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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唐》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着妙棋

“然后呢?然后呢?”田不愁听得两眼放光,一个劲地催促道。

王鹤摇头笑了笑,将杯中的酒水全数浇入口中,呼出气来道:“然后?呵,张郡守的拜把兄弟被我打伤,自然是不能善了,将我带回去之后,径直便投入了大牢,受了不少的刑罚,后来我们王家用了不小的代价才将我从牢里换出来。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呵,那些酷刑受下来,倘若不是我的修为深厚,恐怕今天也不能坐在此处与你们一同吃酒说话了。”

姜云眉头一皱道:“听王叔如此说来,感情那张郡守……哼也不过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亏我们还准备……”说到后面,却是恼火得不想再说,只是端起酒杯狠狠地咂了口酒。

胡子威和田不愁两个晓得这家伙一直想进入军中闯一番功业,原本两人正是在姜云的半提议半胁迫之下,准备一起去参加那个张郡守弄的什么比武招亲。

不过自己有几斤几两倒也清楚,因此他们倒没打算能够娶上人家的闺女,只不过,若是能趁此机会被张郡守看上,顺势招入麾下,日后总有个不错的前程。

现在听了王鹤的一番经历,看姜云的样子,似乎心中是生了些芥蒂,两人对视一眼,倒觉得这结果也是不错。

“王叔刚才所说的那个雷世猛,莫非便是先前那位雷姓的中年汉子?”听了好半晌,项洵终于开口问道。

王鹤点头嗤笑道:“不错,那人正是雷世猛,嘿,想来他现在是位高权重,并没有将咱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更不用提还记得我呢。”

“位高权重?此话怎讲?”李靖将口中的酒水吞下肚去,抬眼问道。

“哦?原来你们竟是不清楚这等事情?”王鹤显然有些意外,旋即为诸人解惑道:“若说雷世猛你们可能都不晓得,但若说到萧铣的话,总应该晓得吧?不少字先前那个萧貔,其实乃是萧铣的第三子,而萧银姬则是萧铣的二女儿,说起来,萧铣的实力之所以能够迅速膨胀,与董景珍以及雷世猛等人的鼎力相助大有关联。”

项洵联想到先前被雷世猛喝止的萧貔和萧银姬,当下恍然道:“原来如此,本事不低的雷世猛率众投了萧铣,这功劳可算是极大,萧铣赏他个高官,倒也是应该得很。”

田不愁那家伙喝起酒来是一杯接一杯,本来刚才与萧貔那些护卫动手前便已喝得不少,现在更是有些醒眼矇眬,便见他吃吃地问道:“他们不好好在自己的地盘待着,跑到襄阳来做什么?”

李靖眼眸转了两转,心下顿时将这事情想了个通透,摇头笑道:“既然张郡守比武招亲,萧铣派出自己的儿子前来参加,其目的不问可知。”

项洵点头笑道:“以他萧貔的那副好身手,加上他背后所代表的萧家势力,再添上与张有绪乃是拜把兄弟的雷世猛做中间人,无论怎么样看,萧铣的这步棋都算是走得极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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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岛的某位姑娘生日快乐

归来吧,归来哟,我们大家都思念着的大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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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绪不定

田不愁听了两人的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萧铣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但是,还要看张有绪心中到底是何打算,听王叔先前的讲法,那个张郡守,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哩。”

王鹤放下手中的杯子,摇头道:“虽然张有绪在襄阳算得上个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但与萧铣那等以天下为念的英雄豪杰相比,还是有相当大地差距的。”

姜云皱眉道:“倘若照王叔这样说的话,刚才那个萧貔岂非极有可能成为张有绪的女婿?”

王鹤洒然笑道:“那种事情,我又怎么能够料得到?”

项洵慢悠悠地嚼着几粒酒鬼花生,摇头晃脑地笑道:“唔……萧貔那厮,样貌生得是相当不错,而且武功也是极为出众,说不定还真能来个色利双收呢,咦?二哥,你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太好?难道是酒喝多了?”

李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白了他一眼道:“才不过半坛,我哪里会有那么易醉的?只不过就是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李靖这么一讲,项洵心中顿时一凛,只当是有高手在暗中窥伺,体内充盈地思感立即弥散开去,但是却出乎意料地并无半点收获,不禁暗暗称奇。

未等他开口相问,便听得胡子威摇头道:“那萧貔虽然样貌与武功俱佳,但人品着实恶劣,张有绪但凡有些眼力,怎么也不应该将女儿嫁给他吧。”

此时田不愁口中满含着的酒水尚未吞下肚去,便见他鼓着两腮,脸上爬满笑意,一个劲儿地“唔唔”摇头。

胡子威皱眉道:“你唔唔个什么,有屁快放”

田不愁是紧咽慢咽,中间呛了一下,才将一大口酒水吞落肚内,却没理会胡子威的催促,立即先划拉了几粒酒鬼花生到嘴里嚼了,这才见他呼出口气来摇头道:“威子你这就叫没有脑子,无论他萧貔的品性如何,只要他想娶张有绪的闺女,想将萧铣的计划成功地执行下去,在张有绪的面前,只会是老老实实地扮乖女婿,哪里敢……”

“不知怎么回事,我这心里有些闷得慌,大家慢慢聊着,我到外头透透气儿。”李靖伸手捉了旁边的半坛酒水,也不理会诸人奇怪的眼神,径自往店外行了出去。

“你二哥这是怎么回事?”待李靖出了店门,田不愁连忙朝项洵问道,神色中并没有半点责怪李靖打断他说话的意思。

项洵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没事的,我二哥行事向来稳妥,倘若他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会跟我说的,累田兄挂心了。”

姜云疑惑道:“真的没有事情吗?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项洵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见王鹤端起酒杯,笑着向诸人邀酒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能够让朱无缺和元程都丢了性命的人物,又怎么会有问题?”

姜云等三人听了悚然一惊,田不愁瞪着大眼问道:“让朱无缺和元程丢了性命……王叔说的,莫非是那什么,啊难道你们两个就是项洵与李靖?我的天”

先前三人只是跟项洵和李靖报了自己的姓氏名号,而两人却因为王鹤的酒鬼花生上得太快,并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名字报出,所以三人听了王鹤的这番话,顿时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地兴奋。

王鹤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仰头笑道:“难道还有别人吗?你们三个是从南边过来的,可别说不知道这回事。”

这一下子,姜云等三人望向项洵的眼神顿时大不相同,便见田不愁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道:“哎呀,项兄弟,那天早上,我还特意去墙根底下看了你们两个的画像呢,啧,刚才怎么就没记得起来啊”

姜云抬手便在田不愁的脑袋上拍了一记,笑骂道:“你这颗脑袋啊,都被酒虫儿给啃得干干净净了”

田不愁却根本不去理会他,眼睛放光般地望着项洵问道:“项兄弟,快来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我听说,那朱无缺可是跟元程一起,带了三千精兵前去捉拿你们的,结果反而自己全军覆没。”

本来便对行军打仗极有兴趣的姜云亦是眼光灼灼地望着项洵,等待着他的答案,哪料到项洵却是摇头笑道:“绝非是我项洵不肯吐露实情,实在是因为这个中的原由比较特殊,还请几位见谅。哦,有一点倒是可以明说……”

田不愁连忙问道:“哪一点?”

项洵咧嘴笑道:“出手对付朱无缺和元程的人,并不是我跟二哥。”

胡子威皱眉道:“竟陵郡内都在传着,说你们跟京山玉龙寨的贼子乃是拜把兄弟,莫非是他们出的手?”

项洵笑道:“玉龙寨的寨主唐奎是我的兄弟不假,至于是谁出的手,那个并不重要。总之,他朱无缺教子无方,又有勇无谋,嘿,只能说他是天地不容了。”

三人见他缄口不提覆灭朱无缺那一战的实情,也不好相强,索性便与王鹤一起,频频朝项洵劝起酒来。

诸人喝了一阵,便见姜云醉意满脸地问道:“项兄弟,别怪我姜某人多嘴,你跟李兄弟两个武功这么高,可有从军的打算?”

胡子威跟田不愁对视一眼,纷纷摇头无语,这家伙,喝多之后又来了,心里死活放不下建功立业的打算。

“从军?”项洵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摇头笑道:“姜大哥想从哪个军呢?”

“只要是有实力的,哪个不行呢?眼下的大隋匪乱横生,可谓是内忧外患,最是适合建功立业的了。”姜云醉眼朦胧道。

项洵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收敛起来,正色道:“姜大哥,眼下杨广无道,天下百姓困苦不堪,咱们难道还能够助纣为虐不成?”

姜云正欲说话时,便听得店外传来一把女人尖厉地叫声:“李靖李靖快来人呐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的眉头一皱,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捉了兵器,往店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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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巧不逢

这个世上的事情总是特别巧,有些让人巧得快活无比,有些则让人巧得郁闷至极,但无论是哪一种,你都没有任何机会去选择,因为,那完全是老天爷的脾气在作怪。

庄稼地里才旱了,天上就开始下雨;手上才没钱用了,就有财神来敲门;肚皮才饿了,就有人奉上佳肴美酒……

你要是不快活,那可真不该。

新打好的刀,一下就崩了口;新房子才起好,就遇上土匪抢劫烧屋;新娘子才娶进家门,竟然就被人抢走……

你要是不难受,那可真悲哀。

无论应该不应该,这些事情都在老天爷的安排下一个接一个的到来,快活或者无奈。

自从朱无缺丧命的噩耗传来,金丝丝终日里都是以泪洗面,眼睛几乎都要哭瞎,无论哪一天都要哭昏几回,而且每天吃得极少,弄得下人们是束手无策,一个好好的年节,也因此而被弄得愁云惨淡。

倘若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下人们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幸亏,幸亏夫人身边还有几位忠心耿耿地女护卫,据说是京城那位金大人的手下,武艺高强得很,连府内几名相当厉害地男护卫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在金大人的安排下,夫人被迫离开竟陵那个伤心地,在护卫和家将的陪同下,一路往长安而去。

阴阴的天空中飘着绵绵的雨丝,道路不怎么好走,路面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那些或大或小的石子儿,时不时地总能让马车的车厢颠簸几下,虽然车厢内铺了三层厚厚地毯子,但受到震荡仍然避免不了。

金丝丝双目无神地坐在马车内,华贵的衣衫之下,依旧是那副丰满至臃肿的身躯,只不过那一向搽满了脂粉的脸庞,却显得有些憔悴与瘦削,原本一双圆润而又明亮的眼睛也都显得十分黯淡,眼皮更是肿成了桃子模样,可见丈夫朱无缺的死亡对她的打击之大。

“夫人,求求您吃些东西吧,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车厢内的丫环低低地道。

金丝丝的眼珠转了一下,看着食盒里的饭菜,微微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又嘶哑地道:“拿走吧,我吃不下。”

丫环偷偷地抬眼瞧了瞧夫人,暗叹一声,夫人真是命苦,然后百般无奈地摇头退下车来。

“夫人还是不肯吃。”丫环摇了摇头,冲着马背上的那名女护卫道。

女护卫的眼神很是淡漠,听了丫环的汇报,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在意,毕竟,这情况已经持续了相当长地一段时间,在她眼里,只要人能活着,少吃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

车队悠悠地向前行进,车厢内又隐隐传来夫人的啜泣,使得本来已经颇为疲惫的人们的情绪更加低落。

就在众人心头荫翳,而且饿得有些难耐时,一阵春风挟着微雨拂过,带来一阵扑鼻地饭菜香气,让人忍不住地要狠狠嗅上几口。

转过山脚,一间规模中等的食肆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准备放开肚皮好好吃喝一顿的时候,在丫环搀扶下走落马车的金丝丝突然指着一个坐在店前栏杆处的年轻男子厉声叫嚷起来

他就是李靖?那个杀了少爷,又杀了老爷的恶人?

女护卫的眉头微皱,紧了紧手中的短剑,招呼其他几名同伴一齐往他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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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仇怨难解(上)

当项洵等人奔出店门之时,便见李靖被金丝丝的护卫们团团围住,一时间,场中的拳风剑影,纵横交错,混乱至极。

“帮忙”姜云大喝一声,提刀便要抢上,却被旁边的项洵一把扯住道:“姜兄不必着急,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绝非二哥的对手,咱们先把这事情弄清楚才是关键。”

项洵现下的水准可算是极为高明,因此只是一眼便看得出来,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李靖的对手,而且他之所以会阻拦姜云,其实还有另一层意思,便是想让李靖将内心的那股不安定的情绪借着这些人的手发泄出来。

李靖到店外时并未将寒铁枪带出来,所以此时只是仗着一对拳头来跟这些人相搏,虽说看起来有些危险,但李靖心中却是畅快非常,随着招式的大开大阖,心中那股情绪仿佛在渐渐远离。

他手中的酒坛早就扔到一边,混乱中不知被谁一脚踢了个稀巴烂,酒气四溢当中,便见李靖的拳头不时地轰在对手的身上,中者无不飞跌开去,半天爬不起来。

反观金丝丝的那些护卫们,虽然在呼喝怒斥之下,显得声势不俗,但手中的刀剑却是无论怎么都招呼不到李靖的身上,一时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项洵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争斗,只是一瞥,便将这些人的情况扫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切都明显得很,马车旁边那位臃肿的妇人,就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项洵打量对方的同时,金丝丝也在打量刚冲出来的几人,然后一眼便发现了人群中的项洵,鼓着红肿的眼睛,厉声狂嘶道:“还有他项洵杀给我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回头我重重有赏给我杀了他们”

项洵闻言皱眉不禁一皱,整个人飞身而起,如同雄鹰般往金丝丝扑过去

“不要过来快保护夫人”金丝丝身边的小丫环望着飞扑过来的项洵,顿时尖叫一声,竟是挺胸挡在金丝丝的身前,同时高声示警。

然而以项洵的身手,这些寻常的护卫们又如何能够阻拦得住?眨眼间的工夫,便见项洵如一阵风般,轻松地穿过护卫们漏洞百出的封锁,来到金丝丝的身旁,笑问道:“这位夫人,不知咱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一见面便如此。”

“小畜牲你们先杀我儿,又杀我夫,竟然还敢问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纳命来”金丝丝冷哼一声,浑然忘记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伸手便扯过身侧一名护卫手中的钢刀,往项洵狠狠斩落过去

看着夫人的鲁莽举动,护卫们不禁惊骇欲死,他们这些人根本都阻拦不住,不会武功的夫人这般冲将上去,岂不是白白送死吗?而夫人倘若死了,那位金大人一怒之下,自己这些人以后恐怕便是有家归不得了。

“原来如此,竟是朱无缺的遗孀……”项洵伸出两根手指,轻松地将那柄无力的钢刀捏住,然后施了个巧劲儿,一把便将金丝丝扯了过来,抬手扣住金丝丝的喉咙,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摇头高声喝道:“如果不想你们的主子就此丧命,就都给我住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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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仇怨难解(下)

只是一个照面儿,夫人便被对手擒住,众护卫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听得项洵这般说话,一时间也没有谁敢再出手。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不用管我”项洵的手指扣得并不严实,以至于金丝丝那嘶哑而凄厉地声音毫无阻拦地便飞将出来。

不用管你?真要是不用管你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人来做什么?众护卫只是将项洵团团围住,却并不敢上前一步。

“呵,朱夫人,你这话岂不是想要他们的命吗?安静些怎么样?咱们好好谈一谈。”项洵扫都不扫众护卫,摇头笑道。

“呸跟你这恶贼有什么好谈的?识相地话就赶紧自缚受死,我可以保证会给你们个痛快”金丝丝两眼射出仇恨的怒火,语无伦次道。

“朱夫人,我怎么觉得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形势呢?现在你可是我的俘虏,我怎么处置你都看我的心情,你说这话……罢了,我只当你是伤心过度,胡言乱语……”项洵打了个酒嗝,将那金丝丝差点没熏晕过去。

“谁胡言乱语了?老娘清醒得很告诉你,小毛贼,我的亲叔叔,可是当今的三品大员金开律,在长安城里都是排得上号的,你们胆敢动我半根毫毛,我叔叔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金丝丝如同一只被激怒了的雌狮,面目狰狞地冲着项洵怒吼道。

“啪”一声清脆地巴掌声响起,将金丝丝地话语生生打断。

“朱夫人,我终于晓得你那儿子怎么会变成那种畜牲般地模样,哼,有你这种母亲,真是想不变坏都不行啊。”项洵脸上的笑容收敛下去,望着被打得发愣的金丝丝道:“倚仗自己背后有点靠山,便天不怕地不怕了么?即便是你那叔叔,也有自己害怕的大人物,你不过是一介无能女流,性命堪虞之际却仍是这等说辞,无怪乎你那儿子临死前仍死不悔改”

“你你胡说我儿最是乖巧,你才是畜牲,你们都是畜牲放开我”金丝丝被项洵的话语弄得近乎发起疯来,整个人拼命地挣扎厮打,只是那拳头却怎么也打不到项洵,只得转头对护卫们呼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啊杀了他,杀了他啊~呜呜……我可怜的穆儿……”

“这位小兄弟,你就放了夫人吧,她现在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人,我们可以用金银珠宝来换,你看怎么样?”女护卫长试探道。

“朱夫人,其实我与你儿子根本就是无怨无仇,但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种将平民百姓看作蝼蚁可以随意抹杀的恶行。”项洵却是连头也不抬,根本不理会那女护卫长的话,只是冷冷道:“好好想一想吧,他的那种陋习,肯定是你和朱无缺两个人宠惯出来的,子不教,父之过,你这当娘亲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你的宝贝儿子,其实根本就是你和朱无缺两个人害死的是你们两个人的溺爱,是你们两个人愚蠢的教导,将他害死的”

“不~~你撒谎我没有,我没有害死穆儿……我没有……”金丝丝整个人瘫软在有些泥泞的地面上。

“今天我不想杀人,你们都给我赶紧滚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项洵松开金丝丝,任她完全躺倒在地上,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往店内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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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襄阳明月(上)

日头似乎有些懒散,闹别扭般躲在云里不肯现身。

天上的雨丝仍然有一阵没一阵的飘着,虽然并未使人衣衫淋漓,但那股淡淡地寒意与湿意,却时不时地让人打一下寒颤。

吃饱喝足,项洵与李靖两人便立即准备踏上路途,临走之前,食肆的掌柜王鹤塞给他们一包上等的牛肉干和一坛好酒,同时亲手书写了一封信,麻烦两人捎给王家。

王鹤今日见着雷世猛一行人,自然不敢小视萧铣的举措,毕竟谁也不晓得,襄阳郡守张有绪的这次比武招亲,到底会弄成个什么样子,倘若张有绪最后真的与萧铣结成姻亲,又或者在雷世猛的说辞下,依附甚至归附了萧铣,那王家必须要有所准备才行。

王鹤的举动在两人的意料之中,但姜云等三人表示要与他们一同前往襄阳,则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只不过,两人却也根本不会拒绝,不仅是因为旅途寂寞,更是因为,这三人十分对他们的胃口,彼此的言谈之间算得上十分投契。

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胡子威与姜云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闷,话语不多,而自称“千杯不倒”的田不愁则仿佛被啰嗦鬼缠身一般,连篇的酒话洋洋漫漫,从天上扯到地下,从天南扯到海北,那场面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走了好一阵,许是酒意醒得差不多,姜云终于打断了田不愁的扯淡,摇头叹道:“项兄弟,依我的拙见,你今天实在是不应该就那么轻易地放那个女人离开。”

项洵抚着坐骑的鬃毛,咧嘴笑道:“哈哈,姜兄你倒是真能憋,这问题想必是闷了一路吧?不少字”

姜云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点头道:“项兄弟好眼力。”

项洵笑问道:“那不知姜兄以为我应该如何处理那个女人?”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一刀杀了,一了百了”满嘴酒气地田不愁嚷嚷道。

姜云点头道:“不愁说得没错,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就要果断勇决,妇人之仁可是要不得的东西。”

项洵摇头苦笑道:“两位说得有道理。只不过,我当初杀她儿子,是因为她儿子倚仗权势,草菅人命;后来她的丈夫是想为儿子报仇,派兵攻打我们,死于乱刀之下。无论是她儿子,还是她丈夫,我下手都不会有丝毫手软,但你真让我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

五人策马一路向北,不疾不徐地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在一片烟雨迷蒙当中,抵达了上洪县城。

上洪县城位于襄阳郡的南部,城池不大,毗邻汉水,距离襄阳郡的治所襄阳,大约有两天的马程。

本来几人是准备在这天的傍晚时抵达汉南县城,但因为一路走来,雨势渐密,湿寒之气冰冷透骨,使得马儿冷得发抖,难以坚持行路,几人遂改了主意,决定顺势进入上洪县城休息一晚,等第二日雨停了再赶路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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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襄阳明月(中)

天色渐渐暗下,如油般地春雨竟然愈发地缠绵起来,淅淅沥沥地淌个不停,城内的灯火次第燃起,一片安宁地景象。

“卢明月?竟然有那般厉害?”李靖将深邃地目光从窗外连绵不绝地雨丝上收回,转头问道。

田不愁扬脖儿灌了口酒,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倘若实力不济的话,又怎么能让张有绪损兵折将?搞得连女儿都要搬出来招揽人才?”

“怪不得先前入城的时候,那几个守门兵卒会检查得那般严苛,看来是被卢明月他们给吓得怕了。”项洵恍然道。

“哈哈,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兄弟你们是打外地来的”

项洵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把极为响亮地声音,在本身已经颇为喧闹的酒楼当中仍显得非常突兀。

项洵大喇喇地转过身去,便见着两名身形魁梧的汉子拱着一位身形气度俱佳的大汉行下楼来,遂开口笑道:“这位兄弟果然了得,竟是一语中的。”

看到项洵等人纷纷转过头来,那大汉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只见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靠窗的五人,龙形虎步地迈到桌旁,坐在一名汉子为他扯过来的一把椅子上,端起另一名汉子为他斟满了酒水的杯子,咧嘴笑道:“没想到,在上洪这等方寸之地,竟然能够遇上五位好汉,当浮一大白,郑某先干为敬”

“郑兄过奖,干”

虽然眼前这汉子在行动中透着些许强硬的态度,但五人见他脾性爽朗,倒也算得是对了胃口,因此也不以为意,纷纷举杯应了。

“我看郑兄举止风度大异常人,想来定是大有来头。”几人当中就属田不愁的话最多,此时他将空了的酒杯向着那汉子亮了亮,示意自己给足对方面子,同时开口问道。

那郑姓的汉子一口饮罢杯中的酒水,摇头笑着自我介绍道:“不怕诸位笑话,郑某忝为本地赤洪帮的副帮主,我与几位一见投缘,几位若嫌麻烦,直接唤我郑爽便是。”

“原来是郑副帮主,真是失敬……”姜云连忙拱手道。

便见郑爽连忙摆手笑道:“勿要客气,那些什么名号都是虚的,能交到诸位这等好汉子才是让人痛快的事情……”

……

“按照郑兄的意思,这上洪县岂非整个都在上洪帮的把持之下?”李靖道。

郑爽点了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唉,其实上洪帮的实力本来与我们赤洪帮不相上下……但是因为我们帮主不肯与庞县丞合作,去做那些违背良心之举,所以我帮的情况其实是每况愈下……”

项洵不解道:“既然这庞县丞与上洪帮同流合污联手鱼肉百姓,为何还会有人不断加入到上洪帮去?如此岂非为虎作伥?”

郑爽摇头苦笑一声道:“倘若人人都如项兄弟你这般有骨气的话,又哪里会有那等可悲地事情发生?民愚则昧,因昧而畏,哼哼,寻常的百姓能有几个不畏官的?自从上洪帮有庞县丞撑腰,做起事来那当真是无往不利,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百姓们就越来越怕,谁又敢冒死跟他们作对?”

“所谓一山难容二虎,上洪帮与那庞县丞相互勾结,狼狈为奸,想来对赤洪帮的打击肯定也是不遗余力,你们的日子定是越发难过。”项洵摇了摇头道。

郑爽微叹一声,又灌了一大口酒水下肚,正准备说话,却是传来一阵敲门声——小二又来上菜了。

原来几人一谈投缘,索性又到楼上要了个雅间坐下,重新叫了些酒菜吃喝起来。

待小二行出门去,便见郑爽点头道:“项兄弟说得没错,不瞒诸位,我赤洪帮现在的日子确实一日难过一日,但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否则我们上洪县的百姓们再没有丝毫的希望了”

“在这等困境之下,你们准备怎么做呢?”胡子威皱眉道:“或者说,你们能够做些什么呢?啊,我这人一向直来直去惯了,郑兄勿怪……”

郑爽摇头笑笑,根本不以为意,便见他正色道:“在上洪帮与庞县丞的不断打压之下,几乎已经无人敢与他们正面作对,但也正因如此,他们行事越来越胆大妄为,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天要亡之,必先狂之’。”

郑爽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的策略便是寻找机会,除掉庞县丞,没有了官府的支持,上洪帮势必再不能为非作歹”

“计倒是好计,只怕那庞县丞也在提防着这一点吧?不少字”李靖捻着酒杯,望向郑爽道。

“不错,李兄弟说得极是,那只老乌龟,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无论走到哪里,护卫总是里三层外三层……我们在没有击杀他的把握之前,也不敢打草惊蛇,因此一直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郑爽摇头叹道。

“那郑兄的意思是……”田不愁打了个酒嗝儿,抬起有些微醺的眼皮儿问道。

郑爽转头跟左右打了个眼色,两名大汉便齐齐走出门去,只见他压低声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我与各位实在是一见投缘,倘若诸位能够加入到我们赤洪帮来的话,定然能够除掉那狗官,还上洪县的百姓们一个大大的公道”

“郑兄真是抬举我们了,你们那么多人都办不成的事情,又岂能是我们几个人说办就能办成的?”项洵摇了摇头,继续道:“更何况,我们几个只是路过此地,并没有在此地长驻的打算,恐怕要让郑兄失望了。”

虽然这郑爽说话极有水准,能够以寥寥数语便勾起诸人对此事的兴趣,但项洵却也并非第一日才出来走江湖,哪里会那般容易便被人当了刀使。

听了项洵的话,郑爽的面上却是毫无气馁的样子,又见他道:“诸位兄弟,千万勿要怪我交浅言深,实在是……哈,实在是这些日子被压抑得久了,不找人倾吐一番,心里憋得难受啊。只不过,我先前的话绝非故意抬举诸位,而是……”

就在这时,突然便听得街上传来一阵极其嘈杂地声响紧接着便见两名手下冲进门来。

“怎么回事?”郑爽面色不悦道。

“郑大哥,不好了,好像是北面走水了……”其中一名汉子禀报道。

“走水?开什么玩笑,这外面正下着雨呢,快走”郑爽的眉头一拧,满脸怒色,连忙同几人告了个歉:“诸位兄弟,恕我招待不周,若有机会,改日再叙”紧跟着长身而起,带着两名大汉飞奔出门去。

北面,正是他们赤洪帮总坛的所在。

……

“怎么回事?”胡子威显然一时间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郑爽一脸的怒意,我估计极有可能是上洪帮与那个庞县丞先下手为强了,毕竟按照郑爽先前的说法,从他们的立场上来看,只要除掉赤洪帮,以后整个上洪县,定然再无人敢跟他们作对了。”田不愁打了个呵欠道。

“那要不要去看看?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那个郑爽给我的感觉并不坏。”姜云转头望向李靖和项洵。

便见项洵摇头道:“不必了,事情多半并非如此,否则的话,现在这里早应该是混乱不堪的战场才对。”

李靖点头道:“不错,即便上洪帮与那庞县丞真的要对赤洪帮下手,又怎么会蠢得直接去进攻他们的总坛?以最小的代价,各个击破岂不是更好?”

“那外头走水的原因……”胡子威只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乱,拿刀使枪他倒还算得可以,但想事情这种东西,他委实不太擅长。

“这个……”田不愁还想再琢磨琢磨,却见项洵早已站起身来,连忙惊讶地问道:“项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

“嘿,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自己去看个清楚明白。”项洵说罢紧了紧背上的钢刀,整个人如一只大鸟般钻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地夜色当中。

“小心些。”在项洵消失之前,并未动过半分的李靖低声道。

“我省得……”

……

“他祖母个熊,我还真是服了你们兄弟两个,一动一静,配合得真叫一个默契”田不愁拿起桌上的杯子又猛灌下一大口,这才咂着舌头道。

“啧,你们兄弟之间的这种默契,实在是令我佩服”姜云也是忍不住便举起酒杯道:“干一杯”

“嘿,若是不愁这家伙就这么冲出去的话,我跟姜大哥肯定会立即跟出去。说实话,我老胡还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等与众不同的人物。不过,李兄弟,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项兄弟的安全?”胡子威饮了酒水,笑问道。

李靖摇头笑道:“你们千万莫要以为他只是个鲁莽冲动的家伙,事实上,我三弟他是一个非常肯动脑子的人。自与他结成兄弟以来,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大危机可真算不少,但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武功,每每都能化险为夷。嘿,谁若是小看了他,到最后敢保要吃些苦头的。”

姜云等三人完全没有料到李靖对项洵的评价会如此之高,同时也深深地体会到,他们兄弟之间那份深厚而又真挚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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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襄阳明月(下)

穿窗而出的项洵伸手在突出地楼沿上一搭,真气自指尖涌出,整个人翻腾而起,只是三下两下,便轻松无比地跃上楼顶,将夜色中的上洪县城纳入眼底。

城内的街道上明暗错落,居民区内的灯火星星点点,在夜雨之中,有一种颇为安定地美丽。

原本安安静静地上洪县城,因为北面走水的缘故,不少的街道都开始喧闹起来,有不少看热闹的,当然更多的地人,则是提了水桶,前去救火的。

绵密地雨水自天空中坠落下来,被料峭地寒风一吹,扫在脸上一片冰凉。

项洵没有理会逐渐被雨水打湿了的脸庞与衣衫,功聚双目,整个视野顿时明亮和开阔起来,甚至可以将街道上行人脸上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北面的大火烧得极为猛烈,连天都好像要被烧出个窟窿来一样,仿佛天空中降落下来的不是雨水,而是一滴滴地火油,哪怕是隔得极远的酒楼之上,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场大火烧得极为蹊跷,明眼人一看便晓得是有人故意纵火。

郑爽和他的两名手下沿着大街往走水之处狂奔而去,此刻早已不见了影踪,项洵先前紧盯了他们好一阵子,果然并没有发现有谁趁此对他们出手袭击,因此心下更加确定这果然不是上洪帮与庞县丞针对赤洪帮的陷阱与阴谋。

项洵的眼皮儿眯了眯,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就这么过了小半晌,却并无什么特殊地发现。

竟然没有异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时间弄不明白状况,项洵甩了甩头上的水珠,脚尖一蹬,飞身跃下楼顶,衣衫猎猎,如鹰隼般疾滑而下,落在旁边客栈的房顶上,没有丝毫停顿,便踩着湿滑无比地瓦片,往走水的方向疾掠……

……

“外面怎么吵吵嚷嚷地?来人,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名个子不高,浑身精瘦的男子坐在与他身材极为不符的大椅中紧了紧眉头,面色不悦道。

不片刻地工夫,便见着一名护卫模样地汉子急匆匆地冲进来禀报道:“大人大人弄清楚了,是赤洪帮的老窝儿走水了”

在上洪县能被称得上是大人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眼前这位名唤庞匀的县丞大人了。

“走水了?这种雨水天气,好端端地又怎么会起火?”庞匀的眉头微微蹙起。

“大人,会不会是……秦帮主他自作主张,出手对付赤洪帮的那帮家伙了?”护卫试探道。

“不可能,对于赤洪帮我们早有定计。”庞匀斩钉截铁道,低头又思忖一阵,便见他抬头对身边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道:“带几个弟兄,陪我走一趟。”

“是。”青衫男子微微顿首,面无表情地答道。

“大人,这种破天气,卑职以为,您就别出去了,倘若这走水之事是赤洪帮那些不死心的家伙特意制造出来,想借机对付您怎么办?”一名护卫连忙上前劝说道。

庞匀摇了摇头,摆手道:“放心吧,赤洪帮的底子我清楚得很,有小松他们几个在,齐先那帮人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走”

“大人,伞您还是要多加当心才是啊……这鬼天气……”见着庞匀打定主意,那护卫立即递过一柄大伞,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只是叮嘱他小心。

“嘀嗒嘀嗒……”随着庞匀等人行出屋外,连成线的雨点乱珠般击打在伞面上,发出一阵沙沙嗒嗒地响声,紧跟着的,便是透衣裳而入的寒气,沁凉无比。

“吱~嘎嘎……噔”大门打开。

青衫男子和另一名身形魁梧的汉子在庞匀的前方开路,另两名则护在庞匀的左右,五人一起行出门去……

……

疾奔了一阵子,郑爽等三人又出现在项洵的视野当中,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数名持伞而立的汉子,只见他们停在雨中,极为安静地望着火起的地方——赤洪帮的总坛,那里,火势熊熊。

“……”项洵将眼睛眯起,同时放低自己的身形,只是一眼望过去,他便深深感觉到场中的异样。

他们为什么不去救火?要知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便有机会保住一些重要的东西。

难道是来不及救吗?完全不像,从四周起来救火的人可是越来越多。

亦或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就在项洵暗自琢磨之时,突然间,他的思感被一丝杀机给触动起来好强烈地杀意

项洵并未急着离去,因为在这一刹那,他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场下与郑爽站在一起的那些人的情绪变化

是期待

项洵心中顿时了然,晓得郑爽等人该是安全,遂悄悄退了数步,将身形隐入雨夜当中,往杀机泛起之处狂奔而去

……

行过了四条街,青衫男子突然停住脚步,眉头微蹙,腰中的长剑不知何时早离鞘而出:“回府护好大人快”

包括庞匀在内,四人竟是没有半点疑问,立即毫不犹豫地转头疾行,只余青衫男子一人留在那处持剑一动不动,仿佛雨中的雕像。

与此同时,自街道前方的转弯处悄无声息地行出五名头戴斗笠,手持长枪的骑士来。

枪尖雪亮,在雨水地冲刷敲打之下,仿佛透出阵阵地寒气与低吟,嗜血

“来不及了庞匀,今天便是你授首之日”中间的那名骑士暴喝一声,那声音直如炸雷,竟是震得庞匀等人耳中嗡鸣作响如此深厚的功力,上洪县城中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等厉害的人物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嗒嗒,嗒嗒……”五名骑士开始策马疾冲起来

路面上的积水被那铁蹄踩得飞溅开去,宛如绽开的水花,美丽而又肃杀。

面对迎面而来的五骑,青衫男子并示有丝毫地退缩,只见他将手中的大伞猛地向前一抖

“嘭”那只异常结实地大伞便如破烂般在雨中炸开十余只伞骨带着凌厉地气劲朝五骑飞射而去

紧接着,便见他敛住呼吸,脚尖猛地一点,人剑如一地跟在伞骨之后,将手中的长剑往中间那名骑士刺去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中间那骑士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枪疾挑,不但瞬息便将袭来地伞骨击飞,更是毫无阻滞地迎上青衫男子的长剑

“庞匀,今天我便还了你这条命……”青衫男子心中一声轻叹,眼中却是绽出灼人的光芒,挺剑刺出的同时,左臂的衣袖竟是突然爆裂

只见他胳膊上的筋肉猛地拱起老高,带着可怖地拳风,猛地击向那骑士的马头毫无疑问,只要一拳砸实,那马头定然会瞬间变成齑粉

竟是一心二用之法?马背上那名骑士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同时也有一丝可惜。

只见那骑士手中的长枪突然之间便疾颤了起来不,如果你的眼神够快,便可以看出,那其实并非是单纯地震颤,而是疾速地旋转

“叮叮叮……”一阵珠玉碰盘般地声音激起,便见那青衫男子手中的长剑竟是寸寸碎裂而他轰向马头的那只铁拳,也偏了数寸,只将些自天而降的雨滴轰得四散开去。

只是一瞬间,五位骑士便穿过了青衫男子的阻拦,竟然停都不停,径直冲向夺路而逃的庞匀等人,他们,在劫难逃。

“好枪法……卢明月……果然名不虚传……”

五骑穿过之后,被枪尖贯穿了胸口的青衫男子的身体才从空中落下,然而令人十分不解的是,他的脸上竟然写满解脱……

……

项洵在屋顶上疾奔,绵绵春雨竟然发展成铺天盖地的豪雨,实在是令他变得狼狈不堪。

然而,相比起这个而言,他更在意那个被青衫男子称作“卢明月”的家伙,先前只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竟然瞬间便引得他转头相望,那一双如怒狼般的眼眸里,透着无限地杀意

只是那一双眸子还就罢了,毕竟这一年多来,他碰到过的英雄豪杰不知凡几,眼神比他更犀利地也有过不少,譬如杜伏威,譬如周法尚等等。

更关键地,是他们斩杀庞匀之后的所作所为,让他的内心不由得剧烈跳动。

以雷霆之势斩杀掉庞匀之后,又与不知何时混入城来的弟兄们径直杀向城门,守城的兵卒根本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几下便被杀得七零八落,竟是一举夺得了上洪县城

现在想来,那卢明月定然是早与赤洪帮的帮主互通有无,而今天这件事情,竟是连副帮主郑爽都瞒在鼓里,足见他们保密的工作到了令人发指地程度。

至于上洪帮的人马他们会如何去处理,项洵根本想都不去想,卢明月既然行出今天这步棋来,自然也早有对付上洪帮的手段。

现在他所要做的,便是立即返回酒楼,将事情的大致情况讲与李靖等人听,然后立即连夜离城,也许时间紧迫了些,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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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夺路狂奔

雨水瓢泼而下,浸透天地。

“大哥,怎么了?”一名骑士从庞匀的护卫身上抽出满是鲜血的长枪问道。

卢明月冷哼一声,眼中透出冷冽地光芒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先前试图阻拦我的那个家伙吃了我一枪竟然还未死透,趁着咱们一冲而过的空当,将一样东西掷给了那边房顶上的一个小子。”

“他娘的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跟大哥你作对?我看是不想活了大哥,稍后咱们立即让赤洪帮的人把他找出来。”马背上的汉子骂骂咧咧道。

卢明月摇了摇头道:“那小子的武功恐怕与我不相上下,就算赤洪帮能找到他,估计也很难将他留下。”

“这,这么厉害?”那汉子听了卢明月的评价不禁一愣,旋即骨子里那股横劲儿被场中的鲜血一激,不忿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哼,胆敢招惹咱们,是他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我立即去找赤洪帮的人来”

卢明月的耳朵微动,便见他轻轻摇头道:“不必了,他们已经过来了……”

……

“……卢爷,按您所说,那人应该是我才不久认识的一位姓项名洵的朋友,他确实是才到上洪县不久……我与他虽然只是初识,但觉得他绝对算得上好汉,所以,倘若他将那东西交出,还请卢爷您能饶他一命……”郑爽言语恳切地抱拳道。

“阿爽怎么这般说话?”赤洪帮的帮主齐先连忙喝斥道。

卢明月的势力极为庞大,以他们赤洪帮的实力,根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郑爽这家伙没大没小的乱讲话,一个不好,倘若惹恼了卢明月,对他们可是没有半分好处。

卢明月摆摆手道:“齐帮主,不碍事,郑副帮主为人这般仗义,我卢某人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郑副帮主的消息可能不算灵通啊。”

“怎么?难道他们几个还有什么来头不成?”郑爽闻言一惊,连忙问道。

“呵,你说的其他三人我没有听说过,但是项洵和李靖,这两个人的名字,那可真是如雷贯耳啊。”卢明月甩了甩头发上淌下的水珠,面上现出一副非常值得玩味的表情:“走吧,郑副帮主,我同你一起过去,倘若能够跟他们谈得拢,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如果谈不拢的话……可就不要怪卢某心狠手辣了……”

“是全听卢爷吩咐”郑爽拱手回应,心里头却不由得打了个突儿,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冒冒失失地替项洵求情,这下反而说不定会害了他们呐……齐大哥说得不错,自己这性子真是太莽撞了。

“啊?大哥,那上洪帮那边的事情……”马背上的一名骑士问道。

卢明月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不过是一群杂鱼杂虾而已,有你们几个在,肯定没有问题的,去吧”

“是弟兄们,跟我走”那骑士将大手一挥,冲着刚刚冲进城来的弟兄们道……

杂鱼杂虾?齐先和郑爽等人心里头不由得苦笑连连,比他们势力要强大一倍有余的上洪帮尚且只是杂鱼杂虾,那他们赤洪帮又到底算什么东西?

“呵,齐帮主勿要多虑,我这人说话向来都喜欢将大事说小,小事说大,倘若先前在言语上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卢明月转头微笑道。

这人果然不简单,竟连自己心中所思所想都能看穿一般

齐先面上不动,心中却是悚然一惊,连忙摇头道:“哪里哪里,卢爷言重了,而且齐某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心知肚明的。”

卢明月只是一笑,也不与他争辩,策马边走边道:“对于此次的合作,我十分满意,卢某办事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所以齐帮主勿要担心其他……哦,郑副帮主,咱们快一些,可别让你的朋友们等得急了,驾”

“驾”郑爽只觉得口中暗暗发苦,却又不得不跟着催马疾行……

……

“轰隆咔啦啦”

一道紫白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宛若将夜幕撕开一道惨白的口子,紧跟着便是震耳欲聋地雷声,翻滚着,震慑着,仿佛老天爷的警示与怒吼。

伴着阵阵春雷,雨,下得更大了。

“嗒嗒嗒,嗒嗒嗒……”

借着闪电照亮天地的一瞬间,隐约可以看到,有几名骑士在这夜雨之中夺路狂奔。

没有斗笠,没有蓑衣,他们的头发和衣衫早被雨水湿透,狼狈至极,坐下的马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然后变成一团团地白雾,只是背上的主人们却是不肯稍停,仿佛身后有什么鬼怪在追赶一般。

“奶奶个熊,项兄弟,早知道弄成这样,先前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看热闹……”风声、雨声和雷声接连不断,田不愁高声苦笑道。

“哈哈……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赶紧的吧,若是被那个卢明月带人追上的话,我怕你连苦笑的机会都没有了。”项洵头也不回的大声笑道。

“我的娘哟,你惹到谁不好,非要惹到那么个煞星,我不管,回头到了襄阳,你不多请我几顿酒的话,这事儿可怎么都不算完啊。”田不愁趁机开价道。

旁边的姜云摇头道:“说来说去,你小子不就是心疼那几坛子酒吗?你啊”

田不愁梗着脖子不服道:“老姜,你可别光说我,我这不是为大家伙儿说话的吗?看看,被这家伙给害的,好酒没得喝,暖被窝也没了,这大半夜的,离了城,还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遇上村子呢……哦哟,可冻死我了……”说罢翻了个白眼儿,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项洵大笑道:“你就可知足吧,若不是这场大雨,咱们的行踪肯定逃不过卢明月的掌握。嘿,到现在,咱们已经足足奔出三十余里路,该是已经安全了,等下再有村子的话,咱们便去借个宿好了。”

项洵的话音才落,奔在最前头地李靖抬手往左前方一指:“就去那个村子吧,再跑下去,只怕没被人追上,咱们自己倒是先被冻死了。”

“哈哈哈哈……驾驾”

大笑声中,五人策马朝着那灯火点点的村子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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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鸡肋羊皮

“聿~”

随着马背上骑士的一声轻喝,马缰收起,奔驰了许久的马儿终于停了下来,起伏地喘息声中,口鼻处腾出大团大团地雾气。

“好家伙,赶了几天路,终于到了”田不愁揉了揉被颠簸得有些发麻的屁股,咕哝道。

大概是因为卢明月的关系,他们这几天基本上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这一路行来,虽然没有什么人直接与他们发生冲突,但被监视与跟踪的那种感觉却是接连不断。

本来依着姜云的意思,是要狠狠地宰上几个胆敢跟踪他们的人,要知道,杀鸡儆猴这种手段,还是非常有效果的。

只是项洵并不同意,因为那些人对他们而言,不可能造成半点威胁,而且,因为他们几个在每一处停留的时间都不长,即便是对方将消息传给卢明月,他们也早就不见了影踪。

而且,他们的目的地是襄阳,那里是张有绪的地头儿,即便卢明月再厉害,终究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襄阳城里。更何况,以当下的形势来看,仍旧是官军方面占据着上风,无论如何,为了他们几个人而将自己陷入险地,那可是绝对不理智的事情。

姜云等人没有办法,只得接受了项洵的意见。只是如此一来,那些杀不得,赶不走的跟踪者,可着实把几个人恼火了一顿。

说来也怪,也许是渐渐适应了这种被跟踪的生活,到后面这几天,没有人监视或者跟踪的话,姜云等人甚至都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免不了被项洵笑骂一顿。

听起来,似乎姜云等几人似乎有些犯贱,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其实真正的情况,是因为项洵自那青衫男子处得到的那样东西。

那是一张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质地平滑而又结实地薄羊皮,很是有些年月的样子,因为羊皮之上,有不少地方的字迹已经模糊得看不大清楚了。

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但大致上还是可以分辨得出来,羊皮上面分别记载着一套剑法,一套拳法以及极其玄妙地一心二用之法。

剑法精妙,拳法奔放,可以想象得出,若是字迹完整无损,那二者哪怕仅得其一,亦会是厉害非常。

话虽如此,但那张羊皮的真正价值所在,毫无疑问要数那一心二用之法。

项洵曾经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让他去应付那位青衫男子的舍命一击,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只怕最好也只能是拼个两败俱伤,那夜卢明月之所以能够将其一击毙杀,应该是在他身上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才对。

经过与诸人一番仔细分析之后,项洵觉得,除开青衫男子得到羊皮的时日不多之外,青衫男子之所以实力并不算强悍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羊皮上面的字句多有模糊,连猜带估地强行修习,虽不致南辕北辙,但最终的结果却绝对是大大不同。

因为字迹模糊的缘故,本该价值连城的羊皮变得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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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初临襄阳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向话语不多的胡子威却表示他对修复古物颇有研究,可以试着复原羊皮本来的面目,如此一来,众人自然喜出望外,正是峰回路过柳暗花明。

原来胡子威的祖上是盗墓的,除了留下许多金银财宝之外,还专门传下了一部手札,金银财宝传到胡子威的曾爷爷那一辈儿,早就花销殆尽,而那部手札却是当成了传家之宝,手札里不但记述了各种墓穴地机关破解秘法,更是记述了许多破损古物的还原与修复之术。

因为胡子威的爷爷在某次盗墓过程中不幸身死,身为胡家独苗儿的胡子威便被严令禁止学习盗墓之术,但古物修复之术却并不在此列,这样一来,随着年岁的增长,胡子威的武功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对于古物修复之术的掌握,却是日渐笃厚。

经过了胡子威的一番辛苦劳作,那张羊皮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原本已经模糊不清地字迹全都重新显现了出来,剑法、拳法以及一心二用之法,全都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令人没有料到的是,一心二用之法的使用条件极为苛刻,按羊皮上的记述,似乎只有羊皮上的剑法与拳法才可以行得通。

表面上看,拳法乃是赤手,与剑法同修并不冲突,然而按羊皮上所说,这两者实际上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精神与主旨,身体当中气与意的并、逆、交、驳等等,是一心二用之法的关键所在。

五个人当中,除了田不愁双目放光地准备修习羊皮上的功法,其余人等皆是不愿舍弃自己惯用的兵器,虽然这种固执被田不愁称作一无是处的“愚蠢”。

历经数日,身心俱疲地五人终于到达襄阳城外。

自杨坚统一天以来,襄阳先被称作襄州,后改作襄阳郡,其治所正设在襄阳城内。

襄阳毗邻汉水,地处南北交汇之要冲,不但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是文人骚客南北客商往来云集之所。

明亮地阳光里,项洵望着不远处那座威武而雄壮地城池,双眼之中射出灿烂地异芒,不由得赞叹道:“这就是襄阳?真是一座坚城”

几人抬眼看去,只见襄阳高耸地城墙在日头的照射之下,泛出青墨地光泽,仿佛一头随时可能从沉睡中醒来的巨兽,给人以心灵上无穷地压迫感。

城门处的行人车马,俱是秩序井然地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城门之上又有广角飞檐青瓦红柱的城楼,无尽地威武中透着豪放与大气,在警告那些心怀不轨之徒的同时,也在欢迎和守护着来往地人们。

城楼两侧遍插地旌旗在春风中猎猎作响,时不时便会行过一队荷枪负甲地兵士,只从他们无比挺直的脊背上,便可以看出襄阳的城防是何等的森严与强悍。

“襄阳,我来了,出尘,我来了……”

端坐在马背上的李靖望着襄阳城眼眸闪动,心中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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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思静之庵(上)

一场新雨之后,空气格外地清新,明媚地阳光照耀下来,使人分外舒畅。

郊外的青草嫩绿嫩绿地,脚踩上去,绵软而又弹性十足;道旁的柳树抽出柔嫩地枝条,在春风里轻轻拂动着;欢快地鸟雀们在树间跳跃着,兴奋无比,四处都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二哥,现在的心情如何?”项洵望着脸容有些生硬的李靖坏笑道。

李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想借此调整一下自己有些紊乱地心绪,可惜,显然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生扯出来的笑容是那般生硬与可笑,直将项洵引得捧腹不止。

“哎呀呀,面对千军万马都毫无畏惧的李大将军,竟然被区区一介女子弄得丢了心神,这世界实在是奇妙啊,奇妙……”项洵一边笑着,一边摇头打趣道。

“滚”李靖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过那张能将人活活冻毙地冰冷脸庞,对项洵喝道。

项洵伸手仔细地贴了贴李靖地额头,然后自然自语道:“奇怪,没生病啊……难道为了个女人,准备不要兄弟?哇哇哇原来这就是重色轻友啊……”

“……”李靖的双眼当中准备喷出火来,不,是已经喷出火来了,否则他的老脸怎么会像火一样的烧起来?

“你个浑小子别跑吃我一脚”冰冷地面孔只维持了不到几息地时间,便彻底宣告冰消瓦解,恼恨无比地李靖高高跃起,大脚狠狠地朝着夺路疾奔的项洵屁股踹去,在项洵夸张无比地惨叫声中,所有压在他心底地紧张与忐忑全都不翼而飞。

按照李靖的意思,昨天一到襄阳,便立即动身前往思静庵寻找张出尘,只不过终是被项洵拦下,他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他们经过连续数日的奔波,除却衣衫不整之外,更重要地是身体上疲惫不已,虽然这不被李靖放在心上,但项洵觉得,还是好好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去拜访也不迟。

一觉醒来,天早放亮,骨头里的疲倦尽数散去,精神熠熠地出了客栈,两人便踏上昨日里就已经打听清楚的思静庵的路途。

思静庵位于襄阳城西郊的一处小山上,路途并不遥远,小山也并不算高,只不过上山的路却是颇为崎岖,于是两人便将马儿留在山脚下,徒步往小山上行去。

因为襄阳东北面的岘山之上有一座修建得宏伟非常地大音禅寺的缘故,来此处上香的人们并不多见,李靖与项洵一路上来,统共也就遇见了3个人,其中还有一位是上山砍柴的樵夫。

迈过崎岖的山路,拨开绿树的掩映,经过一番小小地周折之后,思静庵便静悄悄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建在小山顶峰的思静庵占地不大,除开建在庵子四周地各种绿树,无论是门头门脸还是庵内的装饰,俱是简洁非常,给人一种清淡素朴之感,在不知不觉中,便涤荡了心神,使人肃然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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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思静之庵(中)

就在李靖和项洵深深沉浸于那股超然尘世之外的氛围中时,一道清越激荡的钟声在耳边轰然响起,刹那间,两种非凡地意境如丝般交织在一处,宛若无尽般若流转鼓荡,重重地撞在两人的心坎之上。

项洵轻轻地吐出口气来,满脸肃穆道:“呼……好厉害,那钟声,竟然使我生不出半点争斗之心……幸好,幸好,幸好这里只是庵堂,倘若是和尚庙的话,说不定我就这么出家当了和尚了……那个,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下回再说吧……”

“善哉,善哉……”李靖浑然不理会项洵在一旁的胡言乱语,便见他双掌合十,双目低垂,轻声祷念。他自幼深受父亲熏陶,于佛法上的造诣与悟性俱是不凡,此时身心所知所感及所悟,都要远远超出项洵。

“二哥,你发现没有?此处的意境倒是跟张姑娘的名字极为贴切哩,这可真是好生奇怪,莫非张姑娘自幼便是在这里长大?”项洵挑了挑眉毛,不解道。

“佛门净地,休得胡说,走吧……”李靖皱了皱眉头,低声斥道。

两个人遂敛了心神,摒了杂念,抬脚迈入思静庵内。

因为思静庵建在小山顶峰的缘故,庵内的地势并不平坦,不论各种佛陀雕塑,还各式地屋宇建筑,大多都是依着山势而去,打眼看去,便如同山间的树木花草一般无二。

穿过高高低低,曲曲弯弯地碎石小路,一一拜过所有地菩萨与佛陀,两人终于站到了庵内最大的殿宇跟前。

殿宇前方立着一只绿迹斑斑的铜鼎,鼎内略显单薄的香火在春风里徐徐地燃着,随着青烟不断地升起,香灰也时不时地落下,不声不响,仿佛暗示着某种难以言喻地至理。

在铜鼎跟前静静地站了一阵子,两人都没有出声,半晌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施了礼,然后抬脚踏入殿内。

出乎意料,偌大的殿内竟然空无一人,只有香烛兀自燃着,静悄悄地落下香灰,流下灯泪,一切极不自然,而又极其自然,可偏偏越是如此,便越显出空灵宁静地味道来,令两人心中暗自称奇。

打眼看去,殿内的情况与殿外并无甚不同,但若是细细去看,则会发现,正中那尊佛陀地神情似乎被雕刻得传神一些,脸庞看起来无悲无喜,却透着安详与慈善之意。

“二哥你看,这尊佛陀挺有意思,怎么手里还捧着一只水壶?啧,我还是觉得观音菩萨持的那只净瓶好看些。”项洵仰着脖子挑着眉,望着佛陀低声轻笑道。

李靖的眼睛早就定在那佛陀的身上,此时听了项洵言语,摇头道:“莫要无礼,我们眼前这尊乃是药师如来,为东方净琉璃世界之教主,他左手持的那只乃是能除生死之病的药壶……”

“药师如来?等等药师如来不就是药师佛吗?那,那岂非便是二哥你?”项洵望着眼前慈善的佛陀目瞪口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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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思静之庵(再中)

李靖不禁为之气结,摇头道:“佛还佛,我还我,哪里能够一概而论的?”

项洵伸手挠了挠头,仿佛没有听到李靖的话一般咧嘴笑道:“自己拜自己,这倒有点儿意思……哎,二哥,似你这天生似佛陀一般的人物,算否古往今来第一?”

李靖苦笑道:“照你这般说法,我岂非应该天生便盖顶戒疤,寸发全无,更还要无所不能?”

项洵装模作样道:“嗯,说得有理,二哥你……哦不,我看都是应该称你作药师如来佛才对……啧,佛爷在上,请赶紧治了我二哥李靖的相思病吧……呃,二哥,这佛陀似乎是不能娶婆娘的吧?不少字”

“去你奶奶个熊”李靖终于忍无可忍,飞起一脚扫中项洵的屁股,将他踢得直接跪倒在蒲团上,笑骂道:“给我用心拜佛吧趁这机会许个愿,指不定就成了呢。”

项洵笑嘻嘻地冲着那药师如来“嗵嗵嗵”连磕了三个响头,正要开口说话,却被一把颇为难听的女声打断:“佛门净地,岂容尔等大声喧哗,嬉戏胡闹?两位施主既然不是真心礼佛,不如归去”

项洵转脸望去,便见一名生得丑陋无比地女尼正横眉怒视他们,显然是将他们当成无理取闹之徒,心下恍然。

虽然受了那女尼的呵斥,但两人并不恼怒,就见项洵站起身来恭敬地施了一礼道:“罪过罪过,这位女大师千万勿要因为我们两个无知小子而犯了戒律才是。”

丑面女尼闻言眉头微皱,竟是对项洵的提醒根本不加理会,不悦道“哼,我才不是什么大师你少来与我油嘴滑舌讨便宜此处乃方外之净地,委实不便两位久留,请回吧”全然没有半点出家人不理世事,戒嗔戒痴的意思。

项洵摇头又施了一礼,肃然道:“虽然我对佛家修行知之甚浅,但隐约觉得,多半该是重心意而不重状形,我与二哥绝非肆意取闹之人,先前若有冒犯,还请女大师多加海涵。”

丑面女尼望着项洵,眼中疑惑的目光渐渐消去,却仍语气不善地问道:“早说过我不是什么大师……罢你们闹也闹了,拜了拜了,为何还厚着脸皮硬赖在此处不走?”

李靖上前施礼道:“我兄弟二人至此为的是寻找一位名唤张出尘的姑娘,还请女大师能够指点一二。”

丑面女尼将李靖上下打量了个遍,就在两人都以为有戏的时候,却听她冷冷道:“两位施主是否弄错了,我们这里是庵堂,可不是客栈……反正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女施主,你们都是赶紧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丑面女尼言不由心,从她仔细打量李靖的眼神来看,多半是知道张出尘,甚至认识她。

便见李靖从怀中取出那只不晓得被他抚摩过多少次的小木鱼,低声道:“这是出尘她交予我的信物,倘若……”

李靖的话音未落,耳边便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紧接着,仿佛自远方传来一把柔和的女声:“不嗔,带他过来……”

“是,师傅。”丑面女尼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冷冷地瞥了李靖一眼:“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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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思静之庵(下)

却说李靖随那丑面女尼进了一间小庵堂,只见庵堂里供着一尊菩萨,供桌前跪着一位女尼。

李靖进了门去,丑面女尼便自觉退出门外,带上了房门。

“坐吧,不用拘礼。”女尼头也不回地说道。

李靖施了一礼,点头坐下,开门见山道:“大师,不知出尘她现在何处?”

女尼闻言,止了手中拨动的念珠,站起身来,背对着李靖说道:“你可知道,你来晚了?”

李靖的眉头微皱,却并不急躁:“请大师指点。”

女尼转过身来,打量了李靖一番,点头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也难怪出尘倾心于你。”

李靖老脸一红,连忙道:“大师谬赞。”

女尼摇头说道:“你不必自谦,须知道,出尘乃是我的亲生女儿,我遁入空门多年,却无法摆脱红尘种种,出尘正是关窍所在。”

李靖闻言大讶,旋即了然,正要开口,又听女尼继续说道:“只可惜,若是你能早至十日,大可与出尘二人比翼一起飞,只是如今……”

李靖不解问道:“如今又如何?”

女尼轻轻叹息一声,摇头说道:“你可知道襄阳郡守?”

“当下的襄阳郡守姓张,名有绪,风闻其武略文才皆是一流,当今之世,也算得上一方豪强。”李靖回答道。

女尼点头说道:“说得不错,但我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张有绪却是出尘的爹爹。”

当李靖沉浸在惊讶之中时,女尼继续说道:“昔年我与他恩断义绝之际,抱走出尘,躲到这思静庵来,本就不想再与张有绪有半点瓜葛,不料几年前,他竟然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之所在,找上门来,但我一心向佛,他也奈何我不得,只是想夺了我这女儿去,出尘虽然习得一身好功夫,但终究不能对她的爹爹刀兵相向,更何况张有绪的身手深不可测,我也断不能容她以身犯险。”

“后来我寻了个机会,让出尘独自下山历练,便是存了躲避张有绪的念头,也希望能够借此机会,让她寻个值得依靠的男子,就此远走高飞。谁料想,人算到底不如天算,出尘这孩子终究舍不得我,竟然又让你绕了个弯子,只是这一绕,却没想到连她自己也绕了进去。”说到此处,女尼再叹一声,对爱女之情,却是难以遮掩。

李靖好不容易消化了女尼透露的消息,皱眉问道:“前辈,只是不知出尘她到底出了何事?不妨告知于我,便是刀山火海,我李靖也定当救她出来,纵然粉身碎骨,也决无半点怨言!”

女尼的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安慰,只见她点头说道:“虽然我相信出尘的眼光,但是你若真想救她,只怕也不容易。李靖,你最近可曾听闻襄阳城的比武招亲?此番出尘正是被她爹爹张有绪强行带走,然后借着为她招婿的由头,招揽人才替他卖命。”

经女尼这样一提,李靖顿时脸色大变,关于襄阳郡守张有绪比武招亲之事,这些天来他也没少听闻,只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此时方知竟然与张出尘有关,心中刹时缠作一团乱麻,霍然起身道:“原来如此,我这便回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出尘受此屈辱!”

“且慢。”女尼却并未容他就这般离去,而是开口说道:“所谓欲速则不达,眼下你心神不定,于出尘之事绝无益处,另外,距离比武招亲结束尚有一日时间,足够你准备万全,所以,你莫要急迫。”

李靖闻言一震,紊乱的心神顿时冷静下来,悉心请教道:“还望前辈指点一二。”

女尼捻了捻手中的佛珠说道:“此事当真追溯起来,尚要归于数月之前张有绪与卢明月的一次交锋。张有绪手下原有三员猛将,不料在那一战中,被卢明月设下毒计,连损其二,致使他如今手下有兵无将,声势大不如前。”

李靖点头道:“那卢明月确实不简单,我这一路行来,没少见识他的手段。”

女尼摇头说道:“我将卢明月之事提将出来,其实是想提醒你,张有绪虽然为卢明月所趁,但你切莫因此而小看了张有绪,他的隐忍与老练,绝对超过任何人的想象。”

听了女尼的评价,李靖的剑眉微微蹙起,心中对张有绪的警惕顿时又上了一个台阶,作为昔日张有绪的枕边人,应该不会有谁比她更了解张有绪了。

看到李靖暗自警醒,女尼也不多言,继续说道:“如今天下乱象已成,不知李靖你准备作何打算?”

见女尼相询,李靖正色直言道:“如今大隋覆灭在即,群雄并起,惟百姓大受刀兵之害,大丈夫自当挺身而出,追随明主,平定四方,不期成就英雄霸业,但求无愧于天地。”

“善哉,善哉。”女尼低颂了几声佛号,点头说道:“言为心声,意直气壮,而神威自生,没想到你如今竟已臻至心神通明之境界,实属不易。你能有此等壮志,贫尼虽然遁身空门,但亦感怀安慰,我儿出尘看中之男子,果然非同凡响,望他日,你能得偿所愿,亦不负出尘一片心意。”

经过了一路的历练与苦修,今日在静庵之内,心神得受佛门钟声之涤荡,李靖的实力终于更上层楼。

李靖闻言连忙道:“请前辈放心,李靖定然竭尽全力,不负出尘与天下百姓之夙愿。”

女尼颔首道:“以你如今的实力,即便正面对上张有绪,也有一战的实力,再加上你那好兄弟相助,贫尼相信,你定能够将我儿出尘救出牢笼,去吧。”

女尼说完便自顾跪倒在蒲团之上,颂起佛经来。

李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嗵嗵嗵,连磕了三记响头,自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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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比武招亲

山路崎岖,登时人如叟,去时步如飞。

“啧,我说你小子烦不烦?走一路你盯一路,我脸上又没有开出花来。”李靖被项洵的盯得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项洵终于坚持不住,捧腹大笑道:“你现在这脸色可比花要好看得多,赶紧说说吧,不然绷炸了肚皮可别赖兄弟我。”

李靖虚踢了他一脚,也笑出声来,然后将他与女尼的对话尽数说了,末了又叹道:“没想到,出尘竟然还有这等离奇身世,细细想来,此行倒也算是不虚。”

项洵哂道:“当然不虚,不但实力更进一步,心尖上的姑娘也触手可及,要不然你也不能美出泡来。”

李靖不理会他的揶揄,正色说道:“说起来,进庵之前的那道钟声对我益处良多,现在想来,多半是庵主亲手施为。”

项洵似乎没有半分奇怪,点头同意道:“张姑娘年纪轻轻便有那种身手,若说其中没有她娘亲的教导,才叫奇怪哩。倒是我,这次跟着二哥你沾了一份光,哈,运气真是不错。”

李靖道:“得了好处,自然也要有回报的。”

项洵撇嘴道:“你总不能让我上擂台替你参加什么比武招亲,倘若我失手打翻了你,后果真是无法想象。”

李靖擂了他一拳,然后沉吟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为了防止那种事情发生,看来我都只有先下手为强了。”

项洵面带惊悚道:“喂喂,二哥,你不是说真的吧……”

李靖洒然失笑道:“去你奶奶个熊!装模作样你倒是一流。”

项洵大笑道:“二哥你莫要担心,张有绪总不可能为他女儿寻个糟老头子,而年轻一辈儿的高手里,又有几个是你的对手?唯一能够威胁到你的,也只不过兄弟我一人尔,我不上擂台,那你与张姑娘的好事自然不远了。”

两人夸张地大笑了一阵,项洵正色说道:“张有绪他既想对付卢明月,手下又无可用之将,此番招亲结束,只怕二哥你是闲不下来的。”

李靖冷哼一声道:“只要出尘无事,我便替他平了卢明月又如何。”

项洵笑道:“哈,卢明月又不是吃白饭的,你说平就平啊。”

李靖傲然道:“若是连这份自信都没有,还谈何平定乱世。”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这个说法倒是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妥,张有绪在卢明月手底下吃了大亏,你若轻易便平了卢明月,你让他的脸子往哪里搁?功高盖主向来可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李靖没好气道:“张有绪若真是胸怀天下之明主,总不至于未尽飞鸟先藏良弓;他若只是想做一个襄阳的土皇帝,我直接带了出尘远走高飞便是。”

项洵啧啧道:“这话说得,张姑娘以后跟了你,张有绪他好歹也就是你的岳父了。”

李靖冷哼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自当光明磊落,哪有似他这般,竟然用亲生女儿作饵招揽人才,我不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已算他走运!”

两人边说边走,不片刻就赶到山下,那两匹马儿见得主人回来,打了几个响鼻,貌极欢快。

项洵抚着马背道:“连马儿都懂得谁亲谁近,你那个岳父还真不是个东西。”

李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轻夹马腹,两人朝着襄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

襄阳城内,鼓楼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搭着几个高大宽阔的擂台,擂台之上刀光剑影,虎啸龙吟;擂台之下,人头攒动,呼声震天。

人群之中,李靖遥望着端坐在总擂主座位上的张出尘,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痴了。

好不容易挤到身边,项洵大声道:“二哥,张姑娘换上这女儿装,果然是风华绝代!再不早点出手,若被别人抢了先,你到时候可有得哭了!”

李靖再不迟疑,飞身纵到了第一个擂台之上。

襄阳郡守张有绪为女儿办的这个比武招亲,声势极大,排场极大,难度自然也是极高,前前后后,竟然一共设下了五个擂台,只有顺利通过前面四个擂台,才有机会与总擂主张出尘一决高低,只可惜,招亲至今已逾六天,却仍然无人能够抱得美人归。

第一擂,乃是弓擂,无人守擂,攻擂者,只需要搭弓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即可算是顺利过关。

一见又有人踏上擂台,人群顿时沸腾。

弓擂之上依次摆有数张强弓,李靖上前挑了一张最趁手的,然后扫了一眼远处的箭靶,取了三枝羽箭在手,转身,搭箭,张弓,迸弦!

三道寒光如雷电般一闪而过,夺!夺!夺!竟是连中位置远近各不相同的三个箭靶!

当李靖飞身跃上第二个擂台时,三个箭靶的鲜红靶心之上,劲箭的尾羽犹自颤动不休!

“好箭法!”

项洵以内劲迫出的喊声,瞬时间竟然压倒了场上大多数的声音,紧接着,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欢呼叫好的声音来,这五天来,年轻高手都有不少,但是还没有哪个似李靖这般气势非凡。

第二擂,乃是盾擂,盾擂的擂主有三人,均是魁梧莫名的大汉,但浑身上下透出的肃杀气息,使人一望便知是军中的好手。

李靖信手挑了一面盾牌,又随意地指定了一名大汉作为自己的对手,双方各自在相隔三丈的距离站定,然后在一声鼓响之后,便如同两只狭路相逢的猛虎,轰然撞在一处!

盾擂虽然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上,但此处的场面却最受看客们的欢迎,听着盾牌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看着攻擂者或是擂主被巨力顶飞出去的场面,那叫一个过瘾!

只听轰得一声巨响,擂台之上顿时炸开了一团汹涌的气浪,李靖和他选中的那名擂主都摆着一个最标准的盾冲姿势,但令人奇怪的是,两个人竟然都没有被撞飞出去,难道是两人势均力敌吗?

李靖轻松地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盾牌抛回原处,然后抱拳道:“承让!”

正当围观的人们不明所已之时,那个仍然保持着盾冲姿势的擂主终于面带惊骇得准备起身,但他刚一抬手,握在手中的精钢盾牌竟然片片碎裂!到最后,他的手中只留下了一个完整的盾牌把手!

刹时间,众人无不惊叫赞叹并欢呼,不知这个年轻高手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在项洵不遗余力的带动下,围观着的人们纷纷开始期待他能够抱得美人归。

第三擂,乃是拒阵擂,擂主合共七人,其中有三名刀盾手,四名长枪手,只有破了七人的合击之阵,才能够算作通关。

面对眼前这典型地拒马之阵,李靖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背后的寒铁枪倏然落入手中,枪尖指地,整个人在鼓声当中,疾冲向了七名擂主!

七名擂主显然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他们齐齐发了一声吼,一股血杀之气顿时弥漫开来,刀盾手掩盾在前,长枪手持枪在后,这个专门用来对付强攻的拒马之阵,根本没有破绽可寻!

李靖会束手无策吗?

他手中的寒铁枪,替他做出了最有力的回答,只见枪尖如乌龙吐水,炸开数点寒芒,分袭向三名刀盾手!

见识过李靖之前在盾擂上的表现,三名刀盾手也不敢大意,曲身横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他们能够抵达得住李靖的攻势,他们的刀枪拒阵便无懈可击!

然而李靖的高明出乎他们的意料,只见寒铁枪的枪芒骤然敛去,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而身形宛若游龙的李靖竟是径直冲入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并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接连三脚点在了盾牌之上!

三名刀盾手只觉得一阵巨力借着盾牌疯狂涌至,而身经百战的他们竟然根本无法抵挡得住!就在他们心中骇然之际,三人的身形却是再也无法维持,朝后抛跌开去,盾阵失守!

然而李靖的攻势却还没有结束,就在他疾踏出三脚的同时,手中的寒铁枪再度抖出数点星芒,每一点星芒都准确无比地命中了长枪手们的枪尖,并趁他们来不及回气变招的空当,枪身横扫!

才不过一个照面,便听得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原本看起来毫无破绽的拒马之阵,竟然被李靖瞬间破了个一干二净!待李靖收枪站定时,七名擂主尚无一人能够爬起身来!

哗!!!

刹时之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李靖紧紧地吸引了过去!而围观的人们更是在项洵的引领之下,爆发出难以抑止地欢呼与助威之声!

……

与此同时,在鼓楼东南面的一家酒楼之上,原本一直吊儿郎当看着热闹的萧貔,却是猛得摔碎了手中的酒杯,急匆匆地朝楼下冲去,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地叫嚷道:“都怪雷叔!硬压着不给我上场!我媳妇要是被人抢跑了,我就……”

稳坐在窗边儿上的萧银姬唇角微翘,似乎根本没把弟弟的狠话放在心上,只见她软软地呷了一小口杯中酒,妙目轻眨道:“没想到,竟然又在这碰上了,还真是有些缘分,咯咯……”

“小姐,少爷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给他助助威?”萧银姬身后的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劝道。

萧银姬的眸子只是盯着擂台,脸上泛出一丝冷笑道:“要人品没人品,要武功没武功,可怜他还没有自知之明,就算真的出了事情也是他活该自取,与我何干?”

那人只是摇头叹道:“只怕雷大爷那处不好交待。”

萧银姬冷哼一声道:“有甚不好交待,若不是他非要卖给张有绪一张面子,也不会有如今这等破事。”

那人苦笑道:“雷大爷多半也是无可奈何,原以为凭借他们兄弟的面子,此事定然可以手到擒来,谁成想,那张有绪竟然如此固执,不识好歹。”

萧银姬浅呷了一口酒,摇头道:“我早与爹爹说过,这张有绪不是个甘居他人之下的货色,只看他轻易不肯与人联姻,反而将这比武招亲搞得远近皆知,好借机招揽各路英雄豪杰,便知他的胃口不在我爹之下。”

那人斟酌道:“即便这张有绪真有大志,但他困守襄阳一地,却如何能与萧爷相提并论。”

萧银姬摇头道:“不然,这襄阳乃是天下有数的大城坚城,又紧扼水陆交通之咽喉,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倘若他能够肃清卢明月这眼前唯一之大敌,必成一方霸主。”

那人道:“我听闻,那卢明月并不是一般人物,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再加上手底下又有无数好手,所以极难对付,否则张有绪也不会吃上那么个大亏,沦落到要用出比武招亲这等没了脸面的下策来。”

萧银姬放低了酒杯道:“张有绪若真是个草包,这襄阳城又怎可能如当下这般繁华安定,只此一点,便可知此人极擅统筹方略,江湖上虽然盛传他大败于卢明月之手,我看他却并未伤及筋骨,眼下他只是欠缺了帮他冲锋陷阵的大将……哦,不对,他现在已经不缺了。”

那人奇道:“为何又不缺了?”

萧银姬将目光投在擂台之上,声音懒懒道:“擂台上的那个家伙名唤李靖,无论武功还是兵法,俱是一流,倘若张有绪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他也不必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那人惊道:“那个叫李靖的,竟然如此厉害?”

萧银姬悠悠地说道:“岂止是厉害,昔时沈法兴率领两万精兵攻打晋陵,原本该是唾手可得,谁知那李靖却早领了六百精兵埋伏在城外,趁着夜色,以双锥之阵生生凿破沈法兴的万数疲兵,来回冲杀无人能挡,若不是晋陵城的内应开了城门,只怕沈法兴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听得是目瞪口呆,浑然没料到李靖竟然有这等本事,不由得为萧貔担心起来:“那少爷他……”

萧银姬冷冷道:“他哪里会是李靖的对手,不过是给人徒增笑料罢了。”

……

顺利闯过阵擂,李靖也不停歇,径直跃上了第四擂。

第四擂,乃是三才擂,共由张有绪手底下的三名偏将把守,此三人武艺俱是不俗,只是他们都乃马上将,在擂台之上,没了战马,本事自然打上几分折扣,但即便如此,自招亲开始以来,能够闯过此擂的高手也不过八人而已。

三名偏将今日等了半天,枯燥得连筋骨都快要生了锈,总算见到一个家伙能够闯到此擂,登时纷纷打起精神,提了兵器,准备好好与这年轻人战上一场。

为首那名偏将使一对乌铁大锤,另外两名偏将,一个使亮银枪,一个使马槊,幸亏这擂台足够宽阔,否则绝对施展不开。

李靖告了声得罪,脚尖一点,寒铁枪化作一条昂首的乌龙,一往无前地朝着对方扎去!

为首的偏将嘿嘿低笑两声,手腕一转,一只大锤便迎着李靖的枪尖狠狠撞了过去,而另一只则如同撕破了空气一般,呜地一声,被他抡了个满圆,朝着寒铁枪狠狠砸下!

就在所有人都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原本疾若闪电的寒铁枪,却突然爆成了一团耀人眼目的星雨寒芒!

叮!叮!叮!叮……

只是一瞬间,双锤之上传来的恐怖震荡,让为首的偏将几乎拿捏不住双锤,更有无数道锋利无匹地真气沿着兵器直刺他的筋脉,如此大胆而古怪的硬撼招数,他还是头一次遇上,然而铁锤势重,撤招已是不及,迫不得已之下,唯有弃锤狂退!

李靖仿佛早已料到为首偏将的应对,枪尖疾挑,失去了把持的两只大锤应招倒飞而回,分别砸向了正准备夹击他的另外两名偏将,同时足尖再点,整个人悍然疾进,寒铁枪划了个大弧,枪尾斜斜扫在为首偏将的胸口之上!

面对迎面飞来的铁锤,使枪的偏将根本不敢硬挡,骇然之中急忙闪身避过,但还没等他醒过神来,紧接着一蓬迅疾地枪雨已然将他笼罩在内,手中的亮银枪全力抵挡了几下,便听得甲胄之上金铁之声大作,正当他惊骇莫名时,枪芒却早已消失,待他低头看去,只见胸口、腰腹等要害之处的甲片之上,也数不清被扎出了多少细小的孔洞!

使马槊的偏将乃是这三人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偏偏这家伙的性情也是最为光棍的一个,原本他磕飞了铁锤,准备迎头痛击李靖,哪知只是这一阵风的工夫,李靖竟然已经将自己的两位兄弟击败,索性罢手收起马槊,摆手道:“罢罢罢,老子不是你的对手,你还是赶紧去闯我们小姐那一关吧!”

李靖连闯四擂,到此刻是面不改色气不喘,见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光棍,不由得哈哈大笑,当下负了寒铁枪,冲他抱了抱拳,然后再不停留,转身跃往由张出尘亲自把守的最后一擂。

……

鼓楼之上,张有绪抬手遥指使马槊的那名偏将,放声朗笑道:“窦殿兴那个兔崽子!给老子守个招亲擂台也敢这么胡来,就不怕我一刀剁了他!”

雷世猛大笑拍了拍张有绪的肩膀:“大哥,便是你不提,小弟我也看得出来,窦殿兴绝对不是李靖的对手,今天这关键啊,还是着落在我那贤侄女的身上。”

雷世猛与张有绪乃是义气兄弟,即便他投身于萧铣手下,两人仍是情同手足,连说话都没有什么避忌。

张有绪身旁的一位长者捋着胡须笑道:“张郡守只怕是看到萧家那公子抢上了台,在替你鸣不平哩。”

雷世猛打了个哈哈道:“让通老着笑了,萧貔那小子有几斤几两,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就算他能闯过前四擂,也绝对过不了我贤侄女那一关。我大哥他只是就事说事,他才懒得跟我动心思哩。”

被雷世猛称作通老的长者名唤王通,精于儒学,推崇天人合一之至境,门下弟子多逾百人,其人虽然不擅武道,但眼界又高明得出奇,江湖中人都怀疑他极有可能是以儒入道,是故多有礼遇。

“你们两位倒是好兄弟。”王通笑着捋了捋胡子,也不再多言,转头朝着旁边的一位头戴蒙纱斗笠的女子问道:“无盐姑娘,你这样子,莫非是有什么心事?”

这位头戴蒙纱斗笠的女子正是墨无盐,只见她微滞了一瞬,摇头笑道:“通老见笑,无盐刚才无意中看到了一位旧识,一时间有所思罢了。”

王通也不以为意,道出自己真正的问题来:“哦,你以为,这李靖会否便是应卦之人?”

此刻她听到王通相问,哑然失笑说道:“通老如此相问,真是折煞无盐……待我掐指算来,唔,定然是他了。”

雷世猛讶然道:“墨姑娘的占卜之术竟然已经达到这般境界了?卜天宗的传人果然厉害!”

墨无盐闻之双肩微微起伏,王通则是放声大笑,正当雷世猛一头雾水之时,才听王通说道:“无盐姑娘的占卜之术虽然还没有出神入化,但她的观察却比你仔细得多,你且看那出尘姑娘,这四天以来,有哪个冲上擂台的人能让她如此失态?”

雷世猛定睛一看,恍然道:“原来如此,该笑,该笑,哈哈……”

张有绪遥望着擂台上的女儿,一时间,眼神有些迷离,这孩子,真像她娘……

……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坚毅的脸孔,张出尘强忍住心尖的颤抖,以最大的努力使自己能够说出语气平稳的话:“你来了。”

李靖凝视着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微微点头:“来了。”

相望,短短几息的工夫,在两人的世界里却仿佛像是过了数年一般。

直到此刻,张出尘终于明白,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和眼前这个男人扯脱开来,想通了此点,心下不由得一松,微笑道:“出招吧。”

“好。”

李靖点头,也不取枪,径直冲上。

他要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真正实力来结束这场比武招亲,不给外人半点乱嚼张出尘闲话的机会。

拳影重重,拳风袭卷,一拳接一拳,每一拳都堂堂正正,每一拳都充满了他对张出尘的拳拳心意。

自两人分别之后,他与项洵一起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险,到如今,无论是拳脚还是枪法,都狠狠地迈进了一大步,更为关键的是,昨日思静庵一行,令他的境界有了质的飞跃,如今的他,是这般的从容不迫,哪怕此刻面对的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

李靖赤手空拳,张出尘自然也不会亮出那柄红色的拂尘,一对纤纤玉掌或拍或卸,宛若白玉蝴蝶穿花过丛,煞是好看。

与李靖的大开大阖不同,张出尘的身法飘逸,掌法中却又透出严正肃穆的味道来,果然很是有些出尘的意思,倘若不是李靖打通了她心中情关,让她于红尘之中心有所寄,此生常伴青灯古佛也不足为怪。

面对李靖全力而出的铁拳,张出尘心中没有半分懊恼,因为她深深地明白眼前这位男子对自己的心意,同时更为他的成长而喜悦,心神通明的境界,如今你终于达到了,李靖。

比武招亲已经有四天了,围观的人们还是头一次见着一个能够跟总擂主张出尘分庭抗礼的人物,不由得纷纷为李靖叫起好来,什么撑住喽、拿下她、别手软之类的喊声此起彼伏,热闹透了。

而擂台的另一头,冲下楼去的萧貔终于挤开了人群,跃上了擂台,开始了他的闯擂之路。

只不过,因为李靖和张出尘战得难解难分,场面精彩至极的缘故,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甚至还有些人不停嘘他,叫嚷着让他别跟着瞎掺和,赶紧下台之类的话,如此一来,萧貔心中的火气更盛,铁了心要狠狠地抽一抽这帮看不起自己的人的脸。

不得不说,虽然萧貔的水准要差了不少,但对付擂台上这些守擂兵将,还是可以占据上风的,基本上是顺顺利利的就过了前三擂。

对他来说,真正的难题其实在第四擂,三位偏将仗着手中的长兵器和重兵器,真把他是好一顿折磨,双方你来我往,一直缠斗了小半个时辰,萧貔这才跌跌撞撞地闯了过去,但整个人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说是强弩之末,也相去不远了。

等到他好不容易跃上了总擂,李靖与张出尘早已结束了赤手对垒,进入到了兵器战当中,正战得难解难分,场面激烈莫名。

枪雨如织,尘影飘红。

到最后,张出尘终于一个不察,被李靖的寒铁枪突破了尘幕,从而结束了这场比武招亲。

就在全场欢呼雷动的时刻,萧貔提剑怒喝一声道:“慢着!”

全场寂静下来,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张出尘本要上前,却被李靖拦住,只见他走到萧貔的眼前道:“想抢我的女人?”

身后的张出尘闻声脸色顿时泛起一阵云霞,煞是好看。

萧貔冷哼一声道:“哼,如果不是我这几天一直被人压着不得登上擂台,她能够是你的女人?”

李靖挑了挑剑眉:“就凭你?”

萧貔抬起剑,用剑尖指着李靖怒道:“就凭我!敢不敢与小爷我一决高下?输了的那个自己滚下擂台,赢了的那个才能娶张姑娘!”

李靖挽了个枪花,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你输个心服口服,出招吧。”

萧貔也不客气,大喝一声,手中的利剑化作一道迅疾的剑光,径直向李靖的胸口刺来!

然而他的擂台之路却到此为止了,因为就在他出手的下一刹那,李靖手中的寒铁枪倏然现出!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当中,将将点中了萧貔的剑尖,将他的攻势轻松拦下的同时,枪尖一抖,枪尾疾摆!

