已交给唐家。所有三座大营中,梁河无论是屯兵配备,都是最精良的。朕希望这三座大营永远都不要有动用的时候。”晚凝当然也希望如此。

“母亲,就让他们用琴音送朕一程吧你儿子终身嗜好这些声色之物,走了也要带着一起,朕希望听到当年我幼时在母亲宫中常听到的江南旧曲,我想你早已教会了凝儿”

听见江南旧曲几个字,太后的眼光闪了一闪,随即点点头:“哀家当年确实教过凝儿。且凝儿天资聪明,早已超过哀家,比当年颜家的几位乐师不差。”说着太后轻轻叹息:“有些东西是天注定。”说着这句话,她看了一眼皇上:“就像凝儿的天份,别人再妒忌,也是拿不走的。人一生中,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

皇上点点头:“母亲是智慧之人,想得通透。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是应该放下。儿子一辈子拖累了母亲。”他没有用母后,而是母亲:“为了儿子的任性和私欲,母亲没有少为难过。甚至为了儿子,不得不对不起老友。儿子知道,这些年来,母亲为了儿子干的一些荒唐事心中背负了不少。虽然你和齐大人都极力弥补,但是发生了的还是发生了。齐大人这回之所以着了齐贤的道,也跟他想帮朕有关。母后不要怪他私自行事。齐大人是真的无私为社稷之人,母后且不要计较,召回大人。如今多事之秋,尚需大人的协助”说完这些,他喘息了一阵。

太后站起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作为母后,哀家一定会计较这次齐峰的擅自行动。若不是他太自信,太相信兄弟情,他如何会明知齐贤意图还会落入囫囵。当然哀家也理解,他想将事情划小,先行解决的想法。毕竟是兄弟,他不愿意看到齐贤走出最后一步。所以哀家会罚他。但是皇儿所说,我也是一个母亲,也是一个人。齐峰作为我的朋友,照顾咱们母子多年,不忍你落入圈套,想为你解围。所以母亲愿意原谅他。既然皇儿已经开口,母亲我放过他。”

皇帝微微一笑。周围几个人,有人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晚凝大概猜测到,无论是齐大人被齐贤所控,还是齐峰给她江南当年周家颜家血案的细节,都是没有经过太后允许的。他虽然让她禀告太后太子停止朝廷江南以及和白羽山庄的清算,避免人心惶惶,但是他心中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将当年的一些黑手名单给了她。而这些人里,有一些确实是为皇上做事的。无论是太后还是太子,都没有立场为了帮周家和颜家而伤害皇上的颜面。齐峰这是通过这种途径私下为皇上赎罪。晚凝心中微微一痛,无论太后对自己多好,为了皇上她还是有所掩饰。

“母后,母亲,多谢你这些年为儿子操持。”皇上再次开口:“孩儿累了,想听凝儿奏的江南曲。您老人家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太后点点头,按照大周风俗,白发人不等黑发人断气,若是如此,黑发人的灵魂会不安。这是最大的不孝。陈碧画知道儿子是让自己不要在这里等。她缓缓地站起身,带着众人离去,唯留皇后和周晚凝在这里。太子也起身,去恭送皇祖母。

见一群人去后,皇上对皇后说:“皇后,哀家想喝一杯皇后亲手配的梅子露。”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红了眼圈。这梅子露是她刚刚进宫之时,她为了讨皇上欢心,特意去学的。也就是那么一段时间,皇上因为喜欢梅子露,尽管不喜欢她,还是回来她宫中,也是那个时候,她有了沂义。皇后立刻去准备。

见皇后离去,皇帝才看着晚凝微微一笑:“凝儿冰雪聪明,想必已经知道了很多关节。”

晚凝没有说话。

皇帝继续说:“不要怪母后,她也是个人,一个女人,有所妒忌是人之常情。母后老了,也需要有个依靠。齐大人是非常聪明,他知道瞒不过你和新杰,不如早点告诉你他知道的一切,这样他也不用再为此事花费心力。也能搏一个回到首辅之位的机会。凝儿不仅聪明,而且善良,虽然血债血偿,但是有些事适可而止。”

晚凝看着皇上,这人真是大周曾经最不靠谱的皇上?

这时皇后吩咐好人去取梅子露之后,又进来。似乎皇上和周晚凝,并没有注意到她去而复返,就听皇上对晚凝说:“朕也知道皇后的兰家有些对不住你和新杰,你们看着朕和太子的面子,以大局为重,并没有出手。朕的皇后并不是坏人,只是朕这后宫复杂,她不得不学着自保。”

“晚凝知道。”周晚凝看着皇上促狭的眼神,明白他用意:“皇上让皇后认臣妇为义女,不就是想化解这些过去的不愉快。其实臣妇明白皇后娘娘的苦衷,同为女人,皇后娘娘实在不容易。”

皇帝轻笑一声:“人人都说周晚凝是一个妒妇。”

晚凝一愣,这种时候皇上还能拿这事来开玩笑。却又听皇帝继续轻轻说了一句:“你真是像极了你母亲,不但长相,性格也是十分像。”

晚凝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她的猜测是真的?难道齐峰和太后极力掩饰的其中一人真是皇帝?她刚想开口问,就听皇帝又说:“你啊,当初就不该嫁给新杰,若是让皇后家的雪姑娘嫁过去,天下不知道要太平多少!”

卷III-41 山雨欲来(中)

山雨欲来(中)

晚凝一挑眉:“皇上先前不是说,有些是天注定的。若是晚凝早知道嫁给他有如此之多的麻烦,晚凝一定不嫁。”

皇帝咳嗽了一下:“那你也不会嫁进来做我的儿媳。”

“晚凝善妒,这样的性格不适合后宫。皇上不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当年才将晚凝赶出宫去道观的吗?”

“你还记仇了?!”

“没有,晚凝感激皇上对晚辈的庇护。”

“就知道你聪明,既如此,就好好替朕保护太子和皇后。皇后总是自以为聪明,却不知常常被人当刀使。朕不在了,你要多提点她。哪怕是她娘家人,都是哎!”

“她是臣妇的义母,臣妇自当孝敬照顾她。”

虽然皇上驾崩是迟早的事,但是真正来临的时候,各人还是不同的感受。

从先帝辞世开始,到新帝登基,其中可能存在的变数无数。既然受了皇上重托,从那一刻起,新杰就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沂义,直到诸事大定。除了能够调动平鸾阁属下,宫中内卫,御林军,以及京城都尉府的精卫,京城四城守卫,在一时间全部进入到一级戒备。

新杰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沂义左右,晚凝有时跟奶奶和太后在一起,有时候出宫去跟新天新原和新野一起巡查唐门属下的百草堂,平安客栈,百花堂和青木社。唐家分布在各地的生意,就像树根之末梢,感触着坊间和京城周边各种动态。而齐峰将所属的白羽山庄的调动也交到新杰夫妇手上,无疑又让他们多了一片触角。而这个老臣的智慧和忠心,也让这对年轻夫妇佩服。在太后跟皇上的最后谈话之后,齐峰大人又再次出现在朝中众人的视线中,虽然没有恢复他的首辅行走,但是他自由出入宫廷似乎又如过去一般。一些曾经见风使舵,远离齐峰及其门生的人,看见新帝的新贵唐新杰夫妇与这老者亲近,又像闻到蜜的苍蝇一样飞过来。而齐大人一如既往,不咸不淡地对待所有人,唯有对新杰夫妇例外,大有将其视为家中晚辈的架势。

自从在宫里和好以来,做丈夫的本以为已经风平浪静,他们俩之间的危机已经过去。虽然两个人现在都很忙碌,但是为夫者以为,重返家园,应当如以前一样,既便深夜归来也能见上妻子一面温存片刻。然而这片刻变得越来越短。晚凝每日都是深夜归来,清晨即出,新杰即便有时间匆匆回来,也只是稍事修正又因各种事物或者太子召集而离去。

腹中的胎儿日渐成长,已逐渐成型,新杰只是偶尔会奇怪妻子最近如此忙碌居然还会越来越丰满圆润,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孩子。而这种事本应是为妻者早就应该告知的。即将为人母的也在着装上尽量掩饰,特别是这披麻戴孝的衣服十分宽大,外人看不出她身材的变化。随着小腹一天天隆起,莲儿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情绪化,阴晴不定,患得患失。

而所有这些人中,唯有富心淑不变。富氏父女在玉门仍然表现得很强势,富心淑还像过去一样经常追踪着新杰,即便是他去太子府,去宫中,她都亦步亦趋,在宫门或者太子府外等候。而且从来不放过新杰回青木园的机会。这让晚凝不得不疑心,同时很快意识到,沂和不是这对父女唯一的依靠。他们后面应该还有其他的势力,而齐大人总是在边缘游离,显示出的与太后尚有嫌隙,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现在青木园的主人房已经不是她温暖的家,有时候有点怕踏进那个院子。已经不只一次,她进门的时候富心淑在那里纠缠着新杰。丈夫虽然每次都会来跟妻子道歉,并且说是不忍心对她太冷酷,毕竟是跟他有婚约的人,但是莲儿相信他的心已经逐渐给这个女人留出了位置。不再像婚礼那天对她那样绝绝。既然自己已经决定离去,她也不便干预,只能自己在心中悲戚。自从上次丈夫负伤富心淑跟他同床共枕以来,下人也不敢过问这位如夫人进出这里。女主人都忍气吞声,下人就更以为那心淑夫人已经登堂入室,除了在心里替莲儿惋惜以外,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富心淑已经在这里俨然成了半个主人。

晚凝猜想三七过后,对方可能动手,这是她连日忙碌从各种信息中整理推断出来的。所有的图画就快要连起来了,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差了什么地方。从百花堂回来的车上,她一直冥思苦想,下了车,一路行来,她仍是思量不透,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将她从深思中惊醒,下腹的阵阵隐痛让她感觉不妙。幸亏还有几步就已到门口,然而门内丈夫正抱着他的心淑夫人百般安慰。怀孕的妻子,体重变化的同时,连走路的步态和声音早已不同于往日,为夫者并没有注意到。听到有人来,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下人,并没想到是妻子今天这么早回来。晚凝本已操劳过度,常人尚觉得难以支持,何况她现在这种身体状况。而眼前一幕带来的心灵上的打击,远远大于外界的任何艰难。她只是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呼吸已经不畅,眼前一黑,既便旁边玉灵相扶,事出突然,她业已半跪倒在地,同时本能地保护着自己的下腹。玉灵的惊呼唤醒了她,也惊动了屋里的人。丈夫虽然意欲过去相扶,怎奈怀中还有别人,脚步为之所滞。而玉灵早已将她扶起。她知道此时自己唯有镇定和淡定。上一次配的药留在了宫里,从宫里回来之后,她重新配的药放在了这屋里,下腹的疼痛让她不能退出去,孩子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玉灵扶着她走进来的时候,富心淑故伎重施装出一副惊恐畏惧她的样子,让新杰条件反射地再次保护她。晚凝本不打算说什么,所以任由对方去演绎,只是无视他们的存在自己走到里间,让玉灵放下帘子,自己赶紧服药后躺在床上休息。

“您最近怎么了?总是吃药。”玉灵看着女主人充满了忧虑。

“我没事,就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也休息会儿,晚点再陪我出去。”

她听见丈夫百般安慰之后,已经准备送富心淑离去。她知道他会进来,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任何解释。对于她来说,目前唯有护住孩子,做完该做的事情,及早离开。她需要收涉心神赶紧休息。

这份感情无论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没必要在这无谓的争风吃醋上浪费她有限的心力。正如她当初告诉丈夫的,如果这份感情需要她去争去抢,如果需要她寸步不离守着才不会变,她宁可不要。她今生已经看过太多的世间冷暖,太多的虚情假意,太多的为了新欢夫妻成仇。人生在世,可以有很多生活方式,女人不是一定要关在后院为了男人那点凉薄的感情挣个你死我活。心中一旦想通了,就容易放下。

丈夫进来的时候,她已闭上双眼,眼帘带着乌青。她并非假寐,而是真的累极,呼吸匀称地沉沉睡去。新杰也看出她过于疲劳,只在旁边静静地守着。

她醒来时已过凌晨,丈夫还在一边和衣相守,但已然熟睡。她给他轻轻盖上被子,仔细看着这曾经相爱的人,熟悉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和眉骨。他功力极深,自己并未将其惊醒,可见他数日操劳也是疲惫已极。

她必须起身出去,有一件事情她只有在这三更之后才能验证。且她已无勇气再次目睹丈夫怀抱他人,觉得还是自己先行离去为好。她将左手上石耶可汗送给奶奶的玉镯取下,放在丈夫枕边。她离开咸阳之时奶奶给了她这个镯子说过要给她送嫁,如今她将此留下,他自然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从柜子里取出药包,这是目前她最重要的东西,悄然走出院子,去到玉灵的房间,唤醒她之后,主仆二人悄悄地消逝在青木园的夜色之中。

卷III-41 山雨欲来(下)

山雨欲来(下)

一个时辰之后,南琴街退思小筑中,晚凝静静地坐在黑暗之中。她静静地等着,月儿偏西之时,她听见了预料之中的琴声,借着月光,她看见一个白色人影在院中的石椅上拉着琴。此人身形高大,既便坐着也显得比一般人的坐姿高一大节。他的琴艺虽说跟自己的完全不同风格,随心所欲之处甚多,但是感情的丰富,演绎的精湛,又比自己高明,毕竟多年磨练而来。

清晨,晚凝让玉灵送自己去了唐家老宅,她自己进去找小九,让玉灵先回青木园,并让她带着林妈妈三日之后住入在正庆大街的平安客栈,她随时会去找她们。

“你回去也不要跟少主说昨晚之事。就当你昨晚没有跟我出来过。不知道到我的去向。”

“您难道真的不见少主了?你们感情那么好,难道就这么分开?”

“如果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我留在那里就没有意义了。你先回去吧,不用为我担心。”

“您这样我怎能不担心呢?您是不是怀孕了?”

“你怎么知道?”

“周妈妈问我来着,她说看着你走路的样子而且最近经常头晕,她觉着像。”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们现在不能把我的任何短处露给别人,免得被人利用。好在这一切就快结束了。”

小九虽然最小,但是在唐家的兄弟中他跟大哥和三哥一样勤勉,一早便起来练功。他没有想到的时今天他还没开始,还在喝着茶欣赏着花叶上的露珠,就看到莲儿出现在他眼前。

“你这么早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不想让我进屋坐?”

“不想,我怕三哥会误会我跟你偷情,这么早别人都还在床上呢。而且有的人特别喜欢这个时候。你这么早一个人出来,一定没有告诉他。嫌疑太重。”

“你这么怕他?”

“不是我怕他,而是因为你而怕他,怕他误会你。”

“你说,如果你和我同时从京城消失,他会不会以为我和你私奔了?”

“当然会,但是即使找人私奔,我现在也不会找你。太危险。”

“太危险?”

“当然危险,既然叫奔,就是快速地跑,我怕会让你的孩子保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不怀孕你吃保胎的药做什么?你那天从玉泉乡匆匆赶回青木园,连床上偷情的人都顾不上,先赶着吃药,难道不是想在劫难之后仍然要保住孩子?”

“是,连你都看出来了。”

“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说连我都看出来了,三哥却没有看出来吧?!”

“他哪有注意这些。”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怎么告诉?我被他外祖父驱逐之后才发现的。我一直在外面,告诉他有什么用呢?”

“但是现在你已经回去了。”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过去我可以要求他一心一意,但是我自己现在已经破碎,哪有资格要求他。而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了别人,再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你想从他的生活中消失?还想让我陪着你消失?”

“前半句是我的计划,后面不是。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帮我看看这个还有什么纰漏,晚点你交给大哥,大哥自然会找新杰和太子他们商量。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孩子已经越来越大,我不能再久留在于此了。幸好再过几天这些事就要结束了。等这些结束了,我就要彻底离开。”

“真的?”

“这种事哪里可以说笑。”

“那把我变成你的计划的一部分吧,你现在这样不适合单独上路,需要有人照顾。我只是你的弟弟。”

“不要,唐门的九少爷不是普通人,我走了就不想再回来了。你不能因为我离开家。”

“我不一定会一直陪着你,只要看你安定下来,一切平安,我就离开,决不打扰你。你自己想想吧,如果你不答应让我陪你走,我一定会告诉他。到时候他自然会阻止你。”

“你自己一定会回来?”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好吧。”

“那你现在去哪里?”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另外一个原因,我所能去的地方,他一般都能找到。”

“姐姐,我好容易存下点东西,你就不能替我省着点?”