呜~啪!

萧貔被寒铁枪的枪尾狠狠扫中,整个人都被抽得飞将起来,当场便被抽下擂台,落入人群当中,生死不知。

李靖连理也没有理会萧貔的下场,他转过身去,走到张出尘身边,将擂台上代表招亲的那杆旗子取了下来!

至此,比武招亲终于结束。

虽说张有绪祭出女儿办得这场比武招亲的目的是招揽人才,但等到女儿真得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他这个做父亲的,到底还是有些激动,到最后甚至是事事亲力亲为,把李靖和张出尘的婚礼办得是热热闹闹。

新婚当日,身为李靖的好兄弟,项洵自然免不了一番开怀豪饮,到最后直醉得人事不醒,被人扶入了客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项洵终于悠悠转醒,但是因为饮酒过度,头痛不堪,连眼睛也睁不得,迷迷糊糊之中,他隐约听到苏小曼的声音:“天都亮了,你们三个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唐奎口齿不清地嘀咕道:“昨晚在田大哥家喝得太多,曼儿,让我们再睡会儿……”

周子轩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咝……田大哥这酒也太上头,就这个样子,起来了也做不得事,让我再躺一会儿……大过年的,这活计还是让老大去操心吧。”

项洵猛得睁开眼来,环眼一扫,只见自己正躺在余杭的那间小破屋内,身边两个不愿意起身的家伙不是唐奎和周子轩是谁。

见他醒来,苏小曼拍手道:“还是大哥最好了,我这就给你去端醒酒汤来。”

项洵拿手使劲地拍了拍额头,自己这在做梦吧?咬了咬胳膊,很疼,不是做梦?!再运内息,却是半点也无。

难道此前的无数艰险经历才是梦境不成?项洵抬眼望着屋外灿烂的阳光,一时间心绪百转。

小曼端着醒酒汤进来,见着项洵在发呆,开口问道:“大哥,在想什么呢?”

项洵一惊,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摇头道:“没什么,喝得太多,有点发懵罢了。”

心中却道:“管你是不是梦,该走的路,该闯的关,老子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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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血

“蔚茹水,高平川,渠纵横,陌相连,南起六盘东麓山,北注黄河西泉眼,羊儿肥,马儿欢,山叠华木翠,云抹玉天蓝,塞上江南。”

清水河,古称西洛水,又名高平川水、蔚茹水等,是黄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清水河两岸是土著人繁衍生息和耕种游牧的地方,北方许多少数民族在这里相互融汇,自有一番别样地气息……

张仲坚下了马来,抬头望了望天空,确认天色转变并非要下雨之后,疾步走到河边,将皮囊灌满了沁凉甘甜的清水,起身挂在马背上,复又伏在川水之旁,狠狠地喝了几大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掬了一捧冰凉地河水泼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双手使劲地揉搓了几把,如是数次,露出一副满是络腮胡子地笑脸来,河水凛冽,将皮肤冻得有些发红,只是人却越发显得精神了。

几束天光透射下来,洒进河水当中,幻起一片金芒,清澈地河水淙淙流淌着,几丝微风吹过,让刚刚有些回暖地原野上起了阵阵凉意。

正在饮水地马儿突然间打了个响鼻儿,摇晃起大头,四只蹄子在水里来回地踩动,显得有些烦躁。

“白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张仲坚走过来,亲热地拍了拍马儿的脖子。

白云来回地摇摆着头,打着响鼻,却是不肯再饮河水。

掬一捧水放到眼前,张仲坚立时发现了问题所在——河水中传来一丝淡淡地血腥味儿!皱了皱眉头,张仲坚飞身纵上马背,轻轻夹了夹马腹,冷冷道:“老天有眼,追了三天,看看你们这帮突厥马贼今次是否还能有那么好地运气吧!”

一人一骑沿着清水河岸向上游疾驰,翻过一座小山坡,张仲坚立时被眼前的惨剧惊呆了……

不远处有一座山村,但此时山村口的景象便如同修罗场一般,村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又或者断处向外流淌着,将身下的土地染成殷红一片……

第一章 相依为命

杭州,大业三年时被改作余杭郡,治钱塘县,辖钱塘、富阳、余杭、於潜、盐官、新城、紫溪七县。

自从隋炀帝杨广将大运河一直修到余杭郡,余杭的商业气息就开始变得浓郁起来,逐利而来的商人们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日过往的船只、商队数不胜数,熙熙攘攘,在这天下渐乱之时,城里竟然是一派繁荣景象。

大业十一年正月十五,余杭庙会。

街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无数美食的鲜香气、水粉的脂艳气、汗水的酸臭气不断纠缠、混杂、发酵着,各种小商贩的叫卖声、小孩子的哭闹声,以及某些散发出无限春意地少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着,真是好不热闹。

此时却见一名衣衫污烂的少年在人群中疾速地向前穿插,不断地挤进人群,倏忽又消失,宛如一尾碧波中的游鱼,而在他身后,却有几名气急败坏地追逐者……

“混蛋,给我站住……哎呀……”只见一名追逐者在狂奔当中一头撞上了某个小摊的木架子,那木架子倒是还算结实,仅稍稍晃动了一下,只是那追逐的人却几乎撞晕过去……

这场追逐进行地并不久,那少年的情况似乎不太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因为他很快就被堵到一条巷子当中。

巷子挺偏僻,有点深,尽头是一堵高墙,几名追逐者气喘如牛,但是既然堵住了巷子口,想那少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逃脱的,当下便一边喘息着,一边缓缓向那少年逼近。

那少年名叫项洵,生得鼻正额宽,浓眉大眼,古铜色的方脸上镇定自若,灵动地眸子里却是闪着狡黠地光芒。

此时便见他唇边飘过一抹阳光般的微笑,然后破口大骂道:“周子轩,你奶奶个熊!再等下去,你大哥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啦!”

话音未落,便见那高墙上倏地垂下一条绳索,同时也飘来一句回敬:“大哥,你今天的表现似乎很差啊~~”声音拐了几个弯儿,很是有些揶揄的意思。

项洵却不理会那些,咧嘴一笑,扯着索子噌噌噌,只三两下就爬上了墙头。

随手将绳索扯上来垂到另一边,这才笑骂到:“下次换你来试试!”,说罢竟与那几位目瞪口呆的追逐者摆手挥别,而后转过身来轻松无比地顺绳滑下……

“今天怎么会失手了?这似乎还是头一回哦?”墙下接应的周子轩吃吃地笑着问道。

“本来好好儿的,那肥羊是断不可能发现我的,只是在我施展那空空妙手……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项洵挑着眉,瞪着眼,十分不忿。

“哦哦,大哥是本城空空门第一高手,一时忘记了……”周子轩油然道。

“哼哼,我正施展那空空妙手时,感觉被什么东西在心坎儿上轻轻撞了一下,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是鬼上了身来着,手抖了一下,还好跑得快,哈哈……”项洵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笑道。

“不会被什么武林高手盯上了吧,大哥……”周子轩疑惑道。

“奶奶个熊,有哪个武林高手会盯上咱们这种小乞丐?难道你那聪明的小脑袋被驴踢了?”项洵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

“大哥,你还是永远不要期待那一天吧,被驴踢这种事情,最多也是你和唐奎才会犯地错误,哦,难道你们一直期待着我有那一天?切……”周子轩翻了个白眼鄙视道。

“我……你早晚会被驴踢的!待我掐指算来,唔……子轩,尔之驴踢之劫,嗯……当应在五年之内!”项洵装模作样道。

“滚,你这空空门地何时又改行成老道了……”周子轩不耻道。

两名少年是余杭城里的小混混,与老三唐奎以及小妹苏小曼相依为命,几人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隋帝杨广大修运河,滥征力役以及后来三次征伐高句丽,令得民怨四起,各地不断有人聚众造反,战火连天,百姓更是生活艰难。

两年前,为响应杨玄感兵变,刘元进在余杭扯旗造反,虽然最终被镇压下去,但着实乱了一阵子,也荒废了不少地方。

就是那时候,兄妹四人来到了余杭,躲到了城里一处荒废不堪的破庄园里,好在这几年余杭渐渐安定,天意怜悯之下地兄妹四人也勉强得以度日。

项洵四兄妹在余杭是有名的小扒手,尤其以项洵和唐奎最为精通,极少失手,因此周子轩和苏小曼多是负责接应。

项洵掂了掂手上的银袋,笑道:“今天老天可是开了眼,居然送了这么多银子上门,哈哈,可以先还上田大哥的学费啦”。

周子轩白他一眼,边走边道:“田大哥夫妇二人待咱们如同亲兄妹,我们欠田大哥的又岂是这区区几两银子可以还得上的?”

项洵摇头叹道:“眼下我们除了还些银钱,又能做些什么呢?”

两人口中说的田大哥是余杭城里的捕头,二十余岁,一身功夫相当高明,为人正直豪爽。

半年前曾在无意间将正在扒窃的唐奎抓住,只是发现这兄妹几人生活困苦,教训了一顿便放了,后来因为妻子对小曼十分喜爱,与几人才渐渐相熟起来。

兄弟两个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纵横交错地巷子中,确定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放下心来,潜回他们居住的破庄园里。

才进了园子,便听到屋内有人谈话的声音,两人奇怪的对望了一眼,因为苏小曼天生是个哑儿,所以只能说明是有人来,但除了田大哥和那收例钱的恶霸甘大,一般是没有人会来的,田大哥此时定然是公务缠身,难不成是那恶霸甘大?

两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对望一眼,三步赶作两步地冲向破屋。

此时便听到唐奎道:“我们这儿穷,没有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小哥儿你不要见怪。”

项洵迈步进来,抬眼一瞧,却是一位富家公子。

只见那公子生得唇红齿白,面容清秀,头顶上束着玉冠,身着锦绣白袍,只是这大冷天地还拿着把扇子,他奶奶个熊的……项洵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轻咳了一声,赶紧问道:“老三,这位是?”

唐奎咧嘴一笑,扯着项洵道:“大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小哥儿……哎?你叫什么来着?”

旁边的苏小曼掩着小嘴笑个不行,项洵这哥俩儿也给弄得满脸发红,正要责骂唐奎,那公子却是先开了口,朝项洵与周子轩拱了拱手,微笑道:“在下张季宣,见过项大哥,见过周大哥。”

项洵和周子轩抬了抬手,亮足了架势还了礼,只可惜满身破旧地装束无疑大损形象。

项洵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可是城中那张善人的四公子?张公子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呃,真是失礼失礼,不知张兄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才几句话儿,就扯成兄弟了,你看看……

张季宣的父亲张一年,是余杭当下有名的富户,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生有四子一女,这张季宣正是第四子。

据说张一年少时颇为孟浪,以致家道中落,一度落魄到几乎要靠乞讨为生的地步,后来得遇一位高僧点化,复又收拾斗志,白手起家。

他起早贪黑地操持些小生意,居然一路顺风顺水,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大,张家才有了如今的模样,因此张一年礼佛敬佛从未间断,每月还会在城中派米施粥,接济那些生活无以为继又或者从别处逃难来的人们。

只见张季宣摇头笑道:“并无甚大事,只是见几位也经常去听曾老夫子的课,今日在街上有幸碰上,便跟来府上叨扰一番,还望诸位勿怪张某唐突。”

项洵心说就我们这破屋子,哪里称得什么府上,嘴上却道:“哪里唐突,张兄弟你来拜访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来来来,且上座……”

周子轩在旁边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还上座,大哥啊,就咱们这破屋子,哪来的上座?我求求你们,正经点说话吧,我真要吐了。”说罢早与唐奎滚到一处捧腹大笑起来。

张季宣摇头大笑道:“哈哈,都是被那曾老夫子害的。”

项洵笑道:“嘿,那曾老夫子只顾得闭眼摇头,早课能闷出个鸟来,我们几个平日里光是躲在墙头偷听,都几乎要睡着的,没想到张兄弟你却是坐在堂下的正经学生,哈哈,不过却怎么眼尖得很,瞧见了我们?”

唐奎瞠目插口道:“大哥,原来你也觉得闷啊?嘿,是不是咱们以后都可以免了?专心做咱们的大事,何必去听那劳什子的早课?”

周子轩一掌拍在唐奎头上,喝骂道:“哪次你不是半睡半醒的,我记得有几回你的口水几乎都流到地上去。”

对面苏小曼一边笑着,一边打了个手势:“就是就是……”

张季宣奇道:“我是受家父的逼迫,不得已才要去学堂里学些诗书经文,再说,那曾老夫子讲课确实是枯燥了些。几位大哥莫怪,以几位的生计来看,似乎着实一般,为何还要去偷听那曾老夫子讲课?莫非也是想着能够鱼跃龙门,将来入朝为官?”

项洵大笑道:“现如今世道不妥,这仗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打起来,我们琢磨着多学些治世良策,将来也好多条路子可走,嘿,如今英雄豪杰并起,指不定,将来我们也能赚得个大将军或是丞相什么的哩……”

唐奎在一旁抢道:“那是那是,不过那丞相什么的倒也没啥大意思,不如做个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纵横沙场,嘿,那才带劲儿,我们后天还要去田大哥那里学些功夫,张兄弟,你要不也一同来?”

周子轩大骂道:“你这呆瓜!就知道学功夫,脑子里都快成一团糊了,你当打仗只靠武功就行了吗?”

张季宣摆手笑道:“那就免了,家父也请了武艺师父,专门教授我武功,不过我不争气,一直没有什么大进展,哎呀,差点忘记张伯还在街上等我,诸位大哥,小曼,这些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收下,切莫客气,且容我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访,留步,留步……”

项洵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初次见面张兄弟就如此大礼,实在是不胜惶恐啊,我等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回报,只是以后若张兄有事,且管张口,必不推辞便是,张兄慢走,恕不远送了。”

眼见着张季宣离去了,项洵才转头盯着唐奎问道:“你们在哪里碰着这人的?”

唐奎挠头道:“啊,我也记不得了,好像是门口……”

苏小曼连忙摆手,比划:“我们得手之后不久,就碰到他了,不过他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我们进了门口,他才进来的。”

项洵瞪了唐奎一眼,骂道:“你个猪脑子,和小曼出去居然还这么漫不经心的,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旁边周子轩狠狠地给了几个爆粟,唐奎抱头,哭丧着脸道:“知道了,知道了,都怪曾老夫子,听课都听得傻了……”

项洵笑骂道:“还要嘴硬,以后定要小心了,来来来,看看今天的收获,嘿嘿……”

说罢打开偷到的银袋,晃得几人眼睛都要花了去,仔细一数,足足有五两多的银子。

唐奎叫道:“大哥,你们真厉害,居然弄到这么多,我和小曼今天没有什么大收获,呐,只偷到个碧玉镯子,也不知道值钱不值钱。”

说罢拿出那只镯子,却见晶莹剔透,项洵与周子轩对望一眼,问道:“子轩,你觉得如何?”

周子轩执了条细线将那镯子绑了,从怀里掏出块怪石头,轻轻地敲了敲,点头道:“相当不错,嘿,不过咱们典当之前,先给小曼戴上试试?”

三人同时点头,苏小曼却是连连摆手,表示不要,却哪里奈何得住三位哥哥的执意要求?只好接过,缓缓套在手腕上。

过了年,苏小曼便满十四岁,眉目初开,一双眼睛也是水灵动人,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足,使得一副小脸略显苍白,瘦小的身上套着件明显宽松且满是补丁的破棉衣,戴上手镯,见三位哥哥都定定望着自己,早羞红了脸,立刻想要脱下来。

哪想到却被项洵等阻了,项洵低声道:“明天才去典当,这一日便由你戴着好了,都怪我们三个没什么本事,害得小曼你过不上好日子……”

苏小曼连连摇头:“哪里是这样,三位哥哥都对我极好,当年要不是哥哥们从河里把我救起来,又收留我,恐怕我早死了……”一边比划,却是一边流下眼泪来……

周子轩微笑道:“咱们四人哪里还这么客气的,小曼你莫要哭了,让你过上好日子,能够穿得漂漂亮亮,将来嫁个好人家,是我们三个做哥哥的心愿,再哭下去,花了脸,可难看了……”

听到要嫁人,苏小曼脸上又烧了起来,连连摆手比划着:“我才不要嫁人,我一辈子跟着三位哥哥……”

唐奎叫道:“好好,我们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小曼,哈哈,等我将来做了大将军,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项洵呸了一句:“啊,唐大将军,我肚子还饿着,着你买的包子呢?还不快拿出来……”

唐奎早捧出藏在怀里的包子,递了过去……

吃饱之后,几人又拆了张季宣送的小礼物,却是3把精钢小匕首和一枚翡翠玉坠儿,几人却是面面相觑……

周子轩摸着才长了几根毛须的下巴道:“这姓张的小子,我估摸着,研究我们很长时间了,送这些东西,正合我们的需要,只不过,我看这重点还是在这枚玉坠儿上……”

说罢三人一同望向苏小曼,苏小曼大窘,比划道:“我从来不认识这人的,你们看我作甚。”

项洵打趣道:“莫不是这张公子看上你了,小曼,嘿嘿……我听说,那张善人家里可是富得可以,若你嫁了她,我们兄弟也就跟着脱离苦海罗,啊哈哈,小曼你莫要生气……你捶人都没半点力气,快省省,快省省,哈哈……”

三兄弟都跟着大笑起来,苏小曼红着脸一个劲儿地捶打着几人,却又哪肯用半分力气,终不过是一屋地笑声与欢快。

这种穷苦的日子,也有旁人不知的幸福啊。

正打趣着,却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大笑,几人登时脸上没了血色,却是恶霸甘大带了人来收例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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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如人饮水

周子轩迅速将银两塞到某块墙壁的暗缝里,然后三人才将小曼掩在身后,便见甘大迈进屋里来。

只见那厮嘴里叼着根枯黄的树枝,身后跟着四个飞扬跋扈的小喽罗,那叼树枝的习惯,似乎是学着外地来的某个商人的无良作派,看起来着实有些令人厌恶。

甘大扯出嘴中的树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中挤出些冷冷的笑意,轻佻地挑了挑脑袋,咧嘴道:“项洵呐,怎么样,这两天有什么好收获?”

项洵陪笑道:“甘老大,这几日来收获着实不少,您看看,可还满意?”说罢将二两多的银子恭敬地递了过去。

甘大拿眼瞟了下旁边的跟班,那癞子李立时上前一把将那银两扯了过来,细细一数,奸笑道:“老大,似乎数目不对啊。”

项洵等人暗暗叫苦,莫不是这帮家伙居然将那外地商人丢地银两数目都问了清楚?项洵脸上却是写满疑问,奇道:“李大哥,不知道有何不对?”

那癞子正要说话,却见那甘大一摆手,早上前一脚将项洵踹翻在地上,大手一挥:“给我仔细地搜!”

身后几个跟班哪里还不知机动作?登时冲上前去,两人负责搜几人的腰身,两人却是在破屋中四处寻找着,不片刻的功夫,那周子轩藏着的银两早被搜了出来,交到甘大手中,那甘大拿手掂了掂,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的道:“项洵呐,你们几个小子可真是胆子不小啊?偷了那外地商人地银两,还敢私藏起来,想来是这年过的高兴忘记了规矩,莫不是将我甘大当成了张家大善人?给我狠狠地打!”

那四人登时冲上前去,拳头脚板不要钱似地使将出来,登将项洵几人揍得是遍体鳞伤,一个劲儿地求饶,表示再也不敢了……

“嗯,知道错了就好,咱们做事嘛,就得有规矩,你们给了我好处,我以后自然才好护着你们,项洵,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那甘大无耻地笑道。

项洵腹里骂着:“是你个大头鬼,早晚把你那嘴里的黄牙一个个扳下来”,嘴里却忙不迭地道:“是是,甘大说得是,这次确实是我兄弟几个的不是,真是叫那银子污了心眼儿,只想着存点儿小零花儿弄些好吃穿,却把甘大您地规矩给忘在脑子后面,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哈哈哈哈……项洵,你小子说话倒是一套一套,不错不错,以后我再收小弟地时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哈哈……”

甘大拿眼扫了扫躲在三人身后的苏小曼,眼前一亮,走上前来拨开兄弟三人,嘴角一扯,淫笑道:“小曼儿啊,过了今年,得有十四了吧?啧啧,看这小模样,开始有点女人样了,怎么样,要不从今天开始跟着我甘大,保证你吃香喝辣,何必跟着这三个蠢小子,忍饥挨饿的?”

苏小曼给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哪里顾得什么反应,拼命地摇着头,躲在唐奎的背后,眼光瑟瑟地不安着,眼圈一红,泪珠儿便开始汪汪地打起转儿来。

那甘大却是越看心越痒,禁不住拿手去撩小曼的下巴,这下却是惹得三兄弟怒不可遏,哪里还记得刚才受得痛苦,却是不约而同地奋起那愤怒地拳头,脑中只知道,有人想要祸害他们心爱的小妹,这比要了他们的命还要更加可怕。

甘大眼中只余下苏小曼那楚楚可怜地模样,却没发现兄弟三人发狂似地凶光,只见唐奎张嘴狠狠咬在了甘大的腕子上,周子轩一拳轰在了甘大的肚子上,项洵地手刀却是直直地插向着了甘大地腋下,兄弟三人地反击换来的是甘大的惨嚎,以及四个喽罗又一波死命殴打。

喽罗们好不容易把甘大从三人的手中抢了回来,正要再施暴手,却见三人各自掏出匕首来,狠狠地盯着眼前这几个恶霸,项洵满脸是血地沉声吼道:“甘老大,你平日里着我们兄弟几个弄些银子,我们没有话说,只是你若想动我们小妹,除非是我们死了!大不了咱们一起玩儿完!”

周子轩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剑眉怒挑,如星般地眸子里闪着冷冷地光芒怒道:“甘老大,下次这刀子可不会长眼睛,我们的命是不值钱,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拿。”

唐奎如怒狮般红着眼睛喝道:“如果你再敢打小曼的主意,那两只手早晚得被我们弄下来!”

甘大捧着自己的半边身子,一边体验着很久未曾受过的伤痛,一边看着这几个半大小子,心里不知道怎么泛一起一阵寒意,嘴里却道:“哼,以为手里有几把小刀子就能吓住我?今天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七天之内,你们再交出十两银子,否则,哼哼……我们走!”

项洵几人本来就受了一顿打,刚才凭着一口怒气地支撑忍痛反击,被打之后又是伤上加伤,三人登时便倒在地上,堆成一团,只留下小曼死死地咬牙哭泣……

刚才地争斗之中,她受地拳脚最少,大部分打击都被三个哥哥抵挡了,眼下见他们地惨况,真是心痛不已,同时自己在心中暗暗下了某种决心……

苏小曼擦干眼中的泪水,奋力将三个哥哥都扶到“床”上,如果那几块拼接在一起的烂木板和软茅草构搭地物什能够算做床的话,到院中的井里汲来清水,给哥哥们擦着血迹,仔细地清理着伤口……

项洵咳嗽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肺里似乎被火烧过一样疼,他转头看了看两位兄弟,只见周子轩和唐奎俱是睁大了双眼,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这两年来,甘大对他们所作地恶行,令他们是又恨又惧,如何能够摆脱甘大,过上好点的日子,是他们一直以来心中强烈地期盼,而今天甘大的行止,却令他们心中对甘大的愤恨达到了极点……

无论如何,怎么能够让小曼受到半点伤害?这是贫穷地他们唯一且必须要守护的所在,也许,是时候长大了。

唐奎呻吟道:“我早说了,要跟田大哥学好武功,如果咱们有田大哥一成的功夫,他们哪里还敢来欺负我们?”

周子轩闭目轻声道:“不是咱们不下功夫,只是才跟着田大哥学了短短三个月,咱们平日里又要去听曾老夫子的课程,哪里能够一蹴而就?”

唐奎才要搭话,便被项洵止住道:“莫要再说不去听课之类的蠢话。从今日起,早课要听,而且要仔细听,武功要练,要更加勤练,七日之后,我们便与那甘蔗头决一死战!”

几人听了都是眼中冒火,项洵又道了一句:“嘿,只多是打不过便跑呗!”

“噗哧,咝……哎哟,咝……哎哟,大哥,你玩儿我们呐?决一死战,还能跑吗?”唐奎抽着冷气儿苦笑道。

周子轩轻轻拍了拍伏在身边又笑又担心的小曼,忍着疼笑道:“去去,咱们年少有为,前程似锦,哪里会输给他们?咱们断不会死的,打不过便逃呗,至多让田大哥替我们出头吧。”

小曼强忍着笑,替几人又擦了擦流出来的血,心说:“几位哥哥在这地步上,还说笑话,当是不使自己担心害怕,我以后也不会拖哥哥们后腿的!一定!”

“说曹操,曹操到,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出头啊?”却见打门外进来一名脸正额方、身形魁伟的男子,两道剑眉轻蹙,看到屋子里的情景,微怒道:“是不是甘大他们下的手?”

男子正是田盖,小曼赶忙请他进来,比划道:“田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三位哥哥都受伤了,很严重……”

田盖拍拍小曼的脑袋,着她不必担心,自己则急步上前,察看三人的伤势,发现除了项洵断了根肋骨,唐奎和周子轩并无什么大碍,舒了口气,问道:“不是跟你们说,没有练好之前,不要和人动手的吗?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唐奎急道:“田大哥,我们原先不想和他们动手的,只是那姓甘的王八玩意儿想动我们家小曼,我们怎么能够不拼命?喔哟……”明显是过于激动又牵扯到了伤口。

周子轩道:“田大哥,本来今天弄得不少银子,也给甘大全抢走了,学费还是要拖一拖了。”

田盖摆手道:“都伤成这样子了,还想什么银子,子轩你脑子糊涂了啊?走吧,你们嫂子让我过来叫你们几个过去吃饭,这样正好,顺便连伤也一并治了。”

“小奎和子轩无甚大碍,给我滚起来,疼不死的,小曼帮扶着点儿。项洵你这家伙断了根肋骨,就不要动了,省得加重伤势,来吧。”说罢,却是一把扯起了项洵,架起就走,又引来项洵的一声惨叫……

项洵嘴里抽着冷气儿,呻吟道:“田大哥,你就不能轻点啊,我好歹也断了一根肋骨……咝,哦哟……”

田盖没好气的道:“还轻点?功夫都白练了,怎么教你们的都不记得了?不是说了要学会挨打,都不会保护自己,还想打人?几个小流氓就把你们打成这样,还想做什么将军,倒是会作梦……”

唐奎在一旁腆着脸道:“田大哥,莫嘲笑我们啦,我们这不才学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啊……哪能和你比啊,我们要有你这武功,那甘大王八还不直接一巴掌给他扇沟里去,嘿……”

几人慢慢行着,天却是渐渐地黑了下来,大街小巷早已是张灯结彩,爆竹声声响彻云霄,五颜六色的烟花不断冲上天空,绽放开来,各种彩带鞭炮的纸屑铺得满街都是,到处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息。

随着时间地推移,街上的人慢慢开始多了起来,有几岁的孩童,有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也有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大家兴致勃勃,正月十五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城里一派祥和的景象。

赶到田盖家时,已近戌时,待进了门,田盖的妻子宁秋秋正迎了出来,秀眉轻蹙着,微嗔道:“我让你带他们几个过来吃饭,你们这是先切磋了一回武艺?……咦?小洵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说着小跑过来,要查看项洵的伤势。

“甭看了,小洵肋骨断了一根,你去给他接上吧,那两个家伙只是受了些小伤,上点药就行了,不碍什么事情,被甘大那帮人打了一顿,没用的家伙……”

“行了行了,就你武功高强,也不看看小洵他们才多大岁数,跟你学两天功夫,还不是站桩吐纳之类的?少说风凉话,赶紧把小洵给我扶到里屋来。”宁秋秋美目斜睨了田盖一眼,没好气的道。

宁秋秋不仅人生得漂亮,更是城里小有名气的大夫,因为田盖经常与刀剑打交道,所以在处理跌打以及各类刀伤方面尤其出众。

趁着宁秋秋在里屋给项洵接骨的功夫,田盖早拿了跌打酒出来,为唐奎和周子轩兄弟两个揉搓伤处,苏小曼见了两人满身的瘀痕,心里止不住又是一阵难过。

不一会儿的功夫,宁秋秋就出了屋来,身后跟着项洵,小曼急忙走上前去,比划道:“嫂子,大哥他的伤没事了吗?”身后的几人也是一脸的关注。

宁秋秋微笑道:“别担心,没事了,既然送到我手上,当然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的,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仍然需要仔细养着,这几个月,小洵可是不能再去乱来了。”

项洵腆着脸道:“嫂子,我哪里乱来过啦,我一向都是很老实的,你说咱们城里,还有比我更老实的少年吗?田大哥,你说是吧?哈哈,咝,哦哟……”

直把田盖等人弄得是目瞪口呆,田盖叹息道:“老实不老实真说不好,不过比脸皮厚的话,你应该是第一号的。”

一屋子人俱是忍俊不禁……

宁秋秋打断道:“天都这么晚了,你们聊着,我和小曼一起下厨,你们几个受了伤,今晚就多吃些。”

苏小曼点了点头,又关切地看了几人一眼,与宁秋秋一并做菜去了。

项洵咧嘴笑问道:“田大哥,你一身武功这么好,怎么愿意在咱们这小城里呆着?”

田盖的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为唐奎揉搓药酒,问道:“那你说我应该去哪里呆着?”

唐奎低头叫嚷道:“应该……”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田盖眉头一紧,双眼精光灼人,扭头向窗外低喝一声:“什么人?!”

说罢竟是飞身抢出屋外,留下三兄弟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然能够让田盖如此紧张。

第三章 神秘高手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见田盖迈进屋来,扫了三兄弟一眼,问道:“你们最近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唐奎奇道:“我们这种小人物,能惹到什么厉害人物?田大哥,难道刚才是什么高手?”

田盖皱眉道:“岂止是高手,恐怕是一流的高手,刚才我感觉到有人窥视,等追出屋外时,居然再也没有一丝气机,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此等高手。”

周子轩担心道:“田大哥,莫不是你以前招惹过什么人,现在人家找了帮手回来报仇?”

三兄弟一下子担心起来,没有了父母的他们,无意当中早将田盖夫妇当成了仿佛亲人一般的存在,虽然一直称呼着田大哥,但是田盖对他们来说,便有如父兄一般,若是有人打算谋算田大哥的话,他们是想帮也帮不上,心中只有无限焦急。

田盖摆手笑道:“去去去,我哪里会有什么大仇家,但凡是些厉害的人物,就凭我和手下一干兄弟,如何能够逮得住?更何谈报复?”

这话倒是不假,以田盖的功夫,也就是在余杭城里做个捕头,逮些小毛贼什么的还可以,但凡是些凶恶人物,他和兄弟们也束手无策。

项洵皱眉道:“我记得那次你提过的,四年前,采花大盗丁叶儿被你们抓住,却苦无证据,再加上你们那官老爷又甚是无能,无奈只好放了,后来是你在他再次作恶的归途上,亲手将那厮刺死的,会不会是被人发现,现在人家回来报复?”

田盖瞥了他一眼,摇头道:“那丁叶儿独来独往十余年,江湖上并未听说他有什么靠山,想来就算谁有此种徒弟,难道还好意思站出来替他说话?他武功并不高强,行事时多倚仗着自己不错的轻功和些下三滥的手段,竟是无往不利,那晚之所以会被我轻易刺死,正是他刚祸害了一位姑娘,不但体力不比平时,就连反应也差了不少,也算是他的报应。至于那晚刺杀之事,除了你们几个,再没有人知晓,你们放心。”

唐奎头痛道:“那就奇怪了,如何不是找田大哥,难道是盯着咱们兄弟三人不成?”

周子轩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扭头向项洵望去时,项洵正向他望来,项洵点头道:“我看真有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唐奎大叫一声:“怎么可能?谁会无聊的盯上咱们几个小混混?大哥,你脑子烧着了不成?”却是自己动作过大,将伤处牵着,又是一阵子惨叫。

田盖望着项洵道:“到底发生何事,说来听听,这可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事情。”

周子轩皱眉道:“大哥他今天下手的时候,说是感觉像是被什么人盯住一样,才导致头一回失手,这事情我原本以为是大哥的托辞,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

唐奎嘲笑道:“大哥,你居然失手了,哈哈,你居然失手啦?嗯,以后咱们城里的第一神偷,就属我啦……”却见三人都不理他,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又竖起耳朵去听三人在说些什么。

项洵拿手揉了揉眉头,回忆道:“今天早上我摸那肥羊钱袋的时候,就觉得脖子后面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像是被人脱光了衣服,给人看光了一样,那感觉,太可怕了,当时手一下就抖了……”说着整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显然是很不舒服的回忆。

唐奎爆笑道:“大哥,你脱了衣服有人看吗?哈哈……”见无人理他,只得悻悻地住了嘴。

田盖摇头道:“按照小洵说的情况来看,怕真的是遇上了什么高手,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我看你们最近还是老实些呆着比较好,无论去偷听那曾老夫子的早课也好,还是苦练我教给你们的东西也罢,却是不许再去胡混。”

周子轩用手指缓缓地挤压着额头,沉吟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值得好好思量一下,田大哥你看,如果那高手是保护肥羊的,想来不过是保护肥羊的安全,因为大哥他偷走了肥羊的钱袋,并没有被那高手追杀,而只是那几个家丁护卫模样的人来追大哥,因此,我想那高手必然不是肥羊的人。”

项洵抬头道:“可以确定不是肥羊的人,那商人虽然有点小钱,但绝对应该请不起那种高手,但是为何会有人跟踪我们,以至于到这里被田大哥发现?莫不是我们偷了什么别的贵重东西,被失主寻上门来?等等……”

项洵突然压低声音问道:“老三,你今天的那只碧玉镯子是从哪里摸来的?”

唐奎正扯着耳朵听三人分析这事情,此时项洵突然向他发问,一时间竟是呆了一呆,回过神儿来才低声笑道:“嘿嘿,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打扮得挺不错,缠着她男人从玉石居那里买来的,似乎是一口气儿买了好几只,我便顺手扯了来,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左也没有问题右也没有问题,那被高手窥伺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被这么一个高手盯着的滋味绝不好受,如果不能尽早想出原因所在,万一那高手不惜自己的身份,对几人出手,那断断是没有活路可言的,四个人左思右想而无甚结果,小曼却来招呼几人开饭。

晚上的菜色相当丰富,细看来,色泽鲜亮的里脊肉丝,香气四溢的元宝虾,清新爽口的凉拌莴笋,奶白浓香的鱼头豆腐汤,肥而不腻的红烧肉……虽然不过是些家常菜色,但几人一见当真是胃口大开,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会儿的功夫早将恼人的事情抛在脑后,放开肚皮一顿风卷残云。

唐奎边吃边叹道:“嫂子啊,这菜真是好吃,田大哥到底是怎么娶到你这么善良又贤淑的好妻子呢……不但医术超群,这下厨的本事也是一流,真好吃,哎,大哥,你莫要抢我的元宝虾……”

项洵嗤笑道:“让你话多,如此宝物,有德者而居之,吾……子轩,还我的红烧肉……”

周子轩翻了个白眼道:“让你话多,吃个虾,还要什么德?”

一旁的苏小曼和宁秋秋早笑得直不起腰来,这几个活宝净是胡闹折腾的主儿。

项洵忍笑问道:“嫂子,这红烧肉真好吃,看着挺肥,却不腻人,我觉得比城东那一食楼的大厨子做的还要好,你怎么弄的来?”

宁秋秋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手艺,不单是红烧肉,便连这元宝虾也是小曼的功夫,这丫头心灵手巧,才跟我打了几次下手,竟然能够青出于蓝了。”

这话弄得兄弟几人是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苏小曼,完全没料到,身边的四妹竟然有这等手艺与心思。

苏小曼被宁秋秋夸得早红了脸,又被三个哥哥盯着,大羞之下,只顾低头夹菜,却是差点把一只元宝虾送到鼻孔里去。

田盖大笑道:“小曼啊,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看看,你的头都快要埋到碗里去了。”三兄弟早笑翻到桌子里下去。

此言一出,苏小曼更是大窘,向宁秋秋撒娇,比划道:“嫂子,你看他们欺负我。”

三兄弟却是心头一黯,小曼不能开口说话,实在是令人伤心不已的事情,各自在心中叹息着这么好的丫头,却是个哑儿,那死老天的眼珠定然是盲的。

一伙人说说笑笑,不片刻的功夫便吃完了晚饭,苏小曼与宁秋秋自去收拾碗筷。

歇息了一阵子,几人聊腻了城里的小事情,项洵遂问道:“田大哥,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田盖道:“我最近听闻身为四大宗师之一的左扶摇借得了卜天宗的一块玉璧,传闻乃上古仙师伏羲所遗,内蕴天地运行之道,持之可以得窥武学天道,又或者一统天下。”

项洵打个了饱嗝鄙夷道:“田大哥,像你这种高手,还信这种歪门邪道?上古仙师?一块石头就能让人一统天下?可别笑死人了……

田盖大笑道:“江湖传言如此,我只是照实说来,至于是否夸大,又哪里是我要管的事情?”

周子轩问道:“却不知这左扶摇是何许人物?”

田盖答道:“据传此人乃是猎户之子,原名左昆,十三岁时独自闯进深山打猎,不料跌落山崖,家人苦寻而不得,被困山下七年之久,后来竟然意外得到道家奇书《广成秘录》,终于得脱,自更名为左扶摇,其后名震于江湖之上,鲜有敌手,被称作当世道家第一高手,四大宗师之一。”

唐奎不解道:“难道区区一本书,就能使人脱胎换骨?我不信,那啥,曾老夫子读的书算多了吧?可我看他那把老骨头,能走得路便算是不错的了,哎,你们笑什么。”

项洵哂道:“定是那老道骗人的把戏,若是一本书就能够让我们三年变成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你们肯信吗?反正我是断断不信的。”

周子轩沉吟道:“田大哥,你和我们提起这左扶摇,莫非你觉得这事情与那窥探我们的高手有关?”

田盖点头道:“左扶摇本身没有太大问题,关键是那块玉璧,江湖传言似乎杨广对此颇为在意,自从玉璧现世之后,便立刻派了宇文化及前去索要,哪知左扶摇完全不予理睬,宇文化及大怒之下出手夺取,竟被左扶摇指掌之间逼退,那宇文化及的武功也是得了其父宇文述的真传,一手冰寒剑法使得是着实不错。”

唐奎大奇道:“那这宇文化及没有恼羞成怒,派人追杀那个左扶摇?”

田盖摇头道:“自然是派了人去抢夺的,不过听说没有什么人能够成功,最近杨广似乎是向天下英雄发出悬赏令,但凡有人能够此璧从左扶摇手中或偷或抢,而后献与杨广的,一律重赏。”

周子轩道:“嘿,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琢磨着,这左扶摇哪怕武功高强,此时也应该被这些勇夫弄得是焦头烂额。”

唐奎叫嚷道:“哈哈,我明白啦!”

三人奇道:“你明白什么啦?”

唐奎自得的摇着脑袋道:“这便是那曾老夫子说的,那什么?哦,是寡妇无罪,怀璧其罪,嗯……可惜啊可惜……”

这一时间,三人早笑喷过去,只差没把晚饭吃的汤汤水水都喷将出来……

项洵笑抽在那边儿,道:“我早着你仔细听课,现在倒好……哈哈,寡妇无罪,哈哈……怎得弄了个寡妇,不应该是匹夫无罪吗?你真是个无脑的大将军啊,匹夫啊,哈哈……”

好不容易众人笑罢,却还间或发作一两声,弄得唐奎好不懊恼,心中越发憎恨起那曾老夫子来,那次明明听老糊涂说的是寡妇来着……

又听得项洵叹道:“田大哥,我听说这宇文化及乃是杨广的近臣,红极一时,颇得杨广信任,却是贪婪骄横,不循法度,如此小人得志,怪不得如今会天下大乱。”

田盖点头道:“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据说乃是鲜卑人,战功显赫,但本身生性贪婪,善于逢迎,曾经为杨广夺得太子之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在杨广即位之后,对其子宇文化及也甚是恩宠。”

顿了一顿,又说道:“据说宇文化及为人生性阴狠薄凉,凭借少时与杨广关系非常,又倚仗父亲权势,胡作非为,不遵法度,甚至常常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家丁护卫,挟弓持弹,在长安街上纵马狂奔,以至于长安百姓称他为“轻薄公子”,无人不恨。曾经被先帝杨坚数次罢官,但因为杨广的关系,却是很快又能够复位。”

周子轩道:“我听人说杨广幼时似乎颇有大志,文采武功俱佳,二十多年前,率领隋军英勇而善战,军纪严明,渡长江破强陈,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甚至对陈朝国库一无所取,很难想像,现在的杨广,怎么会将天下治理成这个样子,甚至对一块小小的玉璧如此看重。”

项洵不忿道:“我看他是早没了当年的英气,只得把将来托付给些虚无飘渺之物罢了,真是个糊涂蛋儿。”

唐奎叫道:“扯远了,哎,田大哥,你说这玉璧和窥探我们的高手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不成?”

田盖道:“嗯,我在想,如果说宇文化及明抢不成,弄不好却会行那暗偷之事,或者一拨明抢,一拨暗偷,却说不准会奏效。”

周子轩沉吟道:“田大哥说得有道理,也许这左扶摇现下已经到了咱们余杭,而宇文化及的人可能正要寻找些像咱们这种小混混。”

唐奎问道:“为啥要找我们这种小混混?难道武林中就没有什么厉害的偷儿?这应该就是曾老糊涂说的舍近求远,嘿,想来这宇文化及也不是什么聪明的鸟儿。”

项洵白他一眼,装作经验满腹道:“你懂个屁来,这些江湖高手想来不外是成名已久,那自然身上便沾着这浓重的江湖气儿,以那左扶摇的火眼金睛,定然是可以看出来的,而像我们这种小混混,一是涉世未深,再者尚未成年,那左扶摇反而可能会放松警惕,被我们得手。”

田盖点头道:“不错,这也是正是我所担心的,若事实真是如此,你们今晚便在我这里睡下,这几日就不要再去胡闹了。”

是夜,余杭城里多了不少夜行人。

有道是:正月十五看花灯,花灯深处美人行,美人如玉灯如昼,如昼夜里问摘星。

第四章 宇文化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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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兄弟几人为那神秘高手而纠缠不休时,城北的一座民居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屋内亮着一支油灯,不断闪烁着昏黄的光芒,屋里的人似乎对正月十五的喜庆和热闹没有半分关注的欲望。

那人端坐在椅子之上,身后恭谨地站着一位管家模样的老人,没有任何言语。

仔细看来,椅上那人眉高目窄,眼角飞斜,薄嘴唇,鹰勾鼻,一双眸子里透着说不清的淡漠与冷酷,端坐于椅子上,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便听得一阵细细地敲门声传来,“笃,笃笃笃,笃笃。”

“进来!”那管家模样的人低声道。

一名蒙面地黑衣人推门进来,又迅速将门反掩上,然后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冲椅上的男子抱拳拜倒,道:“回禀将军,余杭最出名的两个小扒手今日里一个被人打断了肋骨,另一个也受了不少的皮肉伤……”

“嗯?怎么会这么巧?可曾查明原由?”椅上那人睁开眼来,眼睛里泛起一阵精芒,迫人心神。

“回将军,据卑职查探,原因是这两人今日里盗得钱物没有完全上缴给本地的一名恶霸,因此才被那恶霸毒打所致!”那黑衣人连忙答道。

椅上那人面上不悦稍减,问道:“这么说,不是王世充手下的人做的?”

“回将军,据手下儿郎们回报,王世充的人还未进入余杭城里。”黑衣人道。

椅上那人眉毛一蹙,疑惑道:“居然没有进城?难道那老小子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椅后那管家模样地人道:“王世充狡诈如狐,少爷还是要多加提防为妙。”

“嗯,我省得。”椅上那人嗯了一声,闭目又思索了一阵,开口问道:“依你看来,那个受了皮肉伤的扒手可还能用?”

黑衣人答道:“回将军,卑职以为,就目前其状况而言,最多仅能发挥七成水准,定然难以完成将军所托之事,所以卑职建议,不如便由江南神偷何三手来……”

话未说完,便见椅上那人摆手道:“勿须多言,上次我与左扶摇交手,竟是使我生出难以与此人为敌的的念头来,可想那左扶摇武功已臻化境,天下四大宗师之名,果然不是那么易与,想必此番与卜天宗借此玉璧,应该是要寻求进军天道之路,在此人面前,任何武功便等若于无,既然如此,索性便由完全不会武功之人前去盗取,再使人与之配合吸引左扶摇的注意,如此只怕勉强能有一成胜算……”

顿了一顿,那人又道:“罢了,你且退下,着人留意左扶摇的行踪,既然余杭不便下手,换一处便是了,只是不知这左扶摇究竟想要到何处去?着儿郎们不要妄动,远远地缀着,勿失了行踪便好,静待可趁之机……”

那黑衣人点头应是,低身正要退去,又听那人道:“王世充那边,交待儿郎们给我盯仔细了,一有动向,立刻回报。”

“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属下告退……”

待黑衣人离去之后,椅后那管家模样的人物弯腰道:“少爷所言极是,这四大宗师无一好相与之辈,此事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但话又说回来,只是这一成胜算毕竟太低,一旦事有不协,又或者为王世充那老狐狸所趁,不知少爷要如何向那昏君交待?是否需要老奴早作安排,可千万莫要累到少爷您才是。”

椅上那人站起身来哈哈笑道:“水伯勿要多虑,化及自有应对。想那昏君好大喜功,不听群臣劝阻,执意三次征伐高句丽,以致国力大损,到如今天下大乱,杨广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杨广啦……”说罢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颇有唏嘘之感。

原来椅上那人竟是奉了杨广之命来抢夺玉璧的宇文化及!恐怕没有人能够想到,此刻他竟然亲身来到了余杭。

只见宇文化及眼神变得深远起来,仿佛在回忆着:“想当年,杨广身为晋王,雄才大略,目光高远,不论治世,又或将兵,均为大贤之质,这才使得家父无比拜服,乃暗中为其奔走,终于登上帝位。但如今呢,杨广疏于治世,旷于将兵,只图所谓大业,无视当下国力之不继,肆意放纵,一意孤行,真昏君也……”

水伯又躬身道:“虽说杨广现下确实昏聩无能,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望少爷莫要大意,仍须仔细应对,以免遭受未堪之祸才是。”

宇文化及点头应道:“水伯所言极是,化及自当谨记。不过如今天下乱象已成,各地贱民暴动叛乱不断,大有燎原之势,依我看来,大隋气数真真将尽了……”

水伯叹道:“有道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没有料到,大隋自一统天下以来,仅三十余年便……”

宇文化及眼里泛起崇拜的光芒,道:“遥想先帝当年,文韬武略,举世无匹,不但一统华夏百年乱局,更是整顿吏治,废除那早已不合时宜的北周六官(天、地、春、夏、秋、冬)制,立下三师、三公(荣誉虚衔)、五省、六部之制,振朝纲,兴百业,创下堂堂开皇盛世……”

水伯叹道:“先帝真圣皇也!”

宇文化及复言道:“当下杨广置先帝所创盛世于不顾,三败之后竟然不理政事,转而追求所谓仙神之道,想那仙神之说,本来便是虚无飘渺,自古以来,未闻有成者,杨广真是痴心妄想……哼!他此番若虚心求我还就罢了,倘若逼迫于我,说不得这大隋朝立时便要改了姓啊,哼哼……”

火光之下宇文化及双目透出十足的野心,须臾间又回复平静,很难想像,一个人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到这种程度,也许是久傍帝君,龙威之下,自然而然?

沉默片刻,又见那水伯沉吟道:“对了,少爷,先前老爷交待之事……”

宇文化及笑道:“那事无须担心,明日我们便起程,赶往江都,大事要紧,至于左扶摇这处,横竖也只有半成胜算,就算得不到那块玉璧,杨广那昏君又能奈我何?如今万事俱备,只待东风一起,天下可期,哈哈哈哈……”

第五章 哑儿决心

转过天来,红彤彤的旭日晃悠悠地探出脑袋,顿时整个余杭城都被裹在了金光里。

喜庆的气氛尤未完全散去,街道之上仍然残余着各种烟花爆竹黑红的碎屑,遍布着各式花灯的遗骸,甚至也还有些被少女们有意或者无意间丢弃却并未被男子捡起的手绢儿……

城里的雄鸡们如同比赛一般,“喔喔……”的鸣叫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是在催促着仍然赖在家中的人们赶紧起床,哪料到却引来主人在被窝中一连串的嘟囔:“你们这群不知进退的东西,早晚和年前上路的那几个兄弟一个下场……”

宁秋秋在余杭城里是很有名气的医生,但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来历,因为在大家的意识当中,更多地只是认为那是田捕头的妻子。

但是宁秋秋心中自然是清清楚楚的,自己下山之后违背师命一去不回,如今已经过了两年有余,心中只期盼着天下大乱,师父能够将自己这个不肖徒儿忘记,却也知道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只是不知何时会有师门中人找上门来。

原本依着田盖的意思,宁秋秋只消在家中安心持家便可,至于家中用度,一应由他来料理便已足够,哪知道宁秋秋愣是安不下心来,因为城中的几名大夫的医术虽然也还不错,但诊费却着实不低,一般的百姓人家哪里能够看得起。

宁秋秋当初下山的时候,身边也颇带了些银两,于是便不理会田盖的恼怒,自己拧着性子置备了药材,办了间仁心医馆,但凡家中贫穷的人家前来看病,诊费则多是免了的,只收些药材成本费用,甚至有时便连药材费也省了去,如此便在城中有了些许贤名,也因此得罪了城里的几位大夫。

前几日里,宁秋秋便已经开始着手整理药材,虽然因为过年的缘故,宁秋秋的医馆并未开启,几个小学徒返乡过年,也要过些时日才会回来,但是仍然不时有人登门求医,医者父母心,无论病之大小轻重,总是不能拒绝的。

宁秋秋为受了风寒的邻居诊过脉,确认仍需几日的功夫才能复原,才抓了药,将人送出门,然后回来继续与苏小曼聊天,整理药材。

说是聊天,其实便是宁秋秋一人在讲,小曼在一旁比划,宁秋秋心中虽然爱极了这个小丫头,但是却也知道凭自己的医术,是无法让小曼开口说话的,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不免黯然。

苏小曼天生是个哑儿,但天性纯良,可怜兵乱时丧了父母,四处流浪,几近死去,幸好是遇上了项洵这三兄弟,方才得以活得下来,因此她在心底里将这三人当做了自己的亲哥哥。

昨日里的事情,可着实把小丫头吓得不轻,生怕哥哥们离自己而去,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是再也不想承受了,在这乱世之下,自己如何能够保护哥哥们?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是想到宁秋秋,自己若是跟着嫂子学了医术,以后哥哥们倘使受伤生病,都可以为他们医治了,但是……她能行吗?

昨夜里,苏小曼怯怯地向宁秋秋提出这个请求,心里却是一直打鼓,不知道嫂子会不会答应,哪知道宁秋秋早猜到了这丫头的心思,不但决定要将医术传授给她,便连门中的内功心法也一起传与小曼,只盼这丫头将来能够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活得自在些。

苏小曼完全没有料到嫂子竟然这般支持自己,不但要传授医术,还要传授内功心法给自己,如果,如果自己能有嫂子这么厉害的话,就一定能够保护几位哥哥们了。

嫂子昨夜里就传授了内功心法给自己,名字倒也简单,就叫做《子午心法》,其意是取子时的至阴之气,午时的至阳之气,阴阳调和,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每日里的子时和午时按照心法呼吸吐纳便可。

不过嫂子也说过了,内功这种东西,很是看人的机缘和悟性,有的人只消一次便可摸到门槛,而有的人则可能一辈子也不能感受到体内气息的流动。

苏小曼心中很高兴,因为昨夜里她第一次按照嫂子教授的心法行功吐纳,到子时将尽的时候,便感受到了体内一丝真气的流动,嫂子夸自己机缘不浅,将来可能比她还要厉害呢。

能不能比嫂子厉害倒不要紧,只要能够学得武功,将来能和哥哥们在一起,保护他们就足够了。

昨夜里那高兴劲儿,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小丫头丝毫不懂得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脸上时不时地泛起一阵开心地微笑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灿烂而美丽。

宁秋秋看着开心的小曼,心里也跟着高兴,只是一开口,却正色说道:“凡从医之道,悬壶济世,德术并重,缺一不可,每有所患,必待以父母仁心,济以回春妙手,不可稍殆……”

苏小曼瞪大双眼,心中暗自思量:“原来学医竟然是这等严肃的事情,我的见识真是浅薄,我……我定要像嫂嫂一般,习得一身好医术,不仅能够保护哥哥们,还要能够为……就像我这种哑儿一般痛苦的人们治病……”

无意当中,苏小曼的学医初衷竟然陡然而变。

宁秋秋讲完从医之道,发现苏小曼好像有些不同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也不多加理会,便开始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教她辩认着各类药材及其功用。

“这是三七根,乃是止血神药,之所以会被称作三七,是因为它每株长三枝叶柄,每枝柄上生七枚叶片,所以得名,一般三至七年挖采,年份越长,药效越好,主要功效乃是止血化瘀、消肿止痛……”

“这是茯苓,多生于松树根上,其性味甘、淡、平,入心、肺、脾经,其主要功效乃是渗湿利水,健脾和胃,宁心安神……”

……

来不及感叹嫂子见识的广博,苏小曼只有用心记着宁秋秋讲的每一句话,然后把它们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第六章 子轩之秘(上)

却说项洵三兄弟昨日里挨了打,直睡得如同三头大肥猪一般,浑然没有发觉田盖何时起床离开。

如此便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唐奎迷糊中翻了个身,刚好压到自己胳膊上的伤处,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着,整个人一激灵便坐起身来。这一坐起来,却是正好一脚蹬在周子轩的大腿上,大腿伤处作痛,于是把周子轩也痛醒过来,周子轩一边惨哼着,一边挣扎着要起来去看大腿的伤势,没想到大手却拂到了项洵的肋骨,这下子三头猪却是争先恐后地嚎叫起来,只引地宁秋秋与苏小曼连忙冲进屋里来,以为这三个家伙伤又加重,待问清缘由,只换来一阵轰然大笑。

宁秋秋给三人检查了伤处,表示并无大碍,这一夜过去,恢复地还不错,嘱咐了三人自去厨房找些吃的,两人便又回去整理药材……

三人爬将起来,一番濯洗之后,便钻进厨房当中吃起早饭。

喝下一口米粥,周子轩微敛着剑眉,沉吟道:“依我看,这几天咱们不能就在田大哥这里呆着混吃混喝,还是应该去弄些银两来,过了十五,做生意的商人又开始多起来,肥羊必定不少。”

唐奎撇嘴不耻道:“二哥,你还怕那甘大作什么?他说要银子就得给?哼哼,难道他们昨天被咱们打的还不够?那帮混蛋要是再敢来,咱们就拿刀子捅过去好了。”

这小子竟然还没有从昨天的热血当中清醒过来,把项洵和周子轩给弄得无语以对。

周子轩白他一眼道:“昨天那是他没有防备,被我们打得狠了,又被我们不要命的样子给吓住了,敢保昨晚回去他就要回过神儿来,心中必然对我们恨之入骨,他此番落了面子,肯定是要找回来的,否则没有办法在他那些手下面前自处,你这个呆瓜啊……你敢拿刀子去捅人?你有那个胆量吗?再说,就算杀了他,也无济于事的。”

项洵一个馒头终于塞下了肚皮,喝了口米粥道:“老二说得对,现在就是真的杀掉甘大,一样会有人顶了他的位子,除非甘大那伙人能散了,否则咱们依然没有啥好日子过。男子汉大丈夫,咱们想在这片儿混下去,总不能一直靠田大哥护着我们。”

虽然开玩笑总是会说让田大哥替他们出头,但其实他们遇到事情却大多是自己解决,田大哥公务繁忙,又怎么好去麻烦他。

项洵又夹了块咸菜送到嘴里,嘎崩嘎崩道:“这样,咱们今天就开工,这几日还须弄些银两,到时甘大即便找上门来,咱们用银子塞了他的嘴,他也不好再用强。至于小曼,我看她对嫂子的医术挺感兴趣,不妨就由她在田大哥这里多住几天好了,安全方面没了问题,咱们兄弟三个也好放手来做。”

周子轩点头同意,唐奎却是恼怒不已道:“难道我们几个要这样一辈子混下去?当混混有啥前途来?现在还老是被甘大这些人欺负,真是窝囊透顶哩。我看咱们兄弟不若去投义军算了,现如今这天下大乱,英雄豪杰揭竿而起,我觉得咱们也可以好好商量商量,说不定也可以闯出一番事业来呢?不知道你们心里想怎么样,我反正是要当大将军的,你们懂的……”说罢还摆出一副神气的模样。

两人见这小子前面说得挺正派,都愣了半晌,哪料最后却终于爆出了本性来,只把两人笑得不行。

项洵忍着笑咽下馒头,嗤笑道:“你小子说得倒好听,撇开你那幼稚地将军梦不谈。咱们去投哪支义军?就算去投义军,也得定下目标,万一投错了,就像那彭孝才一般,没几天就给朝廷一锅端了,那能有什么前途?再说,咱们兄弟现在除了偷些银两之外,还有啥别的本事?没有本事,人家义军如何能要咱们?参加义军那是要行军打仗的,咱们一没武艺,二没谋略,人家哪里会看得上咱们几个孩子头儿?还是好好吃你的咸菜吧。”

唐奎不忿道:“上回二哥不是说有好几支义军都很厉害吗?什么孙宣雅,什么孟海公的,我们便随捡一支去投靠就好了,哪里还用想这么多……”

见两人翻着白眼,唐奎又兴奋道:“我前些日子听人说那个长白山的李子通,好像是有勇有谋,待人也很是宽厚,手下还有很多江湖高手,这个应该非常有前途吧?不若我们三兄弟便去投了他,将来指不定也可以混个将军啥的当当。”

周子轩斜了他一眼问道:“既然他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又如何能看得起我们这三个只知道偷东西的小混混?”显然对唐奎这种没脑子的想法不屑一顾。

项洵摇头道:“子轩这话说得不对,还记得上回曾老夫子讲的那个故事吗?那个什么孟尝君,之所以能够逃出秦国,正是靠了那鸡鸣狗盗之徒……”

说罢哈哈大笑,拍着周子轩的肩膀道:“你偷东西的水平虽然不如我和老三,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咱们都是顶尖的空空高手哇,将来总会派上用场的,嗯,要不,咱们这便前去投了那李子通?”

周子轩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大哥啊,你刚才自己还说了,就咱们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连甘大这一帮地痞无赖也打不过,也敢说顶尖高手?上了战场,我只怕咱们三下两下就给人收拾了,到时候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大将军?我看还是跟着田大哥再学两年还差不多。”

唐奎仰天长叹道:“这要学到什么时候?跟着田大哥学武功我没意见,可是曾老夫子那里我是一天也不想去了……大哥二哥,要不你们看这样,以后我就专门跟着田大哥学武功,曾老夫子那里,便交给你们好了,怎么样?”

项洵脸上堆着笑,却是狠狠地给了唐奎一个爆粟,骂道:“少啰嗦,以后再敢讲这种话,当心你这装满了豆渣般的猪脑袋!”

唐奎低声嘟囔了一句,却是不再作声,只一味狠狠地扒拉着米粥,撕扯着馒头,仿佛肚子饿了十多天一样。

看他那模样,项洵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唐奎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出人投地的,只是还需要再忍上一忍,待凑足了银子,我们便去投靠义军好了,老三你莫要着急。”

周子轩在一旁摇头叹道:“如果去投了义军,就等若是和朝廷作对了,以后若是和田大哥对上,咱们要怎么办?”

项洵和唐奎两人顿时一呆,显然这是个大问题。

便见唐奎思索道:“我看不如这样,咱们就索性找一支离余杭远远地义军好了,完全不用担心和田大哥对上。”说罢还自己点了点头。

周子轩沉吟了一阵,站起身来掩好了门,复回到桌前,低声正色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们……”

唐奎没好气地道:“那你就说呗,难道有啥了不起的秘密?”

项洵见周子轩脸色颇正,索性放下碗筷道:“你以前不说,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周子轩舒了口气,叹道:“其实,其实……我是北周的后裔……”

第七章 子轩之秘(下)

北周的后裔?!

虽然对北周没有太多的了解和认识,但是这个秘密仍然将唐奎和项洵两人惊得一愣,浑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兄弟会有这么显赫的来历。

唐奎疑惑道:“二哥,你不会是拿我们开涮的吧?”

周子轩也不与他争辩,只低声回忆道:“北周高祖武皇帝宇文邕乃是我的曾祖父,当年杨坚强夺北周帝位,杀死静帝宇文衍之后,又遍杀北周皇室子孙后裔。我父宇文永那时恰好不在京都,自静帝宇文衍被杀之后,他便知道难逃一死,天下虽大,也逃不过杨坚的追杀。”

顿了一顿,周子轩又继续道:“父亲带着亲眷,在几名忠心家将地护持之下连夜逃走,东避西躲,隐姓埋名十余年,却不慎终于露出马脚,被杨坚的爪牙寻着。那时我刚出生不久,父亲不肯让宇文家的血脉就此断绝,遂让粟叔寻了一名婴孩回来顶替我,又着粟叔乔装带我离开,前往江南一带,并要他永远不要将身世告诉我,只在江南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平凡人的生活就好了。”

周子轩虎目含泪道:“粟叔带我走后不久,那杨坚爪牙终于寻道,我家中老小无一活口……”

唐奎和项洵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竟难以反应……

半晌,项洵叹道:“那杨坚夺了北周的天下,还要杀尽皇族子孙,真是惨无人道……想来你那粟叔是心有不甘吧?”

周子轩悲泣不止,点头慢慢说道:“粟叔将我带到江南的一个小村子里,村里的人都很善良,从来没有把我们两个当外来的人看。粟叔白日里辛苦劳作,将我扔到田里玩耍,到了晚上,就着我识字练武,学习礼仪……粟叔相貌堂堂,人长得魁梧,又能吃苦,有几户人家都想把女儿许配给粟叔,但粟叔因为我的事情,一概婉拒了。”

周子轩继续回忆道:“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7岁那年,粟叔终于还是将我的身世告知于我,并且要求我,有朝一日定要报仇雪恨。但是当时天下安定,而杨坚又早已死了,我一个小小孩童,又能够如何?粟叔却仍是每日里逼着我练习武功,背诵功课,只是我打心底里抵触,害怕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就这样直到天下大乱……”

“那些所谓的义军到了我们的村子,抢钱抢粮抢女人,甚至四处放火,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疯子……粟叔拼死护着我逃离了村子,可是逃没有几里远,又遇上一队乱兵,里面有两个江湖好手,粟叔虽然把他们全杀了,但自己却也因为受伤过重,最后终于不支,粟叔临死前着我自谋生路,至于报仇与否都不再强迫于我,我浑浑噩噩地掩埋了粟叔之后,一路流浪到这里,直到遇见大哥和三弟……”

项洵和唐奎两人默然不语,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冷静淡漠的子轩,居然会有这样离奇的过往。

周子轩终于抹干眼泪,抬头笑道:“是不是被我的故事吓到?”

项洵撇了撇嘴角,不屑道:“北周皇族的后裔很了不起吗?如今还不是我们的兄弟?”说罢轻轻锤了锤周子轩的胳膊。

唐奎抚额头痛道:“啧,这个……那以后是要叫你二哥,还是什么皇子王孙的?”

此话一出,项洵和周子轩两人早已是爆笑不止……

过了半晌,项洵终于止着笑意,朝周子轩问道:“子轩,你说这话出来,是不是不愿意我们去投什么义军?”

唐奎听得心里一颤,心道:我真浑啊,二哥的粟叔被义军杀了,我心里还想着去投什么义军……

唐奎正色道:“二哥,你放心,从此往后我再也不说去投什么义军了,以后我们兄弟三人便杀尽这天下的义军,为你的粟叔报仇!”

周子轩苦笑道:“老三你何时才能正经些?我今天说这些出来,只想说明,如果义军纪律不明,约束不力,根本和土匪无异,让你别总想着这些。”

项洵拿拳头顶了顶脑袋,琢磨道:“既然咱们不去投什么义军,索性便自己拉一支人马,奉老二你为王便是了,这样也就完全不用担心会和田大哥对上,嘿嘿,咱们的队伍定要纪律严明,然后大家上下一条心,嗯,就是这样啦!闯出名堂之后,再公开这北周皇族的身份称帝,我想到时应该会有很多人响应。”

周子轩摇头叹道:“想拉一支人马造反,那手里就要有粮有钱有兵器,这些咱们去哪里弄?再说,我大周朝从宣帝宇文赟继位以来,不理政事,骄奢淫逸,以至后来朝政糜烂,社稷败坏,也是北周无德无能的结果,以至于最终被杨坚所夺,天下人多是拍手称快,更何况,杨坚称帝以来,民富国强,举世皆赞,谁又会来支持北周呢?虽然杨广现下不理政事,又因为三征高句丽,导致国力大损,但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想要彻底灭掉大隋,哪有那么容易……”

项洵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正所谓立志当趁早,我听说海陵的义军首领杜伏威,当年与他的至交好友辅公祏聚众起义之时,不过才十六岁,比咱们大不了多少。曾老夫子早课上屡次讲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我们三兄弟齐心合力的话,我相信定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来!”

稀里糊涂的少年阶段,也许总是满口大气而又带着令人捧腹的幼稚,但遍观青史留名者,无不是少有志,勤刻苦,韬以待,天下瞩。

周子轩望着项洵炯炯有神地目光,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来,狠狠地咬着牙,紧紧地握住拳头,男儿的头颅重重点下,一种生死荣辱皆与共的气势陡然在小桌上升起……

旁边的唐奎又咽下一碗米粥,急忙道:“二哥,我要当大将军,大哥就当丞相好了……呃,现在要叫主公吗?还是陛下?”

小屋内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大好气氛登时冰消瓦解,项洵嘴里的米粥喷了一桌子,淋了唐奎满头满脸,捂着肋骨那伤处哎哟个不停,那周子轩更是几乎要笑跌到凳子下面去。

只有唐奎抽搐着满是米粥的小脸委屈的不行,心道不是你们说着要做皇帝的嘛,笑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喷了我这一身米粥,当小三的也太命苦了些吧……

兄弟三人一合计,决定仍是不能操之过及,一方面要更加勤奋地练习武功,另一方面,要留心打探各地的消息,等待时机揭竿而起……

第八章 夺命竹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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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去,大家一直担心的神秘高手并未再度现身,而兄弟三人受的伤则在宁秋秋的妙手调理之下,恢复的非常迅速,唐奎与周子轩自不必说,活蹦乱跳的如同两只猴子,天天苦练着田盖新教的武功;便是项洵也能轻松做些体力活儿,少年的恢复能力确实非比寻常,只是偶尔动得太过剧烈时,才会感觉到丝丝疼痛。

又说张季宣连着几日不见项洵等人来偷听曾老夫子的早课,别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又拖了张伯前去“拜访”,破庄园里自然没人,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几人原来是因为受伤而赖在田盖府上,便提了补品之类的东西前去探望,这便令得三兄弟对他颇有好感,但是几人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这小子确实是要打小曼的主意,项洵等人却也不说破,只道小曼若是能有这么个归宿,倒也不错,只是几日里厮混下来,唐奎却显得有些惫懒起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这一日,兄弟几人吃毕了早饭,项洵伸了个懒腰,呻吟道:“这种日子真是舒坦,但是咱们男子汉大大夫,总不能一直窝在田大哥这里,反正那什么神秘的高手再也没来过,我琢磨着怕早是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我们今日便回去吧。小曼你是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要留在这里跟着嫂子学她的医术?”

兄弟三人一并儿望向小曼,弄得小曼手足无措,一边儿想着要跟着几位哥哥一起玩耍,一边儿又想跟着宁秋秋学习医术,真是好不为难,三兄弟也不逼迫,却是要等她自己做出个答案来,因为这几日里,兄弟几人商量着,既然决定要做大事,便要考虑到以后总不能几人全呆在一处,因此便要开始锻炼每个人的选择和判断的能力,而小曼便是他们第一个考验对象,小曼自己却并不知晓几位兄长的“大图谋”,内心经过一番苦苦挣扎,终究是决定自己要留下来和宁秋秋学习医术,但是要求每天晚上兄长们前来接自己回“家”。

看着兄长们一副吃惊的表情,苏小曼免不了得意的偷笑起来,心中叹道:自己终于也要长大了,哥哥们,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成为嫂子那样医术出众的人物,以后哥哥们所有的伤痛都不用再担心了……

项洵在心底赞叹了一声,哈哈笑道:“既然小曼立志要学习嫂子的医术,咱们几个自当听令,你且好好在这里用功,晚上便来接你回家。”

说罢笑着拍了拍小曼的脑袋,又去和宁秋秋交待了几句,便扯着周子轩和唐奎一溜烟儿的去了……

来到街上,项洵坚持要让唐奎与周子轩配合,以期能够有所斩获,他自己则只是在城里四下逛逛,因为伤口未癒的关系,并不准备出手。

项洵和兄弟们分了手之后,便独自向城东行去,城东一隅乃是余杭最繁华的地段之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式商人们带着些随从伙计由此鱼贯而入,将心目中的各色货物置备妥当之后,或是乘大船出海,或是沿大运河北上,又或是沿浙江西进,总之是要将大银子生出小银子来,好养活一家老小,又或者肆意挥霍游戏人间。

往日里,项洵与兄弟们合作取人银两之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肥羊,无论对方的表情、身行、衣衫又或者是随从跟班之类,自己的精神总是紧张着,哪里会有现在这般放松,也正因为放松下来,今日里赫然发现,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所展现出来的,对这种安定生活的渴望是居然那么的强烈,暗自叹息一声,心中陡然坚定了三兄弟的那个伟大志向,也更加明白了那个志向的目标所在,不是单单为了扬名立万,更重要的,应该是让天下没有战乱纷争,让所有的人都能够生活的好一些……

“哎呀……”突然一声稚嫩的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项洵从感叹当中惊醒过来,转头看去,发现竟是一位年过五旬的长者正手执竹竿狠狠敲打着一个瘦弱的小童,那长者着一身白布长棉袍,面相清古,眉脸上透着悠然之气,一双眸子仿佛幽静的大海一般,给人以无尽智慧之感,但令项洵十分费解的是,如此相貌不俗的一位长者,怎么心肠竟然会如此歹毒?难道真是像曾老夫子所说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伴随着不停地敲打,小童瘦小的身子似乎抵受不住这种痛苦,整个身体在竹竿的敲打之下慢慢地委顿在地上,不断地抽搐挣扎着,竹竿挥舞的呜呜声与小童的惨叫着此起彼伏,项洵只觉得有一团火从自己心中升腾起来……

如果眼中能够喷出火来的话,那这位长者肯定要被烧得死得去活来,项洵疾步走上前去,伸手便去扯住那根竹竿,怒目向那长者道:“身为长者,为什么要如此虐待这孩子?”

那长者只是微笑着,也不答话,手中竹竿滴溜溜一转,项洵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捉着竹竿的那只手竟被远远震开,心下顿时骇然,这老头儿好大的力气!只是大惊之后却是令得项洵胸中怒气更炽,索性忍着肋上疼痛,一纵身便向那长者扑了过去,只是拳打脚踢却不能动那长者分毫。

却不知那长者又使了个什么招数,项洵整个人便飞跌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项洵挣扎着爬将起来,大怒道:“死老头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武功便可以随便欺负人?且待我找着高手来一起欺负你,你等着,不要走!哼!”

项洵说完掉头便跑,一路狂奔,全然不顾肋骨似乎要再次断掉,便同一阵风儿似的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那白衣长者只悠然一笑,却是望都未望项洵,但手中的竹竿敲打得却是更加的急促了,竹竿的形迹看起来有些朦胧,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落在孩子的身上,绽起一阵闷闷的“啪啪嘭嘭”之声,仿佛是谁人紧张而疯狂地心跳,却见那小童渐渐地被打得没有了声息,也不见有半点挣扎,一动不动,竟像是死去了……

第九章 夺命竹竿(下)

眼看将那小童打得没了声息,那长者却并不停手,又足足敲了百余下,才终于停下手中的竹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和鼻尖上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想是这番敲打着实费了不少的力气……

其实从长者敲打孩子,到项洵纵身扑上去阻拦,之后不敌逃跑,而最后孩子奄奄一息,仿佛死去,却都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此时街道之上终于有人也开始回过神儿来,开始对长者与倒在地上的孩子指指点点,却又不敢围拢过来。

其中有几个年纪颇轻的小伙子见着这等惨事,心中颇是不平,正待要过去与那老头儿好好理论理论,问问他为何要对那小童下此毒手,却早被年长的掌柜又或者是叔伯长辈的扯了开去,多年走南闯北的经验让他们不得不谨慎,出门在外,还是少管这种闲事为妙。

一帮人尚在围观着想要看看有什么热闹,却有个脑袋灵光的年轻小子早飞一般地请了那里正过来,城东本就是繁华之隅,外地人往来熙攘,多有纷争纠缠,因此里正的住处离着也只是几步路。

那小子还欲去请官差大哥前来,但一琢磨,待官差过来,这眼前的热闹便很有可能错过,稍一思量之下,便索性先看看这里正与那打人的老头儿交涉交涉再说罢,只是心里有些弄不明白,这老头儿长得是慈眉善目,怎么就随手将这年幼的孩子给活活打死了呢?心中暗暗嘀咕着:“如此看来,那曾老夫子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哩,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嗯,那个,古人诚不我欺也~”竟是和项洵在心中做出同样地计较来。

却说那里正见到这场面,心中也是打了个突儿,琢磨着,那老头儿看起来倒是挺面善,只是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是用竹竿生生就敲死了一个如此幼小的孩童,这莫不是何方的凶残高手?万一惹恼了他,自己的小命只怕不保,一念及此,心中不由得对那扯了自己前来的小子有些忿忿:如此恶性之事,竟然只叫了我一人前来,却怎么不去将那些官差也叫来?

当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三两步疾奔到孩子的跟前,并不看那老头儿,只是察探起那孩子的情况来,微微颤抖地手搭上孩子的脑门,心中顿时一凉,喘了口粗气,又俯下耳来去听那孩子的心跳,竟然连心跳也没了!这一下里正的脸都吓得苍白起来,一层冷汗唰地冒了出来,湿透了衣裳的内里儿,里正伸手抹了一把那额头上的冷汗,便想站起身来,哪知道连腿脚都软了。

里正蹲在那里又使劲儿喘了两口气,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却见那白衣老头儿冲他微笑道:“里正莫要担心,这孩子并无大碍,只不过是闭过气去,一会儿自然便会醒来。”

眼见这里正明显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那老头儿又笑道:“且等等,只须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分晓。”说罢也不理会里正那狐疑的眼神,自蹲下来查探那孩子的脉门,一探之下,却是额头微皱,心中轻叹。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还未到,却是终于又有人请了官差过来,那差人三言两语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只当是那老人信口雌黄,不肯相信那老人的话,直要将老人索进衙门里去。

里正见他想要用强,心中骇得不行,忙扯了那差人到一边去细细说了自己地推断,这才将那差人安抚住,心中只希望那孩子等下真能活得过来,好少了这桩麻烦事。

一盏茶的工夫转瞬即过,围观的看热闹的一干人等正要力挺那差人发难,却见那孩子发出“哎哟”一声呻吟,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继而又慢慢地坐了起来,唬得些人早怪叫一声:“诈尸啦!”,呼啦啦,一大帮人登时便奔出十几步远,只敢远远地瞧着。

那差人见孩子真地活了过来,心中恼怒,却是白跑了一趟,于是冷哼了一声便自去了。

里正此时却是睁大了眼睛,又狠狠地揉了揉,明显有些信不过眼前的景象,转头傻傻地问那小子道:“这孩子,真是活过来了吧?”

那小子被这声音一吓,差点骇死,拍拍胸口没好气的道:“你看他这样子,自然是活过来了。”

那孩子坐起身来,拉着那长者的手,低声说道:“天儿谢过左师叔,又害师叔受累了……”

却见那长者摇摇头微笑道:“休要说话,自己运气调息便是,且随我去看看刚才那个鲁莽小子。”

说罢竟是不理众人,牵了这孩子的小手,径朝着项洵逃跑的方向去了。

只留了那里正与好管闲事的小子呆在那处,却是好不尴尬……

那里正转头疑惑地望着身边的小子道:“鲁莽小子?不应该是你吗?”

那小子翻了个白眼道:“如果是我,又怎么会向那边去了?”

斗了句嘴,那里正便觉得这大早上弄得是个什么事儿啊,转头也一溜烟儿地不见了。

此时便听得一把声音嚷道:“哎哟,呼……呼……少爷,你怎么,呼……蹿到这边儿来了?”

那小子回头一看,赶忙过去扶着,摇头道:“张伯,您跑这么快做什么?”

那张伯喘了一阵儿,叹气道:“刚才那曾老夫子寻不着你,又在堂上发了大脾气,仔细你回去又要被老爷责骂……”

那好管闲事的小子不是别人,却正是张季宣,只见他将手中的扇子“唰”的一开,摇了两下,却是寒风扑面,顿时打了个激灵,张季宣小脸一红,赶忙收起那扇子来,轻笑道:“张伯,今日里,那曾老夫子只是教大家温习昨日才讲完的那篇《思旧赋》来着,我早早便弄通透啦,嘿,我且去看个热闹,您愿意就跟着来,哟,那爷俩儿走得都快没影儿了……”

说罢便急急地追着那长者与孩子去了,可怜那张伯才要喘口气儿,又要一阵好跑,登时苦笑一声,这个小少爷啊,可跟老爷小时候一样顽皮,没有太多时间感慨,张伯又紧赶慢赶地跟着张季宣去了……

第十章 大祸忽至

江南河,隋帝杨广于大业六年冬下令疏通,自京口至余杭,全八百余里,广十余丈,即为江南运河。

余杭是江南运河的终点,因此城北往来的船只多如繁星,络绎不绝,其热闹与喧嚣处亦是非凡。

唐奎与周子轩别了项洵之后,自往城北去了,只是两人转了半天都没有发现适合下手的人物,正自发愁,便见着对面的街上缓缓走来一头肥羊,真的很肥……

那人头顶白帽,一身雪白大裘将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虽然有些臃肿,但因为生得人高马大,反自流露出一股不俗的气势来,此时走在人流之中,便宛如鹤立鸡群,殊异于众。

走近细看去,那人脖子上套了一大串黑珠子,圆滚滚地,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十根手指头上竟足足套了六只形色各异的戒指,宝气四溢,再看那腰上,竟是越发地凶狠了,大大小小居然挂了十余条饰物,随着他地脚步,往来激荡,发出悠悠地叮咚声。

兄弟俩儿心中暗道,好端端地一个魁梧汉子,竟然打扮成这副行头,唔,莫非是新盛行地“复古环佩女儿妆”?只是这装扮……啧啧,委实令人捧腹啊。

要知道,古代只有战国、秦汉时期的玉佩才会繁缛华丽,那时男子甚至将数十个小玉佩,如玉璜、玉璧、玉珩等,用丝线串联结成一组杂佩,用以突出佩戴者的华贵威严。

自魏晋以后,佩戴杂佩的男子渐少,以后各朝都只是佩戴简单的玉佩,而女子很长时间里依然佩戴杂佩,通常系在衣带上,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悦耳动听,因此“环佩”也渐渐成了女性的代称之一。

两人止了笑意,妙手合作之下,却是轻松取到两条玉佩,俱是上等货色,当可以值得不少钱,兄弟两人心中高兴地非常,得手之后迅速远去,浑然没有发觉到那汉子眼眸中泛出隐隐地笑意……

东西得手,两人立即折返,这是他们兄弟的规矩——“取”之有道,日“取”一次,无论成败。

只是两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盯着肥羊的时候,自己,也被别人盯上了……

“大哥,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啊,这……这实在是太像了,你说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相像之人?”一个细瘦的汉子皱着眉头道。

“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合该着我们兄弟俩儿要立个大功。”旁边一个眼神阴冷的精壮汉子道。

止了对立功之后地幻想,那细瘦汉子低声问道:“大哥,我们何时下手?”

“急什么,既然给我们遇上了,反正是跑不了的,哼,等到了僻静的地儿再动手不迟,如若给人发现了,也是不好脱身。”精壮汉子冷冷道。

由城北回破庄园的路上,小巷子很多,兄弟几个多愿意走这种地方,僻静而少人,外地来的肥羊不熟悉环境,往往几下就被绕晕,只是这个习惯,今天将要给唐奎与周子轩带来前所未有的麻烦……

想着今天的收获,兄弟俩儿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哼着小调儿,在小巷子里正走着,打对面巷子口儿进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精壮汉子,巷子有些窄,那汉子偏生便走在巷子中间。故意挡路的?两兄弟对视一眼,心里登时起了这个念头,难道刚才下手时被人发现了?这下可麻烦了……

周子轩与唐奎放慢了脚步,而眼前那汉子却也是停在了前面,真是晦气,周子轩暗骂一声。

“这位大哥,咱们素不相识,却不知因何拦着我们两兄弟的去路?”周子轩拱手问道。

“不知为何?刚才你们下手倒是利索,现在就忘记了?哈哈……”那汉子阴沉着脸冷笑道。

“居然真是的债主上门?这下可惨了。”唐奎低声含糊道。

“我看不像……”周子轩同样低声回道。

“两个小子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突然身后也传来声音,两人寒毛倒竖……

“后面!”周子轩低吼道,“只要冲回热闹的地方,就好脱身了……”心中暗暗祈祷着。

合作多年自有默契,只是一个眼神,又或者简单的字句,便能够立时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打算,伴随着周子轩的一声低吼,两人同时转身向身后冲去,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细瘦的汉子。

唐奎心中一喜,看起来果然比另一个好对付,两人如一阵风般地冲了过去,经过细瘦汉子身边的时候,两人同时向那汉子的腰间轰了拳头过去……

只听得“啪!啪!”两声闷响,却是唐奎和周子轩各自矮下了身子,差点没将苦胆吐了出来,原来那细瘦汉子分使两拳,竟然抢在前头击中了他们的腹部,又见那汉子又飞起一脚正中唐奎胸口,居然将唐奎踢得飞将起来,然后脑袋撞在墙上,立时便晕了过去,鲜血流淌而下……

周子轩见状大怒,正要起身拼命,却感到脑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早软在了地上。

那精壮汉子挑了嘴角,才要上前将唐奎解决掉,便听到巷子口传来一阵纷乱地脚步声,果断与那细瘦汉子打了个眼色,甩手将周子轩扔到肩上扛着便跑,转眼间便不见了……

两人前脚才消失,后脚巷子口便进来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令项洵几兄弟恨之入骨的甘大和一干手下,见着有个人昏在地上,头上还流着血,众人顿时一愣,却见甘大眼珠一转,使了个眼色,癞子李连忙过去把那人翻了过来,原来是唐奎,甘大眉头皱了皱,开口道:“看看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癞子李仔细一搜,便从唐奎怀里摸出2块玉佩来,笑嘻嘻地递了过来,那甘大眼前一亮,知道这是上等货色,心花顿时怒放起来。

“老大,那这小子……需不需要咱们……嗯?”癞子李咧着嘴做了个用刀切喉的动作。

甘老大抬眼瞅了瞅倒在地上的唐奎,犹豫了一阵子,却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终究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把手一挥,带着几人迅速离开了巷子,只留着被打昏了的唐奎在那里流着鲜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传来声声巨响,将唐奎从昏迷惊醒过来,鲜血流了满头满脸,现在有些干了,却仍有些粘稠,唐奎伸手摸了一把眼睛,轻轻晃了晃脑袋,终于回过神儿来,开始发疯一般地四处寻找周子轩的踪迹,却哪里还找得到?

二哥,你在哪儿……

正月里的天,仍然是寒风阵阵,哪怕是太阳再大,仍然抵不住阵阵地阴冷寒意。

唐奎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破旧地棉衣,抽了抽鼻子,将手抄着,往家里走去。

身上的玉佩不见了,也许是被那两个人拿走了,也许是被别的人摸去也说不定,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二哥不见了……二哥不见了,怎么办?回去怎么向老大和小妹交待?唐奎这一刻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呆瓜,脑子里装的全成了浆糊,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第十一章 晴天霹雳(上)

却说项洵马不停蹄地奔回破庄园,随手掩了院门,然后就瘫坐在院中的一块青石上,不住地抽着冷气儿,刚才只想着跑得快些,再快些,没料到伤处居然会如此剧烈地疼痛起来。

项洵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有些痛苦地捂着仿佛要断掉一般的肋骨,一抬头,便见着苏小曼正从屋子里出来,两人俱是一呆,苏小曼眼见项洵不太对劲儿,早几步奔上前来,慢慢扶着项洵进了屋子。

想着大哥肯定是又惹了什么事情,苏小曼却也不多问,只是先帮着查看了伤处,确认骨头并没有什么问题,才稍微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项洵的脸色终于好些了,苏小曼才略带责怪地比划着问道:“嫂嫂不是叮嘱过了嘛,怎么还这样没轻没重?万一骨头再断开怎么办?”

项洵拿手搔了搔脑袋,咧嘴笑道:“没什么事,只是刚才跑得太快了些,牵着伤口有些痛罢了,不碍的,莫要担心。”

“看你疼的,还说不碍……”苏小曼瘪着嘴比划道。

项洵摇头打了个哈哈,一边轻抚着肋骨,一边从怀里掏出个白布包裹递过去,低声道:“且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苏小曼嘟着小嘴,杏目轻轻白了他一眼,分明是怪他不守早间的信用,又去偷人家东西,项洵苦笑一声,也不加辩解,只是着她打开来。

苏小曼捧了那包裹,层层地解开来一看,却是个花纹古朴地方形小铜盒儿,抬头瞄了项洵一眼,项洵摇头表示不知,只示意她继续。

轻轻地一碰卡簧,只听得那铜盒发出“咔嗒!”一声脆响,绽了开来,便见那铜盒贴着玄色金纹的内里儿,看起来颇不寻常,只是两人的注意却全放在盒子中央的事物上,那事物外头又包着一层柔锦白缎,足见主人对它的保护很是细致,小心地打开来,竟然又是一块细软黑缎,再仔细地打开来,终于便见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静静地躺在盒子中央,隐隐透着寒气儿……

那玉璧仅巴掌大小,表面仿佛有一层薄雾笼着,初时竟使人看不真切,待细看时,薄雾居然又倏地散去,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此时再看去,那玉璧显得莹润非常,如覆琼浆……

玉璧身上并没有什么龙凤一类的奇伟雕琢,只四周间或浮着些质朴地云纹,看起来古意盎然,令人心中生出非凡的感触来。

苏小曼拿手轻轻碰了一下玉璧,心中疑惑非常,这玉璧刚才明明是透着寒气儿地,怎么现在又变得这样温暖?便拉着项洵来摸那玉璧,项洵亦是大惑不解。

项洵伸手轻轻地将那玉璧取了出来,登时发现这玉璧的怪异之处,原来这玉璧孔洞处竟是嵌着一枚黑黝黝的珠子,与那玉璧严丝合缝,之所以刚才两人都没有发现此点,只因玉璧放在盒中,外面包着一层黑绸,再加上玉璧表面氤氲着薄薄地寒气,看不真切,此时一拿在手中,登时整个玉璧便明朗起来,中间那枚黑色珠子上宝气流转不停,居然渐渐地将玉璧地光泽都掩下去了。

这好像是什么宝贝呢!项洵两眼渐渐开始发起光来,浑然没有发觉,珠子上的有一道极细微的寒气缓缓向项洵递来……

兄妹二人正对着玉璧惊叹不已时,便见有两个人施施然地迈进屋来,正是刚才那长者和被打的小童,那长者望着项洵笑道:“古人有云:玉者,持之曰瑞,乃君之德,仁之方也。小兄弟,你观此玉如何?”

项洵一见此人竟能找上门来,并且那挨打的孩子似乎也无甚大事,心下登时恍然,接口洒然道:“宝贝!”

复将玉璧置于盒中,笑着递向那长者道:“还是物归原主罢!早知道你们是一家子,我哪会来做这恶人,嘿……”转头望向那小童,心中疑惑着这小孩儿怎么还能站得起来?

那小童见得他眼中疑惑,无比恭敬地对项洵施了一礼,开声解释道:“师叔刚才敲打于我,乃是替我缓解体内剧毒发作,小天多谢大哥哥你出手相助。”

项洵讪讪地摆了摆手,只一味苦笑道:“哪里需要谢,我自己没弄清缘由就胡乱出手,幸亏没有酿成大错。”

未料那长者却不肯接项洵递过来的玉璧,抚须笑道:“吾观小兄弟年纪轻轻,身手虽灵光,但功夫委实一般,以这等身手便敢管这不平之事,可见真有德仁之心,如此便是有缘,此玉你自留下便是。”

闻得此言,直令得苏小曼目瞪口呆,大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呢?偷了东西,转眼人家寻了过来,马上又交还给人家?但这爷爷为何又不要?当下脑袋里如一团乱麻,苦着小脸儿,扑闪着眼睛一副不解之状。

稍微愣了一愣,项洵脸色一正,竟是坚定地摇摇头道:“既然是误会,此物自当物归原主,窃玉一事,本就是我气愤不过,存心报复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德仁之事,小子虽然是个偷儿,但是盗亦有道,还请前辈莫要羞辱于我,快快收回此玉。”

那长者听完只是一阵哈哈大笑,抚须道:“这块玉璧乃是上古至宝——伏羲八卦璧,我借得此玉之时,卜天宗宗主曾经占过一卦,至今言犹在耳,道是此玉与我只有半年之缘,尔后必被盗,而盗者即此物之新主也。”

不等项洵开口,又自说道:“卜天宗的占卜本事,我向来佩服,而为此玉占出之卦,却令我心中大有疑惑,想我左扶摇自武功大成以来,江湖之上,鲜有敌手,不知何人能从我手中将此玉盗走,直到今日事发,才猛然发现,当真是天道之行,自有运数。此半年来,我与此玉朝夕相对,以求悟出进军天道之法,却终而未得,便知天路藏于他处,如此一来,此物便与我如浮云尔。”

“左,左扶摇?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四大宗师之一左扶摇?!”项洵瞠目结舌道,心里却是后怕不已,不禁暗自一阵惊惧:刚才自己居然冲上去和左扶摇打架,居然还活着!项洵拿手拍拍自己的脸皮,呼出一口气来……啧啧,幸好刚才没有使出那招猴子偷桃儿……

第十二章 晴天霹雳(下)

就在项洵心中暗自后怕不已之时,便见左扶摇双眼陡然发出魔幻般的光彩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项洵手上的玉璧,问道:“小兄弟,你可感觉到什么没有?”

项洵呆了一呆,不解道:“感觉到什么?没有啊……”

左扶摇示意他坐到小凳子上,低声道:“不要出声,你静下心来仔细体会,看看能否感应到那玉璧上的东西……”

项洵依言闭起眼睛,意图找到左扶摇说的什么东西,大家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

只见左扶摇嘴唇微动,却不见发出半点声音,原来是使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径直将声音束成一线,送进项洵耳朵里:“宁神静心,气沉丹田,意守于中……”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掌轻轻贴上项洵的后背来,缓缓渡来一道温驯地真气。

项洵只觉浑身一松,美妙非常,整个身体登时变得如同云雾一般自在,精神迅速集中。

伴随着左扶摇的真气流转护持,项洵的五感都开始变得敏锐起来,感觉,感觉……在哪里呢?玉璧?手上!啊,感觉到了!确实是有一道气正从玉璧向自己身上递过来……

“前辈,我感觉到了!玉璧上好像有一道气流进我的身体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项洵目光兴奋地闪烁着,抬头问道。

“哈哈哈哈……这真是造化,造化啊……”左扶摇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大笑道。

项洵挠了挠头皮,咧嘴笑道:“难道,我便是那个什么宗主说的新主人?”

项洵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头望向苏小曼,却见小曼在那里掩嘴偷笑,眯着眼睛向他点头。

“这世事当真是奇妙无常,如此,你应该便是这块玉璧的新主人了,哈哈,不知小兄弟你高姓大名?”左扶摇笑问道。

竟然会被四大宗师之一的左扶摇问起自己的姓名,项洵只感觉自己仿佛作梦一般,连忙答道:“小子姓项名洵,楚霸王的项,洵水的洵,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左扶摇皱眉道:“项洵?倒是个奇怪的名字。”

项洵笑道:“因为我出生在洵水边上,所以我爹干脆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嗯,项洵,如此我便拜托你一件事情。”左扶摇正色道。

“只要小子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请前辈赐示。”项洵正色昂首道。

“赐示倒谈不上,只能算是请求吧。唉!我这小侄儿罗天本是武道奇材,无奈两年前突然身中奇毒,我遍寻天下名医,均无良策,当下只能缓和,无法根除。我借此玉璧之时,曾厚颜请卜天宗宗主替这孩子占了一卦,只道是此毒缠绵,金石难解,而唯一地生机便是应在明年六月,且与此玉璧有关,如此一来,还请项小兄你来年六月能到洛阳一行,若是能帮这孩子解除毒患之苦,我左扶摇便欠你一个人情,你看如何?”左扶摇道。

项洵不解道:“前辈,这卜天宗怎么如此厉害?只凭占卜便可算出这么多东西来?何以前辈居然对此虚无飘渺之事如此信任?”

“呵呵,世间事各有缘法,卜天宗立派三百年而不倒,可知其中自有玄妙,项小兄以后定然有机会见识到的。”左扶摇笑道。

“既然前辈如此推崇,小子自不必多言,只不过,若依卜天宗宗主所示,此玉璧真有奇效,前辈何不带在身边?或许小天将其佩在身上,明年便可……”项洵奇道。

左扶摇摇头叹息道:“此半年来,我也曾试过此法,但毫无用处,如若项小兄你凭此玉璧能够有所成就,明年便请洛阳一行,老夫先在此谢过。”说罢竟是对着项洵施了一礼。

项洵哪里敢当,只得赶紧又还了一礼,郑重道:“小子自当从命,还请前辈放心。”

左扶摇欣慰地点点头,如此便领着那罗天往门外去了……

目送两人离开之后,项洵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真在梦中一样,太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旁的苏小曼也静静地陪着项洵盯着那块玉璧发起呆来……

正发着呆,便见张季宣“噌”地一下蹿进屋子里,疑惑道:“刚才那老头儿有没有为难你们两个?咦,这玉璧是什么宝贝?难不成是那老头儿送的?”

项洵抬头看了张季宣一眼,大笑道:“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倒是你怎么就跟着来了?”

张季宣笑道:“我今天到城东溜达,看见那老头儿拿竹竿将一个小孩子打倒在地上,当时只以为那孩子被打死了,心说这老头儿也太狠毒了,我便去叫了里正来折腾他一番,哪想到最后那孩子居然又活了过来,啧,搞了半天,我真是鸡抱鸭蛋——白操心呐。”

“张大哥你遇到不平事,能够挺身而出,是个好人呢。”苏小曼微笑着比划道。

张季宣听着心仪的小姑娘称赞自己,心里顿时像吃了蜜糖一般,正要挺起胸膛回应几句,却被项洵兜一盆冷水泼醒:“怎么你今天不用去听曾老夫子的早课吗?”项洵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张季宣道。

“嘿嘿,又拿这事儿来打趣我,今日里的功课我早修完了,你莫要来操心。闲话少说,快把这个玉璧给我瞧瞧。”张季宣恼道。

张季宣把玩了半天,皱眉道:“玉是好玉,怎么中间会嵌着这么一颗黑珠子?显得不伦不类的,真是好生奇怪,我听说南海盛产什么黑珍珠的,价值不菲,难道会是那个?”

项洵白了他一眼道:“赶紧给我拿过来吧,如此宝贝,哪里是那些俗物可以相比的,咦?”

“怎么了?”张季宣和苏小曼两人同时望向项洵。

“这,这珠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唔,屋子里太暗,待我拿到外面瞧瞧去。”项洵边走边道。

在院子里站定,项洵将这玉璧擎起来,双目紧盯着那黑珠子,想借着天光来发现些什么,只是看了半晌,都没有任何发现,正疑惑着难道自己是眼花了?

便在此时,头顶上本是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云密布,一道电光瞬间朝项洵劈将下来!

第十三章 五雷轰顶

晴天霹雳!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前后居然是接连五道天雷,一道紧接着一道,像从天而降地银蛇巨蟒一般,闪着可怕的电弧狠狠地劈在项洵的身上!

天雷之威,隐隐夹杂着龙吟之声,夺人心魄,而伴随着这声声巨响,整个空气仿佛都被劈地裂将开来,爆将开来,燃烧开来……

五道天雷过后,天空中倏然而聚地阴云则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杳然无踪,明晃晃的太阳依旧微笑地照耀着大地,温暖着树木花草,使人不禁怀疑起刚才那一幕是不是幻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地味道,项洵那被天雷劈过的身体站立着,依然保持着举璧向天的姿势,只是头发仿佛开屏地钢针,根根竖直,全身焦黑。

苏小曼和张季宣看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景象,顿时呆若木鸡,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俄顷,两人急忙冲上前去,探了探项洵的鼻息,却是哪里还有半点生气?张季宣面色铁青地摇了摇头……

苏小曼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浑身上下瞬间冰冷,眼眶中的泪水倏忽而下,瞬间淹没了视线。

脑中想着那年自己落入河水当中,是大哥他们几人奋力跳下去把自己救了起来;自己快要饿死地时候,是大哥递过来一块馒头;自己被别人嘲笑不会讲话时,大哥愤怒地与人拼命;自己在雨夜里生病时,大哥背起自己去找医生;自己不开心时,大哥会和另两个哥哥一起逗自己笑……

心里好痛,大哥,你怎么能够就这么抛下我们几个不理了呢,大哥,你快点醒过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快点醒过来啊,大哥……

哪怕我们只是几个凑到一起的孤儿,哪怕我们只是过着这种饥饱不定的贫穷日子,哪怕我们穿着满是补丁会被人嘲笑的衣服,哪怕我们是被人恨之入骨的小偷,哪怕我们会被甘大他们欺负……大哥,求求你,你醒过来吧,只要你能醒过来,所有的那些苦难都不要紧,我们能够平安地活下去,一起开心地活下去,这就够了啊,大哥,你快点醒过来啊……

等到张季宣醒过神儿来的时候,一旁地苏小曼早已哭的晕厥了过去,甚至连身子都开始发冷,骇得急忙将小曼抱回屋里,扯了两床破被子将小曼紧紧裹上,才又再奔到项洵身边,不甘心地再度探了探项洵的鼻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的生机!

张季宣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仰天怒吼了一声,心中恨道,老天爷,你这是作的什么孽啊,然后又走进屋中照料苏小曼,生怕她也出了意外……

街上,左扶摇与小罗天两人已经走出老远,听到那天雷之声势,小罗天便抬头望向左扶摇,疑惑是否要回去一探究竟,却见左扶摇缓缓摇头道:“死生自有命,福祸总相依。那块玉璧在我们身上半年之久均无异象,一入项洵之手,便有那等奇事,可知其中自有奥妙缘法,不必担心,走吧……”

……

唐奎走到破庄园前面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眩晕了,因为他闻着空气里的味道,觉得有些怪异,仿佛飘浮着什么东西烧焦的残留,这令他胸口有些莫名地难受。

唐奎拿手扶了扶脑袋,慢慢地走进家门,看到项洵在院子里呆站着,两手高抬擎着一样东西,他很想笑着和大哥打个招呼,想问问他这又是发的什么疯,但是不知怎么地,那嘴角却是怎么也扯不动,于是便咧出个比哭还难看的丑脸来。

因为先前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太大,直到此刻,他仍然没有发现项洵的异状,只见他快步走到项洵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大哥,我没用……二哥,二哥他,被人绑走了,是我没用,你打我骂我都行……呜呜呜……大哥你说句话啊……大、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张季宣听到唐奎在院子里的叫喊声,赶忙奔出了屋子,却发现唐奎的鲜血流了满头满脸,心中更是难过。

“我死不了,你快告诉我,我大哥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唐奎大吼着问道。

“项大哥,项大哥刚才被雷劈了,现在一点生息也没有……”张季宣艰难的说道。

“被雷劈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和大哥合起来骗我的!对不对?”唐奎一然惨然地乞求道。

张季宣只好把之前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讲给唐奎听了,然后只是苦着脸,想劝上一劝,嘴里却是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最后只得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对了,你说子轩怎么了?被人绑走了?怎么回事?”张季宣问道。

“今天我和二哥去城北物色肥羊,本来都得手了,结果回来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子,被两个人拦着,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来追回被偷的东西,哪知道他们竟然绑走了二哥。是我没用,如果我的武功能够高一些,就不会这样了……啊~”唐奎悲伤地说着,到最后却是仰天发出一阵怒吼。

接连两次巨大地打击,让唐奎本来就受伤严重的身体难以承受,苦撑了一阵子,到现在终于坚持不住,两眼一翻,顿时晕了过去。

到唐奎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却是早已黑了,挣扎着爬将起来,发现自己的头上似乎被包扎过了,抬头一看,原来田盖和宁秋秋也过来了,两人同样一脸的悲色。

“田大哥,嫂子,你们也过来了,大哥他……”唐奎说着眼圈就止不住地发红,鼻子开始发酸。

“季宣都和我们说了,事情我们都清楚了,天命如此,你也不要太难过,你们得好好活下去,就是对小洵最好的祭奠。”田盖悲痛地劝慰道。

“田大哥,我二哥他被人绑走了,这事……”。

“这事我也知道了,但是因为不清楚那两人长得什么样子,所以人手还没有出动,那画师我已经叫来了,你便和他好好说说,弄出几幅画像来,明天我便着人在城里展开搜捕。”田盖打起精神道。

“谢谢田大哥,把画师叫进来吧,二哥的事情还是越快越好,我怕晚了,万一……”唐奎急道,却是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骂道:“没有万一,没有万一,乌鸦嘴!”

屋子里点了两支蜡烛,光线倒还足够,唐奎把桌上一干杂物随手扫到一边,拉出底下那张小破桌子来,勉强可以将就用着。

那画师做这种活计却是很久了,很有经验,一边问着些细节,一边在纸上涂涂抹抹,进度还算顺利,到最后唐奎对两张画像都很满意的时候,竟是将将用了近一个时辰,之后那画师便告辞了田盖等人,表示要回去多弄几张出来,以保证明天一早田盖等人可以用上。

“这几天城里似乎来了不少的江湖人,你们最好还是少出去走动,省得再惹上什么是非。”田盖又担心道。

“知道了,田大哥。”唐奎木木地点头道。

田盖见他胡乱答应,知道这孩子心里愁苦的要命,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是天意弄人,几个孩子本来就生活不易,这一日当中竟是一下没了两个,这等打击便是大人也抵受不住,何况两个十多岁的孩子。

项洵的尸身早被搬进屋里来,便放在“温暖”的“床”上,小曼伏在他身上不住地抹着眼泪,宁秋秋则搂着她轻轻地哭泣着,看得几人好不心酸。

此时这间破旧地小屋里再没有往日的欢笑,只有满屋地沉默、叹息以及伤心的泪水。

在这种悲伤的沉默中,时间过的竟也很快,一眨眼便是亥时。

“小奎、小曼,今晚到嫂子那边儿睡吧,这里便交给你们田大哥守着好了。”宁秋秋见着两个孩子伤心欲绝,自己不禁悲从中来。

苏小曼中间哭晕过去几次,一双明亮地眸子早肿得跟个桃子似的,此时听了宁秋秋地话,却依然惨惨地摇头,将自己的脑袋伏在项洵身上缓缓地磨蹭着,眼泪滑过脸庞,复又浸湿了项洵身上新换的衣裳……

“嫂子,我们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大哥他尸骨未寒,我们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不管,你和田大哥回去吧,你明天还要给人看病呢,精神不好可不行;田大哥明天也要帮着寻找二哥的下落,我和小曼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让我们在这里陪着大哥吧……”唐奎说着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滴下来。

田盖无奈地点也点头,表示唐奎说得在理,劝慰道:“既然这样,你们便在这里陪着小洵吧,只是夜里寒冷,你们多加几件衣裳才好,不要把自己的身子也弄垮了,那样小洵在下面可是不会高兴的。”

唐奎和苏小曼都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想是悲伤到根本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田盖摇头叹了口气,又对一直陪在旁边的张季宣道:“季宣,夜了,你最好也早点回家歇息,明日再来陪他们也好。”

张季宣摇头道:“田大哥,你和嫂子都有正事要做,你们先回去吧,我成日里也没什么事情,一晚上不回去,我爹不会怪我的,我在这里陪着小奎他们,你别担心。”

田盖点了点头,当下也不犹豫,起身扶了悲伤不已地宁秋秋告辞而去。

如此屋子里便只留下了三个十四、五岁大的孩子,伴着摇曳地烛火,在沉默地守着“沉睡”中地项洵。

也不知过了多久……

“季宣,麻烦你去弄些吃的来吧,我和小曼都有些饿了。”唐奎咬牙道,“大哥去了,我们便要替大哥活下来,而且我们还要找二哥,我们现在可不能就这么垮了。”

“好,我这就去,你们可不许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张季宣见唐奎要些吃喝,心中的担心不由减轻了几分,只是看着小曼仍然哭个不停,心里复又沉重起来,担心他们万一想不开,再出什么事情可不好。

“你能不能带些好吃食来?”唐奎又道。

“好吃食?”张季宣皱眉道。

“嗯,上回听曾老夫子讲课,说当初阮籍的母亲去世的时候,人家前去吊唁,他都不给正眼,只有后来嵇康带了琴和美酒去,阮籍反而却非常高兴,说是用美酒和琴声来送别他的母亲。”唐奎居然破天荒地说出曾老夫子讲过的典故。

“你是想用美酒和美食来送项大哥吗?好,我这便去置备。”张季宣回答着,心中叹息道,对亲人的思念体护竟然也和古人一般超出了礼法,唐奎,我不如你。

如此一夜,不但唐奎和张季宣大吃海喝,便连苏小曼也是喝了不少地酒水,几人一边吃,一边哭,仿佛疯了一般,就这样直喝得酩酊大醉,各自卷了被子沉沉睡去。

第十四章 冰火双螭

(鲈鱼的说明:接下来这两章中的冰火双龙,将是本书唯一的玄奇之物,它们两个的出场次数极少,之后也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类似的神话东西出现。)

我这是死了吗?

他自问自答着,是了,身子都轻成这样,一定是变成鬼魂了吧,原来死了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啊,唔……只是不知道传说中的牛头马面又在哪里?

他费力地睁开眼皮,发觉自己仿佛飘浮在黑暗的夜空中,没有一点光亮……

难道这就是冥间?

他暗叹一声,传说不是会有前来带路的鬼差吗?难道要自己找路?可是四周全是黑暗,这要到哪里去找路来?

他微微地叹息一声,如果,如果有点亮光就好了……

伴随着他的叹息,从他的身体里,开始缓缓透出明亮地光芒来,星星点点,然后这些亮光便如升空后的烟花一般,腾地四散开去,如是反复数次,有些亮光已经飞出极远,有些亮光则悠悠地停留在他身边不远处,宛如夏夜中的星空,波澜壮阔,美丽非凡。

这,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他伸出手指,往身边一枚光点轻轻一触,那光点便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围绕着他的手指温柔地旋转起来,唔,真是有趣,双手便又就近碰了几枚光点,整个手掌上便仿佛有流萤在飞舞一般,煞是好看。

突然,一阵威严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地停手。”

是谁?

他四处寻找声音地来源:“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讲?难不成,我现在的动作很危险吗?”虽然疑惑着,但是双手碰触星光的动作却是不由地停了下来。

威严地声音再度响起:“我是谁,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你是谁……”

我,我是谁?我是……为什么我会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他双手捧头,痛苦地大声问道。

伴随着他地喊叫,手指上那几枚飞舞地光点,倏地钻进他的头中!

轰!过往地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脑海,剧烈地疼痛令他瞬间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过来,咧开嘴笑了笑道:“我是项洵!”

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项洵回忆着:“我怎么会在这里?哦,是了,当时我把玉璧拿到院子里,想借着阳光仔细看看那颗珠子里有什么东西,然后,我被雷劈了!只是,被雷劈了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死了?”

那威严地声音又起:“且听……”

突然,一个极为欢快地声音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它:“这都多少年了,你说话还是这么慢吞吞地,真是给你讨厌死了,小子,我来说给你听罢,其实那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伴随着那欢快地声音,雷击过后的情形被活灵活现地描述出来……

原来,那天项洵被天雷劈中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威势从玉璧上地黑色珠子中散发出来,昂!仿佛龙吟一般,瞬时间便引得那天雷与之相斗在一处,生生替项洵抵挡了后面四道天雷。

五道天雷劈过之后,项洵的身体近乎瓦解,而那珠子却是迅速化作一团玄浆,一滴不漏地流进正在仰头望天的项洵口中,开始飞快修补起项洵被天雷劈得生机渐绝的身体……

这,实在是超出人的想像……

项洵只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那我现在又在何处?我不是死了吗?”

“真是愚蠢的小子,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啊,嘿嘿,看在你放我们出来的份儿上,就让我来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地方,被某人称作识海星空。”那欢快地声音道。

项洵不解道:“某人?识海星空?莫非还有什么典故不成?”

威严地声音道:“嘲风,正事要紧!”显然对欢快声音那拖拉啰嗦的作风甚是不满。

那欢快地声音不悦道:“哼,说过多少回了,要叫我三哥!直呼兄长的名讳,啊啊,真是没有礼貌啊……”

威严地声音道:“几千年了,你还是这么喜欢唠叨,哪里有半点兄长的样子……”

嘲风讥笑道:“螭(CHI)吻,你生来就是一张死鱼脸,现在不还是那样儿?”

螭吻恼怒道:“说正事!”

嘲风笑道:“嘿,傻小子,发什么愣?没见过老人家拌嘴吗?”

项洵呆滞道:“老人家拌嘴我见过,只是,几千年的老人家……嘲风……螭吻……难道你们就是……”

嘲风兴致大增道:“哦?你知道我们是谁?说来听听”

项洵心说这是在发梦吧?然后硬着头皮道:“民间传说那嘲风是龙的第三子,最喜欢冒险胡闹什么的,好像是象征吉祥和威严;而螭吻是龙的第九子,生就鱼相,性属水,喜欢安静,擅长驱邪灭火……”

螭吻怒道:“哼!就他那副模样,还能象征威严?如果说我还差不多。”

那被怒斥地嘲风却不发怒,欢喜道:“说得不错,没想到你人虽然笨了些,但是对我们的了解倒是不少,省得我们自己介绍了,哈哈。”一阵欢快地笑声在空中回荡着……

项洵奇道:“你们两个到底躲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你们?”

螭吻道:“你要先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才会现身出来。”

嘲风难得没有再和他拌嘴,同意道:“不错,这点很重要。”

项洵皱眉道:“你们先把我放出去,有什么条件再说。”在这个地方,手脚都触不着实地,人浮在空中,感觉委实不好。

嘲风大笑道:“说你笨,果真是笨啊,哈哈……先前我都说过了,这里是你的识海星空啊,要放也是你自己放,笨蛋!”

项洵心道我要是自己能出去,还用求你们?面上却打了个哈哈道:“那先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嘲风爽快道:“在我们的帮助下,找到伏羲在世上留下的痕迹。作为交换条件,我们可以给予你变强地诀法。”

话音未落,便听那螭吻怒道:“你竟然又直呼仙师的名讳!”

嘲风不屑道:“去,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仙师也说过,那些不过都是外相,没必要执着。”

项洵心道,可怜我竟然遇上两个疯子……当下嘴上立刻答应道:“好,我答应。”

没想到那螭吻却冷哼了一声道:“喂,小子,莫非你当我们是傻瓜吗?连半点思考都没有就答应下来,莫不是想着出去以后再反悔?”

项洵却哪里会承认,哂道:“我如果不答应你们,你们就不会放我出去,这点想明白了,那自然得答应你们。还有,你们现在应该现身出来了吧?”

嘲风欢快道:“有道理啊,唔,头一回遇上你这么爽快地人类。”

话音才落,项洵便看到眼前突然现出两条一尺多长的——龙!咳,虽然,虽然委实短小了些……

只见其中一条红若赤练,另一条蓝如碧波,二者在夜空中缓缓游动着,煞是美丽。

第十五章 大衍真诀

只见那冰龙螭吻龙目圆瞪,龙须飞张,张牙舞爪地大怒道:“你要出来就自己出来,为什么要扯着我一起?!”

嘲风却是欢快地甩了甩尾巴,笑道:“面对狡猾而危险的人类,咱们兄弟两个自然得共同进退才是。”

螭吻怒道:“哼!你不是就爱冒险吗?再说,人类虽然狡猾,但是什么时候变成危险的了?”

项洵看着眼前不停飞舞的两条小龙,嘴巴张得能塞进拳头,使劲又揉了揉眼睛,大声叫道:“你们真的是龙?!世上竟然真的有龙这种东西?!”

螭吻大怒道:“什么叫这种东西?我们自然是龙,你刚才不是还说出我们的来历吗?现在又这么大惊小怪,哼!原来也只是个没胆鬼罢了!”

只不过,此时声音从那一尺多长的身体里传出来,却是再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因此只换得项洵一阵夸张地大笑。

嘲风在虚空中飞舞了一阵,欢快道:“喂喂,小子,你如果因为大小而看不起我们,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说罢龙尾轻轻一摆,一点火星便慢慢悠悠地朝项洵飘过来。

项洵不知就里,拿手朝那小火星上一碰,便感觉到一阵剧烈地灼热,正要张口惨叫,又见那嘲风张嘴一吸,那火星又倏地飞回它口中,手上的灼痛感立时消去,项洵心中大骇,对这两条龙的危险程度有了全新的认识。

那嘲风小露了一手,洋洋得意道:“看到了没有?知道厉害之后,咱们就好好谈一谈吧。”

项洵定了定神,正色道:“不知道怎么个谈法?”

想着要和两条龙谈条件,项洵心说,我如果不是在发梦的话,就是疯了……

螭吻道:“说起来,也简单的很,我们传授你一套诀法,等你练到大成之后,便可以带着我们去寻找伏羲仙师留下的痕迹,找到之后,我们就算两清,如何?”

项洵皱眉叹息道:“想法是不错,我也很乐意答应,只是,我想你们是白费心思了,因为我根本练不了什么功法,以前田大哥也传过我一套内功心法,但是练了很久,却根本一点气感都没有,只能练练拳脚,唉!”

嘲风欢快道:“这世上的寻常功法你自然是练不了的,因为你的丹田极其特殊!”

项洵发呆道:“特殊?难道人的丹田还有区别吗?”

嘲风道:“当然有区别,像你这丹田,根本就存不住真气,即便强行灌入,也会立刻流失得一干二净。”

项洵心中冰凉道:“什么意思?”

嘲风打了个旋儿,带起一片流火飞莹,欢快道:“打个比方吧,唔,你们人类的丹田就好比一个湖泊,而经脉就好比河道,真气则好比溪水;当真气沿着经脉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丹田当中,一般人的丹田都能够存得住真气,是因为他们的丹田都如同山谷般低沉,而越是低沉、宽大,越能够储存更多的真气。”

项洵一惊道:“难道我的丹田……是放在高山上的那种吗?”

嘲风飞舞道:“咦,你也不算太笨嘛,就是你说的那样,因为丹田特殊,真气在功法的作用下,沿着经脉自下而上流进你的丹田当中,这本身就极为困难,而就算勉强能够进入丹田,一旦功法停顿下来,所有真气又立刻会沿着经脉顺势而遁,所以一来二去,你的丹田当中根本不会有真气地存在。”

项洵试探道:“莫非,你们有什么适合我这种体质修练的诀法吗?”

嘲风不满道:“且听我说完嘛,像你这种体质实在是万中无一,我们那仙师伏羲大人将其称作三花聚顶之体。”

项洵不解道:“怎么叫作三花聚顶之体?”

嘲风兴奋道:“人类的丹田分为上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其中,上丹田居双眉之间,为聚神之所;中丹田居双乳之间,为聚气之所;下丹田居脐下三寸,为聚精之所,而丹田如花,因此便称作“三花”;参照刚才我那个比方,上、中、下三丹便如同三座高山或者湖泊,如果其高低程度一致,则可以称作为“聚”;而像你这种体质,丹田如高山一般致使经脉难以将真气输送上去的,则称之为“顶”。”

项洵皱眉道:“名字倒是挺好听,只是既然丹田如山,真气如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嘲风斜了项洵一眼,不满道:“既然体质是万中无一,自然与之配合地功法也要万中无一。”

项洵撇撇嘴道:“不知道那功法又是怎么个万中无一?”

听了火龙对自己体质的介绍,项洵心中顿时灰暗下来,像身体这种本质性的东西,又如何能够用功法来弥补?因此,口气中颇是不屑,只当两条龙要欺骗于他。

便听得冰龙螭吻肃然道:“这功法便是伏羲仙师修行地功法,称作大衍真诀。”

项洵震惊道:“竟然要传我伏羲仙师修行地功法?!”

螭吻冷哼一声道:“不传你这套功法,你又如何能够感知到伏羲仙师留在这世上地痕迹?”

项洵疑惑道:“如此说来,修得了这套功法,真气就会一直呆在我的丹田当中?不会再流走了?”

螭吻正色道:“仙师曾说,以修炼功法而言,多是顺势而为,即遵循天道法理,以期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但仙师又道,既然事有正反,物有阴阳,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既然顺势可成,逆势应当一样也可以达到,仙师遂以自身为饵,终创出大衍诀法来。”

项洵疑惑道:“莫非……那伏羲仙师也是和我一样的三花聚顶之体?”

螭吻道:“不错,正是如此。”

虽然两条龙说得委实离奇,但项洵心中却慢慢燃起希望的火焰来。

项洵点点头又问道:“却不知怎么个逆势而行?”

嘲风笑道:“简单简单,大衍真诀与其他功法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它是使真气地运行法理发生改变。我再给你打个比方,你就可以轻松明了,仍以水而言,你们常说的水往低处流,便是顺势而行,而大衍真诀在修炼之初,便使真气的运行法理逆转,从而自低往高处流。”

项洵眼中一亮,大喜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神妙地功法,不愧是伏羲仙师。”

嘲风得意道:“不仅如此,大衍真诀的神妙还在于,一旦你能够将这诀法彻底融入到骨子里,那么,它便不用着你来催动,完全可以随时随地自动运转不休!甚至哪怕在你与他人较量之际,都可以照样吸取天地元气,如此一来,越是久战,便越是对你有利。”

项洵惊叹道:“那岂不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螭吻鄙视道:“哼!哪有那般得意之事,首先你要能够撑得住对手地进攻,拖进持久战后,你这优势才会慢慢明显起来。”

项洵撇撇嘴道:“即便如此,那也相当不错。”

螭吻冷笑道:“凡事有利必有弊,你就不想知道它有什么弊端?”

项洵皱眉望着嘲风问道:“难道仙师所创的功法,也有弊端?”

嘲风将头偏向一边,懦懦道:“呃,这个……自然也是有一点儿的……”

螭吻冷笑道:“你怎么不继续吹了?赶紧的,把弊端也告诉他。”

嘲风恼羞成怒道:“说就说,就算是弊端,也不像你那死鱼脸一般的是先天缺陷!”

螭吻大怒道:“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只见两条小龙一言不合之下,顿时瞠目扬须,张牙舞爪起来,一副不死不休地模样。

项洵一想到刚才嘲风那枚小火星儿的威力,顿时大惊,连忙劝道:“且慢动手,万一伤着了我,可没有办法帮你们寻找那伏羲仙师了。”

两条龙各自扭过头去冷哼一声,顺着项洵的这个台阶下来,却也都不作声。

项洵只得苦笑着问道:“谁来告诉我这功法的弊端是什么?”

嘲风瞥了螭吻一眼,冷哼道:“有两点你要知道:其一,因为你的体质属于三花聚顶,元气入体之后化作地真气,需要面对地是相当于三个丹田。”

项洵点头道:“这个我完全可以理解,就是说,在吸纳相同程度的元气之下,我修炼地速度可能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一。”

嘲风道:“不错,这第一个弊端就是修炼速度可能会稍慢,但虽说是弊端,其实也有可取之处,那就是正因为你同时修炼三个丹田,所以你可以发挥出来的实力却并不差,仙师说过,下者炼精,中者炼气,上者炼神,但无论如何,只有精气神这三者相辅相济,才最能够发挥出自身的战力。”

项洵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倒也算不上什么弊端。”

螭吻冷哼一声道:“你还是听听下一个弊端吧,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

嘲风鼻孔中奔出两道小火苗来,正欲发作,却连忙被项洵笑脸止着,只好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弊端……那便是大衍诀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够突破自己的桎梏。”

项洵呆道:“生死之间?”

螭吻道:“不错,若是不经历生死的考验,哪怕你将大衍真诀练得再纯熟,也无法顺利进入新的境界当中去。”

嘲风叹了口气道:“确实是这样,小子,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如果你害怕的话,便不必冒险修习这门功法,平凡一生也是好的,否则将来若是不幸身死,可不要怪我们兄弟没有提醒你。”

选择了这门功法,便是选择了一条充满危险而不再平凡的道路吗?

项洵沉吟片刻,突然仰天大笑道:“身逢乱世,又如何能够平凡一生?!我们兄妹四人整日受人欺凌,还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本事保护自己吗?!左前辈对我这无名小子还寄予厚望,我如何能够像懦夫一般止步不前?!我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年,等得不就是今天这种机会吗?!我项洵对天发誓,如若不闯出一片天地来,绝不罢休!”

两条小龙一瞬间都愣住了,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子怎么突然就发了疯一般。

螭吻疑惑道:“小子,你确信自己不是说地疯话?”

嘲风张嘴喷出一口火焰来,欢快道:“好小子,话虽然挺傻,不过志气还算是挺高的嘛,嗯,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螭吻,咱们这便把大衍诀传与这小子好了!”

螭吻龙首轻点道:“小子,牢记下面这些吧,出去之后,希望你能够实现自己的诺言……”

只见两条小龙各自伸出一只爪子来,双爪轻轻一触,又倏地分开,便听见“啵!”地一声轻响,在两条龙的爪子当中地虚空处,浮现出一串金光闪闪地文字来,那文字仿佛通灵一般,居然径直向项洵扑去,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项洵终于睁开眼睛,正色道:“已经记得牢了,我定会谨记自己之誓,请两位前辈送我离开罢!”

螭吻摇头道:“你的肉身先前被天雷击溃,生机已失,不可再用,当下惟有以龙珠精华重新淬炼,才能够使你离开此处之后,不会立即死去。”

项洵呆滞道:“……龙珠精华?我要去哪里弄?这下真是死定了……”

嘲风不屑道:“真是没有见识,先前嵌在玉璧上的那颗便是了,哼,天雷劈下之时,那龙珠早化作汁液入你口中,否则我们又岂会做这些无用之功?”

项洵双目中这才回复神采,抬头问道:“那大概要多久哩?现在只怕他们三个家伙要哭得死去活来了吧……”

螭吻道:“不多不少,整整九九八十一日。”

项洵几乎晕厥过去,高声道:“这么久?!到那时只怕我早被他们埋进坟里了!”

嘲风摇头道:“那有什么,到时你的大衍真诀初成,脱困应该不成问题,好了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如果你现在不抓紧时间尽快将大衍真诀掌握的话,只怕你到时候真得被活埋在地下,那时我们的努力也算白费了!”

项洵咬牙点了点头,心道:“子轩、唐奎、小曼……你们一定要等我……”

……

第十六章 家破人亡

转过天来,雨早停了,天空瓦蓝而澄净,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大地,街上仍然残留着来不及逃走又或者是牺牲了地雨兵尸体。

一直到中午时分,唐奎三人才先后缓缓醒来,均是头痛欲裂,只是看到项洵静静地躺在那儿,心中的悲伤又止不住地翻腾起来。

歇息了半晌,几人终于恢复些力气,张季宣挣扎着起来收拾了昨晚留下的残食冷酒,才打开屋门,便见着田盖进了园子里来。

“田大哥,你来了。”张季宣招呼道,连忙把田盖让进屋子里来。

田盖进了屋子,眉头皱着,仿佛两把剑一般,脸色颇是难看,使得三人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田大哥,你别生气,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以为田盖对他们喝酒一事不满,张季宣便将昨夜之事的原委道了出来,希望田盖不要发火。

田盖脸色一缓道:“季宣,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小奎的决定我也很支持,幸亏,幸亏啊……”

张季宣不解道:“什么幸亏?”

田盖又叹了口气,抢过小破桌上的酒来,灌了一口道:“幸亏你们昨夜在此饮酒醉了,否则……”

张季宣皱眉道:“田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吞吞吐吐?”

田盖摇头再叹一声,终于缓缓开口道:“昨夜里又发生一起血案,张家……”

“张家?我家!?我家怎么了?田大哥你别开玩笑,我家请了不少护院武师的。”张季宣疑惑道,心脏却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田盖又饮了一口酒,脸色铁青地道:“除了你爹爹失踪之外,张家满门上下二百余人,一夜之间,惨遭屠戮,无一活口……”

这怎么可能!张季宣根本无法相信田盖的话,匆忙间撞翻了还堆着些酒食地小桌子,发疯一般地向家中奔去。

唐奎使劲儿摇了摇头,又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在作梦,便着小曼在家守着项洵,急忙和田盖一起往张家去了。

当张季宣回到张家大宅的时候,早见到许多人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大门口有衙差把守着,不许有人随意进出。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张季宣来,立刻示意大家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和张季宣相熟的几个则劝他节哀。

张季宣踏进家门,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院子里血流成河,四处堆满着尸体,残肢断臂到处都是,令人惨不忍睹,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在院子里弥漫着,发酵着。

张季宣强忍着心神上的巨大震荡和胃腹间强烈的呕吐感,飞一般地冲进后园,然后便见着他毕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三哥张叔毅倒在那里,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粘着紧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散开,双目圆睁着,仿佛在向他诉说自己的愤怒,身体被一柄钢刀穿过,锋利地刀身直透出胸口来,苍白的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剑柄,仿佛仍在愤恨不能将利刃刺进凶手的心脏。

张季宣呆呆地看着三哥的尸体,钢牙紧咬着,脸色刹时间褪了个干净,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要喘不过气来,三哥胸前那柄钢刀像是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心窝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跳将出来。

身体中的力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张季宣双脚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张叔毅的尸身旁边,紧接着整个人便伏了过去,不远处一个差役正想过来喝止,早被后面赶来的田盖摆手叫住。

“三哥啊,你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不要装睡了,你起来啊,三哥,你说过要带我去洛阳看大哥的,你说过要让我们张家的商号开遍大江南北的,难道你说过的话都不算数了吗?三哥……”张季宣伏在张叔毅的身上号啕大哭,眼泪也如泉涌般地流下来。

哭了很久,张季宣终于想起了什么,发疯一般地冲进另一间屋子里,那是张莺莺的闺房。

看着眼前小妹赤裸着的被砍成几块的尸身,还有墙上的几个血红的大字:“张仲坚,哈哈哈哈!!!”张季宣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住,很疼,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捂着胸口急咳了两声,张口喷出两口鲜血,眼前倏地一黑,身子向后便倒,早被身后的田盖一把扶着,扛到旁边的屋子里休息去了。

后面过来的唐奎却是被眼前的景象骇得不行,软在一旁大口地呕吐着,两天当中接连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唐奎心中泛起一阵无力之感来,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梦中,精神有些恍惚,于是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大腿上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不敢回头再看张莺莺的尸身,逃也似的跑到屋外,伏在园中的石桌上喘息着。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知道是田盖出来了,于是低声问道:“田大哥,季宣没事吧?”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昨夜你们饮了不少酒,今天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晕过去也好。”田盖叹着。

“昨晚幸亏季宣在我们那里喝酒没能回来,要不然……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居然如此狠毒?”唐奎咬牙恨道。

“根据张莺莺房间墙上的血字来看,应该是对季宣的二哥张仲坚的报复,至于是谁做的,这个还要仔细调查之后才能知道。”田盖道。

“张家一向与人为善,季宣的父亲更被称作善人,这么好的人家,竟然会是这种下场,我真是想不通。”唐奎皱眉摇头道。

田盖拍了拍唐奎的肩膀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想得通的,但事实偏偏就是这样,任谁也没有办法。”

“可季宣家这事情也太惨了,我和小曼只是不见了大哥和二哥,而季宣却是全家上下都……”唐奎说着眼圈又开始红了起来。

田盖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大乱,再过些时日,只怕各种秩序会崩坏得更加不堪,百姓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惨到什么程度。”显然对当下这种凌乱局势极为不满。

唐奎点了点头,复又想起周子轩的事情来,为难道:“田大哥,我知道季宣家的事情肯定让你抽不开身,但是,二哥的事情……”

“傻小子,我一直拿你们几个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来看,你们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我的事情,关于查找子轩线索的任务,我早就安排下去了,除了城门重点搜查出城的人之外,城北那一片儿的客栈也依次排查过去……”田盖道。

“那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唐奎问道。

“暂时还没有,我寻思,要么是昨天他们就已经带着子轩离开,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十之七八;要么他们就会一直在城里等,等风声过去了,才寻找机会离开,按你昨天所说的情况来看,和他们的遭遇不像是跟踪你们很久的事情才对。”

唐奎点头道:“不错,我们昨天往城北去的时候,路上偏僻的小巷子也有不少,若是跟踪我们很长一段时间的话,完全可以在我们去的路上就动手。”

田盖道:“那么这样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是来城里办什么事情,偶然间遇上你们,临时做出决定,绑走了子轩。”

唐奎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田大哥,那你说,他们现在还会在城里吗?”

田盖摇头道:“不好说,按照我的推断,他们来城里办事,在城北遇到你和子轩,从时间上来讲,可能是当时就下了绑走子轩的决心,那么子轩的重要性定然非比寻常,如果是我,我肯定当天便会离开,除非要办的事情也非常重要,那就最多留下一人来办完事情再到某处汇合。”

“这么说,田大哥你对在城里找到二哥抱的希望并不大。”唐奎叹气道。

想起几兄弟以前一起渡过的快活日子,想到今后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只得在心中狠狠骂了一句,这狗娘养的贼老天!

田盖又拍了拍唐奎的肩膀,道:“嗯,不过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断,世事无常,推断错了也是常有的事情,关键还是我们眼下能够做些什么。”

“田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唐奎脸色苍白的道。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田盖见他脸色不对。

唐奎四下里望了望,见没有什么人靠近和注意,低声道:“嗯,田大哥,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们琢磨着要去扯旗造反……”

“……你的意思是,官家的人抓走了子轩?”田盖不解道。

“不是不是,田大哥你听我慢慢说,我现在脑子里太乱,一下子说不清楚……”唐奎苦着脸道。

田盖点头道:“好,你慢慢说,我先不插嘴。”

唐奎便将周子轩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直把田盖听得眉头大皱。

“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唐奎苦着脸道:“昨天一下子发生那么多事,我一时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田盖皱着眉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子轩被人认出来是北周的后人,但是,按照你方才所说,子轩自小便被那个粟叔带走,现在他都长到十五岁的年纪,其他人怎么认得出来?再说,北周被灭早已有三十余年,当初的北周皇族早被杨坚杀戮殆尽,现在杨坚早已过世,而杨广的心思哪会放在这里?”

唐奎茫然摇头道:“这些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二哥他定然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田盖安慰道:“不要着急,越是遇到大事,我们就越是要冷静下来,这样才会有机会寻到解决的办法。”

唐奎点头道:“嗯,我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就算现在我找到他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真后悔怎么就没有田大哥你这么一身的好功夫,要不然……”

田盖摇头道:“不要自责了,就算你真有我这一身本事,也许你遇上的会是比我还要厉害的人呢?”

唐奎眼泪无声地滑了下来,哽咽着道:“田大哥,我心里就是很恨自己,恨自己没用,如果早听你的话,不去街上偷东西,二哥他也不会……”

“啪”的一声,却是田盖一个巴掌扇在唐奎脸上,微怒道:“大丈夫做事,怎么能一味自责,自己认定了的事情,就应该坚持到底!只是因为受到一点点的挫折打击便推翻自己的打算或者志向,难道不是很愚蠢的事情吗?”

叹了口气,田盖继续道:“做小偷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我却知道,如果你们这几年不是有这点本事的话,你们早就饿死了,好好想想,这几年街头饿死的人还少吗?小奎,你要记着,在乱世当中,只有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谈其他的东西,明白吗?”

唐奎拿手抹了抹眼角,点头道:“我知道了,田大哥,我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和季宣,和小曼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田盖点头道:“嗯,现在季宣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他的朋友,你必须要振作起来,不能糊涂。”

“我晓得了,田大哥你放心。”唐奎点点头。

两人低低地说着话,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差役来报,城北果然没有查到周子轩的消息……

第十七章 灵堂对话

细细地春风吹过,天空不时地飘落些春雨下来,绵绵密密,冷冷沥沥,洒在青砖上,渗进青瓦里,湿润了街头巷尾,笼罩了屋角房檐,如同梦幻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张家本就空旷清冷的宅院,在这令人抑郁的时节里,显得更加凄凉起来。

明天便是下葬的日子,灵堂上摆着两口棺材,里面躺着的,自然张叔毅和张莺莺,两支巨大地白烛无声地燃烧着,只是偶尔会簌簌地滑落些烛泪下来,又迅速凝成柔滑地一堆儿。

“唐奎,你说他们会上钩吗?”张季宣手扶着三哥的棺材,闭着眼睛问道。

在门前的微雨里练着拳的唐奎收了马步,转头答道:“这个可以放心,田大哥这几日一直都留心着呢,虽然说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确认,但是和咱们料想无差,现在需要的只是等着他们咬钩罢了。”

张季宣睁开红肿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血丝和狰狞,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咬牙道:“不管怎么样,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奎吐出一口浊气,皱眉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是,田大哥说过,眼前最紧要的,还是问出你父亲的下落,其他的可以再做打算。”

张季宣微微的点了点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一想到三哥和莺莺……我就忍不住!忍不住啊!”

张季宣慢慢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的咆哮着,同时握起拳头重重地砸向青石板,发出“嗵”的一声闷响,竟是留下一个血红的拳印来,细看去,他的手背上居然结了一层血痂,此时血痂又被打破,再度渗出殷红地血迹,想来那失去亲人的痛楚,是要远远甚于那拳头上的伤痛吧。

唐奎叹了口气,低头道:“我又何尝不恨那两个掳走二哥的人,但是田大哥说得对,现在不论是生气也好,憎恨也罢,都无济于事,因为我现在的实力太差,远远不是那两人的对手,想救回二哥,我必须要变得厉害起来!”

唐奎说完一个旋身,一记马步冲拳狠狠地砸向院中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伴随着一声爆喝,树身却只是轻轻一颤,仿佛是梧桐打了个哆嗦,看起来,距离一拳打断它,还有极为遥远的距离。

张季宣眼睛渐渐回复清明,问道:“子轩的事情还是没有消息吗?”

唐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没有一点线索,看来果然如田大哥所料,他们掳走二哥之后,便立刻离城了……”

张季宣安慰道:“他们只是掳走子轩,子轩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唐奎摇头道:“那只是暂时的,一旦二哥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之后,二哥的性命也是不保。只是我现在连他们的身份和意图都弄不清楚,想这些也是无谓,田大哥终不能陪我一起去寻找二哥的下落,因此,眼下还是提升自身的实力才是正路。”

说来也是奇怪,项洵和周子轩还在身边的时候,唐奎都只是一味地插科打诨,现在却明显变了样子。

张季宣凝视着唐奎道:“唐奎,你变了,你以前始终是大大咧咧的,让人以为你是个呆愣愣的傻小子,没想到,现在居然这般果决。”

唐奎自嘲得笑了笑,然后转头望向张季宣道:“你也变了,季宣,却不再是以前那个潇洒不羁的风流才子了。”

张季宣抿了抿嘴,苦笑着,默然不语。

唐奎冲着那棵梧桐树又是一记摆腿,然后道:“只是你现在变得让我看不起你了,你的父亲还在等着你去救,你的大哥在洛阳也需要你前去报信,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能救得了你的父亲吗?”

张季宣轻轻地抚了抚身旁的棺材,叹道:“连三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算再练又能怎么样呢?”

唐奎也不看他,自顾自地练习着,道:“就算现在救不出,也要想办法救,总是要救的,如果连这个勇气都没有了,还算什么男人!”

张季宣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们哪里算得上男人,我们不过还只是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罢了。”

唐奎点头道:“不错,我们现在确实还算不上真正的男人,可是,总有一天,我们需要去面对那些人和事。”

在梧桐树身上又留下一枚拳印,唐奎接着道:“曾老夫子说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以前只觉得他就是在放屁,可现在我才明白,只要能够救出二哥,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我也愿意去等,去救他!”

张季宣舒了口气,又闭了眼道:“唐奎,你为什么不骂我呢?我自己都很厌恶现在的自己。”

雨渐渐地有些大了,浸湿了衣衫,唐奎走进灵堂,在张季宣身边坐下来,摇头道:“田大哥说,自己的路要自己去选,就算是父母兄弟也没有纠正的权利和能力,因为只有自己下定决心之后选中的目标,才最真实,最能够唤醒自己内心深处那头沉睡的巨兽。”

张季宣眼睛仍然轻轻地眯着,道:“田大哥的话很有道理啊……内心沉睡着的巨兽吗……”

唐奎撇了撇嘴,问道:“怎么样,要醒来吗?”

张季宣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只不过觉得现在很不对劲,脑子里除了愤怒,就是软弱,我现在很混乱,难道是还没有到清醒的时候?唐奎,你说像我这么无能的人,是不是死了更好?除了当累赘,我还能做什么?”

唐奎摇头道:“起码可以安葬他们,这等于为你们张家二百余口报了一半的仇。”

张季宣眯着眼睛道:“哦?这也算报仇吗?唐奎,你现在劝人的方式真的很不错。”

唐奎抚了抚棺材,叹道:“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劝不了你?所以田大哥说得真是对,自己的路自己走,别人真是半分勉强不得。”

张季宣点点头道:“原来我一直高估了自己,撕去张家公子的风光外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骨子里是这么的软弱不堪……”

唐奎摇头道:“我和大哥几个,亲人早就死于战乱,为了能够活下来,不得不把自己变成打不死的小强。而你呢?你只不过才是经历了我们很多年前的事情而已,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了,曾夫子不是讲过吗?什么天降大任来着?呃……记不清了……”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张季宣闭目道,说罢心中开始觉得有些怪异……

张季宣疑惑道:“怎么现在说来,我觉得这像是说,老天爷为了降大任给我,才故意要灭我张家满门?”

唐奎苦笑道:“这只是人祸吧?哪来的老天这一说?现在天下大乱,兵灾可是要远甚于天灾。”

张季宣点头应道:“不错,这是人祸!”

说罢站起身来,望着棺材里两位亲人的面容,想着今后再不能相见,不由悲意大起,早已红肿不堪的眼眸里,又泛出阵阵泪水来,无声无息地滴落在青石板上……

第十八章 挥别余杭

出殡归来的傍晚,天又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三个少年来到田家吃饭,因为要给三人饯别,所以饭菜很是丰盛。

没有一句劝说他们留下的话,只是田盖和宁秋秋眼中流露出的不舍,让几个少年心底里不断地泛起阵阵暖流。

田盖一味地给两个小子倒着酒,时不时来一声“干”,伴随着酒盅清脆的碰撞,一盅酒就仰脖而尽了。

宁秋秋殷勤地给三人布着菜,三个人的喉咙仿佛直筒一般,飞快地将饭菜刨下肚去,唬得宁秋秋直喊慢些慢些。

唐奎和张季宣边刨边说着这几年来在余杭城里混过的趣事,配上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不时地逗得几人哄堂大笑。

三个人这些天来因为悲痛的缘故,着实吃得太少,现在把亲人们都下了葬,心中地悲苦总算告一段落,人也开始清醒过来,放开肚皮,一顿狼吞虎咽,就连苏小曼也是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

春夜微雨,烛影昏黄,伴着高高低低地笑声,屋子里有些别样的情绪在流淌着,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温馨美好。

吃毕了晚饭,大家又歇息了一阵子,宁秋秋便自拖了苏小曼到里屋去,扯些女人家的话题。

唐奎两人则与田盖挤上了一张床,开始聊着第二日里将要做的事情。

打了个酒嗝儿,张季宣眯着微醉的眼睛问道:“田大哥,你说明天那几个人肯定会追着我们去吗?”

田盖嗯了一声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不论是杀还是掳,明天早上只要你们前脚出了城门,他们后脚便肯定是要跟上去的。”

一想到有这么几个人死活不放过自己,张季宣不禁有些惴惴道:“那我们岂非很危险?要是他们出了城就下杀手,我们怎么办?”

唐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齿不清地哂道:“官道上人来人往,他们肯定不会很快就下手的,怕个什么来?要给你三哥和莺莺报仇,这点小压力总要承得起才是吧?”

张季宣恼道:“我只是禁不住罢了,明天逮住他们之后,我一定不会手软的!”

田盖止了两个小子的斗嘴道:“人心各不同,小奎你又何必强求?季宣平日里看着胡闹,但终究是继承了他爹的善良心性,惧怕强者,也是人之常情,便如同手无寸铁的孩童见了老虎一般,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酒意上涌,唐奎口无遮拦地嘁了一声道:“男子汉大大夫,自然是要心坚如铁,要不然怎么能够立足天下?季宣要是一直这样,我只怕他将来报不得大仇。”

旋即又叹道:“唉,不过眼下还是说说明天需要注意的细节吧,田大哥你知道我一向总是粗枝大叶惯了的。”

张季宣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怎的,听了唐奎的话却并不作声,两人只当他睡着了。

田盖低声道:“明天最需要注意的就是咱们分别之后,一直到十里亭之间的这段路,你们必须要和他们保持一定地距离,如果路上行人太少,也保不准他们会提前发难,所以一旦鱼儿咬钩之后,你们就有多快,跑多快吧。”

唐奎被田盖一吓,酒都醒了一半,惙惙道:“呃,要不……田大哥,明天你就多送我们一程好了,万一我们钓鱼不成反被鱼吃了……”

田盖差点被口水呛着,叹道:“还说季宣胆小,我看你也强不到哪里去。”

唐奎脸皮发烧,好在夜里看不清楚,嘴上却死撑道:“咳,我这是替季宣问的嘛……”

张季宣苦笑道:“田大哥,你看看这不要脸的,居然还扯到我身上来。”

几人笑了一阵,张季宣又皱眉道:“田大哥,明天你一路远远地缀着他们,不会被发现了吧?”

唐奎嗤笑道:“田大哥都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头了,要是跟踪几个人还被人发现,那他还是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算了。”

田盖大笑道:“那我们明天路过薛嫂豆腐铺的时候,顺便捎上几块好了。”

忍着笑意,张季宣继续问道:“田大哥,你明天这样一下抽调不少人手,郡守大人那边儿会不会有问题?”

田盖道:“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郡守大人本来就很恼怒那帮畜生的血腥手段,我定下这计,帮他出一口恶气,也让他对你们张家有个交待,他只会高兴,哪里会有意见呢。”

张季宣叹息道:“那样就好了。只可惜,我和唐奎都没什么本事,否则亲手将他们打倒,然后替三哥和莺莺报仇,那才更加痛快。”

唐奎醉眼惺忪道:“喂喂,你没有本事怎么还要扯上我?哼哼,我这几天苦练拳脚,也是很厉害了的。”

田盖嗤笑道:“那可都是江湖人物,有些扎手的,完全不同于甘大那种软蛋货色,到时候你别被吓得尿裤子就好了。”

唐奎哼道:“嘁!我又不是没见识过江湖人物,那天我和二哥……”

叹了口气,又道:“那天我和二哥对上那混蛋根本没有手软,只不过完全不是对手,一招就被放倒了……”

说到周子轩,几人不由地叹息起来,到现在根本没有一点消息,虽然一心想要救他回来,但根本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正因此,唐奎也才决定要陪张季宣一同前往洛阳,一方面是给张季宣作伴儿,另一方面,则是要打探周子轩的下落。

田盖劝道:“别难过了,吉人自有天相,子轩不会有事的。”

唐奎苦笑道:“我知道的,嘿,到时候我定会让那些绑走二哥的人尝尝我的厉害。”

田盖道:“嗯,季宣也应该像小奎一样,有这信心才好,乱世里,只有心性坚忍之辈才能够谋得一席之地。”

张季宣嗯了一声道:“我会慢慢学着的,田大哥,你昨日传我的剑法心法我都仔细记着哩,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唐奎疑道:“田大哥不是使刀的吗?怎么还懂剑法?”

田盖哼道:“你田大哥十八般武艺都精通哩。”

唐奎哂道:“那又不见你传我什么剑法。”

田盖嘲笑道:“就你那天生的鲁莽样子,刀枪棍棒倒是合适,至于剑法还是算了吧。”

唐奎哼道:“嗯嗯,说得有道理,想来剑这种兵器也着实太轻了些,劈将起来哪里能够把人砍成两半?合该是娘们儿用的东西哩。”

唐奎嘴上一时享了爽快,脑袋上却是早受了田盖一记粟凿,疼的不得了,口上不服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张季宣撇嘴道:“田大哥说按我照的性子,都是使些轻灵飘逸的剑招比较合适。若是照你那么说,天下用剑的高手岂非全都是娘们儿?”

唐奎打了个呵欠道:“谁管那些,我只管当将军……”说罢竟就那般沉沉睡去。

没有了唐奎打岔,田盖和张季宣两人又胡乱聊了几句,待酒意上涌,也相继起了鼾声。

半夜里,雨早停了,有些许风,月亮隐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第二日,天气好得出奇,火红的日头照射下来,城里头四处金光灿灿,在微风的拂动下,树梢上刚刚抽出的嫩叶轻轻摇晃着,似乎是在送别将要远行的游子。

行囊早已收拾妥当,不论是衣物细软,还是几本医书,又或者那几把精钢小匕首,此时正安静地在床边的小几上躺着。

匆匆吃毕了早饭,宁秋秋又仔细地放了几瓶药粉、药丸之类的到包袱里,耐心地嘱咐着什么,唐奎几人只是不断地点头,气氛有些微凝。

从田家出来,几人一路走得很慢,路过薛嫂豆腐铺时,唐奎突然笑问要不要买几块豆腐捎上,又与宁秋秋和苏小曼说了昨夜里的玩笑话,这才终于把气氛给缓了过来。

本来商量好只送到城门前的,但念道此后一别,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这几个孩子,宁秋秋哪里肯依,索性便一起出了城,一送又一送,竟是直直送出了五六里地去,最后在田盖的劝说下,终于是要和几人分别了,宁秋秋才抹着泪珠儿抱了抱苏小曼,叮嘱唐奎和张季宣定要照顾好她,要注意安全、多多写信报平安等等,总之是把啰嗦话又反复折腾了好几遍,直到说无可说,才与田盖一起往城里去了。

初春的草木逐渐复苏,经过了几场春雨的滋润,便争先恐后地将绿意洒了出来,此时官道两旁尽是绿油油一片,日头暖洋洋地一洒,登时令人感到舒服的紧。

只是这美好的景色却不是三个少年注意的焦点,田盖和宁秋秋两人明明已经走得极远了,要连影子也看不到的时候,三人却仍然不断地挥着手。

张季宣自幼在余杭长大,而另两人也是在这里渡过了几年安定的生活,对这个地方的感情都是很深,何况亲人们又葬在这里。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跪下来,朝着城里的方向拜了几拜,然后又朝着亲人埋葬的方向拜了几拜,终于要离开了……余杭……

不仅是苏小曼脸皮上挂着豆儿大的泪珠,便连唐奎和张季宣两人眼睛也是渐渐地红了起来,像兔子一样。

过了半晌,唐奎和张季宣最先清醒过来,互相对视一眼,记起了正事,心里开始有些怦怦然,急忙扯了小曼向十里亭处赶过去……

若只是闲来踏青,那温柔地春风在耳边拂着,便是件极惬意的事情,只是此时对于三个正在当鱼饵的少年来说,却是不免有些许惴惴不安,仿佛身后的大鱼们已经追了上来一般,这感觉委实太可怕……

昨夜的闲谈是一回事,而今天身临其境则又是另一回事了,于是三位少年急急地赶着路,如果真的被大鱼吃了,那可就憋屈得紧,不但仇报不了,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去,当时怎么就答应田大哥走这步险棋了呢?唐奎暗道自己似乎有些孟浪。

几个少年心中甚至开始怨恨起十里亭来,你怎么就不是九里亭或者八里亭呢?甚至不由得将当初建造那亭子的人好一顿臭骂,这几里的路程,可是会要人命的。

如果当初那位建造亭子的前辈听到这三位少年的咒骂,不知道是否会被气得活活跳出来,他必须要告诉这几位少年,自秦汉以来,便是十里一亭的规矩,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无胆,反而要来责怪老人家我,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第十九章 反客为主

天气着实很好,初春时节的太阳发酵在徐徐地春风里,细腻而温柔。

瘦猴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层细细地汗珠,伸了伸脖子,开口道:“咝,沙哥,前面那三个小家伙似乎走得有些快哩。”

冬瓜冷哼了一声,接话道:“今天就要死的东西,急什么,就让他们跑快几步,也逃不出咱们三个的手掌心儿。”

沙子鼻孔里喷出一股热气,边走边道:“果然不出所料啊,哼,你们两个走快些,追上去,做掉他们几个。”

冬瓜转头问道:“沙哥,那你呢?”

望着仍然没有回过神儿来的两名手下,沙子心里一阵无语,冷哼道:“我留下来招待招待那位渔夫。”

瘦猴儿和冬瓜对视一眼,各自心里一惊,终于明白过来道:“沙哥,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事儿,是有人给咱们兄弟几个下的套儿?”

就好比是捕蝉的螳螂还没有把蝉吃到嘴里,却突然发现背后竟然还藏着一只黄雀,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沙子冷笑道:“嗯,前面三个是鱼饵,咱们是鱼,哈哈……既然这样,咱们就来比上一比吧,看看是渔夫狡猾,还是鱼儿聪明,哼!”

冬瓜把嘴一咧,龇着牙道:“嘿嘿,谁是鱼还不一定呢。”

瘦猴儿转过头来望着沙子道:“沙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沙子镇定自若地笑道:“你们两个现在就快走赶上去,把三个小东西直接宰了,然后回来接应我。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那田捕头现在定然跟在咱们身后。”

冬瓜黑着脸道:“王八蛋,沙哥,要不咱们现在三个人一起冲上去,直接宰了那三个小兔崽子再说!”

真是个榆木脑袋啊,沙子叹口气道:“做戏做全套,人家设下这个局,怎么可能没有算着咱们这一步?那田捕头此时定然是骑着马的,咱们不动,他也不动,若咱们三个加快脚程,他便知道咱们识破他的计谋,定会纵马上来,咱们虽然也是好手,但人终究跑不过马的。”

瘦猴儿眼珠一转道:“沙哥,那三个小东西不堪一击,便让冬瓜一人去宰掉好了,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对付那人。”

冬瓜附和道:“猴子说得有理,沙哥,要不咱们就这么办吧?我保证把那小子的人头给你带回来!”

沙子摇头道:“你们两个一起去,我只怕前面还有他们的人,他们设下这个套儿,不会一点准备没有,咱们要想破这个局其实也简单,直接掉头就走,不理会那几个小东西,只不过那样的话,咱们的任务也算失败了。”

一时不察,竟然落进对方的局中,但对自己颇自负的沙子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能够吃掉鱼饵再潇洒逃脱的鱼儿才是好样的。

瘦猴儿思忖道:“沙哥,他们不可能一直跟着这几个小子的,咱们现在索性不动手好了,等他们撤了网,咱们再下手。”

沙子摇了摇头,叹道:“如果那几个小子此次离开余杭只是一场戏的话,那么咱们势必还要在余杭等下去,他们人手足够多,即便是真对上了,他们也耗得起,可咱们就只有三个人,怕是比今天的局面更加危险。”

沙子沉吟了一下又道:“咱们现在在余杭呆的时间已经够久的了,如果今天不来个了断,以后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若是这么点小事儿拖咱们一两个月,就是完成了任务,只怕也要给他们耻笑。”

想到这种可能性,冬瓜和瘦猴儿人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沙哥说得的确没错。

冬瓜嗡里嗡气地道:“可是沙哥,你一个人对付那个田捕头,我实在是不放心呐。”

沙子笑道:“没事,他们之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动手,就是怕抓错了人,打草惊着我们这几条蛇,眼下咱们只要不动手,他们自然也不会先动手。”

旋即便见那沙子嘿嘿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也来设个局吧……你们听仔细了……”

不得不说,余杭城因为大运河带来的人气真是非比寻常,此时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着实不少,不时有装满了货物的马车行过,带起两道细细地尘土来。

突然间,人来人往的官道上有几个人吵了起来,似乎是三个人因为什么东西弄得不愉快,从一开始的对骂,迅速发展成为拳脚相加,很快的,便有一人被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另两人一看之下,以为打死了人,慌慌张张就跑了。

“咦?前面有人打架,我去看看!”骑在马上的一位姑娘说了一句,然后一勒缰绳,纵马奔上前去。

“这个糊涂小柔,非要跟着来,真是……”田盖心里叹了口气,忖道果真不应该带她出来,脚下却不免加快了步子,奔着渐渐开始聚拢的人群赶过去。

官道上的人着实不少,喜欢看热闹的人也挺多,所以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不少过往的行人围了过来,开始在那里议论纷纷起来……

“哎呀,这人莫不是死了吧?”

“不会吧?刚才那两个汉子下手那么狠?”

“只差没动刀子了呢,你看看,现在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你试试他还有气儿没有?我怎么觉着他不喘气儿了?”

“我胆子小,我才不试,你有本事你去试试……”

“要不要去报官……”说话的那人瞧着周围一群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只好呐呐地住了嘴。

……

“嗒嗒,嗒嗒……”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背上的柔柔姑娘飞身跃下马来,几步走上前去,刚要开口说话,异变陡生!

一直躺在地上的那位“死人”兄弟不知怎么就活了过来!不但活了过来,而且手里抓着一把匕首!

等众人看清要一轰而散的时候,匕首已经堪堪递到了柔柔姑娘的喉咙跟前!

柔姑娘是城里楚守备的女儿,自小跟着父亲练了一身不错的武艺,长大后不喜女红,反倒喜欢天天泡在衙门里,跟着田盖一帮子人打混着破案抓贼什么的,以至于这姑娘都年方二八了,还没有寻着合适的人家儿,这着实令楚守备头痛不已。

凭着女人敏锐的直觉,柔姑娘却是自然地向后一仰脖儿,腰畔的短刀递了过去,削退了那装死汉子的必杀一击,可把柔姑娘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人啊,自己和他无冤无仇的,怎么像是专门等着要杀自己一样的!

装死的沙子傻了眼,怎么会是个女人?糟了!弄错了!思念电转,沙子着实是个机灵的人物。

“他娘的薛老二,居然派个娘们来杀我,这么看不起我吗?啊?”沙子两眼通红地冲着柔姑娘吼叫道。

“哎?杀……杀……杀你?是你要杀我的吧?!”柔姑娘傻了眼,怒道,这到底是什么人啊?疯子嘛!真是的……

“你认错人了!本姑娘现在心情十分不好,让开!”柔姑娘气恼道。

“哼!休想骗我,受死吧!”沙子状若疯虎,抽出长刀向柔姑娘劈将过来……

一个真心要杀,一个还要辩解,这局势立刻便成了一面倒,柔姑娘本来武功便不是非常高强,当下只能苦苦支撑着,那个疯汉子的刀几次都差点削到她的脸蛋儿上,真是个疯子!

眼看便要不支,偏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仰身向后摔倒,却刚好躺过沙子手中的长刀,只是却再也躲不过接下来的这一刀了!

“铛!”的一声,危急时刻,一柄钢刀架着了沙子的必杀一刀。

“官府办案,闲人回避!”田盖喝道!

众人一听,纷纷作鸟兽散,只是跑了十几丈远,又停着看热闹了,这些人的胆子真是大得很哩。

“束手吧!”田盖大喝一声道。

“去你妈的,老子今天要你的命!”沙子胸中恼火不已,那女子没杀得成,眼下正角儿也上来了,可算是苦也。

“田大哥,他认错人了的,你莫杀他!”柔姑娘此时仍在云雾里飘着。

“笨蛋小柔!这位就是咱们今天的正主儿。”田盖一边与沙子缠斗在一处,一边解释道。

“你还是专心点和我决一死战吧!”沙子大吼一声,手上的攻势更加猛烈起,刀招如同波浪一般连绵不绝。

田盖闪过对方劈来的刀招,顺势一刀划向沙子的面门,道:“小柔,你上马快些赶上去,好护着唐奎他们,迟恐不及!”

“喔!好,田大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柔姑娘这下清醒过来,飞身上马,一溜烟儿地去了……

第二十章 十里亭中

天气着实不错,恶霸甘大和三名手下出来游玩,一路闲逛,正感觉有些乏了,便见着十里亭倏地映入眼帘,哈,真是瞌睡时候送枕头——恰到好处,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走,抬脚便进了亭子。

几年前大运河修至余杭,城外的旧亭残破不堪,索性也便被推倒重新修建,负责设计的那位工匠为了应和隋帝的大气魄,这亭子也便足足扩了两倍有余,流檐飞角,白栏石凳,大气十足,寻常坐下十几号人也不觉得拥挤。

此时十里亭当中人是不少,却安静得很,甘大这几人一进来之后,便开始显得有些聒噪,冲散了原本亭子中的某种凝重味儿。

甘大正享受手下人的拍马,眼珠一转,正看到斜对面的长凳上坐着一老妪一少女,老妪自不论,便说那姑娘生得是眉目清秀,惹人怜爱,这春风一拂之下,甘大便觉得自己心里开始发痒。

几位手下那都是机灵人,一见老大意有所指,自然都停了拍马的功夫,各自将那老妪和少女身边的场子清了出来,等着老大上场。

那老妪和少女看到周围这架式,便要起身离开,却早被甘大上前拦着,嘴里说着些轻薄话儿,臊得那姑娘脸皮儿通红,直往老妪身边靠着。

那老妪怒不可遏,却无奈遇上这种无赖,好说歹说硬是无用,只得搂着姑娘一味躲避着。

姑娘只觉得心中无比委屈,本来趁着今日天气好,她和奶奶一并出城来采些漂亮花儿,好回去卖些小钱,哪知道在这亭中歇息一会儿,居然会遇上这种事情,想着想着这泪珠儿便不争气地流下来。

这时便听得一缕怪怪地声音传进姑娘的耳朵里,出主意道:“你越是怕,越是哭,他们便越来劲儿,不若给他一巴掌,把他那发春的念头打出头去,便好了。”

那姑娘正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时听得这怪怪地话语,不知怎么的便神使鬼差的一巴掌拍了过去,“啪!”的一声轻响,却是姑娘的小手柔而无力地一抚面,那甘大挨了这柔软却并不疼痛的一巴掌,双目当中却是欲火大炽,显然是被那带着香气儿的小手勾起了情绪。

那声音又道:“这样轻轻一个耳光,嘿嘿,你难道是想调戏他吗?使劲对着他的胖脸来上一巴掌!狠狠地!”

姑娘直觉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这是谁在说话?小手却不受控制一般又拍了过去,“啪!!!”,好一个“清脆欲滴”的大耳光!

亭子里刹时安静下来,甘大愣了,小子们愣了,姑娘和老妪全愣了,却是刚才那怪声怪气的人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哈哈……”

嚣张的笑声瞬间在亭子里飞荡起来,那可怜的姑娘清醒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直骇得脸色发青,冷汗直流,生怕那无赖汉子和一帮小子们对自己不客气,一头拱进老妪怀里,瑟瑟地抖着。

甘大先前挨了柔软却并不疼痛的一巴掌,心中欲火更盛,双目发光,小心肝扑腾扑腾乱跳着,咽了口唾沫,正准备好好调戏一番,怎料姑娘又来了一个狠手,打得自己耳廓生疼,但这不是主要的,最令人讨厌的是,那个哈哈大笑的声音如此刺耳,登时满腔的欲火化作怒火升腾起来。

“谁?他娘的!笑个鸟蛋!”甘大双目炽红,转头大怒道。

声音的来源不难找,因为在亭子里发出笑声的人只有一个,众人一扫过去,便看到那个发疯一般的家伙,在那里捧着肚皮,笑得前俯后仰。

老大受了那人耻笑,作为手下自然要早早地冲锋在前,当下几个小子早冲将过来,看了看那人身前石桌上的酒坛子,喝骂道:“哪里来的臭酒鬼,敢惹我们甘老大,活腻歪了是不是?”

“**的找死,敢笑我们老大,看你小爷我今天不抽死你!”

“去你妈的!”另两个还只是嘴上先恐吓一番,这癞子李可是老混混了,跟着甘大在余杭城里混了好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根本不用多想,咱们四个人还怕他一个?登时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癞子李的余杭大巴掌带着风声呼啸而去,只是明显没有抽中那人,却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怎么的,最后居然一把抽在自己的耳根上,既然是要维护甘老大的威严,那下手自然挺重,于是听得“啪!扑通!!”,身子打了个转儿,扑倒在青石板上,这一下算是摔得极狠,直接竟晕了过去,鼻孔里淌出了鲜血,嘴巴子上一个大巴掌印儿红通通的,乍一看,嗬!好一个五指红山图,漂亮!

于是那酒鬼笑得更加不堪,几乎就在趴在石桌上起不来了,另两个小子看着癞子李把自己抽倒在地上,想笑又不敢笑,对视一眼,只好各自大喝了一声,冲上前去,一个挥拳,一个飞腿,定要打死这臭酒鬼不可。

结果使拳的不知道怎么着一拳打到酒坛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坛子坚硬无损,只是拳头的主人疼的眼泪都下来了,抱着自己的手滚到一边惨嚎去了;另个使飞腿的,那脚竟然踢到了石桌上,发出“喀喇”一声响,众人唬了一跳,直以为他将石桌踢碎了,却见他踢完就抱着脚躺下了,原来是脚骨裂了……

甘大一看这三个手下的丢脸模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非但没争回脸子来,反叫人一顿耻笑,登时气得双眼通红,几步冲上前去,使了一招“黑虎掏心”,老大出马,一个顶俩儿,这一下果然抓中了那酒鬼的胸口,甘大心里一喜,正要再使个“大开碑手”,便觉得手上一滑,然后身子一轻,便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流不止。

甘大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头上流血了,自从成了余杭一霸之后,自己多久没有流血了?随手抹了抹脸上的血,骨子里的狠劲儿上涌,张嘴发出一阵大吼,又冲上前来。

突然间,甘大急急地收住了脚步,因为有一支雪亮地枪尖轻抵着自己的喉咙,枪头后面一簇红樱正在春风中舒展着,如同燃烧中的火焰,甘大一动也不敢动,只怕自己的小命便要交待在这里。

“呃……英雄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多有冒犯英雄,还请英雄海涵,请英雄万万高抬贵手,饶小的一条狗命……”甘大两腿一软,“扑通”便跪倒在地上,开口求饶。

“嘁!瞧你那点出息,被人拿枪一指就怕啦?真是废物,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嗯?”那酒鬼说话间竟是不将人命放在心上,便要杀了甘大。

“叮”的一声,只见旁边伸出一把钢刀来,将那枪尖挑了开去,酒鬼连眼也不抬,问道:“小子,你拿刀出来,莫不是想与我一决生死?”

那使刀的汉子道:“阁下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他还罪不致死,不想见着这亭子里流血罢了。”

那汉子旁边一位大哥模样的人摇了摇头道:“今日有正事,别说了。”

说罢对着酒鬼抱了抱拳道:“这位兄台,我兄弟性子鲁莽,冲撞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不要介怀。”

酒鬼打了个哈欠,眯着醉眼道:“介怀?不需要,既然你兄弟喜欢管闲事,就管到底好了。”

那位大哥模样的人笑道:“哦?不知道兄台有何见教?”

酒鬼哈哈笑了几声向旁边一指甘大,道:“好,既然如此,你兄弟要么替我杀了这恶霸,要么自己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两条路,随意选。”

跪着的甘大一听,登时吓得浑身一软,只差没尿裤子了,双目满含哀求地望向这使刀的汉子。

使刀的汉子翘了翘嘴角,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口气真大,你说杀便杀,你说跪便跪?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酒鬼仰头干笑了几声道:“哈哈,我就是个烂酒鬼,那又怎么着?你杀是不杀?若是不杀,就赶紧给大爷我磕头认错,我就放你们一马。”

这话一落,各自坐在边上角落里的汉子又站起了七八个,腰里也都别着钢刀。

酒鬼一看这架式,哈哈笑道:“哦?原来是仗着人多啊?哈哈哈哈……”

这十个使刀的汉子,自然是田盖安排在十里亭中等待救援唐奎的兄弟们,此时都被这酒鬼激起了愤怒,便想要一惩这不知轻重地浑人。

那大哥模样的人抬手阻了冲动地弟兄们,仍然笑着道:“兄台虽然身手了得,但我兄弟总是人多,动起手来,于兄台也是不利,如此便不打扰兄台你饮酒了,告辞。”

说罢一挥手,便要带着汉子们离开。

“慢着,谁让你们离开了,搅了小爷的心情,想拍拍屁股就走?”那酒鬼叫嚷道。

“哼!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小爷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先前使刀的汉子几步冲上前来,一拳轰去。

这一拳隐隐带着风声,眨眼便到酒鬼的面门,照这架式,只一拳便要让酒鬼的脸上开花。

“柱子回来!”却是那大哥一把抓着柱子的衣领,向后一带,便拖回几寸来,正是这一拖,让柱子避过酒鬼的杀招,柱子整个背后湿透,

原来柱子一拳击去,到拳势变老也没有能够挨着对方的面门,而自己的胸口却印来一只大手,这要被按实了,吐口血便要算轻的。

“咦?嘿嘿,还算你有些眼力,不过也就那点道行了,今天若不给我磕头认错,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哈哈……”那酒鬼洒然道。

“孙大哥,咱们一起上,我就不信不是他的对手!”柱子嚷道。

见众兄弟们都跃跃欲试的样子,孙雷头痛不已,对手很强,自己没有打赢的把握,可以如果要让兄弟给他磕头,以后他这大哥也不用再叫得下去,若是没有今天的正事,自己肯定带着兄弟们跟他打一场,现在真是进退两难啊。

“孙哥!孙哥!”兄弟们都向孙雷望来,眼睛里都闪着要大战一场的火花。

孙雷叹了口气,心里对田盖道了声歉,对着酒鬼拱了拱手,道:“兄台既然不想我们走,那便不走了!”

说罢将腰刀一解,扔在一旁,喝道:“弃刀,跟我上!”

“嚯!”这帮弟兄们撇了钢刀,跟着孙雷一并冲上前去,今天定要好好教训这个烂酒鬼!