“那你是希望我自己找地方,离开你的监护吗?”晚凝莞尔。不是每一个唐家兄弟在京城都有自己的产业,新杰新阳和小九例外。而小九在京城所投资的房产数目远远多于他任何一个兄长。

卷III-42 夜会寿山园(上)

夜会寿山园(上)

夜会寿山园

晚凝在寿山园的万凤亭中静静地等着,她的心情很矛盾,她希望那个人不会出现,但是凭她多日的推敲,她总觉得他应该出现。

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越来越近,显然有人踏月而来,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踩在了秋叶上。他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行踪,因为他只是来赴一个三十年前的约定。他知道对方已经不会来,他只是来了自己的心愿,来做一个忏悔,来给自己的过去找一点影子,找一个自己生命尽头的安慰。

他手里提着一把琴,这种西洋琴,在今日的京城已经很时尚,而在三十年前,这种琴是罕见的,而会拉的人非常少,他就是其中之一,不仅是其中之一,也是顶尖的高手之一。他的琴声让他赢得了妻子,爱人和王族的生活。但是无论今生如何繁华,他最终抹不掉的是初恋的美好和对发妻的愧疚,特别是在这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三十年前他在这里,在月光下赢得美人,三十年前他承诺每隔十年要携佳人重游此地,然而过去的三十年他从来未有实践,直到今天,在他生命的尽头,在发妻已经出家以后,他要独自带着琴,带着回忆来到这里为遥远的过去和出家的妻子最后再拉一次琴,就当是携她同游。

他在万凤亭的中间坐下,此时此景跟三十年前是那么像,一样的庭院,一样的月光,只是自己已经老去,而且生命即将走向终点。初试琴弦之后,他便开始了他的心灵之约。三十年前的《月光璧》,二十年前的《伤情》和《心叹》无一不记录着他那十年的感情。他们美好的初恋,妻子强大家族给他的伤害,他美丽的异族情人后来的妻子乌云塔娜,乌云塔娜给他带来的荣华富贵,他在妻子和情人之间的挣扎。在乌云塔娜之后,他曾经放浪不羁的生活,最终一曲《塞外云》写尽了他后半生在尔虞我诈,权谋算计,荣华富贵,复**内疚之间游走的痛苦。

月亮已经落下,晨光慢慢从云层间透出。忘情于乐曲中的人,也忘记了掩藏自己的行踪,从隐身处慢慢地在晨光下游走过来。心里疲惫的演奏人一曲终了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慢慢靠近的白影让他有片刻错觉,仿佛看到了发妻当年出现在晨光下。但是很快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比一般女子略高的身影,比发妻丰满且高挑。来人并不想愚弄他:“王爷很有兴致啊,真是名不虚传,高手中的高手。”

“你是谁?”

来人慢慢拉下脸上白色的面纱:“哦,您还没见过我的本来面目。不过您应该很熟悉才对,一个在您手下的报告里经常出现的人,您的侄女,白玫莲。按理说我应该叫您一声二叔,虽然您知道我并不是您真正的侄女。当然如果从兰馨开始算,也许我应该叫您一声白大哥,白天华白大哥,或者按照您属下的称呼,铁木尔王爷。”

沉默良久,铁木尔才缓缓相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很抱歉,在没有您的允许下,我通读了您当年的手记。我不认识您,但是认识九尾狐,你的手下在九尾狐带领下在南琴街,北苑的青衣巷和启芳巷频频出现。这几个地方都是当年您和晓晓姑姑的居处,特别是南琴街那个小院子,曾经是你们在京城初次相会之后相聚之处。最开始九尾狐在这几个地方出现的时候,我以为她是在找我。但是除了南琴街的小院是我和新杰住过的,其他两处我并没有去过。所以后来我就知道九尾狐的出现与我无关,而是与姑姑有关。还有就是您写的曲子,我相信在这个世上,除了您自己没有别的人会演奏得如此完美,能够如此深刻地理解旋律中隐藏的感情,但是我却在北苑的青衣巷附近听见了极致的演绎。所以我知道是您来了京城。但是我绝没有想到就是王爷您。我绘出你们几个的画像,唐家过去的下人觉得其中有人跟您神似。新杰一直跟我说姑父和姑姑相当恩爱,而且姑父是一个才华横溢相当优雅的人,很多年一直是他崇拜模仿的对象。在他的童年记忆里,姑父对他也相当的和善,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有时候觉得姑父比自己的父亲对于他来说还更为亲切。

自从您走了之后,姑姑伤心过渡,带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找遍了你们曾经驻足的所有地方。新杰从小就目睹姑姑每日的思念,回忆和以泪洗面。

您写的曲子,尤以是后面的《伤情》和《心叹》两首为顶峰。可惜您从来没有机会演奏给姑姑听,在伤心和过于焦虑之余,她也没有心力沉下心来试着演绎或者推敲这两首曲子。如果她仔细推敲哪怕自己演奏过,也许她就不会带着新杰走遍你们去过的所有的地方,寻找您的踪迹。她一直相信您还活着,相信您还在某一个地方等她。新杰跟着她在外漂泊十多年,亲自鉴证了这一个从极度伤心到极度失望的心理历程。难道一个外族的显赫地位就那么有吸引力?让你能够如此深地伤害你的爱人,一个您曾经用心用每一个感官去爱的人?”

白天华轻轻地点头:“难怪沂和和沂仁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单凭那两首曲子就能猜到这么多。我并不是有意要伤害她。你身处唐门,在那里寄人篱下的这几年你应该很了解,如果你门第卑微勉强生活在那里,那是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白家虽然也算武林世家,但是在唐老太太的眼里根本如草芥,哪里比得上威风八面的关西唐门和江南温照候府。我爱晓晓,但是晓晓从小被娇纵惯了,虽然在我面前很收敛,但是时不时还是会露出大小姐本色颐指气使。我们游历在外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可爱的妻子,虽然经常使点小性子,但是女人嘛,撒撒娇闹一闹,都可以接受,也是夫妻间的一种情趣。然而一回到唐门,她就是唐门大小姐,颐指气使,任何事都变得极为强势,无可商量。任何事牵涉到唐门,她就极为过激。同时也因唐门上下对这位唯一的小姐极为宠爱,她在家就极为骄纵。你知道我们结婚十多年没有孩子,其实是晓晓的过错,如果不是她任性,孩子就不会流产,让她终身不孕。我百般迁就她,她也不知改过。”

“所以你碰到乌云塔娜的时候,就被她的风情和温柔所迷倒了?让你最终背叛妻子和唐门帮助漠北老妖,制造了那一场失踪?”

“也不完全。你说得没错,乌云塔娜很温柔。但是最终让我放弃晓晓的还是唐门本身。”

“是因为乌云塔娜是蒙古国的公主,成为驸马将使你有地位,能够跟唐家一较高下?”

“是,乌云塔娜不仅有地位,而且相当温柔。蒙古人需要我的武功和才智。乌云塔娜的哥哥吉日格勒看重的是我的才能。我不仅是他的妹夫,也是他的结拜兄弟。他不仅给了我地位,也给了我荣耀和尊严。”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乌云塔娜虽然爱他,顺从他,但是也有一日厌倦了对他的迁就抛弃他,跟别的男人出走。虽然他的地位未变,权势未变,但是性情大变。他纵情声色,蓄养漂亮的女奴。他看不起女人,不相信女人。但是晓晓又是另一面,让他怀疑,让他内疚。

“所以你就让漠北老妖安排了那场失踪?让你的发妻伤心过渡,最终出家?”

“我没想到晓晓会如此。我以为我走了,唐门自然会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给她。当初唐门的家长,特别是晓晓的祖母,唐门的那个老太太看不上我的出身,百般鄙视和阻挠晓晓和我在一起。白家虽然在商场上和江湖上都有一些地位,但是在那老太婆眼中,跟京城的城门守没什么区别,都是低等的粗人。她一心想给晓晓寻一个京中的高门大户子弟,或是皇族。

要不是我岳母,我和晓晓根本没机会成亲。也因此让唐家那位号称老祖的老太婆和我岳母和晓晓的关系非常僵,即便我们住在唐庄,但是有一年因为老太太和我岳母冲突,老太太盛怒之下,用她的拐杖击打岳母,晓晓自然会护着岳母。老太太觉得她疼爱的孙女儿在婚姻上背叛了她,又在母亲的事情上跟她对立,一怒之下剥夺了晓晓和我家族大祭祀进场的资格。理由是晓晓嫁给了我这个地位卑微要靠妻子吃软饭的人。

所以我想,我走了,一切也就解决了。以唐家的地位,估计会有不少人赶着求亲。只是当我在蒙古大位稳定后,腾出手来对付唐家的时候,才发现晓晓居然找了我十几年,最终出家。”

卷III-42 夜会寿山园 (下)

夜会寿山园(下)

晚凝深深叹息:“也许我原先猜错了,也许姑姑看过那些曲子,她读出了你心中的愧疚和挣扎,所以她一直相信你还活着,还会在某一个地方等她。”

白天华眼中有着丝丝的笑意:“她有时候真的很傻。”

晚凝叹了一口气,人有时候并不完全了解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心里珍惜的是什么,眼前这位就是如此:“她不是傻,只是用情很真。其实您也一样,要不然今天我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您来实践三十年前您给姑姑许下的诺言。”

再度沉默,晚凝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地陪着他,过来很久他才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知道以你的武功,如果我现在动手你是走不掉的。”

晚凝微微侧头看着他:“您为什么要动手呢?且不说您的败血之症即将发作,您自己当年是名医,您应该知道您的琴音和话音都已经透露了这点。”

白天华微微愣了一下,笑道:“看来小姑娘不仅聪明,而且医术也很高明。”

晚凝正面直视他,郑重地说:“承蒙夸奖。您知道这败血之症也许并不是完全不治,有种引导换血之术?也许您可以跟我回唐宅或者青木园,我们可以试一试。我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是总值得一试是吗?”

白天华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我知道,那是一种需要借助唐门内功的方式。施术者必须有相当的功力,小姑娘,虽然你已经很不错,但是以你的根底还不够。”

晚凝认真地说:“当然,以我现在的功力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新杰和新天联手,或者大老爷出手,我再以银针引导,是有可能的。”

白天华淡淡地挑起左边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稍纵即逝:“我不会求他们的。”

晚凝微微皱眉:“因为他们是唐门中人?但是你知道您在新杰的心目中是半个父亲,他对您的仰慕和喜爱,还不能让您暂时忘记那些不快吗?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就此放弃多可惜?您给我机会让我们试试好吗?”

说到这里,莲儿看见他默默地点头默许,然后他很柔和地看着她:“先不说我的事吧,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想你来之前并不知道我得了这病,并不是想在这里做我的救命仙女的。”

晚凝没有立即回答,微微叹息,抬头看了看晨曦中朦胧且温馨的花园,才慢慢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来,也许是给自己一点对人对感情的信心。即便如您,已经准备向唐门痛下杀手,您还是留恋初恋的情人。在此之前,我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感情,相信这世间真的有永恒的爱。说实话,我们俩其实同为天涯沦落人。所不同的,是您抛弃了当初的爱恋,而今曾经沧海却仍然无法忘记,返回来想拾起。而我是失落了我曾经拥有的,为了无聊的皇位,门派和地位。

我跟您有着一样的痛恨。您知道我是一个孤儿,虽然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早先我也以为身边关爱我的人已经帮我报了仇,我自己也不断地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活得更好,以安慰家人父母的在天之灵;我本以为我已经逃出冰冷的皇宫,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能够过平凡的日子。”说到这里,她声音有点寥落,眼中略有湿润,但是很快她深吸一口气:“但是如今丈夫已经不再是我的丈夫,我们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我又回到了孒然一身的处境。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记得您的手记里有这么一段,三十年前您说您无论如何都会来,我只是来验证一下,人生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您真的会履行当初跟姑姑许下的诺言。虽然我如今一无所有,但是至少还有点安慰。”

他看着她,仿佛她真的是自己的侄女,她的身上好像真的流着跟他类似的血脉,对感情,对爱充满了渴望,而又历经坎坷。他仿佛也看到了晓晓,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晓晓一定知道他当年不是失踪是出走,所以才会到处找他。他现在明白她当年失去希望的没落心情。这个年轻而且聪明漂亮的女孩,如果是他的侄女甚至是自己的女儿该多好,他希望他即将结束的生命能够在她身上延续。他希望她快乐。“其实你丈夫还是很爱你的。富心淑用了很多手段,虽然引起了他的怜悯,但是你相信我,我是男人,我知道那只是同情,不是爱。他心中只有你。”

晚凝摇摇头:“他是否还爱我都不重要了。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是我无法跟人分享丈夫。而且我自己已经不完整,已经无法再回到我所爱的男人身边。”

“一个男人如果真在乎你,不会在乎你的身体是否完整,更何况不是你的错。他最在乎的是你的心是否完完全全爱他。”

“是吗?”

“相信我孩子,我是男人。我的侄女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自信?”

晚凝很诧异地看着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我说的是实话。他们说你的琴也拉得很好。”

“比您还是差很远。”

“这么美丽聪明和谦逊的女子,任哪个男人都难放下。如果当初晓晓肯有略微让步,能够有你一半的柔和,我都不会离开。”

“可是姑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来践约。我知道她这一生只爱我和新杰,她把新杰当作她自己的孩子。”

“新杰也是您的孩子。”他的眼光倏然,很快地看着她。

“你还是很爱他的是吗?”晚凝默然。

“能够记全刚才《月光璧》的全谱吗?”

“大概吧。”

他掏出一张已经发黄的丝绢:“这是当年晓晓帮我录的,送给你。你走之前能为我拉一遍吗?”

“当然,只是我从来没有拉过,不知道会怎样。”

“用你的心,你就不会有错。即便不是原曲,只要心中有爱,即便异曲也同工。”

“但是您不跟我走吗?我们回青木园。”

“现在不忙,我想在这里陪着心中的晓晓呆一天。你也对换血之术没有把握是吗?所以我要在清醒的时候,完成我对晓晓的诺言,今天在这里,后面的五天在青衣巷。如果五天后我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会跟你回青木园接受你的建议。孩子,现在我想陪陪晓晓,让我们听听你拉的《月光璧》吧。”

在她拿起琴调音准备开始之时,他再次打断她:“如果爱他,就去原谅他心中因为别人生出的怜悯,迟早那一部分都会收回来给你的。为了晓晓,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今晚无论如何你都要阻止他进入正和殿,漠北老妖和沂恒今晚就会动手,就在灵前”

卷III-43 圈套

圈套

晚凝匆匆赶到卧云观附近的平安客栈,林嫂和玉灵都在焦急地等待她,她知道时间快到了。她只能孤注一掷,在这种情况下晚凝知道个人和情感已经不再重要,她跟三哥付出这么多,不能就这么认输了,而且这不仅是输赢,这关系到她所爱的人的性命。无论他和她现在的关系如何,她都不愿意看到他有任何损伤。

她取下右手上白玉镯,这个曾是奶奶的陪嫁。石耶可汗的玉镯已经在她离开新杰的时候留下。她将镯子拿给玉灵,让她带着这个去找奶奶和新杰,并且让她跟奶奶说,她等着奶奶将来有一天给她送嫁。她让林妈妈赶紧先去找小九:“林妈妈,你一定要告诉九少爷,‘清明时节雨纷纷’,让他赶紧来卧云观接我,记得一定要说那句话,否则他不会相信你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九少爷能保护我在卧云观躲一阵。”然后她又取下头上的玛瑙簪子,“你告诉九少爷之后,就赶紧去上林苑找大少爷,把这个簪子交给他,告诉他:‘无论是他送给莲儿的这个簪子还是那把古琴莲儿都铭记在心,莲儿感激他给我的感情,但请大少爷无论如何看在莲儿的情分上,赶去宫里救三少爷。何老妖要的东西藏的地方,莲儿标记在大少爷送给莲儿的琴上了,那把琴他曾经很仔细地看过,他应该能够看出标志来的。’在何老妖拿到图册和玉玺之前,他是不敢对三哥下手的。你听明白了?”