“嘻!今天有架打了,哈哈,来,且给小爷我松松筋骨!”

第二十一章 幽冥战将(上)

甘大斜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心里不住后悔着,我日你个太阳啊,要不是你今天这么好,我怎么会想着出来游玩儿呢?这真是游他娘的个鬼咧,非但姑娘的小手没能摸上,自己和手下倒是被打得像几条死狗。

眼下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若是惹怒了对面那个臭酒鬼真煞星,一枪扎过来的话,自己的小命定然不保。

唉!甘大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禁有些疑惑,难道刚才不小心碰着了?怎么觉着自己的卵子似乎有些疼咧,咝……

十里亭中的群殴其实结束得很快,孙雷等十个兄弟被酒鬼覆手之间打翻在地,一时间根本动弹不得。

望着那个浑身酒气的酒鬼,孙雷嘴里抽着冷气儿,心里不住的疑惑着,这到底是什么人呢?太厉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居然在他手底下走不了一盏茶的工夫,这还是不动刀枪,若是动起刀枪来……

孙雷心里一阵后怕,余杭什么时候出现这种高手了,恐怕田老大过来也不是对手呢……

扯了扯被打得乌青地嘴角,孙雷勉强笑道:“阁下武功高强,我一干弟兄今日败得心服口服,我等自愧不如,还请告知尊姓大名,日后也好有个交待。”

那酒鬼自顾自地捉起酒坛灌了一口酒下去,咂了咂嘴巴,又眯着眼睛瞅了瞅在一旁装死的甘大,一缕声音从那翘着的嘴角里传出来:“少啰嗦,要么给我宰了那边那个浑球儿,要么给我磕个响头,办完了这件事儿,咱们再说话。”

甘大心里打了个突儿,将眼睛睁开条小缝儿,偷偷地向着孙雷望过去,生怕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操刀过来砍了自己。甘大不由的紧了紧双腿,腿肚子有些直打抖,他娘的,卵子似乎是更疼了,这次要是能活下去,回头一定得去找大夫看看……

听了酒鬼的醉话,孙雷苦笑了一声,暗道自己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自己兄弟把那甘大救了下来,现在断不可能又去一刀砍了他,要不然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耳光吗?

当下正欲爬起身来磕头,早见柱子挣扎着跪在那里“咚!咚!咚!咚!”,居然是连磕了四个大响头。

那酒鬼眉毛一皱,脸上不悦道:“只着你磕一个,你却磕了四个,又想怎么滴?”

柱子三个响头磕完,额头上居然就鲜血直流,可见情真意足,忍着身上的疼痛,喘了口气道:“前辈海涵,小子先前冒犯,实在是鲁莽,只是人命关天,我出刀一事却并不后悔,这三个头,一个是如前辈所愿,一个是为那人所磕,一个是感谢前辈不杀之恩……”

那酒鬼自伸了个懒腰道:“哼,倒是会说话,不过算你有些骨气,此事还就罢了,还有一个头呢?又是为何?”

孙雷此时早猜出柱子的想法,不由暗忖道,这小子行事虽然鲁莽了些,但脑子却还算是活泛,以后倒是可以让田老大好好调教一番。

只见那柱子仍跪在那处,叹了口气,道:“好教前辈知晓,我兄弟几人在此处等候,本是身负重责,如今与前辈交手之后,我等再无一战之力,恳请前辈等下可以出手救下三名少年,小人感激不尽!”

酒鬼打了呵欠,笑道:“嘿嘿,你自己犯下的过错为何要我来替你承担?莫以为你一个响头便可以换来三个人头?哈,那你若是多磕上几个,岂不是可以换得天下太平?唔……按此看来,那帮庙里的秃驴们倒是存着这么个想法啊……啊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柱子伏身拜倒,恭身道:“还请前辈成全!”

酒鬼又捉起酒坛来灌了一口酒道:“你这呆子,居然肯为他人的性命磕上这么多的响头,真是蠢不可及,蠢不可及啊……是吧?破网?”

破网?什么东西?众人心头泛起一阵疑惑,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马嘶“咴咴~”,却是换来酒鬼的一笑开怀大笑。

原来却是一匹马儿,只是这名字起得甚是奇怪,众人转头向那马儿望去,登时差点笑破肚皮,孙雷一众兄弟身上本来便疼痛难当,此时更是一个个抽着冷气儿抖个不停。

原来那匹马儿身上的黑毛居然参差不齐,乍看过去,便如同披着一张破旧的网子,这名字,啧啧,起的居然也还算应景儿……

酒鬼笑了一阵,开口道:“没想到啊,现在还能遇上你这等蠢人,也算与我有缘,哈哈,来来来,坐近些,且把事情说来听听,如果讲得有趣,看在你响头的份儿上,我便帮上一帮。”

柱子闻言大喜,连忙往前爬了几步,却仍跪着,开口将事情的原委始末细细说与酒鬼听了……

却说唐奎几人疾走了一阵子,苏小曼和张季宣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唐奎因为练了几个月功夫的原因,身体明显要强健许多,此时额头上竟是连半点汗也不见。

张季宣喘着粗气道:“他们应该没有跑这么快吧?我们走慢些,歇息一阵子好了。”

唐奎回头瞧了一眼,瞳孔一缩,低喝道:“不好,他们追过来了!快跑!”说罢便急急地扯了两人的衣袖向十里亭方向逃去。

本来一阵疾走让三人的体力就消耗的挺大,此时又突然开始狂奔起来,张季宣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里要开始向外冒火,只能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唐奎地牵动下拼命着挪着步子。

反观苏小曼,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因为这两年多来一直跟着兄弟几个在街上奔来跑去,又习得了《子午心法》,此时反倒表现得比张季宣还要轻松,虽然也是气喘不断,但是仍然可以保证呼吸的节奏。

望着隐隐在望的十里亭,唐奎心中暗道,这与田大哥的推测有出入啊,怎的这两人现在便会追赶过来?难道是事情有什么变化?

唐奎又转头看去,发现后面两人离得更近了,恐怕这样下去,自己三个等不到十里亭,便要被他们追上,怎么办?唐奎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擂鼓一样,开始“咚咚咚”的响个不停,此时真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两条腿来。

又奔了一阵儿,却是苏小曼被一块不起眼地石头绊了脚尖,三人登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一停顿,后面两人追得又近了一些,吓得三人赶紧又狂奔起来。

边跑着,唐奎边急道:“这样不是办法,季宣,你和小曼先走,我来挡着他们。”

狂奔当中,苏小曼自然打不了手语,于是只能一味摇头,表示不愿意三哥留下来送死。

张季宣闻言骇道:“这怎么行?!留下来必死无疑!不行,要走一块走!十里亭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跑快些!”

唐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顿时寒毛倒竖,只感觉背后起了一层寒冰一般,原来身后两人竟然追得只有半里多路了,眼见用不了多长的工夫,几人便再难幸免。

唐奎望着还有一里半路的便可赶到的十里亭,心中叹息一声,脑中反而冷静下来,虎目一凝,开口喝道:“仔细听着,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这样下去十里亭中的几位帮手必然无法及时起来相救,你们继续跑,季宣你现在就朝亭子的方向喊救命,我来阻他们一阻!”

见两人还要再反对,只得将眉头一横,瞠目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少啰嗦!如果我们三个今天都死在这里,张家的仇和二哥的下落怎么办?你们若能喊了人来,我便有机会保住小命,不要再废话!快走!”

唐奎说罢便停住脚步,开始平心静气,等待那两人的到来,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阻着他们……

张季宣还想再说,却被苏小曼一把扯着往前奔去,心中一愣,暗叹道:“难道我竟然连一个女子也不如吗?!断断不能这样下去!”想到这里,不由心中生出一股怒气来,大叫一声,登时脚下竟然又快了两分,变成他扯着苏小曼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冲着十里亭地方向大声叫喊道:“救命!救命啊……”

第二十二章 幽冥战将(中)

眼见酒鬼高手答应帮忙,孙雷等一干兄弟终于松了口气,将悬在胸口的心肝放下肚去,小心翼翼地开始互相查看伤势。

柱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给酒鬼听了,便见那酒鬼的脸色是越听越冷越难看,讲到末了,只见那酒鬼冷哼一声,一掌拍下,竟是把青石桌面拍掉一个巴掌大的边儿,可把众人唬了一跳,原来刚才动手的时候,人家根本没有动用全力。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救命的呼喊声……

孙雷等人一听,辨清是张家少爷的声音,急忙向酒鬼望去,只有空空的石凳,却哪里还有人的影子!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声马嘶,“嗒嗒嗒嗒……”那酒鬼不知何时竟已催马而去……

……

唐奎停下脚步,心脏开始不争气地疯狂跃动起来!

略显潮湿的手掌中紧握着精钢小匕首,吞下一枚药丸的同时,又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紫色小丸扣在手心里,唐奎望着快速逼近的两人,虎目圆睁,刀眉倒竖,准备拼死一搏,务必要拖住他们。

近了!近了!十丈,八丈,五丈,三丈……

唐奎仿佛吓傻了一般,一动不动。

“去死吧!”沙子和瘦猴儿两人各自大喝一声,手中钢刀一翻,便向唐奎身上斩去,一刀直取咽喉,一刀径搠胸口,雪亮地钢刀带着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唐奎疾退两步,同时将手中的紫色小丸猛地向地上一掷,只听得“嘭!”地一声,一团浓浓地紫雾陡然爆发开来!瞬间将三人笼罩在内。

“小子尔敢!咳咳!”却是瘦猴儿一声怒喝:“有毒!”

不等两人退出紫雾,唐奎向旁边急纵开去,躲过两人的刀锋,然后矮身一个箭步斜冲上前,手中匕首猛地一挥,“呜~”却是划空了。

紫雾中两个贼人并不停留,径直向前冲了出来,却是早被毒雾呛得眼泪鼻涕狂下。

冬瓜大吼一声:“小王,咳,八羔子!快快滚出来受死!咳咳……”

那瘦猴儿尖叫道:“不要理他,我们快追!”,说罢从怀里掏出几支柳叶飞刀,抖手甩进紫雾当中,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

两人才奔出十余丈远,眼泪迷蒙中,隐约可见前面奔来一骑,马上骑士手提长枪,两人急忙向路边靠去,显然是不准备在这个紧急关头节外生枝。

正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来不可活,便见那骑士转眼奔到两人眼前,手中长枪一抖,径向两人扎来,两人心中大骇,正要开口喝问,便觉得咽喉一凉,现出殷红地血洞来,竟是一招毙命!

此时那酒鬼眼中醉意早褪了个干干净净,望了望那片仍未散去地紫雾,便见着不远处又有一骑奔来,眼睛一眯,却发现是名武士打扮的女子,悻悻地收了手中长枪,本来一片清明的醉眼迅速回复迷蒙,打了个呵欠,跳下马来,向紫雾缓缓走去。

“你是什么人?不许过来!”柔姑娘柳眉一竖,远远喝道。

说话间马儿便奔到近前,跳下马来正要闯进紫雾,便听得那酒鬼懒散道:“那雾有毒的,如果我是你,我就暂不进去。”

柔姑娘并不理他,冷哼一声,屏住呼吸,紧闭双眼,迅速踏进紫雾当中,紫雾范围并不太大,只三两下便摸到了倒在紫雾中的唐奎,只是连呻吟声都听不到,不禁心中暗道:“可别是死了才好。”

迅速将唐奎扯出紫雾,一打量,才发现原来是胳膊和肩头各中了一支柳叶飞刀,伤口处缓缓渗出些鲜血来,飞刀无毒,柔姑娘心下稍安,顺手为唐奎点穴止了血,除去飞刀。

“应该是被毒气侵入伤口,所以才昏迷不醒的。”酒鬼远远地开口道。

“哼,要你教?身上有金创药没有?本姑娘今天忘记带了,回头还你。”柔姑娘没好气的道。

“咝,这小妞~有意思”心中嘀咕了几句,酒鬼低声笑道:“十里亭那里面的是你们的人吧?他们带有,不过眼下是先要把他身上的毒给清出来。”

柔姑娘哼了一哼,也不说话,很快从怀里摸出一枚小丸喂到唐奎口中,然后将他扶上马背,向十里亭赶去。

见她不肯说话,那酒鬼也不恼怒,只是扯了那匹叫做破网的马儿,跟在她身后。

路过那两名死去的贼人时,柔姑娘惊诧地问道:“这两人是你杀的?”

酒鬼眼睛眯了眯,打了个呵欠道:“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吗?”

柔姑娘心里暗自嘀咕:“两个贼子居然都是咽喉中枪,而且一枪毙命,这酒鬼好厉害的功夫,却不知是哪里来的高手。”面色终于一善,开口道:“我替小奎他们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张季宣和苏小曼狂奔到十里亭,才在孙雷处问清楚了情况,便见着那酒鬼和柔姑娘牵着马儿赶过来,来不及喘息,急忙迎上前去。

待见着唐奎软在马背上,两人只以为是被贼子杀了,登时眼睛红着扑了过来,正要痛哭,便见柔姑娘微笑道:“唐奎没事,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可不要再哭了。”

那酒鬼在一旁道:“嗯嗯,只是身上余毒未清,否则早醒了。”

柔姑娘瞥了他一眼,哼道:“我早给他喂过解药了,一会便会醒来。”

酒鬼哂道:“我怀疑这小鬼早吃过解药了,你先前扶他出紫雾的时候,他面目干净,根本不像刚才那两个被我宰了的两个贼子那样满脸涕泪,所以他应该是被毒气从伤口侵入导致的昏迷。”

张季宣和苏小曼登时着急起来,张季宣问道:“柔姐,这毒厉害吗?不知道要怎样将毒清出来?”

柔姑娘沉吟道:“这个只是田家嫂嫂配的催泪迷雾,并没有听她说起还有能让人昏迷的功效。”

孙雷急道:“柔姑娘,不若你这就骑快马带上他回城去问问嫂子吧,若是真有事情就麻烦了。”

柔姑娘点头称是,正要飞身上马,便见那酒鬼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看我的。”

说罢竟是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瓷瓶儿,洒出点点粉末到唐奎的伤口上。

柔姑娘冷哼一声:“小气,多用些会死么?”

酒鬼脸庞抽了抽,咬牙道:“我这瓶药可是金贵无比,这小子能用上这个,算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切!”虽然没有再说什么,柔姑娘将头扭向一边,分明就是对他的小气行为十分不齿。

孙雷等人在一旁看了这情景,顿时心惊肉跳,暗自祈求这酒鬼可千万不要发飚啊,回头若是一掌把柔姑娘给毙了,咱们这些兄弟的前途可就全毁了,当下连忙在一边好声劝着,幸好那酒鬼注意力全在唐奎身上,对柔姑娘的冷言冷语根本是充耳不闻。

只见酒鬼洒完了药粉,又伸手贴在唐奎背上,不片刻的工夫,只见唐奎的伤处竟是缓缓冒了青烟出来,散出丝丝地臭味。

酒鬼松了手,扯过石桌上的酒坛灌了口酒下去,然后一掌拍向唐奎后背,大喝一声:“醒来!”

第二十三章 幽冥战将(下)

“咳!”唐奎发出一声咳嗽,眼皮还未睁开,便大声喝道:“不许走!”众人听了这话,不禁都竖起大拇指,在心底暗赞一声,这小子端的是一身虎胆义气。

周围安静得出奇,唐奎倏地张开双眼,朝四下里一扫,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十里亭中,还没待他喘口气儿,张季宣和苏小曼两人早扑上前来抱着他。

得救了啊,唐奎心中一松,咧嘴笑着,伸过两臂去反搂着两人,紧紧地。

三位少年之间深厚地情谊,让柔姑娘的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突然醒起田盖来,连忙叫道:“哎呀,田大哥在后面一人对付那贼子,可不要有什么差池才好,我得回去看看。”

“不必啦!”却是田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亭子跟前,将肩上三个贼人的尸身扔在亭外的草地上,开口叹道:“这厮被我制住之后,竟然咬破齿下的毒囊死了,真是可惜。”

孙雷等人见了田盖过来,一个个终于挣扎着爬起来,脸色发红地上前道歉。

田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也不责备他们,却是冲着那酒鬼抱了抱拳,朗声道:“阁下好身手,却不知与五年前太行牧场的幽冥战将柳红樱有何关系?”

那酒鬼手中酒坛一僵,轻轻叹了口气,眉毛轻蹙着问道:“幽冥战将柳红樱吗?却不知阁下这个推断从何而来?”

田盖笑道:“传闻那柳红樱擅使长枪,一手幽冥枪法使得出神入化,当年曾杀得那些四处劫掠的突厥马贼闻之色变。”

酒鬼打了个呵欠道:“你这人真是啰嗦,让你说说推断地依据,却只谈些陈年往事来,好生无趣。”

田盖不理会酒鬼的揶揄,继续道:“据我所知,这幽冥枪法讲究地是快、准、狠,来无影,去无踪,对敌之时,六成取咽喉,三成取胸口,一成取小腹,招招致命,一击中的,毫不拖泥带水,端的是厉害非常。”

酒鬼点头道:“噫,总算是勉强谈到点子上。”

田盖又道:“中枪者往往伤口不深,但无不毙命,因为……”

柔姑娘在旁边插嘴好奇道:“因为什么?”

田盖看了酒鬼一眼,见他并不阻拦,便继续道:“因为枪尖处会刺入一道真气炸开,因此伤口外面看来与寻常无异,只是伤口深处却是被那真气炸得血肉模糊!像咽喉、胸口、小腹这些柔弱的要害之处,哪里经得起真气一炸。”

柔姑娘拿手掩了小口,惊呼了一声:“好可怕的枪法!”,转头望了望那两具尸体,想要看出个端倪来。

那酒鬼哈哈大笑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会有人能够认得出我的枪法来,不错,不才正是柳红樱。”

说罢一股肃杀地气势从他身上陡然升起,又倏地隐去,虽然只是短短一刹,却让在场诸人无不心惊。

田盖笑了笑道:“柳兄虽然伤我下属,但事出有因,就此揭过。而柳兄救下这几名少年,却是帮了我的大忙,田某感激不尽,我替小奎他们谢过柳兄。”说罢竟是施了个大礼。

酒鬼只继续灌着酒,含糊道:“好说好说,不过呢,你们这些人啊,怎么这么喜欢代人道谢?真是无趣的很哩。”

田盖大笑道:“小奎!”

唐奎此时早明白了情况,晓得是眼前这个酒鬼高手救了自己,急忙拉着张季宣和苏小曼朝着酒鬼施了一礼,然后自己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咚!咚!咚!”向着酒鬼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唐奎多谢柳前辈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只得献上三个响头,请前辈笑纳。”

趁着磕头这工夫,唐奎才将酒鬼地面容收在眼中,便见那酒鬼满嘴胡茬儿,凌乱地发丝之下掩着不浓不淡地剑眉,鼻梁中正,目光因为醉酒的还是什么原因,迷蒙而令人看不真切。

“唔,刚才我着人给我磕头,他们死活不乐意,还是我一阵好打才磕了,你这小子倒是乖巧,不枉我救你一命,来来来,过来陪我灌上一口。”那柳红樱大笑着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开口道。

听到高手前辈的邀请,唐奎兴奋地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扯过酒坛,仰头便灌下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只觉得有一团火从嘴里滚落到腹中,又迅速漫到四肢百骸去,爽!唐奎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说罢复捉了坛子起来,猛灌了两大口,发出一阵酣畅淋漓地长啸。

柳红樱狂笑道:“有意思啊,小小年纪居然敢连喝三大口,我喜欢,哈哈……”显然那坛子里的酒不是普通的酒水。

三口酒喝下胠去,唐奎便觉得脑袋有些发蒙,眼前也开始迷糊起来,吃吃问道:“柳前辈,这是什么酒,好,好喝……等我以后当了大将军,我也天,天天弄来喝……”

苏小曼见他几口酒便醉成这样,连忙上前扶着他坐下来,轻轻帮他顺着后背。

柳红樱正擎起酒坛来准备再灌,听到唐奎的话时,手中酒坛一顿,嘴角微翘道:“怎么?你想当将军?很危险的……”

才几句话的工夫,唐奎竟是支持不住,整个人都趴在石桌上,眯着眼睛,满口酒气的含糊道:“嗯,当将军,我要当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将来,将来和大哥二哥一起纵,横天下……”浑不记得大哥和二哥早已不在身边。

苏小曼和张季宣在一旁听了心里登时又难过起来,晓得唐奎仍然不愿意接受周子轩和项洵离开的现实。

柳红樱低笑了几声,问道:“小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嘿,敢保可以让你当上大将军……”

柳红樱的声音里仿佛带着些魔鬼般地诱惑,缓缓地飘进唐奎的耳朵眼儿里,唐奎醒眼迷蒙,咧嘴问道:“当真?”

柳红樱正色道:“自然当真,刚才你那三个响头便当是拜师礼好了,你愿是不愿?”

唐奎脑袋迷糊着吃吃笑道:“你这般厉害,我怎会不愿?只是我兄弟和小妹又该怎么办?我们要去洛阳一趟,师父,不如就先护送我们一程?”

那柳红樱皱眉苦恼道:“怎的这么麻烦?到底是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唐奎勉强抬起头来笑道:“就当是给徒弟的见面礼……”

柳红樱仰天大笑一声:“罢罢,既然如此,为师便陪你往洛阳走上一遭,乖徒儿,你且好好睡上一觉,对你有好处,哈哈……”

却不想唐奎勉力睁大眼睛,拿手向旁边指了指道:“师父,那人腰上的东西,是……”话没说完,再抵不住酒意的侵袭,昏睡了过去。

众人顺着唐奎的手指望去,原来是在那处装死的恶霸甘大,他的腰上——正挂着一枚玉佩!

第二十四章 蛛丝马迹

甘大心中后悔不迭,刚才酒鬼去救人的时候为啥没有趁机逃跑呢?此时见众人纷纷望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不敢装死,只得跪着向前爬了几步,将腰上的玉佩解下来,双手递与柳红樱,磕头道:“小人罪该万死,前些日子见到唐奎兄弟被人打昏在巷子里,顺手便摸走了他身上的两只玉佩,另一只已经被我卖了……”

柳红樱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只吓得甘大打抖不迭,连忙求饶道:“那只玉佩确实是被我卖给城里的黑算子了,不过我可以马上回去把它赎回来,求求您可千万不要杀我,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

柳红樱转头望向田盖,田盖扫了一眼甘大,冷冷道:“这人是余杭城里的一个无赖头子,凭着些三脚猫的拳脚,收伏了几个小喽啰,专门欺压城里些小混混,收些保护费之类,老娘倒是有一个,不过早被他气死了,下有小嘛……倒还真没有听说过。至于黑算子,城里也确实有这么一号小人物,专门以极低的价钱收购那些赃物,再转手卖向别处,有些小背景,不过很好对付。”

柳红樱点头,却是望向苏小曼,问道:“这人以前是不是欺负过你们?”

苏小曼刚听着田盖说了此人的厉害,此时见他望着自己,心里先是无来由地一怕,不过又一想他成了三哥的师父,想来是要帮着他们的,于是一边点头,一边拿手比划道:“嗯,以前我们兄妹四人的时候,他经常来收些保护费,前些日子还把我们几个打了一顿。”

柳红樱一愣,没有料到这小姑娘竟然打手语,又转头望向田盖,田盖叹道:“小曼是个天生的哑儿,内人曾经为她诊探过,只是束手无策,平时与人交流,都是打着手语的。”

苏小曼微微低下头来,眼神有些黯淡,自己不能说话这事情,自从跟着几位哥哥之后,便再也没有在意过,此时又被人提起,心里却不自觉地难过起来。

那柳红樱听了田盖的话后,表情却是瞬间起了变化,连眼神竟也柔软了起来,轻声安慰道:“丫头,你莫要害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嗯?”

苏小曼点点头,眼泪却不声不响地滑落下来,听了三哥师父的话,也不知怎地,苏小曼突地就想起大哥项洵来,相当年,大哥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啊,大哥,这是你的在天之灵一直在保佑着我们,对不对?

柳红樱一见苏小曼落下泪来,只当她是想起被甘大欺负的过往,登时怒气上涌,转头向甘大望去,众人只觉得这亭子里瞬间就起了一股浓浓地杀意,阴冷森然,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而被瞪的甘大更是不济,直接就吓得浑身颤抖,一动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稍喘,只怕引来柳红樱的辣手。

苏小曼被他这一吓,眼泪立时止着,晓得他会错了意,连忙阻了柳红樱要杀甘大的念头,双手比划道:“不能杀他,这人拿了三哥的玉佩,很有可能知道二哥被人掳走后的情况,等三哥醒来问问再说。”

柳红樱冷哼一声,这才收了杀意,整个儿亭子当中,除了田盖以外,众人都被这股浓浓地杀意彻底地震慑住了。

甘大被吓得痛哭流涕,此时连忙对着苏小曼磕头不止,一边哭喊道:“小曼啊,你真是菩萨转世啊,呜呜……好人有好报,你的大恩大德我必定永世不忘啊……”

苏小曼心中呸了甘大一口,却是连忙躲到张季宣的身后,并不理会这个曾经欺负过几位哥哥和自己的坏蛋。

然后便见柳红樱早就一拂袖子,“啪”的一声,将甘大打晕在地上。

甘大那几个仍然在装昏迷的喽啰躺在地上一肚子的羡慕,老大这下不用装死了,我们当小的就是命苦……

几人正痛苦间,便听到田盖开声道:“你们几个赶紧给我起来,我问你们几件事情,老老实实回答,如果……”

癞子李一边爬起来,一边急忙道:“没有如果,小的们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啊是啊,请田大人尽管垂询……”另两个小喽啰赶忙附和道。

田盖问道:“我且问你们,那日唐奎昏倒在巷子里……”

癞子李连连摆手急道:“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孙雷在一旁怒喝道:“再敢随意打断捕头的问话,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啊,是,是,小人知错,请田大人莫要见怪……”癞子李被吓得口不择言,另两个喽啰心中骂道,活该让你多嘴。

这张嘴让他们平时吃了不少苦头,此时见他被人训斥,心中竟是无来由的痛快。

田盖摇摇头,继续问道:“把那日你们去到现场的情况,给我原原本本地说上一遍,任何细节也不许遗漏。”

癞子李正要开口,却见孙雷和另个伙计扯了另两人出去,然后道:“老大,我们将这三人分开问,等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就着兄弟们带话过来。”

田盖点点头,显然这种逼问的手段要有效果得多,当下也不理会,只道了声:“说!”

“是,是……”癞子李便把那日为何会到现场,以及到了现场之后的所见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却是并无任何有用的线索,因为几人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两个绑架者的影子。

田盖皱眉道:“没有其他的了?你再仔细想想!”

癞子李弄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回答道:“田大人,真想不起来了……”

那柳红樱在一旁叹了口气道:“真的没有了?虽然田大人不愿意杀人,但我是不介意多杀一个两个的,嗯?”

那癞子李登时吓得屁滚尿流,突然脑中一闪,突然道:“啊!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快说!”柔姑娘急忙喝问道。

“当时巷子里有一股淡淡地很特别的味道。”癞子李皱眉道。

“什么味道?”

“就像,就像……哎呀,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癞子李死命地揪着头发。

“嗯?”柳红樱冷哼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是,是麝香的味道,不过很淡很淡。”

“你如何知道是麝香的味道?”田盖疑惑道。

“上个月,甘老大专门跟药材铺的李老板讨了一小块,香味很冲,都有些刺鼻,谁忘得掉啊……”癞子李苦着脸道。

“淡淡的麝香味儿?会是什么呢?会不会就是麝香?如果那两个人走后,气味散得差不多的话,淡淡的也是有可能的。”柔姑娘琢磨道。

“不是的,我们到达的时候听到巷子里有动静,只是到巷子口的时候就只见到唐奎倒在地上。”癞子李急忙道。

“曼佗罗的叶子!”田盖和柳红樱同时道,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回头我立刻去查当天运进城来的药材资料。”田盖拍了一下大腿,有些兴奋道。

柳红樱道:“我只怕你白忙一场,随便有点麝香的气味儿你就能查到凶手?莫非是神捕?”

柔姑娘不忿道:“哼!田大哥就是神捕!”

田盖摆摆手道:“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为了小奎,总得查下去,至于能不能够查到,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柔姑娘瞥了一眼柳红樱,安慰道:“田大哥,你放心,一定可以查到的!咱们别理那个臭酒鬼!”

柳红樱哈哈大笑几声,也不与她一般见识,仍是自顾自地灌着酒。

不一会儿的工夫,孙雷着人带了口信过来,另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能够提供。

田盖正色道:“你们几个以后如果还想在城里好好混,今天的事情就一句也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多谢田大人……”三人点头不迭。

“还有,以后少欺负那些穷苦孩子,若是给我知道了,哼哼!”田盖眼睛一瞪,直把三人吓了个半死,然后才大手一挥,直接将三人赶走。

那三人回头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甘大,用眼神询问田盖,却早被孙雷骂过来:“甘大?他暂时走不了,没看到田捕头还有话要问吗?快滚!”

三人只得叹了口气,悻悻地离开,心里想着甘大这人睚眦必报,小气的很,不知道等他回去之后会怎么收拾他们……

第二十五章 鬼道魔宗(上)

此刻,张季宣心中震惊不已,没有想到这柳红樱不单武功高强,便连见识似乎也很广,如果自己也能够和唐奎一样拜他为师,那么自己的大仇一定可以得报……

心中虽然有些惴惴,但是张季宣仍然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正要开口,却见柳红樱摇头叹道:“小子,你的气息紊乱,可是心中忐忑而犹豫不决?不是我不愿意收你为徒,而是心志不坚者,着实练不了我这功夫,快起来吧。”

张季宣闻言一震,眼泪倏然而下,放声痛哭道:“前辈,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张家满门都被那帮贼人所害,父亲也被他们掳走!前辈您武功高强,若是能够拜在前辈门下,我一定会勤学苦练,相信必定能够得报大仇,还请前辈成全……”

柳红樱叹息一声,也不答他,转头问道:“田捕头可知道那些人的来历?”

田盖摇头道:“今天才将这三人逮住,先前并不曾查得他们的来历。孙雷!”

孙雷应了一声,招呼了两名兄弟走到三名贼人的尸身跟前,开始仔细地检查起来。

搜了半天,几人身上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物品,接着便又开始查探起几人的身体来,只是两名被柳红樱刺死的贼子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就在大家以为没有结果的时候,突然,便听得孙雷发出一声低呼,原来那名被田盖擒着的贼子胸口上赫然纹着一只青面獠牙地鬼头!

柳红樱和田盖两人循着孙雷的声音望去,登时倒吸一口冷气,疾步走到那贼人的尸体旁边仔细查看,此时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田盖艰难开声道:“是,是鬼道!”

“不错,正是鬼道!”柳红樱咬牙道,喘息了两声,转头对张季宣道:“小子,我劝你还是打消了报仇的念头吧,鬼道的势力之大,不是你能够想像的,便连我也兴不起与之为敌的念头来……”

什么!张季宣听了柳红樱的话,登时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嘴中喃喃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旋即“扑通”一声,却是软倒在地上。

苏小曼和柔姑娘连忙把他扶到石凳上,掐了掐他的人中穴,张季宣这才缓缓醒来,只是醒来之后,一直默然不语,暗自坐在那里流泪。

柳红樱和田盖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深深地忌惮,悄声走回亭中坐下,只得两声叹息。

柔姑娘见这两人神色不对,低声问道:“田大哥,这鬼道是什么东西?很可怕吗?”

田盖望了众人一眼,却不答话,只是苦笑了一声,着众人不许声张今天的事情,否则必然招来杀身之祸。

随后才沉声说道:“这鬼道可不是什么东西,传说在三百多年前,是由有着“冢虎”之称的司马仲达一手创立,初建之时,谓之鬼魔教,内分鬼司与魔司。”

柔姑娘好奇道:“原来竟是司马懿所创?那这鬼司和魔司又都是做什么的呢?”

田盖又道:“鬼司者,司鬼神、治世、将兵、奇谋、精工、巧器、药石、地理等等;魔司者,则司天道、草木、虫鱼、飞禽、走兽、天文等等。”

孙雷疑惑道:“田老大,这鬼司听来像是司取天下之道,不难理解,这魔司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田盖摇头道:“魔司是司马懿为追寻天道专门设立,在他看来,一统天下犹可为也,只是人生短暂,终究难免一死,所以魔司我想应该是他为了追寻传说中的长生不老所立。”

众人嘴里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司马懿果然狼子野心,图谋天下便罢了,竟然想长生不死,莫非真想一统万世千秋吗?

柔姑娘转了转眼珠道:“田大哥,你说起这个传说,莫非是想说,这鬼道与这鬼魔教有关?”

田盖望了望柳红樱,点头道:“不错,当年虽然司马懿暗中全力催动两司,但终究是时间太过短促,更由于那时魏蜀相争,他不断被派出征抵挡蜀军,以致到他死时也没有任何结果。”

“那魏帝就不晓得这事情吗?为什么没有阻止?”孙雷问道。

田盖摇头继续道:“自然是晓得的,只是迫于司马懿的权势根本不敢妄动罢了,司马懿死后,其孙司马炎终于凭借鬼司之功登上帝位,而后一统天下,成就西晋大业。”

柔姑娘咂舌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只知道随着司马家族的没落,鬼魔教最终脱离了司马家族的掌控,同时分裂成两派,一派自称鬼道,各代道主仍然以统一天下为目标,信徒繁多,势力极大,其后各代纷乱当中均有他们的影子;另一派则自称魔宗,以追求那虚无缥缈地天道为目标,其各代传人极少,但无一不是博学多才、出类拔萃之辈。”田盖道。

柔姑娘道:“田大哥,你知道的东西真多,可是鬼道的人怎么会扮成贼人呢?”

田盖没有作声,倒是柳红樱答道:“鬼道的人并不是扮成贼人,而是这伙贼人极有可能本来就是鬼道一脉的某个小分支。经过三百多年的朝代更替,没想到,鬼道势力竟然到了这等深不可测的程度。”

柳红樱说罢转头望向张季宣叹息道:“如果说鬼道势力真要抹掉你们张家,那我可以肯定,你们一个也活不掉。只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你们张家极有可能在无意当中得罪了这支本来就隶属于鬼道的人马,因此,这次灭门惨案,只是这支人马单纯的复仇意愿,和鬼道本身倒是并不存在关联。”

张季宣眼中终于开始恢复些生气,转过头来,懦懦道:“前辈,这么说,我还有机会报仇?”

柳红樱点头道:“如果事实真的如我所料,那么机会肯定是有,不过一旦你的复仇引起鬼道本身的注意,那么你注定也是要跟着陪葬的……”

张季宣眼里透射出希望的光芒,咬牙道:“只要能报得了这个仇,就算是死,我也甘愿!”

田盖摇头道:“季宣,我看你暂时还是先把报仇这件事情放到一边,等到了洛阳与你大哥见面之后,你们兄弟两个再好好谋划一番吧,现在只是一味的空想没有任何用处。”

张季宣点头道:“我知道了,田大哥,前辈,柔姐,各位大哥,谢谢你们,为了我的事情,让各位受累了,季宣在此谢过。”说罢竟是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如此深仇大恨要落在一个仅有十五岁大的少年肩上,在场的众人俱是于心不忍,只是得知对手是传说中的鬼道时,却也只能暗暗叹息一声罢了。

第二十六章 鬼道魔宗(中)

柳红樱瞥了一眼贼人的尸身,对着田盖问道:“那三具尸体你准备怎么办?”

田盖吐了口浊气,皱眉叹道:“还能怎么办?”

柳红樱低笑道:“我以为你应该把他们拖回去,好捞些资本和赏钱什么的。”

田盖苦笑一声道:“谁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你倒会打趣人。”

柳红樱貌似不经意的低声道:“我只是想不到,像你这种身手的人,会愿意呆在这么个地方当个捕头。”

田盖却不接话,只是站起身来,心说希望那几个贼人的死不会引起鬼道的注意吧。

然后抬手聚拢来孙雷等一众兄弟,极力嘱咐必须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听到的事情统统烂在肚里,众人哪里会不知道个中厉害,无不应诺。

叮嘱完毕,田盖便着他们将三名贼人的尸身找个僻静的地方焚烧干净,而后自行返回城里,顺便给宁秋秋带个信儿,免得她担心云云。

柔姑娘见孙雷等人走了,然后道:“田大哥,我们要在这里一直等到小奎醒过来吗?”

柳红樱哈哈笑道:“有话就直说,何必绕弯子,先前我没有想到小奎竟然会连喝下三口酒去,哈哈,这小子只怕至少要睡上一个时辰才会醒过来,如果你们没有空闲,就先行回去好了,有我在这里看着,不打紧。”

柔姑娘哼了一声道:“本姑娘时间有得是,用不着你来管!”

又转头向田盖道:“田大哥,我的意思是既然要等这么长的时间,不若咱们就先回城里等好了。”

田盖笑着摇了摇头,望向柳红樱道:“柳兄以为如何?”

柳红樱摇头道:“我才离开,哪里又要回去?”

柔姑娘恼怒道:“马上就中午了,没有饭吃,又没有事情做,在这里呆着做什么!”

柳红樱打了个哈哈,转头向田盖道:“不错,没有事情做确实无聊透顶,不如咱们就来切磋几招?唔,刚才你那几个手下可真不够份量,我这筋骨都还没有松得透。”

听他这么一讲,田盖眼中也透出一股浓浓地战意,道:“能和柳兄交手,在下真是求之不得。”

柔姑娘恨恨道:“田大哥,你快把这烂酒鬼打趴下!”

田盖失笑道:“开什么玩笑,我能够不被柳兄打倒恐怕已经是万幸了。”

柳红樱笑着摇了摇头,指着离亭子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儿,说道:“这里施展不开手脚,咱们到那边儿去。”

柔姑娘指着亭子边上的一块绿地恼道:“这块儿草地也很宽敞的,你们就在这里切磋不好吗?我也好在一旁看看。”

柳红樱嘿嘿笑道:“有人在旁边不停唠叨的话,怎么能打得过瘾?”

柔姑娘哼了一声,明白过来道:“不给我看就不给我看嘛,还找什么理由,切,小气鬼就是小气鬼。”

田盖笑道:“小柔,平时可不见你这么蛮不讲理,哈哈。”

柔姑娘委屈道:“田大哥你竟然帮着这个臭酒鬼说话,哼,回头儿我到嫂子那里告你的状去。”

田盖摇摇头苦笑道:“你在这里护着小奎,顺便看着甘大和柳兄的那匹马。”

柔姑娘转头道:“我都忘记说了,田大哥你看这是什么马啊,可真丑死了,这身上就跟披了一张破网子一样,啧啧,也不知道臭酒鬼打哪里弄来这么一匹劣马……”

柳红樱听了柔姑娘的评价,口中的酒都差点喷了出来,那匹名叫作“破网”的马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懂,只见它自在的打了个响鼻儿,头也不回,自顾自地啃着青草,看来对柔姑娘那评价多半是不肖一顾。

田盖哈哈笑道:“柳兄这匹可是上等的河曲马,想当年,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乌骓,号称天下第一神骏,便也是一匹河曲马,哈,能够把这等神骏说成劣马的,估计你还是头一个哩。”

说罢摆摆手,表示不欲再与柔姑娘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和柳红樱一道,自往小树林去了。

待离得亭子远了,柳红樱边走边开口问道:“依田兄你这等身手气度,怎么会甘心在这城里当一名捕头?”

田盖打了个哈哈道:“不知柳兄以为,我应该到何处做些什么事情才是?”

柳红樱却不回答,开口又道:“如今天下大乱,风云将起,你继续为朝廷效命的话,我只怕后果难料。”

田盖点头叹道:“这个我自然省得,不过眼下却顾不了那么多,在这城里,有我的结发妻子和义气兄弟,哪里却是说走便能走得了的?所以便只好见步行步了。”

柳红樱玩味道:“结发妻子?噫,不知道那个小柔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哈哈……”

田盖嗤笑道:“这小柔姑娘平日里可是通情达理,倒不知某些人怎么将她惹成那副模样?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啊……”

柳红樱眼神突然一黯,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叹息一声,不肯接话。

田盖估计说着他的痛处,便又挑起别的话头来:“话说,当初太行牧场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最终分崩离析?”

柳红樱摇头道:“四年前,杨广要征高句丽,集结兵士号称百万众,战马奇缺,牧场受到朝廷威逼,只得将绝大部分优质战马供应出去。若只单单如此这还就罢了,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那批战马交付给朝廷之后,在押送途中居然被人全部劫走!后来杨广征伐失败,朝廷所派的征调官却以没有收到战马为由,不肯兑现当初谈妥的价钱,致使牧场没有银钱周转……”

田盖疑惑道:“便是没有银钱周转,以太行牧场的家底与口碑,应当仍不至于达到分崩离析的程度才对。”

柳红樱摇头叹道:“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单不说战马的配种繁衍本来就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更关键地还是许多人对我们太行牧场太过眼红,想要趁着那次牧场危机一口把我们吞下去。”

田盖皱眉道:“树大招风啊……”

柳红樱继续道:“当时牧场的处境虽然令人堪虞,但并没有让大家手足无措,一方面,我们联络流云和金戈牧场借调了两千余匹上等战马来应付场面,另一方面,我又奉场主之命,带了十几名兄弟前往塞外寻找良马回来配种,只是没有想到,等我们寻得良马赶回去的时候,牧场却早已……”

田盖叹道:“我听说牧场当时是被人攻破的,不但马匹尽被掳走,事后更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只是不知道传言是否可信。”

柳红樱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一夜之间,太行牧场的人马被屠杀殆尽,战马被一扫而空,整个牧场也被夷为平地,从此除名。到现在想来,当初朝廷前来征调战马,可能也是在那伙人的计划之内……”

田盖咂舌道:“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设下这种歹毒之计。”

柳红樱叹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暗中察访此事,只可惜并没有太多头绪。”

两人边说边走,此时便来到小树林旁,正巧有一处开阔的草地,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做了个请的手势,两股逼人地气势登时升腾起来……

第二十七章 鬼道魔宗(下)

却说不能目睹田大哥和臭酒鬼的切磋,着实令柔姑娘心中不爽,此时也只好在亭子里和张苏两人随意聊着天儿。

小树林那边传来的阵阵呼喝声与兵器碰撞之声,让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亭子之内,偶然间转头望去,却发现那只“劣马”此时竟是停了吃草,身躯挺直,尾巴高举,两只鼻孔大开,双眼炯炯地望着小树林的方向,身上隐隐地散发出一股悍勇的气势来,柔姑娘此时终于感觉到这匹马的不寻常,难道真像田大哥所说的是匹“神骏”?

足足等了两刻钟的时间,田盖和柳红樱两人终于谈笑着回到亭子当中,这结果自然使得柔姑娘好生不快,睨了臭酒鬼一眼道:“田大哥,我还以为你应该把他扛回来的才是,今天可是不在状态?”

柳红樱笑道:“你田大哥兵器不趁手,所以我们两个将将打平,嘿嘿,你若是不服,也可以亲手来向我挑战,不过我不保证自己会怜香惜玉。”

柔姑娘哼了一声道:“你胡说!田大哥的长刀用得最好,兵器怎得却会不趁手?真是连个诓儿也不会编,臭酒鬼!”

田盖笑道:“小柔,你这性子可要改改,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是。柳兄乃是马上战将,跟我在地上切磋,已经是让了我两分,如今勉强打成平手,说起来都应该算我输才对。”

柳红樱哈哈大笑道:“今次打得着实痛快,区区输赢又算得了什么东西!来来来,且让我行功助小奎消化了这酒里的好东西!”

柔姑娘疑惑道:“你这酒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柳红樱嘿嘿笑道:“好东西可不少,像什么人参啊、灵芝啊、蜈蚣啊、蝎子啊、长虫啊……啧啧,总之不下四十余种好材料哩,咦,你那是什么表情?”

柔姑娘见他前面说的两味倒还正经,她父亲的酒里也泡着人参,只是听到后面的几样东西时,登时就感觉腹中一阵作呕,狠狠瞪了臭酒鬼一眼,便跑到一旁不住的干呕起来。

柳红樱一边得意的笑着,一边转头向田盖道:“田兄且为我护法,估么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见田盖点了头,柳红樱收了笑意,在石凳上坐直了身子,缓缓伸出手掌,帖在唐奎后背上,只一阵儿的工夫,便见着唐奎的头顶上徐徐冒出薄薄地雾气,登时一阵浓烈的酒气四溢开来……

一刻钟地工夫一晃而过,唐奎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呵欠道:“咦?我怎么睡着了?”

田盖笑道:“你喝了人家的酒,却不胜酒力,睡着了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不要把先前的事情忘记了才好。”

唐奎愣了一愣,心虚地问道:“我刚才……难道说了什么醉话?”

“咳!”柳红樱哭笑不得地轻咳了一声,显然被唐奎这话给噎得不轻。

张季宣在一旁道:“你刚才拜了柳前辈为师,还要柳前辈护送咱们三个一起到洛阳找我大哥,当真都不记得了?”

唐奎“哦!”了一声,一拍脑门儿,连忙跪倒在地上道:“徒儿该死,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我先前还当那是在作梦哩,这下可好了……”看他那傻瓜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直把众人笑得弯了腰。

柳红樱恼怒道:“我怎么会稀里糊涂地收下你这么个活宝徒弟来?快滚起来罢,看看那厮到底要怎么处理。”说罢向旁边的甘大一指。

唐奎奇道:“咦?怎么甘大会在这里?死了?”

柳红樱懒得和他磨叽,扯了他那块玉佩道:“你来看看,你前面醉倒之前,认出那人腰上挂着的这块玉佩。”

唐奎有些激动地一把扯过那玉佩来,仔细端详了一阵,确认了这确实是自己和二哥当日偷的那枚玉佩之一。

顿时二哥被人掳走一事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来,正待要将地上的甘大弄醒过来,却被田盖抬手阻了,将先前询问癞子李三人的结果告知于他。

唐奎缓缓回忆道:“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股味道,我只是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儿,这样看来,那癩子李应该没有撒谎。”

说罢便上前一巴掌抽在甘大脸上,甘大吃痛,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一见唐奎那眼中的恨意,想到旁边的那个酒鬼的狠辣,连忙求饶道:“小奎兄弟,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呸,谁跟你是兄弟,少来恶心我,我来问你,那天你到了巷子之后,到底看到了什么?”唐奎怒喝道。

甘大苦着脸道:“我那天带着癩子几个走到小巷子时,就只看到你一个人昏倒在地上,我是财迷心窍,从你身上摸走了两块玉佩,不过小奎你放心,另块玉佩是在黑算子手里,我回去一定会给你弄回来……”

柳红樱眯着眼睛问道:“如果你只是知道这些的话,今天我就一枪宰了你,也当是为民除害!”

甘大一听这话,登时吓得浑身乱颤,连连磕头道:“英雄饶命啊,那天,那天……”

“那天到底还怎么样了?快说!”唐奎在一旁大声怒斥道。

“那天赶到巷子之后,其实我还捡到一样小东西……”甘大一边说着,一边又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块黑黑圆圆地小东西来。

唐奎早一把抢了过来,便见那小东西只有拇指盖儿大小,油黑发亮,质地坚硬,看了几眼却是不得要领,对甘大喝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休要随便拿个东西来糊弄我!还有没有别的?!”

甘大连连磕头道:“这真的是我从那巷子里捡到的,如果有半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啊……别的真没有了,真没有了……”

柳红樱冷哼了一声道:“本来依着我的意思,必定是取了你的狗命,哼!不过念在田捕头一干兄弟的面上,我就饶你不死。”

甘大连忙不住的向田盖磕头道谢,那头上都磕出血来,顺着额头缓缓淌下。

柳红樱又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今天我便废你一条腿来,让你以后再做不得恶事!”

甘大一听顿时魂飞魄散,惨叫道:“不能啊,英雄,英雄……啊!”被柳红樱一枪抽在腿弯上,发出咔嚓一声响,顿时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柳红樱皱着眉头大喝一声:“滚吧!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那甘大痛得眼泪都流将下来,一瘸一拐地自回城里去了,至于以后是否能够收敛,却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了。

待得甘大走远了,唐奎拿着那块东西仍然没有任何头绪,还要细看时,却被柳红樱一把扯着,眉头大皱,道:“田兄,你过来看!”

田盖走上前来正要发问,却见那柳红樱手上满贯真气,猛地用劲一握,手中的小东西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竟是如同河蚌张开嘴一般,露出里面的内容来,只见其中一面上赫然雕着一只青面獠牙地鬼首,而另一面上,而刻着一个“药”字!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震惊无匹,怎得又是鬼道?!

唐奎只见田大哥和师父脸色变得不对,不明就理,只得问道:“田大哥,师父,可是有什么线索?”

这事情的严重性令得田盖头皮发麻,此时听得唐奎发问,只得叹息一声,又将鬼道一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唐奎听完更是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蒙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问道:“这么说,掳走二哥的竟然是鬼道的药石一属?”

柳红樱皱眉点头道:“不错,想来正是如此。以我们目前的情况,对上鬼道绝对是只有死路一条!如何?还要继续寻找你二哥的下落吗?”

田盖听着柳红樱的意思,竟然像要是支持唐奎继续寻找下去,连忙开口阻道:“柳兄……”

柳红樱却是抬手止了田盖的话,又拿手一指唐奎,示意一切要看唐奎的决定。

唐奎根本没有注意到田盖与柳红樱两人的话语和手势,整个脑子只处在天人交战当中,寻找下去不见得有任何结果,而极有可能被鬼道轻松捏死;可是如果不查下去,那二哥……如果不查下去,我还有什么脸再叫二哥?如果不查下去,我死之后,又有何面目去向大哥交待?如果不查下去,只怕我这一生都要活在悔恨和不甘当中了!

要查!必须要查下去!哪怕是拼上自己这条性命,也要把二哥救出来,大不了便到地下去和大哥作伴吧!

心中有了决断,唐奎的眼睛迅速恢复清明,望着田盖和柳红樱正色道:“田大哥,师父,我不管鬼道是多么厉害的组织,有多么庞大的势力,只是他们竟然敢掳了二哥去,我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哪怕拼上我这条小命,我也一定会查下去,然后把二哥救出来!”

田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小曼怎么办?现在你们兄妹四人只余下两人,加上季宣也仅得三人,你准备拿什么去和鬼道拼?你一条小命能够顶得了什么用?”

唐奎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唐奎咬牙道:“也许只有当我成为了大将军,手中有千军万马之后,才能够和他们有一拼之力!”

唐奎心说:大哥,二哥,咱们三个的那个“伟业”便由我来完成吧!

田盖点点头,却是不再劝阻,洒然笑道:“既然你立下这个目标,便好好跟着你师父学习吧,我也希望你能够将子轩从那群畜牲的手里救出来。”

唐奎狠狠地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的,田大哥你放心!”

柳红樱叹了口气道:“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走的话,只怕今晚就要露宿荒野了,小奎,小曼,季宣,收拾东西,走了!”

……

直到柳红樱一行走得要没了影子,柔姑娘开口问道:“田大哥,你就不担心小奎他们吗?他竟然要从鬼道手里夺下周子轩,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根本没有一点胜算啊。”

田盖遥望着唐奎等人消失的方向,叹道:“小奎成功的机会确实渺茫,只不过,与其让小奎遗憾悔恨一生,不若让他去拼死一搏,他既然有这份胆量和勇气,将来就算真的死在鬼道手中,他下去之后,也可以坦然面对项洵。”

顿了一顿又道:“你别看他们兄弟只是几个不起眼的小混混,他们之间的那种手足之情,便连许多亲兄弟也远远比不上的。”

柔姑娘抿了抿嘴唇道:“我希望小奎他能够打败鬼道,把周子轩救出来!”

田盖笑道:“将子轩从鬼道的手里救出来,和正面抗衡鬼道,这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难度,不过不论怎么样,有那个酒鬼看着他,他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咕噜……”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换来柔姑娘的一阵大窘,连忙道:“田大哥,人家饿死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嫂子估计在家也等得急了。”

田盖抬头望了望正午的太阳,点了点头道:“嗯,回吧……”

……

望春风,暖且浓,人去杳无踪;

休回首,自珍重,他日再相逢……

……

……

第一卷·终

第一章 死里逃生

九九八十一天!

呼,项洵终于从识海星空当中脱离出来,然后便觉得呼吸猛然一窒!手脚身体都舒展不开,暗叹一声果不其然,自己现在真的是在棺材当中,并且应该被埋进坟里了……

项洵在心中大骂道:奶奶个熊,修习了大衍真诀之后,才醒过来就要面对生死!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哦,应该是不能躺以待毙……

项洵立刻按照脑海中的口诀催动起大衍真诀,天地元气瞬间便被吸拢过来,转化成一丝丝地真气沁到身体里去,项洵感觉自己身体当中开始缓缓地积蓄起力量,于是抬起拳头,奋力一拳又一拳地轰向棺材的顶盖儿。

咚!咚!咚!奶奶个熊!

不是说柳州的棺木才是最好的吗?余杭地棺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结实耐打了,老二、老三、小曼,你们对大哥真好,竟然舍得买这么好地棺木,这下可真要害死我了,哎哟俺滴娘哎……

咚!咚!一拳又一拳,棺材里更加气闷了,项洵心中开始有些急躁,怎么办?!这样下去,可能真的要来不及了……

棺材当中可用之气已尽,项洵只感觉胸中憋闷异常,大衍诀法陡然停顿,浑身再生不出半分力气,心中苦笑道:没想到,自己才要还生,竟然又入死地,子轩呐,你们几个家伙真是给大哥准备了一副好棺材哩。

就在项洵即将晕厥过去之际,突然由天灵、膻中、涌泉三大穴处生出三股真气来,瞬息流转到四肢百骸,如是数次,体内真气便再度充盈起来,胸中的憋闷也一扫而空,项洵心中狂喜,趁机狂运起大衍诀法来,登时觉得身体中又充满了力气,来不及思索,连忙又将拳头向上轰去……

所谓外息不绝,内息不生,项洵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绝境之下,竟然直接进入了无数江湖中人可望而不可得的先天境界,只有在生死关头,人才能够充分发掘出自己的潜能,这大衍真诀果然非凡……

……

乌云掩了月牙儿与星光,夜色便浓重得仿佛一团墨汁儿,悄悄地将整个天地都浸成一片虚无。

余杭城外,青岗之上,张家的二少爷张仲坚,正跪在家人地坟前,不饮水,不进食,只是跪在那处一动不动,如此已经一天两夜。

前日里张仲坚满怀着激动地心情,踏进余杭城来,哪里料到,心中思念千百遍地身影没有出现,等待和迎接他的却是一扇紧闭地大门与残酷地永诀……

前因后果业已清楚明了,每每想到张家上下二百余口皆因自己而尽丧黄泉,张仲坚便觉得心如刀绞,无尽地悔恨伴随着胸中地疼痛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一阵又一阵,永无停歇,他只得咬着牙,一个人苦苦地承受着这一切,泪水顺着脸庞一次又一次地滑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渐渐透出微熹地晨光,张仲坚地耳畔突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闷响,那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在这暗明交替之际,显得清晰无比。

张仲坚满是凄然地眸子里透出一阵惘然,难道是谁地鬼魂要上来找我算账吗?罢了,大家俱是因我而亡,如果要报仇地话,就尽管来吧……

只是等了许久却不见再有动静,那声音也渐渐地止了……

身后的白云打了个响鼻,踱到一座坟前,转过头来注视着张仲坚,开始用蹄子不停地轻轻刨着地面。

这时,那声音又开始传来,与白云地刨地声交相辉映,张仲坚的眼睛开始缓缓回复清明,莫非坟中竟然还有活人?一想到这里,当下哪里还顾得上悲伤,三步并作两步地疾奔过来,右手一扯背上的大刀,奋力向坟头斩去,只听得“轰”地一声,整个坟头都被斩掉一截。

大刀狂舞,泥土翻飞,不一会儿地功夫,棺材顶盖儿便已经露了出来,这时那声音更加清楚明了了,分明就是有人在棺材当中敲打地棺盖地声音。

“将手放下,不要乱动,待我先为你开出一个透气地孔儿来!”话音才落,张仲坚手中大刀“夺”地一声,刀尖便在棺材盖上扎出一道小口子来,然后才开声问道:“情况如何?”

“妙不可言!哈哈哈哈……”棺材里传出一阵大笑。

张仲坚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么个答案,心道棺材中这人若不是疯子,便是性情豁达得紧,当下却也不甚在意,拖了大刀正准备将棺材盖儿四周的泥土清理掉,才好将棺材启开。

只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只听得棺材中那人大喝一声:“开!”,整个棺材儿盖竟是直接被那人用拳头轰飞开来!

呜~棺材盖带起一片尘土,被轰飞到坟前,便颓然落下,就在这泥土飞扬当中,只见一个人影腾空而起,翻落到略微湿润的草地上。

呼!项洵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面体会着脱困后的喜悦,一面借着曙光朝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望去。

只见那人身材壮硕非常,站在那处,便如同铁塔一般,黑蓬蓬地络腮胡子,刀眉大眼,只是不知为何眼中没有多少神采。

项洵连忙上前施了个大礼,道:“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救!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摇摇头道:“在下张仲坚,举手之劳罢了,勿要客气。”

项洵吃了一惊道:“原来是季宣的二哥!小子项洵,是季宣的朋友。”

张仲坚眼睛一亮,问道:“你认得我四弟?他现在人在何处?”旋即又自嘲道:“我脑袋里都成了浆糊,你既然被埋在土里,又如何能够知道。”

此时项洵终于打量起四周的情况,待看到张叔毅和张莺莺之墓时,不禁目瞪口呆,用手指了指坟地,问道:“张大哥,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为什么……”

张仲坚重重地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只听得项洵手脚冰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慰。

过了好半晌,张仲坚抑了心中的悲伤,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指的自然是项洵怎么会被活活地埋进棺材里。

项洵苦笑一声,遂将自己如何被“活葬”一事的猜想,以及大衍诀法的事情都说与张仲坚听了,只是小心将双龙之事隐瞒着。

张仲坚听得连连惊叹,心中不禁对大衍诀法有些好奇起来,便道:“项兄弟,你这种内功心法我当真是闻所未闻,不知可否让我试上一试?”

项洵挠头道:“试一试自然是没有问题,只不知道要怎么个试法?我现在只刚懂个皮毛,能够吸取到真气罢了,运用方法却还是完全不通哩。”

张仲坚将大手搭在项洵肩膀上,开声道:“你只管按照功法运气来试试。”

项洵只觉得由肩膀上的某处渡进来一丝真气,虚虚荡荡地,倒也并不在意,当下宁神运起大衍真诀,瞬时便有真气涌进身体来,只听得“啵”的一声,张仲坚放在项洵肩膀上的手竟然直接被弹了开来。

张仲坚揉了揉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吃惊道:“真是古怪的内劲,只是防守便已是如此超卓。”

项洵傻笑了几声道:“竟然有这般厉害?张大哥你莫要诓我才是。”嘴上虽然这般说着,这家伙心中却早已喜不自胜。

张仲坚见到他那毫不作伪的神情,不由得情绪大好,笑道:“且让我再来试试。”

项洵奇道:“还要试什么?”

张仲坚将手中大刀还入鞘内,摆了个防守的姿势,正色道:“你刚才竟然能在使不得全力的情况之下将棺盖轰飞,我便来试试你这功法对敌时到底会有多厉害,来吧。”

项洵想着刚才自己的奋力一击,心中不由变得火热起来,大声道:“张大哥小心了,呔!”便一拳往张仲坚击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拳刀交击!

项洵自捧着拳头高声呼痛,张仲坚的面容却是极为古怪。

项洵注意到张仲坚的情况,嘴里抽着冷气儿,冲过去扶着他,着急道:“张大哥你受伤啦?!”

张仲坚扯了扯嘴角道:“你这一拳连真气都没用上,我怎么会受伤。”

这话一出,直让项洵感到面如火烧,半晌才挣扎着辩解道:“我这只是才学会没多久嘛,和你这高手自然是没法比。”

正想再试一拳,突然一阵“咕噜”声传来,却是项洵肚子发出一阵如鼓般地鸣叫,面上一窘道:“张大哥,不如我们先回城吃些东西再说罢。”

张仲坚在这里跪了一天两夜,本来被悲伤所掩,全然不知饥饱,此时被项洵一提,登时也觉得自己饥饿难耐,于是点头同意。

两人收拾好因项洵而弄得一片狼籍的坟地,又在张叔毅等人的坟前拜了拜,便徐徐地往余杭城里去了。

第二章 林间长啸

探出山头的太阳撒了光芒下来,将黑夜完全驱散,山岗之上的薄雾渐渐散去,林间开始不断传来早起鸟儿觅食地欢快声音。

项洵一面享受着真气入体的舒畅感觉,一面不住地挥舞着拳头,皱眉思索着刚才那一拳为何会没有带上真气。

看着他不解地模样,张仲坚开口微笑道:“仍然想不明白吗?”

项洵摇头道:“先前在棺材里面,我拳拳都行的,怎么出来之后,反而不行了呢?”

张仲坚不答反问道:“你在棺材里想的是什么,而拿拳头攻向我的时候,想的又是什么?”

项洵眼前一亮,狂喜道:“我晓得哩!在棺材里我只想着必须要打穿棺材的盖子,那样自己才能够逃出生天;而向张大哥出那一拳时,我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怕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张仲坚点头道:“气之一物,最是玄妙,运用之法,百怪更是千奇,这一点,只看诸多门派的路数各俱特色便可得知。”

项洵不由大感兴趣,目光灼灼地问道:“那该怎么运用才最是恰当?”

张仲坚微笑着摇头道:“你这最是恰当几字说得极好,依我看来,有两点需要清楚:其一,每个人的身体自有不同,唯有与自己身体最契合的功法,才最是能够发挥出它的威力来;其二,了解自己体内的真气特性,将这种特性融入到自己的吐纳、奔走、对战、卧眠等等一切行动中去。”

项洵感觉到眼前有一扇窗户被人推开,呆呆地问道:“那又如何才能够将那特性融入到一切行动中去哩?”

张仲坚笑道:“都是绕回到先前的问题上来了,以意驭气,使体内真气能够随心意流转而变化万千,如此一直到意气交融,彻底成为人体本能之后……”

话音未落,便见项洵突地大叫一声,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连着翻了三个跟斗才落到地上,大笑道:“原来竟是这么回事!真太有趣了!”

张仲坚见他沉浸在顿悟当中,也不去打扰,只在一边看着他发疯。

项洵折腾了好一阵,才笑嘻嘻地跑过来问道:“张大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张仲坚失笑道:“如果你自小到大,天天面对这些东西的话,自然也会晓得。”

项洵好奇道:“从小到大?张大哥你真厉害,不知道师门何处,又是什么级数的高手?”

张仲坚摇头笑道:“我自小跟着师父上了昆仑,便在那里修行,至于什么级数的高手,这个又哪里作得准?生生死死之间,可从来不论你是什么级数。”

说罢扯了扯又想在路旁吃些青草的白云,惹得白云一阵不痛快,打了几声响鼻。

项洵若有所思道:“那张大哥你修行这么多年,目标是什么哩?”

张仲坚眼睛微眯道:“锄强扶弱、惩恶除奸、笑傲江湖……又或者,追寻那传说中的天道吧……”

项洵抚了抚白云的脖颈,咧嘴笑问道:“不是什么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吗?不过,那什么天道,我以前听左前辈提起过,难道是成仙吗?”

张仲坚失笑道:“和成仙又有什么关系?只能算作是对生命终极的一种追求吧。”

见项洵不知又在想着什么,张仲坚问道:“你呢,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项洵被问得一愣,旋即眼中透出坚毅的神采来,笑道:“嘿,这事情我和两个兄弟仔细商量过了,我现在的目标是——练得绝世武功,然后和兄弟们一起,来结束掉这天下的战火与纷争!”

张仲坚听得呆了一呆,洒然问道:“你现在一无所有,凭什么去结束即将来临的大乱?”

项洵咧嘴笑道:“本来还没有什么信心,不过现在信心足了很多哩。”这信心自然是因为得了大衍真诀的缘故。

张仲坚叹息道:“想要与诸多英雄人物争霸天下,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项洵大喝一声,一拳轰向空处,转头大笑道:“若是唾手可得的话,有又什么意思呢?将来这天下若是被我们几个小混混拿了,光是想想心里都无比痛快!”

项洵说完突然开口发出一阵长啸来,那声音雄浑高亢,在林中不住地回旋激荡,林鸟惊飞!

张仲坚突然感觉到,身边这个小子将来的成就定然非凡……

正要张口再说些什么,项洵突然停了啸声,捧着肚子哎哟道:“张大哥,我们快走吧,肚子似乎饿得不行了。”

张仲坚顿时爆出一阵大笑来,把项洵弄得呆头鹅一般不知所已……

待两人走到城门前时,天色早已大亮。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今天的入城检查明显要细致和严格得多,使得等待进城的百姓和商旅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许多人因为等得有些不耐久,开始不断低声咒骂起来。

两人只得站到队伍末尾,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见得二十余名身着官服的骑士奔出城来,而打头的那位正是田盖。

项洵一见登时喜出望外,不顾张仲坚的阻拦,从队伍当中急冲了出来,拦在马队的前头,大声嚷道:“田大哥!”

田盖一行见到有人疾冲过来,还以为是歹徒闹事,几名属下正想催马上前,却早被田盖伸手止着。

田盖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疑惑道:“小……小洵?这,怎么可能?”然后使劲地摇了摇头,又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终于确定不是作梦。

项洵兴奋之下早忘记自己已“死”之事,三步两步便奔到田盖的马前,动作迅速得如同豹子一般,只是还未待他开口说些什么,便见一柄钢刀“唰”地一下伸到自己脸前来,在朝阳映照下的刀锋闪着明亮的光芒……

田盖怒喝一声道:“你到底是何人?冒充我小弟项洵有何企图?说!”

一众官差这才看清,原来那歹徒竟是易容成了项洵的模样,不由得纷纷出言喝斥。

项洵此时才醒过神来,苦笑道:“田大哥,我真的是小洵呐,我没有死!”

田盖冷哼一声,怒斥道:“还敢狡辩!”,手中钢刀带着呜呜地风声,兜头斩下!

项洵大叫一声,两脚使力一蹬,疾退三步,险险避开了刀招,正要开口再辩,却见田盖又是一刀斩来,凶猛地刀势将自己整个笼罩在内,项洵顿时只觉得眼前全是刀光,竟是避无可避,不禁暗叫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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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生牛犊

眼看项洵便要丧身在田盖的刀下,就在这时,横里突然伸出一把大刀来,堪堪挡着了田盖的刀锋。

救下项洵的自然是张仲坚,此时只见他面色铁青,虬髯欲张,眉头大皱道:“自己的兄弟死而复生,即便是作梦,也应该高兴一阵才是。”

田盖身后的一干手下见此情形,迅速扯出佩刀,催马将两人围在中央,以防止他们逃跑,而不远处正守着城门的兵士见了这情况,自然赶紧去回报给守备长官知晓。

面对张仲坚地质问,田盖同样冷冷地答道:“既然是自己的兄弟,又岂容他人易容冒犯!”

张仲坚眼睛里闪过一抹悲伤,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项洵道:“你这大哥真是不错,不过我劝你还是赶紧解释清楚得好。”

项洵哪里还不知机开口:“小奎的屁股上有块朱砂胎记!”

田盖面色微变,眼睛里更加充满疑惑。

“纳天地之精,淬皮肉之浊,循环往复,而玄妙自生……”这是田盖曾经教给项洵的内功口诀。

“继续!”

“练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丝内息也没有,看来你都是只能练练拳脚功夫了……”这是田盖曾经为项洵下的结论。

“继续!”

见田大哥这般固执,项洵气恼得歪着脖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向田盖嚷道“呐,你看我的脸,哪里有易容的痕迹?有没有?”

“……继续!”

项洵一阵苦笑,田大哥这厮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只得忍笑学着宁秋秋的口气道:“……小田田!”

似乎有风卷过,场中一片寂静……

在场诸人脸上都泛起一阵古怪的笑容,继而哄堂大笑起来,田盖老脸发黑,恼怒地收刀入鞘,笑骂道:“还不给我死过来!”

项洵一声怪叫,扑到田盖身边,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两人都狠狠地拍打着对方的脊背,仿佛要将那深深地兄弟之情敲打进骨子里去,看着这情景,不禁让在场诸人都感慨不已。

好半晌,田盖才松开项洵,回头道:“孙雷,你先带弟兄们赶过去,一干事宜,你先处理着,我最迟两个时辰之后赶到那边。”

孙雷抱拳领命,招呼了弟兄们一声,几骑转眼间便绝尘而去。

田盖喜极而泣道:“好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因为你可都是哭得死去活来,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项洵苦笑一声道:“这个要说起来话就长了,田大哥,你看我这都多少天没有吃东西了,我看还是边走边说吧。”

田盖心情大好,掉转马头笑道:“走吧,等下把你带回去给你嫂子看看,她一定会高兴坏的。”

有了田盖的带领,自然再不用跟着一起排队接受检查,只是路过城门时,那两名兵士的面色明显有些不善,估计是因为打扰了守备长官而被训斥的缘故吧。

一路上,项洵早把田盖和张仲坚互相介绍认识,这两人刚才无意之中对了一招,当下也都对对方大感兴趣,言谈竟颇是投机。

然后项洵又将自己被雷劈过之后的奇异经历都说给田盖听了,仍小心地隐去了两条小龙之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直让田盖听得啧啧称奇,表示回到家里必定要好好试试项洵的功夫。

此时宁秋秋肯定在医馆中坐诊,但项洵和张仲坚两人早已腹鸣如鼓,三人遂寻了家酒楼,找了个雅间坐定,叫得一大桌地酒食边吃边聊。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地缘故,所以尽管项洵和张仲坚饥饿难奈,也只能先小口喝着米粥,好让肠胃有个适应。

田盖待两人吃了一阵,擎起酒杯笑道:“来,这一杯便是庆祝小洵能够死里逃生,干!”

三人一起举杯干了,项洵嘿嘿笑道:“我自己便连干三杯罢!嘿,活着真好……”三杯酒下肚,脸上登时起了一层红晕。

田盖笑骂道:“竟是这般馋酒的?!”

说罢又举起酒杯对张仲坚劝道:“张兄,死者已矣,节哀。”

张仲坚和田盖对饮了一杯道:“多谢田兄。

一口酒饮罢,张仲坚叹道:“我娘当年就是被一伙突厥马贼所杀,因此我武功有成之后,杀了不少突厥马贼,而现在马贼们又来杀了我全家,这笔帐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算。”说罢竟是重重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迷茫,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

项洵疑惑道:“那帮突厥贼子被张大哥所杀,最多算得上是技不如人,做出杀人全家这种下作手段,这事会不会是另有隐情?”

张仲坚摇头道:“突厥马贼根本毫无人性,哪来什么隐情。杀我全家,算是给他们的二当家报仇;而掳走我父亲,想来是威胁我不要再找他们的麻烦,哼,新仇旧恨,我张仲坚又如何能够罢休!”只是想到自己的父亲在对方手中,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项洵安慰道:“张大哥,你莫要难过,等我练成武功,陪你一起去救出伯父,然后再杀尽那些突厥马贼,为张家报仇。”浑然也不理会自己练成武功要等到何年何月。

脖扬酒尽,张仲坚虎目之中悲伤更盛,微微点头道:“说起来,我四岁便跟师傅上山学艺,算得上是少小离家,与父亲和兄弟姐妹们都没有见过几次面,老天爷待张某倒是不薄,哼!”

项洵想起四兄妹的过往遭遇,开口骂道:“老天爷现在若不是在睡大觉,定是眼盲了的。”

张仲坚咂了一口酒,摇头自嘲道:“本以为自己早已炼得心坚如铁,能够不轻易为外物所动,哪知道,此次回来竟然将我弄成这般模样。”

田盖举杯邀酒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把悲伤与快乐当酒般一杯饮下,足矣!”

项洵手里捉了只鸡腿,边啃边道:“不错不错,若张大哥你为了追求什么天道,而不知欢乐悲喜,岂非要变成呆子?那样的人生真叫无趣哩,照我看,都是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这样最好不过啦!喏,就像肚子饿了难道会不想吃饭吗?唔,鸡腿真香!”说罢又狠狠撕下一大块来,如饿死鬼投胎一般。

张仲坚感慨道:“我打从上山学艺以来,整日里不是打坐吐纳,便是练习拳术刀法,即便与师傅和师兄弟们交流,也多是以探讨武功为主,少有像这么随兴说话聊天的,嘿,我还以为自己不善言谈,没想到和你们两个谈话竟这么有趣的。”

项洵讶然道:“上山学艺居然是那么枯燥无聊的吗?如此说来,幸亏没有高人师傅看上我。”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来。

田盖摇头笑道:“都是这小子鬼灵精怪,和他在一起聊天,哪到你会无趣。”

张仲坚笑了笑道:“有这么个好兄弟,确实是要开心很多。”

项洵啃着鸡腿含糊道:“若这兄弟是个小混混,又天天欠你的银子,估计你就开心不起来了。”说罢拿眼斜了斜田盖。

田盖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笑骂道:“这话要是给你嫂子听到,非拧掉你耳朵不可。”

张仲坚摇头笑道:“我倒宁肯有个兄弟天天欠我的银子。”

项洵笑问道:“说起兄弟,突然很想子轩他们,田大哥,他们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甘大那个畜牲有没有再欺负他们?唔,我现在习得了上乘的功夫,肯定可以把甘大揍得不辨东西南北!”

田盖闻言脸色一黯,知道终究瞒不过去,只得将周子轩被掳走,唐奎和苏小曼陪着张季宣往洛阳去了的事情说与两人知晓。

项洵听罢竟然呆呆愣愣,只一味喃喃着怎么会这样。

张仲坚皱了皱眉头,疑惑道:“鬼道?”

田盖点点头道:“不错,不单是子轩被鬼道掳走,便连你张家一事也与鬼道有些瓜葛。”

然后田盖又将他与柳红樱关于鬼道的推断说了出来,直听得两人头皮发麻。

张仲坚吞了一口酒道:“如田兄所说,这鬼道势力横行天下,就没有人能够阻上一阻?”

田盖摇头道:“现如今天下秩序崩坏,又有谁肯损自己的力量来成全他人?便是前些时日,上谷贼帅王须拔自称漫天王,国号燕;贼帅魏刀儿自称历山飞,这两人各自拥部众十余万人,北连突厥,南寇燕、赵,听说因为这事情,杨广将本意五月进行的北巡推迟到了八月。”

张仲坚摇头道:“杨广此刻不思朝纲崩坏,不体民间疾苦,却仍去想着什么北巡北伐的,莫非却是疯了不成?”

项洵黑着一张脸咬牙道:“我管他什么天道鬼道,他们既然敢绑走子轩,我将来就定要让他们后悔莫及!”

张仲坚拍手赞道:“竟然没被他们吓破了胆,倒是个好小子!”心中暗道,也许你真能在这乱世当中闯出一番天地来。

田盖撇了撇嘴叹道:“初生牛犊不畏虎罢了!”

项洵心中不知思量着什么,沉默不语,只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都吞下肚去。

早餐吃毕,下了楼来,张仲坚牵过白云,拱手道:“张某在此地已耽搁不少时日,今日得遇两位实在感慨良多,无奈张某身上还有事情要办,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又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本书来,递给项洵道:“你若是真想完成那个宏大地目标,除了勤练武功,必须还要多读此书。”

项洵双手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本《兵法辑录》,知道这是张仲坚对自己的支持与勉励,连忙向张仲坚施了一礼,又珍而重之的将兵书放入进怀中。

“后会有期,保重!”

两人目送张仲坚向南去了,这才缓缓向宁秋秋地医馆而行。

田盖又将唐奎等人离开之后的城中情况说与项洵听了。

原来此时距离唐奎等人离开,已过去了两个多月,余杭城中除去前天郡守府遭了窃贼之外,仍是一片升平,田盖一直担心的鬼道报复也没有到来,总算是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而对周子轩被绑一事的药材进出城的清查,也并未发现新的线索,最终只得作罢,同时田盖着人捎了书信到洛阳,好教唐奎等人知晓……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仁心医馆,田盖故意着项洵先行进去,自己却躺在外面偷笑。

宁秋秋看到项洵迈进医馆来,竟是直接将项洵当成了鬼,惊骇到不行,直到田盖出面解释清楚,宁秋秋这才狠狠地瞪了田盖一眼,搂着项洵痛哭流涕,两人哭哭笑笑了好一阵子,宁秋秋便准备关了医馆的门,中午好好做餐饭来庆祝,却又被田盖止住。

田盖道:“我要立刻赶往紫溪县处理那件案子,我准备带上小洵,让他跟着去历练历练,你就不用麻烦了。”

项洵听了顿时心中大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宁秋秋却恼道:“小洵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你又急着带他出去做甚么?你那案子有多危险难道你不清楚?如果小洵再出了事怎么办?”宁秋秋连珠炮一样的反问,劈头盖脸地冲田盖轰过去。

项洵早料到嫂子会不同意,嘻嘻笑道:“嫂子你莫要担心,有田大哥在旁边护着,我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小田田的功夫你该是最了解的。”

宁秋秋自然是相信自己夫君的本事,当下也再不勉强,只是被“小田田”三个字弄得面红耳赤,娇嗔不已,扯过项洵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两个圈儿,听得他三分假,七分装的惨叫声,这才满意地罢了手,只是又细细地叮嘱了两人一番,着他们必须安全回来。

趁着项洵回家洗澡换衣的工夫,田盖到衙门中给项洵弄了匹马来,顺带还有一把钢刀。

项洵头一次拿到钢刀,虽然只是普通货色,但是仍然爱不释手,在那里把玩个不停。

倒是骑马这事情因为还是头一遭,接连几次都爬不上马背去,给田盖好一顿嘲笑。

花了好一阵的工夫,项洵终于在田盖的指点下,能够自己上马下马,控制马匹加速减速,只是再复杂得命令却是一时学不会了。

然而时间有限,两人也不再耽搁,迅速地出了城门,径往紫溪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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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紫溪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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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田盖便把紫溪县地案情简单地向项洵说了,原来近来几天,紫溪县的几个村子接连几日不断有小童失踪,后来有人在山林里发现了不少小童尸体,没有一丝伤口,却俱是浑身干瘪,显然是被人用邪功吸尽精元而死。

当地官差们面对歹徒地恶行都束手无策,曾经进山围剿过两次,俱是损兵折将,却连个凶徒的衣角都没摸着,以至于现在弄得是人心惶惶,只好向余杭郡守请求调派人手前去惩恶擒凶。

到了未时,项洵和田盖才饥肠辘辘地赶到紫溪县的紫溪村,与孙雷等人碰了头,草草地吃了几块饼子填了肚皮,便开始着手调看案情资料。

看毕了卷宗,又详细问过差人对那凶徒的描述,一行人又走访了几户受害地人家,询问了小童失踪时地情况,等这一路弄下来,日头却是已然西斜。

村长早给众人安排了晚饭,菜色虽然丰盛无比,只是众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一边吃着,一边讨论案情,却是苦无头绪,那凶人掳人根本没有个固定地时间,而且村子又多,想要设计埋伏根本不可能,如若贸然进山搜剿,只怕仍会给那恶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正犯愁间,便见得有位妇人哭喊着冲进院子里,说她那四岁的孩子刚才在院子里玩耍,只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踪影,想是被那歹徒掳去,请求田盖一行人一定要救回她的孩子。

一干人等迅速上马,还未及动身,又有一村民来报,说他在村东头看到有人挟着个小童往东边的山里去了,众人有了目标,登时人心鼓舞,策马向村东疾驰而去。

马作的卢飞快,只是一眨眼地工夫,众人便出了村口,照着村民指引地方向疾奔。

出了村口又向东奔了半里余,便是一片山林,大家翻身下马,将马匹留在林子外面,留了两人看守着,但此时已经听不到小童的呼救声,有可能是太远,也有可能是已经遇害。

随着逐渐深入山林,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众人并没有带火把,不过带上了村长,有他这个熟悉地形的人来指引,不但可以不露出形藏,而且能够有效地提高围捕效率。

项洵一边紧跟着众人,一边全力运转着大衍诀,他惊讶地发现,只要他将大衍真气聚到双目之上,自己就并不怎么受天色的影响,此时方圆十余丈之内亮如白昼。

真气丝丝地涌进身体当中,项洵欣喜地发现,不单是视觉,就连听觉也变得敏锐起来,草丛里的虫鸣声,众人拨草前进地脚步声,都变得异常清晰。

只是此时气氛紧张非常,他断断不能打扰田盖,以便可以让他能够安心思考对策下达命令给众人,否则这种良机一失,想再捉住那凶徒就更加困难了。

太阳终于完全沉下山去,天边的月亮细如银钩,四下里只有无数地虫鸣之声,偶尔有群鸟惊飞,发出“扑啦啦……”地声音,山路崎岖越发难行,众人在田盖地示意下放缓了速度,追到此处,终于完全失去了凶人地行迹,黑夜中地森林散发出异样地静寂……

“桀桀桀桀……”突地,一阵怪叫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划破寂静的同时,把众人本来沉下地心又弄得火热起来了,不怕你古怪,就怕你不出来!想凭几声怪叫把人吓退?回家哄孩子去吧!

田盖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地哨音,二十余名兄弟迅速彼此贴近,形成了几个防御阵形来,这让可以视物的项洵大开眼界,这种神奇地配合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田盖开口道:“大家安心防守就好,那人使得是混淆视觉的口技,只凭耳朵是辨不出他在哪个方位的!”

项洵心道,居然还有这种手段,此次跟着田大哥出来历练,果然是大长见识。

“呼……呼啦!”仿佛有大鸟飞过,荡起一阵风声。

“铛!”地一声,却是田盖平举长刀硬架了凶人飞空扑至地一击,那扑击的力道极大,田盖顿时蹬蹬退了两步,算是小小吃了个暗亏。

那凶人一击没有得手,竟然借了长刀上的反震之力,又迅速翻身而去,隐进夜色当中,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好快!项洵虽然看见凶人扑来,但是着实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眨眼的工夫,就和田大哥拼了一记,这得有多么凌厉地身手!

手心里沁出些汗来,紧了紧钢刀,项洵全力催动大衍真诀,精神空前集中起来,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仿佛从身体中抽离一般,四周地情景尽收脑中,在这迫人地压力之下,项洵终于成功地进入到前所未有的空灵之境,项洵的眼睛缓缓闭上,无论声音与形迹,再不能影响到他。

来了!那凶人换了个进击的方位,挟着风声再度扑向田盖,显然看出田盖是整支队伍的主心骨,只要他一死,其余人则不攻自破……

那凶人手中的利刃破开夜空,迅雷般袭到田盖眼前!

也许是他对自己的功力过于自信,竟然完全没有料到,先前出其不意地进击没能给田盖造成实质性地伤害,反而让田盖有了防备,这次哪还会容你走得那么容易!

田盖手中长刀贯满真气,卷着狂猛之势向上撩起!

铛!一声金铁交鸣,响彻暗夜中的山林……

项洵闭着双眼,就在田盖与凶人毫无花巧硬拼了一记的时候,手中的钢刀如同闪电一般送出,带着丝丝真气搠向凶人地胸口!

那凶人力气用老,正要借田盖刀上之力腾空而起,突地发现,一柄钢刀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划至自己地左肋,眼看就要刺入衣袍当中!

凶人冷哼一声,左手魔术般拂向钢刀,竟然赶在刀锋入体之前,将刀带了开去。

项洵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刀上传来,连人带刀整个被拂得飞跌开去,身子重重地撞到一颗碗口粗的树上,发出“哎哟”一声惨叫,精神也从那空灵地境界当中退了出来,令他难过得想大哭上一场。

只是因为项洵这搅局地一刀,令得凶人再没有腾空而去地时间,被田盖死死地纠缠住,众兄弟将两人团团围住,替田盖押阵,只要不出意外,凶人必定是无路可逃了!

那凶人眼见被众人围住,又被田盖刀招压制,心中却似乎并不惊慌,只是一味和田盖拼斗着,招式刁钻狠辣非常,不过比之田盖却仍有一段不小地距离。

两人缠斗了一柱香的工夫,只见田盖用刀鞘抵着了凶人刁钻的一击之后,右手中的长刀贯满真气,幻出层层刀浪,向那凶人迫去,凶人似是晓得厉害,不敢硬接,只得连退三步。

便听得田盖口中又是一声轻哨,凶人背后早递过五柄钢刀来,腹背受敌!

那凶人顿时脸色大变,正张口欲叫之时,胸口却倏地被田盖的长刀搠穿,鲜血如喷泉般自刀锋处洒了出来,而口中也狂喷出一口鲜血,喉咙里徒然发出一阵“咯咯……”的音节之后,颓然断气!

(因为明天要拍婚纱照的缘故,所以今天和明天都只得一章啦……为了木有熊猫眼,今天要远离电脑,充分休息,虽然麻烦得紧,但是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所以还是得重视,哈哈,咱眼瞅都奔三的人了,再不拍就老得不成样子喽。PS:目前大雨中,明天的外景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拍,蛋痛……还请大家多体谅哈,鞠躬!)

第五章 诛狼引虎

凶人授首,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地声音来,四下里搜了一阵,终于在一棵大树的粗杈上发现了昏迷过去的小童。

“田老大,怎么了?”孙雷看到田盖向林子深处凝望了一阵,开口问道。

夜色笼罩之下,有林鸟惊飞,发出一阵“扑拉拉”的声音。

“没什么,走吧。”田盖收回了目光,心道希望是我多心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件本来棘手无比的案子竟然会解决地如此顺利,抱着昏迷的小童,又扯起了仍趴在树下发愣的项洵,众人在村长的带领下兴高采烈地回了村庄。

小童的归来以及凶人被诛杀地消息迅速传遍全村,凝在大家头上的乌云终于散去,人们都喜不自胜,早有庄子里的男人们取了家中封存的美酒前来款待众人。

村长的院子里重新置了四张大桌,早已冷了的酒菜尽都撤了下去,此时自有妇人们重起炉灶,不片刻地工夫,便有香喷喷地菜肴陆续端上桌来。

田盖一行人傍晚时就没有吃进多少东西,而经过刚才一阵紧张地追袭,肚子早就饿得扁了,宰掉了凶人之后,再没有什么牵挂烦恼,一个个遂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田盖早就瞧出项洵的不对劲儿来,这小子从刚才使出那绝妙一刀,到撞树倒地之后,就仿佛傻了一般,返回村子之后,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便是兄弟们称赞他也不见半点回应。

走过去狠狠地拍了一把项洵的肩膀,田盖笑道:“怎么回事?莫非是给凶人吓傻了?”

项洵被一拍惊醒过来,哦了一声,见是田盖,才挠头笑道:“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先前那凶人向你扑了一击之后,我觉得他的速度好快,然后就非常紧张,但是后来又感觉自己像是不在那处一般,之后再见那凶人向你扑来时,便觉得他动作没有原来那般迅速了,然后不知怎地,我就一刀划了过去!那感觉,啧啧,怎么说呢?”

田盖听得眼前一亮,笑道:“好小子,你这内功着实古怪得紧,虽然威力不见得有多强,但似乎在精神境界上更胜一筹哩,居然这么巧就进入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空灵境界。”

项洵眉开眼笑道:“那是自然,你田盖的好兄弟能差到哪里去?”

田盖哈哈笑着给了项洵一个粟凿,骂道:“这个时候居然还来拍我的马屁,见你回来后便一直呆呆地模样,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来听听。”

项洵的笑脸立时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可是我现在怎么也进不了刚才你说的那什么空灵境界了……都怪那个混蛋,居然一巴掌就把我连人带刀打飞了。”

田盖给他累得笑弯了腰,骂道:“你这内功才练了多久?能够这么快就进入空灵之境算你小子的福气,竟然还这么贪心地想一直呆在那境界里面吗?”

项洵嘻嘻笑道:“若是次次与人对战的时候都能够进入这空灵之境,岂不是都更有把握了嘛?”

田盖笑着点头道:“那你就要更加勤奋才是,只有当内力和精神都达到某一层次的时候,便可以随时随地进入那境界了,到那时,你便算正式挤入到江湖三流好手当中了。”

项洵摆了个鬼脸苦笑道:“怎得才是三流啊?那我现在的水平岂不是连三流都不如?”

田盖不屑地望着他道:“呸,你现在顶多也就能算得上是三脚猫,比甘大那种货色要强些,不过也强得有限。”

项洵被他一桶冷水浇下来,心中热度大减,顿时便觉得腹鸣如鼓,恨恨地再不理会田盖,自奔到桌前对着可口的饭菜大快朵颐起来。

田盖见状哈哈大笑,知道项洵已经清醒,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取了酒与兄弟们畅饮起来。

诸人饮至正酣,突然便听得空中传来一把夜枭般凄厉地声音:“桀桀桀……杀了我的徒儿,还能够这么安心地喝酒吃肉,你们真是该死!”

众人大惊,正抬头寻找声音来源时,便见一道灰影在空中自远而近,衣衫向两旁大张,仿佛一只怒鹰,携着猎猎地风声,疾滑进院子当中。

在场的村民们胆颤心惊,遂不由地发了大喊,院子里登时一阵鸡飞狗走,场面纷乱无比。

片刻的工夫,院子里便只剩下田盖一干兄弟和那灰衣人。

只见那灰衣人竟是丝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径自坐到桌前,取了酒和筷子,开始海吃海喝起来。

此人既然说是那凶人的师父,想必这武功更加可怕,项洵与众官差此刻早退将开来,挚了钢刀,将灰衣人围在中间,心道只怕接下来的会是一场恶战。

那灰衣人吃得极快,风卷残云一般将面前地酒菜吞下肚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见那灰衣人随手抛了碗筷,大骂道:“呸!这些粗粮淡菜,真是让人难以下咽!”

项洵止不住开口讽道:“却不知是谁坐在那里胡吃海喝,和圈里养得些猪猡又有什么区别?”突得醒起自己刚才似乎也是这么吃喝的,脸皮不禁一红,幸得烛光掩映之下,没人看得出来。

那灰衣人却不理会项洵的讥讽,又自说道:“我那徒儿当真是个蠢货,跟着我学了两年功夫,竟然会死在你们这种人的手下,嘿,真是愚不可及!”

田盖冷哼道:“我道为何,先前那情况下,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脱身逃走,却偏要与我们死战不休,原来是他懂得你在暗处。哼,谁又能料到自己的师父到头来居然不帮自己,真是悲哀。”

众人听罢田盖的分析,这才醒得刚才一战为何那般轻松,不由心中暗赞,田老大就是田老大。

灰衣人又是一阵大笑,破锣般的嗓子中散出刺耳的声音:“有什么悲哀,自己无能,难道能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当退不退,一味死撑,岂非愚蠢至极?哼,我既然有了新的传人人选,哪理会得他的死活。”

说罢竟是又自饮了一杯酒,浑然没有将在场诸人放在眼中。

项洵大怒道:“自古师徒便如父子,哪里有儿子遭难,老子却不伸手相助的?你简直是畜牲不如!”

众人心道有理,那凶人有你这种师父,倒也真算是悲哀透顶。

孙雷喝问道:“既然你不肯管他的死活,现在又来寻我们做什么呢?莫非在他死后,才来扮个猫哭耗子吗?”

灰衣人自顾自地说道:“杀了你们替他报仇,再顺手带走我的新徒儿,如此双喜临门,该当饮满此杯!”

酒尽,掷杯,杀气鼓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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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万般无奈

灰衣人身上透出地浓浓杀机,让不少兄弟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从来没有遇上这等级数的高手……

田盖晓得若给他继续凝聚气势,自己和这伙兄弟将再没有活路,因此哪还犹豫,口中暴喝,如同绽了个春雷,手中长刀划起一阵破空之声,自下而上向前撩去!

田盖这声大喝,将众兄弟从窘境中解脱出来,浑身一轻,立刻配合田盖一同往灰衣人扑去。

这群人里,除了田盖,便是孙雷和项洵武功最高,此时两人紧跟在田盖之后,形成夹击之势,逼向灰衣人。

只见那灰衣人也不硬挡,大袖一拂,竟然同时扫在三人刀锋处,整个人趁势向后疾飘道:“噫,竟然颇有两下子!”

才飘退不过三步,便见那灰衣人脚尖一点,倏地腾空而起,如鹰隼般向田盖扑击而至!

众人心道,刚才你徒弟也是这般送死,看来你也强不到哪里去!心中顿时振奋起精神,准备配合田盖将其斩杀。

眼看灰衣人便要被田盖的长刀刺穿,却不知他使了个什么身法,竟然在空中生生扭转了身子,避过长刀的同时,袖中射出一链流星,向田盖面门打去!

田盖见他流星射来,连忙手腕一翻,刀柄立转,恰好挡着那疾飞而来地流星,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一只鹰爪般地大手,向自己天灵盖探来!

田大哥危险!项洵不禁浑身寒毛倒竖起来,紧接着眼前倏地一亮,竟是在这危机的逼迫之下,又进入到那空灵之境当中,心中暗喜的同时,手中钢刀疾风般划向灰衣人的鹰爪!

田盖一个矮身闪过鹰爪,手中长刀狂吐,配合兄弟们的救援,不给对手继续进击的机会。

那灰衣人心中暗叫一声可惜,借着田盖刀上传来的大力,向后飞退开去,正撞进向他扑来的官差阵中,两只长腿连踢带扫,登时将几名兄弟踢得跌飞开去,倒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这是一场苦斗,田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高手,在自己和这么多兄弟的夹击之下竟然还显得游刃有余,其实力委实可怕。

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被那人踢飞出去,不知生死,田盖却也只能在孙雷和项洵两人的支援下苦苦支撑。

“桀!桀!桀!你们这些小小官差,如何能是老夫的对手?哼!若是识些时务,就快快束手就擒,老子给你们一个痛快!如何?”那灰衣人尖笑道。

“放屁!”却是几人同时骂道。

灰衣人冷哼一声,雄浑地真气将宽松地衣衫都鼓动起来,气势暴涨!

“蠢不可及,受死罢!”袖中流星倏地钻出,如毒蛇一般往田盖下盘袭去,而如鹰般地双爪则探向田盖胸口,似乎根本不惧田盖手中的长刀!

项洵和孙雷还来不及上前,便见得鹰爪和长刀交击在一处,绽开一声巨响,两人倏地暴退分开,竟是两败俱伤!

田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手中长刀撑在地上,勉力让自己站在那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显然是受伤不轻。

灰衣人脸色一红,嘴角上溢出丝鲜血来,怒道:“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实力,哼,不过今天你都要死在这里!”说罢又纵身扑上!

“田大哥!”“田老大!”项洵与孙雷二人不由分说地分别从两侧袭上,以期能够阻了那灰衣人的辣手,给田盖一个喘息之机。

“快退下!”田盖大喝道。

“晚了,哈哈哈哈……”灰衣人大笑道,前欺的身子骤然停下,一掌将孙雷拍得吐血,滚落到墙脚不知生死。

回身又轻松夺下了项洵手中的长刀,只见那灰衣人大笑道:“小子,为师武功如此高强,还不速速磕头拜师,更要待到何时?”

原来这灰衣人竟是看上了项洵,想要将他收作徒弟!

项洵手中长刀丢失,却是整个人都拦在田盖身前,大怒道:“呸!你这无耻之徒,伤了我们这么多人,还大言不惭要收我当徒弟,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不如一掌劈了我罢!”

灰衣人对他的谩骂羞辱全不在意,只阴笑道:“待我宰了你这田大哥,再与你好好亲近亲近,现在赶紧给我滚一边去。”说罢一掌拍向项洵。

一定要护得田大哥周全!项洵奋力运起已经不多的真气,双掌迎上,轰!只觉得一股刚猛地气劲从掌心处突进自己经脉当中,顿时双臂如同被万千钢针猛刺,惨叫一声,被轰飞出五步远,软倒在地上。

“小洵!”田盖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手中长刀含恨而出,带着凌厉地刀气,波涛般卷向灰衣人!

灰衣人不敢硬接,一边飞退,一边控着流星不住地击向长刀,如此三番五次之后,便见得田盖刀势大减,此时那灰衣人再度欺身上前,双爪带着呼啸,猛地探出!

未想到田盖竟然不理会扑到近前的双爪,手中长刀直搠往灰衣人地胸口,竟是打算来个同归于尽!

这个疯子!灰衣人心中大骇!左手化爪为掌,疾拍长刀,只是未及拍远,迅雷般地长刀便“唰”地划开了灰衣人的左肋,带起一篷血雨!

而田盖则被灰衣人右爪击中胸口,立时又狂喷出一口鲜血,洒了灰衣人满头满脸,胸口处则发出“锃”的一声响,原来是被护心宝镜挡着,但劲气仍然透体而入,直将田盖拍飞出去,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左肋的刀伤颇重,鲜血很快便浸透了衣衫,灰衣人双目血红,大怒道:“竟然把老子伤成这样!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正待上前,便见得项洵挣扎着从地上爬将起来,咬牙道:“你今天如果杀了田大哥,一辈子休想让我认你作师父!”

灰衣人冷哼道:“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只要他们都死了,你不认也不行,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项洵不知道何时取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颤抖地架到脖子上,眼中泛出坚定之色,喝道:“你如果敢动田大哥一根毫毛,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你再去别处收徒弟好了!”

灰衣人犹豫一阵,冷冷道:“哼,只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需要扯上自己的性命吗?”

项洵也冷冷回敬道:“只是为了收个徒弟,需要杀这么多人吗?你的心莫非是石头作的?!”

灰衣人点头道:“江湖人称我作魔头,我的心自然便是石头作的。哼,若是一般的徒弟今日也就罢了,只是像你这种根骨的小子委实不多见,既然给我遇上了,怎么也不能放过,开出你的条件来吧。”

项洵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讲出这种话来,这才醒起自己的身体被龙珠精华淬炼过之后,早已不同以前了,此时见得有条件可讲,心下稍安。

项洵沉吟片刻道:“只要你放过在场的所有人,并且保证今后不找他们的麻烦,我便跟你走!”

灰衣人轻笑道:“倒是个爽快地小子,好,老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此一言为定,咱们现在就走。”那人肋下鲜血虽然已经渐渐地止了,不过显然是想早些回去疗伤,不准备再继续牵扯下去。

项洵摇头坚定道:“田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在他受此重伤地情况下离去,你且等我片刻。”

说罢走到田盖身边,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喂到田盖口中,心道:“田大哥,我的身体被龙珠精华淬过,想来这血应该可以救到你吧,嫂子还在家等你,你一定要活下去。”

灰衣人皱眉道:“当自己的血是天材地宝吗?无知小儿,喏,这里有一粒回春丹,给他喂下,我保他不死。”

项洵皱眉道:“那你再给我一颗,我先吃下一颗,若是无毒的话,再给田大哥吃下去。”

灰衣人怒道:“哼!你以为这东西是石头吗?我身上也只不过仅有三颗,老子说一不二,犯不着用那种下作手段!”说完却是又抛了一颗给项洵,自己则在那处暗暗调息起来。

项洵也不理他,自咬了一小块吞进肚里,坐在那里等了片刻,感觉自己体内的伤痛确实逐渐削减,身上也慢慢有了些力气,这才放心地给田盖喂下一枚。

然后又仔细地将一众兄弟都查看了一遍,要么重伤,要么昏迷不醒,却是死了四人,心下暗自悲伤了一阵。

孙雷的伤势也是极其严重,将余下的丹药给他喂下之后,又割开手腕,给重伤的人都喂了些自己的血下去,一圈下来,项洵脸色便有些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项洵也不在意,心道现在能够同生共死的人能有多少呢?

一干事毕,项洵在田盖身前缓缓跪下,磕头泣道:“田大哥,多谢你和嫂子一直以来对我们兄妹地诸多照顾,小洵实在无以为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各自珍重,千万勿来寻我……”

“快走吧!婆婆妈妈的像个什么样子!”灰衣人皱眉道。

项洵又向在场的兄弟们磕了几个头,请求道:“各位大哥们也请多加保重,务必要将田大哥安全送回城里,小洵拜谢各位……”说罢再瞥了一眼田盖,才与灰衣人转身离去。

先前还其乐融融地院子,现在却只留下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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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石室之中(上)

却说项洵跟着灰衣人出了村子,径直向北走了半夜,因为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项洵又自己放了不少血的缘故,所以走得比较慢,天将拂晓的时候,又进了一座深山,东拐西绕之下,终于来到一处被草木隐蔽着的山洞前。

那山洞入口处颇为狭窄,斜向山腹下面延伸着,前进到大约半里处时,便见得一块巨石挡住去路。

项洵正疑惑间,只见那灰衣人抬手往头顶上一挥,也不知拂到何处的机关,“咔呜……咔呜……”那巨石便发出一阵低沉地声音,缓缓地向旁边移开,让出前进的道路来。

进得洞中,虽然一片漆黑,却对项洵并无甚影响,将真气贯注到双目,登时将洞中情况尽收入眼底,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夜中视物这能力实在是太有用了。

山洞当中与外面截然不同,只见得整个山洞豁然开朗,宽约三丈,高约一丈半,向前延伸不知多远,洞壁上怪石突兀,参差起伏,却不知是天然而成,还是出自人手。

又见那灰衣人双手连弹,“嘭!嘭!”两声,墙壁上架着的两只巨大火盆便熊熊地燃烧起来,映得山洞中通红一片,一路走着,项洵却丝毫没有气闷之感,便晓得这山洞的透气性极佳。

就这样,两人沿着石阶一路向前行去,伴随着灰衣人双手连弹,墙壁上不断有火盆燃起,直走了四十余丈,终于来到山洞尽头。

尽头是一间巨大的石室,五丈见方,显得极大气。

正靠墙处放着一铺宽大的石床,上面落了不少的灰尘,显然是有些日子没有清扫过了;而左边不远处又有一张方形石桌,桌下围了几个石凳,桌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而右边的墙壁之上,却是挂着不少的兵器,在火光照耀之下,闪着幽红地光芒。

灰衣人转身望着项洵道:“如何?”

显然他对这山洞是非常自得,先前带着项洵进洞之后,一路上一言不发,便是打算好好震撼一下那小子。

项洵没好气的冷哼道:“怎么?你这种绝顶高手,竟然也需要躲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吗?”

灰衣人对项洵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狡兔当有三窟,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地上又如何,在地下又如何?只要留得性命在,得罪过我的人便要时常担心我地报复!”

项洵哂道:“怎么以你这身手,还会被人打得逃命吗?”

灰衣人摇头笑道:“一山自有一山高,我虽然被人称作魔头,却不是傻子,打不过自然也是要逃的。”

说罢,灰衣人便走到石桌前,扯开自己的衣衫,左肋处一条长约五寸的血口子便露了出来,肋下这伤口不知何时早已止了血,只是因为没有包扎地原因,看上去仍然令人觉得十分可怖。

灰衣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麻利地从一个瓶子当中倒了些粉末出来,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才又扯了块干净地布条,将伤处仔细地包扎起来。

项洵对灰衣人处理伤口的活儿没有丝毫兴趣,索性便在石室当中寻找起他想像中应该有的东西来。

灰衣人见他东张西瞅的,不禁问道:“你小子在找什么东西?”

项洵斜眼鄙视道:“哼!你装什么大头蒜?前一阵子,你们师徒两个在紫溪县做过什么好事,这么快就不记得了?掳走小童,再吸干小童身上的精元,让活活生的孩子变成一具干尸,你们也太过份了!”

灰衣人恍然大笑道:“原来你是想看看我这山洞里还有没有活着的小娃儿?哈哈哈哈……”

项洵撇了撇嘴道:“是又怎样?按你这级数,至少也应该算得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了吧?却怎么会要用那种下作的手段来增加功力?”

灰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原来是伤口被大笑震裂开来,才包扎好地伤口处又渗出些鲜血,唬得他赶紧收束笑意道:“真是无知的小子!莫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捉小娃儿练邪功了?”

项洵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用话诓人算什么本事?”话说得是豪气干云,却不想他以前做混混时,用话诓人也可算是家常便饭。

灰衣人也不介怀,索性解释道:“我这人心狠手辣是不假,但是却也懒得说假话。只不过,既然要收你当徒弟,便仔细说与你听听,好去了你这心头的愤恨,能够心甘情愿拜我为师。”

灰衣人站起身来,将上身的衣衫一抖,登时露出一身结实的筋肉来,除了田盖在左肋下开的一道新口子之外,浑身更是遍布疤痕,大大小小,新老不一,当真是触目惊心。

只见那灰衣人昂首道:“我这一身的成就岂是靠那种歪门功夫得来?我这半生不知淌过多少鲜血,走过多少回鬼门关。哼!只有从生死之间得来的经验和实力才是最真切的东西,小子你懂了吗?”

项洵正被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所震惊,听了他的话,更是瞬间联想到那两条小龙对自己提及的事情——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够突破大衍真诀的桎梏!

心中一震,项洵点头正色道:“我明白了,先前你那徒弟之所以那么轻易便被我们给宰了,就是因为他过于依赖那种邪功。如此说来,你便没有用过?”

灰衣人嗤笑道:“自然没有用过。我两个多月前去北边儿办了些事情,那小子便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套邪门功法,哼,短短时间之内,其功力竟然猛涨到接近我的水准,只可惜……”

项洵疑惑道:“对上他与对上师父的感觉完全不同,莫非是因为他还不能完全驾驭真气的缘故?”

灰衣人听得项洵唤了自己师父,点头微笑道:“不错,一个本来能把木剑耍得很不错的娃娃,突然给他一柄铁剑,虽然威力大增,但又岂是一时半刻便能够耍得好的?说到底,都是火候和经验远远不够。”

项洵点头若有所思,既晓得他并不做那等吸取童元的邪事,此时再看这灰衣人,感觉便没有先前那般厌恶了。

第八章 石室之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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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人整理好衣衫,重新在石凳上坐下,才转头朝项洵笑道:“现在我答应你的已经全部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还不快快过来磕头拜师?”

项洵心道:“你将我田大哥等一干兄弟打伤打死,我若拜你为师,岂非认贼作父?嘴上叫你师父,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咝,现在到底应该怎样拖延才好?嘿,有了……”

项洵右手捏着下巴,故作深思道:“虽然师父武功确实厉害,只不过,我现在连祖师爷是哪位都不清楚,还有师父的名号、武功也不知晓,又没有什么沐浴两三天啊,斋戒四五日的,怎得拜师哩?”

估计是怕再次牵动伤口,那灰衣人只低笑了几声,说道:“小子休得胡诌,不知道是在哪里听来的破规矩,斋戒四五日还倒罢了,那沐浴两三天又是什么东西,莫非想泡死在池子里吗?”

停了一停又正色道:“咱们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区区拜师,也用不着那些讲究,祖师爷就是我,至于为师这名号嘛,江湖上的人都习惯将我唤作鹰魔,最得意的功夫便是为师自创地翔鹰九击。”

几年的混混生涯,令得项洵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最是善于察言观色,项洵见他此刻不再凶神恶煞地样子,便又开始耍起无赖性子道:“最得意的功夫啊?那肯定很厉害了,不若师父先来示范这翔鹰九击给我看看!”

鹰魔恼怒道:“我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怎么示范,万一牵动伤口,又要更多时日才能复原。”

项洵暗道,就是要你伤上加伤,嘴上却恭谨道:“小子一时忘乎所以,知道错啦。不过小子确实听闻,但凡大门大派收徒纳新,定要斋戒沐浴,以示心诚,收徒典礼之上,弟子更需演练门派功法,以示能力出众,可以完成薪火传承。”

顿了一顿又道:“咱们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拜师收徒都应该是庄重些为好,立人立风立品,如此……呃,才有开山立派的宗师大格局,以后才好开枝散叶,发扬光大。”

鹰魔眼睛一眯,眼神中透出冷光道:“莫非你想出尔反尔?不想拜师?”

项洵面上毫不畏惧,反而更加恭谨道:“哪里的话,既然师父饶过我大哥的性命,小子自然便要拜您为师。只是常言说得好,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小子确实不想自己拜师一事如此草率,此言发自肺腑,还请师父明鉴!”

鹰魔沉吟片刻,暗道反正这小子也跑不掉,他嘴上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且不论其情意之真假,总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再想想他的请求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毕竟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自己一样,把那些虚有其表的东西放得下啊,哈哈……

“嗯,也罢,我这伤口只消四五天便可愈合,然后我便教你本门的功法要诀,这几天的话,你便好好地斋戒吧,五日之后,正是黄道吉日,到时再行入门之礼好了。”鹰魔点头道。

项洵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暂时可以拖个四五天不拜师,忧的则是等他伤好之后,自己必将更加难以脱身,只希望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项洵眼中透出崇拜的神色道:“师父度量非凡,果然一派宗师风范,小子佩服!”

鹰魔心中暗爽,面上却不耐烦的挥手道:“话说,为师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项洵连忙报上自己的姓名,连带着从小到大的经历,也都八分真,两分假的告知鹰魔……

鹰魔听到项洵在余杭城里经常被甘大那种无赖欺负时,怒哼道:“竟敢惹我的宝贝徒儿,以后若有机会到余杭,便顺手将那无赖一掌毙掉好了。”

说罢拿手抚了抚肋下的伤处,鹰魔傲然道:“等你学成了为师的武功之后,大半个江湖都可以任你横着走了!”

项洵心道你也就比田大哥稍强些,还在我面前吹大气,嘴上自然又是好一顿拍马,表示自己有信心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云云,以至后面项洵要挑墙上的兵器来玩耍,鹰魔也都没有什么意见。

虽然项洵这小子有些滑头,但鹰魔亦不怕他走脱,想来终究是两人相处时日尚短,感情未深,因此便由着他在山洞里胡闹,换个角度来想,看这小子鬼灵精怪的样子,怎的都比前一个笨蛋徒弟要强得多了。

就这样,鹰魔在山洞里安心养伤,项洵则在山洞当中把玩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兵器。

这鹰魔收藏的兵器不但种类繁多,而且质量多为上乘,大刀、长枪、宝剑、画戟、狼牙棒、铜锤等等,应有尽有,想来多是从些江湖中人手中夺下来的。

那些兵器当中,最威武的便是一对宣花大斧,背厚刃光,花纹古朴,单重便有三十多斤,抡将起来是满室生风,甚是爽快,只是一直硬撑到真气用尽时,仍未能掌握好它的性子,又被鹰魔鄙视了一顿,只好忍痛将它弃到一边。

又有一杆螺纹亮银枪、一柄七星盘龙剑,外观极醒目,亦是惹得项洵心动非常,只是把玩了两天下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趁手,遂又是忍痛挂回原处。

到最后,都是取了一把刀身刻有“冷月”两字的宝刀,入手颇沉重,那刀身真如其名一般,冷冽如寒月,项洵握在手中只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于是吃喝拉撒睡都刀不离手,直将鹰魔气了个半死。

因为与鹰魔师徒两次生死大战的原因,所以项洵的大衍真诀进境颇快,而这几日又时刻处在鹰魔的威压之下,项洵几乎一刻不停地努力修行,几日下来,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渐渐由细增粗,浑身地筋肉也结实起来,心下不由地乐开了花。

就这样过到第五日上,鹰魔的伤势总算好得七七八八,为了项洵所谓的那个“神圣”的拜师大典,鹰魔一大早便带着项洵出了山洞,在山下一个小湖边濯洗了身子,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径往山东边的一个镇子而去。

第九章 冤家路窄(上)

这日里,天色委实不错的很。

路上行人不多,将近那镇子时,便见着几汪半亩大小的池塘,塘中荷叶一色碧绿,微风拂来,摇曳轻舞,不少粉色地菡萏藏在荷叶当中,时隐时现,端的是美妙引人。

项洵本就是少年的心性,在山洞中呆了几日,早已闷出个鸟来,此时见了这美景,不免想要驻足观看,哪里料到鹰魔却全不理会这些,只是马不停蹄地拖着项洵进了镇子。

镇子规模不大,人却不少,很是热闹。

洗过澡,又换过一身干净衣衫的项洵,背着那柄用油布包好的冷月宝刀,看上去颇有些少侠风姿,一路上倒引得不少姑娘们美目频传,只可惜项洵见着这热闹的地方,脑子里却立时回忆起四兄妹一起厮混的那段开心时光,心中不禁黯然神伤起来,哪里又去理会那些俊妹儿俏姐儿的眼角眉梢?

倒是鹰魔那厮,见着那些漂亮姑娘频频朝项洵投来的勾魂眼眸,不禁暗里有些恼怒项洵不解风情,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子,今天怎么就变成了个呆头鹅?全无老子当年的风流倜傥……噫,那个小姑娘是在挑逗老夫吗?……他妈的,原来只是翻了个白眼儿……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先后买了几件衣衫,折腾了不少香火香烛一类的东西,然后才转到了一家包子铺,要了两笼素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这几日都是吃的冷食干粮,此时若不是为了什么“拜师大典”,非得去小酒楼里叫上五斤牛肉,三斤好酒来大吃大喝上一顿不可。

项洵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暗自叹息,拖了几天,仍然没有找得机会逃走,一想到终究还是要拜这个魔头为师,心中自然是烦躁不堪。

正叹息间,鹰魔那一笼包子竟是已经吃毕,也不等项洵,直接叫店家将余下的包子打了包,让项洵边走边吃。

项洵不满道:“急什么啊?我这还没吃完呢。”

鹰魔也不理他,只是冷冷道:“哼,遇上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若不是我前些日子受了伤,现在哪里需要避开他们。”

项洵眼中的兴奋一闪而逝,苦着脸道:“师父难道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这还未拜师,便要逃跑,真是没有半点面子。”

眼见着鹰魔的脸色越来越差,项洵又连忙道:“只不过都是师父的身体来得要紧,若是再伤上加伤,便不好了。”

鹰魔的脸色稍稍好看些道:“若是为师没有受伤,他们这种货色我又哪里会放在眼中?哼,真是冤家路窄,他们此次来的人手竟然不少,都怪你那个馊主意,否则现在哪里又会遇上他们。”

项洵心中窃笑不已,面上却疑惑道:“莫非是师父的仇家?怎得这么凑巧?”

鹰魔不悦道:“我前些日子在北边办事,顺手宰了义兴帮的帮主,他们帮主是个废物,没想到那副帮主倒是个人物,嘿,这帮家伙鼻子倒是灵得很,竟然能够一路跟到这里。”

项洵挺胸道:“师父,你身上有伤不便出手,这几日里我刀法颇有心得,不若便由我来缠着他们,你先走罢,咱们在山洞里碰头好了。”

鹰魔不屑地看了项洵一眼道:“就你那两下子,对付他们两个三个的倒还算凑合,等下他们就变成一群了,你能对付得了?不知今天是哪个家伙带头。”

项洵不忿道:“早知今日,前几天真应该学了师父的翔鹰九击!”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疾步奔出镇子,到了镇子边上时,便见着四个骑着马儿有说有笑的青年男女,几人的衣着打扮俱是不俗。

鹰魔领着项洵一声不吭,待走到他们身边时,突然出手,一掌一个,将一男一女人打下马去,冲项洵喝道:“上马,走!”

另两个青年男子一见,登时拔出随身的兵器,怒喝着向鹰魔冲来,只是还未等靠近,便见鹰魔的袖中飞出流星来,“呜~啪!”地一扫,径将一人打了个脑浆崩裂,又缠中另一人的脖子,直拖出十余丈远才收了流星,被拖着的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吊在两人身后的义兴帮众见此情形,立即狂奔而出,其中有两名带头的高手,顺手夺了另两匹马儿,往项洵两人逃跑地方向追去,只是才奔出十余丈,便见马儿双双倒地,两个高手狼狈地跌下马去,翻了个跟斗,勉强没有来个狗啃泥,回头一瞅,原来两匹马儿早被鹰魔暗中施了辣手,不由的大骂了几句,带着一干手下疾追而去。

此时倒在地上的四人两死两伤,仍活着的是一名少女和一名青年,概因鹰魔为了避免伤势发作,只用了两成力,所以两人受伤倒是不重,此时扑到身死的两名青年男子跟前痛哭走来。

只见那青年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便要冲着两拨人逃跑的方向追去,却早被那少女一把拉着,摇头哭劝道:“大哥莫去!”

那青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怒道:“小溪和师弟被人杀了,我如何能不为他们报仇?!”

少女含泪哭劝道:“那些人武功高强,连二哥都被一招取了性命,大哥你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依我看,不若速速回城,着爹爹和伯伯派出官兵,捉拿他们。”

青年虽然怒火攻心,但晓得妹妹说得乃是上策,抹泪恨道:“晓儿你速去镇子里重金买匹马儿,然后立刻回去告知爹爹和大伯。”

少女大惊道:“那大哥你呢?”

青年双拳紧握,咬牙道:“我远远地缀着他们,勿让他们失去影踪,你记得带上烟花火箭作为信号。”

少女迅速将自己身上的一支烟火炮递给青年,担忧道:“大哥万万小心,晓儿必定速去速回!”说罢疾往镇里买马去了。

却说那少女名唤沈晓儿,青年名唤沈林,死去的沈溪是他的亲弟弟,另一死者则是沈林的师弟。

沈家在当地乃是名门望族,沈林的父亲沈法正,乃是吴兴郡守沈法兴的亲弟弟。

沈家累数世之荫积,其下宗族多达数千家,因此,在当地的势力庞大到令人咂舌。

今日里,沈林四人一同出来游山玩水,见着几亩荷花别样迷人,便准备进这镇子逛上一逛,却哪里料到,这里竟然成了他们兄弟天人永隔之地。

沈林想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将弟弟沈溪的尸身拖到路边的草丛中稍加遮掩,然后便硬着心肠向那两伙恶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第十章 冤家路窄(下)

却说项洵与鹰魔两人骑着马儿一路狂奔,路旁的树木花草一晃而过,飞快地被甩在身后。

项洵回头望了望,开口道:“师父,义兴帮的那些人倒是挺能跑,这都跑了两里多的路程,他们竟然也能够勉强跟得上,莫非是属马的不成?”

鹰魔没好气的道:“哼,他们算些什么东西,若是轻功练得好,跑过马儿也没有什么稀奇。”

项洵咂了咂舌,心道以后这赶路的功夫我可得多练练,若是遇到打不过的人,也好拔腿就跑。

又奔了一阵,项洵开口问道:“师父,咱们怎么不往山洞跑?”

原来两人夺马之后,鹰魔在前面一路带着向西南奔去,而他们的山洞却是在西北面。

鹰魔喝骂道:“你难道是蠢的吗?身后有追兵的时候,怎么能够把他们往家里引?”

项洵心道蠢的是你罢了,我只是看看到底怎么才能够甩脱你这个魔头,嘿,只要你和义兴帮的人物纠缠上,便是我龙回大海之时哩。

项洵装傻道:“哦,徒儿一时被吓得糊涂了。”

鹰魔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两人又是一阵快马加鞭,在转了个弯道之后,身形立刻被路旁的林木所遮掩住,暂时闪出了义兴帮众的视线。

鹰魔喝道:“项洵你到我身边来,等下记得提气轻身,我带着你翻到一旁的林子里去。”

项洵赶忙答道:“知道了,什么时候开始呢?”

鹰魔袖中甩出流星,分别击在两匹马儿的屁股之上,马儿吃痛,登时发疯一般地向前冲去。

鹰魔大喝一声道:“提气!”

说罢整个人便如同大鹰一般从马背上飞掠而起,一把抓着项洵的衣领儿,投往路边的林子里,朝着山洞的方向去了。

等到后面的一行追兵赶来时,只见得两匹马儿悠闲地停在路边啃着青草,马背上哪里还有人影?

带头的那人怒吼道:“这狗日的鹰魔,俺操他姥姥!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杀了他为帮主报仇!给老子搜!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跑喽!”

众手下立刻分散开来寻找项洵两人的踪迹,却一时哪里能找得着?折腾了半天,带头的那人才又大骂道:“他娘的!被那厮耍了,看这马腚上都流了血,肯定是他们逃跑前将马股刺伤,回头,看看地上的鲜血从哪里开始的,在那边搜!”

只是这样一来一回,却是又费了不少的工夫,等到他们终于寻着痕迹的时候,项洵和鹰魔两人早逃得更远了。

鹰魔和项洵两人走走停停,在林子里东晃西晃,又随手胡乱制造出痕迹来,以混淆追兵的判断。

疾奔了一阵子,鹰魔肋下的伤口又开始渗出点点鲜血来,弄得项洵心中欢喜不已,喜的自然是这老家伙伤痛复发,若是能被追兵缠上,自己脱身的机会必然大增。

项洵担忧道:“师父,你的伤口裂开了,这可怎么办?”

鹰魔摇头道:“不要紧,很快就可以回到山洞了,等下我在山脚下的那个小湖边弄个障眼法,他们必定寻不着我们了。”

项洵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只得堆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师父你真厉害!”

两人一路在树林中狂奔,浑然没有发觉,已经被人发现了行迹。

那人正是本已追丢了两人行踪的沈林,沈林伏在一棵树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怕被那恶人发现,反丢了性命。

见着两人一晃而过,明显没有注意到自己,沈林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心中恨恨发誓,定要将这两个恶贼千刀万剐,以此来祭奠弟弟沈溪和师弟两人的在天之灵。

沈林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待两人行得远了,才又远远地缀了上去……

项洵和鹰魔终于回到隐蔽的山洞前,鹰魔打开机关让项洵先行进入山洞之中,嘱咐他安心在洞里等自己回来,然后将洞口的机关关上,又回身扫除了两人留下的行迹,才往另一侧山脚下的小湖边布置两人已经远去的障眼踪迹。

鹰魔在小湖边弄妥一切之后,终于警觉到有人在暗中窥伺,胸中怒火上涌,魔头心性暴涨起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才要上前将其击杀,便见到东边不远处“嘭!”的一声响,一支烟火箭带着尖啸腾空而起,炸出一朵烟花来,那烟花炸开之后形成一个大大的“沈”字图案,在空中久久不散,即使是白天,在很远处也能够看得清楚……

一听到烟火箭响,沈林不由得精神大振,定是妹妹带着爹爹和大伯他们来了,好!立时便掏出怀中的烟火箭,猛得一拉引弦,“嘭!”的一声,又一朵烟花冲上天去,为援兵们指引了前进的方向。

沈林手中烟火箭才施放完毕,便见得那恶人朝自己猛扑过来,登时惊骇欲绝,匆忙间将手中的烟火箭筒掷向鹰魔,然后转身疾奔而去。

鹰魔伸手挡开那箭筒,正要纵身上前将其扑杀,突然肋下一阵剧痛传来,鲜血大量涌出,省得必须赶快避进山洞,否则给人缠上的话,必定没有好结果。

一思及此,鹰魔袖中流星倏然而出,带着呼啸,瞬间砸中沈林的后背,直将沈林砸倒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来,不知生死。

鹰魔再不恋战,撇了沈林,迅速往山洞奔去……

话说沈法正才处理完一件宗族事宜,正准备吃午饭的时候,便听得女儿哭着回报,说是沈溪给人打死了!沈法正登时怒不可遏,一面点了几十名家将跟随沈晓儿直奔小镇方向而来,一面则赶紧派人去通知哥哥沈法兴,着他派出官兵前来援助围剿。

沈法正一行人不惜马力,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那个小镇之外,因为不见沈林留下记号,只有迅速发了一只烟火箭,片刻之后,便见着了西边五六里许的山林中有烟花升起,沈晓儿连忙喊道:“爹爹!大哥在那里,我们快去!”

沈法正须发飞扬,将大手一挥,怒喝道:“都跟我上,敢杀我沈法正的儿子,我今天定要将他挫骨扬灰!”身后的家将们跟着大喝一声,呼啦啦直奔烟花升起的那处林子而去……

第十一章 魔头本性

鹰魔向山洞处急掠,肋处的疼痛一阵阵传来,却顾不得太多,突然一阵喝骂之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是义兴帮的人!

鹰魔不禁在心中狠狠骂了几句娘,今天这事情实在是倒霉透顶,本来他已经布置好了迷惑追兵的痕迹,却因为那个混蛋小子的烟花箭,将追兵径直吸引到了自己回山洞的路上,鹰魔皱了下眉头,从怀中摸出几颗毒烟弹,准备直接闯过去!

“嘭!嘭!嘭!”毒烟弹爆开来,烟雾弥漫当中,鹰魔袖中流星狂舞而去,直将拦路的两人打倒在地,不知生死。

紧接着身前传来一声怒喝,一柄青锋剑封住了鹰魔前进的路线,鹰爪带着劲风击在剑锋处,发出一声龙吟般地脆响,挡路的家伙喷血斜飞开去!

只是这一剑仍将鹰魔的冲势缓了片刻,只是这一停顿的工夫,两只铁拳从右侧向鹰魔轰来,鹰魔来不及变招,只得将身子一扭,使了个封字诀,右臂一曲,一股大力传来,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借着这股巨力腾空而起,终于冲破了义兴帮众的围墙!

鹰魔丝毫不敢停顿,随手又扔下一颗毒烟弹,阻着义兴帮的那些人,自己则飞快地向山洞处奔去……

却说项洵进了山洞之后,因为双眼完全可以看得清楚四周的缘故,所以根本不必将山壁上的油灯点着,便往山洞深处疾奔。

依着项洵的猜想,这山洞既然规模如此庞大,深处的石室甚至完全可以容纳得下两三百号人,那么必定不会只有一个出入口,他必须要在鹰魔赶回来之前找到隐藏着的出口机关,逃出生天……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不可能!时间飞速地流逝,项洵在石壁上摸索了好一阵子,却根本没有找着另一个出口的机关……

难道是我猜错了?建造这山洞的人是个傻瓜?项洵仰天长叹一声,心道:“怎么会这样?”,这一抬头,却见着那高达五丈许的顶上有一处比较怪异的所在!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能看出那是一条狭窄的缝隙,莫非机关在那上面?!

五丈多的高度,以项洵的轻功根本上不去,项洵一拍脑门儿,飞奔到鹰魔放置兵器的地方,在众多兵器的下方,赫然挂着一支飞天爪!爪后的软索足够长,项洵心中大喜,才将那飞天爪取到手中,还不等将软索打开来,便听得洞口的巨石呜呜打开的声音,鹰魔呼喊的声音传来!

项洵心中难过得差点想哭出来,心中暗骂一声,急忙将飞天爪放进怀内藏好,开口答应道:“师父,我在这里!”

鹰魔闪进洞来,立即将还在开启中的石门关闭,把义兴帮众挡在外头,然后又即刻将洞口的机关毁了,凭着外面那几人,想要将巨石搬开或者打碎,怎么着也得用上小半日的时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总算是安全了!

此时洞内一片漆黑,鹰魔真气消耗严重,甚至不足以弹指点灯,连视力也大打折扣,只得凭着对山洞的熟悉程度,缓缓向洞内行去,好在呼唤了项洵不久之后,那小子将山洞深处的火盆点着,山洞里才亮了起来。

项洵虽然不愿,但仍然疾奔过来,扶着鹰魔到山洞深处石室中的石凳上坐下,只见鹰魔肋下伤口渗出大片鲜血,甚是凄惨。

项洵惨然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弄什么拜师大礼,师父也不会遭此大难了。”

鹰魔叹口气道:“天意如此,徒儿何必自责。”说罢竟然又喷出一口鲜血来,脸色愈发苍白。

鹰魔喘息着道:“我旧伤复发,刚才又被他们全力打了两拳,咳!看来为师都是不行了,项洵,你且过来坐在我旁边,为师将自己所学都细细告知于你,希望你能够将我的武学发扬光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递到项洵手里。

项洵双手接过,在鹰魔身边坐下,翻开那册子,只见扉页上写着:“翔鹰九击”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项洵心中暗叹一声,这必定是你作恶多端,老天爷今日要收了你,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不得不说,虽然鹰魔本性冷酷,但一双鹰爪功夫着实不俗,小册子上描述得极其详细,项洵看得是频频心动,再由创出这套功夫的鹰魔本人在一旁指点,项洵不时发出惊叹叫绝之声。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鹰魔终于将这“翔鹰九击”大略讲解完毕,又咳了口血,轻声惨然道:“你死了之后,可不要怪师父心狠手辣……”

项洵尤自沉浸在那精彩的功夫当中,无法自拔,听得鹰魔说话,不由一愣,还未待开口发问,只觉得身上一麻,立时便动弹不得。

只见鹰魔的面上全是悲色,右掌迅疾探出,覆在项洵天灵盖上,“啊……”项洵发出一声惨叫,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体内的真气如同流水般向天灵涌去,项洵根本动弹不得,心中骇然,这老家伙还说不会那邪功,原来都是骗我,这可如何是好……

项洵来不及思考,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开来,想凭着这真气的特性将鹰魔的手掌弹开,只是不知道为何,鹰魔这邪功似乎完全不怕大衍真气的反震,身体里的真气不断被鹰魔吸走,这股吸力和大衍真诀自身的反震之力互相碰撞、纠缠、拉扯,项洵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经脉仿佛被无数小刀刮过一样,剧痛无比……

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为了子轩,为了小奎、小曼……项洵强忍着经脉中的剧痛,守住本心,拼命地催动大衍真诀,只是能够吸收到的真气越来越少,鹰魔的邪功实在是太厉害,太厉害……

过了半个多时辰,项洵体内的真气和生机尽竭,鹰魔终于站起身来,握了握拳头,吐出一口浊气来,浑身伤势已然痊愈了九成。

鹰魔一松手,项洵的身子便如同朽木一般倾倒下来,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鹰魔看着项洵早已迷离的眼睛,叹息一声道:“勿怪为师,毕竟徒弟可以再收,而自己的性命丢了却再也找不回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唉!要怪,就怪洞外的那些人吧,以后若有机会,为师定会杀光他们,替你报仇!”

鹰魔说罢再不停留,迅速走到石床后面,探手到床下的缝隙里一按,便听得一阵“呜呜……”的石头移动之声传来,山洞的墙壁上现出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原来出口的机关竟在那里!这是项洵昏死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叹息。

鹰魔踏进那个秘道,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项洵,又叹息一声,按下了关闭洞口的机关……

经过邪功和大衍真诀的剧烈撕扯,项洵的经脉本已千疮百孔,然而,不知道为何,一股强大的生机陡然从项洵胸腹中发散开去,迅速地修补着项洵的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强大生机的作用下,项洵的身体终于恢复如初,不,应该说是更上层楼,浑身的筋肉骨骼更加结实,经脉更加粗壮!

不仅如此,从项洵的百会、膻中、涌泉这几处大穴不断涌进大量的真气,而在进入项洵体内之后,原来安静柔和的大衍真气突然就变得狂暴起来,若非项洵新生后的经脉粗壮无匹,断断承受不住这种狂暴真气的冲刷、肆虐。

在这种狂暴真气的不断冲刷之下,即便是项洵现在这般粗壮的经脉,也开始慢慢出现损伤,这种损伤直接又唤起了项洵身体中的那股强大生机……

就这样,项洵体内的经脉不断被狂暴真气碰撞损伤,然后又被那股强大的生机修修补补,如此循环往复,经脉变得愈加粗壮、坚韧起来……

第十二章 一堑一智

沈晓儿等人在湖边的林子里寻着了沈林,虽然沈林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但万幸的是犹有气在,这让已丧一子的沈法正稍微好受了些。

死去的沈溪和重伤的沈林,都是吴兴郡守沈法兴颇为欣赏的子侄,今日接到兄弟传来的噩耗,沈法兴直气得七窍生烟,当场就大发雷霆,亲自带了三百官兵赶了过来。

那十多名击伤鹰魔的义兴帮众,早被沈法正带领的家将们吓退,他们且战且逃到山脚下时,又被沈法兴带来的三百多隋兵堵了个正着,面对暴怒的沈法兴,其下场可想而知。

上得山顶,沈法兴听弟弟说还有两个凶人躲进了山洞当中,而那洞口被一巨石封死,单靠人力破坏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法兴当机立断,立即派人回城取了破山锤来,那破山锤威力果然非凡,在几名大力士的轮番挥舞之下,石屑崩溅,只过了一刻钟,巨石便被轰去了厚厚一层,看这进度,大约很快便可以轰开了……

山洞之内的项洵仍在昏迷当中,浑然不知山洞之外强行毁门的人物已经换了一批。

狂暴的真气慢慢与新入体的柔和真气交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清彼此,新生的大衍真气刚中带柔,渐渐地在经脉当中稳定下来……

“咚!咚!咚!”巨大的撞击声在山洞当中回响着,仿佛是催命的丧钟一般。

昏迷的项洵终于被这接连不断地巨响惊醒过来,体内的真气流转不休。

唔……项洵只觉得浑身的筋肉骨头仿佛都碎掉了一般,疼痛酥麻,仿佛都不再是自己身上的一样,这种疼痛苦楚,简直不是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项洵吐出一口浊气来,赫然发现,大衍真诀竟然在自发地运转着,体内的真气比原来浑厚了三倍不止,并且似乎与之前的特性也明显不同了。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清楚,耳畔的巨响不断传来,他眼下没有时间再慢慢摸索,必须要抢在他们冲进来之间离开这里!

项洵钢牙紧咬,拖着疼痛不已地身体,勉力爬将起来,缓缓地走到石床跟前,探手进去,果然摸到了那个机关,轻轻按下,“吱呜……吱呜……”一阵响声过后,洞口果然露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山洞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挡路的大石已破!紧跟着传来的,便是怒喝之声和急促地脚步声。

墙上的火盆不断被点燃,火光将山洞当中映得通红而明亮,仿佛像是血染了山壁。

“这里竟然还有个出口!那两个天杀地混蛋!”沈法正大骂道。

“爹爹,这里有血迹,他们肯定是受伤了,我们快追!”沈晓儿叫道。

相比起进来的这段山洞,眼前这个秘道明显比较狭窄,仅能容三人并排而行。

沈法兴皱眉道:“且慢,这出口不知道通往何处,法正,你带上一拨人马继续沿着这秘道追上去,我则另带一拨人马,到外面朝这个方向仔细搜索。”

沈法正点头道:“晓儿,跟着大伯这外面好好搜索,这洞里不晓得有没有机关,爹爹可不想你再冒险。”

分工明确之后,不一会儿的工夫,两拨人马便分头行事,走了个干干净净。

项洵呢?这小子难道忘记把那机关关上?怎么可以犯这种错误?原来项洵将出口的机关打开之后,料定以自己目前的状况肯定逃不出那些人的追捕,就算侥幸逃开,也极有可能再度落进鹰魔手中,到时只怕下场也相差无几。

矛盾当中的项洵摸出怀中的飞天爪,向洞顶那蹊跷之处掷去,只是因为他根本未曾使用过这种东西,竟是在第五次时才侥幸勾中,然后忍着身上的疼痛,沿着索子爬了上去。

那块蹊跷之处果然是一条窄缝,恰好能够容得下两个人来,大喜之下的项洵连忙钻了进去,然后收了索子,调整自己的心跳,又使自己从外呼吸转到内呼吸中去,这次呼吸转换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顺畅,项洵心中不由大感庆幸,知道自己此次终算是因祸得福,大衍真诀显然已经上了一个层次。

鹰魔对自己的师徒情义倒是不假,只是他一开始也欺骗了自己不懂邪功,而自己偏偏就差点丧命在这个谎言之上,暗道自己果然还是道行太浅,轻易便信了那魔头的话,此次若非体内的龙珠精华生出作用,只怕自己的小命就算交待在这里了。

最后鹰魔借着“翔鹰九击”的由头,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从而顺利使用邪功吸取了自己的真气和精元,更让项洵明白道,果然便宜莫贪,从今往后,无论何时,自己的精神都应该能够察知全局才行,尤其是在险境当中。

想明白这一切的项洵,终于将精神整个沉浸到对自己的真气和经脉变化的探寻当中去,就这样,他的心跳变得极轻极缓,而体温也渐渐地下降到和石头一样了。

正因此,报仇心切地追兵们根本没有想到,有一个“凶手”正在他们的头顶上入定呢。

过了好一阵子,项洵终于从入定中转醒过来,正准备呼出一口气,便听到山洞中有人开口道:“看来真的是逃了,我们去外面搜吧。”正是那沈法兴的声音,然后便听着许多脚步向洞外走去,洞中才又安静下来。

项洵心中骇了一跳,暗道好险,这些人的心计确是不凡,江湖上的人物果然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此次真是长了不少的见识。

项洵虽然清醒了过来,但是一怕他们这话仍是欺骗自己,二则担心外面的搜索还在继续,自己此时出去肯定讨不了好。

索性便在那处回忆起鹰魔先前指点自己的“翔鹰九击”来,这“翔鹰九击”是鹰魔通过三年的时间不断观察、模仿老鹰的飞翔、攻击和闪避手段,又融合了他自己的战斗经验改良而创出,乃是鹰魔的成名绝技,在江湖上甚是有名。

项洵先前经过了鹰魔的亲身指点,毫不客气地说,此时摆在这个武道初哥面前的,无疑是一道美妙而丰盛地大餐。

不过项洵却也有自知之名,眼前这大餐虽美,但以自己目前的饭量来看,显然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当下便先探究起它的神髓来,因为鹰魔亲口说过,这九击其实只是自己的笼统叫法,乃是以身法的变幻配合真气地运行而衍化出来的技击之法。

项洵不断地在脑海当中想像模拟着,彻底沉浸在武学地探索之中,快活得不得了,浑然不晓得饥饿和时间飞逝……

第十三章 冲出重围

太阳已然西斜,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搜索地官兵们终于离山洞越来越远……

项洵终于从入定中醒来,嘿,现在外面应该没有什么人了吧?此时身上真气充盈,让他恨不得能立刻打上一架,好将头脑中的武功理论加以实践印证。

正暗爽间,突然一阵剧烈地饥饿感从腹中传来,项洵苦笑了一声,心道传说中的高手们都可以几天不用进食的,怎么自己这般不济事?早上打包的那些包子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此时只好暂且忍着饿,顺着飞天爪的绳索缓缓滑落到地面上。

山洞里的火盆仍然熊熊燃烧着,项洵将真气贯到双耳之上,确信听不到一丝声音,这才轻手轻脚地向洞口摸去。

出了洞口,项洵才发现原来天色早已完全黑了,天边的斜月散出青青淡淡的光辉,林中显得极幽静。

洞口四周的人手早走了个干干净净,只有极远处会偶尔会传来几声马儿地嘶叫……

项洵小心翼翼地伏在一棵树上,心中暗道处境不是很好,因为山脚下似乎都被人包围着。

项洵望着山脚下的包围圈,不由得头痛起来,那个混蛋鹰魔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呢?所谓的义兴帮竟然能够有这等势力?不太可能吧……

幸好这包围圈不是非常密集,大约是隔着二三十步才有一两个人,这样的话,只要能趁他们彼此转身的空档,悄悄地从中间穿过去,嗯嗯……

项洵收拾好心情,从树上无声地滑下来,轻手轻脚地渐渐接近了包围圈,就在这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道:“生擒!”

那声音差点没把他吓死,项洵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准备起身硬闯过去的时候,又听得一把女声应道:“活捉!”

“原来是晓儿小姐,属下无意冒犯,属下该死!”那大喝之人惶恐道。

“劳累了一天,仍然坚守岗位,忠心耿耿,只有功劳和苦劳,何罪之有?快快起来,晓儿替大哥和二哥谢过诸位。”那女子轻声劝慰道。

“属下不敢……”“属下职司所在,晓儿小姐言重了……”

项洵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道:“这小妞儿好像是白天被鹰魔夺马的那个啊,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言谈举止甚是得体,完全不像是一般的富家子弟。”

想到此处,心中不禁暗骂鹰魔这老东西,竟然惹上这种仇家,真是晦气,若是她没有看清自己的相貌就好了,否则以后只怕会有数不尽的麻烦等着自己……

见那小妞儿沿着这圈防线一路探问过去,项洵不再多想,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向前挪去,准备悄悄外出包围。

两个巡逻地兵士刚好都转过身去,好机会!项洵脚尖轻点,整个人贴着地面无声地飘了过去……

成功了!嘿嘿,项洵在心中为自己喝了一声彩,向先前选定的一颗大树潜去,只要能够隐到大树背后,自己就算是脱离险境啦!

“叮铃!”突然,一阵细小地铃声响起!

项洵心中暗骂一声,原来是不小心踩中了一根土黄色地细线,带起一阵铃声,这些人的经验委实丰富,包围圈本身看着挺松散,但真正的厉害却是这些串了铃铛地细线!人在逃出包围之后会因为高兴而本能地松懈下来,这可怕的陷阱正是利用了这个心理……

项洵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便晓得自己已然暴露,来不及感慨对手的智能,全力展开身法,向前方疾奔而去!

“在那边!抓住他!”离项洵距离较远的人大喝道。

“有种别跑!”喊出这种口号的多半是傻瓜,难道等着被你抓咩?当然,不排除某些时候确实会有极品带种儿的傻瓜选择留下来决一死战……

项洵故意嘶哑着嗓子,转身尖叫一声道:“看镖!”唰,几只黑影带着劲风扬手而出!

“他娘的,是石头,大家快追上去!”

项洵体内真气流转不休,连续好几个时辰没有动弹,身子都快麻木了,此时发力狂奔之下,竟是说不出的痛快!很快便将追兵们抛到身后去,嘿,鹰魔那老家伙的身法口诀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嘛。

“嗒嗒,嗒嗒!”后方有快马追来!

项洵边跑边回头望去,打头里的正是白天那位身着白衣的姑娘,她身后还有四名骑士正在狂抽马股,距离正在飞快地缩短着……

不能给他们追上!项洵心中打定主意,便发力往旁边的灌木丛中奔去,高速之下,脸庞被些小草木打得生疼……咝,应该用真气护着脸,这样就不怕了,项洵一边逃命,一边总结道。

大约奔逃了一刻钟的时间,已经钻出了山林,而马匹的威力开始显露出来,距离越来越近,项洵心道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唉,项洵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若非鹰魔那老东西胡乱杀人夺马,咱们现在哪里会如仇人一般?

期盼着那小妞儿并没有将自己的面容看真切,项洵伸手扯下自己的一截衣角,反手绑好,挡着自己的面容,项洵一把抽出冷月宝刀,停下身来站在路中央,望着越奔越近的几人喝道:“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那白衣的姑娘含恨道:“呸!你这恶人,杀人夺马,还想狡辩,大家随我上!”

马儿瞬间冲到,几人手中的兵器纷纷朝项洵身上招呼过来!

项洵一提真气,竟然拔高三丈多高,手中宝刀幻出一片刀光,朝最后一名骑士扑去!

刀光过处……唔,扑空了,项洵老脸泛红,心中暗骂道:奶奶个熊,跳得太高了……

“原来只是个新手!下马,捉活的!”其中一人哈哈大笑道。

居然出师不利,项洵暗自呸了一声,提刀再上!

口中大喊捉活的那汉子手执巨斧朝项洵劈将过来,浑然没有将活捉这两个字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个傻子还是个愣子。

“锵!呜……”地一声响,刀斧交击在一起,发出奇怪的声音,原来那汉子手中的斧头竟然被项洵一刀劈飞了!

趁那汉子目瞪口呆之际,项洵拿刀身猛抽在他脸上,也不知道打掉了多少颗齿,直接刚那汉子拍翻在地上!

项洵显然对这战果极是满意,登时两眼发亮,咧嘴笑道:“给你们看看小爷的本事!”只是因为脸庞遮了布的原因,那一脸地兴奋被尽数挡住,反而是眼中的亮光在月亮浅浅的光辉之下显得很是渗人……

第十四章 荒潭偶遇

(推荐在哪里,推荐在哪里,推荐就在那荒潭里……哩哩哩哩……)

见到同伴被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两刀弄翻在地上,余下的三名大汉都发了凶性,一齐猛扑了上来!反观那沈晓儿,手持宝剑在后面一动不动,只是冷眼看着,却让项洵感觉到莫名的压力。

事实上,项洵自棺中出来之后,只和鹰魔师徒两个交过手,并且还都是处在辅助的地位,可以说对敌经验本来就少之又少,此时同时面对三个大汉的夹击,一时倒手忙脚乱起来。

虽然对手只有三人,但是这三人明显会些合击之术,攻势一时间倒也连绵不绝,弄得项洵狼狈不堪,身上开始不断被三人划出血口子,虽然都是小伤,但那种被压制的窘境却足以令人发狂。

就这样险象环生当中,才格开了对手斩来的钢刀,项洵一口气没有回得及时,中门大开,便见一直旁观地沈晓儿倏地挺剑直刺过来!

项洵浑身的寒毛乍起!脚下疾退三步,冷月宝刀一横,将将封住了沈晓儿那必杀地一剑,好险!

“咦?”刚才一直在旁观的沈晓儿显然已经确定项洵是个新手,因此对项洵这救命的一招非常疑惑,当下却也不以为意,只当是他运气不错,索性也不再旁观,全力展开剑法,力求将项洵重伤在此处。

沈晓儿的剑法飘忽不定,轻灵非常,显然是受过名家指点,剑招竟是一直压制着项洵,根本不给他任何反扑地机会!

项洵此刻苦不堪言,相比那三名大汉的合击之术来说,这沈晓儿的剑法更加犀利狠毒,使他身上不住地添加出新的伤痕来,不过虽然支绌不已,这对战的经验却是飞快地增长着,如何才能够不被伤到要害,如何能够在挡住对手的进击之后反扑回去……

渐渐地,项洵竟然将这沈晓儿当成了磨砺刀法战法的磨刀石,左一刀,右一刀,嘿,虽然痛苦,但也真是痛快!

身后隐隐传来追兵的声音,项洵心中顿时一凛,知道再不能恋战,架开那小妞儿刺来的一剑之后,冷月刀高举过头,真气贯满刀身,唰,冷月刀闪电般瞬息劈下!

轰!沈晓儿剑法不错,但内力相比项洵就略显不足,更何况项洵的内劲忽而柔和,忽而暴戾,刚柔并济之下,竟是一路沿着自己的手臂侵了上来,沈晓儿心中大骇,身子一边向后疾退,一边全力催动真气,死死抵着那股气劲,教它不能侵入到自己的心脉当中去。

项洵看到自己一刀建功,心中痛快非常,如此关键时刻,哪里会给她遁走?早上前一把扯着对手嫩滑的脖颈,宝刀架上去道:“若是不想这小妞儿有什么意外的话,都给我抛下兵器,向后退开!”

三名大汉见得沈晓儿被擒,只得缓缓退开,心道:这下完了,若是小姐被他捉走,我们必定也活不成了!

项洵捏着沈晓儿的咽喉,几步便走到马匹身前,心中暗道一声罪过,手中宝刀轻轻划过四匹马的大腿,如此便不担心对方能够再追来啦。

飞身上了马背,项洵转头道:“我跟你们确实无怨无仇,你们别再追啦!喏,这小妞儿还给你们!”竟是直接便将沈晓儿向三人扔了过去,自己则一夹马腹,宝刀朝马股上一拍,马儿吃痛,很快便驮着项洵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小姐,你没事吧?”三个汉子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放回了沈晓儿,一时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追还是不追的好。

沈晓儿此时终于将侵到体内地奇怪内劲化解了个干净,摇头道:“奇怪,难道他和那个恶人不是一伙儿的?哼,差点被他骗了,估计他是猜出了咱们的身份,不想被沈家追杀下去才是真的。”

若是项洵听了沈晓儿这番分析,不知道会不会给气得喷出一口血来……

沈晓儿口中虽然说得极硬气,但想想刚才的恶战依然心中发怵,没想到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有这么深厚古怪的内力,今次差点便要栽到他手里,继而心中又疑惑道:“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走在一起呢?若是那老家伙来,我们现在早就死无全尸了,真是奇怪……”

等了片刻,身后的家将们才追了上来,但此时项洵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干人等只好黯然返回,最惨的便是那使斧头的汉子,嘴里的牙齿被项洵一刀拍掉了一半,不过总算保住了性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项洵一路策马狂奔,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身后再也没有追兵的响动,终于舒出一口气来。

降低了马速,项洵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如同个血人儿一般,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口疼痛不已。

项洵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咧嘴自嘲道:“要是这么下去,自己以后岂非是伤痕累累?惨了惨了,以后若是因此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家可不好……唔,说起来,刚才那小妞儿长得都是不错,唉,可惜竟然想要杀我,真伤透了我这颗小混混的纯真少男心……我这一身污秽不堪的模样,都是找条小溪清洗下来得好,否则等下见着人也给我吓死了。”

将真气凝到双耳之上,倾听了一阵子后,项洵扯了马儿缓缓往路旁的山林中行去,不多时的工夫,便见着一汪十余丈见方的水潭,潭水清澈无比,一股清泉从三丈高的矮崖上直冲下来,撞进潭中,发出淙淙地声响,激起阵阵波纹,弯弯地月亮印在潭水之中,被不断打碎开去,显得很是美丽。

四下无人,项洵高兴得一声欢呼,先将张仲坚赠送给自己的《兵法辑录》压在一块石头下面,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脱了个干净,生怕扯着身上的伤口,“扑通”一声跳进潭中,惊得水花四溅!

潭水沁凉无比,项洵痛快地将身上的血污洗了个干净,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飞身上岸,穿戴妥当之后,才扯了马缓缓朝东边行去。

寂静地夜空中传来一阵激扬豪迈地高歌:“朔方峰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少年的歌声渐不可闻,自那潭水当中竟然缓缓冒出个人头来,恨恨地自语道:“真是倒霉,竟然碰上这么个鲁莽小子,这还让人怎么洗得下去……哎哟,希望不要长针眼才好……”

话音才落,便见着一位不着寸缕地姑娘从潭中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崖边的一棵矮树上,转眼间便穿戴整齐,自投往北边去了……

第十五章 王家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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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向东走了一夜,到天将亮时,终于来到一个小村落。

雄鸡未叫,村中人家显然仍在睡觉而没有起床,项洵此时却早已是腹鸣如鼓,正饥饿难奈时,眼前的一幕直让他目瞪口呆——只见不远处一个大约丈五见方的羊圈里,一名打扮颇具贵气的娃娃正拱在一头母羊的身下,手捧羊乳,大口吮吸着羊奶!

那娃娃听得有人走近,立时爬将起来,拿手抹了抹嘴角的奶汁,看到来人是个陌生而面善的少年侠客,才拿小手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脆生生的问道:“喂,小子,见你穿得这么破破烂烂的,想必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吧?咱可不是小气的人儿,来来来,分你几口!”

那小娃娃只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可爱非常,一对极精灵的大眼呼闪呼闪,小脸儿娇嫩圆润,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招呼项洵过去和他做同样的勾当。

项洵强忍着笑意,跳下马来,翻身进了羊圈,低声笑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那娃娃皱起好看的双眉,摆手不悦道:“我叫王珏,才不是什么娃娃!你到底吃不吃?等下天亮了,可就没得吃了。”

羊奶极膻,但项洵此时肚饿难耐,哪里还管得那么多,也不与这娃娃纠缠,上前捧起另一只羊乳吃了个饱。

王珏望着明显瘪下去的羊乳,皱眉担忧道:“这下坏了,没想到你这么能吃,小羊们等下饿了又吃什么?”

项洵大乐道:“别担心,这两只小羊和你一样,吃得少,奶水还有很多,足够了。”

项洵见这娃娃的衣衫价值不菲,心道定是哪家富贵子弟,却不知为什么会没有看护好,让他随意跑了出来?而这小村落的状况委实一般,所以,极有可能只是路过此地的富户子弟。

王珏点头道:“小子,看不出来……哎哟,不好,听这声音,是德叔出来寻我了,你快抱我出去!往东边儿走!”

项洵一把抄起小王珏,飞身落到马背上,轻轻夹了马腹,催马缓缓地向前走着,然后才开口笑问道:“你小小的年纪,为什么一大早来偷羊奶喝?”

王珏低头委曲道:“德叔管得太严了,说这小村子的羊奶不干净,不给我喝,所以我只好偷偷地跑出来……”

王珏突然回头道:“哦~等下见了德叔,你可不许说我偷喝羊奶的事情!”

项洵低声笑道:“咱们两个满嘴的羊膻味儿,任谁都清楚你做了什么啦!”

两人正说着,便见得几个人从前方赶了过来,打头的一位,年纪在三十许间,身材颀长,面正眸清,一身儒衫打扮。

那人见着马上的王珏,迅速停下身来,先冲项洵拱了拱手,才冷着脸道:“小少爷,你怎能这般不听话,快过来!”

项洵冲那人还了一礼,抱着小王珏翻下马来,王珏却立即躲

到项洵身后,摇头怯怯道:“德叔,我没有偷羊奶喝……”

噗嗤,在场的几人都笑出声来,连那冷脸的德叔也是嘴角微翘,不悦道:“小少爷,你的衣服上……”

王珏躲在项洵背后猛摇头道:“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我刚才只吃了几口,没有洒到衣服上……”

项洵低声笑问道:“你刚才对着我倒是底气十足,现在被你德叔一吓,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王珏苦着小脸低声道:“以德叔的精明,肯定看得出来我吃了羊奶,所以我只能装傻充愣,如果能够逗得德叔开心的话,就不会罚我太重了……”

项洵听得一愣,心道这小家伙倒真是精怪得紧哩。

那德叔笑骂道:“赶紧给我滚过来!”

王珏掂着小腿飞扑到那德叔怀中,乞求道:“德叔,你看我才这么小的年纪,若是罚得太重,我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那德叔没好气得道:“只是让你多诵读几篇文章罢了,至于说得那么严重吗?”

说罢不理王珏,又朝项洵拱手道:“多谢少侠帮忙照看我家小少爷,若是少侠不嫌弃,请来和我们共进早膳。”

还不等项洵开口,那王珏仰头急道:“他不会嫌弃的,刚才还和我一起偷吃羊奶来着,肯定是饿得不轻。”

然后又冲项洵嚷道:“喂,小子,你快来和我一同吃早膳,不许不答应!”

德叔面容一肃,斥责道:“年纪轻轻就不分尊长,成何体统?今天功课再加一篇。”

小王珏一声惨叫,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项洵咳了一声,拱手道:“在下两天未吃东西,眼下正腹鸣如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便牵了马,跟在几人身后,在小村中转了个弯儿,便进了一家院子,此时院中早已香气缭绕,显然厨房正在准备早膳。

项洵随着王珏和德叔一同到席间坐下,不大会儿的工夫,自有人来上了早膳,早膳上桌之后,席上又添了两名男子。

其中一位年纪在三十许间,衣着光鲜,身材略显富态,圆脸细眼,给人一种精明无比的印象。

另一位约摸二十多岁,身姿英伟,面若刀削,左脸上有一道两寸许的剑痕,凭添了些凛冽之感。

按主宾位置坐定,那王珏则吵着要和项洵坐在一处,却被德叔冷面训斥了几句,终于懊恼的垂下头去。

德叔先为项洵介绍了那两位男子,衣着光鲜的富态男子,乃是王珏的族叔,名唤王福荫,最是擅长从商之道。

而脸有剑痕的那位,原来是一行人的护卫长,名唤凌飞,使得一手好剑法。

待那德叔介绍完毕,项洵也报上名姓,便见王福荫开口笑道:“我看项小兄仪表不凡,却怎得如此落泊?”

项洵笑道:“我本要北上寻找亲朋,不料遇上一伙歹人,苦斗之下才得以脱身,却连盘缠也在争斗中不慎丢失了,着几位见笑了。”

不等众人接话,便见那小王珏叫嚷道:“回头儿和我们一同上路好了,你的吃喝我全包了!不过羊奶可能再很难喝到了……”

众人皆忍俊不禁,却见德叔冷脸道:“小少爷,你好似不知道咱们商队里是谁说了算的。”

不管怎么说,项洵的来历都不明朗,初遇时又是一身的血迹,只是吃顿便饭倒还罢了,若是留在自己一行人当中,万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个后果真是可大可小。

项洵心中如明镜一般,摇头笑道:“我北上访友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存了磨练自己,开阔眼界的信念,可能着实不方便与诸位一同上路。”

便见那王福荫笑道:“项兄弟你与珏儿一见投缘,何须如此客气?不过既然项兄弟有此气度,王某都是不便相强,来,大家且饮上一杯。”

那小王珏也想偷着尝上一口,却早被德叔拿筷子敲了他那偷偷摸摸的小爪子,气得他只得一味地扒拉饭菜。

一杯饮罢,那护卫长凌飞开口问道:“我看项兄弟一身功夫似乎不俗,不知道师承何处?”

项洵摇头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师承,都是自己胡乱瞎琢磨的,嘿,刚才在羊圈那里,凌兄就不怕我对小王珏有不轨之心?”

凌飞心下一凛,笑道:“我还以为自己隐蔽得极好,原来却早给你发现了踪迹,惭愧惭愧。”

仰头吞了一杯酒水,凌飞又继续道:“项兄弟功夫虽然不错,但身上却是缺少了一样东西,因此凌某才放心让你接近小少爷。”

项洵皱眉道:“哦?不知是什么东西?”

凌飞笑道:“杀意。凌某年纪虽然只比你长上几岁,但经历的战斗场面却不知凡几,对杀意这东西最是敏感不过。”

项洵挠头笑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只是杀意不能隐藏吗?”

凌飞道:“自然可以隐藏,但每个人身上的那种或凌厉,或肃杀,或温润,或憨厚的气质却是很难掩饰。”

项洵笑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凌兄,我来敬你一杯!”

几人推杯换盏,一顿早餐却是很快吃毕。

虽然小王珏十分不舍,但依然阻不了项洵的离去,只得一个人扁着小嘴抹了眼泪儿。

项洵扯了马儿,正与一行人拜别,却见德叔取了一个小包袱,递与项洵,里面装着一套干净衣衫和一小袋盘缠,这德叔显然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项洵也不客气,双手接过这些东西与德叔道了谢,又听得那德叔道:“你这马儿身上盖了沈字的印记,尽早处理,以免惹祸上身。”

项洵身上惊出一层冷汗,多亏这德叔的提醒,否则哪天又给那些人盯上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拜别了王珏这一行人,项洵便往东北而去。

行了半日,终于来到一个小镇子,在镇子上低价处理了那匹马儿,然后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准备吃些东西。

项洵找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下,让小二上了两碟小菜,将要吃完时,突然听得极低的几句话隐约飘进耳朵里。

“……王家商队……护卫不多……”

项洵心中一紧,莫非有歹人想要对王福荫一行人不利?立刻将真气聚到双耳之上,却只听得最后几个字:“今天下午,大家齐心协力,定能将他们一举拿下!”然后便见着几名大汉结账离去。

项洵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再吃下去,急忙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在桌上,追着那几名大汉出门去了。

第十六章 螳螂捕蝉

此时再去联系王福荫一行肯定是来不及了,项洵只得远远的缀在几名大汉的身后。

几人出了镇子,沿着小路往东南而行,约摸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林边上,其中一位汉子学了三声鸟叫,便听得林子里又回了三声,几人这才踏进林子当中,原来林子里早有十多人在等待着,俱是一身劲装打扮。

项洵隐在一棵大树后面,功聚双耳,遥听得一把威严的声音道:“你们几个蠢货,怎么办事的?!竟然还留了尾巴跟上来!”

然后便听见一伙人怒斥拔刀的声音,有几人往这边掩了过来……

项洵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躲在树后一动不动。

几人一直掠出二十多丈,脚步声到离大树仅有三丈远的时候停了下来,又返身向林中撤去,回禀道:“豹哥,没有尾巴!”原来竟是匪类们的诈敌之法。

只是他们怎么也料不到,竟然有人能够只凭着一双耳朵听得几十丈远的声音,项洵就是这样一路跟着几人,否则早被人发现了。

待那些人进了林子,项洵随手拣了两把小石子揣进怀里,这才矮身从树后闪出,悄声地跟着摸进林子里……

时值六月,太阳明亮似火,幸亏林子当中巨木参天,枝繁叶茂,将毒辣的热气尽皆挡在外面,林中只洒下些零零碎碎的斑驳光影。

项洵借着树木的遮掩,远远的将形势看了个透彻,一共十七名贼人,人人齐备刀兵骏马,马皆钳口含枚,其中又有十人配备强弓,可想而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只消一两轮箭雨,商队的人马必定损失惨重。

只见那十七名大汉一分为二,人皆含草,分别在林道两边埋伏下来,等待着鱼儿进入罗网……

项洵想起可爱的小王珏,还有德叔几人,紧了紧手中的小石子,心道无论如何,一定要竭尽所能帮王家商队的渡过这次劫难。

时间缓缓地过去,贼人方面纪律竟然极出众,一直伏在那处安静地等待着,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乌合之众,项洵心中大凛,暗道稍后只怕要迎来一场恶战。

王家的商队终于缓缓地行了过来,商队规模并不大,只有四辆马车,三十多名护卫,而骑马走在前头的,正是护卫长凌飞。

伴随着商队的不断前进,动手的时候终于到了,只见那带头的大哥轻轻地抬起了右臂,十张强弓如同即将扑击的毒蛇,亮出了它们阴冷的尖牙。

就在这时,项洵双手石子怒弹而出,同时张口怒喝道:“左八右九,勿使走脱!”

六颗石子裹着雄浑地气劲向几名弓手射去,“啪,啪……”有四颗石子先后击中了四名弓手身下的坐骑,马儿吃痛,马上骑士一时控制不及,竟从林中疾冲而出。

另两枚石子则击中了两名弓手的臂膀,两支羽箭便如同瞎了眼的鸟儿一般,胡乱射在林间的道上,带起两蓬烟尘。

凌飞听得项洵的出声提示,又见了这突然冲出来的几人和两支劲箭,哪里还不清楚被人埋伏,立即示意后方的众护卫作好防御措施,贴身护着几辆马车,而自己则带了十多名兄弟向前方疾冲过去。

那首领此时火冒三丈,没料到螳螂捕蝉,竟然还有黄雀在后埋伏,大手一挥,六只劲箭抢在项洵第二波石子到来之前,朝着凌飞等人怒射而去,登时便射倒了三名护卫。

埋伏已经完全失败,可是若就这么空手回去,怎么有脸去见两位哥哥?只见那首领怒喝了一声,手中马刀高举,催动胯下骏马,带着兄弟们朝着凌飞等人杀去!

面对如此严峻的局面,在众护卫的跟随下,凌飞一马当先,右手执剑,左手竟然射出连珠飞刀,瞬间便有两名贼子捂着喉咙栽下马背,毙命当场。

凌天见着贼人们全部出动,口中一个呼哨,在后方护卫的人马又冲上来十多人,显示出务要将这些歹人全部留下的决心。

几丈的距离瞬息便至,两波人马轰然撞在一处,近身砍杀起来!

项洵第二波石子全部落空,来不及叹息,手中飞天爪电射而出,勾进一棵大树的树杈,右手抽出冷月刀,双脚一蹬,借着软索的助力,化作一道流光,杀进贼人阵中。

手中的冷月刀带着凌厉的刀芒,呼啸而下,竟是将冲在最后的一名贼子连人带马,直接劈成了两半!鲜血四溅开来!

旁边的贼人一见,登时双目通红,凶性尽起,竟然有四名贼人同时往项洵围了过来。

项洵暗叫一声来得好,向后疾退了七步,摸出几枚石子投向那四人胯下的骏马,马儿吃痛,登时带乱了几人的前冲势头。

趁这机会,项洵咧嘴揉身再上,冷月刀带着凛冽地刀气,径直劈断了一人的兵器,刀势不减,刀锋划过那人的右肋,带起一蓬血雨来,然后刀身一转,挡着左侧攻来的一斧,刀上真气一荡,竟是沿着对手的兵器攻进贼人的经脉去,那贼人如遭雷击,正动弹不得时,早被项洵一刀斩了。

只是眨眼间的工夫,四人变成两人,贼人心中不禁骇然,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杀星,先前探听到的消息里面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首领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他带的这十多名兄弟可都算得上是好手,对上商队的那些护卫,以一敌二都不成问题,眼下竟被这不知道来路的小子轻易杀了两个,此消彼长之下,自己这批人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再没有丝毫犹豫,那首领口哨响起:“扎手,撤!”

凌飞一边与那首领缠斗,一边冷哼道:“这么容易便走得了吗?”一干护卫此时尽皆投入战斗,将贼人团团围住,哪里还有逃跑的生路?!

项洵状如猛虎,手中长刀或劈或斩,直杀得贼子人仰马翻,如入无人之境,在一干护卫的配合之下,飞快地削减着对方的实力。

人怒马嘶,金铁交鸣,血光四溅……

不到一刻钟的工夫,除了贼首之外,便只有实力颇强横的两名贼子还在作困兽之斗,不过依着场上这形势来看,落败身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凌飞大声喝道:“快快束手就擒,饶你们一条狗命!”

那两名贼子齐齐大骂了一声,手中兵器狂舞,想拼死再拉上几个垫背的。

那贼子首领倒是勇猛绝伦,不但抵着凌飞地攻势,还时不时地伤着一两个护卫,试图带领两名手下脱出重围。

项洵看出那人极扎手,若不是顾着手下,只怕他轻易便可以脱身而去,当下也不多想,避过两名贼子的夹击,手中长刀气势暴涨,直向那人的后背斩去!

“豹哥!”“小子尔敢!”两名贼子一看项洵的架式,只道他要和凌飞夹击首领,哪里还顾得上防守,手中兵器含恨而下,朝项洵身上招呼过来。

嘿,果然中计,项洵手中长刀攻势登时一转,脚下轻点,径滑到一人左侧,长刀透过马颈,自下斜斩上去,人马双双毙命!

“狗子!”那首领大叫一声,双目欲裂,格开凌飞刺来的一剑之后,操着手中的马刀带起一阵劲风,朝项洵疾劈而至!口中怒喝道:“给我去死!”

来得好!项洵口中暴喝一声,冷月刀泛起一阵寒芒,卷着大衍真气自下迎上,只听到“轰”得一声,项洵只觉得刀上大力袭来,直震得双手发麻,虎口欲裂,冷月刀几乎都拿捏不住,唬得他急忙连退几步,闪出重围好一阵喘息。

那豹哥只感觉一道怪异地真气沿着手臂经脉向上疾冲,让人寒毛倒竖!竟是被项洵一刀震得手臂发麻,一时间反应不及,被凌飞一剑刺中后背,落下马来!

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另个贼子也很快身死,只那首领被众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直到尘埃落定,凌飞这才疾步奔到项洵身边,关切道:“项兄弟,你没事吧?”

项洵先前杀得兴起,此时停顿下来,才发现真气耗损严重,浑身一阵发软,大衍真诀飞速地运转了一阵,这才好受了些。

此时听得凌飞发问,项洵咧嘴笑道:“没事,这一战真是痛快!呕……”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地,第一次杀人的代价果然猛烈。

凌飞看着这家伙浑身的鲜血和伤痕,皱眉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似你这般不要命的家伙,幸亏你不是我们的敌人,否则我只怕都要饮恨当场哩。”

项洵哪里听人这么称赞过,登时哈哈大笑一阵,勉力站起身来,在凌飞地陪同下,向商队的马车行去。

王福荫早跳下车来,上前迎着项洵两人,尤有余悸地道:“项小兄,刚才真是多亏了你,快来车上歇息一阵!”