林妈妈有些疑惑地问:“那要大少爷亲自去拿琴吗?他拿到琴也许更清楚地知道少奶奶的意思。”

晚凝微微皱眉,她手指在袖中微微捏紧了一下,摇头道:“来不急了,你跟大少爷说完之后,再回青木园,如果玉书那丫头没有动过我的东西的话,那把琴在西面小院我的小书房里西面书柜顶上的第三个箱子里。你拿了琴再到宫里跟大少爷汇合。”

林妈妈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莲儿知道林妈妈的记性极好,不会说错话或者说漏话的。

在她们走了之后,她来到卧云观的内院,见了印一师太,请她们赶紧离开。

她深深地对着印一深深作揖:“师太,实在抱歉,这次可能要让观里损失惨重了,但是为了社稷,凝儿不得不如此。”

印一平静地说:“周施主说的哪里话,卧云观本来是太后慈悲施舍的,且不说为了社稷,即便是太后有任何懿旨,贫道等粉身碎骨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离开之后,施主自己在这里不是也很危险?不如与我们一道离去,路上还多一些照顾。且施主易装为小道姑跟我们在一起,对方也许不会为难出家人。”

晚凝脸色淡定:“多谢师太!不用了,师太,我跟你们在一起会连累你们的,你们先撤走吧。且晚凝在这里还有是要做。”

印一还是不放心:“不如贫道让三指带其他人离去。贫道在这里陪着施主。虽然贫道的武功一般,但是对付一般的宵小之辈还是可以的。”

晚凝微微一笑:“前辈不用担心,晚凝自有脱身之计。且大事将起,晚辈只是想借道长的宝地配一些药,去其他地方,晚辈不放心。好歹道长这里清净,没有人打扰。”

她这么一说,印一就更加不好再说什么。京城都知道唐家三少奶奶医术高明。这要清净的地方配药,就意味着方剂不愿意外传。跟前自然不希望有人。

印一微微一想:“少夫人若是配药期间需要人护卫,尽管吩咐。不必考虑太多。贫道等本应为太后效力。少夫人也是为了朝廷办事,贫道在这里护卫是应该的。”

晚凝感激地笑笑:“师太为太后效忠,为了晚凝打算,好意晚凝心领了。只是道长还是带着弟子们离开,保住她们,以便晚些时候太后娘娘对你们还有重用。我这里炼药,估计晚点会有各种气味飘散在空气中,对道长内力有伤。且道长不是给晚凝交代清楚了这里后院的机关?这机关晚凝相信石云道长的设计,不是一般人能破解的。等道长们出去,晚凝就启动机关。”

印一看她十分坚定,也不再争辩。再争辩下去就显得既不相信师祖设计的机关,又有对她药方好奇的嫌疑。于是终于同意带着两个大徒儿到外面去召集其他的小道姑一起走了。

晚凝看着他们走出门之后,微微笑了一下,正如她跟印一说的,启动了后院的机关。

印一走出去一段路,又站定了,回头看着后院,原先院中的树木似乎都沙沙地响了一下,之后便没有动静了。这机关是她的师祖石云设计的,她只是知道怎么用,从未真正启动过。她也只是今早给晚凝讲解过一次,这位唐家的少夫人在她刚一转身就能够熟练地找到开关消息将护阵启动,也真是个难得的人才。她带着人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定定地看着护阵中的那几株树。除了知道机关如何开启,她还真不知道如何从外面破解祖师设的这个镇。她虽然接了这观主之位,但是因为跟师傅之间的一些过去的问题,导致早先她本来应该学的很多东西,师傅都没有教给她。她此刻觉得一个外人都比她熟悉住了十几年的道观,觉得十分滑稽。

过不久,一股怪异的香味从护阵中慢慢传来,印一赶紧屏住气息,厉声说道:“赶紧闭气,离开这里。”说罢自己转身迅速朝外院走去。她虽然不通药理,但是也知道刚才那种异香有毒。离开内院百步开外,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皱了眉,这位少夫人此刻配置这种药,挥手之间会拿下多少人?印一有点害怕。

晚凝在护阵中看了一眼站在远处发呆的印一。其实她刚才只是将一点熏香混合点燃,并没有配药,也没有毒,只是将印一吓走而已。她退回印一的卧房所在的小院,关上了门,来到祖师石云师太曾经用过的房间,晚凝掏出绑在小腿上的短钢剑,来到太后告诉过她的书架边,在第三格的后面轻轻插入钢剑,上下轻轻摆动了一下,听到两声很轻的断裂声,太后说过那是干了的蛇皮,如果这书架在过去去移动过,蛇皮早就碎裂了,如今显然还保存完整,印一这些人并没有发现。她又将钢剑插入倒数第二格,翻转手腕,抬起了消息,书架慢慢移开,她点燃准备好的蜡烛走了进去。然后从里面把消息复位,外面再看不出丝毫痕迹。

她沿着太后当年告诉她的路线一直走着,看到前面有一个天井,太后说那是道观门口那盏石灯的底部。她灭到蜡烛,走到光亮下面,静静地听了一阵,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印一她们还在门口,并未离去。看来印一即便被熏香吓了一下,还是忠于职守不肯离开,她们是要在这里确保对手来之前晚凝没有离开。

她估算着时间,知道她屋里的稥还有一刻钟就烧到位置了,那时候,客房将会被另外一种烟慢慢充斥,她希望小九能够听懂她的话,不会来这里。她朝着天井又笑了一下,径直朝着对面的暗道走去,进了暗道,她再次点燃了蜡烛。

虽然已经过去四年,但是太后告诉她的路线仍然记得很清楚,她佩服老人家的多智,本来告诉她这条路,是想让她在夜深人静之时避过沂祥的手下,逃离卧云观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用,这次倒是可以派上用场。晚凝出了暗道,来到一个小院儿里,根据方位,这里已经是离卧云观两条街的胡同了,她听了听门外没有人,慢慢开启了院门,来到胡同里,沿着胡同走出去就是大街,她拦了辆车悄悄地回到了南琴街铺子的附近,观察了一切正常之后,她进去拿了她所需要的东西,然后让齐叔给她套了车,送她到了青木园附近的两条街,就让齐叔离开了。她和小九最后退守的地方,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这种特殊的时候。她穿过小街,在一个有穿堂的茶馆的楼梯脚迅速地换上男装,然后从穿堂的另外一边离开,来到骡马市,雇了辆车,然后朝着城北而去。在确认没有人跟来之后,她返回了东城,来到了当年小九在卧云观救了她之后躲避的小院。这里离卧云观不到五里地,小九即便起初没有听懂那句话,到了卧云观,发现不对,也会到这里来找她的。

这里树木依旧,小九说他在京里的时候,自己经常会过来打扫,看来是这样。她沿着花径穿过院子,来的了后院卧室外,里面已经有隐隐的灯光在等着她,小九听见脚步从里面出来笑嘻嘻地靠着门看着她。

卷III-44 真相之太和殿(上)

沂恒觉得今晚的星空特别美,虽然没有月亮,但是天空高远,星星都很明亮。他在正和殿的外廊上得意地看着星星。再过半个时辰,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了。他的父皇,那个如今躺在正和殿正中棺材里的人,虽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毕竟自己叫了他快三十年的父皇,把皇位留给了沂义,然而很快沂义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一切就都是他的了。

沂义的皇位,当然还有沂义那个千娇百媚的心上人,那个始终都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周晚凝。可惜他的表妹富心淑看上了唐新杰那小子,否则他要将那小子碎尸万段,他曾经是那么轻松地拥有过那个高高在上的凝姑娘,他看过他的手下送来的监视报告,他那个可恶的家伙居然夜夜都占有那个他一直可望不可及的仙女,他想起来就是气。然而在他登上大位之前,他还需要利用这小子,让他为了让他痴狂的晚凝姑娘,用他特殊的地位,去帮他除掉敌人,他还需要忍耐他一段时间。

不过这一切都要过去了,只要自己高高坐上那把龙椅,什么不是自己的呢。再有一个时辰,那个老妖婆,那个统治后宫几十年的老太后就会来跟和尚们一起做晚课,送别她短寿的儿子。唐门那个老妖婆,沂义还有那个可恶的唐新杰都要来。他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销魂蚀骨散,只要他们一踏进正和殿,一切就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稍有差池,他也还有后招。富心淑带着林嫂也很快到了,他们将会带上晚凝姑娘来,她将是他控制唐新杰那小子最好的工具。

他自己也很喜欢那个女人,但是他今晚最想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被这个女人藏起来的传国玉玺和刚刚死掉那个皇帝老儿留下的国库秘密储备金库图。没有钱和权,这个皇位也是不好坐的。前面他一直和他的手下研究如何控制这些人,但他忘了传国是需要有凭证的,沂义有用过玉玺的圣旨接位,那个女人虽然已经归唐新杰了,但是她手上的金库图自然还是沂义的。

周晚凝,她从小就帮着沂义。虽然有人说过她在男女之事上有过人之处,但是都不如她在计算和心机上有过人之处。拥有这双重财富的女人,确实天下难觅几个。像石平这种只懂身体不动脑子的,还有自己的皇子妃以及他宫中那些只知名利的女人,如果他某天有难,没有一个会像晚凝姑娘那样为他筹划奔波的。她如今这一手,就把他本来稳操胜券的一盘棋下成了拼角,以至于非要抓住这个狡猾的女人,拿到东西之后才能解。

正和殿里和尚们的诵经之声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他有点略微的紧张。但是刚才富心淑已经派人送信来,说查知了这个女人的下落。这个女人什么都聪明,唯一的弱点就是太善良,善良就会经常信任人,也会为自己带来危险。她的到来不仅会给他带来地图和玉玺,还有对唐新杰的威胁。只要唐新杰出手,沂义身边有再多的卫士都是枉然。虽然他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号称漠北老妖的何应长也是武功决绝,让人谈闻色变,但是如果控制不了唐新杰,就必须要父亲去跟他动手,那样就极大钳制了自己这边的兵力。

又是秋天了,京城的秋夜有点凉,从这一点来讲,京城的天气跟咸阳很像,初秋的时节白天还很热,但是晚上很凉。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新杰还在咸阳城里陪着莲儿从小启儿家的酒席回来,看着同样的星空,迎着凉凉的秋风,他惬意地将她揽在怀里,在夜深人静之时穿过咸阳的大街小巷。

新杰抬眼看看这星空,他答应过等大事安定之后带莲儿离开这里的一切,但是他不知道莲儿现在在哪里,何时才能再见到她。自从那天她撞见富心淑跟他纠缠在一起差点晕倒之后,她在深夜离开了青木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玉灵,周妈妈和家里的下人都根据女主人的要求给他准备各种汤药补品,显然是莲儿走之前安排好的,既便临走,也没有忘记照顾他。

太子的人,奶奶也没有她的消息,他动用了自己在月华轩和青木社的手下,找遍了京城,也找不到女主人的芳踪。大哥拿来了莲儿亲笔写的节略,里面有着她对对手的分析和预测,提示他们防范之处。节略逻辑清晰,分析相当完善。

从墨迹和所述事实来看,是她离开当天写的。大哥说是小九交给他的,但是小九并没有告诉他莲儿在哪里。小九肯定知道她在哪里,但是弟弟因为他跟富心淑纠缠不清的关系,早就已经不跟他说话。他只能等,等这一切都过去,等他能够从这些俗务和家事中脱离出来,莲儿便会知道他重新自由了,他相信莲儿对他的爱不会因为一些误会就改变。唯一害怕的是她再次像过去一样因心冷而抽身却步。但是他也知道莲儿是一个深明事理之人,她应该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不能全身心地去寻找她,他们只能等一切结束。

一阵凉风再次袭来,他很快收摄心神,这不是可以让他冥想的时候,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大敌当前,前面步步陷井,他必须小心应对。今晚他要陪太后和太子去给先帝最后诵一次经,做一次法事。按照宫里天相舘选的时辰,再过三个时辰,他们将启动灵柩,给先帝出殡了。出殡之后,他身边这个太子沂义将继承大统之位。继位的诏书虽然在先帝殡天那天就已经在群臣面前公布了,但是他一天没有完成登基仪式,就有人还在窥视皇位。

这宁静的夜晚,正和殿里诵经的声音和清凉的秋风,本来是一幅淡淡的凄美图画,但是他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太后的步撵已经停在了正和殿的大殿之外,他和沂义也快要上完台阶了。这时他突然听见有人快步朝这边飞奔而来,而且脚步声是他熟悉的,他本能地拉住太子,让他不要再往前行。太后已经从步撵中出来,看见他们突然止步不前,立时警觉,不由自主地向他们走来。

“好像是我大哥来了,请太后稍等。”

果然是新天在正和殿后面的甬道的尽头出现。林妈妈在上林苑找到了他,并告诉他正和殿里有埋伏,他一路奔来送信。

沂恒此时正站在在殿前的巨大石柱后面看着他们的到来,新杰在台阶上停步,就让沂恒警觉了。他所有的埋伏都在殿内,如果他们不进去,场面就很难控制。他在想他是否应该悄悄地朝太后走去,先出手将老太太带进殿中,这样太子就不得不跟进来,即便不进来,动手之后也会有顾忌,这时他听见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说:“姐姐,稍等一下我。”在正和殿的另外一端走廊,唐家老太太带着人疾步走来,玉灵也在这些人中,只是他一时没有认出来,但是台阶下的新杰已经认出了她。新杰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多想玉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需要选定一个退守的位置。虽然唐老太太的出现是沂恒计划中的,但是新杰在台阶上的停留,让他觉得异样,这时他已经隐隐看见新天出现在甬道里,朝着这边直奔而来。

新天本应该在上林苑作为皇亲集体等候出殡的,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有问题。难道他得到了消息?沂恒没有太多时间多想,他自己先退到正和殿门口。他的动作马上引起了新杰的注意,他其实已经知道柱子后面藏着人,但是对方不动,他不知道藏的是谁。他衡量了一下太后还有自己的奶奶和他之间的距离,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万一有事,他只能顾得了太子。他左手拉住太子时刻准备带着他撤离。

这时新天已经来到院子里,他的出现让太后一怔,然后快步朝台阶下走来,准备听听新天有何事说。只有新杰,没有回头去看新天,反而一直盯着沂恒。沂恒知道先机已逝,他不可能自己出面去阻止太后和陈碧颜往台阶走去,靠近新杰和新天。

“新天,你怎么来了?”

“请太后和太子迅速离开这里。”

太后和奶奶马上就明白过来,这埋伏就在正和殿。

沂恒知道不能再等,他迅速向太后走去:“太后,怎么了?”

“沂恒,你怎么在这里。”按规矩,此时沂恒应该像其他皇子和亲王一样在上林苑等着出殡的队伍,不应该在正和殿的。

在沂恒说话时,他已经打手式迅速招呼手下,在回廊两侧的亲兵已经冲了出来,半围着站在一起的太后和陈碧颜,新杰已经带着太子退到了台阶下面,新天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并逐步朝奶奶和太后走去。

卷III-44 真相之太和殿(中)

真相之太和殿(中)

“沂恒,你想做什么?”太后的语气还是很平稳的。

“没什么,就是想请你老人家和六弟到殿里歇会儿。”

“你父皇尸骨未寒你就想造反?”

沂恒笑着看着太后:“父皇,哈哈哈,父皇和你老人家管理这个皇宫已经几十年了,累了,我只是想请你们休息休息,怎么能说是造反。”

“是吗?怎么个休息法?”

“那就要看您是不是还在偏爱沂义了。”

“如果还在偏爱他呢?”

“那就只能请你进去跟那个死皇帝慢慢诉说了。”

“你怎么能这样称呼你的父皇。”

“哼哼,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我为什么不能如此叫他。”他知道,他要想继承大统,他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体里没有任何皇族的血脉,而他的父亲是被人鄙视的漠北老妖。不过眼前这些人知道了也无所谓,如果他成功了,这些人都不会活着,如果他失败了,他们知道了也就更无所谓了。

双方还在唇枪舌剑,新杰已经注意到殿中的人在往外移动。

“大哥,赶紧带太后和奶奶离开,太后不要跟他废话。”他话音还未落,殿中的人已经冲出来,一群僧侣打扮的人,显然这殿里的僧侣都被沂恒替换或者控制。而从这几个人的脚步来看,其中一个老者绝对是一个高手。这些人冲出来之后,刚才冲出来的沂恒的亲兵就有了胆气,沂恒一个手势,他们便开始了和太后亲兵已经陈碧颜带来的唐门手下混战。新天赶紧护着太后和奶奶退往新杰和太子所在的位置。正和殿四周的守兵显然也有的是沂恒控制了的,有的开始朝着他们冲过来,有的开始和其他守卫和巡逻的御林军开战。沂恒和那个老者很是悠闲地站在台阶顶端俯视着下面的战局。

新杰选择了一处背靠院墙的地方站定,这样避免敌人从背后袭来。他一直站在太子身边,奶奶和太后也站在他们旁边。新天带着人守在外围。

这时新杰和新天都听到另外一批人向这里赶来的脚步声,人数不多,但是脚步杂乱肯定不是卫兵。出现在院子里的居然是富心淑带着的一群人。新杰虽然知道她和富大龙可能跟沂恒勾结,但是在这个场合居然这么冠冕堂皇地出现倒是除了让他意外之外,也让他心中有丝丝的痛,虽然不明显,但是还是有感觉。而且在跟来的人之中还有林妈妈,这就让新杰更加奇怪。他给林妈妈的指示是尽快找到莲儿并保护她。林妈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跟着富心淑,她手里还拿着莲儿的一把琴。

看到富心淑出现,沂恒和那个老者更加悠闲,慢慢地不下丹犀,跟他们汇合并低语几句之后,得意洋洋地朝他们走来,在离新天二十步的地方站定。

“太后,您老人家想好了吗?还要继续偏爱老六吗?”