然后又向四周的护卫拜了两拜,大声道:“王某人多谢诸位的拼力死战,战死和受伤的兄弟们抚恤加倍,其余奋力戮贼的兄弟们每人赏银十两,等今晚到了盐官县城,喝酒寻欢的钱也全算在我王某人的账上!”

此语一出,护卫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显然王福荫这奸商的金钱攻势奏效,令得一众护卫情绪高涨,对商队的保护工作更加上心和热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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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车中长谈

中间那辆马车极宽大,项洵在凌飞的搀扶陪同下登上车来,见着德叔将小王珏死死地搂在怀里,不给他一丝下车的机会。

小王珏见项洵上得车中,这才停下挣扎欢笑道:“小子,刚才我还担心你,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啦!”那老气横秋的模样直惹得众人一阵大笑,冲淡了刚才的肃杀气氛。

德叔一个粟凿敲在小王珏头上,斥道:“早上是怎么教你的?!”

小王珏看了看项洵,委屈道:“这小子那么年轻,哪里需要叫叔叔呢……”

项洵将冷月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放在脚边笑道:“小王珏你倒是轻松哩,只消躲在车里就行了。”

小王珏眉头大皱道:“都是德叔不好,非拦着我,如果我下得车去,哪里还用费这么大的劲儿?早几下就收拾妥当勒,小子你都是还欠几分火候呐!”

项洵听得目瞪口呆,便见德叔笑着解释道:“珏儿书读得不错,也喜欢跟着舞刀弄枪,这一路上也时常和护卫们比试,但谁不得让着他来?”

瞧着小王珏一脸的不忿,众人哈哈大笑,只片刻的工夫,那王福荫也登上车来,朝项洵拱手道:“今日真是要多谢项小兄拔刀相助,否则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凌飞点头附和道:“不错,这些贼人武功高强,而且都配有强弓,若非项兄弟出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只消两轮箭雨,咱们的护卫必定死伤严重,那今天的结局定是未知之数了。”言下对那状况颇是后怕。

德叔叹道:“此番真算是运气好,竟得项小兄出手相助。”

小王珏不忿道:“德叔,早让你放我下车去,你又不肯,现在功劳全让这小子占去!”

项洵哈哈笑道:“下次若有机会,定要让你大显身手,只怕你到时吓得尿了裤子。”

众人大笑一气,王福荫笑问道:“项兄弟不是朝东北方向去了吗?怎得又折了回来?”

项洵这才把如何遇到那几名贼子,然后一路跟踪过来的情况大略说与众人听了,几人听得直呼侥幸。

项洵说完又继续道:“不知商队这到底要到哪里去?一直往东的话,再走半日,应该就到海边了。”

王福荫笑道:“我们正是要到海边去,那里有更紧要的事务在等着我们哩。”

项洵恍然道:“莫非是要将海盐运送到内地去吗?那定是一本万利地买卖!”

王福荫大笑道:“项小兄真是一点就明,不错,我们带着从内地收罗的特色物什从太原出发,然后一路辗转到此处,货物尽皆脱手之后,换得些许银钱,此去盐官便是要将这些银钱换成海盐,再运回内地去……”

经过一番生死之战,王福荫这奸商显然已经不再把项洵当成外人,说话再没有遮掩,而这更显出善于结交他人的智慧。

项洵叹服道:“如非现在匪乱四起,这买卖实在是引人非常。只是现在这一路过来应该困难重重吧?”

王福荫叹息道:“是啊,确实险阻颇多,如果没有匪乱的话,来回一趟只多需要两个月吧,可现在没有三个月,根本不可能。但也正因如此,获利也才更大,富贵险中求,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凌飞接口道:“不错,事实确是如此,现在的匪患的严重程度委实可怖,咱们这一路上遇到的贼子足有十多批,死伤的护卫也多达几十人,从太原带来的护卫折损大半,而现在的护卫有近半都是在历阳、毗陵和吴郡新募来的。”

项洵叹息道:“如今天下大乱,杨广又不知体恤百姓,真不知道何日才能盼得来安宁。”

王福荫摇头叹道:“杨广实是自负自大,耳目又多为奸侫蒙蔽,只晓得扑灭明火,却不懂得追查真正的火源,如此只会让这乱局愈演愈烈。”

项洵失笑道:“真正的火源只怕是他自己吧,这如何能够察得?”

王福荫苦笑道:“项小兄一言中的,当初杨广以诽谤朝政之罪诛杀劳苦功高的高颎,寒了满朝文武的心,致使再无人敢忠言直谏;现下他更是日益倚重裴蕴与虞世基这种华而不实,只晓得逢迎圣心的小人,便知道天下大乱实是祸由自生。”

小王珏在旁边苦皱着眉头道:“你们说得这些好复杂,我什么时候可以才可以有羊奶喝?”

项洵笑问道:“怎得这么爱喝羊奶的?”

小王珏不解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我一生下来,就喜欢喝这个。噫,为什么呢?”

德叔轻声道:“仔细看书,今晚到了盐官,自然让你有得喝便是了。”

小王珏一声欢呼,再不理会众人。

凌飞道:“前不久,杨广巡幸太原,任命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负责征发河东之兵讨伐群盗。”

项洵皱眉道:“李渊啊,这名字以前好似听过哩,只是记不清了,不知战果如何?”

凌飞继续道:“李渊家世颇不错,先前做过两任郡守,其人虽然胆小如鼠,但谋略尚算不错。此次也算他交了狗屎运,竟然将毋端儿的十万义军彻底打败打散,据称杀敌万余,俘虏六万之众,那毋端儿身中七十多箭,当场身死。”

王福荫摇头道:“小飞你莫要学时人一般小觑那李渊,我以前曾有幸与他同席,其人言谈不多,貌似木讷,但一双眸子沉静似海,绝非时人评价那般不堪,此次一战功成更是显出他的文武双全,日后的事实定会证明我没有看错此人。”

德叔开口道:“福荫看人一向极准,此点我可作证。”

项洵大笑道:“福荫大哥的话我也许不信,但德哥的话却该是真的。”

王福荫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敢当面明骂我是老狐狸,但又同时拍了我和阿德的马屁,啧啧,我很久没有见到似你这般智勇双全的年轻人了。”

凌飞失笑道:“荫哥,你这话岂非是明着打我的脸子吗?今晚在酒桌上定要教你好看。”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中,商队早出了树林,一路往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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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抵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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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离开之后,大约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七八匹快马一阵风般狂奔进山林当中,在商队厮杀的那处停了下来。

十多具尸体就那般横七竖八地堆在路边地林子里,残肢断臂,令人作呕。

只见一名黑脸大汉咆哮道:“这怎么可能?以王家商队那点儿护卫,绝对不可能是豹子他们的对手!”

旁边一名脸色苍白的书生模样的人道:“照目前的结果来看,必定是埋伏上出了问题,又或者对手来了援军,否则无法解释现在这情况。”

一名方头大耳的黄脸汉子面无表情道:“事已至此,无须多言,豹子此番既然敢托大一人前来,也算是他的命数。”

书生模样的人仔细检查了尸体道:“龙哥虎哥,这里面并没有豹哥的尸体,如果不是逃走了,便定然是被他们俘虏了。”

黑脸汉子怒道:“老三若是逃走,哪里会不来找咱们,肯定是在商队那帮人的手上。”

顿了一顿,那黑脸汉子又咬牙道:“大哥,现在豹子被他们抓走,咱们又平白损失了这么多好手,可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那帮人!”

黄脸汉子抬手止了黑脸的话,冷冷道:“书生,你和老二回去,准备执行下个计划。”

那书生点头应是,黑脸汉子皱眉问道:“那大哥你呢?”

黄脸汉子面无表情道:“我带几位兄弟跟上去,如果豹子确实被他们俘虏,我就伺机救他出来,然后再来与你们汇合。老二你的缺点自己要牢记,此番计划不容有失,因此凡事要多听书生的意见,明白吗?”

黑脸汉子连忙应道:“这个我知道,请大哥放心,我会和书生一起等你和豹子的好消息。”

“嗯,分头行事……”

……

商队一路东进,到日头偏西时,终于赶到了海边的县城——盐官。

凌飞在途中早下了马车,到前头指挥商队前进的路线,此时进了县城之后,商队一行三拐五绕,终于进了一间极宽敞的院子,一应护卫和仆从们则开始忙着搬运车上的行李物品。

众人下了马车,小王珏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今晚就可以有羊奶喝,高兴得手舞足蹈,呼吸着略带腥咸的空气,仰着小脸问道:“德叔,这地名好奇怪,怎么叫盐官呢?”

德叔低笑道:“难得珏少爷肯问起这些,以后博闻强记,定可成为一代名士。”

小王珏两眼放光道:“成为一代名士是不是有很多的羊奶喝呢?”

众人俱是大笑不止,便听得王福荫忍着笑道:“珏儿你要听仔细了,这县城的名字来历,可以追溯到西汉时期,当时这块土地的领主乃是吴王刘濞,他利用钱塘江通海的便利,制造食盐来牟取利润。为了有力地管理当地的盐务,便在这里设置了专门的官员——盐官,后来便将官名当作地名,把这块土地命名为“盐官”。”

小王珏皱眉抿嘴道:“好像很复杂的样子……”

项洵大笑道:“一代名士便需要有这种化简单为繁杂的利口呢。”

“哈哈,这位小兄弟之言甚合我心,福荫,不知你从哪里寻得这等青年才俊?”

项洵循着声音转头望去,便见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那人年纪在三十许间,方脸浓眉,肩宽背阔,举手投足间颇显大气之风。

小王珏一边狂奔过去,一边大喊道:“爹爹!爹爹!你可想死我啦!”

王福荫大笑道:“哈哈,二哥啊,这青年才俊是不假,只不过,却并非是我找来的。”

听罢王福荫的介绍,中年人的脸上现出赞赏和感激的表情来,然后赶忙招呼众人进了屋子。

原来这中年人名唤王福景,是小王珏的父亲,负责王家在盐官县的海盐事务。

众人进得厅来,依次坐定,早有仆人奉上香茶,小王珏如同小树熊一般挂在父亲身上,兴奋非常。

王福荫开口问道:“阿松和小杰两个还在忙活吗?”

王福景点头道:“嗯,知道你们快到了,这两天正抓紧时间装船,弄潮帮那些人时不时地会来找碴子,没有他们两个在那里罩着,只怕容易出些问题。”

王福荫点头应是,然后又将商队一路的境遇和见闻向王福景做了汇报。

抚了抚乱晃的宝贝儿子,王福景皱眉道:“想不到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匪患竟然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回程之后,必须再行商议新的路线。”

王福荫点头道:“为了安全计,我觉得都是要缩短行程比较好,如果再这样乱下去,我只怕这生意做不了太久。”

屋里的气氛略微凝滞,便听得小王珏高兴得欢呼道:“哦喔~以后爹爹都不用老是一直不回家罗,娘亲和姐姐都会很开心。”

王福景开怀大笑道:“你此番怎么可以扔下你娘亲和姐姐跑过来呢?不是着你好好在家里跟着先生修习功课吗?”

小王珏扁着小嘴,红着眼圈儿道:“娘和姐姐也很想你的,爹爹你过了年就再没回过家,我就求德叔带我过来找你回家。”

德叔向王福景歉然道:“少爷,都是我不好,没有能够挨得住小少爷的软磨硬泡,没想到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此次幸亏老天保佑,送来项小兄这么个福星来,否则……”

王福景眼圈微红道:“这事情都怨我,阿德你千万不要自责,要管教好这个调皮的小东西,你一定都焦头烂额了。”

小王珏委屈道:“爹爹啊,分明是我焦头烂额了,德叔每天让我诵读好多书啊!唉,三十六计我都快使完了,不过对德叔一点用都没有,书上写的都是骗人的!”

众人轰堂大笑,屋里的气氛总算上扬起来,王福景这才对项洵道:“此番项小兄能够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助,我们王家欠你一个大人情啊,且让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项洵洒然道:“福景大哥言重了,我与小王珏一见投缘,又蒙商队关照,如果闻讯还能置之不理,岂非畜牲不如?”

王福荫微笑道:“客气话不须再多说,从今往后,项小兄都是咱们王家的好朋友。对了,关于今天这批贼子,项小兄不知有何观感?”

项洵正色道:“人强马壮,悍勇无匹,绝非一般的乌合之众,今天若非我出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又有凌兄指挥得当,只怕极有可能被他们得手了。依我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来自某个实力强硬的组织。”

王福荫点头道:“我也是这般认为。如此就有一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那便是今天俘虏的那个贼人头子,那人一身武功颇是不俗,骨头也是极硬,现在小飞仍然没有能够撬开他的嘴,若能够从他嘴里弄出些消息来的话,才有可能将这敌暗我明的不良形势扭转过来。”

说罢将桌上的茶水当成了酒水般一口饮毕,结果被一团茶叶卡了喉咙,登时咳嗽不止,但众人却连一丝取笑的心情也无。

第十九章 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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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福荫平静下来之后,项洵皱眉继续道:“这还只是一个让我不安的因素,不是我危言耸听,从他们今天在伏击前那寥寥的几句对话来看,我觉得商队里极有可能有他们的内奸。”

此时凌飞推门进得屋来,赞同道:“不错,项兄弟的推断十有八九是正确的,若非商队里有内奸,他们不可能那么精确的掌握我们的行进路线。”

王福荫脸色颇难看的点头道:“我们每天的行进路线都是头天晚上才制订好的,因此内奸一事基本可以确定。”

紧了紧怀中的小王珏,王福景皱眉道:“小飞心中可有怀疑的人物?”

凌飞道:“知道行进路线的除了我们几人,便只有我的四名副手,其中陈明于今天战死,自不必论,庞路是在太原就跟着我们的,应该也没有问题,只有覃武和莫兆光这两个人分别是从毗陵和吴郡募进队来的。”

项洵沉吟道:“今天这两人在争斗中表现如何?”

凌飞摇头道:“这两人今天表现都颇勇猛,覃武和我一同对付那名贼子首领,肩头先受了伤,虽然战斗力大打折扣,但也一直苦撑到最后;而莫兆光则先击杀了一名持弓的贼子,后来才加入到与那首领的战斗中来,仅从表现上来看,根本分辨不出。”

德叔道:“贼子应该不会杀自己的同伙吧?”言下之意自然是指覃武的嫌疑最大。

王福荫摇头道:“若只是一般的贼人的话,那内奸则定是覃武无疑,但今天这批人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到底是谁,还有待证实,不能凭此草率决定。”

项洵拿手抚了抚胸口,皱眉道:“不知为何,我现在颇有些心神不定,即便今天与贼子们交手之时也没有这种可怕的感觉。”

德叔关切道:“是否过于劳累?今晚就好好休息。”

项洵摇头道:“我现在精力充沛得可以打死一头老虎,但这心悸的感觉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凌飞关心道:“别是走火入魔了吧?体息正常吗?”说罢伸手去试项洵的情况,但显然没有任何发现。

王福景皱眉道:“我听说,武功练到一定层次,可以预知危机和险境,莫非项小兄已经达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了不成?”

凌飞摇头失笑道:“不可能,项兄弟的武道修为比我强出少许,但绝达不到景哥说的那境界。”

王福荫正色道:“二哥,我看你都是先把阿松和小杰两个人调回来,只怕今晚他们会来劫人。”

德叔道:“咱们现在有这么多的护卫,他们哪里还敢来?”

王福景道:“今晚……”

正在这里,便听得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便是喝骂声和兵刃交击的声音接连响起。

王福景道:“德叔看紧珏儿!”不等声音落下,便与项洵几人起身向屋外冲去。

待几人疾冲至屋外时,只见得一人背着那被俘虏的贼人首领径冲向院门,眼看就要逃脱。

众护卫操着兵器一拥而上,想将那人拦着,哪料想断后的四人极其彪悍,死死顶住护卫们的冲击,其中更有一位魁梧汉子,虎背而熊腰,面覆黑巾,看不清容貌,但一双眸子冷静而充满嘲弄,手中一条齐眉棍使得出神入化,不时有护卫被击飞开去,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项洵和凌飞两人身形一展,齐齐往战团飞扑过去。

项洵大喝道:“凌兄拦人!”自己反手抽出冷月刀,径向那彪形大汉杀去。

那大汉一棍荡开众护卫,舌绽春雷,怒喝道:“滚!”一股狂猛肃杀的气势迅速弥漫开来,让在场中人心中俱是一凛,为他的杀意震慑。

而向他扑去的项洵更是首当其冲,那如同被怪兽盯住一般的感觉,令他身形猛地一滞,难过得几乎要吐出血来,当下大衍真诀全力运转,手中的冷月宝刀轻轻一震,发出“叮~”的一声清吟,身形终于回复灵光,长刀风雷般朝那大汉劈至!

那大汉喝道:“你们速助小武离开,这里交给我!”身旁三人再不恋战,立即向背着俘虏的那人支援过去。

就在几人即将突破院门时,那大汉高喝一声:“小心弓矢!”话音未落,便听得“铮!”的一声弓弦响,一枝劲箭穿透虚空般疾射向覃武背上那俘虏的首领,“噗!”箭矢入肉的声音传来,换得两声闷哼,好家伙,却是一箭射穿两人!

那大汉挥棍架开项洵斩来的一刀,回头一看,不禁眼眶欲裂,大吼道:“豹子!小武!”

项洵冷哼道:“都留下来罢!”冷月刀径朝对手的胸口搠去!

那大汉两眼通红,拿齐眉棍格开项洵的必杀一刀,怒吼道:“给老子死!”紧接着双手一翻,只见那齐眉棍带着呼啸,朝项洵的天灵盖砸下,这下如果被砸实,铁定要横死当场。

项洵立即马步一沉,举刀横架,瞬间棍刀便交击在一处,发出“咣!”的一声轰响,项洵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那齐眉棍上透来一股极浑厚的真气来,直将他震得虎口开裂,手臂酥麻,脚下竟然站立不住,“噔噔噔!”连退三步才稳着身形,不由心中大骇!

那大汉正欲上前扩大战果时,对手刀上传来的古怪真劲直钻入经脉当中,竟是一时无法化解得干净,耳边又听得一声弓弦响,暗叫一声可惜,手中齐眉棍舞了个花儿,将那劲箭拨向旁边,径射进一名护卫的胸中,换来一声惨嚎!

只是这一阵儿的工夫,那三人在付出几记伤口的情况下,终于护着中箭的两人冲出了院门,突围而去,街外一阵呼哨声传来,马蹄声起,几名贼子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那大汉一见几人脱险,再不恋战,手中长棍抽拨挥扫,宛如怒吼游龙,众护卫早已胆寒,面对那猛虎般的人物,却哪里能够抵挡得住,眼睁睁看着那人杀出一条通路,投往远处去了……

到官府的几名差役姗姗赶来时,哪里还有半个贼人的影踪?几名差役只循例问了些歹人的身形相貌便自离去了,心道谁敢管这种可怕人物,自己还想多活几天呢。

盐官县城各种势力纷乱驳杂,除了驻在城外的由史航将军统领的两千隋军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外,便是官府也完全无法约束得住,随着天下的乱势渐起,这种情形愈发明显起来。

第二十章 有勇有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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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贼子入院劫人,到从容退走,前后竟然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此时的院中真是一片狼藉,护卫死伤竟达十几人,本来下午杀退了贼子,又俘虏了贼子的首领,护卫们皆是士气大振,可现在贼子的同伙竟然杀到自家的院中,如入无人之境般将人救走,还伤了这么多的同伴,所有人不由都是心神不安起来。

项洵提刀的双手微微擅抖,刚才的危险将他惊出一身冷汗,转头望去时,便见得王福景手提一把大弓站在屋门前的台阶上,也是眉头紧皱。

王福荫大声道:“刚才的贼子虽然彪悍,但大家都毫不畏惧,成功拖住了他们突围的脚步,最终取得了重伤两人轻伤三人的战果,相当不易,诸位之果敢与勇气,王某人由衷敬服!”

话音落下,场中却是反响寥寥,显然那种真实的惧怕不是一句两句话便能够打消得了的。

项洵心念一转,大步走到院中一只练习用的粗木桩前,口中暴喝一声,手中冷月宝刀贯满大衍真气,带起一阵呼啸,猛劈向那只粗木桩,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水桶粗细地木桩竟然被从上至下斩成两半!

众护卫被这声响一震,都转过身来望着项洵,只见项洵抚刀大喝道:“哼!若非我们今日真气耗损严重,哪由得这些人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今日在林中一战,项洵威猛无俦的形像早已深入人心,跟随王家车队的一众护卫此时都恍然大悟,由人及己,确实今天苦战之后战力大打折扣,心中顿时生出希望来。

而项洵这声音又特意用真气迫出,尤为震人心魄,使众人无来由生出一股豪气来,齐齐发了一声喊,那压在心头的荫翳与畏惧顿时一扫而空!

凌飞趁机高声道:“人生在世,不外生老病死,似我等这般成日在刀头上舔血之辈,死当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痛快一日便是一日,今晚咱们不醉不休!王老板,这酒钱可都要算你的数才行!”

王福景昂首站在台阶之上,手挽长弓,说不出的英姿勃发,大笑道:“小飞说得极是,今晚王某人摆酒观海楼,为诸位兄弟接风压惊,食饱喝足,再去玉春楼好好的潇洒快活一番,所有花销一律算在我的账上!”

经过这番连消带打的各种攻势,护卫们终于从消沉的意念中回复过来,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

项洵几人进得厅来,终于齐齐舒了一口气。

王福景开口叹道:“适才多亏项小兄灵通机智,使计消了众人心头的沮丧感,否则让一旦那消沉的气氛形成,这帮护卫的战力至少要下降三成,再不足为用。”

王福荫拍了拍项洵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先前竟然还损我是老狐狸,我看你这脑子的灵光程度便是三个我也赶不上。”

凌飞也赞道:“今天荫哥的话我本来还不服气,但刚才那情形之下,我都心中发怵了,项兄弟却临场不乱,覆手间便将场中形势扭转过来,佩服,佩服!”

项洵哪里给人这般夸过,红着老脸道:“嘿,我都是吹牛罢了,事实上你们都懂的,对上那大汉时,我的功力早已回复到全盛状态。而且若没有后来凌兄和福景哥的言语配合,哪里会达到现在这效果。”

王福景摇头大笑道:“小飞和我都是配合罢了,关键还是你那手段,正是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深合兵法要旨。啧啧,项小兄真当得上是有勇有谋,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德叔微笑道:“我还从来没有见王家兄弟两个同时这么夸人的。”

项洵被夸得面红耳赤道:“都是福景哥刚才那两支劲箭来得漂亮,不但使他们劫人的举措功亏一篑,更震慑了那个使棍的汉子,让他不能扩大战果。”

王福景朗声笑道:“雕虫小技罢了,都算不得个中高手,若项小兄不嫌弃我技艺低微,王某人愿意倾囊相授!”显然这王家的高手起了爱材之心,决定大力笼络项洵,即便将来不能为他所用,亦要与其打好关系。

项洵双眼放光道:“小子我真是求之不得,若能有景哥这箭技水准,只怕我睡觉都要高兴得笑醒过来!”

凌飞撇嘴笑道:“这马屁拍得,嘿!”顿时惹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项洵忍着笑又转头望着凌飞道:“这几日若能把凌兄手上的飞刀绝技也学来的话,将来都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凌飞嗤笑道:“切,当我像景哥那般好糊弄吗?今晚能把我灌醉才说罢……”话音未完,他自己早笑翻过去,这马屁显然也很是受用。

小王珏皱眉道:“怎么打了败仗还能笑成这样?莫非都疯了不成?德叔,连你也疯啦!我的娘哎……”说罢抱头在一边瞅着众人大笑,哪料到他自己的模样更如同向这热烈气氛中投了一股火油。

屋里的大笑直传到院中来,老板们振奋高昂的情绪明显更影响到一干护卫,使得大家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

笑了半晌,凌飞又开口道:“没想到这内奸果然是覃武那厮,只可惜被他逃了去,哼!下次再见,我定要斩下他的狗头来!”

项洵安慰道:“刚才他被景哥一箭射中脊背,估计此时都是生不如死,都算是罪有应得了。”

王福荫道:“本来还在发愁如何将他清理出去,没想到竟然自己跳了出来,倒省了心了。”

王福景摇头道:“这些无关大局,可以撇开不谈。”

顿了一顿,这王家高手又道:“倒是项小兄先前的危机预感令我颇有兴趣哩。”

凌飞眼睛一亮道:“不错,我也很好奇。”

项洵面对这两人灼灼的目光,头痛道:“我修习武功时间太短,都还没有够一个月呢,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

凌飞大讶道:“竟然一个月能将武功练到这种程度吗?更何况你已经是这般年纪。”

王福景也露出疑惑的表情,点头道:“我亦有相同的疑问。”

第二十一章 酒楼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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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项洵心思细密,与小混混时代相比早已不同,知道自己若直言相告,只怕大衍真诀的事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便将缘由全推到左扶摇身上,只说从他那处学得了一套内功心法,然后又被天雷劈过而大难未死,改变了体质云云。

项洵信口胡诌之下,直听得几人目瞪口呆,凌飞悲愤道:“你这小子莫非是妖孽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运数?不但能够得到身为四大宗师之一的左扶摇的垂青,更能够在天雷的神威下大难不死。”

项洵心中暗道罪过,我可不是存心要攀关系,我这命运的转折,与左前辈确实也是有说不清的关系哩。

王福荫阴险笑道:“哪天再打雷下雨时,小飞你也可以去试着和天雷亲近一番,指不定也有奇遇呢。”

凌飞佯怒道:“似项兄弟这等能够在雷下不死的怪物,只怕亘古未有,荫哥你休想骗我去试,我可不想变成一段焦炭。”

众人早笑得前趴后仰,哪里还有高手的样子。

太阳西沉后,天色便暗得极快,待众护卫收拾妥当,黑夜便完全降临了。

观海楼中灯火通明,楼中的光辉直透出夜空,远远看去,宛如龙宫一般,那模样让许多初临此地的人印象深刻。

观海楼,是盐官最大的酒楼,楼分五层,近七丈高,又加上靠近海边,因此极具气势,楼层宽大敞亮,楼中布置合理高雅,菜肴精美无比,除去贵得离谱的价格不谈,寻常的小人物若无熟人引领,根本没有资格进来。

按说如此霸道的规矩当会使客人心生不忿,但令人奇怪的是自开业起至今,观海楼却几乎是日日爆满,客流不断,只道人心之一物,果不能以常理揣测。

观海楼建立之初,还有些小势力想凭着弟兄们手中的家伙从中分一杯羹,却哪想到皆因此而纷纷遭了灭顶之灾,自此以后再无人敢打观海楼的主意,因为据传,这酒楼的真正东家极有可能是驻扎在城外的史航史将军,没有谁嫌自己的命长,敢去与军队作对。

王福景着人订的是观海楼中最贵的五楼,那处可算得上是盐官县城的至高点。

白天从楼上可以俯瞰到全城甚至海边的景像,临高望远,海风扑面,使人顿生心胸开阔之感;夜晚的可见度要低得多,不过给人的感观又与白天大不相同,星稀月朗之下,海景夜色神秘莫测,也令得很多人迷醉不已。

王福景的两名得力助手裴松和袁少杰也被唤来参加酒席。

裴松年纪在二十五岁上下,整个人生得颇瘦长,眼光灼灼,显得精明干练;那袁少杰则比项洵大不了几岁,方脸大耳,生得虎背熊腰,威武不凡,一看便知道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诸人坐定之后,便由王福景对未曾蒙面的几人进行了介绍,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寒暄。

酒席开始之后,王福景几人丝毫没有老板的架子,轮番到护卫当中敬酒,一时间,五楼当中的轰笑声与划拳声此起彼伏,惹得整个五楼的气氛热烈非常,如同过节一般。

几人在外头拼了一阵子酒,这才坐回靠窗的雅间儿里,把自由的空间留给一干护卫们,没有老板在场,他们可以喝得更加尽兴,刀头上舔血的日子,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因为谁也不晓得会活到哪一刻就突然没了。

小王珏听着外面的呼喊与欢笑声,也想跟着爹爹到外面看看,却早被德叔看得死死的。

诸人依次坐定,项洵斜睨着小王珏道:“咦?小王珏你怎么小脸儿这么红?咂什么嘴巴?”

小家伙吐着舌头,忿忿道:“我见你们喝得那么痛快,谁想到原来是这么辣人的,咝~德叔,再给我杯水,哦哟……”可爱的小眼睛里几乎被辣出泪水来,只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德叔一边递水过去,一边笑道:“早着你别喝别喝,偏不听,现在受着教训了吧?”

王福荫笑道:“珏儿跟二哥小时候的性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哈哈,小倔驴儿……”

王福景佯怒道:“怎得想我揭你的老底出来才肯求饶是么?快给我赔罪!”年过三十的兄弟两个不住斗嘴,惹得大家轰笑不已。

项洵大笑道:“好家伙,你们两个是否心疼这酒钱来?哪有老板自己喝得这么猛的?快把这坛给我放下!”

裴松和袁少杰两人早在王福景的介绍下得知了项洵的本事,因他们老板极少夸人,故而明白王福景生出对项洵的招揽之心,此时酒劲上涌,两人遂趁乱与项洵海喝了几大碗,连呼痛快。

酒量不高的凌飞头痛道:“这酒要多少有多少吧?哪里至于这般拼命哩。都少喝点儿吧,万一有人来惹事可怎么办?”

王福荫大笑道:“放心吧,他们今晚不会来打扰咱们的,只是这点儿酒水,除了你,谁会放在眼里呢?来来来,你今天不是说要把我灌翻在桌上吗?快点再来饮上一碗,回头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哈哈,酒桌上哪次不是你小子最窝囊?还敢与我吹大气,哼哼!”

说罢不由分说地扯着凌飞又灌下一碗酒去,直将凌飞弄得脸色泛白,眼看撑不了多久,众人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偷笑不已。

几人饮得正酣时,楼中的护卫们早走得七七八八,不消说,定是去那玉春楼中找娘儿潇洒快活去了,剩下三五个还没有走的,无一不是酒中饿鬼,正是那种唯喜酒中眠,不思温柔乡的家伙。

一直折腾到亥时,众人终于酒足饭饱,德叔抱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小王珏,项洵扶了早吐过两回的凌飞,裴松和袁少杰则分别护着王家两位兄弟,摇摇晃晃地下了楼去。

才走出酒楼不过十多丈,便听得前面传来一阵怒骂和拳打脚踢的声音。

凌飞打了个酒嗝,难过道:“好像是咱们护卫的声音,快过去看看。”

众人往前疾行了几步,拨开围观的人群,便见得几名王家护卫躺倒在地,正被一群人殴打,身子如虾子般蜷缩着,发出阵阵惨叫。

第二十二章 戏惩双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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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惨状,袁少杰大吼道:“弄潮帮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欺负几个醉汉算什么本事?想打架找你袁爷爷来试试!”

听得袁少杰的怒喝,自人群后走出两个人来,一胖一瘦,正是弄潮帮的两名高手,胖的名叫毛光,瘦的名为李堂。

那胖子拿眼斜睨着几人,嗤笑道:“我听说你们院子今天下午被人横扫了一通,那么多的所谓护卫高手,居然连几个小毛贼都对付不了,我看你们王家还是早些退出盐官的好,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啊。”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显然这消息让很多人都极感兴趣。

那瘦子则对着胖子假意劝道:“光哥你这话就说得太过份了嘛,虽然王家的护卫尽是些酒囊饭袋,但是咱们也得让这些外来户儿有些子儿可赚不是?哪怕只是些拍不起大风浪的凯子。”然后兄弟两个便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袁少杰正想发作,便见得项洵打了个哈哈,蹒跚着走上前来迷糊道:“噫,莫非是我喝多了?怎么会有两只猴子挡道的?还恰巧是一胖一瘦,不知道是否又恰巧是一公一母来?”

项洵的调笑直将周围看热闹的人引得哈哈大笑,只道这下定要来上一场恶斗。

那李堂因为人长得极瘦,最是讨厌人家唤他作猴子,此时一听哪里还忍得住,尖叫了一声,提起拳头便朝项洵扑了过来,那尖叫与身形却活脱脱像个瘦猴子。

毛光一看李堂动了手,哪里会让自己的弟兄吃亏,也从一侧朝项洵扑来,准备给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来点教训。

裴松和袁少杰两人正想要上前帮手时,却早被王福景微笑着止了,只是让大家站在一旁看项洵的表演。

毛光和李堂虽然也是弄潮帮里排得上名号的高手,但比起项洵却仍是差了不止一截。

此时两人的拳头挟着风声瞬息扑到,便见项洵仿佛酒醉得太过厉害,脚下一晃,朝前扑倒,竟然像是将自己送到对手的拳头上一般,引得围观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心道这个年轻的小子运道也太差了些。

只有王福景等有数的几人才看出,项洵是准备好好地戏耍两人一番,好为被打倒在地的护卫们出一口恶气。

毛李二人眼见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不禁心中大乐,只当他十分不济,竟然也是起了戏耍对方的心思,准备狠狠地落一落王家商队的脸子,好让几位当家都开心一番。

项洵佯醉向前一扑,双手分别扯上两人攻来的拳头,发出“哒!哒!”两声脆响,双手如铁钳般猛地一箍,大衍真气瞬间送进两人体内。

可怜那毛李两人欺他醉酒,竟然都只用了五分力,只一交接,便晓得自己犯下大错,眼前这年轻小子竟然将一道古怪地真气直攻进自己体内,仓促间奋起真气迎敌,却偏偏完全阻挡不住,只能任由那真气在体内游走,心中难过得想吐出血来。

项洵双手向下一扯,“嘭嘭”两声,将毛李两人摔倒在地上,操控着攻入对手体内的真气作起怪来。

“哈哈,哦哟,哈哈,混蛋,哈哈,快停下,我的妈呀……”却是那真气钻进毛光的笑穴当中,直将那人弄得抽笑不止。

项洵装醉跌倒在两人身上,只听得两声惨嚎,也不知道压断了两人几根肋骨,冲着李堂安慰道:“哎呀,我弄疼你了吗?你别哭啊,输了便输了,这么大个的男人,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样子?来来来,我帮你擦擦,哦哦,猴子乖啊……”

原来进了李堂身中的那道真气,却是攻入了他的泪穴当中,登时涕泪俱下,瘦脸扭曲得惨不忍睹,那模样正是比猴子还猴子。

此时再配上项洵的揶揄话儿,围观的人群中登时爆出一阵轰笑,暗道这弄潮帮的两个笨蛋也太怂了,只一个照面就被人家轻松收拾掉。

那王福荫拍手大笑道:“好一个鼻涕与眼泪齐飞,肥猪与瘦猴共舞。”

小王珏早被这欢呼声吵醒过来,皱眉奇怪道:“这岂不是连那小子也一块骂进去了?”

几人哈哈大笑,唬得王福荫连忙掩了小王珏的嘴,生怕给项洵听到。

项洵此时早跳起身来,高声哂道:“弄潮帮尽是这等货色吗?还抵不得我这个王家商队的小喽啰,不如赶紧回家抱孩子去吧。”

周围的人群又发出一阵轰笑,那几个弄潮帮的小喽啰看着自己的两位“高手”被打翻在地,根本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哪里敢上前来找项洵的麻烦,赶忙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背起受伤的毛李两人,飞一般地去了。

王福景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到院中,德叔自抱了小王珏去洗澡睡觉,其余人则进了大厅,喝着仆人准备好的醒酒汤。

其实几人当中,除了凌飞因为酒量较浅而醉得不轻,其余都只能算是半酣,此时醒酒汤灌下去没多久,又都精神奕奕。

王福荫嘿嘿笑道:“左右今夜都还未尽兴,不若再去那彩云轩快活快活。”这商队的老狐狸显然也是久未识肉味,此时到了盐官,哪会不去尝尝。

凌飞眯着眼含糊道:“要去你们去吧,我是懒得动弹了。”

裴松取笑道:“小飞莫非是有了新相好,准备待我们离去之后自己偷偷前去相会?”

王福荫摇头不齿道:“若有了新相好的倒也不错,我只怕他今天伤着了卵子,等阵子若不济事,在娘儿跟前丢了脸面才是真。”

凌飞给这话弄得几乎暴走,众人自是一阵狂笑,直弄得上气不接下气。

袁少杰奇道:“咦,项兄弟的脸色为何这般奇怪?莫非是刚才受伤了吗?”

王福荫又趁机取笑道:“真的伤了卵子?”

在哄堂大笑中,项洵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满脸通红道:“嘿,我只是从来没有进过青楼,不晓得怎么应对罢了。”

王福景哈哈笑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没想到小洵这把年纪,竟然还是个雏儿吗?”

众人又是笑得直打抖,正喝着醒酒汤的凌飞却是一口全喷了出来,将身边的袁少杰弄了个满头满脸,换得袁少杰的一阵哀鸣和众人的高声大笑。

第二十三章 花魁争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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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轻咳了几声,红着老脸解释道:“以前穷得要命,哪里有机会去呢。”

王福荫哂笑道:“你们看小洵这家伙,眼光忽闪忽闪,时而温柔,时而悲切的样子,莫非是想起以前的相好来?”

项洵只得报以苦笑,拣着兄妹四人的往事说了,心道有个哑儿妹妹在身边,兄弟三人哪里生得出一丝进青楼的念头?想到此处,不禁又念起兄妹四人往日的光景来,免不了一阵神伤。

众人这才了然,同时安慰他以后定然能够再相见云云。

王福景站起身来道:“春宵苦短,切莫让娘儿们等得久了,大家先自去洗个澡,祛了这满身的酒气,然后才在院中汇合。”众人呼啦啦地自去沐浴更衣,且省略不提。

过了一阵子,众人洗毕汇集到院中来,王福荫皱眉道:“小飞,你不是说懒得动弹了吗?现在这又是唱得哪出?”

凌飞佯怒道:“被荫哥你说得那般不堪,今天定要证实了咱的本事,看看到底是谁济不得事!”

王福荫哂道:“哼哼,我只怕你输了之后再抬不起头来。”

项洵失笑道:“那种事情怎么比得来?”

王福景大笑道:“小洵莫要理会他们两个,都是嘴上嚣张的玩意儿,说到底,在男女之事上面,没有哪个男人肯说自己怂的。”

众人在大笑声中,齐往那彩云轩去了……

彩云轩,盐官县的第一青楼,楼高三层,除却主楼之外,又有三个副楼,据说分别有一位才艺双馨的佳人坐镇其中。

彩云轩位于县城偏北,与靠海偏南的观海楼遥遥相望,这两样标志性的建筑,被些妙人戏称为“双楼绝享”,这种称谓能够出现在一个小县城里,足以显出它们的不俗来。

观海楼享的是口舌美味之欲,这彩云轩享的自然便是身心温柔之乡。

彩云轩的幕后老板据传仍是那史航史将军,这种传言委实震撼人心,令得当地以及外来的人物们都不得不产生这样一种认知——史航将军万万不能得罪。

幸好,那史航将军本身似乎并无称王称霸的兴趣,而事实上,他手中的实力却早已超出这水准,因此,在盐官地界上,根本无人敢撄其锋。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那彩云轩前,抬头看时,只见得一栋经过精心布置的高楼,楼外尽是各色彩绸与灯笼,非但没有缭乱刺眼之感,反使人觉出无尽的温柔与喜意,便知这定然是个中高手所为。

一行人才踏上楼前的台阶,便见着两名龟公前来相迎,只见王福景从怀里掏出个紫色的小牌子晃了晃,那两人立即放低了身段儿,由其中一位引着诸人进了楼中。

才进得楼中,便见着极宏大的场面,高达两丈余的大厅,中间矗着个三尺高的台子,台子极宽大,上面端坐着七位以轻纱蒙了脸面的佳人,台下里则坐满了兴奋莫名地宾客。

项洵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身边那引路的龟公谄媚道:“贵客您可能有所不知,今日是我们彩云轩两年一度的花魁争艳呢。”

王福景拍额道:“我竟忘记了此事,今年与前年相较,有何不同之处?”

那龟公陪笑道:“除了争夺花魁的佳人增至七人,今番争艳的环节以及评选的方式都与往年有所不同。”

王福景问道:“今次又是换成什么方式了呢?”

龟公陪笑道:“此番是由台下宾客就佳人展示出的各项技艺投出选票,具体事宜等下自有陪酒的妙人儿讲解与诸位听,就不劳我絮叨了。”一个引路的龟公竟然都能够有这等辞令水准,使得项洵等人对这彩云轩生出极大期待。

那龟公领着几人到某处尚空着的贵宾席位上落坐之后,这才躬身告退。

这贵宾席位本身也是个一尺多高的小台子,与周遭的普通席位相比,真是高下立判,不仅是因为台子本身的高度,更因为贵宾席位上的装饰华美瑰丽,贵气十足,尽显台上客人的身家地位。

贵宾席离花魁台子的距离恰到好处,既可将台上佳人的美妙身段尽收眼底,又能看得清佳人的月眉凤眼。

龟公退去,立即有人接连奉上美酒佳肴,然后又有几位生得颇俊俏的美娘儿走上台来陪着诸人饮酒谈笑。

其中又有一位名唤菲儿的姑娘,专门为众人讲解这两年一度的花魁争艳。

今年的花魁评选与往年不同,采取的是宾客投花之法,争艳环节共有七轮,每轮一投,最终获得花束最多的佳人便是最终的花魁,此法无疑大大调动起场下宾客的积极性,因此场中热闹至极。

台上的七位佳人分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罗衫,衣衫与佳人的身形气质搭配极妙,宛如彩云仙女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台前对应挂有七色花篮,宾客们在每轮争艳环节结束之后,将自己佳人衣衫对应颜色的花束投进花篮中便可。

此时高台上的争艳已经进入到倒数第二个环节——琴艺。

佳人们轮流上前抚琴,只见得青葱玉指在那琴弦之上纵横起伏,流转腾跃,幻起美妙如珍珠洒盘、碎玉互激的音律来,直听得台下众人如痴如醉,击节赞叹。

一曲抚罢,袁少杰不禁好奇道:“台上的几位佳人为何面上要覆着轻纱?”

项洵轻笑道:“不外都是怕佳人的美貌影响了宾客们对前面技艺的评判吧?如我所料无差,最后一轮争的该是佳人们的美貌,那亦将是全场最热烈的时刻。”

菲儿姑娘眼睛一亮,望着这年轻男子赞叹道:“这位公子一语中的,因为争艳七轮环节分别便是:诗词、歌舞、书画、酒艺、茶艺、琴艺与美貌。”

王福荫不忿道:“竟然让你这雏儿抢了风头,说出去以后我们哪还有脸面见人?”

直惹的座上诸女掩口含笑不已,坐在项洵身边的那位俏娘儿登时与有荣蔫,将自己的娇躯直往项洵身上靠,丝毫不惧被吃豆腐,热情劲儿弄得项洵面红耳赤,心中大呼吃不消。

座中诸人无一不是个中老手,此时见得项洵受窘,登时各种揶揄之词如江水般涌来,直将项洵淹了个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第二十四章 大闹青楼

几人轻松调笑间,琴艺环节已然结束,然后便轮到宾客们上前投花,自大厅左手边的宾客们开始轮番趋进,全场竟是秩序井然,使人不由大赞组织者的安排与执行能力。

众人轮流上前将花束投进心仪的佳人篮中,每有一中,佳人们便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同时美眸中射出感激的目光,被那目光击中的幸福感,足令得投花的客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因为全场秩序井然,所以投花的环节其实进行的很快。

不片刻的工夫,王福景一桌人也尽皆投毕,重新坐回桌子来,小声地闲聊着,王福荫这游惯花丛的老手不时抛出些笑话,引得几位陪酒的俏娘儿娇笑不已。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进入到本次花魁争艳的最后一个环节——美貌,伴随着几阵轻快讨喜的乐声,佳人们依次揭开面纱,露出绝美的容颜来,每有一纱揭下,便有无数人欢呼雀跃,全场气氛火爆浓烈到极致。

王福景诸人望着台上这七位佳人的美貌也都是赞叹不已,如此色艺双绝的美人,一下子竟然能够有七位之多,心下不由感叹主家的强悍背景和手段。

就在大家兴奋不已地时候,坐在项洵身边的俏娘儿突然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连忙扶着他道:“项公子,你怎么啦?”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项洵胸口起伏不定,脸色苍白,双目大张,紧盯着台上的一位佳人。

王福景愕然道:“小洵,到底发生何事?”

话音未落,便见项洵猛得站起身来,脚尖一点,便向台上飞扑过去,口中大喝一声:“小曼!”

项洵带着那可怕的表情突然扑到台上,直将诸位佳人惊得一愣,旋即有两位被吓得花容失色,高声尖叫开来。

在场诸人根本没有谁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只见项洵落到台上之后,迅速冲到那青衫佳人身旁,一把扯起她的手腕道:“小曼,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跟我走!”

这下子可把王福景等人弄了个目瞪口呆,台上那美女竟然是项洵的那个哑儿妹妹?这怎么可能?!王福荫等直觉有哪里出了问题,偏偏一时想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项洵。

还未待那青衫女子反应,楼中一干身形彪悍的护卫们早已冲了上来,挺身往项洵攻去,显然把项洵当成了恶意捣乱的疯子,因为怕伤着佳人的缘故,所以护卫们使的皆是拳脚。

项洵此时双目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大衍真气运遍全身,狂猛气势暴涨,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

紧跟着,一双铁拳分别对上两名护卫攻来的拳头,发出“轰”的一声响,那两名汉子的力道不小,竟然将项洵的身形顶得一晃,只是项洵满贯真气的双臂显然力道更强,只见那两名高大的汉子仿佛纸糊的一般,顷刻间被项洵轰下台去,捂着胳膊半天爬不起来。

面对不断扑来的楼中护卫,项洵状如疯虎,只见不住地有护卫被击飞开去,一时间,场面混乱之极。

如此情景之下,偏偏场中的宾客们大多都没有走,显然是对这突然搅场的年轻小子大感兴趣,因为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彩云轩中闹事,项洵算是头一个。

不少心地善良的客人们暗中摇头,有些螃蟹是吃不得的呀,只怕这年轻的小伙子最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更多的人都是兴致勃勃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精彩打斗,只求那种热闹与刺激,哪管谁人生死?而王家商队的那些对头们的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只希望项洵能够闹得再厉害些,可以顺便将王家商队一起拖下水去。

凌飞和袁少杰都站起身来想要上去帮手,却早被裴松和王福景扯着。

王福荫忙向两人解释道:“现在若自己这几人上去帮忙,只怕立刻也要被彩云轩定为捣乱的对象,更加说不清楚,倒不如等项洵闹够了,再仔细赔罪才是上策。”

王福荫转过身来问道:“菲儿姑娘,不知道台上那青衫女子可能开口说话?”

菲儿姑娘大奇道:“自然能够说话,前面的诗词和歌舞,可都是要开口说话才行的呀。”

王福荫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心下稍安,然后又转向菲儿等几位姑娘道:“我这兄弟把台上的佳人误会成和他分离已久的妹妹了,因此之下才会情绪失控。她那妹妹乃是天生的哑儿,稍后只消那姑娘开口说话,他自然会清醒过来,只是望几位姑娘稍后能够帮解释一二,在下感激不尽。”说罢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来,分别塞在姑娘们手中。

几位姑娘本来就对项洵这年轻威武的公子颇有好感,此时听了王福荫的解释,又拿了人家的银子,哪里还不点头答应,只是怕自己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才是。

就在项洵和护卫们打得热火朝天时,彩云轩二楼的某个包厢当中,有人皱了皱眉头。

那人年纪在四十许间,面方额正,脸色黝黑,一双眸子中透出淡淡的霸气。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物站在那人身侧,此时见着那人皱了皱眉头,连忙惶恐道:“将军息怒,一直以来没有人敢在彩云轩惹事,手底下那些兄弟们估计是轻敌了。”

盐官的将军只有一位,自然便是史航史将军,没想到这彩云轩传说中的幕后老板此刻竟然也在楼中。

史航摇头道:“小何你勿要担心,此番不是儿郎们的问题,只是台上那个小子委实厉害了些。”

顿了一顿,自史航眼中透出颇感兴趣的光亮来:“此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盐官竟然出了这么一位年轻高手?”

那被唤作小何的书生舒了口气,连忙道:“此人名叫项洵,背景来历暂时还未调查清楚,只知道是今天傍晚时分才跟随王家商队抵达盐官,在王家的大院中和前去劫人的狂龙对了一记,似乎仅是略逊一筹。”

史航眉头一挑道:“狂龙?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不过手上确实还算是有几把刷子。”

小何顿了一顿,又将狂龙等人从容退走之后,项洵鼓舞护卫士气的言行举止说与史航听了。

史航闭目微笑道:“似乎还颇有些急智哩。”

如若项洵等人此刻在旁边的话,肯定能惊出一身冷汗来,能够将情报收集到这种程度,其情报网的庞大和高效可想而知,这应该需要多么强大的实力才能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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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置诸死地

史航饶有兴致地看着项洵与一干儿郎们的争斗,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嘴角微翘道:“嘿,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呼气是史航的一个小习惯,代表他已经做出决断。

作为他臂膀的小何哪里会不清楚,连忙躬身道:“请将军吩咐。”

史航闭目道:“先着菡娘下去救场,如果王家那帮人不是蠢货的话,自然会奉上足够的心意,至于那个鲁莽小子,我很喜欢,着菡娘下手不要太狠。”

那书生道:“属下明白。”

说罢连忙寻那菡娘去了……

……

此时,台上的项洵早已赤手将十多名护卫打翻到台下,面对不断冲上台来的护卫们,项洵心中根本没有一丝惧怕,他只知道要打倒这些人,然后带小曼离开此地。

就在项洵和护卫们战至正酣时,突然,一把女声悠悠地响起:“都退下吧。”

那声音并不大,却极为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由此便知这声音的主人实力确是非凡。

呼啦啦,没有任何犹豫,一干护卫转眼间便退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不解的项洵尤自喘息着,刚才的一番恶斗,着实消耗了他不少的真元,幸好大衍真诀可以随时补充真气,否则便很难再支撑下去了。

只见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面露微笑,腰肢轻摆,款款走上台来,其姿色风情丝毫不输于台上的七位佳人,甚至尤有过之。

彩云轩的常客们自然都清楚,这名女子正是这家青楼台面上的老板——菡苕。

项洵双目紧盯着眼前这名女子,很危险!那种感觉令得项洵寒毛倒竖,不由得立即集中精神,准备应对这女子的出手。

王福荫此时见得一干护卫退了,正想上去解释清楚,却被王福景抬手阻拦道:“现在那菡娘的气机已然锁定了小洵,你现在冒然过去,只怕会被误会是帮小洵的忙,气机牵动之下,反而会立即引来她的辣手,后果难料。”

王福荫皱眉道:“这个女人那么厉害?”

王福景点头道:“非常厉害,至少现在这状况下的小洵绝不是她的对手。”

就在大家都无计可施,以为一场恶斗不可避免之时,被项洵唤作小曼的青衫佳人突然开口轻声道:“菡娘息怒,这位公子只是认错人了呢。”

菡苕柳眉轻蹙,气势稍减,实在是令人想不到,这个一向非常乖巧甚至带着些怯懦的小姑娘,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之下帮着一个陌生人说话。

而正全力凝聚真气的项洵听得“小曼”开口说话,直惊得他目瞪口呆,认错人了吗?

项洵至此再无半点战斗的欲念,身上气势猛然一泄,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竟然就那么随意地脱出了菡娘的气机笼罩。

这一手让菡娘以及场下的个中高手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年轻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有这般神奇的手段。

项洵却浑然不清楚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动人心魄,当下只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青衫佳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这明明就是小曼的模样,但是小曼的嗓子确实是连嫂子都治不好的。

项洵暗自叹息一声,知道自己确实是认错了人,若是小曼的话,早应该扑过来才是。

便听那青衫佳人又开口道:“却不知公子口中的小曼是何许人也?”

项洵眼中闪过一阵温柔,张口答道:“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好妹妹,她,是个哑儿……”

那青衫佳人听得哑儿两个字时,浑身突然轻轻一震,却没有再说什么。

项洵柔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青衫佳人摇头道:“小女子之贱名何足挂齿,公子还是仔细应对自己眼前的危机才是。”

心中的大石已然落地,虽然仍有些疑惑,但此时的项洵完全从震惊当中清醒过来,洒然笑道:“哈,以后见了小曼都可以向她邀上一功。”浑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一般。

那青衫佳人朝菡苕福了一福,轻声恳求道:“请菡娘开恩,饶过这位公子的鲁莽之罪吧。”

那菡苕美目一转,朝项洵咯咯轻笑道:“我还当你们聊得正欢,早将我忘记了呢,虽然青青乖女儿向我求情,但是你当我这彩云轩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恣意撒野?”

那青衫佳人又福了一福,再次轻声道:“求菡娘开恩……”

菡苕摇头轻笑道:“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道,竟能得青青两次相请,罢了,今番看在青青的面上,只要你能够接下我一记彩带霓虹,这事便算了。”

王福景心中大骇,这女人的实力便是项洵全盛之时也不可敌,更何况现在的项洵大概已是强弩之末,连忙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道:“护卫兄弟们的医药费以及今晚的一应损失全由我王家商队来承担,还望菡娘高抬贵手饶过这小子吧。”

那菡娘掩口笑道:“王当家,我这彩云轩一晚的损失有多大,你们承担得起吗?”

项洵接口笑道:“人都道这温柔乡乃英雄冢,小子我初次进青楼,便被彩云轩这恢宏的排场吸引到不能自已,原想今夜定是美妙非常。哪料到今次竟然先是和一帮大老爷们干了一架,此番再不能错过与美人亲近的机会了,即便栽在菡娘手下,小子死而无怨,菡娘请。”

场中诸人无不为项洵这话弄得哭笑不得,暗道这小子死到临头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莫不是患了失心疯?

王家诸人此时更是心焦不已,心道项洵这小子精明似鬼,现在怎么会这般倔强。

只有场中几个有数的高手才看得出来,这小子是抱了必死之心来应对菡娘这必杀一击,当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此反而激起他本身的潜能来。

小何皱眉道:“这小子不要命了吗?”

史航摇头道:“这正是他高明之处,武之一道,直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此番若是他在强手面前求饶退却,今后休想轻易登上一流高手的宝座。”

顿了一顿,只见史航由衷赞道:“好小子,竟然让我想起以前在江湖上打滚的那段日子来,哈哈,此番便看菡娘的应对了。”

小何皱眉道:“他怎么也不可能是菡娘的对手,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菡娘真被他激得下了死手……”

史航摇头笑道:“放心吧,看他的样子也不似个短命鬼,我倒想看看他准备如何应对菡娘这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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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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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项洵立下必死的决心,王福景只得退回座中,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当年若自己也有此等坚毅的话,只怕自己在武道上的路能够走得更远些吧。

项洵的必死气势一出,只见菡娘眼波流转,咯咯笑道:“年纪轻轻谈什么生死,似你这般极具英雄气概的潇洒男子,哪个娘儿不喜欢?便是连我都有些心动呢。在场的诸位谁人不知,彩云轩向来都只是温柔之乡,出生入死的事情,这里可是做不得呐。”

菡娘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拿眼眸往台下一扫,眼光过处,无数宾客神魂皆销,只道若能与此等尤物半晌贪欢,啧啧,哦……

二楼包厢中,小何赞道:“真不愧是菡娘……”

项洵心中大呼厉害,被她几句话的连消带打,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势陡降,头痛之下只得苦笑道:“面对菡娘这等妙人儿,我左右都下不去手哩,如此,便请菡娘赐招吧。”

只见那菡娘嘴角一挑,却不再说话,双手彩袖一翻,分别自袖中疾飞出四道彩带,如穿花蝴蝶般朝项洵卷来!

项洵双手向前一探,分捉住两条彩带,但另两条彩带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项洵大手伸来之前,便径向下攻去,倏地缠紧项洵的双脚,转眼手中两条彩带亦如滑蛇一般,无视项洵的紧握,直将他的双腕也缚住。

菡娘媚眼轻抛,咯咯笑道:“公子都是火候未足,果然是初哥儿呢,不过都算不错,若换了一般的庸手,早被我弄得丢盔弃甲了。咯咯,又来哩!”

菡娘的挑逗话儿引得台下一阵哄笑,无数色中饿鬼只给她这几句话便引得魂不附体。

俄顷,只见她袖中倏地又飞出两条彩带朝项洵缠去,一条向脖颈,一条向腰间。

项洵四肢被缠之下,竟是完全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彩带缠到自己的身上……

二楼的包厢里,小何皱眉道:“那小子也太不济事了此吧?”

史航奇怪道:“莫非是准备和菡娘比拼内劲吗?”

小何道:“那岂不是送死?菡娘的内劲阴柔莫名,给她的彩云飘带缠上之后,哪里还能够挣脱?”

史航摇头道:“且看这小子如何应对吧,若只是个蠢货的话,此番就让王家商队使劲吐几口血吧。”

就在大家都认为项洵的惨淡下场已定之时,便见那彩带上突然起了一阵细细地波浪,由项洵身体处迅速地往菡娘处荡去!

这情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站在项洵对面的菡娘更是心中震惊莫名,先前四条彩带缚住项洵四肢时,自己的内劲明明已经将对方的身体控制住,现在多了两条彩带之后,反而被对方的一路反攻过来。

眼见那波浪逼近自己,菡娘心中没有丝毫犹豫,阴柔内劲沿着彩带全力而出,只听得“嗤嗤嗤嗤……”无数裂帛之声响起,两人之间的彩带尽碎成无数飞舞的彩屑。

项洵拱了拱手,咧嘴笑道:“多谢菡娘手下留情,小子感激不尽!”

菡娘秋波一扫,含笑道:“还是快谢谢我的青青乖女儿吧。”

项洵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却向四下拱手道:“诸位,今晚小子我着实莽撞,使得两年一度的花魁争艳意外中断,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子以为,花魁花魁,除开美貌与才艺之外,过人的胆识也是必不可少,一见着些风雨便花容失色的,如何当得起这花魁二字?”

菡娘咯咯笑道:“这般说来,在座的诸位岂非还要感谢公子的风雨手段不成?”说罢美目往台下一扫,登时惹得宾客们一阵哄笑。

项洵洒然笑道:“我只怕在座的爷们儿心中都羡慕我还来不及,有机会上来与菡娘一搏高下,纵是做鬼也风流啦,诸位说是也不是?”台下登时响起一片口哨声与喝彩声,显然说中了众人的心声。

菡娘笑着走到项洵身边,玉腿高抬作势踢往项洵的屁股道:“油嘴滑舌的小子,赶紧给老娘下去罢!”项洵则趁机装作被踢中般,高高飞纵下台去,惹得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只见那菡娘长腿高抬之后,并不放下,反而愈抬愈高,露出雪白的大腿来,引得台下一阵吸气和口水的声音。

菡娘掩口笑道:“可还好看?”

台下高呼道:“好看!”“太美了!”“再高一点儿……”口哨声,狼叫声,层出不穷,场面气氛立时又升腾起来。

菡娘失笑道:“你们这帮没骨气的东西,老娘都快入土的年纪了,都快省省吧,留着些俏皮话儿向我的几位女儿们说吧,她们可是今天的正主儿呢。”

说罢双袖轻扬,便见得无数地彩带自她袖中冲天而起,差点没将整个台子笼了个密不透风。

至彩带落下时,菡娘本人早不见了影踪,取而代之的,正是争艳的七位绝色佳人,这一手不但显出她刚才未尽全力的高明身手之外,也将花魁争艳重新推到众人眼前来,这场面转换手段之高超,直令得众人拍案叫绝。

因为有两位佳人被项洵吓哭,导致那两位美女直接被淘汰出局,再无缘花魁的名号,想来心中要将那搅场的小子恨上一辈子吧。

尘埃落定之后,最终获得花魁称号的乃是身着红衫的佳人——骆红儿,除开她本身极佳的色艺之外,她的胆识获得了在场宾客的一致认同,因为她在项洵扑上台去的瞬间,竟是张开双臂,护着身后的几位姐妹,这等天性气质,委实无愧花魁之名号。

二楼的包厢当中,小何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幸好幸好,菡娘的手段果然厉害,在那等恶劣情况之下仍然可以这般完美地把场子给拯救回来。”

身后一把女声传来道:“何管事言重了,刚才若不是有那小子机灵,懂得帮着我救场,我都不知道那烂摊子要怎么接下去。”

史航望着台下正和王家几人嘻哈说笑的项洵,轻轻叹了口气,低声笑道:“这小子实在是有义有胆有智计,这等大才若是白白放走的话,我以后定不能饶过自己。”

何管事连忙躬身道:“请将军示下……”

第二十九章 彩云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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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一度的花魁争艳落下帷幕,除开花魁之外,又选出两名花妃,此三人分别进驻到三座副楼当中,担起彩云轩新一代的楼主,同时她们也获得了只秀才艺,不事皮肉的资格。

即便是如此,仍有四位佳人由仙子落入凡尘,等待她们的,只有无尽的悲哀。

如同所有青楼女子一样,若运气好,或可遇上心仪的人物将她们娶作家中小妾,而运气不好的,只能自己积攒赎身之资,求得龟鸨同意,才可从良嫁人,否则若到年老色衰,则大多只能沦为老鸨又或尼姑。

只是兴致高昂的宾客们哪里又会去理会这些,纷纷不计心痛的掷出囊中钱财,只希望能够一亲佳人芳泽,若能拔得仙子的头筹,日后也是美谈一桩。

至于今夜所中的花魁与花妃,仍感兴趣的反而远在其次了,由是足见男人这等俗物,除开华冠鲜衣之外,尽余色中恶狼之质尔。

随后,王福景亲自带着项洵到楼中向菡娘道歉,同时递了足够的银票过去,这才使得那美人儿笑逐颜开,随意调笑了项洵几句之后,便遣人将两人送出。

王家几人知道得罪了史航将军这等人物,虽然没有人因此而责怪项洵,但寻找娘儿快活的念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实在再没有心情留在彩云轩中,只得闷闷地回了大院……

……

第二日清晨,王家诸人仍沉浸在不安的情绪当中,此时便有下人来报——史航将军派人递来请柬,邀请王福景和项洵前往盐官城外的军寨一行。

这一下,众人本就不安的情绪登时到达了顶峰,可惜没有时间给大家发表更多的看法,因为距离史航将军在请柬中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多时辰了。

项洵与王福景两人匆忙沐浴更衣,然后才骑马往城外行去,两人才走出没多远,王福荫也催马赶了上来。

项洵疑惑道:“荫哥也要一同去?”

王福荫不耐烦地道:“那史将军又没有请我,当我想去送死吗?时间紧迫,只好在路上和你们一道来分析一下,此去到底是吉是凶。”

王福景皱眉道:“这两年多来,在盐官地界上,我从来还没有听说史将军邀请什么人到他的军营去。”

项洵抱歉道:“都怪我,昨晚那么一折腾,肯定是将他这个幕后老板惹火了。”

王福景摇头道:“不要再讲这种话,大家兄弟,有什么好抱歉的,再说,如果那青衫佳人真是小曼妹子的话,你若不上去救她出火坑,还算得上什么男人。”

王福荫拿指尖捏着眉心道:“啧,今天这事情,依我看,也许未必是坏事。”

王福景知道这弟弟看事情眼光颇准,打起精神来道:“说说。”

王福荫皱眉道:“昨夜小洵虽说有些鲁莽地冲撞了花魁争艳这事,但除去打伤护卫不谈,小洵后来能够帮着菡娘将场子救了回来,总体而言,其实并未造成多大的损失。”

王福景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关键是小洵这举动削了史航的脸子,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王福荫道:“有一点很关键,那便是小洵昨晚能够顺利从那菡娘手中全身而退,如果史航真的在意他的面子,昨晚就应该以雷霆手段将小洵击杀当场。”

项洵点头道:“不错,昨晚那菡苕应该都只用了五成实力,若是她直接全力进攻的话,我绝对抵挡不住。”

王福景皱眉道:“那这个史航的目的……莫非是……”

王福荫点头道:“不错,依我看来,正是小洵。”

项洵苦笑道:“他看上我什么呢?”

王福荫嘿嘿笑道:“也许他见你生得不错,想收你做娈童也说不定呢。”

项洵失笑道:“奶奶个熊啊,荫哥你不若现在就杀了我吧……”

王福景正色道:“想必你的底细早被他打探得一清二楚,似你这般智勇双全的年轻小子,那史航只怕是求之不得呢。”

项洵苦笑道:“有这么夸张没有啊?”

王福荫点头道:“若我猜的不错,他今天极有可能试图招揽你,至于答不答应,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清楚吧。你们保重,我回了。”

王福景和项洵两人面面相觑,一路无话,只是各自在心中盘算着……

盐官城外东北处有一座鸡头山,史航的军寨便设在那处。

王福景和项洵两人快抵达山下时,远远便见一座军寒依山而建,旌旗猎猎,其势颇宏伟。

待两人奔得近时,只见有一行人等候在营寨之外,凝目细望去,约有七八人。

两人驱马到得近前时,便见得一名大汉端坐马上,那人四十多岁,面黑体阔,眉眼肃然,身着轻甲,手扶宝剑,一条玄色披风在微风中轻轻舞动,自有一股不俗地威势,看得两人暗自心惊。

王福景与项洵急忙下得马来上前见礼,便见那大汉左侧一位书生模样地人不满道:“怎么来得这般迟?史将军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王福景正色道:“将军相请,我等不敢轻慢,只得沐浴更衣,这才敢来拜见将军。”

项洵抱拳咧嘴笑道:“将军百忙之中还能不辞劳苦,亲自出门相候,实在是让小子不胜惶恐。”只是脸上却哪里有半点惶恐的模样。

只见史航跳下马来,大笑道:“我早都说过,吓不住这小子的,哈哈……来吧,盐官这地界,你们是我头一次亲自出来迎接的人物哩。”

项洵奇道:“将军为何好像早见过我似的?唔,我醒得了,昨晚将军是否在彩云轩的二楼当中?”

史航却不答话,将马交由一名校官牵了,微笑着转身往寨门行去。

小何不悦道:“你昨夜里大闹彩云轩,闹得盐官现在尽人皆知,将军竟然还着人手下留情,真不知道你祖上积了多少功德。”

项洵脸皮微红道:“那是将军肚量非常,又哪里关我祖上什么事。”

史航抬手止了小何的唠叨,转头朝项洵道:“项洵你且到我身边来。”

项洵两步奔到史航身侧笑问道:“未知将军有何吩咐?”

第三十章 安营五要

史航伸手往山上一指道:“项洵,你看我这营垒如何?”

项洵挠头苦笑道:“我只是个山野小子,哪里懂得这些来?将军你都是问错人了。”

史航冷冷道:“着你说,你便说,恁多废话。”

项洵只得硬着头皮道:“依山傍水,建得好……”

小何嗤笑道:“只怕是个人物便可以说得出来这四个字吧?”

直说得项洵老脸通红,心道张大哥送予我的《兵法辑录》都必须要及时开始学习了,眼下连这点场面都应付不来,真是丢脸到姥姥家去了。

虽然知道这是史航为了招揽自己而进行的考较,但是被人随口一问都答不出来,仍然令得项洵心中充满了极大的挫败感,口中发苦道:“小子蒙昧,还请将军赐教。”

史航边走边道:“孙子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史航与众人步进营垒之内,只见各营当中的兵士均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秩序井然,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继续道:“在孙子眼中,地势与地利的利害,排在道与天这两个因素之后,占据第三的位置。”

顿了一顿,史航点名道:“沈墨,你且来为项洵说上一说。”

史航身边一位面皮白净的将官上前一步道:“凡军者,好高而恶下,依山而傍水,半露而半藏,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易守难攻,进退自如,军无百疾,是谓必胜。”

项洵点头道:“记下了,还请沈兄为小弟解释一二。”

史航微微颔首,沈墨遂继续道:“所谓好高而恶下,意思是说,军队安营扎寨应该选择干燥的高地,避开潮湿的洼地。凭高而望远,敌兵虚实尽收眼底,是故凡山者,多为两军必争之地。”

顿了一顿,沈墨继续道:“依山而傍水这一条虽然尽人皆知,但又须谨记,密林中不可安营,此遭败之迹也。”

项洵点头道:“这个我晓得,当年刘备便是因为在林中七百里连营,被陆逊用火攻打得大败。”

沈墨微笑道:“占得上面两项,地利则尽用之,攻守兼备,又有半露而半藏,项兄弟且看。”

说罢拿手往四周一划道:“我军营垒依山而建,自东向西,又有南北两个寨门,由山下往山上望来,仅可见我军大寨之南门,而北门则缩隐在那片小丘之后,由山下观之,只见南而不知北,若不熟悉地形,盲目来攻,只怕先要吃上一亏。”

沈墨容他思虑片刻,又微笑道:“贵阳而贱阴,意思是指军队应驻扎在向阳之处,避开阴暗之地,如此气候高爽,怀抱舒畅,阴秽不生,是而军无百疾,则可最大限度地保持军力。”

项洵眼睛一亮道:“竟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沈墨又笑道:“所谓养生而处实,便是指军队驻防之地要土地良沃,水草丰茂,泉水清美,交通便利。”

项洵挠头道:“竟是要思虑这般多的东西?如果不能满足以上这几项又当如何?”

史航接口道:“兵之一道,最是讲究随机应变,诡幻莫测,若仅是一味墨守成规,按图索骥,败亡只是早晚之事,不可不警。”

史航又道:“方才沈墨所说地之五项,都只是最基础的因素,是选址之根本,除此以外,又有军士营帐之排布、厨房、灶头之选择,甚至连方便用的茅厕的远近方位都极有讲究……”

史航继续道:“这还仅是地之一角,为将者,更需将道、天、地、将、法此五者尽纳于胸,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项洵心道这厮果真是要招揽于我,嘿,先败我短处,以挫我信心,稍后当再败我长处,使我生出崇敬之心,唔,果真是攻心为上哩。

史航见他不语,以为他正生出颓丧之感,微笑道:“项洵你再看我这些兵士如何?”

想通这其中关节,项洵心下稍安,此时听得史航又来相问,暗道这人倒是沉妥谨慎,若再给他考较下去,只怕我真的一丝信心也无了。

项洵嘻嘻一笑道:“只观营垒趋利避害,将官团结齐心,兵士威武而遵循号令,可知将军定是有真才实学,且治军有方,能够为将军效力,该是何等畅快之事。”

史航手下诸人心中暗喜,莫非这小子竟然这么上路?本以为要颇费上一番口舌拳脚,哪料到竟然如此便轻松将他收伏,高兴之余,心下对项洵的感观却也不免降了一等。

史航心中生出些不妥来,却一时还摸不准,于是便笑问道:“你又有什么鬼花样?”

项洵咧嘴笑道:“哈,都被将军抢去我的台词哩,接下来是否应该派出手下强将与我较量一番才对?哦,将我击败,都该是不难。”

在场诸人眉头俱是一紧,知道今天这战术已被项洵看穿,史航大笑道:“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

项洵笑道:“将军这么看得起小子,小子感激莫名,如若将军尚有闲暇,不如和小子下场战上两把,也好让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放肆!”“好胆!”史航身边诸将纷纷出言喝斥道。

跟在项洵身边的王福景早见识了项洵的胆气有多大,仍没有料到他竟然敢向史航发出挑战,心中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史航仰天开怀大笑道:“已经好久没有人敢向我挑战了,项洵,你的胆气机智实在是令本将军佩服的紧啊,哈哈……”

周围的士兵听见史航的大笑声,不禁回头来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将军这么开心的?要知道,将军已经有两年没有这般开怀大笑过了。

项洵大笑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史航笑道:“你若是抱着我因久居高位,而放松了自己的武道修为,以为可以在此处钻营一下的话,只怕你会非常失望。人来!取我的蛇矛!”

顿了一顿,史航对身边的一位校官道:“将你的配刀给他。”

那校官极不情愿的去解自己的配刀,却早被项洵伸手止道:“不必,我只赤手空拳好了。”

王福景心中骇然,你小子这是不要命了吗?正要开口相劝时,便见史航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语气转冷道:“如他所愿!”

项洵终于成功将史航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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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哭笑不得

校武场上一片肃然,今天这里将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比武——史航将军与一个毛头小子的对战,并且那小子竟然敢赤手空拳。

史航腰上的宝剑早扔给了下属,身上的披风和轻甲尽都脱了去,露出内里的玄色劲装来,手中握着那杆陪他出生入死的蛇矛。

那蛇矛长一丈单八寸,是以上等白蜡木作矛杆,乌兹精钢作矛尖,矛尖亮白,呈长蛇之态,此时握在身形高大威猛的史航手中,自透出一股凛冽地气势来。

项洵见着史航拿了蛇矛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陡升了一截,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开来。

史航挚了蛇矛在手,突然大笑道:“好小子,我已经很久没有生得这般怒气了,今天竟然被你挑起了情绪。”

项洵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稳定了情绪,只得佯装抹了把冷汗道:“左右你都不会杀我,用不用兵器有甚区别呢?”却哪里会去承认自己故意激怒史航。

史航笑道:“我这蛇矛虽是马上厮杀之利器,不利步战,但是对付你这等小娃娃依然手到拿来,你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晓得你最是擅长用刀。”

项洵大笑道:“将军废话恁多,是否是心中怕了我这铁拳,唔……若败于空手的后辈小子,你今后在军中都该是没有颜面了呢。”

史航失笑道:“好小子,端得是牙尖口利,只希望等下你不要哭爹喊娘才是。”

项洵以前做小混混时,遇上些太硬实的对手,都是先用言语激得对手发怒,令对手失去清醒头脑之后,才好下手或者是利用地形逃跑。

此番言语交锋,连史航这等人物亦要先被他算了一计,可惜这对手显然不是一般的小人物,只是片刻工夫便回过神来,情绪恢复到古井不波的境界。

不给史航积蓄气势的机会,项洵脚尖一点,整个人便径往史航冲去,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地磨练一下翔鹰九击哩……

……

王福景和周围的一干校将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中的两人,实在想不到会是这般结果。

项洵额头的汗珠滚滚而下,抵在脖颈上的矛尖渗出来的冷凛杀意,却让他打了个寒颤。

项洵喘着粗气咧嘴笑道:“将军威武,小子输啦!”

史航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收了蛇矛,低头看了看已经破败不堪的劲服,恼怒地瞪着眼前这个无耻的小子,笑骂道:“他妈的,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拿我来练招!”

项洵嘻笑道:“哪里还能找到比将军更厉害的对手呢,此番真是要多谢将军。啧啧,我身上这衣服好像值十多两银子呢,都给你划成破烂儿了,回头可得给我再弄件来。”

史航咬牙骂道:“要赔也是你赔给我,老子这衣服可是值好几百两银子,就这么给你那两只狗爪子撕了,我真操他娘的……”

项洵嗤笑道:“光那两座楼一天下来都不知道有多少银两入账了,如此身家,竟然和我来计较这些,未免太无耻了些……”

这话直使得身边几位校将们的脸都涨成猪肝色,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史航张嘴半天说不出个字来,十分无语地将手中蛇矛递给一名小校,然后咳了两声道:“来人,赶紧再给我弄身衣服过来!”

项洵伸颈笑道:“那我呢?”

史航瞥了他一眼道:“你?你就这么穿着吧!”说罢转身往后营去了,一干校将自然赶紧跟了上去。

项洵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被蛇矛划得满是口子的衣衫,叹息道:“唉,果真是什么人过什么日子,哈,都是这模样比较衬我。”

王福景在一边叹道:“你小子这到底生得一颗什么胆子呢?刚才差点没被你吓死……”

项洵轻轻地呼出口气来,皱眉地道:“以后都是要对荫哥好些才是,他的狐狸脑袋太管用了,将这史将军的心思摸得真准。”

王福景扯了他一把,没好气得道:“赶紧走吧,等下才是正戏呢。”

项洵疼得呲牙道:“景哥你这是想要人的命么,我刚才被那蛇矛划了那么多下,血都要流光了,喔哟,我走我走,景哥你不要再扯了……”

……

一干人等在厅中坐定,独不见了史航,不消说,自是到后面换衣衫去了。

趁这工夫,项洵连忙把在场的几位校将的名字都问了个清楚,又以茶代酒地敬了众人一杯,正寒暄着,便见史航换了一袭白色劲装,颇是英姿飒爽。

先前项洵和史航两人的比斗,因为史航不肯下死手的原因,竟然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两人都折腾得精疲力竭。

此时都已是午时三刻,遂到这厅中用餐。

那餐厅其实颇简洁,只是随意摆着些桌椅,全不似观海楼那般奢华。

不一会儿的工夫,自有兵士端了菜肴上来,八菜一汤,也都只是普通的菜色,连米饭也是粗糙得紧。

看着项洵和王福景诧异的眼神,史航笑问道:“是否觉得很奇怪?我有大把的银子,却只和手下人吃这种粗粮淡菜。”

王福景点头道:“想来在这军营当中,俱是这等待遇,能与兵士同甘共苦,想来兵士们对将军都是无比敬服吧。”

小何傲然道:“那是自然,将军与大家吃同样的饭菜,睡一样的床铺,与士兵们亲如兄弟,哪到大家不服?”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我原来还以为是将军舍不得银子哩,真是罪过,我敬将军一杯……茶。”

史航笑道:“是否奇怪我这里没有酒呢?”

项洵撇嘴道:“定是军规里不给饮酒吧,你这将军肯定又要做出表率,哪里还会有酒?只是馋酒的时候怎么办?”

小何道:“盐官县城近得很,便是普通的兵士每月也有两三次的机会进得城里去,只要手中有银子,哪里还怕没有酒喝?”

军营中吃饭就是迅速,连史航也不例外,统统是风卷残云一般,弄得项洵和王福景目瞪口呆。

史航笑道:“这有什么好稀奇,若到战时,能胡乱吃上几口干粮都不错了。”

顿了一顿,史航终于正色道:“想来项洵你都明白我今天着你来的意思了,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一句话,你可愿意追随我史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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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将军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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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一呆,没想到史航竟然这么直接地将这问题抛了出来。

望着史航等人的满是期待的目光,项洵伸手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轻轻叹了口气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他娘的,你竟然不给将军面子!”

“我他妈生撕了你!”

……

眼见项洵竟然胆敢相拒,几个小校登时发了飚,甚至有两个直接就拔了兵器出来,似乎项洵如果不答应,就要将他斩成一滩烂泥。

史航冲着几个手下皱眉道:“都给我坐下!”

然后转头望着项洵冷冷道:“若你不能给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你们两个今天都别想从我这里走出去。”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将军你何必要装成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怕这几位兄弟的威逼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吧?只是不知道厅外是否还埋伏了三百刀斧手。”

史航爆笑道:“哈哈……小何,你今天的几步棋可全都失算了。”

坐在旁边的小何脸色发黑,恼火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史航将在场诸人尽数赶出厅去,这才正色道:“说吧,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但我也可以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若叫我轻易就放手,我办不到。”

单独面对这大气十足的将军,项洵敛了玩笑样子,危坐而正色道:“理由主要有四点。”

“其一,我的性子随意惯了,只怕不能适应军营这种军旅生活。”

“其二,因为以前一直做小混混,所以导致我的见识太少,眼界不宽,此番就是想好好地在江湖上打个滚儿,见识一下天下的英雄豪杰。”

“其三,我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分散了,他们目前应该是到了洛阳,我必须前去寻找他们,并且我和人约定好了,明年在洛阳相见,办一桩重要的事情。”

“其四,我的兄弟被人掳走了,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找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之后,便要和他们一起把我这兄弟给救出来。”

项洵继续道:“我的理由就是这么多,将军您慧眼如炬,定可以看出我这些理由的真伪。当然,您若是觉得我这都是敷衍的话,可以随时将我一刀杀了。”

史航皱眉道:“你兄弟的事情,有什么线索,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项洵感激道:“将军义气小子心领,只是目前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只能是见步行步了,唉……”说罢显然又被周子轩的事情给弄得情绪低落起来。

史航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回忆道:“项洵,也许你并不清楚,我昨夜见到你的表现,直想起了自己以前在江湖上打混的时光,无拘无束,快意恩仇……”

项洵问道:“那为何……”

史航摇头道:“我二十七岁那年,无意当中冒犯了一个我根本惹不起的人物,结果被他派人追杀,我的两位结义兄弟为救了我,双双丧命,我侥幸逃脱之后,便索性投进军中。”

史航顿了一顿道:“我投军之后,因为武艺高超,作战果敢,屡立战功,终于得到一位大人物的赏识,他查清了我的底细,替我报了仇,同时也要求我要为他效力二十年。”

项洵咂舌道:“二十年……看来你和你两位结义兄弟的情义果真深厚无比,小子佩服。”

史航叹了口气道:“你那兄弟和妹妹什么的,都不是亲的吧?”

项洵点头道:“不错,我们四个只是在天意之下凑到一起的孤儿,但我们的情义却比很多亲兄弟、亲兄妹都要亲……”

史航微笑道:“其实今天从你向我挑战的时候,我就知道,像你这种人物,天生就不会屈于人下的,更何况你的天资如此出众,我若硬将你留下,也只是毁了你罢了。”

项洵却没有料到史航会说出这些话来,不禁动容道:“将军……”

史航摇头自嘲道:“我史航又岂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是在江湖里打混,希望你能够保着小命不死,也许哪天,咱们还会相见的。”

项洵一揖到地,感激道:“将军恩义,小子必定会铭记在心。对了,不知道您准备将王家……”

史航摇头笑道:“本来也是准备用来逼你留下的手段,现在自然用不上了。”

项洵无赖劲儿上来,嘿嘿笑道:“左右都是无事了,什么时候有空,再跟我切磋两把?”

史航佯怒道:“五千两银子打一场,你有钱的话就来吧。”

项洵翻了个白眼道:“只不过抓破你一件衣裳吧,至于这么记恨吗?切,还当你的心胸多宽广……”

话音未落,早被史航一脚踢在屁股上,笑骂道:“快给我滚出去!那件可是菡娘年前亲手为本将军所制的,你当拿银子便可随意买得来吗?”

……

“他竟然就这样放你走啦?”王福景仿佛还无法置信。

项洵苦笑道:“难道你还想让他留咱们吃晚饭吗?”

王福景叹道:“这半天我算是过得心惊胆颤,为何你小子竟然还跟没事的人一样?”

项洵撇嘴道:“我是否应该装成屁滚尿流才好?好歹你也算是个当家的吧?竟然被吓成这样。”

王福景没好气的道:“我手底下这么多的兄弟家人都指着这营生赚钱养活呢,面对史将军那种庞然大物,我能有什么好心态?”

项洵哈哈大笑道:“都是我一个人来得轻松,哈,这是否就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

王福景恨恨道:“去你娘的,看来史将军都是把你揍得太轻,若再下狠点儿手,着你行不得路,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

鸡头山顶,山风扑面。

小何苦笑道:“那小子若是留下,定能成为将军一大臂助。”

史航答非所问道:“此子不但鬼灵精怪,又有一身的义气虎胆,放到江湖当中去打滚上几年,包保成就个英雄人物,嘿,我都想好好看看,他将来能够走到什么程度。”

小何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史航闭目问道:“着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何躬身答道:“已经有消息了……”

第三十三章 将军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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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和王福景两人的安全归来,终于让王家的一干人马放下心来,少不得一番询问与庆祝。

心头没有了压力,一伙人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海盐事务之上,按照眼下海船的装货进度,估计再有个两三天便可以起程了。

紧接下来这两日,项洵便跟着王福景去学习弓术,又跟着凌飞学习飞刀,两人都对这小子喜欢得紧,哪里会不倾囊相授。

到第三日早上,项洵正在院子里练习弓术时,便见着有护卫前来报告,却是彩云轩的老板菡苕前来拜访。

今日只有王福荫和项洵两人留守在大院中,两人遂一同到门外迎接。

两人出得门来,只见门外停着两顶轿子,菡苕站在轿子前,却不知另一顶轿子里坐得是谁。

王福荫见了菡苕,连忙上前施礼道:“菡娘这么一大早儿的过来,请恕王某有失远迎,来来来,快请进。”

只见那菡苕笑道:“王二当家客气,我今天只是来送一份大礼的,就不进去叨扰了。”

项洵取笑道:“我前几天被史将军弄烂了件衣衫,菡娘今天可是给我送了几件过来?”