“那是没什么好想的。”陈碧画淡然地说。

“人家说百姓才疼幺儿,你老人家可是皇族,怎么也疼起老小来了。”

“不是我疼老小,而是你这种目无尊长,连刚刚过世的父皇都不尊重的不忠不孝之人,怎么配人疼。”

“你老人家也不用气,我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坏,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老儿又不是我父亲,我尊重他做什么?”

此语一出,倒是众人皆惊:“你说什么?”

沂恒拉着那位老者上前一步:“哦,忘了跟你老人家禀报了,我不是我母妃跟你那个死鬼儿子生的,我是早产儿你老人家总还记得吧,我比皇家记录的时间要提早将近一个月出生,哈哈哈哈,这才是我的生父,他的武功和精力都比那个病死鬼高千百倍,做皇上要身体好才行,所以我劝您还是不要再疼爱沂义了,这样至少我会给你们留个退路。”

“碧画,碧颜,”这个时候那个跟着沂恒过来的老者突然说话,而且直呼太后和陈碧颜的名字,这两个精明的老姐妹同时反应过来,站在他们对面的这个人就是漠北老妖,他们当年在江南的同窗何应长。这时他已经去掉伪装,露出本来面目。“多年不见了。看在咱们当年同窗的情分上,只要你们现在收手,扶持恒儿登上皇位,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他这么说倒是让沂恒很意外。他只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是先帝出巡时,潜入宫中盗药之时无意间看上了母妃,便潜伏在她宫中一个月跟她**才有的自己。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亲不是先帝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他无意中闯入母妃宫中,发现她跟这个男人在床上,他们才告诉他。从那以后,他们便一起开始了为他争夺皇位的筹划。但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人居然和太后姐妹有渊源,他想母妃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除了美貌和生理欲望,是一个没有太多智慧的人。

“你觉得这可能吗?”太后冷漠地说。

“你们觉得呢?虽然当初你们姐妹和其他人在医术上远远高于我,但是你们应该知道,论武功,你们的天分还差得太远,即便是你们姐妹联手,再加上你的孙子,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我们的医术当然比你高,至少我们是用来救人,不像你这么多年都是用毒物来害人。”

“碧画,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坚持是非对错?你知道当初为什么我只喜欢敬春,而对两位美貌的陈家姐妹无动于衷吗?就是你们太喜欢坚持,太有自己的主见。做女人,还是像敬春那样温柔点好。”敬春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当初他能够在宫中潜伏一个月,陪着沂恒的母亲那个除了男女之情其他一无所知的无聊女人,也只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敬春。

“你也配提敬春姐。”

“我为什么不配?如果不是当初你们俩捣乱,敬春早就嫁给我了,那我又如何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并不是我们捣乱,而是你的人品配不上敬春姐。”

“如果不是你们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她又怎么会这样觉得。”

“当初慕楠哥家的案子你可曾插手?”

“我怎么会,虽然我恨他,但是还不至于想连敬春都一起害了。我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在先,早就将敬春救出来,又怎会让你那些无知愚昧的手下害了她。”

“舅舅,不要跟他们废话了,我娘说,希望你尽快解决这边,她虽然困住了文叔,但是事情宜早不宜迟。”说话的是富心淑,她说什么内容并不重要,但是她叫何应长舅舅倒是让大家面面相觑。

“富小姐是艳艳的女儿?”老奶奶虚着眼问他,她知道何应长有一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妹妹何艳艳。

“是啊,这丫头居然看上了你孙子。看来我们两家还是很有渊源的,哈哈哈,渊源极深,而且关系很错位,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狂笑不止。“我们简直太有渊源了,你知道”

陈碧颜眯了眼:“不是说富心淑是漠北老妖的孙女儿吗?什么时候又变成外甥女了?”

沂恒笑了两声:“那不过是一种说辞,父亲想安抚富大龙那个蠢货。他如何能生出那么蠢的人。我姑姑嫁给他,也不过是那个时候借富大龙用一下,那个蠢货就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其实”

“舅舅,不要浪费时间了。”富心淑出言阻止他。

“心淑妹妹,你就让他老人家说说又耽误不了多少一会儿,或者我帮你老人家说吧,呵呵,不仅我心淑妹子看上了你们家新杰,我姑姑现在的丈夫就是唐老太太的丈夫,哦,应该不是唐老太太了,是陈二小姐。”

“你说什么?”陈碧颜凝眉问道。

“我是说唐文,唐将军,这么多年了,他其实没有死,他一直跟我姑姑在一起。所以新杰,你还是跟你爷爷学学吧,站到我们这边来。”

新杰记得莲儿从喜丰回来的时候曾经问过他关于祖父的问题,那个时候他觉得很奇怪,现在他知道了,也许是莲儿在喜丰看见了唐文。沂恒还在对他说话:“你应该跟你爷爷一样,搞清楚这个世界上谁是爱你的女人,心淑这么爱你,你现在出手,帮我登上皇位,你就是我的亲妹夫了,功勋爵位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抱歉得很,我想富小姐很清楚,新杰对她没有非份之想。”

“怎么叫非份之想呢,她可是你妻子,你怎么想要她都是合适的,哈哈哈。”沂恒邪气地笑道:“而且她不是富小姐,是何小姐。”

新杰并不想再答话。

“我知道你念着周晚凝那丫头,不管你是为了心淑还是那个丫头,特别是那个丫头,你现在就该帮我除掉沂义。”

“我想晚凝会帮着谁,你很早就知道的。”

“那是,但是如果她死了,就谁也帮不了了。为了她,我想你还是现在动手的好,至少你还能看到一个活着的晚凝。你知道我表妹是随时随刻都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但是如果你今天帮了我,我担保还给你一个活着的晚凝。”

“你们把她怎么了?”

“林姐姐,你来说吧,你的话他会信的。”沂恒居然叫林妈妈林姐姐,这个称呼很怪。

卷III-44 真相之太和殿(下)

真相之太和殿(下)

林妈妈这时无视周围的目光,只是面对沂恒说道:“哦,按照我们的约定,五皇子的精卫第三队已经赶去卧云观了,我离开的时候,卧云观的印一也在那里监视着她,以印一的武功和她带的人,那丫头跑不掉的。”

沂恒笑嘻嘻地看着新杰:“听见了吧,你的心上人已经被我的人困在卧云观了。”

“林嫂,你怎么会帮着他?”林妈妈跟着奶奶这么多年,她绝没有想到在这场大比拼中,她却会背叛她而陷莲儿于绝地。新杰请求她派人去保护莲儿,她之所以派林嫂去,也是因为她觉得她绝对可以信任。她的母亲是自己的陪嫁,她待她母亲如自己的姐妹,待她更是如自己的女儿。

“夫人,我知道你会很意外。我也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对我很好。但是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我是谁。我母亲虽然是你的陪嫁,你也曾经善待她,但是你为了你的嫉妒,让她嫁给了一个她不爱的人。”

陈碧颜十分吃惊:“你说什么?”

“你不要装了,你比谁都清楚,我母亲当年爱的是唐文将军。但是你无法接受丈夫有妾侍,所以逼着我母亲嫁给了她极其厌恶的男人。即便如此,你也没有能阻止他们之前的爱恋。我本来就不应该姓林,我姓唐。你给我母亲选的那个懦弱的男人从来就没有拥有过我母亲,直到她去世前唐文将军都是她唯一的男人。这些当然是你不知道的,如果你早就知道,我又怎么能活到今天。”

这么震惊的故事,伤心的当然不只陈碧颜一个。太后首先就感慨,她嫁入帝王家,没有忠诚的丈夫倒是不稀奇。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妹妹比自己幸福,坐拥唐家的一切,但是如今才知道,居然唐文也是靠不住的。看来要让天下的男人钟情,从一而终,简直太不可能。

此刻沂恒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好了,姐姐,你这些故事可以以后慢慢去跟陈二小姐谈论。唐新杰,你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新杰摇摇头:“我今天晚上听了很多故事,脑子有点乱。所以除非我妻子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人。”

“哦,是吗?你这么自信,这么相信那个丫头的智慧可以逃脱。”

“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你们编故事是你们的事。”

“我们并没有编造假话来骗你,你如果不想替她收尸的话,还是听我的劝吧。如果你真帮了我,我也可以帮你在我妹妹面前说点好话,让她放凝儿那丫头一条活路。否则你知道的,心淑很恨她的。当然我是很喜欢她的,如果你真是想不通,我也不介意帮你享受她一下,据说她在床上是超级的棒。”

“你如果想活着的话,就收回刚才的话。”

“哟,看来你还生气了,相信我吧,帮了我我就顶多看看她,不会像沂和一样碰她的。”

“我想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答应我跟你的交易的。所以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你怎么这么傻呢。男人有保护自己女人的天职,你这个时候哪里能管她的主意。你知道我的精卫并不是吃干饭的,她虽然现在有些功夫,但是同时对付这二十几个精卫也不是那么容易吧,何况他们都早就听说了晚凝的艳名的,据内务府的兄弟们说,当时沂和在她身上将近一个时辰都不愿意停下来,如痴如狂。那些精卫好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保管会让她满意的。”此时沂恒觉得迎面一股冷厉之气袭来,何应长拉着他倒退了七八步才化解开。这是新杰的隔空剑气,新杰知道他在激怒自己,而且他相信沂恒不会凭空来吓他。有何应长在他身边,他本来也没有想一击而中的,只是想让他闭嘴,这样也许他有点时间来想一想对策。

“三少爷,我劝你还是相信他的话,你看看我手中拿的是什么。这是那丫头让我去青木园取的。是她让我去上林苑给大少爷报的信。是吧大少爷?”

“是。”新天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多话。

“其实我见大少爷之前,就已经通知五皇子的精卫了,见过大少爷之后我按照她的说法,去青木园去取了这把琴,本来按照她的说法是让我交给大少爷,她说只有大少爷知道怎么从这把琴取出中间的地图的。你现在该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

“新杰,别听她瞎掰了。”新天突然发话。“她前面说的都没错,但是他们绝对抓不到弟妹。”新天转向林嫂:“因为晚凝让你来见我的时候,就让你告诉了我,你前面说的话是实话,后面说的是假话。”

“大少爷,你不用骗你兄弟吧,我怎么后面说的是假话呢?三少爷应该知道,这把琴并不是放在寻常的地方,是这丫头故意藏起来的,如果她不告诉我位置,我怎么会那么快找到这把琴。”

这倒是真的,莲儿有一天曾经很郑重地将这把琴收起来,放在了书柜顶上的箱子里。因为这把琴是当年太子用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对于她来说,那些都是过去了。

“我怎么会骗他。你仔细想想你来见我的时候怎么说的?她让你拿来了那个玛瑙簪子,那个确实是我送给她的。但是这把琴却不是我送的。”

“那把琴的确不是你送的,是我送的。”太子悠然地说。他刚才看见林妈妈拿着那琴的时候就觉得古怪,现在才明白那丫头原来是下的这个圈套。

“这就对了,这不是我送的,而是太子送的。我这辈子确实送过她很多东西,你们在咸阳的时候都知道,但是唯独从来没有送过她这种西域琴,弟妹不会连这个都会搞错。但是咸阳唐家的下人会觉得她说什么东西是大少爷送的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们当初已经习惯于看到我送她东西,这样你也不会疑心。所以前面的是真的,后面的是假的。她要你来求救,让我过来帮着新杰是真的,但是同时也告诉我,你后面说的话是假的。也就是说弟妹其实早就怀疑你了,她又怎么会在卧云观等着被你们抓呢?!你不是说你还去见过九少爷,让他去卧云观见晚凝吗?有他在,我们还需要为晚凝担心吗?”

沂恒在听见新天说后半句是假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又被周晚凝那个女人算计了。那个女人太聪明了,总能将这些人玩弄于掌骨之间。但是这个关键时刻,他不能说破:“你太高看你的九弟了,他确实不错,但是我的二十五个精卫,加上印一,他未必是对手。”

“哦?!”

“印一其实是我父亲的徒弟。”说是徒弟,不如说她是老妖的情人。“她的武功绝不在晚凝之下,何况她还有两个徒弟帮着。再加上二十五个精卫,你自己想想吧,新野未必是对手。”

“林嫂,我记得少奶奶吩咐你一定要告诉九少爷一句诗才能取信于他的。”玉灵突然站出来说话。“少主,少奶奶吩咐我和林嫂子分别出来给老太太和九少爷还有大少爷报信。她给了我她的手镯,并让我跟老太太说她等着奶奶给她送嫁。”

“确实是,这是当初她离开咸阳的时候我跟她说过的,让她好好保重,大功告成之时奶奶给她送嫁,而这镯子也是当初我让新杰给她下的聘礼,是我母亲当年给我送嫁的时候给我的。”人们一直都以为晚凝和新杰是私下成亲的,奶奶这话就证明了她是唐门选定的媳妇儿。听见这话,心里不舒服的,除了富心淑,还有跟着众人站在何应长之后的兰馨。自从给晚凝下毒之后,她就不得不跟九尾狐混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离新杰越来越远,即便没有白玫莲那丫头,也有富心淑挡在前面。新杰其实早就看到了她,曾经以目光短短地询问过她,但是她除了低头,无法回应。

“少奶奶让林嫂子去找大少爷和九少爷。除了大少爷刚才说的,她叮嘱林嫂子一定要告诉九少爷一句诗:‘清明时节雨纷纷。’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呵呵呵,这就是晚凝聪明的地方,”新杰一听就知道她是告诉小九去杏花村或者跟这几个字相关的地方等她。“她这是约了小九去别的地方见面。她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在无人可支使,不得不用你这个奸细的时候,还能想法让你为她传递正确的信息。”新杰,新天沂义,太后还有奶奶,都同时大笑出来,他们太了解这丫头,她的机智为他们化解了另外一道危机。

这时外面的士兵厮杀声更浓。

卷III-49 往事如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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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唐太太心中一惊,这么多年来,她自己都忘了杭城那件事。她看了一眼今天当值的黄嬷嬷和崔嬷嬷,这两个都是当年黎家跟过来的陪嫁,且也是当年杭城之事的知情人。真的是巧合,若不是这二人当值,她的心都会被吓出来。黎氏好歹也在唐家做了多年主母,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你家主子有事说就好了,难不成我跟他之间还需要讲交易?”

灰衣绣士看了她一眼,很快低下头,眼中划过一阵鄙夷:“小的只是来传话。主子说,如果你不想看着别的女人的儿子活得比您的儿子们风光,就妥妥帖贴地进京将这几件事办了。”

唐太太心中一凉,虽然她也看着新杰夫妇风风光光地不爽,但是被人要挟,她也不爽。毕竟跟在唐岚身边几十年,还真没人敢将她如何,只是

京城中唐岚一早就起来练功。唐门子弟没有懒人,哪怕路途再辛苦,事务再繁忙,功夫是不能落下的。他练完功之后,在院子里散着步,听见儿子的院子里阵阵沙沙树叶声,他欣慰地笑笑,不仅儿子功力猛增,几乎快要超过他这个父亲,连媳妇儿都已经快成为高手了。他站定在湖边,看着对面儿子的院子,看着水面飘过的落叶:“妍妍,咱们不仅有个好儿子,还有一个好媳妇儿。颜家也会感到安慰的。”

江南的三月往往是春寒料峭之时,也是唐岚最喜欢的时候。自从自己在江南跟妍妍有了自己的家,每年这个时候,妍妍就像冬眠的鸟儿苏醒过来,开始筹划着各种踏青和在周边的短途游历。对于唐岚来说,自小经过严格的训练,从武功到行兵布阵无一不通。但是这种刻板的训练,不仅培养了他常年的做事习惯,也将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刻板教条。

作为唐门的长房长孙,他的人生几乎每一步都是被父亲和祖母规划好的。从他参加武试得到武状元,到外放带兵入朝为官为将,这些都是唐门人按部就班的人生履历。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把生活中所有的东西都用军纪来刻画,既便入朝为官接手江南政务,也将这里的官场当作军营,因而处处碰壁。如不是因为是世交,母亲求得玉门援手,他可能早已覆没,不是被同僚参倒就是被江湖人暗算。而玉门派来的妍妍,不仅带来了政务处理上的协助,也为他的人生带来了新景界。

唐岚的婚姻就如他的人生仕途一样,早就被祖母和父亲规划好,在他夺取武状元时,祖母在京城武将中给他觅得的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十七岁便定了亲,半年后在京城迎娶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虽然出自武将世家,但是早已被娇生惯养,没有了练武之人的豪爽和豁达,反而一身京城官家小姐固有的造作,虚荣和挑剔。既然是家里选的,他就尽一位长房长孙和丈夫应有的责任。但是一旦驻守边防,或者外放为官,他没有带着夫人上的欲望。偶尔试着带她去外放之处,不是挑剔厨子就是抱怨下人。离开京城的生活在她眼里一无是处,既不舒适也不高贵优雅。从那以后,唐岚再未提过携家眷上任的要求。既便自己回京述职或者在京城驻防,也很少跟妻子相处,远离她那些京城官宦人家的虚伪烦杂的交往圈子,眼不见为净。

而妍妍的到来让他看到了生活和女性完全不同的一面。不仅生活可以像他的军营一样有序,而且也可以偶尔增加些许情致。女人不仅美丽高贵,同时也可以活得相当真实。不仅可以细腻,也可以豪放。同一个女人可以有静如狡兔,也可以有激情热烈。每一次新的发现都让他意外,都让他痴迷。

在双方彼此付出之后,在母亲的默许之下,他和妍妍开始有了自己的家。虽然有玉门的不愉快,偶尔唐岚也需要进京述职,在京城的家中偶尔履行一下丈夫的责任,但是江南家中的温馨和诱惑往往使他在踏进家门的一刻都将这些抛诸脑后。

观梨花赏落英,泛着小舟跟丈夫穿梭闲游于江南水巷都是妍妍喜爱的。又到了这踏青时节,唐岚便早早地带着妍妍在湿冷的春寒中漫步在满山遍野的梨花和桃花之中。美人与鲜花相映,美不胜收,让他经常不能自已,而妍妍出身自江湖的豪放和随性,让他更无顾及,经常将花丛树影当成他们的幔帐。

玉门大小姐素来有江南第一美人的称谓。所到之处,无不令人瞩目。然玉门大小姐的地位又使得众人对她只能远观。直到唐岚抱得美人归时,众人才醒悟高高在上的江南第一美人也是需要人疼爱的。既便只能为妾,情到深处亦会不争名利以身相许。这顿时让江南才子,各位英才达官贵人以及玉门年青后辈迭足后悔不已。

唐岚携妍妍出游,向来极为亲密,使得侧目之人极多,他们早已适应,早已无视各种眼光。然而今年,唐岚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双眼睛自始至终一直在观望他们,不只是平日里偶尔对妍妍的惊艳,也不单纯是羡慕或者嫉妒,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沙漠里的豹子在盯着猎物。慢慢地观察,慢慢地欣赏,慢慢地等待,一旦时机成熟就会爆发。然而想想唐门的地位,玉门在江南的威风,又觉得自己仿佛多虑了。但是常年在外驻守,特别是在漠南驻守时培养出来的直觉,让他每一次携妍妍出门都能感觉到这种窥视。但是感觉只能是感觉,他没有凭据,除了提示妍妍进出小心,也没有别的办法。

随着五月的到来,又让妍妍感伤,因为唐岚每年此时需要进京述职。除了公务之外,他还需要回京城的家履行丈夫的责任。虽然知道丈夫的心都在自己身上,但是感伤总是有的。与前一年他返家时不同的是,妍妍这一年的感伤仿佛特别深。分别后的重聚虽然有着意料之中的欢欣和甜蜜,但是妍妍仿佛多了很多心事,经常看着他欲言又止。他无法猜透是否因为他曾经回京城的家,还是另有原因。而自己终不能给她以正室之尊的遗憾,让他觉得歉疚。而在京城家中完成丈夫的义务,又让他羞于跟妍妍探讨她心中可能隐藏的痛。其后数月,妍妍显得心事重重,他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从五月自己的探家引起的烦恼中恢复,还是随后而来京中妻子怀孕的消息让她越来越不开心。他本以为给京中独居的妻子一个孩子,让那边的家更安稳,这样他跟妍妍在江南的生活会更平静,哪知似乎事与愿违。

在新天出世,他这个为人父者需要返京庆贺其满月之时,妍妍的眼中的忧郁让他更不敢去深究痛因。

在他从京城返回之时,本以为妻子的儿子满月会让他看到妍妍更加忧郁的面容,岂知出现在他面前的妍妍又仿佛走出了阴翳,变得跟过去一样欢愉。这就让他更似在迷雾中。不知道这一年引起妍妍忧郁不快,而今又雨过天晴的原因到底何在。

多年以后,唐岚终于想明白那时的阴霾不是来源于他,而是另有其人给妍妍带来了阴影。当那乌云飘过之后,妍妍就开始又变得阳光。半年后随着新杰在她体内的孕育,在他眼前她呈现了一个完美女人所有的变化过程。新杰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欣喜,也吸引了作母亲的全部注意力。从发现怀孕到孩子出世,妍妍花尽了心思,作足了准备。抛开所有的担心和烦恼,一心一意平和恬美地等待孩子的到来。

然而新杰出世几个月以后,那片乌云仿佛又飘了回来,妍妍又开始忧郁烦躁,这种烦躁的情绪并不像周围的人或者母亲推断的因为新生婴儿所致。他们有足够好的环境请了最好的奶妈和下人照顾孩子,妍妍并不需要整天面对孩子而感到无助。无论是生计和操持她都不需要担心。他也不觉得是来自于岳父岳母的压力。岳父虽然因为妍妍给他作妾,放不下玉大当家的面子,但是内心还是疼爱女儿和外孙的。岳母就更不用说,隔三差五遣人送东西给外孙。因为新杰的到来,妍妍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比已往更加缓和。那么是什么让她忧郁不止,直至意外辞世呢?

多年来,他一直逐个分析当年他在江南吏治中查处过的人,因揭了江南舞弊案得罪的人,但是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线索指向真正的对手,直到他近几年除了分析对手,也花些时间来整理妍妍和他之间的一切,他才逐渐回忆起她那两年情绪的变化。让他逐渐有了另一种猜测,对手可能不只是跟他敌对,或者妍妍在玉门时曾经的对手,有一种可能是她致亲致近之人。

卷III-44 真相之高手对决(上)

真相之高手对决(上)

沂恒知道他们必须动手,否则这些士兵看到太后和太子还在,就会继续拼杀。他暗示何应长直取新杰和太子,富心淑和林嫂带着其他人攻击太后的近卫和新天。

哪知道何应长还没有到新杰面前,一条灰色的人影快速过来挡住了他。来人看着五十岁上下,身材硕高,威武中透着儒雅,这边唐门的人均认出了他,他就是唐文,新天和新杰的亲生爷爷。新杰这时想起刚才富心淑说她娘困住文叔,应该是说她娘困住了爷爷,他心中无限感慨,这是怎样一种错位,他和富心淑本来就说不清了,还要加上爷爷。他不知道奶奶如何来面对这一切。

“你怎么来了?”漠北老妖看着这个也许该算自己妹夫的人,他本以为妹妹已经将他困在家里了。

“你怕了?你知道你们做什么我都不会管,除了这种谋反之事例外。”

“什么叫反,成者为王败者寇,谁做皇帝还不都是实力说了算,没有正和反。再说他怎么说也是你侄儿吧,如果恒儿登基,你就是皇上的姑丈,对你有什么不好?”

“你们这种无君无法无纪之人,只知道施用诡计敲诈勒索之人,也配坐在庙堂之上?更何况是一个与皇室无亲无故的私生子?!”

“唐文,我是看在艳艳的面子上才让你三分,不要以为我真怕你。你又何必总帮着陈家的人呢?难道这么多年你还没有放下这对霸道的姐妹?”

“那是家事,与国事无关。”

“怎么会无关,这姐妹俩统治皇宫和唐门这么多年,他们的事就是国事。”

“你既然非要如此说,那就动手吧,不用废话了。以前是怕你伤害他们,现在既然你把什么都抖出来了,我还有什么怕的?!”

于是众人只见一条灰白的人影和一条深灰的人快速影斗在一起,周围寒风冽冽。这边新杰和新天看得很清楚,他们熟悉唐门的武功,都在为唐文紧张,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唐文的内力很虚,明显在功力和招式上,唐文都受到何应长的压制,很快露出败像。但是他们都不便出手,新天还在应付九尾狐等人的纠缠,而新杰站在太子身边没有动。陈碧颜也很奇怪,她当然是了解唐文的,虽然十数年不见,但是他离开之时功力已远高于此,此时如何如此不堪?但是环境不适合她多思考,她接过彩云手中的剑,决定无论唐文做过什么,今天都需要跟他并肩一战。当她来到他们跟前的时候,何应长一掌推开唐文,傲然地看着陈碧颜。

“碧颜,你这又何必呢?唐文已经离开你这么多年,何况他已经中了艳艳给他的销魂蚀骨散,没有十天半月内力是不会恢复的,你又何必上来跟他一起送死呢?”

陈碧颜并不搭理他的话语,只是挺剑向前,而这时何艳艳和林嫂都来到她面前阻挡住她的去路。

新杰知道对方基本上已经好手尽出,他让沂义自己当心,便迎着漠北老妖走去,他不能让他靠太子太近,他有生以来碰到的最高强的武功对手就在眼前。

漠北老妖看着这个唐门的后起之秀,他知道今天对手这些人中,最强的其实是这个年青人,他的稳重和定力已经超过他的预期。上一次虽然齐贤能伤到他,那也是因为他为自己的女人分心,且齐贤那天使诈,否则也不见得能得手。何况他当时也重伤齐贤。从天牢内线传来的信息看,齐贤到现在都没恢复,而这年轻人已经战斗力饱满。这种人才,天下都难找几个。且自己的外甥女很喜欢他,但是他并不喜欢她,此人并不能为他所用,倒是很惋惜。他的原则就是不能为他所用的,他都想毁灭。此刻下手,毫不留情。

飞沙走石之中,很多人才理解为什么江湖上很多人都说这两个人可怕。漠北老妖除了武功还有独门的毒物,在过去的几十年,让他横行江湖。而新杰,这几年一直很低调,虽然有人说他能杀人于无形,但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陈碧颜这个时候已经击退了何艳艳和林嫂,这两个人也太自不量力,何艳艳忘了她不仅是陈碧颜,也是唐文的正妻,也尽得唐门武功精要,最终以何艳艳右臂脱臼和林嫂大腿中剑而结束。她悠闲地退回自己的阵营,为孙子观敌瞭阵。新杰的精进是很迅速的,已经超过了她的计划。而上一次受伤之后,新野和晚凝帮他疗伤之时又将功力提升了一段,让同龄人望尘莫及。

不过何应长能够纵横江湖数十年,无论是江湖经验和功力,还是在新杰之上,但是这并不能说新杰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招招朴实稳重,没有噱头,没有无谓的体力消耗。

就在大家都在盯着漠北老妖和新杰昏天黑地一战之时,两个白色的人影轻轻飘来,新天第一个发现他们,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新杰始终坚持以实相守,不疾不徐的防守,他知道自己的功力还是欠缺一些,不能够直接攻击对方,只能以防守来等待对方的疏忽和纰漏。何应长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加快了速度和力道,在那一瞬间,他不仅使出了他的绝技大漠横烟,同时也撒出了他独家的暗器沙漠风暴,这是一把喂有剧毒的细针。

这一偷袭,让新杰不得不先全力向对方一击,退出缠斗的圈子,并使出圆满的剑气在自己面前形成一个保护圈来挡落这些毒针,这就使得他的防守无法连贯,在内力运气上,又有一点接不上。他还站立未定,防守之势还未完全形成,何应长的另轮攻击已接近。

“何应长,你怎么这么多年还是如此啊,居然对一个晚辈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话音的同时,出现在漠北老妖面前的是一个白色的丽人,她的脸被白丝遮住了下半部,但是那双深弘般的眼睛他是不会认错的。

“敬春。”何应长急忙收手。这个世界上他对谁都可以无情,唯独不能对敬春如此。

来人轻笑了一声,“你可是人家的长辈,成名几十年了,让江湖上的人说起来你只能靠喂毒的暗器去伤一个晚辈,你的面子往哪里放?”这声音如此柔和悦耳,即便指责他,也说得如此委婉,要是陈碧颜或是陈碧画早就声色俱厉指责他了。只有敬春才会如此优雅谦和。

“敬春,真的是你?”

来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你今天真的要为了你的孩子在这里血洗皇宫,伤害你多年的同门兄弟姐妹?你虽然多年特立独行,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有意害过你啊?”

“怎么没有,要不是当初碧颜和碧画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你又怎么会误会我,又怎么会嫁给周慕楠那个没用的人,他除了医术什么都不懂,武功一道更是白痴,他能给你什么?他有的我都有。”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主观臆断呢?如果你的个性不是这么霸道,不是这么主观,也许大家如今都不是这个样子。”

“是吗?我有吗?难道你真的是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只喜欢周慕楠那种文弱书生?敬春,如果我改过你还会接受我吗?”明显地他已经有点逐渐失控。

“舅舅,不要上这个妖女的当,她不是你认识的什么敬春,她就是迷住我丈夫的那个妖女。”刚才跟漠北老妖说话的自然是晚凝,富心淑当然能够认出这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妖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给予她猛烈一击。新杰早就提防着,当他出手之时,他已经抱着妻子的腰退出十步之外,与此同时,新野本能地挡在了老妖和莲儿之间,并给予他沉重的一掌回击,让他不得不后退两步方站稳。漠北老妖很诧异,刚才跟新杰过招就已经让他很意外,唐家居然有如此强劲的一个后人,而此时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功力不如新杰,但是也是绝对的江湖高手。一击之下,也明显是唐门武功。“你是什么人?”

“我当然也是一个晚辈。”新野嬉笑着说。

“新野,还是尊重一点长辈吧。”

“是奶奶!我也是陈碧颜的孙子唐新野。”新野傲然地说。

“唐文,你虽然如此不济,但是你的几个孙子倒是不错。不过看来你们唐家的男人都是情种,哈哈哈,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挡在这个女人前面,你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呵呵,何前辈显然是没有亲情的人,自家兄嫂,出手相帮是极为正常的事,且这是晚辈自己的事,好像与前辈无关。而且即便你老人家说的是真的,我的感情有所寄托也好过你百无聊奈,找不到人可以喜欢,也没有人喜欢你吧。”

卷III-44 真相之高手对决(中)

真相之高手对决(中)

嘻哈打笑向来是新野的常态,即便是在这种危急之时,也还能谈笑自若,也难怪乎新野小小年纪就能跟几个哥哥齐名于江湖。

“你这孩子的性格我倒是很喜欢,你还是站过一边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哦,是吗?我听起来倒是有点怕怕的。但是我很好面子,不能这样走开。这样吧,莲姐姐,看在小弟我现在生死未卜的份上,一会儿前辈动手之时,不知你是否可以用太子殿下送你的琴为我弹奏点什么,也算一种慰籍吧?!”

“小九想听什么?”