菡娘掩嘴笑道:“你这小王八蛋,怎么不说你撕烂了将军的衣裳?害得我又要辛苦。”

项洵笑道:“菡娘都应该谢我才是,为了给你创造这向将军示好的机会,我可吃了一顿皮肉之苦哩。”

菡娘咯咯笑道:“明明是你自己找的,偏说得人家欠你一样,怎么会有你这等不要脸的小子。好了,不要说了,还是看看我给你送的礼物来吧,乖女儿,下来吧。”

只见自后面那顶轿子上款款下来个美人儿,项洵拿眼一看,可不正是那晚酷似小曼的青衫佳人!

王福荫不解道:“菡娘,这是……”

菡娘笑道:“这是将军的意思,人我是给你们送到了,有什么话,就自己问我的青青女儿吧。”

说罢菡娘便走到那美人面前微笑道:“青青乖女儿,若是他们胆敢对你不好,日后你便来寻娘,娘自会替你出头……”

那美人冲菡娘一福道:“青青晓得哩,多谢娘这么多年来对女儿的悉心教诲与照顾,娘要保重。”

菡娘笑道:“高兴些,娘走了,女儿你也保重。”说罢便自上了轿子,很快地远去了……

门前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连忙将那美人请进院内,让进厅里。

才进得厅中,便见那美人向两人福了一福道:“小青多谢项公子,多谢王当家。”

王福荫连忙道:“青青姑娘言重了,还是赶紧坐下来再说。”

坐定之后,便见那美人眼中忽然滚落两行泪珠,朝项洵哽咽问道:“项公子,小曼她,她果真没有死?她现在在哪里?”

见这美人的模样,项洵心里早猜中几分,连忙劝慰道:“真的未死,她现在人在洛阳,我现在都是准备赶过去和她汇合,那天晚上看到你,我还以为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把我吓坏了。”

那美人泣不成声道:“我的真实名字叫苏小宛,是小曼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项公子先救我妹妹,现在又救了我,您的大恩大德,小宛感激不尽……”

果真是小曼的姐姐,项洵喜上眉梢,连忙摇头道:“既然是小曼的亲姐姐,如此便是一家人,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以后再不许说这种见外的话。”

王福荫大笑道:“这实在是件大好事,我立即让人去通知大哥他们,今晚咱们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哈哈……”说罢急急往门外去了……

项洵笑道:“你们两个长得真是太像了,那晚都怪不得我会认错,对了,小曼为何没有跟我们提起她有一位亲姐姐?”

苏小宛道:“我和小曼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回跟着父母去逛庙会,结果人太多,小曼被人给抢走了,那么小的年纪,她不记得也是正常,便连我也是后来听父母提起时才知道的。”

项洵点头道:“幸好小曼身上有一块小铜锁,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否则她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了。”

苏小宛掏出刻有自己名字的小铜锁道:“我这块小铜锁都一直保留着,无论什么时候都带在身边,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找到我那可怜的妹妹……”说着又不由得流下泪来。

项洵望着这个和小曼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心中不由得高兴起来,老天爷这回竟然开了眼了……

两人正细细交谈询问各自的情况之时,便见王福荫急冲进厅内道:“小洵,不好了,弄潮帮那些畜牲知道我们这两天就要启程,现在带了一大帮的人去我们那边找碴子呢,我怕大哥他们吃亏,你快去帮忙。”

项洵眉头一皱道:“那些混蛋,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我立刻就去,荫哥你和小宛就在大院这里坐镇吧,我走了。”

言罢飞跨出了门去,旁边传信回来的护卫立刻与他飞身上马,两人立即催马往海边的码头而去。

两人一边狂奔,项洵一边将双方的人手对比都问了个清楚,心中不由一紧。

原来王家一行人,只有王福景等四五位高手,码头的护卫也不多,只有四十多名,但弄潮帮本身却是来了不下十多位高手,手下的小喽罗也有八十多人,可以说,在实力和人数上都对王家商队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两人很快出了县城,往码头奔去,远远地便见着码头上一片混乱,项洵心中叫糟,如果现在已经打起来的话,对王家势必很是不利。

待奔得近了,项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更多的人只是围在那处看热闹,双方目前都还只是斗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劳驾让一让,谢谢,让一让……”项洵急速拨开人群,往王家海船的方向挤过去。

靠得近前时,只见得大船上的搬运工作早已被迫停止了。

王福景带着凌飞、裴松和袁少杰等人站在大船前的空地上与弄潮帮的一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凌飞眼尖,一眼便瞧见人群中挤过来的项洵,正要打眼色让他不要过来,哪知道弄潮帮的人眼光也十分敏锐,立刻便有人尖叫道:“帮主,那个小子过来了!就是他!”

第三十四章 百招赌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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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左钻右挤,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凌飞近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飞叹了口气,正要回答,早被弄潮帮的人打断道:“就是这小子!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立时之间便是山呼海啸一般。

只见弄潮帮帮主大手一抬,呼声才慢慢止了,但仍不时地冒出帮众愤怒地喝骂之声。

那帮主冷冷道:“王当家,现在他人也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福景笑道:“崔帮主,你手下的兄弟仗势欺人本就无耻,以二对一还被打伤,只能说明你们弄潮帮的高手无能罢了。这两个人昨天还去彩云轩吃花酒,哦,现在人死了,竟然又找上门来讨说法,这事情说出去岂非要笑掉人的大牙?”

话音未落,便听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传出一阵轰笑,显然有很多人也不将弄潮帮放在眼中。

项洵此时才看到,原来地上还摆着两具尸体,正是那天晚上被他惩治过的毛光和李堂。

弄潮帮的一群人此时正是人潮汹涌,怒喝道要替毛光和李堂两人报仇,要求严惩凶手项洵云云。

趁这一阵的工夫,项洵早跟凌飞把事情问了个清楚。

原来这毛光和李堂不知为何就双双毙命,弄潮帮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前来闹事,一来可以阻挠王家商队的装船,二来若是能除掉项洵则更是可以大大削弱王家的实力与声望,可谓一箭双雕之举。

眼下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弄潮帮的帮主崔弘,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五大三粗,擅使长刀,一手三十六路弄潮刀法相当不俗。

崔弘冷哼道:“我这两位兄弟只因看不惯你们商队护卫的跋扈劲儿,这才出手教训,虽然有些鲁莽,但绝对罪不致死,今天你王当家若不给出个说法来,哼哼!以后……”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崔帮主真是好词锋,欺负人的话都可以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是否我看不惯你现在的跋扈样儿,也可以出手教训你呢?”

“你放屁!”“小子找死!”崔弘还未答应,一干弄潮帮众却顿时早炸开了锅,喝骂之声此起彼伏。

项洵哈哈笑道:“我原来还当弄潮帮是多了不起的大帮派,现在看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令行不止,没上没下,仗势欺人,恶意中伤,胡搅蛮缠……”

一大串的鄙视之辞自项洵口中飞迸而出,看热闹的笑得是人仰马翻,弄潮帮众则是恼怒不已,纷纷开始问候项洵的祖宗们……

崔弘见着手下这些人的表现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只给人几句话便挑动起情绪来,真是没有脑子,当下只得以真劲迫出怒意,冷哼一声道:“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项兄弟把话说得这么绝,莫非是当我们弄潮帮好欺负吗?”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谁不晓得强龙不压地头蛇,只是这面子也是互相给的,若是崔帮主对待外来的商队都这是等态度的话,我只怕以后再没有人愿意跟你们合作。”

眼见这人越扯越远,崔弘身边的一位副帮主道:“废话少说,今天你们若是不能让我们弄潮帮满意,你们王家商队就干脆不要在盐官这里混了!”

王福景仰天大笑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原来盐官已经是弄潮帮在话事了吗?如此说来我王某人还真有些不识时务了,哈哈……”

要知道,虽然弄潮帮规模是挺大,但依然没有可能让所有的势力俯首称臣,至少本地仍然有海潮帮和海鲨帮这两家不买他们的账。

崔弘冷哼一声道:“王当家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项洵佯装关心道:“哎呀,景哥,你真闪了舌头?那今天晚上史将军的宴席可怎么办?吃不了饭不要紧,说不了话这可真是了不得,你快点好好歇息一阵,这些小鱼小虾还是交给我来应付吧。”

王福景心中顿时是哭笑不得,你小子又开始胡闹了,那史将军晚上哪里有什么宴请了?只是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弄潮帮的人马一听,顿时心中凉了半截,若史航将军真要护着王家的话,他们是肯定不敢再动手的。

前几天项洵和王福景被史航请上山去的事情全盐官都知道,当时他们都以为是王家商队的末日到了,结果项洵两人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至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是无论哪个帮派也没有办法知道。

现在的弄潮帮是骑虎难下,所有的帮众都噤若寒蝉,若这小子说得是真的,惹恼了史将军,大家都要玩儿完。

崔弘心中也拿不定主意,但是如果就这么被一个小子用两三句话吓跑的话,他以后在盐官都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此处,崔弘双目当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怒喝道:“你以为凭史将军三个字就能吓得住我们吗?即便是史将军亲来,也不能不讲道理吧?你们打死了人,就必须要偿命!”

项洵皱眉正色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崔帮主言之凿凿说我杀了你这两位兄弟,请问可有人证物证?要知道,当天晚上,你这两位兄弟可是先动手打了我们的护卫,然后言语不合之下又出手教训我,只不过不是我的对手罢了,当时他们还活蹦乱跳,好多人都可以作证,现在你说我打死了他们,证据何在?切,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在江湖上混的?”

被一个毛头小子说得如此不堪,弄潮帮的一位副帮主顿时火气上涌,张口大骂道:“还敢狡辩,我这两位兄弟被你打了之后再没有跟任何人动手,不是你还是谁?!你休要废话,乖乖上前受死!”

项洵大怒道:“刚才要讲理的是你们,现在不讲理的也是你们!你们弄潮帮行事恁地无耻!”

看着弄潮帮的帮众被周围人群一阵嘲笑,项洵心中大快,正要再说话,便听得崔弘冷喝道:“少在那里卖弄唇舌,若你有胆子,便来和崔某一决高下,百招之内,无论生死胜败,此事都算罢了,当然如果你没有这个胆子,就让你们王家商队当中武功最高的人来也可以。”

第三十五章 百招赌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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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周遭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一阵大哗,堂堂一帮之主,竟然对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邀战,欺负人也要看对象吧?若史将军真的看中王家和这小子,你这岂非自讨苦吃?所有的人都对崔弘这无耻的行径大加鄙夷。

王福景等一干人等顿时大怒,正要喝骂时,便见项洵仰天大笑道:“崔帮主,百招之内,若是你输了或者死了呢?”

“放屁!”“小子你狂妄!”弄潮帮众纷纷嗤笑道。

凌飞大骇,立即在项洵耳边低声道:“此人的武功厉害非常,你千万莫要答应。”

崔弘仿佛看傻瓜一样望着项洵,哈哈大笑道:“我输了或者死了?哈哈……这么多年来,你是头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年轻人,崔某佩服!我们可以立下字据,无论生死,各安天命,双方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再追究报复!并且双方过往恩怨从此一笔勾销,永不再提!”

项洵朗声笑道:“不知哪位英雄愿意作保?”

话音未落,便见人群当中站出一名黑脸汉子来,那人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薛某佩服,我海潮帮愿意为项少侠作保。”

众人一见心中恍然,海潮帮帮主薛浪和崔弘一向不和,有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敢和崔帮主较量,我看他是嫌命长了才真,我海盐社愿意为崔帮主作保!”一个光头也站了出来,正是海盐社的大当家石庚。

一看这架式,王福景却也是再阻止不了,只得立即拉着项洵,将崔弘的惯用手段、绝杀招式,统统告知项洵,不求有功,但求保住性命,留得青山在,哪惧没柴烧?

项洵这几日先后与菡娘和史航这种高手过招,虽然对方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但对于项洵在武道上的磨砺却是普通高手绝对无法替代的,也正因此,他才胆敢接下崔弘这么无耻的挑战。

并且,自从习得大衍真诀以来,自己确实都是在生死之间获得巨大的进步,换句话来讲,那便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自己如果想在武道修炼上取得巨大的进步的话,与高手过招可以说是最快的途径。

虽然说这其中伴随着巨大的危险,但是兄弟三人的那个远大目标,以及救援周子轩这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必须要倚仗自己的武道修为,所以他要拼命,把前路上的高手们当成一块块的磨刀石,将自己这把刀磨得锋利和坚韧!

字据很快立好,白纸黑字,天地可鉴!项洵和崔弘以及两位担保人也都在上面按了手印,百招之内,一应生死,各安天命!

哗啦啦,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细软的沙滩之上顿时空出方圆十多丈大小的地方来,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庞大,甚至影响到不少船只的货物装卸,不过仍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毕竟这种单挑的场面,可是不容易见到哩。

人群当中为两人打气、呐喊和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当然更多的人们都是在议论着看好谁,甚至有些机灵的赌徒当场就在那里开起赌注来。

人高马大的崔弘站在沙滩上,右手紧握长刀,刀锋雪亮,不知曾饮过多少人的鲜血,伴随着逐渐凝聚起来的气势,崔弘站在那处仿佛一尊杀神,场上泛起肃杀地气息,四周的叫喊声都渐渐地止了,人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场中这决斗。

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开来,项洵虎目当中迸出强烈地战意,双手握住冷月宝刀,爆喝一声,脚尖轻点,展开身形抢先往崔弘攻去!

“铛!”的一声巨响,两人的长刀交击在一处,紧接着又是一拉,绽起一串令人牙酸的声音来。

项洵自知不是崔弘的对手,因此一开始存的便是搏命之志,若只是一味防守,只怕给对手完全展开攻势,自己的小命定然立刻便要完蛋,此时一刀下来,结合王福景对他的提醒,对崔弘的水准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崔弘第一刀都还只是试探,因此只用了七分力,没想到对方的真气竟然十分古怪,一上手立即便先吃了个暗亏,晃了晃被震得发麻的手腕,手中长刀一展,弄潮刀法层层展开,往项洵杀去!

项洵哪里敢给他完全发挥,手腕一翻,手中的冷月刀早直搠崔弘胸口而去……

场中刀气呼啸,沙尘翻飞,怒喝与大刀交击的声音接连不断,直将四周围观人们的心都勾到嗓子眼儿,大气也不敢稍喘一下。

转眼间五十几招便已过去,崔弘已经完全占到上风,手中长刀不时地划破项洵身上的衣衫,带起丝丝鲜血,同时也让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崔弘的嘴角不自觉地泛起笑意来,因为他已经完全把握到项洵那种毫无保留的搏命打法,心道果然只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如此下去,只消再来上二三十招,你便要力竭当场,哼!

望着崔弘手中的长刀如潮水般涌来,项洵心中丝毫没有一丝的退缩与怯懦,反而鼓起莫大的斗志与悍勇,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

七十三招已过,崔弘终于显露出一丝轻敌之态,项洵趁机架开崔弘攻来的一刀,挥刀反削,将其逼退一步,尔后项洵一声暴喝,长刀高举,往崔弘疾劈而至!

崔弘却不慌不忙,横刀力封,却突然发现项洵劈来的一刀之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力气!心中叫遭时,便见项洵双手竟然松了刀柄,任由宝刀被崔弘磕飞向半空,自左右双袖中突然射出两柄飞刀,往崔弘胸口钻来!

人群当中爆出一声惊呼,崔弘心中大骇,用错力道的感觉本来就让他吐血,此时又要面对两柄飞刀!

崔弘不愧是一帮之主,关键时刻终于展示出自己的高手修为,强换一口真气,右手手腕急转,刀柄堪堪抵着一柄飞刀,左手化掌蓄满真气,往另一枚飞刀拍去!

飞刀之上仍是空空荡荡!

崔弘此刻终于色变,刚才强换真气已经使经脉受了不小的损伤,此时却是再也经受不住用错力道的痛苦,张口喷出一小口鲜血,来不及愤恨与后悔,因为对方接连两计虚招,肯定图谋更大,那便是——他崔弘的性命!

第三十六章 百招赌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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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弘脚尖急点,正要飞身后退时,电光火石之间,项洵满贯真气的鹰爪早已当胸印到!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便听得“嗤啦!”一声响,伴随着大衍真气的冲激鼓荡,崔弘的护体真气立时被破,右胸处的衣衫尽被项洵抓烂,紧接着项洵必杀的一拳送到,崔弘勉强用左臂格了一下,但因力道不足,因此项洵这拳仍然半中崔弘的胸口,发出“咔嚓!”一声响,不知道胸骨被打断了几根。

只是刹那之间,场上形势立场,所有人俱是瞠目结舌,现在转而担心崔弘能否在项洵的百招之内坚持下来。

崔弘被拳头击中之后,狂喷出一口鲜血来,脚下依旧狂退不止,吓得一干围观的人们大场叫嚷着往后退,却哪里退得了?早挤得水泄不通了。

那两把飞刀是为了练习凌飞教他的袖里藏刀时放的,项洵心道一声可惜,此时若袖子里再有两把飞刀,定能立刻取他性命。

但此刻却不是感叹的时候,一拳建功之后,项洵一个后仰空翻,伸手接住正自半空中落下来的冷月刀,脚尖一点,揉身再上,冷月刀带着呼啸,疾搠向崔弘!

只是这崔弘到底是不俗的高手,虽然一时失利,甚至可以说是伤亡惨重,却依然很快便在项洵仰身接刀的工夫中镇定下来。

崔弘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连续几十招地全力出手,依然还能有这么充足的真气,这个毛头小子明明只有十六七岁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功底子?

而作为大衍真诀的拥有者来说,项洵此时真是万分感慨,随着大衍真诀的不断进步,他的持续战斗能力提升极大,崔弘今天没有一上来就狂施辣手,而是打算消磨项洵的真气,却正好给了项洵不断喘息的机会。

“铛!”崔弘勉力举刀硬架着项洵斜劈来的一刀,却是整个人都被劈得飞将开去,往后踉跄了五六步,带起几蓬沙尘,长刀拄地,身子才没有难堪的倒地,一百招到!

“项洵!项洵……”王家商队自王福景到护卫,甚至到一些搬运货物的苦力都高喝着项洵的名字,一起欢呼雀跃着,那种被压迫之后反击成功的喜悦,让每一个人打毛孔里都感到无比的畅快!

反观弄潮帮的帮众们,则是面如死灰,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的帮主竟然会败给一个毛头小子,倒是几个副帮主连忙冲上前去,扶着自己的大哥。

海潮帮的帮主薛浪发出一阵长笑道:“此番百招决斗,王家商队胜!石当家,你以为如何?”

海盐社的大当家石庚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虽然这个结果实在让人无法想像,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押错宝的事实。

而一名赌徒则大声欢呼着:“我押赢了,哈哈!老子这回转运了,老天爷开眼,哈哈,银子!银子!快拿来!”

凌飞等人急忙冲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项洵,王福景大笑道:“崔帮主,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崔弘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嗤笑声,看着眼前大笑的对手,想着自己的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中,登时一口怒气上涌,“哇”的一声,喷出满口的鲜血来,喘息着咬牙道:“崔某技不……如人,弄潮帮与王家商队之间的所有瓜葛一笔勾销!”

王福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大笑道:“愿赌服输,崔帮主是条汉子,恭送崔帮主,崔帮主请慢走……”

呼啦啦,一会儿的工夫,弄潮帮的一干人等走得是干干净净,围观的人群见着再没有热闹看,也很快便各自散去。

“小洵!你有没有事?”王福景目送弄潮帮一行人离开之后,立即奔过来询问道。

“噗!”项洵狂喷出一口鲜血来,颓然坐倒在地上,显然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精神却好得很,两只眼睛里泛出兴奋的样子,开心道:“我没事,此番收获巨大,哈,崔弘那老小子一定气坏了……”

王福景皱眉道:“不要讲话,我运功助你疗伤。”说罢早将大手贴在项洵后背上。

项洵摇头道:“我不碍事的,景哥你不用担心。”

正在这时,便听一名护卫高声叫道:“涨潮了!”

只见原本平静的海面渐渐开始翻腾起来,海风鼓荡咆哮着,一波波的海浪带着大自然的威势往沙滩漫来。

王福景望着这场面,大声笑道:“此番正可谓是碧波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哈哈……”

王家一干人等望着迎面扑来的海潮,皆大笑不止,声震海滩。

面对海潮,听着王福景的喻语,项洵只觉得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恍然大悟道:“我明白啦!”

诸人听得他大叫,茫然道,明白什么呢?

便见项洵咬牙勉力站起身来,抬手让众人让出一大块沙滩来,手中冷月宝刀倏地挥去,一刀斩地沙滩之上,便见被斩中的沙滩上接连绽开三团沙尘,一团比一团高!

众人皆怪叫一声,显然被项洵这一手震惊得不轻,袁少杰更是发狂般地奔过来,摇晃着项洵的身子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快说,快说!”

凌飞等人此时也醒过神来,立即飞奔过来,却是先将袁少杰踢到一边,笑骂道:“他娘的,小洵都这副模样了,你若把他晃死了,咱们可向谁喊冤去?”

裴松摇头笑道:“小洵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王福景笑道:“此番定要将这绝招逼问出来,否则中饭是不能给他吃了。”

项洵干脆躺倒在地上笑道:“还是容我先喘口气儿吧,刚才这一下,把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真气都用光哩。”

袁少杰手脚并用地爬过来道:“洵哥,洵叔,洵爷,你就快告诉我吧……”

项洵哭笑不得道:“才两三下就把我变作个老头子了……”

挥开了袁少杰这武痴,项洵坐起身来正色道:“刚才景哥的两句话,以及海潮翻腾的这景象让我联想起真劲的运形情状。”

顿了一顿,项洵继续道:“我刚才想到,真气在我们的经脉当中运行,虽然如同水流在河道中一般,但势头却并无高低起伏,如若能将这水流鼓起波涛,如同大海般一浪叠一浪……”

第三十七章 扬帆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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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得眼前一亮,王福景却疑惑道:“这个道理不是没有人想到过,只是怎么做到呢?”

项洵咧嘴笑道:“关键都在于真气的停止与加速,通过这种方法就可以使真气相互碰撞,从而产生强大的冲击之力。”

袁少杰皱眉道:“不怕经脉被炸烂吗?”

项洵笑道:“若是这碰撞是在兵器当中进行的呢?”

裴松皱眉道:“真气离体之后便如同过河之小卒,又如何能够让它停下?”

项洵挠头道:“这个应该不难吧?我还经常把真气送到对方身体当中,仍然可以勉强控制呢。”

王福景大笑道:“今番大家都算得福了,我感觉小洵这真气叠浪的方法极可能是上乘的真气运用之法哩。”

袁少杰望着大海,双目放光道:“这方法我一定可以领悟到的,中午就由我带人守着海船好了,我要趁着涨潮这机会好好的把握一下那种感觉。”

众人皆惊诧袁少杰这小子的变化,项洵拍拍肚皮苦笑道:“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谁愿意背我回去吃中饭?”

凌飞笑道:“你这次胜了崔弘,解了商队之危,合该让景哥亲自背你。”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由裴松和袁少杰带着些护卫留守海船,其余人等小心翼翼地扶了项洵返回大院。

王福荫早收到这天大的好消息,一直在院门外守着,然后高兴得将几人迎进厅来,此时苏小宛和小王珏两人在厅中玩得正欢,诸人见了苏小宛,免不了一阵惊奇和询问,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大家都大叹世事之奇妙。

因为弄潮帮故意捣乱的缘故,王家商队的行程又被拖延了一日,也正是缓了这一日,项洵的伤势才好得七七八八,更令他惊奇的是,自己身上的一些小伤痕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大叹大衍真诀这功法的神奇。

这一日的上午,海船的盐货、淡水、食物等均已齐备,扬帆北上的时候终于到了。

小王珏头一次看见大海,兴奋得手舞足蹈,德叔只怕他乱跑乱蹿,只得步步紧盯,煞是辛苦。

仆人护卫们正在往船上搬运各式的器具、日用品一类,众人便在船下闲聊。

苏小宛还是头一次见着这种大海船,又高又大,一般江河中的船只根本没有办法与之相比。

不但是苏小宛,便连项洵对这大船也是颇感兴趣,那日到海边解决弄潮帮的事情,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

王福荫笑着为两人解释道:“这种船我们称之为沙船,亦称作方艄,虽然船型是一般的货船,但是咱们这艘造得高大,工艺又好,自然是一般的小船只无法相比的。”

苏小宛好奇道:“为何称之为沙船呢?”

王福荫伸手指着大船笑道:“你们看,这船方头、方尾、大平底,最是适合在水浅而沙滩多的航道中行走,所以被称作沙船。此船最妙处,便是无论是江河湖海皆可行驶。”

项洵担心道:“只是这种船可以经受得住海上的大风浪吗?”苏小宛亦点点头,显然也有这种担心,要知道,在海上的危险性可不比江河。

王福荫哈哈笑道:“安全性这方面,你们大可放心,此船的甲板宽敞,型深小,干舷低,又采用大梁拱,从而使甲板能够迅速排浪,另外,因为底平吃水浅,特别是风向潮向不同时,受潮水影响比较小,所以比较安全。”

王福荫顿了一顿道:“在船上还设有“太平篮”,当风浪大时,在船上适当的位置放下装有石块的竹篮,悬于水中,可以有效减少船身的摇摆。”

见两人听懂似的点了点头,王福荫又继续道:“此船在纵向结构上采用的是“扁龙骨”,虽然厚度略显不足,但是横向结构则是采用多水密隔舱的先进工艺,如此纵横一体,在抗沉性上比一般的船只要好得多了。”

项洵两人听得不明所以,王福荫摇头笑道:“这些内部结构的东西确实会比较难以理解,待会儿上得船去,你们亲眼看过之后,才会很好的体会到它的优点。噫!你们看,小杰那家伙好像还真练出些道道儿来呢。”

众人转头向袁少杰望去,只见袁少杰双手紧握一把鬼头大刀,又一次地斩击在沙滩上,便见着连冒了两团沙尘起来,然后终于力尽般翻倒在沙上直喘粗气。

裴松早跑到他身边扶着他,高兴道:“好小子,虽然只有两叠,但是仍算给你练出来了!”

众人呼啦啦地围过去,看着这个两日来勤练不缀的家伙,脸上都高兴得不得了,天道酬勤,岂是无因?

袁少杰笑着喘息道:“此番都要多谢小洵才是,日后若能够有所成就,小洵居功至伟。”

项洵笑着摇头道:“少来夸大我的功劳,方法我毫无保留,但这么多人里只有你一人能够这么快便练得出来,除开天资不论,我觉得,勤奋才是成功的主因呢。”

凌飞叹了口气,咬牙道:“等到开船之后,我也勤加练习,定然也能够成功!”

小王珏皱眉道:“飞叔,若你不小心刺穿了船底,我们是否要游回去呢?可我还不会游泳呢……”登时弄得凌飞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来。

看着凌飞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德叔苦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就在众人无不笑得抽气时,一应物品总算全部装妥,终于可以登船了。

“走吧!”王福荫和裴松扶了浑身发软的袁少杰,苏小宛牵着小王珏的手,众人一同往船上走去。

项洵则回头朝余杭方向望了望,心道田大哥,前两日写给你的信应该快要到了吧?你的伤势好些了吗?虽然很思念你和嫂子,但是现在我要坐船北上,等到洛阳跟唐奎和小曼汇合之后,有机会再回来看望你们,不要担心我,毕竟,小混混也终要长大的……

项洵握了握拳头,又朝鸡头山方向望了一阵,脑中泛出史航等人的身影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终于也跟随众人踏到甲板之上。

在水手们的号子声中,风帆扬起,大船缓缓离开岸边,进入到茫茫的大海当中……

第三十八章 大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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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海面在眼前伸展延伸开去,腥咸的海风在脸庞拂过,项洵几人立在船首,感受着茫茫大海给他们带来的巨大震撼。

水天一色,波流浩淼,大自然美妙的身段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每个人的面前,那种难以言表的精神触动,令得人人都生出心胸开阔的感觉来。

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然后便听着一船的人都开始长啸起来,啸声高低起伏,粗细不一,却无不倾注着每个人心中浓浓地情感。

大家的啸声缓缓消散在大海的怀抱当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大家都是兴致勃勃,尤其是从来没有看过大海的,又或者是头一次坐船出海的,纷纷在王福荫的带领之下东看西看,左问右问,大开眼界。

然而到了下午的时候,不少人都开始无精打采起来,尤其是苏小宛和德叔两人,晕船晕得最厉害,王福荫提供了防晕秘法却都无效,于是两人只好到船舱里去休息。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洋面风平浪静,大船稳定地向前行驶,在海面上划过一道白色的波痕,又缓缓消失。

宽大的船尾处,王福景等人坐在这里忙里偷闲,而王福荫和裴松则是一人一枝钓竿,优哉游哉的钓着鱼。

项洵也取了一根长长的钓竿,跑到船尾坐下来问道:“船走得这么快,能够钓得上鱼儿来吗?”

王福荫哈哈笑道:“终给我找到鄙视你的机会哩,你一定是从来没有钓过鱼,钓鱼这事情的乐趣就在于,你永远不晓得鱼儿什么时候上钩,那种等待的折磨,最是令人迷醉。”

王福景笑道:“小洵休听他乱吹,鱼儿咬钩的刹那,那种由等待、付出转到收获的感觉,才是最真实最令人欢欣鼓舞的。”

项洵上了饵料,甩下钓钩笑着回忆道:“鱼还是钓过的,只不过,那时都是为了给兄妹几人果腹,哪里会有垂钓的悠闲心思呢。”

裴松笑道:“很羡慕你那几个弟弟妹妹,有你这样的大哥,心里一定都是非常满足的吧?”

项洵摇头笑道:“我们几个年纪相差其实不大,哪里会去想什么个人的功劳,每个人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为大家提供温暖,能够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曾经是我们心里唯一的目标。”

王福景点头叹道:“似小洵兄妹几人的情形,确实令人向往,那种单纯的兄弟手足之情,在这乱世当中,有多少能够经得住考验呢?哈,说到这里,都要跟大家说一个好消息。”

躲在船帆阴影里的凌飞翻了个身,打个大大的呵欠道:“是不是杨广那个昏君死了?”

王福景失笑道:“我倒是天天盼着这个好消息,可惜,那老小子的命似乎还挺硬。”

项洵摆弄了下手中的钓竿,轻笑道:“荫哥你倒是赶紧说,否则只是这样干坐着,我只怕自己要很快睡着。飞哥尽管睡你的大觉,休要插嘴。”

王福景笑道:“我这好消息便是,弄潮帮昨天夜里已经四分五裂了!”

“什么!?”“怎么回事!?”“哈哈,竟然有这种好事?”

几个人登时兴致勃勃,连凌飞也一骨碌爬起身来,仔细听着王福景的好消息。

王福景伸了个懒腰,轻笑道:“前天那场决斗,崔弘被小洵重伤之后,整个人在弄潮帮里的威望顿时降到最低点,要知道,弄潮帮虽然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但是因为吞并了不少小帮会,弄潮帮中的兄弟早已经不似最开始那般齐心了。”

顿了一顿,王福景继续道:“此次崔弘重伤便是个导火索,平日里早对他不服的几个副帮主纷纷想着上位,但因为忠于崔弘的兄弟仍然不少,所以一场夺位闹剧最终变成了大火拼。”

凌飞咬牙笑道:“弄潮帮这回真是咎由自取,嘿,景哥,不知这结局怎样了?”

王福景大笑道:“哈哈,到今天早上收到消息时,弄潮帮已经一分为三,崔弘的旧部实力依然最大,以崔弘崔汐这两父子为首,另两家实力次之,分别是两个副帮主当家。”

王福景顿了一顿继续道:“但是经过此番火拼,崔弘本来就重伤的身体更加不堪,再加上此次帮派分裂的打击,我只怕他的实力已经连以前的一半也没有了。”

裴松笑道:“如此说来,弄潮帮从此以后都算名存实亡了,哈哈,景哥你够狠,这么大的好消息竟然能够一直捂到现在,今天晚上定要好好喝上几坛。”

王福荫斜睨着眼睛笑道:“你们看,小洵这家伙笑得是否像头偷了鸡的小狐狸?”

项洵失笑道:“荫哥你这老狐狸,又来陷害我。”

王福荫眯着眼问道:“你给我老实交待,前天与崔弘决斗的时候,你是否就是做的这个打算?”

裴松惊诧道:“不是吧?如果真是那样,小洵这厮……”

项洵大笑道:“原来只是想给他弄点麻烦的,也没想着能够成功,哈,谁料到崔弘那般不济,最后竟然能够把他伤成那样。”

凌飞拿胳膊勒着项洵的脖子恨恨道:“他娘的,你小子是否在说我们这些人无能呢?”

项洵翻着白眼咳道:“凌飞大侠饶命,前番若非学了你的袖里藏刀,我哪会有机会伤到他呢?无论怎么算来,飞哥你都是居功至伟……”

见着这两人玩耍调笑,王福景大笑道:“小飞你若是能够在飞刀中附上两重真劲,只怕以后我都要绕着你走了。”

凌飞如同被雷劈中,呆滞道:“这个想法都是不错,只是如何才能办到呢?”

项洵笑道:“景哥若是能在箭枝上附着两道真劲,岂非更加可怕?”

王福景嘿嘿笑道:“我这两天早开始琢磨这事儿哩,哈,估计只要再有几天,都要给我摸着门槛了!”

凌飞双目放光道:“景哥快些教我!”

项洵摇头笑道:“飞哥,你和景哥的情况其实并不相同,你的飞刀若要附上两重真劲,只怕比景哥要难得多哩。”

王福景点头笑道:“不错,因为箭枝这东西,本身就可以用弓弦发射出去,我只消掌握好发射的时机,发射前的一刹那间,将二道真劲贯到箭枝中便可以了。”

凌飞皱眉点头道:“不错,我的飞刀本身却仍要依赖自己的力道来发射,啧,这个难度比景哥要大上很多啊。”

项洵笑道:“近距离偷袭的话,那威力也会大上很多啊……咦?好像有鱼儿咬钩了?!”

王福荫大骂道:“他娘的,我和小松守了半个多时辰,你小子才来了多大一会就有收获?老天爷,你也太不公道了吧……”

项洵将手一抖,那鱼便被扯出海面,在空中疯狂地挣扎着。

王福景眯眼道:“唔,好像是条青花鱼……”

话音未落,便听得项洵大叫一声:“那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九章 有贼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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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的话音未落,便见着一只利剑般的东西划破水面,“嗤!”的一声,正巧扎中那尾青花鱼的身体,然后“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惊起高高的浪花。

一刹那的工夫,大家便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条体型巨大的鱼,因为那条青花鱼被钓线勾住的缘故,那大鱼也被一起扯着向前移动。

王福荫急忙道:“小洵快松手!”

项洵大骇道:“那是什么鱼?”手中还未加动作,便见凌飞手腕一抖,一柄飞刀流星般射出,切断了项洵的钓线。

王福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竟然会碰上剑鱼,看刚才它的体型,应该是一条成鱼了,幸好,幸好。”

项洵惊叹道:“好凶悍的家伙!快看!它冲过来了!”

王福荫大惊道:“它被激怒了,必须……”

王福荫的话音未落,大家便听得两声弓弦响,“噗哧!噗哧!”王福景不知何时取了大弓在手,两枝劲箭先后射中那只剑鱼的脊背!

鲜血汩汩而出,那条巨大的剑鱼猛得抖了几下,便要往海面下沉去。

裴松手中钓竿一扬,钓钩刚好勾中伤口,哈哈笑道:“今晚有口福了!喔,这家伙真沉!快来帮手……”

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只巨大的剑鱼便被捞上船来,只见它身形粗壮,背部青褐,腹部银灰,鱼身足有一丈多长,鱼头前面的剑颌竟然也近三尺长,坚硬尖直,仿佛一把锋利的宝剑,令得项洵赞叹不已。

王福荫皱眉道:“这么大的鱼竟然两箭就死了?这跟我听说的可是完全不一样。”

项洵笑道:“只怕是景哥带上了双重的真劲吧?我现在十分怀疑它的内脏是否还完整。”

王福景大笑道:“第一箭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竟然一次成功了,哈哈,果然威力不凡!”

王福荫抹了把汗道:“这种大鱼被激怒之后,头前的剑颌可以轻易地洞穿船板,刚才如果它潜到水下,对于船只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项洵咂舌道:“幸亏只是一条哩。”

王福景笑道:“这种鱼未长成之前才会结伴,长成之后就只是单独行动了。”

裴松抬头笑道:“都少废话,赶紧动手一起来将它肢解掉,真沉,我估计至少也得有四五百斤……”

凌飞轻喝一声:“让开!”

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呛啷!”一声清吟,凌飞手中长剑自那巨鱼的颈部猛得刺入,只听得一阵“嗤嗤嗤嗤……”的声响,那长剑竟然沿着巨鱼的脊骨一直划到尾部。

“哗啦……”整条剑鱼便被一分为二,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然后又见凌飞手中宝剑一抖,血花尽去,还剑入鞘!海风吹过,衣发飘扬,潇洒非常……

王福荫笑道:“我差点忘记了,小飞小时候,似乎做过一段剖鱼的小学徒哩,哎哟,内脏果真全碎掉了。”

项洵惊叹道:“这,这简直就是神乎其技啊……飞哥,你今晚上是否也包下厨哩?”

凌飞带着剑痕的脸上泛起一阵古怪的笑意,眼眸微闭着轻声道:“小洵,若是你愿意,我不介意将你跟它给一起煮了。”

“噗……”众人皆笑得前翻后倒,王福景赶紧招呼几名水手过来将这鱼处理好,晚餐可以解决哩……

……

圆月当空,夜凉如水,海风带着波涛声四处游荡,酒足饭饱之后,一群人爬上舱面,躺倒在甲板上休息。

王福景关切道:“少杰的身体已经好些了吧?”

袁少杰颔首道:“只是真气使用过渡,有些力竭而已,现在早就好多了。”

裴松笑道:“这小子练起来真是不要命一般。”

凌飞打了个呵欠道:“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这么快地掌握哩。”

王福荫笑道:“我听说你今天傍晚专门到火房劈了一堆的柴火哩,怎么样?练成了吗?”

凌飞摇头道:“人是累得半死,但是还没有什么头绪……噫,小洵,你在想什么呢?”

项洵望着空中的明月叹道:“若是这天下没有纷争,大家可以成天喝酒吃肉,游遍名山大川,那该有多么痛快,他奶奶个熊的……”

王福荫嗤笑道:“说到底,人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咦?怎么了?”

只见项洵双眉紧锁,一骨碌爬将起来,咬牙道:“咝……在盐官那种十分不妥的感觉又来哩……”

话音未落,便听得了望台上的一名护卫高声叫道:“当家的,前面有五只快艇冲咱们过来了,看样子似乎来者不善。”

众人心中一凛,急忙冲至船首,便见五只快艇在平静的海面上迅速向大船逼近。

王福景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准备战斗!投石机准备!下帆!减速!闲杂人等马上退到舱里!”

项洵功聚双目,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仍然将快艇上的人马看了个一清二楚,沉声道:“景哥!是盐官劫人的那些贼子!”

因为沙船是运货船,所以船上只设有两台投石机,远距离对敌的手段多要倚仗弓箭,因此护卫们执勤时皆身负长弓,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快艇上的贼子不少,此番免不了是一场恶战。

便听到王福景高喝道:“放!”只听得两声巨响,船上的投石机弹起巨石,砸向对方,却因对方速度极快,可惜均未命中。

距离迅速缩短,俄顷,只见大船之上数十只火箭腾空而起,望对方射去,可惜仍是仅有寥寥几只射中,带起几声惨叫,但火则被迅速扑灭。

眼看对方的快艇逼近,项洵自护卫手中抢过一张弓来,弓弦连响,箭枝带着真劲射往敌人,带起一阵惨嚎。

快艇上的敌人也弯弓搭箭,弓弦响起,箭枝射在甲板上,发出一阵“夺夺夺……”的声音,有不少护卫走避不及,纷纷中箭。

此时便听得快艇之上一把浑厚的声音响起:“船上所有人束手就擒,我狂龙保证不伤一人!”

王福景大喝道:“放你娘的屁!给老子去死!射!”

此次因为离得近了,顿时便有十多名贼子被射中,伴随着一阵惨叫,堕进海水中去。

五只快艇一分为三组,各有两只冲向大船左右,狂龙须发飞张,站在正面的快艇上,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上,鸡犬不留!”

“噔噔噔噔……”快艇上的贼子们纷纷抛出钩索,挂中大船,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便有几十条索子连在快艇与大船之间!

第四十章 沙船血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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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王福景嘴里突然发出一声呼啸,便见大船突然间加速,向左前方撞去!

左边的一艘快艇避退不及,登时被大船撞翻,船上的贼子尽皆落水,护卫们发出一阵欢呼,手持利刃,纷纷往勾索斩去。

哪想到那勾索材质颇为坚韧,一时间竟然无法迅速斩断!便听得快艇上响起几声怒喝,各有几名贼人高手腾空而起,落到甲板上来,一场肉搏不可避免!

就在这里,忽然有一名护卫大骇道:“后面也有船来!”

王福景手持长枪挑落一名贼子道:“发信号弹求救!大家坚持住!贼子们可不会手软!”

“蓬!”一束烟火弹腾空而起,带起一片血红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夜空,希望来的不是敌人吧……

喊杀之声响彻海面,只是一个照面儿的工夫,双方各自便损失了不少人手。

在几名高手的带领下,贼子们相继攀上船来,与护卫们战在一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船上的形势十分不妙,因为贼子的总人数足有一百八十余人,而大船上的护卫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百多人,几乎是两倍的差距,若不是因为前面撞翻了一条快艇,现在仅有一半的贼子能够攀上船去,极可能此时便撑不住了。

项洵一刀劈翻了两个贼子,终于杀到狂龙面前,这个上次给他深刻印象的高手,此时正在独斗王福景和几名护卫。

纵使有护卫相帮的王福景依然不是狂龙的对手,眼看便要不支。

项洵的加入,无疑大大减轻了王福景的压力,令得狂龙心中十分恼火,后面的船只显然不是他的人,如果对方接受王家商队的救援,强插一脚进来的话,今天的胜负实在难料,因此现在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两面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刚才若是能够顺利击杀掉这王大当家,对船上护卫们士气的打击可想而知,这个可恨的小子!

“呜~”狂龙手中的齐眉棍带着风声含恨而下!前番没杀掉你,算你走运,今天便让你丧命在此棍下好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项洵哪敢硬接,脚尖一点,闪过这必杀的一棍,手中长刀顺势往对方胸口斩去!与此同时,王福景也回过气来,手中长枪如同毒蛇一般,朝狂龙小腹扎去!

那狂龙也甚是了得,手中长棍一扯一翻,瞬间舞成个花儿,“叮!”的一声,架偏了项洵的刀,“啪!”的一声,又打歪了王福景的枪!

这三人战在一处,顿时打得是难舍难分,如此怎么能够速战速决?狂龙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那个使刀的小子尤为难缠,比起上次交手,明显又有精进,每次刀棍交击之时,便会有两股怪异的劲道突破自己棍上的真劲,冲进经脉来,才几个呼吸之间,双手竟然酥麻不止。

突然听得袁少杰破口大骂道:“他娘的崔汐,你们弄潮帮竟然跟这帮贼子狼狈为奸!?”

那被叫作崔汐的人冷笑道:“你们打伤我爹,害得我们弄潮帮四分五裂,今天便要你们所有的人都去死!我今天带的全是帮里的好手,哼!便看看谁才是乌合之众,接招吧!”

凌飞与上次被俘的那个贼人头子战在一处,而裴松则堪堪抵着一名书生模样的家伙,大家各自苦战,谁也抽不出手来帮谁一把。

随着越来越多的贼子攀上船来,大船上的形势愈加严峻,胜利的天平渐渐向贼人们倾斜过来。

便在这个时候,后面的船只终于靠得近了,在月亮的光辉之下,现出它的真实面貌来,那是两只艨艟大舰!

相比起沙船,大舰的速度极快,因此很快便靠了上来,两舰左右分开,径往那几只快艇撞去!不但如此,船上早有箭矢飞出,招呼到那些尚未攀上沙船去的贼人身上。

“老大,是官兵!”“他妈的怎么会有官兵!”

两只大舰速度降下,伴随着“噔噔……”几声响,大舰上飞出数枝勾杆,勾中沙船,此时贼子们终于看清,那大舰上飘扬的旗帜正中央乃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史!

只见一名将军昂立舰首,手持一杆丈八蛇矛,暴喝一声:“儿郎们,随我上!”说罢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跃上沙船去!手中长矛一划,几名贼子在震惊当中口喷鲜血,被扫落到大海中去。

“杀!杀!杀!”吼声响彻云霄,兵士们争先恐后地跟着史航掠到沙船上,沙船上的人们只觉得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狂龙心中怒火狂涌,气得差点没有喷出口血来,口中怒骂道:“史航,你个狗日的,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随着狂龙的怒骂,所有的贼子心中早已胆寒,竟然是史航亲自带兵来了!这还怎么打?贼人们的士气瞬时间便降到谷底,甚至有个别的还试图跳回快艇,准备逃命,只是却早被大舰上的兵士一箭射穿。

最可悲的还是崔汐,听得是史航和他手下的兵士前来,顿时斗志全无,气势一窒,一个躲避不及,竟被袁少杰的鬼头大刀直接劈成两半,鲜血四溅!

史航朗声笑道:“久未活动筋骨,再不发威,只怕有人会把我当成是病猫哩。”手中蛇矛却是毫不停歇,每一次挥刺,都会带走一两条贼子的性命。

与贼子们相比,王家商队的人们都是士气大振,有史将军带人前来相助,定能将贼子们斩杀干净,他娘的!让你们来抢船,我杀!我杀!我杀杀!

王福景高声笑道:“史将军,大恩不言谢,等杀光了这帮贼子,咱们再把酒言欢!”

项洵一刀逼退狂龙,大笑道:“将军,咱们这都杀得差不离儿了,你才带人来捡漏,早干嘛去了?”

闻者无不吐血半斗,心道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奶奶个熊,刚才你怎么没这么得瑟?

史航暴笑道:“项洵你个小兔崽子,等我收拾完这帮贼子再好好的收拾你!”

眼见着手下一个个飞快地倒下,狂龙心血狂滴,一棍荡开两个难缠的对手,大喝道:“风紧,扯呼!”

史航高喝一声:“狂龙小儿,都给我留下吧!儿郎们,都给我盯仔细了,今番不能放跑一个!”

第四十一章 沙船血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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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们加入战团之后,贼人们的胆子早已尽丧,此时听到狂龙的命令,沙船上的贼人立即开始且战且退,先后纵入海中,试图攀上快艇以求逃命,但有半数却是还在空中的时候,便被守卫在战舰上的兵士们射成了刺猬,又有半数落在海中,却多被战舰上投下的标枪扎死不少。

茫茫大海,能往哪里退?能往哪里逃?

黑虎刚上得船来时,根本没有高手阻挡,手持一根狼牙棒在护卫当中横冲直撞,挡者披靡,此时却是拼死抵住史航变幻莫测的蛇矛,高声喝道:“大哥,你快走!我们来断后!”

史航冷哼一声:“断后?给我躺下罢!”说罢手中蛇矛轻颤,矛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黑虎的防御,黑虎大骇之下,已是避之不及,被蛇矛扫中腰际,登时血流如注,一声惨呼未及喊出,早被史航一脚踢中胸口,跌飞开去,竟是立毙当场。

“虎子!”“二哥!”“虎哥!”

架开凌飞攻来的一剑,豹子满脸鲜血,狂吼道:“大哥!没有退路了,杀吧!咱们兄弟死也要死在一处!”

仍留在船上的,无不是狂龙的心腹兄弟,此时黑虎一死,又听得豹子一吼,俱是狂性大发,不要命地往官兵和护卫们杀去。

“噗!”书生被赶过来相助裴松的袁少杰一刀搠中心胸,鲜血飞溅,眼见也是活不了。

“书生!给我去死啊~!!!”狂龙双目欲裂,手中齐眉棍一阵狂舞,顷刻之间,竟是将项洵和王福景两人逼得频频后退,不敢稍撄其锋!

随着官兵们不断加入战斗,船上的局面开始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形,船上贼人的数量锐减。

“呃啊~!大……”与凌飞斗在一处的豹子被赶过来的沈墨抬手一枪扎中脊背,颓然倒地!

狂龙双目眼泪狂涌而出:“豹子!你们等我!史航!我日你奶奶!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呸!等你在地下打赢俺爷爷再说吧!看枪!”史航说罢脚尖一挑一踢,一杆长枪腾空而起,带着呼啸朝狂龙飞扎而去!

狂龙一棍劈下,顿时便将那只长枪打飞到海中,只是自己却是被那枪上的力道震得一个停顿。

机会!项洵眼前一亮,再不留力,三重真劲全力送出,猛劈在狂龙的齐眉棍上,只听得“喀!噗!咔嚓!”

项洵这一刀劈断了狂龙的齐眉棍,然后又斩进狂龙的肩膀当中,紧跟着也不晓得劈碎了几根骨头,却是一时连刀也拔不出来。

狂龙浑身浴血,仰天发出一声惨嚎,右手猛抓住项洵的冷月宝刀,怒吼道:“给我去死!”

“小洵快退!”“项洵松手!”

项洵眼中冒出熊熊怒火,暴喝一声,全身的大衍真劲狂涌进刀身当中,刀柄向下压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劲风扑面!狂龙的身体被两人真气的剧烈碰撞炸成许多小块,令人作呕。

项洵则是连刀也把握不住,“噔噔噔”连退三步,咕咚一下坐到甲板之上,喷出一口鲜血来,胸口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从发现贼子,到船上贼子们被消灭干净,前后竟是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然而却是项洵头一次遇上的最为惨烈的一战。

“哟嗬~胜利啦!”“史将军万岁!”船上的人们纷纷高呼着,拥抱在一起,庆祝着在这情况之下仍然能够大难不死……

……

明亮的月光下,海浪轻柔地抚着船身,大船安静地浮在海面上,两侧是威武的大舰,舰首的大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甲板很快便被清理干净,死去贼人的尸体尽皆被抛入海中喂鱼,没有人会去怜惜他们,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贼匪,若是给他们得逞,只怕船上人们的下场要更加凄惨。

早有人们从舱下端出美酒和大碗来,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同时表示出对史将军和他手底下的兵士们的感激之情。

王福景举起大碗高声道:“史将军,各位军爷,王某人代表沙船上的所有人等敬你们三杯!有了这次过命的交情,以后史将军但有吩咐,王家商队莫有不从!王某人先干为敬!”

说罢“咕嘟咕嘟咕嘟”,竟是一口气连干三大碗。

“干了!”“饮胜!”“敬各位军爷!”

沙船上的所有人皆端起大碗,碗中美酒扬脖而尽,代表着由衷的敬意与情谊!

然而一干兵士却岿然不动,显然在等待着史航的命令,让人深深地体会到,这是一支令行禁止的劲旅!

史航缓缓站起身来,向一船人肃然行了个军礼,“唰!唰!”两只大舰上的兵士顿时人人肃立,跟着将军行了军礼。

史航正色道:“诸位的盛情与好意,史某和手下儿郎们都心领了。非是史某不给诸位面子,而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人若无信,不立于世,军若无规,取败之道也……”

王福景赞叹道:“我王某人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军士,能够似将军及诸位虎贲这般恪守军规者,实属罕见,王某佩服,来人,给军爷们上茶!”

史航微笑着摆手道:“王当家太客气了,完全不必如此破费,我等为将为兵,食国家之俸禄,所图者不外卫国保家安民,此番只是我带儿郎们例行份内之事,当下事了,立刻便要回航。”

项洵咧嘴笑道:“打发这些小鱼小虾,将军和诸位兵爷们的筋骨肯定都未松开,不若顺路再护送我们几天好了,若再有不开眼的贼子,也好一并打发了。”

船上本来有些微凝的气氛登时如爆竹般炸开,笑声此起彼伏,有几个腹部受伤的家伙则明显挨得极为辛苦。

狠狠地捶了项洵一拳,史航摇头笑道:“我是否应该将你强行绑回盐官呢?军营里若是你有这样的家伙,气氛都应该好上很多……”

项洵叹息道:“今番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贼子来袭之后,史航及一干儿郎能够迅速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他们早就收到贼子的风声,因此从王家商队起航出发的时候,两只战舰便一直远远跟着的了。

史航大笑道:“你明白就好,哈哈!”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第四十二章 前尘旧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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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银,两艘战舰很快便消失在夜色当中,海浪轻抚着大船,仿佛刚才的那场厮杀与恶战都只是梦境一般。

将伤员安置妥当,又将船上的轮值护卫重新安排好,一干人等才彻底放松下来。

本来苏小宛和德叔两人的晕船之症稍解,也到甲板上来透气,只是船上的血腥气依然挺重,苏小宛经受不住,转眼间又吐得稀里哗啦,只得又下到舱中休息去了。

“爹爹,那些兵叔叔很威风哩。”眼看着战舰消失得不见影踪,小王珏才拍着小胸脯道。

王福景哈哈大笑道:“是么,那刚才怎么又不见你吭声?”

小王珏皱眉道:“刚才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哪里能够说出话来呢。”

裴松正色道:“我看刚才前来参战的兵士其实不多,绝对超不过两百人,但是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军威,咝……”

凌飞点头道:“这史将军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以他手下兵士的这种战力,便是盐官所有势力合将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袁少杰皱眉道:“将是好将,兵是好兵,但是我却弄不明白一件事情,他一个带兵的将军,在盐官又开酒楼,又开青楼,弄这些做什么呢?想要作反吗?”

王福荫摇头道:“他们既然将咱们从贼人的手中救下来,咱们便欠了他史航一条命。”

王福景看了看倚在船桅边的项洵,笑问道:“小洵为何一声不吭?看什么呢?”

从海面上收回目光,项洵道:“我只是在想,像他们这种精兵猛将,大隋有多少呢?”

王福荫叹道:“若在三征高句丽之前,不说举国皆是,也有十之七八,现在则自然要少得多了,唉!先帝辛勤打下的厚实基业,竟被那昏君败得不成样子……”

项洵心道:“如此看来,光是一味地招兵买马也不见得就可以成就大业啊……”

叹了口气,项洵问道:“荫哥,你说先帝的基业厚实,厚实到什么程度,他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王福荫笑道:“这事情你应该问阿德才是,咱们这些人里面,没有谁比他知道的更清楚了。”

项洵奇道:“噫,竟然能够让荫哥如此推崇,可知德哥在此必有深厚的道行。”

小王珏自豪道:“我的启蒙先生,自然非同凡响罗,德叔,你快露两手给这小子瞧瞧,可不要丢了我的脸面。”

德叔笑道:“既然小洵想知道,我便尽我所能,讲上一讲好了,珏儿你也听仔细了,改天再考较于你。”

王福荫笑道:“阿德的祖父乃是一名史官,因此他对先帝登基之后的一应事宜知道得极为清楚。”

项洵此时才晓得德叔的来历,大为惊叹,却不知他为何会进了王家当小王珏的启蒙先生。

项洵笑道:“如此我都是极有运气,能够亲耳听德哥讲一讲那段历史,哈,德哥请讲。”

小王珏插嘴道:“小子你赶紧去打一盆水来洗一下你的耳朵,呃……对了,这叫洗耳恭听!”

众人无不大笑,累得德叔又是好一翻教训。

德叔笑着摇头道:“都是些前尘旧事,大家便当听故事好了。”

袁少杰拍手道:“如此以后每当入夜之后,便来听德哥讲故事,都是不错的消遣哩,哦,终于不用烦恼了。”

项洵笑道:“德哥勿要谦虚,我都等不急了。”

德叔敛了笑容,正色道:“要说杨坚,便要从北周说起,自从北周武帝宇文邕平定北齐之后,天下便由三分变为南北对峙之局,便是北周与南陈。到宣帝宇文赟继位,暴虐荒淫,在位仅一年,更因沉湎酒色,年仅二十二岁便一命呜呼。”

凌飞惊道:“竟会这么不济事?”

王福景笑道:“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岂是无因?酒色这两样东西,最是能够掏空人的身子。”

凌飞笑道:“荫哥都是要仔细了,咱们当中,就你和德哥不习武道,身体最差,还偏偏酒色俱沾哩。”

王福荫没好气道:“去去,你懂个屁!勿要打扰阿德说故事。”

德叔笑了笑继续道:“宣帝死后,静帝宇文衍年仅八岁,遂封他的外公为大丞相,同时都督中外诸军事,而他的外公不是别人,正是杨坚。两年后静帝被迫让位于他,杨坚遂代北周而立大隋,年方四十。”

裴松奇怪道:“竟然会这般顺利?宇文家莫非无人了吗?”

德叔笑道:“这都要怪宣帝宇文赟了,他继位之后,为北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宇文宪、宇文孝伯、王轨、宇文神举等人皆被他一一除掉,真可谓自毁长城,否则哪到杨坚坐得天下?”

项洵道:“这么说,杨坚是夺了自己外孙的天下,难道没有受到天下人的诟病和讨伐吗?”

德叔笑道:“怎么没有,杨坚自己的女儿,小皇帝的生母便极力反对;文官当中亦有颜之仪等不肯妥协,最后被贬至边疆;当然,给杨坚带去最大威胁的,则是宇文泰的外甥,一代名将尉迟迥,只可惜,最终被韦孝宽与高颎等人所败。”

顿了一顿,德叔继续道:“其后,杨坚则迅速在自己的一干亲信,诸如高颎、李德林、杨素、郑译、刘昉等人的帮助之下,稳固了自己的帝位。哦,不得不提的是,虞庆则向杨坚献了一条绝户毒计:尽灭宇文氏。此计除了李德林严加相劝之外,竟再无人反对,最终宇文家族的人尽数被处死,包括杨坚的皇帝小外孙……”

宇文家之灭门惨事由他人口中讲出来,项洵心中顿时百味杂陈,那种身世,也不知是子轩的幸还是不幸呢?子轩,你现在在何处,过得如何呢?

王福荫叹道:“自古以来,似乎都未有如杨坚般这么容易便得了天下呢,真不知道他祖上积了什么阴德。”

小王珏装大人模样道:“三叔,你莫要插嘴,好好听德叔讲故事,回头仔细我考较你哦。”

众人无不笑翻,王福景抚了抚小王珏的头笑道:“又这般没大没小的,仔细我揍你屁股。阿德你继续。”

第四十三章 前尘旧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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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叔微叹道:“虽然杨坚夺帝位的手段有些不光彩,但是这丝毫不能掩盖他治世的天纵才情。”

顿了一顿,德叔继续道:“首先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更换官制。”

凌飞道:“哦,这个我晓得,好像是什么三省六部制的。”

德叔点头道:“不错,所谓三省,就是指门下省、内史省、尚书省。其中内史省主决策,门下省主审议,尚书省主执行,其下又设六部,分别为:吏部、礼部、兵部、刑部、户部、工部。”

王福荫叹道:“据说此前的官制极为混乱,弊病百出,反观这三省六部之制,组织严密,职能分明,足见出杨坚及一众能臣的见识与手段。”

裴松问道:“不知接下来杨坚又做了什么呢?”

德叔又道:“接下来,杨坚便先后着高颎、牛弘、苏威等人重新修订律法,要知道,北周的律法之严苛,行刑之残酷,令人发指,可谓“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经过修订之后的律法,已经极为宽松,尤其是死刑一事,非但须经三奏,且皆令大理复治。”

凌飞嗤笑道:“我见他杀宇文一家倒不曾手软,可见此法亦是为笼络百姓而来。”

项洵叹道:“若能令百姓臣服,只怕这天下便好坐得多了,毕竟对百姓而言,能够安定的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若是丰衣足食的话,会有谁天天想着去作反么?”

德叔点头道:“小洵说得不错,也正因此,杨坚接下去便着高颎和苏威两人推行均田之制,同时整顿户籍,啧,此二人当真是能臣干吏,不久之后,大隋的粮食顿时大为富足,杨坚遂广修粮仓,据传仅是单个的大粮仓的储备便在百万石以上。”

顿了一顿,德叔又道:“富国之后又须强兵,杨坚遂完善府兵之制,与均田制结合,从而使得兵民同籍,战时打仗,闲时耕田,可用之兵大增。”

王福景拍手赞道:“这方法听起来委实不错。”

凌飞皱眉道:“如此一来,岂非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能行吗?”

德叔笑道:“具体的情形我也不甚了解,但是只从其当时表现来看,大隋雄师,莫与争锋。”

项洵惊道:“德哥是否夸大事实?怎么会厉害到那种程度?”

德叔摇头叹道:“事实便是如此,大隋建国之初,猛将干臣多不胜数,且不论平定南陈一役,因为南陈积弱已久,朝政疲弊,君臣失道,人心早散,虽然看若庞然大物,其实早似枯木败絮,加上手段得法,得胜乃是意料中事。”

德叔又道:“大隋与突厥之战才显出其兵精将猛。因为突厥先后犯边,杨坚怒不可遏,是故曾先后派李充、窦荣定、长孙晟、高颎、杨素等人往战突厥,不倚靠城池,凭借着隋军方阵,进入草原腹地与突厥人进行生死较量,皆得大胜,最终将突厥生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船上众人听得无不血脉贲张,那该是何等壮烈的场面,抛弃自己最擅长的城池防守战术,去与突厥来去如风的骑兵在大草原上一决生死,非但如此,还能够将对方狠狠打翻在地!何其快哉!

项洵击节喝道:“何等威武!大丈夫当如是!”

德叔微笑道:“不但是突厥,尚有吐谷浑、契丹等异族皆大隋被重创,真可谓是八方拜服,只可惜往征高句丽时不幸遇上天灾……”

凌飞愕然道:“先帝也征伐过高句丽么?”

德叔点头道:“不错,一直以来,高句丽虽向中原纳贡称臣,但其实自成一属,至先帝时,其国力已颇不俗。”

项洵疑惑道:“大隋兵精将广,如何会没有将高句丽打败?”

德叔苦笑道:“据说是天降暴雨,高颎一路的将士被洪水冲走,后勤补给也被断绝,病死饿死者不绝于途;而周罗睺率领之水军因为使用的多为木板船,出海后遇上了大风浪,所以几乎全军覆没。”

裴松叹道:“这个结果也太悲惨了些,莫非是天意?”

德叔摇头道:“先帝本来不欲罢休,正要再战高句丽时,恰巧又遇上突厥入侵,只得作罢。”

众人皆叹息不已,还欲再听时,早被王福景打断,原来却是夜色已重,众人劳累一天,又经过一场大战,还是要早些休息为上。

众人晓得王福景的决定非常正确,遂只得作罢,约定明晚再继续听德叔来讲这历史旧事。

听罢德叔的讲述,项洵仿佛有了一种站在峰顶俯瞰世间的感觉,此番听讲,不但让他的眼界更为开阔,同时也更加清醒的认识到,如果想实现兄弟三人的理想,自己肩上的担子将会很重,并且道路也很是遥远。

进了船舱,项洵先去探望了昏昏沉沉的苏小宛,望着这个新认的妹妹,项洵不由得想起小曼来,大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头顶,一股轻柔地大衍真气自然而然地送进苏小宛的身体内。

苏小宛在这真气的涤荡之下,身上各种负面的状况很快消失无踪,精神自然地放松开来,紧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缓缓地进入到梦乡当中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项洵从思念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如果刚才自己的真气在小宛体内暴走,那后果当真是不可设想。

项洵擦了擦额头上惊出的冷汗,帮着苏小宛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顺手给她带上房门。

将冷月宝刀放在床脚,项洵把自己狠狠地扔进床去,轻轻地握了握双拳,两只手到现在仍然疼痛不止,显然地在狂龙最后猛烈的反扑之下,经脉受了不轻的损伤。

大衍真气缓缓地浸润着受损的经脉,项洵功聚双目,屋里的一切顿时变得明朗无比,从怀中掏出张仲坚送给自己的《兵法辑录》,缓缓的翻看起来。

心中暗叹一声,将来要做的事情肯定很多,现在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来增加自己的筹码了,否则定然无法应对即将到来的考验,而手中的兵书将成为他今后必须勤加修习的功课。

第四十四章 怒海狂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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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下来的两三日,真可谓是顺风又顺水,众人都是白天练功钓鱼,晚上听德叔讲述前朝旧事,而项洵则免不了抽空修习兵法,如此一来,日子过得倒也极充实。

苏小宛经过项洵那晚的真气浸润之后,竟不再晕船,众人俱是高兴不已,不过最高兴的还是要属小王珏,没有人陪着他玩耍,他都快闷坏了,这下可好了,成天扯着苏小宛跑上跑下,玩个不停,连德叔都颇有些管不住他。

德叔的见识广博,记忆力超群,许多年前的事情,竟然能够如数家珍般的娓娓道来,从大事件讲到小插曲,从高颎、李德林、杨素讲到史万岁、韩擒虎、令狐熙等等。

德叔讲故事的水准也颇高,每每讲至胜败转折,生死关头时,诸人莫不提心吊胆,摒息抑气;讲至杨坚君臣之远瞩与果决时,诸人莫不击节赞叹,恨不生同时;讲至笑谈及小节时,诸人则互曝长短,取笑调闹,亦各自作警醒。

这天夜里,德叔才讲完史万岁平定岭南爨(CUAN,去声)氏之乱,以及沉宝于江之轶事。

裴松摇头道:“那越王杨秀也端的无耻,自己身为皇子,金银财宝本就数不胜数,竟然还眼馋臣子得到的珍宝。”

王福荫笑道:“人的贪欲本就无穷,哪里会轻易便能够满足得了?”

王福景笑道:“没想到史万岁这人作战时悍勇无敌,在这事情上却傻得可爱,竟然能够想出那么个笨办法来。”

小王珏叫嚷道:“爹爹,我看咱们还是不要做现在这个营生了。”

王福景笑道:“这是为何来?”

小王珏眼睛发亮道:“我们索性去寻那个史万岁的宝藏好了,以后若是寻到了,哪里还要发愁吃喝?”

项洵哈哈笑道:“且不说能否寻到,只是如果人人都似小王珏你这般投机取巧的话,这世上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德叔冷着脸教训道:“珏少爷,不是早教过你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种凭空得来的东西,终归也要凭空而去。”

小王珏皱眉委屈道:“德叔,你上回教我背过,我晓得的,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对不对?我只是想让爹爹和诸位叔叔伯伯不要这么危险罢了。”

众人见他可怜兮兮,正要安慰几句的时候,便听着船头上的一名老水手高声道:“当家的,好像起风了。”

聊得正欢的众人猛然一惊,抬头时已不见了空中的明月,乌云遮天,难寻半颗星斗。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海风便猛烈地吹了起来,海面上的波涛开始汹涌澎湃起来,水花飞溅到船上,洒到诸人身上,一片冰凉,让众人的心不由得开始紧缩起来,搞不好,这是要来一场暴风雨啊!

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作为大当家的王福景却不见一丝慌乱,高声喝道:“立即斩断帆绳,砍断桅杆!放太平篮!除了老张等几个有经验的老水手,其余人等立即退到舱下去!注意好秩序,轮流下舱!”

情况很是不妙,众人立即让苏小宛扯着小王珏先下到舱中,然后一干护卫便呼啦啦地围拢了过来。

虽然此时的形势变得十分糟糕,但是在王福景等人的指挥之下下,所有人员都极有秩序地依次下到舱中去。

然而此时的大海早已不似先前那般温和,狂风卷着大浪,一波接一波,永无休止般地向沙船袭来!

王福景高喝道:“我来掌舵,老张,下左舷的披水板,我们争取在大浪之前靠到岸边去!”

就在护卫们下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蓦然间,一个大浪袭来,轰!汹涌地海水冲上甲板,沙船猛得一震,立时便摔倒了好几人!

“扑通!”德叔脚下一个踉跄,虽然有项洵在一旁护着,竟然也没有能够站稳,顿时便滑倒在甲板上,还未待站起身来,又是一个大浪涌来,哗啦!德叔眼看便要被海水卷下船去!

在一旁护着德叔的项洵连忙奋力一抓,却只扯着了德叔的一片衣角,哧啦!衣衫裂开,德叔随着海水滑进大海中去!

“德哥!”“阿德!”“老张收起披水板!”

“我去救德哥!”项洵想都不想,一个纵身,便扑到德叔身边,又是一个大浪涌来,两人瞬间被淹没,待项洵托着德叔浮出海面的时候,离沙船竟是有四丈多远。

“德哥,你不要乱动,一定会得救的!”

船上诸人的大喊声早被海风吹七零八落,根本听不清楚,情况万分危急!项洵再也来不及多想,猛然将德叔一把扯到胸前来,大喝一声:“接住啊!”

项洵双臂奋起全身真劲,“嗖!”德叔便被高高地扔出海面,径往沙船投去,船上的众人大喜,凌飞和裴松两人伸手一捞,刚好将德叔抱在怀中,赶紧将他塞到舱下去。

“小洵,快过来,小心呐!”王福景高喝道。

凌飞扯过一名水手递过来的长绳,冲着项洵的方向“嗖”的扔了过去,却被大浪打翻了几尺远。

项洵见着德叔被救上船去,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使力往那绳子游过去时,一个近两丈高的巨浪携着强大的威势轰然而至!

“轰!噼啪!咝啦……咕噜……”大海巨大的威势将所有人都骇得一震,刹那间,视线模糊了,甚至连呼吸都被迫停止了。

“小洵!”“小洵,你在哪里?”一群人拼命地呼喊着,海面上却哪里他的影子?飓风卷着巨浪扑天盖地般地涌来,沙船立时便如同一片树叶一般,在海面上勉力飘摇着,挣扎着……

“我去救小洵!”袁少杰大吼一声便要跳下船去,却早被裴松一拳打晕过去,塞到舱中。

“小洵他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是不是?”凌飞面色惨然的痛哭道。

“他一定会没事的……”

“兄弟们,坚持住!”王福景强忍住心中的悲痛,怒吼道:“老天爷,你个狗日的!”

脸庞之上早已分不清楚是海水还是泪水,只道苦涩腥咸……

第四十五章 沧海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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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将德叔抛出之后,只觉得身体一阵脱力,正要喘息一下,便被那巨浪瞬间拍到海面下去,海水纵横激荡,项洵一口气上不来,只得立即转入到内呼吸中去。

当项洵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时候,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即使功聚双目,依然看不到沙船的影子,心下不由一阵惨淡。

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雷声滚滚仿佛是天公的怒吼,暴雨紧跟着降了下来,噼里啪啦!

海面之上根本无法停留片刻,骇人的浪涛宛如巨兽的大口,一次次地将他吞没,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浑身痛得仿佛要破碎开来,那冰冷刺骨的海水,疯狂地吸走他身上的热量……

项洵也不清楚自己游了多久,此时的他浑身早已冰冷,长时间的水下游动,导致他体内的真气已近枯竭,昏迷只是早晚的事情,唯一还在支撑着他的,只是心中那一股求生的信念,坚持住,活下去……

……

项洵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世界满是水光,说不清到底是江河,还是湖海,只是温柔地任他纵横飘荡。

项洵从来未有过这种体验,没有一丝的不快,只有无尽的温柔,仿佛……仿佛是母亲温暖的怀抱……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水光终于缓缓散去,有一丝声音传入到他耳朵中去,那声音由起初的细不可闻,进而变成潇洒悠扬的歌声,伴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海浪的巨大轰响声。

“沧海弄扁舟,烟波赛雪逍遥游,半抛半卷庄蝶梦,且暮且朝酒入喉……”

歌声渐止,一把男子的声音自耳边传来:“醒了?”

一个巨浪打来,发出轰隆隆地咆哮,项洵浑身寒毛倒竖,唰地睁开眼睛来,背靠处,明显是干爽的木板,入眼处,则是滔天的巨浪,只是不知为何,那浪花却怎么也打不到他的身上去,呼,得救了吗?

还未高兴太久,项洵只觉得皮肉仿佛寸寸碎裂开来,如同火灼般疼痛不止,欠起身来还不足一寸,那钻心的疼痛便倏然袭至,惨呼一声,只得颓然躺回到船板上去。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项洵使尽全身的力气,转过头来,嘶哑着声音道。

映入项洵眼帘的,是那男子宽阔的脊背,从项洵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随意束在脑后的头发和一袭白衫。

那男子随意地“嗯”了一声,抬手又送了一杯酒水入喉,酒香扑鼻,项洵心中苦笑,这到底是何方高人呢?在这等狂风巨浪当中竟然还能够安之若素。

未等项洵再开口询问,便听那男子开口道:“你身上的真气极为怪异,我尚是头一次遇上,此番你能够在这暴风雨中中活下来着实很不容易,想必应该增益不小,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静下心来仔细体会个中变化,而不是浪费到和我的谈话中去。”

虽然怒浪涛天,但那男子的声音却依然无比清晰地送入到他耳中来,听了指点,项洵心下毫不犹疑,立即将思感尽数投入到大衍真诀的运行中去。

一番内视之后,项洵不禁大喜过望,除了大衍真诀吸纳真气的速度得到一定的提升之外,最关键的,则是体内真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前次在山洞当中被鹰魔吸取真元之后,项洵体内的真气最终生成一刚一柔两种内劲,虽说两者威力不俗,也尚算听话,但由于性质的不同,导致项洵在运用起来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最关键的是他不敢用这真气为人疗伤,生怕真气失去控制而给人造成伤害,前几日无意当中给小宛祛了晕船等症状,虽说效果不错,但着实让项洵有些后怕。

现在在经脉当中流转的真气显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便是这一刚一柔两种性质的真劲已经彻底融合到一起,如此一来,真气的流转与控制要变得更加顺利,至于威力如何还要等待实践。

项洵完全沉浸在个中变化里无法自拔,浑然不觉自己身上渐渐生出一股不俗的气势来,虽然若隐若现,但显然没有瞒过船头的那名男子。

虽然发现了项洵不寻常的状况,那男子却也只是嘴角翘了翘,并不去多加理会,仍是自顾自的饮着美酒,赏着涛天巨浪。

当项洵再次醒来的时候,海上的大风浪依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天色尚亮,只是因为满天黑云的缘故,并不晓得是什么时辰。

真气流转自如,身体上的痛楚尽皆消去,项洵满心欢喜的站起身来,望见那男子依然坐在船首饮着酒。

未及多想,“扑通”一声,项洵便跪倒在船板上道:“小子项洵,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只见那男子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来道:“举手之劳而已,项小兄何须客气。”

说罢转过颀长的身子,显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来。

项洵敢以脑袋担保,从未见过生得如此俊朗非凡的人物,只见那男子年纪在四十许间,面若斧削刀刻,宽广的额头之下,挂着两道浓淡相宜的剑眉,剑眉之下更是嵌着两只明亮若星斗般的眸子,眸深似海,其中仿佛闪出无尽的智慧,加上微微翘起的嘴唇,给人一种可亲近而不可揣度的观感。

“接着!”

只见那男子脚尖轻轻一点,船中小几上的一只酒杯顿时飞起,不偏不倚正巧落到项洵手心,不知何时,一坛美酒早给他抄到手里,信手为项洵满上美酒,抬手笑道:“既有缘,且满饮此杯。”

扬脖酒尽,随着火热散进四肢百骸,酒香漫上舌喉,项洵不禁赞道:“好酒!”

那男子朗声笑道:“云飞扬!酒名,亦是人名!”

一瞬间,项洵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么精彩,拍手笑道:“俱是妙极!哈,便让我借这美酒,来敬前辈一杯!”

佳酿入喉,逸兴遄飞,云飞扬昂然道:“怒海之上,对饮当歌!”

“举杯相邀兮,莫谓之欣,美酒洒喉兮,或有沾襟……”

“……”

“狂澜不尽兮,何与舟欺,长歌浩渺兮,复荡离迷……”

“……”

波翻浪涌之间,海面流烟飞雪,小舟忽高忽低,却丝毫没有倾覆之虞,舟上两人对酒放歌,真乃大畅快也!

自项洵出生至今,从未有如此酣畅淋漓,在那狂澜翻涌之间,对酒高歌,自古以来能有几人?

不知饮过多少杯,亦不知唱罢多少回,项洵举杯叹道:“云前辈,小子我从来未见过似你这等绝世的人物,只怕这等机会此生难再,来,且让小子再敬你一杯!”

云飞扬洒然道:“项小兄你万勿客气,我在海上飘了不知道多久,才遇上一个值得同饮一杯的人,亦是难得的紧呢。”

抬手饮尽杯中美酒,项洵脸皮通红的摇头道:“小子何德何能呢?根本不值一哂,云前辈莫要折煞我了。”

云飞扬摇头笑道:“我初遇你之时,你整个人浮在海面之上,全身气息皆无,偏偏生机不绝,光是这点,以足显得你与众不同。”

项洵苦笑道:“我在海中挣扎了很久,最后真气耗尽,昏迷过去,之后的事情我却是不晓得哩。”

云飞扬笑道:“你可知道,在这茫茫汪洋之上,我如何能够操舟任意西东而不惧翻倾?”

项洵摇头笑道:“小子不知,此疑惑从醒来的那一刻便不曾消除,却一直未得机会相询。”

云飞扬摇头笑道:“空有宝山而不自知,也罢,既然有缘,便让我为你点上一点。”

项洵直起身来正色道:“小子洗耳恭听。”突然想起小王珏前几日跟自己说过这个词,进而想起王家商队的弟兄们,心下不免黯然。

云飞扬丝毫不理会他的异状,起身傲立船首道:“习武之人皆追求天人合一之至境,殊不知,天地与万类同生,天地既生人,人亦生天地,此天地非彼天地,此天地亦彼天地。”

不待项洵回答,又继续道:“因执着于形,而自分彼此;因执着于意,而自分高低;因执着于心,而自分内外。”

“化其形,解其意,洞其心,尔再观之!”

如同醍醐灌顶,项洵顿觉百会、膻中、涌泉三处大穴跳动不止,耳目俱是一新,待往云飞扬望去时,只觉得他已融合到这天地当中,如同这怒海中的一滴浪花。

待项洵往自己视来时,亦觉得自己也融入到这奇异的天地当中,那种奇妙变化令他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知道船首这绝代的人物以别开生面的方式,让他窥得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人合一之至境。

星移物换,浪打风吹,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那境界中脱离出来。

初升的太阳分外灿烂,海浪轻柔地拍着沙滩,发出阵阵悦耳地涛声,小舟已经靠着岸边,云飞扬却是早已不知去向。

项洵从来没有想到,眼前的世界竟然能够如此鲜活地呈现在他的面前,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河流沙石,都变得无比灵动起来。

迎着太阳的万丈光芒,项洵陡然发出一阵长啸,啸声直冲天际,连绵不绝,感动的泪水滑下脸庞,若不是岸边的小舟在那处提醒着他,他也许真地会将这番际遇当成一场春秋大梦。

明明知道云飞扬早已远去,项洵仍然双膝跪倒,冲着小舟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来,投往西边的小路去了……

第四十六章 渔村赤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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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宝刀早已跌落到茫茫大海当中,一同失去的,还有钱袋和张仲坚送给他的《兵法辑录》,可惜最后一卷尚未读完。

然而即便如此,项洵心中也没有一丝失落,有的只是无尽的勇气与信心,仿佛将没有任何困难和障碍可以阻挡他的前进。

此次在武道上的进步,令得他整个人都不同了,虽然他修习大衍真诀并没有多久,但是现在的他与当初余杭的那个小混混比起来,不但在身形上变得高壮魁梧,在气质上更多了刚毅与豪猛。

项洵往西行了大约一刻钟,便发现一个小村落,放眼瞧去,大约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样子。

在海上飘了这么久,除去些酒水,可以说是粒米未进,项洵此时早已腹鸣如鼓,索性便走过去准备讨些吃食,顺便也好打听一下王家商队一行人的下落。

临近村口,便见着几只土犬向他奔来,连串的犬吠声惊动了村子中的人们,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见着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冲了过来,手中高举着叉锄镰镢一类的农具。

看起来,这些村民是将他当成什么土匪恶霸了呢。

项洵正哭笑不得时,便见着人群当中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挺胸排众而出,冲他喝问道:“哪里来的小毛贼,你姓什嘛?叫什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项洵正听得发愣,那少年早被身旁的一名少女一脚踢开,只听那少女喝骂道:“潘小盒儿你给我滚一边儿去,饶舌也不分分场合!”

那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眉清目秀,英气逼人,一副渔家姑娘的打扮,训斥完了少年之后,便怒目瞪着项洵道:“你还是赶紧滚吧!别看我们村子小,但是我们赤渎村从来没有孬种!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项洵看了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苦笑道:“我这模样像是坏人吗?”

潘小盒哂道:“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吗?别以为穿一身破衣裳就能糊弄过去!俺爷爷曾经说过,坏人头上从来不会刻着坏人两个字!”

“就是,就是……”村民们连连附和,心道小盒这回倒还说得不错。

项洵摇头笑道:“诸位一定是误会了,我只是路过此地,饥渴难耐,想过来讨些许饮食罢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少女不齿道:“我呸!果然是个坏蛋加笨蛋!你连编个瞎话儿也不会,我们村子紧挨着海边,你明明是从海边那方向过来的,竟然还说路过?哼!莫非你是从海上过来的?”

项洵苦笑道:“我确实是从海上过来的……”

这下一众村民俱是大笑不已,那少女冷冷道:“前几日海上起了风暴,到今天早上才停了,你从海上过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再不走的话,可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说罢便扬了扬手中的鱼叉。

一众村民在少女的带领下,纷纷出言喝斥,同时纷纷扬起手中的各式“兵器”朝项洵缓缓地逼近。

眼见着村民们这等模样,项洵心道这必是被恶人吓怕了,摇了摇头也不再强求,只是对着村民们笑道:“我叫项洵,今天早上才被海浪冲到岸上,信不信由得你们,我走啦!”

说罢对着村民们挥了挥大手,唬了众人一跳,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招,项洵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沿着小路大步流星地往西北方向去了。

望着项洵的背影,潘小盒挠着脑袋疑惑道:“姐,也许他真的不是个坏人哩。”

虽然心里也有些奇怪,但是那少女却依然狠狠瞪了那少年一眼道:“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家都散了吧,这两天大家还是要警醒点啊,说不定坏人啥时候就来了……”

“小朵你放心,咱们跟他们斗到底!”

“朵儿你看咱们一条心,什么贼子来了也要怕!”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壮胆的话,纷纷往村子里走去。

潘小朵看着大家的样子,心里满是说不出的高兴,便冲着地上那几条土狗招了招手,土狗们马上乐呵呵地靠了过来,不断地吐出舌头舔着少女的手,表示出对她的喜爱。

“小朵啊,我家的房顶昨天晚上被大风揭掉了一块,你跟小盒子等下要是有空,过去帮我看看?”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笑着问道。

潘小朵笑道:“好嘞,二太爷,您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小朵和小盒的身上,回头儿就给您弄好!”