“听说前辈也很精通音律,您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莲姐姐可是高手。”

何应长不知道这两个晚辈要搞什么鬼,只是淡淡地说:“无所谓的。”这时晚凝已经拿起了那把林嫂丢在地上的琴,端坐在一个花坛上。

“哦,是吗?那我就自己选吧。既然老前辈号称漠北老妖,显然是喜欢大漠的,我们就将就他一下,将军出塞如何?”小九虽然还在说话,但是已经出手,他刚才看过老妖和三哥的缠斗,明显他左手有一定的缺陷,所以一上来他先攻其左臂,这倒是让老妖一惊。显然这孩子虽然功力不及新杰,但是心思灵动一点不差。他本来和沂恒商量的是等太后和太子进入正和殿之后,施放毒气,先杀伤对方,然后再个个击破的。他怕的就是对方高手太多,自己这边虽然有九尾狐这些徒弟,但是他们毕竟上不了大的台面,真正遇到高手能够应付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现在开始后悔这么多年,自己因为防范心重,从来没有好好培养过一个真正强的徒弟。在他一边应付新野,一边思考的同时,他突然听见了周晚凝奏起的音乐。

晚凝当然明白小九的意思,他们原来在咸阳的时候就谈论过,以外部杂音来干扰对手。小九自己当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不会为晚凝的琴音干扰。而且小九最开始的时候会跟着晚凝的节奏出招,在对方误以为他是跟着音乐走之后,他突然改变节奏,一掌击中对方的右肩。一曲终了,虽然小九并未占上风,但是已经让老妖消耗了大量的体力。与此同时,也给了新杰和晚凝一个很好的观察老妖武功的机会。

这二人的联手加入,给了老妖的极大压力。三人联手,在防守上首先滴水不漏。同时新杰时不时使出的玉门一剑,在唐门功夫之外增加了很多意外的袭击,让老妖逐渐疲于应付。这三人的武功出自同源,而且晚凝和新杰的穿云燕子是这对夫妻反复练习的。这套穿云燕子最开始的时候是奶奶提议新杰带着晚凝练的,当时只是觉得晚凝没有武功基础,这种两人相互配合的方式,在迎战之时,可以很好的保护她自己,同时给对方以出其不意的攻击。很久以后,他们才发现这套穿云燕子其实就是玉门一剑遗落的**的招式,这部武功能够到陈家,只不过是当初碧颜的奶奶从玉家出嫁时,因为不能随了她的心意嫁给当大当家的表哥,私自携出来的。

并不知道,只是两人在修习时发现了这种相通之处,自己领会出来的。当新杰左手托住晚凝的后腰,让她高跃一丈使出了绝美的一招燕子回头,对手不得不仰头防范之时,真正的杀招在他手上,他一剑送出,直取对方丹田。何应长不能相信他堂堂的漠北老妖能够输在这三个年轻后辈手中,睁大了惊讶的眼睛。

何艳艳看到兄长中剑何艳艳看到兄长中剑,迅速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提剑朝新杰背后袭来,晚凝刚刚落地,还来不及过去护住新杰的后背,新野站在老妖的背面,也来不及救援。这时,一条淡蓝色的人影挡在了何艳艳和新杰之间,随即传来何艳艳另外一声更加悲痛的尖叫,因为她的剑已经插入了她自己女儿的腹中。一直站在远处观战的富大龙看见女儿受伤,立刻奔过来扶起女儿。

富玉淑这个时候还用手紧紧握住母亲的剑:“娘,你不能伤害他,他是我丈夫。”

“孩子,他不是的,他虽然跟你拜了堂,但是只是为了缓兵之计,你让娘杀了他,娘要你嫁给隆裕,他才是以后真正的玉大当家。”

富玉淑咳了一下,“娘不要,他真是我丈夫,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不可能,他只爱他那个小妖精,他怎么可能要你?!”

“娘,你说的没错,但是我确实是他的人了,他那天受了伤,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穿了那个妖精的衣服,用了她的香料,娘,你替我杀了那个妖精,这样他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她这么说的时候,新杰木然地站在当地,他一直希望那天自己重伤之下什么都没做,他曾经在昏睡醒来后检视过自己的身体和床褥,不像有任何交欢的痕迹。他也跟妻子保证过没有,但是居然是真的。

“你胡说,你只是发白日梦,他从来就没有要过你。”何艳艳还在坚持。

“娘你为什么就不信呢?”富玉淑转眼看着晚凝:“你相信吗?哈哈哈,你信的是吗?我才是他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我跟他上过床,我亲过他身上每一寸肌肤,他是我的,不是你的。”

“心淑,你住口,你没有跟过他,你说你没有。”听了玉书的话,暴怒的不是富玉淑,居然是何艳艳,这倒是让人觉得很怪异。她已经过去从富大龙的怀里抢过女儿,摇晃着。但是富玉淑并不搭理她,还是一直盯着晚凝:“你相信的是吗,我拥有过他,我才是他的妻子,我见过他那块棕色的斑,哈哈哈,他是我丈夫。你告诉他们,我说的是真的,只有他要过我了,我才会看见的,哈哈哈”

晚凝觉得自己的皮肤在收紧,但是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富小姐说的没错,不过这京城里很多女人都跟他有过肉体关系。我祝贺你,成为他身下曾经的女人之一。”

“哈哈哈,你这个妖精,你想气我,那些都是过去,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丈夫,娘,你帮我杀了这个妖精。”

“不可以的,你在发梦胡说。”何艳艳一个耳光打在女儿脸上,富大龙立刻返还了她一个耳光。何艳艳只是推开富大龙,继续坚持让富玉淑否认。

“娘,难道我嫁给心爱的人不好吗?你应该祝福我才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愚蠢的隆裕?”富玉淑的伤口还在流血,但是何艳艳还在说话:“不,不,不,你不可以的,他是你的亲侄子。”这一句话说出来,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娘,你骗我,我是你跟文叔出走以前出生的。”

“孩子,娘没有骗你,就是因为有了你,娘才不得不赶紧嫁人。当初你舅舅和富大龙他们策划此事的时候,我和你文叔在北疆,并不知道,直到你舅舅派人来找我们,说要举大事,才让我们匆匆赶来。但是那个时候你已经出嫁了。”

“不,你骗我!”

“你看看你自己的长相,富大龙那种土种能够生出你这样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儿吗?你看看你自己,哪点长得像他,你再看看你文叔,他才是你爹。那个土鳖,他虽然养了你,但是你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富大龙一刀砍在后腰,紧接着唐文一剑刺过富大龙的后背,立时倒地。唐文赶紧过去扶起何艳艳,他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是仍然鹤发童颜,仿佛跟富大龙的年纪差不多才五十多岁。

“艳艳,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那时候哪里能啊,你家有悍妻,你也做不了住啊,文哥,我从来都是爱你的,我想你那个时候为我为难啊,我”

“何艳艳,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在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还要骗人害人吗?你根本就不爱你面前这个叫唐文的人,至少在你勾引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你都还没有爱过他。”晚凝突然悠悠地盯着她说,后面一句话她没有说,那就是富心淑不可能是唐文的女儿,作为一个医者,她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特征,比如富心淑特殊的耳朵形状,但是她此刻不打算搬出来让那女人肆无忌惮地去纠缠自家丈夫。

“你胡说,你这个妖女。”何艳艳吼道。

卷III-44真相之高手对决 (下)

真相之高手对决(下)

晚凝看着疯了一样的何艳艳,微微一笑:“你当年爱的那个人叫陈俊军,是唐文将军的副将,你跟陈俊军是青梅竹马,但是你哥哥为了提炼黑石粉,误伤了陈俊军,唐文将军当时并不知情,以为是你哥哥袭击了陈俊军,虽然以快剑削去他感染部位,但是他从此就失去了做男人的机能。你那个时候每天都去军营探望陈俊军,跟唐文混熟了,而且你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唐将军因为长年驻守漠南,男人寂寞是肯定有的,你便利用这点便勾引了唐将军。唐将军在迷茫彷徨的时候,你给他施了你哥哥炼制的迷情散,就是千日迷情散的前身,让他沉迷于你的肉体不能自拔。但是他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妻儿,反复挣扎。你哥哥为了帮蒙古王爷拿到驻防图,想让你窃取,但是你没有拿到,唐将军只是疑惑,但是没有证据,所以他就自己制造了点小错误,让朝廷里的人弹劾了他,调他回京。他回京后就以身体不适向朝廷请假回家修养。你们本来以为他调走,就已经没有了价值。唐将军离开后不久你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但你放浪成性,交往的男人太多,谁能说清是谁的孩子,也许是陈俊军的,也许是某个跟你偷情的不知名的男人的。你自己心里也只是一笔糊涂账。你就随便抓了一个人来拜堂,这就是玉门中正在崛起的新势力派富大龙,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何艳艳已经惊得有点口吃。

“唐文在你成亲后不久,又被皇上再次启用,统领甘南道,你哥哥觉得机会又来了,便让你离开富大龙一段时间,假说回家探望母亲,让你继续去勾引唐文,唐文始终不愿意放弃他精忠守国的信念,但是又被你逼不过,说是要去关西唐家摊牌。你努力让他相信你是爱他的,他在妻子和你之间挣扎,最后决定既不能损坏国家利益,也不能伤害妻子的颜面,便自装遇上沙尘暴,一去不复返。其实是带着你远走漠北。这让你哥哥也无奈,因为你哥哥可能发现你已经爱上了唐文,所以放你们去漠北逍遥,我说得没错吧?”

“你到底是谁?难道你真的是敬春姐的鬼魂附身?”其实这些都是莲儿上一次在关西唐庄查询黑石粉的资料时,在唐文的漠南手记里面看到一些相关的言语,他虽然写得含混,但是大概意思莲儿都猜到了,然后大笔削春秋,又把各个事件连起来。

“这一次,为了哥哥的私生子沂恒能够登上皇位,为了你的女儿心淑小姐能够嫁给玉门未来的大当家,你眼中合意的女婿隆裕,你才不得不带着唐文回来,只可惜富大龙选了新杰做你的女婿,他并不知道心淑小姐其实不是他的女儿。而你一再说心淑是唐将军的女儿,其实你心里也是搞不清楚的,不过是为了拉住唐将军,同时让她不能嫁给新杰,而是嫁给你看上的女婿那个什么隆裕。而且这么说,富大龙即便心里恨,但是出于对唐门的忌惮,也不敢对唐将军的女儿下手。可谓做母亲的用心良苦。只不过富大龙已经安排了这婚事,你那隆裕女婿估计也不敢要心淑小姐了。”

“是富大龙这个蠢猪,我本来以为新杰是一时不会接受她的,本来想等定了沂恒的事再想办法杀了唐新杰,然后让心淑嫁给隆裕。心淑,你怎么那么傻呢?你明明知道他不爱你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给他呢?你再等几天,娘就会替你杀了他,杀了他那个小妖精,你为什么不等呢?”

“娘,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相信她,我是新杰的妻子,不是他姑姑,不是,你也不能杀了他,他是你的女婿”

“你要是杀了新杰,你就不怕唐文不会放过你?”晚凝冷冷地问,她厌恶这个勾引了奶奶丈夫的女人,她痛恨失去丈夫,所以她这次绝不宽容,她要用冷刀灭了她。

“哈哈哈,我不怕,他跟了我十年,向来对我言听计从,这十年我都没有别的男人,只能天天守着他,但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关西的那些儿孙,这不公平。我要杀了他最爱的孙子,让他心里永远地痛。”她自己躺在唐文怀里,恨恨地看着他。

“你杀了他最爱的孙子他还会爱着你吗?”晚凝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新杰。

“哈哈哈,我不在乎,他没有给过我完整的爱,我要杀了他们,这样他也休想再回到他们中间。”这种超级畸形的爱,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你会如愿的,他确实很难回去了,我恭喜你,成功偷了别人的男人,还有你女儿,很成功,不是吗?富心淑小姐,哦,不是,没准儿你娘说的话是真的呢,没准儿她那几十个情人都没让她怀孕,只有唐将军让她怀上了呢。所以你就可以飞上高枝,成为唐门的小姐了,是唐心淑小姐,恭喜你啊,恭喜你在你侄儿受伤的时候,用你舅舅给你的下三滥的药满足了你此生最大的梦想,也间接帮你母亲完成了她伟大的愿望,同时也直接证明给我们看了你们母女身上流着何等卑鄙的血液,以偷人为荣,是吧,何艳艳女士,呵呵呵”莲儿越笑越冷,她自己从来没有说过如此冷酷的话,但是今天她说了,也许她的人生从今后将不同了。

富心淑实在承受不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她已经没有了梦想,她想将母亲的剑更深地插入自己体内来结束自己,但是最后那一瞬间,莲儿还是不忍,挡住了她,并让玉灵给她止血疗伤。但是这个伤心至极的人,极为不配合。

新阳带领的御林军已经全部控制了局面,沂义命他们把沂恒和何艳艳等人都控制了起来。

此时,新杰还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富心淑发癫发狂,这个本是他丫头,变身为不得不迎娶的富小姐,在他迷迷糊糊中变为他的女人,最后不惜自己受伤来救护自己的人,竟然可能是自己的亲姑姑。他所有这一切变化是那么突然,那么离奇,那么不合情理,让他觉得透着诡异。晚凝走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他只是抬起沉思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挣扎中的富心淑。晚凝只能轻轻地再次对他说话:“阿杰,一切都结束了,我们走吧?我现在必须离开,你陪我走好吗?我现在需要你陪我离开。”

新杰没有看她,只是说:“我虽然不爱她,但是她居然曾经做过我的女人,而且还救了我。”

晚凝知道这是在指责她刚才差点逼着富心淑自我了断,虽然最后那一刻她还是救了她,但是他心里还是很介意。她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晚风越来越大,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她,让她很不舒服。怀孕以后她对气味特别敏感,很想呕吐,她意识到她真的该走了。

其他人都还在忙碌,太后在忙着安慰唐家老奶奶,新天守在太子身边,莲儿不再看他们,自己甩了甩头,朝太后宫走去,将白色的头纱丢在半路上。后面小九远远地跟着她,她并不知道。她需要赶去服药,肚子里的孩子将是她唯一的亲人,比什么都重要。

在她还未走到春晖殿的甬道时,一条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居然是兰馨,她以为什么都结束了,居然忘了这个纠缠不清的女人。晚凝已经没有时间跟她废话,兰馨也不想跟她说什么。她是来了结一切的,晚凝成全了她。这时候兰馨才理解为什么唐门武功名震江湖,同样的关西剑舞,去年和今年就已经是天渊之别了,她惊异于晚凝的快速进步,同时她没有想到她真的会下杀手。血从兰馨的左肩流出,她的左手也完全失去了知觉。晚凝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匆匆离开,新野跟在她后面,直奔太后宫而去。

而在甬道的尽头,另外一个黑影还在等着她。一个瘦高的人,罩着深色的斗篷,遮住了整张脸,站在阴影里,用一种刺耳的声音跟她说话,“把图和玉玺留下,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晚凝觉得这声音有点熟,但是肯定是伪装过的,面前这个阴影是一个她认识的人,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你是谁?”

“我是谁对你来说都一样。我只对这两样东西感兴趣,无意伤害你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但是我对你是谁感兴趣。”

卷III-45春城无处不飞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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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无处不飞花(上)

戴着斗篷的人阴冷地对晚凝说:“小丫头,不要拖时间,你丈夫在忙着别的女人的事,休想他现在会想起来来救你。这皇宫太大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在这里消失就消失了,就像永巷里消失了一个普通的宫女。”晚凝明白,他这么说,他是目睹了刚才的一切,而且知道新杰这个时候还在关注富心淑。这么快能跑到这里来等自己,显然对皇宫路径熟悉。

“我好像没有这样指望过。但是人做事都要有理由,我凭什么给你?”

“凭我的交换条件啊。”

“什么?”

“你的命啊。”

“那你不是做了一趟无本买卖?”

“嘿嘿,那是。”

“沂恒已经完蛋了,你不是他的属下?”

“那个小笨蛋,想得太简单了。我一开始就没有看好他。”

“你很有眼光啊,”莲儿不自觉地点点头,“而且看来你很熟悉皇宫,不知道周氏晚凝应该执什么礼来参见陛下呢?”

“你!”对方显得很吃惊,其实晚凝也只是猜的,这么熟悉皇宫,而且今天能混进来的人,除了沂恒的手下,就应该是从小曾在这宫中呆过的人,除了诸皇子之外,就是他们的叔伯,还有什么人呢,更何况这人称她小丫头,称沂恒小笨蛋,应该不是沂义同辈之人,而是他的长辈,但是究竟是哪一位王爷呢?莲儿实在无法判断,她跟他们都不熟悉。

“陛下,春城无处不飞花。自古帝王将相都有很多无奈之处,您为什么就不想做锦衣玉食,享受生活的皇亲贵族,能够自由行走江湖,江南春草塞北雪,大漠孤烟东海月,随心所欲,快意人生呢?”

“小丫头,你很懂得生活啊,怪不得沂义沂和都会为你动心,若不是当下的局面,我也会想要你的。咳!人生七情六欲,总要有所追求吧,可惜我曾经爱过追求过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只剩下权势了,而权势是永远不变的。”

“但是殿下追求权势又所谓何来呢?一旦登上帝王之位,殿下是想用手中的权势来为民造福呢还是只为一己之私?若为后者,做一个悠闲的局外人,享受生活不是更好吗?若为前者,您应该比晚凝更了解,那是一个劳心费神苦差事。”

“同为父母所生的兄弟,他们可以,我为什么就不能有机会受万民敬仰呢?”

“陛下,受万民敬仰还是百姓唾弃并不是您现在自己说了算的。即便我现在能够把玉玺交给您,您又怎么能保证你能继承大统呢?城外的喜丰,尾田和梁河三个大营就不会听你调遣,还有城中的御林军,太子卫队等等。大位更替,皇权不稳,难免不生变,路漫漫啊,变数未定,您又怎知道您会稳操胜券受景仰而不是受唾弃呢?这种辛苦的事,您又何必呢?”

“丫头,你是一个人才,我不想伤害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不要拖延时间。”

“抱歉,东西不在我这里。”

“小丫头,不要想骗我。”

“陛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简单的道理晚凝还是知道的,所以此时此刻,早就有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太子殿下手中了。还请陛下原谅。”

“你这丫头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王不出手,你就不肯说实话。”终于验证了这是一位王爷。

“陛下,多少人都在为生计奔波,您何必冒险一试呢?安逸的生活不好吗?”

“不要再说了,你没有你丈夫的协助,以你的武功,我现在就告诉你,你不是对手,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陛下。”话音未落,晚凝已经一个起落倒退一段距离。然而对方的速度还是比她想的快,一阵阴风扑面而来,是掌力,没有借助任何武器。晚凝知道对方没有骗自己,他的武功比自己高太多。她想起了新杰说的以浊守灵,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不管对方用的是何招式,自己舞起复杂多变的关西剑舞,让对方一时难以找到规律来袭击她,边舞边撤。但是对方的功力比她高太多,让她的剑舞无法太灵动,越来越吃力。这个时候新野已经来到近前,但是对方武功甚高,看来功力还在他之上,他一时也摸不透对方的路数,而且永巷窄,他还没有看准机会上前,没能马上动手,如果处理不当可能会伤及她。“三嫂,”他只能出声,试着先给对方点压力,看看她能不能先从他的阴风中脱出来。“三哥正在找你商量事呢,你怎么在这里跟人动手了?”晚凝刚才太紧张,没有看到小九已经来了,一听他说话,她灵机一动,突然变剑舞为穿云燕,三个落地盘旋之后,站在了小九身后。对方也立即刹住,显然他对新野还是很顾忌的。

“你先去三哥那里吧,这里交给我了。”晚凝没有说话,从另外一边通道朝太后宫退去。显然对方觉得自己的武功对新野即便有绝对的胜算,也不会很快得手,所以没有追周晚凝。

“看来九少爷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很爱护而且很大度嘛。”

“既然知道,就不要伤害她。”

“哈哈哈,看来唐门四少个个都是情种,可惜啊,这世界上的好女人真是不多。”说完,他居然不战而退,从甬道的另外一边自己慢慢地走了。这倒是让新野有点意外。他断定对方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或者袭击晚凝。当对方消失在甬道尽头时,新野飞速地向晚凝退出去的放向追过去。

这边正和大殿的院子里,御林军开始清理,玉灵一直忙着给富心淑止血疗伤,这个跟她同样在玉老夫人面前做过丫头的姑娘;一个身世复杂,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处心积虑要害死她和她的女主人的人,在最后一刻还是自己的女主人出手救了她。在她癫狂之中,如果没有御林军的军士帮忙按住她,她根本无法对她施救,等一切处理停当之后,玉灵才猛然发现没有了少奶奶的踪迹,随着玉灵的寻找和呼唤,大家才注意到晚凝不见了,新杰知道刚才自己彷徨的时候,又伤害了她。而玉灵后面的话让他的心急剧收缩:“少主赶紧找到少奶奶,不能让她离开,她已经怀孕很久了。如果你不阻止她会离开京城,永远离开您。她现在身体很差,一个人上路很危险的。”

一翻激斗之后,晚凝觉得越来越气紧,呼吸困难。她回到太后宫中,在春晖殿后面的卧室里终于拿到了药。上次离开的时候匆忙并没有把药带走,幸亏留下了,要不现在还真是来不及去另外配,但是还是太晚了点,药刚刚吃下去,还没有发生作用,她就已经感觉到下腹部坠胀,先前的隐痛已经变成了阵痛,且越来越剧烈。新野看到晚凝回了她在宫中的卧室,正在不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自己跟进去也不是,不跟进去也不是,但是随即传来她倒地和挣扎的声音让他惊慌中冲进去查看究竟。

她躺在离床不远处的地上,流着血,也流着泪,看到他的瞬间露出一丝丝微笑。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匆匆赶来见到她的时候,都是为了给她救急。也许是命里注定,她需要他的守护

太后已经回宫,已经来看过她,婉儿正在帮她收拾,换衣服。小九一直默默地在那里守着不肯离去,她也不让他走。她说她除了太后和小九,谁也不见。在太医来之前,小九已经帮晚凝处理得差不多了。幸亏处理的及时,而且唐门的百龄草续命提气的功效很强,她居然还神志清楚。她看见婉儿拿了一个布包包着她的血肉出去,她再次开始流泪:“孩子,妈妈和你九叔已经尽力了。只能怪我们没有缘分做母子,来生有缘的话,妈妈一定好好照顾你。”

卷III-45 春城无处不飞花(下)

春城无处不飞花(下)

此时太医正在春晖宫里向太后报告,沂义,老奶奶,唐文,新天和新杰都在。

“唐少夫人的体质本来就弱,今天又动了胎气。按理说这都三个多快四个月了,本来都该稳的,可能是最近可能过于操劳,今天又过于使力,而且她体内的寒气极重,特别是宫寒,应该是中毒的后果,能够怀上这孩子已经是意外了,也是她自己一直服用固阳正气的药,才能保胎至今日,真正是可惜了,一个成型的男胎。她在臣来之前服用的丹药保住了真气,唐九公子说是唐门的百龄草,现在只是人很虚弱,慢慢修养应该没有大碍了。不过她体内的毒气也许还未尽,因为她自身的血气不足,所以最近应该不会有事,但是等她体力复原之后,就难说了。臣实在无法诊知这毒到底是什么,还望太后恕罪。”

太医每说一句,新杰就如针扎一般,他本以为莲儿虽然被外公逼出去,他办完事自然可以将她找回来,哪知道她已经怀孕了,这三个多月在外面不仅要为他操心,还要竭尽全力去保护孩子。既便她自己想方设法让自己能够名正言顺的重返家园,还要因为富心淑和阿一兰让她屡屡受到感情上的打击。他想起以前莲儿曾经让他带她离开这里的一切,但是他还是让她等,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而他还浑然不知以为她只是有一点情绪化使性子而已。显然是阿一兰和富心淑的事让她反复伤心之后,最终决定抽身离去,带着他的孩子远远离开他。

她那天在青木园目睹他和富心淑跟他纠缠在一起,是因为富心淑告诉他可能是因为自己受伤那天让她怀孕了,她只是希望最后能跟他真正有那么一次,然后彻底离开他。初闻此事,他当然很震惊。不得不全力去安慰她,并且委婉地拒绝她的要求。但是他没想到富心淑又一次骗了他,那时候真正在怀孕的,最需要有人照顾的是他自己的妻子。过去他只是觉得妻子太过任性,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离开。现在他理解她心中的伤痛太深。即便在刚才,她还来让自己陪她离开,她已经告诉他了那个时候她需要他,可是他正在为心淑失神,也在为妻子刚才的话企图逼死了心淑而内疚,如果他陪着她去取药,将会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他记得外公说过,莲儿答应过要去到一个自己找不到她的地方,看来这次她是认真的。他本以为走遍天涯也要将她找回来,但是他忘了她的机智,他忘了她出身在宫廷,如今她就近在咫尺,她不愿意,太后一道口谕,他也无法去找她。

践约者

五日后,新杰收到晚凝派宫人送来的信,旋即请了大哥赶往青衣巷。

青衣巷的尽头,那个他幼时非常熟悉的院子,是姑姑当初带着他在京城长期驻足之处。这是姑姑和姑父的第一处据所,有着他们无限的回忆。姑姑出家之后,虽然这处院子也送给了新杰,但是他从来不愿意多踏足这里。这里也记录了太多姑姑伤心的眼泪,让他这个陪伴在侧的孩子不知所措,跟着一起压抑悲哀。

这里一切还保持着原样,新杰让周妈妈固定地安排人来打扫。卧室之中,白天华静静地看着日落。他看着进来的新杰,这孩子如今早已成人。这次进京以来,他已经远远地看过他几次,不敢靠近,他怕新杰会认出他。如今在生命的尽头,还能看见这个孩子,也许是上苍对于他能够履行对妻子当年的诺言的一种回报。

“您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呢?”

“我一旦踏出去就无法回头。”

“您知道姑姑天南地北地寻找了您十几年。她一直坚信您还活着。我们去过你们当初游历过的每一个地方。”

“我知道,你妻子已经告诉我了。她没跟你一起来?她是一个很值得爱的女人,善良美丽而且温柔。”

“您见过她了?”

“她没有告诉你?五天前在寿山园,她出现在我初遇晓晓的地方。我想她去那里并不是完全为了看到我是否履行对晓晓的诺言,而是为了你。为了在我脆弱的时候探知真相去帮助你。看来她是做到了。如果我没看错,她可能已经有快四个月的身孕了,居然还出来为你奔波。她还好吗?”

“她让我来接您回家。”

“替我谢谢她,不用了,我知道我的状况,已经太晚了,如果一个月之前,也许还有两成希望,现在既便是你们替我换血,我能活下来的希望也是少之又少。而且换血之事非常的消耗体力,即使你妻子只是施针,由你来行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支持。”

“她希望我为你行针,大哥和小九会帮您行气。她自己现在无法为您行针,她五天前小月了,现在还在宫中调养。”

“哦?!她自己深通医道怎么会出这种事?跟人动手了?”

“是,最开始是为了跟我和九弟联手挡住漠北老妖,其后是兰馨和另外一个人的偷袭。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有孕在身,疏于防范。”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一点放弃那些计划。”他看了新杰很久,“看来她说的没错,你对富心淑是动心了,否则你也是修习医术之人,怎么连她怀孕这么久都没有看出来。孩子,到了我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其他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晓晓对我最重要。”

“我知道,但是她现在住在宫里,不肯见我。”

“当年我和晓晓都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后尘。无论她现在怎么生气,她都是爱你的。她要求你一心一意也只是因为爱你太深,无法与他人分享。用你的真心去感动她,她会回来的。”

“我会的。莲儿派人送信给我,告诉我您在这里,她说希望您能像父亲一样跟我回家。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您都是我们的姑父,对于新杰来说,小时候您对我比我自己的父亲都亲近。请您跟我回去,我们兄弟几人一定会全力相救。您不看别的,您就看在侄媳份上。太后昨晚跟我说莲儿现在还很虚弱,还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她居然还念着您在这里。看在侄媳这番心意的份上请您跟我回家,大哥已经驾车在外面等我们了。”

“替我谢谢她吧,也谢谢你们。就让我在这里吧。对于你们来说,我是姑父,但是对于朝廷的玉台将军来说,我是蒙古的铁木尔王爷,是你的敌人。你将我接入府邸治疗,让朝廷颜面如何放?在最终时刻,我能见到你,知道你们还关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好好照顾你的妻子,告诉她二叔很高兴能见到她,听她给我拉曲子。我一生无长物,当初留在庄子里的那两把琴是当年我很花了点心思收来的,送给她吧,也算白家人留给她的一点东西。有她这么个侄女我很高兴。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晓晓,不要告诉她我现在的一切,让她只生活在过去挺好。”

“我想姑姑也许什么都知道,她对您的感知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唉!我知道,你的妻子跟她有些相同的地方,所以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作为朝廷的玉台将军,你没有什么东西想问我的吗?”

卷III-46 何当共剪西窗烛(下)

何当共剪西窗烛(下)

“你要是放下了他了,我抱着你的时候你就不是再叫阿杰再叫三哥,但是你做不到,你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渴望他的,不是我的。”他说完将桶踢到一边,自己来到院子里透气。

过了很久,小九才平静下来,又回去:“莲姐姐,你为什么不能正视你自己呢,你还是爱他的不是吗?”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她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淡然,听得新杰害怕,“小九,我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你本来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你回家去吧,不要再陪着我了。”

“我不陪着你,你想怎么办。”

“你知道有一种方式是可以彻底拔掉这毒的。”

听见这话,小九再次暴怒:“你休想,我宁可抱着你让你大叫三哥或者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也不会让你自残,你休想!你也别想我总是给你用药,那药虽然让你产生幻觉减少痛苦,但是你深知那是会最终让你迷失心智的。”

“小九,不要这样,你知道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做这些。你不要再在这里了,你回家去吧。”

“就是因为我救了你这么多次,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权利做这种选择。我带你离开是为了让你能够平静快乐,而不是让你戕害自己的身体。”

“可是我这副身体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你如果把自己弄成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你就觉得对得起我了吗?我当年在这屋里发誓要保护你一辈子,我花那么大力气救活你是为了你活得光鲜活得快乐,而不是活成鬼。如果是那样,还不如当初让沂祥一剑刺死你算了。”

“你记住,我宁可在这里做一辈子三哥的替身,也不会让你做傻事的。你要是敢再偷偷地自己动手,我绝不会宽恕你。”

第二天老周头儿在小顺儿的带领下来找新杰。这倒是有点让他意外。但是很快他就欣赏小九做事的精细。他不能远离莲儿,但是又不能完全相信老周头,唐宅和青木园在京城的目标太大。小九便让老周头先带着信去找糕饼铺的小顺儿,然后让小顺儿带他去见他的三哥转交另一封信。一般人不会知道他要找的三哥是谁。而且小顺儿那孩子也很机警。按小九的信上所约,新杰在将近日落时分来到了杏望小舘。

“三哥,”他们兄弟间向来都很直白:“你应该知道既然我在这里,她就应该在附近。”

新杰点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那天莲儿进宫找你之前就已经决定了救了你之后要带着孩子自己离开,这是她那天离开青木园的时候就计划好的。她选择离开和后来的事情无关。”

“为什么?”这倒是有点意外。

“虽然沂和的伤害并没有实质性的创伤,但是她是一个纯洁的人,在她心里,她觉得自己要对你保持绝对的纯洁,可是她已经失去了。按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已经不完整了,她没有办法把一个破碎的自己交给自己心爱的人。而且那个时候你和富心淑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权也无法要求你对她一心一意了,但是她自己承受不起跟你在一起,而又不是你身边唯一的女人的生活。

那个时候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当时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受阴寒压迫,必须用纯阳正气护住,但是你又不在她身边。她只能向我求助。我用真气护住孩子之后,我们都以为可以熬到大事结束。那个时候我想一切安定之后你自然会帮她处理。在正和殿动手之后已经动了胎气。她赶着去太后宫拿药的时候,路上碰上了兰馨和另外一个来历不明的截击者,如果你当时在她身边,没有那两次交手,她本来可以保住孩子。也是我疏忽了,如果我不只是远远跟着她,而是一直陪着她,她也用不着自己跟兰馨和那个人动手。在你娶富心淑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但是她怕你担心她独自在外面,所以没有告诉你。出了沂和的事之后,她就已经决定离开。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并且跟她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对于她来说特别重要”

新杰没有说话,他紧咬住嘴唇,眼里显出泪光,他知道小九说的都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小九不会骗他,而且他知道他的莲儿就是那样真诚地爱着他,为了他做着一切。但是这么艰难的时候,居然还要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他现在理解为什么有时候她看起来那么情绪化,会在他摸到她小腹时敏感地将他的手移开,在最后的几天里,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复杂。

“莲儿觉得她在宫里多呆一天,就会给你一天希望,认为她会回去。她不愿意你那样傻傻地等她。她决定离开皇宫。在她那天离开青木园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就说好,我护送她离开,等她安顿好之后我再回来。于是就按原来的计划出宫。本来我们是打算去江南,即便周家的老宅没有了,我也有足够的钱在那边给她安置一份平静的生活。在宫里的时候,莲姐姐已经觉得体内没有毒气了,都以为毒气已经随着孩子一起被排出去了,太医也是这么认为。但是刚刚离开宫门,也许是因为车子的颠仆,或者是其他不知道的原因,毒气又开始显现,于是我们只能在这里暂时停留。希望等毒气消去之后再说。

但是事情没有想的那么容易。她发作的时候很痛苦,我不能视而不见,有时候为了阻止她伤害自己,我不得不靠近她,一旦靠近,看到她那个样子,我非常难控制自己。但是我们发现那对我和她都很艰难。她无法忘记你,而我只能做你的替身。然而莲姐姐觉得那样对我太不公平,即使在她最难熬的时候,她都只是用罪恶之花迷晕自己,让她自己产生幻觉。可是你知道那东西也是毒,会逐渐上瘾,最后让她迷失心智。她又不想将来活成一个行尸走肉,所以她竟然想到了用刀毁掉她自己的身体。那就意味着切除她身上作为女人的所有东西,把自己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鬼人。

三哥,我今天让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实。如果你能够不计较莲姐姐现在的不完整,并且答应我一辈子善待她,那么,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栽满了菊花的院子,她在里面。我会回咸阳去继续做唐门的快乐的九少爷,就当所有这些都是一场梦。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们之间已有的事实,那么就当我今天没有请你来,请你回去吧。我会心甘情愿地做一辈子你的替身,我也会不再苦熬,让我真正成为她的男人。当然,若是她愿意,我也会高高兴兴地做一辈子她的弟弟,陪她一辈子。”新杰看着他没有马上说话。

“三哥,你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如果你决定留下来,我现在就回关西,如果你不愿意,请你现在回去,我不能把她绑在那里太久。”

“绑在那里?”

“是,我怕她又想做傻事,昨晚如果不是我发现得及时,她已经动手准备自戕了。但是如果一直绑着她,万一有人进去了,她就会很危险。”

“你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嫂子都敢绑?也不怕我揍你?”

“三哥你?”

“我什么?她说过,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白玫莲这个人了,从你救她那天起,世界上也没有周晚凝了。现在只有一个我的妻子,唐门的三少奶奶,你嫂子,一个非常完美的女人,明白吗?过去只是你小子喝多了发的梦。”

新野欣喜而又崇敬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他知道他为什么永远比不过他,他也跟莲儿一样真诚。

新杰站起来:“天要黑了,你出不了城了,先回老宅吧。不要着急走,过几天我还有事要让你办。”

“什么事?”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说那些。”

新野当然知道他的心情在哪里。

卷III-47 红酥手(上)

红酥手(上)

新杰上马一路狂奔而去,但是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容易。

当他第一眼看到被束在椅子上的妻子的时候,已经跟他最后一次在正和殿前看见她的时候大不相同。那个时候虽然她已经怀孕将近四个月,而且中间历经各种波折,但是仍然神采奕奕,特别是跟对手争辩和对决的时候,那种杀伐决断,那种咄咄逼人,英气十足,柔美中带着男子特有的气宇轩昂,谈话中充满智慧机变,否则又怎会令对方精神崩溃。

一个多月后的今天,判若两人。不再有机锋伶俐,不再有闪亮的眼神,苍白憔悴的脸上只有木然和漠然。他进去的一瞬间,其实她早就知道是他来了,那脚步声她是不会认错的,但是很快她便以漠然掩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她懒懒地坐在小九绑缚她的那张椅子上。他解开绳子之后,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让他离开。说的是那样平和和冷漠。如果他没有亲眼目睹她前几日的痛苦挣扎,没有听见过她当时对自己的呼唤,他一定会相信她。以他往日的高傲性格,也许真是会一走了之。在那之后,她对他的拥抱和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小九为什么一定要送她回来了,即便小九能够忍受她只是把他当替身,他也不能目睹她的凋零。这种凋零是心泉的干涸,是小九无法修复的。

当他抱起她的时候,觉得比以前轻了很多,以前的她虽然匀称,但是珠圆玉润,现在抱在手臂中轻飘飘的。然而她的挣扎却强于任何以往。从小院儿一路到青木园,都在奋力挣脱,路上的人都对他们侧目。回到青木园,所有下人都蜂拥而至,但是一看那个情景又都吓走了。在路上她还不会出声,但是到了家,她就开始狂哭狂叫不止,一直不停地挣扎反抗。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拥有她需要这么费劲,就像是在**她一样。直到她筋疲力尽,她才整个突然安静下来。但是她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密地靠着他,而是自己躺在床上转向里面,像一个受伤而且怕冷的小兔子,蜷缩着身体。

虽然他从后面紧紧地抱着她,但是他知道这几个月来她所承受的压力和伤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平复的。很明显,她受到伤害之后,已经不会再向他靠拢来寻找保护,而是以这种自疗的动作来包裹着自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种琴瑟相携,被她捧着宠着的状态。

外面下起了一场秋雨,雨珠轻润地滴落在树叶和花上。外面屋檐下的一排月季花,在轻柔的浇润之后,在晨光中显得更加娇艳欲滴。而自己的妻子仍然是那样的苍白憔悴,疲惫不堪。他记得在咸阳时她初陈雨露之后的娇艳。他也很怀疑,自己努力维护的皇权,家业和玉门,是否值得这样去牺牲他最爱的人。

新杰一大早趁着妻子还在沉睡的时候赶紧去办一些事情。经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喊叫哭泣和悲恸之后,耗尽体力的妻子睡得很沉。沂义的登基大典将近,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前面的旧案还有些疑点,甚至包括母亲的死至今未全部清楚。他知道这种时候需要陪在妻子身边,但是这些事情又不能不办,所以他今天第一次放弃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习惯,没有练一个半时辰的功就出门了。

新雨过后的秋晨,空气中淡淡地融合着木樨花的香气,显得甜甜的润润的。晚凝站在自己熟悉的妆台前,迟缓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刚刚洗过的苍白的脸,眼睛还是有点红肿,头发散乱地用一条丝带随意地从后面系住。自从失掉孩子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在镜子里仔仔细细地看自己,此时此刻,她自己都仿佛不认识自己了。这一个多月来,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淡漠且平静。但是毒气发作的时候,自己还是照样身体癫狂而神志清明,让她更为痛苦的是给小九带来的伤害。也许小九这样离开是明智之举,否则终有一天他也会跟着自己发疯。然而对于新杰,她没有自信自己还能回到从前,还能那么彼此赤诚相见,一张染了墨迹的纱是无法彻底洗白的。

彩儿和玉灵端着早餐和茶进来。彩儿依旧是那么纯真的样子,而玉灵看到她的时候觉得无比心痛。在卧云观分手之时,她的女主人还是那样精明决断,神采飞扬,而今的她看着是那样的冰冷和憔悴。在她们一起在外奔波的三个月中,少奶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那样镇定,但是任何时候都是充满了生机,而今的她,看不到生命的光环,只有一片冰冷和迟缓。她忍不住过去帮她拢起散乱的头发。她看到她眼里泪光闪动,欲言又止。

彩儿和玉灵侍候她吃完了早饭喝过茶,晚凝自己又再次回到妆台前,玉灵赶紧过来替她慢慢梳头,她知道主子爱漂亮,只要她还有心打扮自己,就有转机。她精心地帮她一点点梳着。那紫檀梳轻柔地划过她的头皮,在她如丝如瀑的黑发中穿过。玉灵和彩儿都很喜欢帮着晚凝梳头发,看着那如绢青丝,感觉着它的滑动,具有一种柔柔的美感。

她揣摩着今天主子不会出门,就给她松松地挽一个单髻在上面,下面还是松松地散着。玉灵拿起梳妆盒里那朵金玫瑰花,那是主子最爱的,正打算给她簪上,晚凝制止了她,接过玫瑰花看着不说话也不动,只是默默地流泪。玉灵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新杰已经走进来,示意她出去。新杰已经回来一会儿,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们梳头。他走到妆台前,半跪下来,握着晚凝拿着玫瑰的手,幽幽地看着她。她终于肯抬起那双盛满泪水的大眼睛正面看看他,里面装满了伤痛,无奈和无助。这眼神深深地刺痛他,让他无法正视,只能将她拥入怀中,以亲吻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悲恸。

晚凝回归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关注的不止是唐家的人,太后和太子,还有很多关注新杰原本已空虚的妻位。他们算计着这个妻子的位置可能给家族带来的好处。至于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之后是否幸福,没有人考虑过,这在京城的官宦世家和皇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算计的人里面,对晚凝的回归最失望也最高兴的就是郅亲王,忆妍郡主的父亲。靖安即将嫁给唐新天,皇后已经在跟大家商量在登基大典之后的婚期。当初郅亲王让忆妍跟着去关西唐家,也是看上了唐家的门楣和跟太后的关系。最近大家通过各种渠道才知道先皇特旨封的有生杀大权的平鸾阁玉台将军居然是唐家三公子,这位快速崛起的年轻的军政要人,当然是郅亲王最好的女婿人选,比他女儿选的那个傻乎乎的唐家老五好多了,而且故往之事,新杰的特殊的母亲也让郅亲王至今念念不忘。

自从晚凝回来的第二天在极度脆弱中重新接受他以来,新杰发现妻子对他的依恋远胜往昔。太子和唐家的人虽然都知道晚凝回来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太子甚至让人把重要的公文邸报都送到青木园来,这样他就不用为了公务出门,可以好好地陪着妻子。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地有些不速之客,都是朝中的文官武将。过去新杰的身份没有人知道,所以青木园没有官场中人进出,而今这个刚刚拼死保住了新帝,也因此失去了妻子腹中的孩子的人,理所当然就成了这些希望靠结交攀附来上升的人们极力结交的对象。他每次都万不得已出去陪他们坐一小会儿就匆匆赶着回到妻子身边。出身宫廷的凝儿当然熟知就里,但是她和新杰从心里都不喜欢这些人。

这天几个翰林院的编修相约而来,这里面有几个是新杰当年在京城出入各种文人雅聚就认识的,说是探讨诗文,其实也就是结交之意。新杰坐在那里虽然表面上没有如何,但是心里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大家都热切地讨论着音律和诗文,这些都是他以前喜欢的,估计这些人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有备而来的,自己又不忍心太不给他们面子,只能稍微应付一下再说。他正在心里琢磨如何结束这次访问,突然看到妻子带着丫头进来上茶上点心。在座的都是翰林院的人,从来没有在宫中走动过,自然不认识凝姑娘。然而她的打扮和气质也确实不是一般的丫头,虽然看着还是有些憔悴,但是其艳光不可方物。当她将茶放在他身旁的桌上时,他顺手将她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卷III-47 红酥手(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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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下)

当着众人的面,晚凝很不好意思,但是丈夫既然如此,她也就迁就一时,看看他作何打算。新杰很温柔地问:“你怎么自己来了?你应该多休息,这种事让丫头们做就好了。”

“只是想来看看你。”晚凝的声音虽然低且柔和,但是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众人开始猜测她的身份。

“来得正好,见过各位大人。各位,这是我夫人。”然后新杰依次为她介绍。在坐诸人又是讶异又是羡慕。毕竟在寻常人家,特别是京城的大家氏族,大多都是三妻四妾的,而且往往最得宠的都是时兴的小妾,更何况这俩这种场景不是一般的亲密。在座中的诸位也大多是有宠着的小妾忘了原配夫人的。即便是风流人物也只在风月场所挽着佳人坐在腿上,哪有在自己家里当着众人的面挽着自己的妻子来炫耀的。不过新杰在京城故有风流之名,所以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几日之后,京城遍传当年行走花间,放浪形骸之外的唐三公子,如今被妻子迷倒,眼里除了娘子没有别人,从而让京城里的命妇无不欣喜且妒忌。公子王孙哪个不是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的。

自从夺位的大战开始以来,这夫妻俩多次被推向风尖浪口,坊间流传着关于他们的各种版本。近日最多的几种就有说新杰看上了自己的丫头,停妻再娶,逼走了妻子;又有说晚凝不守妇道被新杰驱除;或者说晚凝去了太子府,致力于谋得太子妃未来皇后之位;也有说小九偷了嫂子私奔的,众说不一。如今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完全对神仙伴侣的形象。人性往往是同情弱者,嫉妒强者的。前几日,有的人还在为新杰或者晚凝感慨,现在有人又开始怀疑这对儿是不是装样子给他们看,怀疑他们能够持续多久。

尽管晚凝如今还是有点苍白消瘦,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她的魅力,而且在众多传说中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此女精通音律舞蹈和诗词。新杰明显地感到了在座这些男人对妻子或羡慕,或爱慕,等等不一的想法,他都不在乎,他知道晚凝眼里只有自己,外人只能看着。他现在正需要外人有一点他沉迷于重新回归的夫人,不理正事的形象,于是非常乐意这样搂住晚凝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跟大家谈诗论词,时不时地仍然和晚凝亲密低语,两只手不自觉地挽着晚凝一绺垂下的头发慢慢地在自己的手指间缠绕。当有人提到青木茶社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把一切成功都归于晚凝,而且盛情邀请大家一起去青木茶社转转。

晚凝知道丈夫这几日是很疼惜自己,但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的过度亲密并不符合新杰的性格。她猜到丈夫也许要向大家传达某些信息,领悟到这点,她就更加如鱼得水般跟他搭配表演下去。

于是这对历经波折的夫妇,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带着大家在青木茶社转了小半天,才将他们送走。一路之上都是谈些风花雪月,新杰花尽心思称赞妻子的琴艺舞技和调脂弄粉的手艺,一幅有妻万事足的样子。晚凝有点意外,关于她的琴技和舞蹈,新杰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因为有的东西他宁可是他自己独享的。自此,京中对于玉台将军夫人的评价,从美女,到能干的老板娘,太后身边曾经的女官,逐渐演化为大周第一舞仙,更有不少读书人开始羡慕玉台将军好福气,夜读亦有红酥手,成为了大周不少文人心中梦想。

当这些人走远了,晚凝转过来抱住丈夫的腰,笑嘻嘻地问:“你想让他们帮你告诉众人什么?”新杰愣了一下,继而轻笑:“我就知道什么东西都瞒不过我的莲儿。”他的脸色突然平静下来,略带一点忧郁,“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跟莲儿很好,不要企图来安排我的婚姻,我不需要如夫人,不需要小妾,只要莲儿陪着我就好。”

“是吗?还有呢?”新杰有点吃惊:“还有?”

“宠着我就在众人面前抱着我就好,阿杰怎么会突然那么喜欢在人前赞扬莲儿的琴技和舞技呢?”这次引来他的大笑,他以为自己很少破绽的,结果妻子还是这么明了他的动向。

“你想让谁误以为你现在因大局已定,便懈怠了,一天到晚都沉迷于这些闺阁游戏?”

“那个当年可能是害死我母亲的人,也可能是即将出手趁我们不备,再次袭击太子的人。”说完他再次紧紧地抱住妻子。

“莲儿,我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宫中很累,跟了我也饱受辛苦。”他紧紧地握着那柔白细腻的柔荑:“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完,做完之后,我带你离开这是非纷争的地方。”

晚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丈夫的肩上,两个人一路偎依着,默默地走回青木园。

父亲的到来

回到家,让他们吃惊的是居然看到了唐岚。虽说是父亲,但是新杰这几年确实对他照顾不周,自从他们离开咸阳进京以来,唐岚是第一次来到京城。也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新杰和晚凝很意外。自从出了沂和的事以后,新杰就明白有时候保护爱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从小就怪罪爹爹没有照顾好母亲,才会致使她惨死,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才想到爹爹当年也许比他现在更无奈,更加痛苦。

按理来说唐岚进京了,应该是他们去老宅拜见他才是,但是他居然来了青木园。

“爹。”

“唐伯伯。”晚凝还是沿用过去在咸阳的称呼。

唐岚和蔼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晚凝立时红了脸,看了一眼新杰,低头轻轻叫了一声爹。

晚凝第一次发现唐岚也有豪爽大笑的时候。“你们的娘虽然不在了,但是改天你们两个还是需要重新把这些仪式补了,新媳妇儿总要给我们上茶的,不是吗?等这边的事情完了,我们一起去江南看看你娘。”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远,晚凝发现新杰有时候也有这种神态。“妍妍,新杰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了,不仅是他自己选的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这人我相信也是你喜欢的。新杰啊,能看见你找这么好一个媳妇儿我真的很高兴。人生就如白驹过隙,能有爱人相伴是最重要的。我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你娘在一起的那几年。”新杰看了一眼晚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很久才问道:“爹,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您让人传话来,我们去老宅见您不就好了?何用您老人家亲自跑过来?”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你这青木园和青木茶社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牌子,很多人都说特别是你这园子,虽然不大,但是收拾得简洁大气,都说住起来很舒服,难道外人能来,我自己儿子的地方,我来看一下都不可以吗?”

新杰和晚凝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意外,因为唐岚向来说话都很稳重,从来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而且是对晚辈。

“您看您老人家说的,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父亲的到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新杰不相信父亲单是对他的园林有兴趣。“要不我陪您老人家到处看看?莲儿在家准备点菜,一会儿爹爹在这里吃午饭?”

“新杰,要不请爹爹在这里多住几天吧。奶奶最近都住在宫里陪着太后,爹爹也不用去那边陪奶奶。爹爹难得到京城来,何况我们这里他老人家没有来过,多在这里住几天,在茶社和园子里慢慢走走看看,岂不是比简单的走马观花好?也让我们侍候您老人家几天?”

唐岚这个时候是很佩服新杰的眼光了,挑了这么明眼一个媳妇儿。他一路从咸阳来,其实还没有去过老宅,直接来的这里,他确实有话要跟新杰说,如果在这里住几天,也许真是好事。

“好啊,既然你这青木茶社里是会友闲聊的好地方,我倒是想借个地方会一些老友。”

“看您老人家说的什么借,儿子的就是您的。”

晚凝很快退出去,到厨房里跟周妈妈商量安排午饭去了,然后又将当初新杰给她单独留出来做书房和白天起居做事的小院子收拾出来给唐岚。这里是除了她和新杰住的住屋之外最好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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