二太爷笑呵呵地道:“有你们姐弟帮忙,我放一百个心,我先走了啊……”说罢拄着手中的拐杖慢悠悠地往村子里行去。

眼瞅着那二太爷走得远了,潘小盒才嘻嘻笑道:“姐,你说这二太爷也是啊,都这老胳膊老腿儿了,跟来凑啥热闹?我看咱们这都完事儿了,他好像才刚刚到,哎哟……姐你怎么又踢我屁股?!”

潘小朵瞪了他一眼道:“潘小盒你给我闭嘴,竟然还学会背后说人长短了,啊?我看你都快赶上李大嘴他媳妇了,踢你屁股怎么了,我还敲你脑袋呢,你敢跑?回来!”

潘小盒一边往村里跑,一边嘻笑道:“姐,我先去二太爷家里看看情况啊,你快点跟上来!”说罢连蹦带跳的跑远了。

潘小朵回头往项洵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确实走得不见踪影了,这才逗着几只土狗转身往村子里行去。

赤渎村,只是一个靠海的小村子,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因此赤渎村的人们世代主要靠捕鱼为业,小日子本来也过得悠闲舒坦。

然而五年前的一天,灾难突然降临,隋帝杨广下令疏凿江南河道,可恨的监工为了缩短工期取悦杨广,以搏得升官发财的机会,强征附近村庄的成年男子甚至一些壮硕女子前去参与施工。

工程任务极其沉重,死了很多人,有的人是被强大的施工任务活活累死,有的是因为长期泡在水里下半身生蛆而死,有的人则是因为达不到施工要求,被残酷的监工给处死。

人死不能复生,所有的村庄都因此而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运河工程终于结束,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另一场灾难又接踵而至——隋帝杨广先后三次征伐高句丽,这一下,村庄里的绝大多数男丁都被征去打仗,到最后只有少部分人能够活着回来,如此一来,许多村子都出现了男丁稀少的状况。

半年前,潘小朵的父亲潘大拉和邻居李大嘴、李水生三人葬身大海之后,赤渎村便再没有成年男子,潘小朵这个坚强的小姑娘遂继承了父亲潘大拉的村长职务,负责起村子里的一应事宜。

逗着土狗,潘小朵不禁想起前几天有人来提亲的事情,心里忍不住一阵烦躁,对方的条件还不错,村子里的几位长辈也都赞成,只是小盒还小,村子里又缺乏人手,她哪能就这么嫁人呢?唉,还是再等两年吧……

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潘小朵转身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五名骑士策马直奔村子而来!

第四十七章 乞丐少侠

这回可是不用再辨别真假,坏人们真的来了!几只土狗顿时又开始狂吠起来,即使面对着危险,它们也没有丝毫畏惧!

许多村民们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手中的家什,便听得马蹄声和犬吠声起,于是乎又挥舞着“兵器”,叫嚷着返了回来,只是冲出来一看,心下却都不由得叫苦不迭。

“咴儿~”几名骑士转眼间奔到众人近前来,齐齐一勒缰绳,座下的马儿顿时急停了下来,刹时间带起一阵劲风,尘土飞扬。

带头的骑士催马上前,马背上端坐着一名瘦脸汉子,只见他面无表情道:“银子准备好了吗?”

潘小朵往前站了一步,抵着几名大汉的气势,冷哼了一声道:“没有银子!”

那瘦脸眉毛一拧,眼睛一眯道:“潘小朵儿!**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敢说没有银子?”

潘小朵还未说话,身后便传来一把老头子的声音道:“大爷啊,您可千万别生气,前几天海上起了风暴,咱们都没有机会出海,去哪里弄银子呢?求求您高抬贵手吧,别为难咱们这些穷苦人家了。”

那瘦脸不屑道:“我管你什么风暴不风暴,老子说给你们十天的时间,现在都半个月了,老东西,你来跟我说什么风暴?想死是不是?再敢说半个不字,当心老子一刀剁了你!”

潘小盒连忙拉了拉二太爷,着他不要再说话,都这么大岁数了,别说挨上一刀,就是随便挨上两脚,哪里还有命呢。

潘小朵冷冷道:“我们这小村子本来就没有几个钱,你们张口来要一千两银子,谁能拿得出来?”

那瘦脸汉子嘴角一挑,冷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们是不准备给了?”

潘小朵接过潘小盒递来的棍子道:“要钱没有,棍子倒有不少,想要就来拿!”

身后的村民们顿时纷纷扬起手中的各式武器,配合着潘小朵,乍一看,倒也颇有些扎手的样子。

那瘦脸汉子仰天大笑道:“就你们这么一帮废物,还想反抗?哼,既然这么不识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弟兄们,这几个小妞儿长得还不错,捉去卖进窑子里,应该能值上不少钱,哈哈……”

其余几名骑士顿时发出几声大笑,翻身跳下马来,一步步往村民们逼过去。

潘小盒疾冲到潘小朵身前,伸开双臂将她拦在身后,对着几名大汉喝骂道:“不许动我姐姐,你们这群坏蛋!”

只是他稚嫩的声音徒然引来大汉们的哄笑,一个巴掌飞来,潘小盒躲避不及,顿时被打翻到一旁,嘴角溢出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小盒!他们欺人太甚!大家一起上啊,打死这帮混蛋!”潘小朵眼睛里喷出仇恨的火焰,举起手中的棍子高喝着往前冲去。

“上啊!”“打死他们!”村民们在潘小朵的带领之下,奋起手中的武器,朝五名汉子打将过去!

只见那瘦脸汉子满面不屑,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鞭花儿,“啪”地一卷,顿时便将伸到半空的几把农具卷成一团,用劲一扯“哗啦啦”地尽数飞了出去。

“给我打,哦,注意啊,别伤着几位小姑娘,脸蛋若是弄破了,可就卖不了几个钱了,哈哈……”

几名大汉狞笑着扑进村民当中,登时如虎入羊群,村民们纵然人数不少,但一群妇孺老幼却哪里是他们的是对手?立时便被打得哭爹喊娘,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潘小朵咬着银牙,含着热泪,奋力地将手中的木棍往那带头的瘦脸汉子身上打去,只是却根本打不中他,那人分明是在耍着她玩……

眼见着这坏人欺负自己的姐姐,潘小盒顿时怒不可遏,大骂道:“我打死你个混蛋!”,然后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儿,劈头盖脸地往那瘦脸打去!

那瘦脸汉子一时躲避不及,被一颗石子打中额头,登时便肿起一个大包来。

这下顿时将瘦脸汉子惹火了,只见他怒哼一声道:“居然敢打我?小杂种,我一刀劈了你!”

瘦脸根本不理会潘小朵敲在自己身上的棍子,飞起一脚,正中潘小盒的大腿,顿时便将潘小盒踢翻在地,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刀,高举过头,便要往潘小盒斩去!

潘小朵大骇,他们潘家的这根独苗若是死了,她日后在地下可怎么有脸见爹爹呢?

一刹那间,潘小朵想也不想,立即飞身扑到弟弟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弟弟受到半点伤害……

潘小朵紧闭着双眼,浑身微微颤抖地等待着钢刀及体,只是过了半晌,仍然未有一丝疼痛,怎么回事?

潘小朵睁开眼睛,只见那瘦脸汉子手中长刀高举,双眼当中满是不解,口中不断流出殷红的鲜血来,他死……死了?怎么回事?

正发着呆,潘小朵听到人群当中发出一阵惊呼,当她扭头望去时,便见着一个人影晃进人群之中。

只听得一阵拳肉交击的声音响起,那四个扑进人群中的汉子便被人像死狗一般地扔飞出来,倒在地上翻滚呻吟着,完全爬不起来,哎?那个人的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哩……

“姐啊,你好重哎,我要喘不过气来了……”潘小盒的一阵叫嚷将潘小朵从发呆的状况中惊醒过来。

潘小朵连忙站起身来,却不理会弟弟的嘟囔,三步并作两步,疾走到那人身后,抱拳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听得潘小朵的声音,那人却仍是自顾自地将地上的伤者一一扶起来,头也不抬的笑道:“不再把我当成坏人了吗?”

“是你?!”潘小朵显然吃了一惊,居然是先前被他们赶跑的那个人,没有料到这个乞丐模样的家伙会有这样厉害的身手。

潘小盒揉着作痛的大腿道:“怎么样,我早说过他不像坏人了吧?”

潘小朵瞪了他一眼,然后急忙着上前查看被打翻在地上的村民们,大略扫了一眼,差不多有二十人被打伤,好在多是轻伤,只有两个被打破了头,血流不止。

潘小朵看着项洵为伤重的两人点穴止了血,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大家一起朝项洵表示感谢,然后才叫大家各自扶了伤者返回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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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潘家姐弟

(我徒弟今天摆酒宴,所以就这一章啦,在这喜庆美好的日子里,还望大家推荐支持!)

望着眼前这乞丐似的少侠,想起自己和村民们曾对他恶语相向,潘小朵心里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懦懦地开口问道:“少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项洵摇头笑道:“都说过我叫项洵了,别喊什么少侠,怪别扭的。”

看着这人阳光般灿烂的脸,潘小朵只觉得心中的包袱瞬时全消,抿嘴笑道:“知道了,项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这有什么好讲的,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再联系你们先前见到我时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便知道你们要出事,只好回来啦。”

潘小盒一腐一拐地走过来,崇拜道:“项大哥,你的功夫好厉害,才几下就把这些坏蛋都收拾掉了!能不能教教我?”

潘小朵皱眉道:“潘小盒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项洵冲潘小盒笑着眨了眨眼睛,指着不远处那四名大汉问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潘小朵摇头叹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半个多月之前突然来我们村子索要一千两银子,只是我们这种穷地方,去哪里弄那么多银子呢?”

项洵皱眉道:“没有报告官府吗?看他们的嚣张样子,应该不止你们一个村子被勒索吧?”

潘小朵摇头道:“官府?我们这里谁敢去招惹官府呢,他们过来之后,不刮走一层地皮是不会罢休的,比这些人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项洵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在这种世道之下,有几人愿意像田大哥及一干兄弟那样为百姓出力呢?

潘小朵见项洵不说话,便问道:“项大哥,那几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理?直接杀掉么?”

项洵低声摇头道:“先把他们带回去再说,看看能从他们嘴里掏出些什么消息来,如果就这么杀了,一切线索就都断了,除了能出一口恶气之外,于事无补。”

潘小朵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到村头的李二婶子家要来了几条绳子,将四人捆了起来,扔到马背上,连同那死了的瘦脸汉子一起,统统带回了潘家的院中。

潘家的院子不小,却并没有放置什么东西,潘小朵将项洵让进屋去,只见屋子里亦是有些空荡,显然这姐弟两个的生活很不如意。

看到项洵打量的目光,潘小朵有些窘迫地道:“自从父亲遇难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弟弟两个人,所以……”

潘小朵摇了摇头,另起话头道:“项大哥你现在一定很饿了,不过我们家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你,项大哥你可不要见怪。”

项洵笑着摇头道:“不要紧,随意弄些吃的能够填饱肚子就好。哦,你忙活着,我去撬撬那几个家伙的嘴巴。”

潘小盒连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潘小朵眼睛一瞪道:“你瞎胡闹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弄一弄二太爷家的房顶!”

潘小盒扁扁嘴道:“那好吧,项大哥,你慢点撬啊,我这边很快的,去去就回,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啊……”边叫嚷着,人却早就蹿出门去了……

等到潘小朵将饭菜端进门来的时候,项洵和潘小盒两人正在桌子边上嘀咕着什么。

潘小朵看着桌边的那两个人,不知为何么就愣了一愣,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姐?你发什么呆啊,快端过来,项大哥的肚子可都叫过好几回了!”潘小盒嘴里说着,人却连忙跑过来,接着姐姐手里的托盘。

“姐,怎么只有一碗饭?”

“咱们不是才吃过早饭吗?你怎么又饿了?”

“姐,今天这饭菜好香……我好久没有吃过了……”

“……我去给你拿碗筷。”

潘小朵转身走出房门,拿袖子轻轻抹了抹眼角,好弟弟,你跟着姐姐受苦了……

这姐弟俩的样子尽落在项洵眼中,他暗暗发出一阵轻叹,不由得想起了兄妹四人在余杭的那段苦日子……

趁着潘小朵出去忙活的工夫,潘小盒轻声道:“喂,项大哥,你觉得我姐怎么样?”

项洵着实饿得不轻,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含糊道:“什么怎么样?”

潘小盒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挑了挑眉毛道:“啧,我姐漂亮吧?”

项洵嚼着一块咸鱼,点头支吾道:“嗯,挺漂亮。”

潘小盒眼睛闪闪发亮道:“项大哥,这么漂亮的姑娘哪里找去?邻村好多人来提亲哩,不过我姐都没答应,我看那些人可都远远比不上项大哥,你不但相貌堂堂,武功又好,嘿嘿,你要是能娶了我姐,我以后都不用怕被人欺负了……”

“咳咳……”项洵差点没被饭噎死,才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好吧,这孩子说话真是……

“潘小盒!米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吗?”刚进屋里的潘小朵满面通红的骂道,潘小盒的一番话显然尽数落进她的耳中。

“啊!姐,我正在和项大哥商量你的终生大事呢,哎哟,你打我干嘛?别打了,我错了,给你自己和他商量好了,哇呀呀,姐,咱老潘家可就我一根独苗了,不是吧?你还打,这么凶的话,项大哥肯定不能要你了……”潘小盒围着吃饭的桌子直打转,一面躲着姐姐的“魔爪”,一面嘴里叽歪个不停。

“潘小盒,你敢再说一句试试,看我不把你的舌根勾出来!”潘小朵红着脸大怒道。

见姐姐似乎是真的动了怒,潘小盒连忙投降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去检查村里的房子,这几天刮大风,指不定还有哪家的房顶也被大风吹坏了,嘿嘿,你们聊着……”说着飞快地蹿出门去。

潘小朵气得跺了跺脚,斜着眼睛偷瞄了瞄项洵,只见他自顾自地吃着饭菜,似乎并没有在意什么,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项大哥,这些饭菜还合胃口吧?”潘小朵在桌子旁边坐下来问道。

“嗯嗯,好吃,相当好吃……”项洵埋头继续奋战,虽然只是一碗清汤,一尾咸鱼,一碗霉干菜,两方豆腐乳,跟前些日子吃得大鱼大肉完全无法相比,但是项洵依然吃得极香,此时已经将第四碗米饭刨下肚去……

第四十九章 戮力除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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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碗筷收拾妥当之后,项洵这才与潘小朵说了他从几名大汉嘴里掏出的消息。

“什么!小凤山上的贼子?有五六十人?!”潘小朵显然被那消息吓了一跳,有些茫然,有些手足失措,心道只是五个人就打得村民们毫无还手之力,五十个……

项洵摇头道:“本来远远不止呢,如果不是他们的首领和一干主力全都葬身大海,我铁定都要绕着道儿走。”

“他们的首领和主力葬身大海?”潘小朵不解道。

项洵笑道:“这便是恶有恶报哩。”遂将狂龙一伙人在海上杀人劫船的事情拣着说给潘小朵听了,直唬得她惊呼连连。

原来这几名大汉俱是狂龙等人的手下,据一名大汉交待,那狂龙兄弟三人本是跟着杨广一同征伐高句丽的小军官,后来因为不满杨广的愚蠢军令,遂趁乱带着几十个手下的弟兄逃到常熟。

逃到常熟之后,狂龙兄弟等人便找了个小山头自立为王,因为狂龙兄弟武艺高强,为人豪爽仗义,很快便聚拢了近千的人马。

手下的人多了,吃饭的嘴自然也就多了,狂龙等人商量之后,便开始劫掠过往的商队,仗着武艺高超,人马众多,对付起那些小商队来,简直是无往而不利,狂龙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几个月前,狂龙等人不小心劫了毗陵郡郡守准备献给隋帝杨广的礼物,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惹来官兵的大力围剿,措手不及之下,使得狂龙的人马伤亡殆尽,最后只有四五十人得以逃脱。

狂龙一伙人不敢再在常熟呆下去,于是便逃到松江之畔的沪渎县,在县北的小凤山上安顿下来。

安顿下来的狂龙依旧一边聚拢人马,一边劫掠过往的商队,只不过,比起以前来,每次行动都要谨慎和秘密得多。

五天前,狂龙带着一干主力离开小凤山,说是要去做一票大买卖,一直未归,到今天风停雨收,留守山头的几十名兄弟各自都坐不住了。

留守的队长派了两个七人队下山,分头去打探老大一行人的下落,而另一部分人则继续在山上等候。

瘦脸等人则趁老大不在家,跟那队长撒了个谎,说是出来打探过往商队的消息,其实是出来收以前的“旧账”,这才有了赤渎村外的一幕。

“这么说,到我们这些村子勒索钱财,只是他们几个人的想法,呼,还好还好,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潘小朵听罢,连忙拍着胸口道。

项洵苦笑着摇头道:“留守小凤山的那个队长等不到瘦脸他们几个人回来,肯定会再派人下山打探他们的下落,况且我觉得,山上的人当中,肯定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潘小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项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他们知道这些人是被咱们杀掉的话……”

项洵点头道:“村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思虑了一阵,潘小朵咬牙道:“我去联合邻近几个村子,挑选出一些身手比较厉害点的人,我们合力去把那帮可恶的贼子给除掉!”

这姑娘遇到这等大事竟然没有被吓倒,还能够这么快地想出应对的办法来,很是出乎了项洵的意料。

项洵点头笑道:“嗯!这个想法不错,我支持你,既然这样,那就谢谢你的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说罢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一下潘小朵不禁目瞪口呆,眼看着项洵要跨出门去,连忙叫道:“项大哥,你可不能走!”

项洵转过身来笑道:“我救了你们一命,也吃了你的一顿饭,大家算是扯平了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潘小朵急道:“没有你带头儿的话,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赢那么多的土匪?”

潘小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撇嘴嘲笑道:“姐,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项大哥摆明是在忽悠你玩嘛!项大哥,噢?!”

望着笑成一团的两个混蛋,潘小朵不禁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以往无论村子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可以冷静地面对它,解决它,今天这是怎么了呢?是因为对手太过于强大了吗?

看着潘小朵满脸悻悻地样子,善于察言观色的项洵和潘小盒两人赶紧停止了对潘小朵的调笑。

项洵走到潘小朵的面前正色道:“趁着土匪们现在还没有发现异状,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赶在他们做出防备之前,一举将他们消灭干净!”

潘小朵心里没来由的镇定下来,点头道:“好!那我们马上出发?”

项洵摇头道:“不要着急,在出发之前,我必须得先了解一下小凤山的大概情况,你们姐弟两个去过那里吗?”

潘小盒叫嚷道:“姐姐跟着爹爹去过,我都没得机会去哩。”

潘小朵点头道:“我前年和爹爹去那里采过药材,大概知道一些,小凤山靠在松江边上,离我们这里大约有二十多里路,如果是走路过去的话,差不多要走上一个时辰。”

项洵点头表示知晓,然后又问道:“这小凤山的山势如何?”

潘小朵皱眉担心道:“山势有些陡,尤其是山脚下,很多大石头,传说以前有凤凰看中那个地方,于是用一大圈石头把它围了起来,在里面下了一颗蛋,所以才叫它小凤山……”

潘小盒撇嘴道:“姐,你们女人就是能胡思乱想,哪里会有什么凤凰?要我说,不如叫鸡仔山来得实在。”

项洵咳了一声,又问道:“上山的路是否只有一条?”

潘小朵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前年我和爹爹去的时候,山上也没有贼子,所以直接沿着山路就进去了。”

潘小盒单手捏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皱眉道:“哎呀,如果我们是正面进攻的话,肯定会损失不小的啊……”

这确实是个不利的因素,心中略微叹息了一声,项洵笑道:“这样吧,我再去撬撬那几个家伙的嘴,看看能不能有些这方面的收获。”

望着项洵满是笑意的脸,潘小朵心中满是勇气,顿时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先去召集我们村子里几个身手不错的人来。”

潘小盒立即叫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看着潘小盒那兴奋的样子,项洵笑道:“你们一起去,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潘小朵点头道:“项大哥你说。”

项洵正色道:“一定要找些胆子大的,遇事不慌乱的那种才行。”兵书上写得清楚明白,选兵时首取的便是胆量,人若无胆,对战必怯,有力难施,战则多败。

潘小盒抢着道:“项大哥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带些小老鼠回来。”

潘小朵白了弟弟一眼,又问道:“还有什么要求吗?”

项洵笑道:“兵器的话,你们靠海,我看鱼叉就不错,关键是要趁手,另外,如果能够有会使弓箭的最好!”

潘小朵嗯了一声,和弟弟两人飞快地去了……

……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潘小朵姐弟两个便带了三名妇人回到家中来,进了屋去,望见正坐在凳子上思考的项洵。

潘小盒早冲到他跟前叫嚷道:“项大哥我们回来啦!”

项洵笑道:“竟是这么快的?!比我预计的要早了不少。”

三名妇人见着这救了全村的恩人,免不了又是一阵感谢,同时表示一定会听从项洵的安排,好把那些可恶的山贼消灭干净。

潘小朵笑道:“自己村子的,谁长谁短,作为村长,我了解的当然清楚,再加上有小盒帮忙,所以不需要花什么大工夫。”

项洵点头笑道:“你这个村长倒是很称职,哦,不知道大家都擅长些什么?”

三名妇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们天天守着大海,所以俱是只擅长使用鱼叉。

项洵笑道:“这很好,鱼叉够长,打起来的时候,如果大家能够组成小阵,掌握一定的进击的次序和变化,不仅威力不错,而且也会比较安全。”

听得项洵的鼓励和赞赏,几名妇人这才开心得笑起来,显然项洵的安慰使她们的信心大增。

“项大哥,项大哥,给你看这个!”听着潘小盒的叫嚷,几名妇人连忙笑着让开位置,让他挤到项洵面前,只见他手里提着一把彩色大弓,模样甚是威武。

项洵看得眼前一亮,连忙站起身来,从潘小盒手里接过大弓,伸手试了试弓弦,又仔细辩认了一番。

弓身采用柞木制作而成,弓弦的材料他一时倒辨别不出,不过可以看得出,这弓的制作手艺尚算不错,当然比起王福景用的那把柘木弓要明显差上一个层次,只是在这种小渔村里能够找到一把质量不错的柞木弓,已经颇不容易,而更令项洵惊喜的是,竟然有满满两壶的箭枝。

看着项洵眼睛里射出来喜爱的神色,一名妇人抹了抹眼泪道:“这是大嘴以前参军时用的长弓,可惜他现在再也用不上了。”

顿了一顿,那妇人又展颜道:“如果大嘴知道他这弓被恩公你用上的话,肯定会乐得和不拢嘴呢。”

项洵摇头笑道:“且莫叫我什么恩公了,别扭得很哩,都是叫我项兄弟或者小洵比较好些。”

潘小盒嘻笑道:“嘿嘿,项小洵,这名字都是不错……”话音未落,早被潘小朵一把扯住耳朵,扯了好几圈,带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第五十章 戮力除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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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会潘小盒的打扰,潘小朵问道:“项大哥,你从那些坏蛋嘴里问出什么来了吗?”

项洵点头道:“嗯,小凤山上贼人的建筑和布防情况都弄清楚了,另外则还有一条隐秘小路可以上山,据一名贼人交待说,只得他一个人清楚这事,所以那小路无人把守。”

潘小朵皱眉道:“他们说的会是实话吗?若是咱们从小路上去,刚好被他们发现了可就惨哩。”

项洵大笑道:“我点了他们的穴道,强行让他们咽下几粒小泥丸,唬他们是毒药,若是没有我来给他们解毒,他们十二个时辰之内必定会肠穿肚烂而死。哈哈,哪到他们不说实话?”

潘小盒打了个激灵道:“项大哥,你好阴险……”

李大嘴家的恨恨道:“对付他们那些坏人,这些手段都算轻的哩。”

一名妇人皱眉道:“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会来勒索我们呢?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这样干下去,就不怕被大家一起反抗吗?”

项洵摇头道:“他们应该是看咱们村子里没有什么男人,比较好欺负吧,我估计一些有实力或是比较难惹的村子,他们没有去动。”

潘小朵不同意道:“咱们这些村子虽说各过各的,但也总会有嫁娶,所以村子之间都有不少亲戚,有了这些关系,大家在很多事情上都可算是绑在一起的。”

潘小盒摇头晃脑道:“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没有脑子,哼哼,敢惹上本小爷,就要怪他们家的祖坟没扫干净!”

“噗……”一伙人给这饶舌的捣蛋鬼逗得前俯后仰,潘小朵忍着笑将他踢到一边去,不给他打断众人的思路。

经过商量,众人决定将小凤山东边五里许的一个松树林当成碰头的地点,由项洵与潘小朵两人负责骑快马到各个村子联系人手,另外四名妇人则先行赶往松树林等待。

虽然潘小盒极力想跟随众人一起前去,但是慑于潘小朵近乎暴走的威势,只得留守家中执行一个“十分艰巨”地任务——看守四名贼子,但是他们四个早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能逃跑吗?跑了不怕毒发身亡吗?这个任务显然比较困扰潘小盒。

安排妥当之后,项洵将那瘦脸汉子的长鞭别在腰间,又将五把缴获的钢刀带上,和潘小朵一并骑马往邻村而去。

果然不出项洵所料,他们联系到的七个村子当中,只有三个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只是除了赤渎村,其余的村子都多多少少给了些银子,虽然离规定的数目还差不少,但起码免了眼前的灾祸。

不知为何,那些勒索银两的贼人们似乎真的愚蠢到忘记了各个村子之间的联系,又或者说,他们以为只要区别对待,村子之间就绑不到一处?

关于这个问题,各个村子都给出了非常明确的答案,人家潘小朵这样的小姑娘都能够挺身而出,他们又怎么可以做孬种?况且这伙儿贼子不除,早晚还得祸害附近的百姓。

项洵他们前前后后一共召集到了四十二名好手,对于这七个村子来说,已经是最强的战力了。

等到所有人都集合完毕的时候,已近晌午。

风暴过后的太阳明显有些毒辣,阳光穿过树梢,将松林里面照得很亮堂。

四十二人当中,分别有四名精壮汉子,五名十八九岁上下的青年,余下则皆是年纪不等的妇人。

四名汉子分别叫孙福、李大志、李坤、丁虎,因为参过军,所以底子都比较硬实,孙福和李大志两人都自取了一把钢刀,李坤自备了弓箭,而丁虎则自备了一杆长枪过来。

青年当中有一人名唤李勇,乃是李坤的侄子,亦是擅使弓箭,又有两人惯使柴刀,便取了项洵带的钢刀,有两人擅使鱼叉,皆是自备了武器。

妇人当中除了一位使的是弓箭之外,其余则多是惯用鱼叉、钩镰一类的武器。

虽然潘小朵等人大力称赞项洵的武功如何高强,但其他村子的村民显然不放心让这外来的年轻人带领队伍,虽然他的身形长相有些不俗,但一身衣衫破烂不堪,着实让人感觉有些不靠谱。

只不过在项洵一刀斩断了碗口粗的松树,一箭射透了松树干之后,再没有人怀疑项洵的武功,队伍中能有这种级数的高手,必定可以成功消灭贼子们,这个想法令得每个人都信心大增。

望着众人开心的面孔,丁虎沉声道:“项兄弟,你的武功确实不错,不过等下我们要面对的是几十号贼人,凭你一个也不可能照顾得过来,两军对战之时,如果没有一个好的作战方略和战阵安排,即使胜了也会惨胜。”

这丁虎显然说中点子,众人听了纷纷朝项洵望来,看他心中是什么打算,若只是个不识兵道的武痴子,对其他人来讲绝非是一件好事。

项洵点头笑道:“丁大哥说得不错,我本来是打算将我在兵书上学到的长柄三人战阵教给大家,现在既然有你这老行家在此,我都是不必献丑了。”

丁虎没有料到这实力超群的年轻人竟是如此好说话,本来他还担心项洵因为武功高强,会目中无人地无视他人意见,白白将实力不足之人的性命送掉,现在看来,这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李坤抱拳笑道:“项兄弟年纪轻轻便武功不俗,本已令李某赞叹不已,但项兄弟胸怀宽广,懂得扬长避短,却更令李某佩服!嘿,实话告诉你,老丁这家伙曾经可是跟随来将军打过高句丽的。”

项洵两眼发光道:“来将军?莫非是来护儿来将军?”

李坤笑道:“不是他还有谁?老丁这厮担当的正是长枪营的副教习,哈,你懂啦!”

项洵顿时心花怒放起来,没想到小小村子当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厉害的人物,大笑道:“这下贼子们算是死定哩!”

望着一干人等灼灼的目光,丁虎老脸通红道:“坤子你给我闭嘴,时间无多,还是赶紧练习一阵,本来我想赶在他们吃中饭的时候杀进去,可看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赶不上了。”

时间不等人,在丁虎的指挥之下,擅使鱼叉钩镰的众人立即分成三人或五人一组的若干小队,然后便开始讲授联手进退的合击之法,因为众人对手中的武器本就极为熟悉,所以训练进行的倒颇为顺利。

三人又或五人战阵更加讲究配合默契以及临场应变,因此,在初步掌握了战阵之后,又分别以三对一、五对一的形式,与项洵一干人等进行练习切磋。

贼人狠辣无情,此事又关系到自己和村民们的生死,每一个人都尽心尽力地勤加练习,就这样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为了节省体力以应付之后的战斗,训练这才算是结束。

项洵紧接着便将小凤山上贼人建筑的分布情况画在地上,把自己的打算细细说了,众人皆点头表示同意,只不过丁虎等人又添加了几个需要注意的小细节,将计划更加完善。

一切准备妥当,将马儿绑在林中,项洵一伙人则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往小凤山的方向进发……

行了大约两刻钟,众人终于来到小凤山脚下的一处密林里,再往前去几十步,便是那条靠在江边的隐蔽小路了。

然而前几日的那番狂风骤雨,导致松江的水面暴涨,此刻水流颇为湍急,更令众人头痛的是,涨上来的江水正巧漫过那条小路,拦在众人面前。

即便是如此,众人依旧选择从小路上山,而要到达对面的小路,就必须先要探得江水的深浅,项洵自然当仁不让的揽过这个任务。

正要下水,却早被丁虎拦住,在他的要求之下,项洵脱掉鞋子,卷起裤腿之后,这才往对面蹚过去。

之所以要脱掉鞋子,是因为鞋子浸水之后分外湿滑,不但在爬山的过程中容易摔倒,而且在走动时也会发出“叽啦叽啦”的声音,容易暴露众人的行踪。

项洵一面感叹着丁虎的见识,一边往江中蹚去,江水的冲击力很大,然而并没有对项洵造成太大的影响,一路非常顺利地蹚到对面,江水最多都只是漫到项洵的大腿。

有了项洵的先行探查,众人心中有了底,纷纷高卷起裤腿,将兵器与鞋子抱在怀中,结成人墙,学螃蟹般横行蹚过了江水,到达那隐蔽的小路之上。

众人拧干裤腿上的积水,稍作休息之后,重新穿好鞋子,又各自摘了一片草叶含到嘴里,项洵、孙福和李大志三人打头,李坤和丁虎两人殿后,次序井然地往山上掩去。

小凤山的山势较为罕见,自山脚下到半山腰的部分,林木低垂,巨石陈杂,山势也较为陡峭;而自半山腰往上,树木则变得高耸林立,山势也则开始平坦起来。

贼人口中的这条小路真不愧是“小路”,两旁皆为人力无法撼动的巨石,不但蜿蜒曲折,而且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可过,若是换个胖一点的人来,极有可能要被卡在其中。

众人好不容易爬将上来,立时便傻了眼,因为山顶上早立了寨子,四周埋以内低外高的两排树干,正好将小路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第五十一章 戮力除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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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深埋地下的树干皆有碗口粗细,看起来坚固无比,露出地面的部分则有一丈多高,顶头削尖如利刃,看得众人心中都发起寒来。

贼子们并没有交待这个东西,显然是准备给项洵等人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项洵心道此时若是有锋利的冷月宝刀在手,无声无息地将树干切断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眼下只有普通的钢刀,在不发出声响的前提下,弄出个可供人钻过的洞来,他心中真是没有把握。

项洵正犹豫间,抬头瞥见树干顶端的尖利木刃,咧嘴一笑,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只见项洵轻轻一纵,登时跳起半丈多高来,手中钢刀闪电般划出,立时便将一根尖尖的木刃削断,同时左手一探,轻巧地将它提在手中,无声无息的落到地面上来。

众人在后面看得真切,苦于不能开口欢呼,只得无声地鼓着手掌,振奋无比。

不一会儿的工夫,项洵便将内外合共十根尖利木刃斩掉,露出树干光秃秃的顶端来。

强抑着立即招呼大家翻过树干进寨杀贼的冲动,项洵着众人先在原地等候片刻,他先行翻过去探一探周围的虚实,万一有人埋伏在附近,大家没有防备之下必然损失惨重。

翻过树干,四下一望,项洵心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右手不远处有一个隐在树后的了望台!

项洵躲在一棵大树的背后,心中连呼好险,幸好此刻台上无人看守。

项洵心道自己真是太小看那些贼子了,现在想来,估计是那四名贼子们料定自己必死,干脆将计就计,想将项洵一伙人拖下水。

此番若不是运气足够好,正巧碰上看守的贼人擅离职守,他们这行人免不了要交待在这里。

项洵刚准备离开往远处探一探,便听得有人哼着小调往这边走来,项洵躲在树后一动不动,心中有些讶异,因为他的眼睛明明没有看向了望台的方向,但脑中却偏偏浮现出一个喝多了的贼人步履蹒跚走来的影像来,端的是奇妙无比。

项洵心中振奋非常,沧海上的一番际遇此时终于展现出它的强悍来,来不及更多的感叹,只听到耳边传来“嗵嗵嗵”的一阵声响,那贼人拖着沉重的步子迈上了望台了!

此时小路上的众人显然也听到了异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怕被那人发现树干顶端的异状。

然而众人显然是过虑了,因为那贼人登上了望台之后,看都没看小路方向一眼,靠着台上的一根柱子便打起呼来,竟是就那么站睡着了。

项洵心中暗赞一声老天开眼,立即轻手轻脚地潜到台上去,可怜那贼人尤自睡得正酣,便被项洵的大手拧断了脖子。

项洵将那人缓缓放低,摆出坐在台上背靠柱子沉睡的模样,然后才悄悄地退下台来,把情况跟众人一说,让大家安下心来。

除掉了岗哨,项洵又大着胆子向前探去,才潜出十几丈远,便见着一方占地极大的校武场,只是此时的太阳歹毒非常,场上不见半个人影,有两架兵器摆在那处也没有收拾妥当。

项洵结合从贼人嘴里挖出来的消息,立即便晓得一干人等在七拐八绕之下,竟然到了寨子的中前部。

心中有了计较,项洵便不再久留,很快地返回众人处,没有了木刃的威胁,一干人等很快地翻进了寨子当中。

项洵一伙人正往寨子后方行去,才走出没多远,突然便听到寨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金铁交击和男子喝骂的声音。

众人不清楚前寨发生了何事,正疑惑间,便听得不少贼人的脚步声自寨子后方传来,俄顷,只见许多衣衫不整的贼人提着兵器飞奔而过,往前寨的方向赶去!

情况有变!项洵心念电转,立即扯下口中的草叶低声道:“真是天赐良机!肯定是有什么人从正面攻上山来了,咱们正好趁此机会,悄悄靠过去,从背后偷袭这些贼子!”

孙福皱眉道:“如果是陷阱呢?”

丁虎摇头道:“他们不可能知道咱们的到来,否则直接在小路的尽头设下埋伏,咱们一个也跑不掉。我同意项兄弟的看法,其他人呢?”

众人皆点头表示同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干人等遂在寨边树木的遮掩下,跟着项洵往寨门的方向潜过去。

靠得近了,只见一群贼人正在围攻着一名身着白色衣衫,头戴围纱斗笠的女子。

那女子使一柄古朴长剑,在贼人的包围当中丝毫不见慌乱,手中的长剑无论直刺斜撩,总能令贼子们或死或伤,显得极是游刃有余。

面对着女子的进击,贼子们虽然有些伤亡,却依然没有害怕,反而纷纷出言调戏着,要留她给老大当压寨夫人云云。

在贼子们看来,难道几十号人还打不过一个女娃儿?传出去可真要笑掉人的大牙,若是那般,大伙儿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不如趁早收拾东西,各走各路的好些。

那白衣女子却是一声不发,手中长剑毫不留情,不一会儿的工夫,竟是放倒了不少人。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留守的贼子们几乎全都聚集到了寨门处,将那白衣女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女子手中的攻势丝毫没有减缓,更可怕的是,贼子们到现在竟然连她的一片衣角也没有摸着,只不过,随着贼子人数的逐渐增多,那女子的压力显然也是大了起来。

不能再等了!项洵大手一挥,众人操起利刃,三五成阵的跟在项洵身后,悄悄靠了上去。

离贼子们只有二十步远的时候,项洵再不隐匿身形,手中的柞木弓弓弦连响,转瞬间便射倒三名贼子,只有其中一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

几个贼子被身侧同伴的惨叫吓了一跳,然而等他们转过身来的时候,入眼处只见一片金芒,项洵手中的钢刀反着太阳光芒,卷着劲风,呼啸而至!

贼人还来不及提起兵器阻挡片刻,项洵的钢刀早已划过其中两人的身躯,带起一蓬血雨……

身后的人们此时正巧一并杀到,项洵口中一声暴喝:“杀!”,众人眼见着项洵一出手便放倒了五个贼子,士气分外高昂,紧跟着项洵一起大喝了一声:“杀!”,手中的利刃纷纷朝贼子们身上扎去!

根本没有防备的贼子们完全被打蒙了,他们完全料不到这些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时之间贼人们乱成一团,有些甚至发挥不出平时五成的战力,眨眼之间,便有十多名贼子倒在地上。

经过了短暂的手足失措之后,终于有个眼力高明的贼子看出来众人其实战力不强的实质:“弟兄们不要乱,他们都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都听我卢疆的号令,就近结成小队,杀!杀光他们!”

“大家不要乱,都向卢队长靠拢啊!”

“只不过是一帮子娘们儿,大家别怕!”

“他们手底下嫩得很,大家并肩子上啊!”

……

项洵冷笑一声,心道你们这些怂货嘴里说得倒是挺厉害,有种别往后退啊,当下虚晃一刀,不再理会那名被刀光晃晕了的贼子,身形一扭,径往那个名唤卢疆的队长杀去。

卢疆早把项洵看在眼里,心道老子不找你,你竟然送上门来,哼!只要将你小子杀掉,你们这伙儿人必然不攻自破!

面对项洵咄咄逼人的架式,卢疆毫不畏惧,舞动手中的大斧便迎了上去,轰!卢疆的大斧与项洵的钢刀撞在一处,爆出一声巨大的轰响!

卢疆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斧上传来,虎口顿时迸裂,紧跟着有一道狂猛的真劲涌进自己的手臂经脉当中,几乎攻过肩井穴。

卢疆不由心中大骇,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高手?整个寨中恐怕也只有狂龙老大才有这等水准!这可如何是好?心中一惧,气势顿时陡降。

项洵只觉得双手被震得一阵发麻,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感知到眼前这对手心中生出怯意,心念电转,手中钢刀顺势横拖,只听“嗤!”地一声,钢刀划过了卢疆的手臂,顿时鲜血涌出!

卢疆手臂吃痛,又被这鲜血一激,顿时生出凶性来,挥起巨斧正要上前与项洵搏命,突然发觉胸口一痛,低头看去时,只见胸口处鲜血迅速浸透衣衫,在那团慢慢扩大的殷红当中,一枚剑尖如同晶莹的玉笋……

“啊~!”卢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浑身力气顿失,手中的大斧跌落下来,发出“咣当!”一声响,紧跟着他巨大的身形也颓然倒地。

擒贼先擒王,果真是毫厘不爽。

随着卢疆的迅速败亡,贼子们心中那希望的烛火顿时熄灭,士气近乎降到最低点,即使面对着“乌合之众”们,也丝毫兴不起厮杀的念头来,除了还有个别的在抵抗之外,许多贼子都开始四散逃窜。

李坤、李勇与那名使弓的妇人三个早占着高处,射杀着脱出战圈意图逃跑的贼子,当项洵也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当中时,合共六十多名贼子很快便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从短兵相接到战斗的结束,前后也就是一刻钟的工夫,顺利得异乎寻常,让众人几乎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事实。

四十二名村民当中,除了孙福、李大志以及两名妇人受了点轻伤之外,再无一人伤亡,可以说,这是一场近乎完美的胜利。

第五十二章 墨女无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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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撒下炽热地光芒,将山寨映得亮堂堂一片。

正当村民们都在欢呼雀跃时,项洵早来到那名头戴围纱斗笠的白衣女子面前,准备向她道谢,刚才若非是她在前寨吸引了贼子们的注意,自己一行人根本不可能取得如此绝佳的战果。

白衣女子收剑入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处,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是不俗,所以当项洵走到她面前时,竟突然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

项洵与那白衣女子就那么面对面的站着,气氛有些微妙。

不知为何,即使隔着一层纱,项洵仍可以感觉到对方盯在自己脸上的灼灼目光。

项洵的心脏突然有些不争气地快速跳动起来,莫非……

还未等他继续胡思乱想下去,白衣女子突然娇躯微微一颤道:“是你!”

是我?项洵见对方似乎是认识自己,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思,只得咧嘴笑道:“在下项洵,不知何时何处曾与姑娘相识?”

那白衣女子听得项洵开口,顿时轻轻“啊”了一声,连忙抱歉道:“我认错人了,项兄和我前些日子见过的一个人长得实在很像,还望项兄莫要见怪。”

项洵摇头笑笑,也不去追究她的古怪言行,抱拳笑道:“姑娘真是好胆量,竟然敢孤身一人前来闯寨……”

听着项洵的称赞,那白衣女子没有谦让,只是疑惑道:“怎么寨中只得这么几个贼子?莫非狂龙他们真的不在?”

项洵没有料到这女子竟然也晓得狂龙的名字,此时见她问起,也不相瞒,将狂龙等人杀人夺船却尽皆葬身大海一事说与她听了。

那白衣女子这才点头表示了然道:“我本以为今天要一番苦战,没想到有你们相助,如此便多谢了!”

村民们一通欢呼之后,开始动手收拾场上贼子们的尸体。

潘小朵和丁虎此时便走到两人跟前来。

听到白衣女子的道谢,潘小朵连忙抢着笑道:“说实话,倒是姐姐帮了我们的大忙才真。”然后便竹筒倒豆子般,将村子被贼人勒索欺压的事情讲给白衣女子听了。

白衣女子摇头大叹世事之奇妙,而项洵则在心中感叹潘家姐弟果然是一脉相承,各自都有一条巧舌。

待潘小朵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丁虎皱眉问道:“姑娘既然知道狂龙等人在此,何以竟然敢孤身一人前来?”

那白衣女子轻笑道:“我得到的消息是狂龙等人带着主力出去办一票买卖,只是因为消息来源不太可靠,所以只得赌上一赌,唔,看来都是赌对了!”

听了白衣女子这话,项洵心中无来由得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但偏偏又说不清楚奇怪在何处,旋即又想道反正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当下便也不以为意。

潘小朵笑道:“姐姐你的武功真的好厉害,那么多贼子都困不住你!不如我们一起结伴下山吧!”

白衣女子摇头笑道:“我此番上得山来,是要寻找一样东西,因此现在还不能离开。”

潘小朵点头笑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帮贼子劫了人家的财货,姐姐你打抱不平前来帮人取回去的,是不是?”

该是事情不能明说,因此那白衣女子只是摇头笑而不语。

众人很是奇怪,这白衣女子头戴围纱斗笠,按说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尊容笑貌才是,但此时却偏偏可以感觉到她是在笑着的,不由感觉到她的高深莫测。

见她摇头,潘小朵也不在意,继续笑道:“这寨子这么大,姐姐你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让我们一起来帮姐姐你找找吧,只是不晓得姐姐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对潘小朵的热情,那白衣女子也不推辞,抬手抱拳笑道:“如此就麻烦大家了,只是我也不清楚那东西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一封信,也许是一本册子,不过我想那东西应该在狂龙的屋内才是,因此大家只需要帮我找到寨主居住的屋子便可以了。”

这白衣女子单剑闯寨算是帮了大家天大的忙,纯良质朴的村民见她武功高强,人又十分客气,当即纷纷表示她定能如愿寻得那物什。

李坤、李勇和丁虎三人主动留在寨门处警戒,其余人等则四散开来,往寨子的后方寻找过去。

潘小朵边走边愉快地哼着小曲儿笑道:“贼子一除,大家都很高兴哩,今天晚上定要好好庆祝一番才行,姐姐你也要一起来!哦,我叫潘小朵,说起来,还不知道姐姐你美丽的名字呢?”

那白衣女子摇头笑道:“小朵?你的名字倒确实美丽,是你爹爹起的,还是你娘起的?”

潘小朵撅嘴道:“当然是我娘起的,父亲本来想给我起个潘小多来着,幸好没有成功……哦,先不说我,姐姐你快报上芳名来,推三阻四的,莫非是看不起小朵么?”

那白衣女子失声笑道:“明明是小朵你的名字和人一样漂亮,我称赞两句都不行嘛,哪里有推三阻四的来?”

见潘小朵和项洵两人都是用一副怪怪的表情望着她,白衣女子只得轻笑道:“墨无盐,是否是一个很丑陋的名字?”

项洵心道,竟然会有人取这么个名字,唔,那个令无盐女自荐枕席的国君叫什么来着?是齐宣王,还是齐什么王?

一边暗自感谢曾老夫子随口讲的古人轶事,一边打量了这个自称无盐的女子两眼,是因为练武的原因吗?她的身形非但没有像传说中那样生得奇怪,身上的线条反而比小朵的更加匀称和……

“咳!”墨无盐似乎是发现了项洵毫无礼数的目光,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某人的古怪念头。

潘小朵显然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的奇怪反应,只是皱眉道:“是有些奇怪,但哪里丑陋呢?”

项洵心中暗道了一声非礼勿视,老脸微红着摇头道:“若有安定天下之德才,即便真的是丑如无盐又如何呢?”

墨无盐嘻笑道:“是否世上的男子都喜欢这般吹大气呢?只怕真的见了无盐般的丑女,你们早已避之不及,更枉论其他。”

潘小朵虽然不明白无盐女的典故,但此时早已听得明白两人话中的意思,连忙点头同意道:“就是就是,原来项大哥也不过是个口是心非之徒,伪君子!哼,无盐姐姐,我们不要理他,就让他将来娶个无盐女好了!哦,无盐姐姐,我不是说你,呃……呜呜~哎哟!可要愁死我了~”

项洵哭笑不得的望着两位姑娘偕行离去,心中不禁恨恨道:“荫哥这个大骗子!我明明按他所说,在娘儿面前装清高,现在倒好了,非但失败不说,还要被她们嘲笑!嘿,以后见到他,可要狠狠的鄙视一番才行……”

项洵闭目轻轻吐出口浊气,将诸般无趣的情绪尽皆赶出脑海,辨了辨方向,径往后寨的屋宅区域行去,嘿,便让我先来搜搜看,狂龙房里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位无盐姑娘着紧呢?

第五十三章 狂龙密室(上)

“看来狂龙那家伙选择小凤山来做寨子,非是无因,这小凤山前山的势子险要易守难攻,后山有一道清泉可供饮食,泉水尽处则宽阔平坦日照充足,综上来看,这处已经算是非常恰当地安寨之所。”项洵一边走着,一边暗自琢磨道。

“依眼下这山寨的建筑规模来看,狂龙等人应该是做了长期的规划与打算,因为寨中所有的建筑之间仍留有极大的余地,显然可以随时增建。”

待项洵行至后寨时,腿脚利落的村民早到达这里了,此时正从一间间房屋当中搜出些金银又或者值钱的物件来,不知是否是他们商量好的缘故,从贼人房间中搜出来的财物,一律都堆在后寨入口处的一块青石板上。

此时各种金银珠宝、奇货珍玩俱是分类码在那处,几乎堆起了三座半尺多高的小山,看得项洵一阵头晕目眩。

项洵连忙摇了摇脑袋,好一阵宁神静气,才把那股将所有财宝占为己有的强烈欲望晃出头去,心道怪不得古话说人为财死,这些身外之物对人的诱惑确实大得可怕。

然而想到这每一分每一毫,都是贼人们拦路劫财行凶的罪证,再望向那些财物时,项洵仿佛闻到其中散发出来的浓重血腥味儿。

“项兄弟,你去看看最后面一排靠东头儿的那间屋子,那屋子里面看着挺大气,虽然搜出的东西不算最多,但看样子比较贵重,所以我估计很有可能就是他们首领的房间。”李大嘴家的见着项洵走过来,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项洵。

项洵点头笑道:“我晓得来,哈,嫂子,你们的腿脚还真快。”

李大嘴家的掩口笑道:“不快点怎么行?你们年轻人不是正需要打情骂俏的空间吗?”

项洵摇头大笑道:“什么跟什么啊?嫂子你倒会开玩笑,大家才认识不到一天呢,哪里会来得什么打情骂俏……”

李大嘴家的笑道:“那有什么打紧?当初我和我家那口子都是拜堂成亲之后才认识的呢。”说罢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意与思念来。

眼见项洵听得呆若木鸡,她又笑道:“其实啊,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更实在。说起来,我们赤渎村也挺不错的哟,项兄弟你可要把握好,我看小朵……哦,她们过来了,你可得加把劲儿!”

项洵拍了拍额头,心道若非现在天下大乱,找个美丽的姑娘,在海边快快乐乐地过上一辈子,确实也不错啊……

正胡思乱想着,一抬眼,发现潘小朵和墨无盐两个正踏上后寨前的台阶。

项洵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笑脸,却换得潘小朵的抚胸作呕状。

项洵大笑三声,便自往李家嫂子所指的那间屋子行去。

那间屋子在外表上看去,与其他房屋并无二致,但推门进得厅中,项洵却立即感受到这房间的特别来,而那亦正是房间主人的特别。

屋内虽然被村民们翻乱了一些,但整体上的装饰与摆设仍显得十分协调,无论桌椅、书画甚至小几上的花瓶,似乎都极有讲究,即便是项洵这种外行人打眼看去,也可以看出那些是出自名家手笔。

项洵脑中慢慢印出狂龙手下那名书生的模样来,心道有如此高深造诣的家伙,为何会甘心来当一名贼子?

不多时,墨无盐和潘小朵两人也相继走进厅来。

项洵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问道:“墨姑娘,可从外面那些财物当中发现你要找的东西?”

墨无盐一面打量着屋内,一面摇头道:“不在其中。”

潘小朵疑惑着问道:“无盐姐姐,项大哥,你们两个在看什么呢?既然要找东西,为什么不赶紧动手?”

项洵摇头笑道:“若那东西真的很重要,我想多半人都会将它收藏得很好,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人会将它摆在明眼处。”

潘小朵点头道:“对呀,既然不在外面,所以我们赶紧翻一翻各种屋角啊,床底啊一类的地方……”

墨无盐笑道:“若只是寻常人自然会那样,但你看这屋中的风格气度,大方得体当中却也透出一股严谨周密的味道来。”

潘小朵皱眉道:“无盐姐姐你说得好深奥的样子,这种风格气度跟你要找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项洵转头笑道:“墨姑娘的意思是,她要找的那件东西,被那人藏得很严实,估计是在什么秘室或者秘道当中吧。”说罢便开始在厅中四处敲打起来。

潘小朵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也立即加入到敲打的行列当中去。

三人查探了半天,桌椅后面,墙上挂的诗画一类的统统检查过去,只是手都敲疼了,却仍然没有任何的发现。

项洵遂懒散的靠着椅子望着墙壁上的诗画发起呆来。

潘小朵皱眉道:“会不会是什么机关来着?我以前听爹爹讲故事,说那些机关啊,密道一类的,机关通常不是在床边,就是在桌子上的,嘿,我去里屋的床头看看,兴许那边有机关哩。”说着便跑到里屋去。

墨无盐摇摇头笑道:“项兄,你说这机关在厅里还是里屋?”

项洵整个人都坐进椅子里,打了个哈欠道:“答对了的话,有什么奖励?”

墨无盐笑道:“哪有你这样的,唔,不知项兄对什么奖励感兴趣?”

项洵两眼望天道:“要不……你把那斗笠摘下来,让我一睹你的真容好了。”

墨无盐笑道:“想看看我是否人如其名吗?嘻,偏不如你的愿!”

项洵没好气道:“你成天戴个斗笠,难道不觉得气闷吗?”

墨无盐叹气道:“原来你根本不清楚那机关在什么地方,哼,我懒得理你!”说着便要往里屋去。

项洵连忙叫道:“喂喂,小气鬼,看墙上!”说着拿手往墙上挂着的诗画指去。

见着墨无盐停住脚步朝墙上望去,项洵继续道:“难道你没有发觉这屋里墙上的诗画有些奇怪吗?竟然有六件之多,嘿,我敢断定,正主儿包保是挂着诗画的那些钉子!”

项洵未提到这些钉子时,墨无盐都还不觉得钉子有问题,此时再往那些钉子看去,发现那些钉子似乎有些粗了。

墨无盐拍手笑道:“嘻,你这人果然有些鬼门道!”

项洵从椅子中跳将起来兴奋道:“来吧!看看狂龙这家伙的密室里会藏着些什么好东西!”

第五十四章 狂龙密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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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折腾了半天,手中的钉子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不禁脸皮发红的讪讪道:“怎么会纹丝不动的?”

墨无盐摇头笑道:“看来项兄并不知道,有一种机关叫做“一体同心”,看,这六只钉子不但高度相同,并且两两相对,尺寸丝毫不差,若是这其中没有关系,我怎么也不相信。”

项洵眼睛一亮道:“竟有还有这般奇妙的东西?快些来试试,好给我开开眼界。”

墨无盐站到项洵身后的那只钉子前,开口道:“要想打开这种机关,两人必须要动作一致,施加的力道相仿,我们先来试试往里按吧。”

“不对,完全没有反应……”

“试试往左旋……”

“往右旋?”

“……总不会是向外拔的吧?”

……

“用力!还不够!再用力!哈,出来了!”

“咯啦咯啦……”墙中传来一阵机括地响声,项洵手中的钉子竟然从墙内拔出三寸多长,然后两边同时传来“咔哒”一声响,成了!

潘小朵听见项洵的欢呼声,连忙从里屋奔出来,只见项洵和墨无盐两人背对而立,面前的墙上各伸出两根长长的黑钉子来,不禁兴趣大增。

“我也来,我也来!项大哥你走开,我和无盐姐姐来开这一组机关!”潘小朵问清楚了这机关的玩法,兴冲冲地将项洵赶到一边去。

不一会儿地工夫,三组机关打开完毕,只听得里屋传来一阵“呜呜……”的响声,三人立即往里屋奔去。

赶到里屋时,只见在那大床旁边的地面上开出一道深深地洞口来,不消说,那自然是密道的入口了!

潘小朵恼道:“怪不得呢,这里我刚才明明敲过,但完全感觉不到是空的,原来这洞口的顶盖竟然有半尺厚!”

此时密道的入口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三人面前,只见齐整地台阶向着漆黑的地底延伸下去,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巨兽吃人的大口。

项洵咧嘴笑道:“且让我来打头阵!”说着便往那密道行去。

墨无盐笑道:“小朵你的功夫一般,还是留在外面好了,我和项兄两人下去,万一有危险也可以应付得过来。”

潘小朵点头担心道:“嗯,我在外面替你们守着,可千万要小心啊,有什么危险的话,就赶快退出来!”

项洵咧嘴笑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和墨姑娘两个人联手,这密室定然可以手到拿来!”

沿着台阶走下去,那台阶竟是呈螺旋形,转了两三道弯,大约下了两丈深,这才到台阶尽头,此时眼前已是漆黑一片。

项洵功聚双目,借着上方洞口射进来的极细微的光线,勉强可以看清周身一丈内的事物,心中一紧,这才醒得,即便是有大衍真诀相助,在光线全无的情况之下也可能两眼一抹黑,以后断不能仗此托大,省得后悔莫及。

墨无盐晃着了火折子,一抹火光亮起,眼前顿时清晰起来,便见得身前一丈远处,有一扇铁门蛮横地阻住去路。

项洵头痛道:“狂龙这厮是否属乌龟的?一个密室竟然搞这么多道道儿出来。”

墨无盐摇头笑道:“越是如此,我越是觉得那东西应该就藏在这密室之内呢。”

项洵耸了耸双肩,洒然道:“还是先开了这扇门再说罢!只不知这次应该用什么法子?”

墨无盐轻呼出一口气,正色道:“项兄你看这地上钢轨的走向,门应该是向两边开启的,所以这次的方法应该是转动那两支铁环。”

项洵点头表示同意道:“有道理,却不知这两支铁环应该是同向内外旋,还是反向内外旋?”

墨无盐摇头道:“我在机关上的下的工夫不多,不过此时照理都应该是反向内外旋才对。”

项洵说着便走上前去,站在门前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便先来个反向外旋吧!希望门内不要飞出一堆箭矢将我射成个刺猬!”

墨无盐轻笑道:“为防止同样的惨事发生在我身上,项兄请容我后退三步。”

项洵双手才握住门上的铁环,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转头望去时,只见得一道厚石板从上降下,两人阻之不及,来路生生被堵死。

上面传来潘小朵关切的询问声,得知两人依然安全这才放下心来。

墨无盐苦笑道:“该是项兄踩中铁门前的那块石板才触动了这个机关,是我没有查看得仔细,项兄勿怪。”

项洵低头一看,果然那处石板的颜色与其他略有不同。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墨姑娘勿要自责,若是刚才我们身后有不可力敌的追兵,这个设计可说是非常精彩的奇招哩。”

在火折子的映衬下,墨无盐的眸子里泛出一阵奇异的光彩,而后又倏地隐去,项洵因为背对她的缘故,惜未得见。

项洵又笑道:“哈,墨姑娘,此番我们都是同命相连了,还是仔细应对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变化吧。”

墨无盐失笑道:“你不若说我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来得贴切些。”

项洵大笑道:“我要动手了,嘿,当人还是变刺猬,就看这一铺!”

说罢双手握紧铁环大力一扭,只听得一阵“咯啦!咯啦!”的机括声响起,铁门应声而开!一条一丈宽,五丈长的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项洵拍手笑道:“哈,运气不错!看来还是当人比较妥当些。”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破空声自前方响起。

“咻!咻!”数枝劲箭杂乱无章地从前方的激射而来!

项洵大骇,身子向墙边急闪,箭尖险之又险地擦着他的衣角疾飞而过,撞在后面的厚石板上。

“叮!叮!”墨无盐的长剑精准无比地点中两枝冲她射来的劲箭,将它们击偏开去。

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项洵无语道:“明明门都开了,为何还要射出箭矢来?”

墨无盐笑道:“该是扭错方向了,虽然亦可打开铁门,但却会触发控制箭矢的机关。”

项洵摇头叹道:“难道狂龙就不怕无意之间扭错方向被无故射死吗?”

墨无盐笑道:“我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开法根本不需要多少力气。”

项洵点头佩服道:“不错,刚才这种错误的开法可是用了我三成力道呢。咦?这墙边的小突起是做什么用的?”

墨无盐观察片刻道:“应该是开启我们身后这扇厚石板用的。”

项洵笑道:“希望这次不会再飞出箭矢。”

大手往那突起上一按,只听“咔啦”一声,那厚石板应声而起,露出回到地面的台阶来。

项洵冲墨无盐竖了竖大拇指,回身望着长长的通道,问道:“接下来应该怎样?”

墨无盐走上前去细细辨认了一番通道内的地面,正色道:“项兄你看,这通道是以青白两种颜色的石砖左右交替铺成,应该只有一种颜色才是正路,而另一种则为陷阱。”

项洵苦笑道:“知道哪种颜色的石砖是陷阱吗?”

墨无盐轻笑道:“哦,这个只怕得要项兄试过之后才能明了。”

项洵无语道:“墨姑娘所言,于我真是心有戚戚。请暂且退后,让我试试此番能否躲开变成刺猬的厄运,便拿这白色的来试吧!”

大脚踩下……

“哈,侥幸成功,墨姑娘请进!”项洵拍手笑道。

两人踏着白色的石砖向前行去,五丈的距离一晃通过,又是一扇铁门拦在两人面前。

墨无盐笑道:“这次门后的应该就是真正的密室了。”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希望如此吧。”

有了上次开门的经验,铁门应手而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只见门后果是一间密室,足有五丈见方,左手边十多个大箱子整齐的贴墙而放,右边则放了三只小箱子和一张书桌,书桌上安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几撂大小不一的书册,打眼看来,这密室仍有极大的空间未被充分利用。

墨无盐自去右边书桌上翻看书册,项洵则行到左边,着手去撬那些大箱子。

“好家伙!竟然是品质不错的兵器!”项洵拿出大箱中的一把钢刀,拍了拍刀身道。

项洵连番出手,将所有的箱盖统统撬开,合共十二只大木箱,分别装着刀、枪、长弓以及箭矢,皆以防水的油布包好,整齐的码在箱内,粗略算去,武器各有千余件之多,箭矢则难以胜数。

项洵咂舌完毕,正要去翻看那三个小箱子时,便听得潘小朵的呼唤声从上方传来。

第五十五章 一分为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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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洵两人退出密室,回到地上的房中,只见李家嫂子正在和潘小朵焦急的等待着。

项洵奇怪道:“这么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潘小朵皱眉道:“后寨入口堆放金银的事情很不妥当。”

李家嫂子点头急道:“嗯,外面堆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看大家都有点财迷心窍的样子,现在的情绪显得有些不太对头,我看应该赶紧商量一下,如何处置它们。”

潘小朵正色道:“这次若是没有项大哥和无盐姐姐,咱们根本不可能做到现在这程度,我的意思是由他们两个人来决定。”

李家嫂子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才过来找项兄弟和无盐姑娘过去处置。”

墨无盐摇头笑道:“项兄,我对那些财物没有半分兴趣,便由你负责去处理吧,可好?”

项洵看得出这女子说的是真心话,想必她要寻找的那样东西重要无比,当下便点头答应,让她回密室继续寻找那物什。

项洵三人迈出屋来,还未走到那些财宝处,便听得一帮人在那里七嘴八舌的争吵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

“我看干脆按各村出的人数来分配!”

“凭什么?人数和战斗力相同吗?一个男人可以顶几个女人!”

“哎哎,那谁,你怀里刚才叮当乱响,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宝贝呢?快拿出来,拿出来!”

……

潘小朵和李家嫂子两人拉着个脸,显然没有想到这些没出息的家伙竟然说出这些话来,各自心道这还是攻打贼人的那支戮力齐心的队伍吗?出力最大的项兄弟和墨姑娘两个都没吭声,你们眼红什么呢?

三人一路疾行,很快便走到堆放财物的那块青石板前,众人见着项洵过来,争吵的声音立即止了下来,显然对他这带头的年轻高手仍是十分敬畏。

“李大嘴家的,你把小朵姑娘和项兄弟叫过来,是想给你们赤渎村多分一些吗?”一位妇人皱眉道。

潘小朵哪里会受得这种挑衅,正要开口还击,却早被项洵笑着止了。

项洵功聚双目,缓缓扫了众人一眼,在他冷静而充满审视的锋锐目光下,那些参与过争吵的村民顿时低下头去,不敢与项洵那目光相对,更觉得心中无来由的一阵发虚。

见场面稳定下来,项洵这才开口笑道:“前几日,我学到一句话,叫做,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村民们多是土生土长,读过书认识字的,可以说根本没有几个,见众人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项洵笑着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财物,一定也会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流出手心去。”

见众人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项洵继续笑道:“这些财物本来是那些过往商队被贼人们所劫得来的,甚至是今天被贼人们从咱们村中勒索得来的,灭亡!就是他们得到这些财物的代价!”

“咱们今天之所以会来消灭这些贼人,我想没有人是冲着他们的这些财物来的,我们只是想保卫自己的村子,守护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不被人欺负,所以我们来攻打贼人们的时候,人心是那么的齐整和团结!”

“可是现在呢?呵呵,大家互相看看,是否为了眼前的这些死物,要对刚才还同生共死的战友恶语相向?若是真的谈不拢,莫非咱们之间还要动手不成吗?”

许多人都被项洵训得低下头去,面红耳赤,羞得抬不起头来,太丢脸了……

眼见效果达到,项洵又摇头自嘲的笑道:“说起来,我比大家也强不了多少,实话跟大家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物,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也险些被它们迷了心窍呢。”

众人听得他这般说,顿时也都轻松起来,原来高手也和咱们差不离儿呢。

潘小朵却开声问道:“既然被它们迷了心窍,那项大哥你又是怎么回过神来的呢?”

这个问题显然也带动起大家的情绪,想听听这位年轻的高手如何回答这问题。

项洵在心底暗赞了一声小朵机灵,顺着梯子道:“我是在想,若是我得了这堆东西之后,要拿来它们做什么呢?”

这么多金银,拿来做什么呢?众人各自嘀咕着:

“我想给我家妞儿扯上些花布,做两件漂亮的衣裳……”

“我想娶个漂亮媳妇儿,让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我家那渔船不太行了,得买一艘新的……”

“我得给我家那口子买点好东西补补,他最近都不太行……哦哟……”

……

项洵听着众人的嘀咕早乐得笑破了肚皮,笑道:“刚才李家嫂子还跟我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更实在,现在看来,实在是中肯得很呐!”

众人此时都回过神来,各自琢磨着项洵的话,突然人群中有人醒过神来问道:“项兄弟,你还没说你想怎么用这些银钱呢?”

项洵点点头笑道:“我是这么打算的,大家听听看,是否能合大家的心意。”

众人一听,纷纷来了精神,想听听这年轻的高手会如何来安排这些金银财宝的归属。

项洵清了清嗓子,高声道:“我打算将这些钱物分成三份!”

“第一份最小,就是拿来分给今天参战的每一个人,哈,当然也包括我。这是大家出生入死,戮力杀贼所应得的奖励!无论男女,人人有份儿!”

顿了一顿,项洵继续道:“不过每个人分得的银两都会一般多,连我也不能例外,为什么一般多?因为在先前的战斗当中,咱们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大家其实都清楚,咱们这些人分开来论,不过是一盘散沙,大多数人与贼子单打独斗的话,都是输多赢少,但我们先前以四十人完胜六十多名贼子!为什么?!”

“因为在这场战斗当中,我们彼此团结一起,完美的发挥出了每一个人的力量!是整体的力量,才保证了这次杀贼行动的胜利!”

第五十六章 一分为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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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项大哥说得太对了!咱们是一个整体!”有个青年高声附和道。

“我说憨柱儿,你小子鬼叫什么?吓了我一大跳!谁不知道项兄弟说得对?还用你叫唤这么大声!”旁边一位妇人笑骂道。

众人纷纷笑个不停,有附和那憨柱儿的,也有附和那妇人的。

项洵等众人安静下来,又继续道:“这第二份嘛,自然是分给各个村儿里的,然后各村儿再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去,这一部分也不会太多,省得很多人觉得这钱财得来的容易,不珍惜。”

众人皆点头同意,大家的日子确实都过的不太好,分上一些,各家各户手头上都能宽裕些。

潘小朵疑惑道:“还有第三部分呢?项大哥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显然这话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前两部分都比较少,最多的第三部分又拿来做什么呢?

望着大家十分期待的眼神,项洵笑道:“这第三部分,就是拿来训练出一支可以随时保护各个村子安全的护卫队伍!”

看着大家窃窃私语地嘀咕着,项洵知道许多人一时间可能想不通透,也不理会,由着大家讨论。

这时便听得丁虎的声音从台阶下响起来:“我同意项兄弟的这个想法!”

潘小朵笑道:“丁大叔,你怎么过来啦!不用看守寨门吗?”

丁虎摇头笑道:“听着后寨这边闹哄哄的,坤子便叫我过来看一看!”

项洵笑道:“丁大哥你来得正是时候!有你这行家在,跟大家说清楚是再好不过的了。”

潘小朵高声笑道:“有请丁大叔!”

李家嫂子掩嘴笑道:“我说小朵儿,你叫项兄弟是大哥,叫虎子是大叔,这项兄弟又叫虎子是大哥,这到底是个什么辈分来的?”

大家顿时一阵哄笑,确实是这么回事啊,李家嫂子的心还真细哩,这都给注意到了。

潘小朵皱了皱小鼻子,娇笑道:“哼!我管那么多哩,爱咋叫咋叫,哎哟~嫂子你真是多管闲事……”

众人笑了一阵,丁虎正色道:“大家听我说,项兄弟这想法确实挺不错,现在天下大乱,官府那些老爷们又没有心思帮咱们,如果以后再来这么一支贼子,咱们怎么办?好运气可不是天天有的。”

有位妇人笑道:“怕什么,有项兄弟带头儿,咱们这些人完全可以再来打一回山贼嘛!就当是活动筋骨了。”

“是啊!是啊!”许多人纷纷附和道。

丁虎摇头笑道:“且不说以后还有没有今天这种好运气,人家项兄弟文武双全,乃是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咱们这种小地方?”

丁虎的话音未落,项洵便大笑道:“丁大哥你莫要来取笑我,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只不过我身上的事情确实不少,恐怕真的不能在此久留。”

听着丁虎和项洵这么一说,众人立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确实是这么回事啊,这样的话,以后可怎么办来?

李家嫂子插嘴道:“小洵呐!听嫂子的话,人这一辈子在哪里过不是过?咱们这儿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美女……有美女,啧啧,到外头瞎闯有啥意思?”

李家嫂子说到美女的时候,大家纷纷拿眼睛瞄了瞄旁边仰脖看天的潘小朵,妇人们都直点头,嗯,郎才女貌,合适!几个青年倒是皱着眉头苦着脸,项兄弟你可不能抢咱们这帮人的目标啊……

项洵摇头苦笑道:“嫂子!咱们还是说正事行不行?”

李家嫂子犟嘴道:“我觉得我说得就是正事,大伙儿说说,这是正事儿不?”

众人纷纷笑着力挺道:“是正事儿!”

“太正了!”

“项兄弟你可别害臊!”

“哎?小朵儿,咱们说项兄弟呢,你脸红什么?莫不是中暑了吧?”

一干人等顿时笑得是前俯后仰……

瞧着这帮人越来越不像话,丁虎只得强忍下笑意,拉长个脸道:“赶紧都消停消停,安静!听项兄弟先把大事儿说清楚!”

见众人终于打住胡闹,项洵这才正色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各个村子的人手确实太少,专门抽调出来当护卫肯定会耽误各自的活计,这个肯定行不通,不如就仿照朝廷实行的府兵制那样,大家农忙时,就安心忙手上的活计,农闲时,每隔一段日子,就抽出些时间来集合训练。”

有妇人道:“项兄弟,不是咱不同意,只是咱们统共就这么点儿人手,再怎么练,也打不过百多人的贼子啊。”

项洵摇头笑道:“打仗又不单单只有硬拼一途,咱们今天的偷袭不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例子吗?”

丁虎正色道:“人手多些总是没有坏处,毕竟偷袭这种事情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

项洵笑道:“丁大哥这话说得在理,所以我就想,这事情得放开了去做,咱们多联合几个村子的人一起干,反正这事情对于各个村子来说都是有利无害,我想应该会有很多人支持才对,只要人多起来了,咱们自然就不用再怕贼子。”

孙福皱眉道:“如果官府把咱们当成贼子,派兵过来给缴了怎么办?”

一干人等纷纷点头应道,这个确实也非常有可能,现在到处都有起兵作反的,官府肯定挺害怕这个。

潘小朵不屑道:“真正的贼子他们都顾不过来,还有空理会我们这些人?”

项洵摇头道:“孙大哥说得不是没有道理,我看不如就先去跟官府的人做个报备,大家只是弄个百多人的护卫队,而且也不是天天训练,应该还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至多到时候多塞些银子给他们好了。”

丁虎点头道:“现在匪患四起,官府现在基本上是自顾不暇,咱们这做法无论对我们自己,还是对他们来说,都可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项洵点头道:“至于训练的一干事宜,有丁大哥……”

项洵话音未落,便听得狂龙房间的方向传来墨无盐的娇喝以及金铁交击之声!

第五十七章 神秘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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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项洵三人离开之后,墨无盐重新下到了狂龙的密室当中。

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在上方看守洞口的缘故,墨无盐走到第一道铁门前时,踏上了门前的那方石砖,厚厚的石板轰然降下,将密室与外界隔离开来。

她需要找到一份十分重要地东西,那就是毗陵郡郡守刘通准备上呈给隋帝杨广的机密文牍,文牍之中有一份奏报:吴兴郡守沈法兴勾结将士,广纳郡勇,私购甲兵,意图谋反。

当然,如果只是一份奏折的话,绝对不足以说明事实,因此,在那份文件当中,还有一份至关重要的卷宗,上面详尽地记录了近年来沈法兴意图不轨的诸多举措,是沈法兴谋逆的铁证所在。

而那份卷宗的来历颇为神秘,按刘通所述,在今年年初的某日里,当他像往常一样进入书房当中时,发现那卷宗就那么大模大样的躺在书桌之上。

刘通得到卷宗之后先是大惊,继而喜不自胜,因为这份卷宗的出现,不但让他寻得升迁的机会,更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报复沈法兴。

虽然这份卷宗来历不明,但刘通却根本不加理会,因为他对沈法兴所恨实是极深。

恨从何来?一年多前,刘通的小儿子刘德智,在两名家将的陪同下,到吴兴一带游玩,游至乌程时,因与沈法兴之子沈纶发生口角,被沈纶及一干手下当场殴打致死。

刘通闻得刘德智身死,几番哭昏过去。

然而沈家宗族在当地势力极大,因此,沈法兴将沈纶杀人一事处理得滴水不漏,最终只是随意找了个死囚替了沈纶之罪,苦无证据之下,刘通只得将这杀子之恨深深埋藏在心底,等待时机加以报复。

刘通得到卷宗之后,心道天助我也!亦不理会他将成为何人手中的杀人之刀,他一心只想除沈法兴而后快。

为保险计,刘通立即着心腹连夜抄出两份副本,同时兵分两路,分别带着卷宗的正本与副本前往洛阳,呈给杨广。

不但如此,刘通还对外宣称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要献给隋帝杨广,然后将奏折与另一卷宗副本藏入这些珍宝当中,派了三百余名兵士押送运往东都。

三管齐下,刘通本以为大事可定,然而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两路心腹人马均被截杀,卷宗丢失;而押送珍宝的队伍还未行出毗陵郡地界,便被狂龙等一干贼子拦下,将珍宝及卷宗劫走。

刘通闻之大怒,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自带兵一举围剿了狂龙这群贼匪,可惜贼子人手确实不少,拼死抵抗之下,狂龙等几十人最终逃出升天,不知所踪,而打扫完战场之后,那些珍宝以及机密文牍却未能寻得。

其后刘通虽然一直派人搜寻狂龙等人的踪迹,但是不知何故,每每寻到狂龙等人的踪迹时,都被其侥幸逃脱,恼人至极。

正在刘通百般无奈之际,卜天宗传人墨无盐游历至毗陵郡,前来拜会刘通。

卜天宗宗主萧纾夜与刘通乃是至交好友,虽然早收到萧纾夜的书信,但此时墨无盐的到来,仍是让他欣喜莫名。

依照卜天宗的传统,但凡被安排到江湖上进行历练的卜天宗传人,多为下代宗主之后备人选,其资质武功俱是卓越非凡。

因为萧纾夜的关系,刘通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墨无盐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希望墨无盐能够帮他寻回这本事关重大的卷宗。

师父的挚友相求,墨无盐自然不能拒绝,何况她本身要查的一件事情,也与这狂龙有关。

狂龙的密室空间虽然不小,但是其中放置的东西着实不多,墨无盐很快便在书桌旁边的三个小箱子当中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三个小箱子里盛放了不少奇珍异宝,诸如桃核杯、鸡血石、玉如意、火珊瑚等等,墨无盐饶有兴致地把玩了一阵子,末了却只取了一枚夜明珠带在身上,心道有了这样东西,以后都不必再使用火折子了。

事情办妥,心情自然不错,墨无盐一边翻看着手中的书册,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往外走去。

按下开启厚石板的机关,厚石板缓缓向上升起,待石板升至大半时,墨无盐突然惊觉有异,外面有人!

墨无盐正想收起手中的书册,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只大手如迅雷般伸了过来,竟是轻易地便将那书册从她手中抢走!到底是何人,竟然有这般敏捷的身手?!

要知道,墨无盐本身作为卜天宗派至江湖行走的传人,武功实是非常高明,能从她的手上轻易将东西抢走的人,该得有多么高的境界?

眼看才到手的东西被人轻易抢走,墨无盐心中却没有丝毫沮丧,补天剑眨眼间便跳到手中,娇喝一声,宝剑幻起一团精芒,带着破空风声,往那抢夺书册之人攻去!

那人得了书册,早料到墨无盐必然含恨来攻,隐在袖中的精钢护臂倏地伸出,只听“铛!”的一声,竟是精准无比地点中了宝剑的剑尖,堪堪挡住了墨无盐这威势惊人的一剑。

那人闷哼一声,身形微晃,竟似吃了些小亏,当下不再恋战,脚尖一点,沿着石阶向上疾掠。

墨无盐如何肯让他轻易逃去,玉臂一扬,手中的补天剑再次递出,真气鼓荡,剑尖之上竟是嗤嗤作响,再度往那人攻去。

那人轻功甚是了得,只是眨眼的工夫便要奔出洞口,然而墨无盐的轻功亦是不俗,雪亮的剑尖离他的后背只有一寸之遥,如果他不予理会,待奔至里屋转往厅中之门,身形的瞬间停顿必然会迎来剑芒及体的危机。

眼前一亮,那人已经出了洞口,只见他身形依然向前飞掠,但是整个人却是如同一只陀螺般旋转起来,与此同时,隐在衣袖当中的两支精钢护臂轮番敲击在墨无盐的补天剑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如同珠落玉盘的清脆声响来。

第五十八章 合力退敌

护臂之上真气雄浑无比,在那人连番旋击之下,墨无盐的剑势立时被破,场上形势顿时逆转!

只见那人转身霸在洞口处,手中一对护臂疯狂乱舞,倚仗地利的优势,竟是将墨无盐压制得无法寸进。

急促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眉头微皱,当即怒喝一声,两支护臂挟着狂猛地风声,先后两次狠狠地击中墨无盐的补天剑!

面对那人全力地两击,一直缠斗着的墨无盐终于不慎受伤,檀口微张,“噗”的一声,一小团殷红在笠纱之上浸漫开来。

那人使出这两击之后,显然也是一阵脱力,但他早有打算,借着剑上反弹而来的巨力,高大的身形竟然如同树叶般向后飘退,屋中的一把椅子早被他抄在手中,“呜~”的一声,椅子打着旋儿径往洞口处的墨无盐袭去。

墨无盐手中长剑一挑,将那椅子斜引向旁边的墙上,发出轰地一声巨响,木屑四溅!

屋外脚步声大作,项洵等人终于赶到!

“项兄,拦住那人!”墨无盐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项洵跑得最快,此时只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蒙面人从狂龙的屋中疾速冲出。

项洵听得墨无盐的呼喊,早掣出钢刀在手,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开来,此时一见蒙面人从屋内冲出,手中钢刀厉芒一闪,卷起一蓬劲风,往那人兜头罩下!

“找死!”那蒙面人一声冷哼,竟举起左臂相迎!

见着对方似乎是自寻死路,项洵心中却立时升起不妥当地感觉,正疑惑间,便见那人袖中突然伸出一截护臂来,“铛”地一声,将他手中的钢刀斜斜架开,同时右手的护臂“呜”地一声,径往项洵的脑袋砸了下来!

项洵心下骇然,不知这是哪里突然冒出的高手,脚尖急点,往后疾退三步,手中钢刀这才堪堪护住头顶,架着了那人的狠辣一击!

项洵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胸口如被锤击,对方狂猛地真劲竟是破了他的护体真气,一直钻过曲池穴才算停了下来,右手顿时一阵酸麻,手中钢刀都几乎拿捏不住,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项大哥!”“项兄弟!”潘小朵以及丁虎等一干人等此时终于也呼啦啦赶了过来。

“危险,都别过来!”项洵高喝了一声,大衍真气在体内迅速打了个转儿,手臂的酥麻感消去近半,勉力提起钢刀又往那人扑了上去!

“哼!想送死么?!老子就成全你!”眼见着项洵一刀搠来,那人手中的护臂往前一合,“叮”的一声,顿时将钢刀夹住,任凭项洵如何发力,也难以寸进。

“嘿!去死!”只见那蒙面人双手用劲一绞,项洵手中的钢刀竟是不堪重负,被那人用护臂生生绞断!紧跟着右手的护臂打了个旋儿,带着呜呜地风声,径往项洵头上砸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墨无盐终于赶到,补天剑发出一声清吟,剑气涌起,直透蒙面人的后背而去!

那人似乎是早有准备,左手的护臂反手挥去,巧之又巧地挡着了墨无盐这必杀的一剑,同时将她迫退开去。

项洵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身体不退反进,丝毫不理会蒙面人蓄满真劲地护臂,手中的半截钢刀径搠往那人的胸口。

那蒙面人显然未料到项洵居然如斯搏命,却哪肯与这乞丐模样的小人物同归于尽?右手的护臂顿时舍了项洵的脑袋,往那断刀而去。

“咣当”一声,护臂敲击在那断刀的刀身之上,蒙面人怎么也没有料到,那刀身之上竟然毫无一丝力道,而自己的招式却已用老!

项洵咧嘴一笑,露出满是鲜血的钢牙,贯满真气的铁拳轰在蒙面人的小臂之上!

“哼~”虽然蒙面人及时使出卸劲,化解掉了项洵拳上近半的力道,胳臂虽然保住,然而那巨大的疼痛依然让这高手惨哼了一声身子一阵踉跄。

项洵得手之后欲更进一步,以扩大战果,却早被那人飞起一脚踢中大腿,滚落到一边,爬不起来。

墨无盐的补天剑适时攻来,令那蒙面人只得放过项洵,转身抵挡住那精妙的剑招。

墨无盐和项洵两人的夹击令蒙面人受伤不轻,虽然此时项洵被打翻在地,但他显然对墨无盐的身手极为忌惮,于是再不敢恋战,抬手往项洵掷出三枚金钱镖,脚尖一点,身形便往旁边的屋顶投去。

墨无盐手中长剑连点,这才将三支金钱镖都击落下来,只不过,只是这一眨眼的工夫,那蒙面人却已经越过房顶,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见那蒙面人走了,潘小朵等一大帮人迅速靠拢过来,查看项洵的伤势。

项洵捧着大腿冲墨无盐叫道:“我没事,你快去追他!”

墨无盐摇头走到他跟前道:“走掉便走掉吧,又有什么打紧?”

项洵皱眉道:“他难道不是抢了你要找的那本册子吗?”

墨无盐笑道:“先前你们三个离开的时候,我便感觉有人潜在近处,其目的自然是显而易见,嘻,既然有人要来抢夺,我便弄了本假的去糊弄他,真的就在我怀里。”

项洵满脸悲壮,吐血道:“那你不早说?害我在那里跟他打生打死的。”

墨无盐笑道:“刚才那情形怎么说?我不过只是让你拦住他罢了,你怎么却一味地拼命?”

项洵翻了个白眼道:“他底子那么硬,我不拼命怎么能拦得住他?唔,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果单打独斗,我只怕在他手底下走不过二十招。”

墨无盐摇头道:“这个谁又能晓得,不过江湖上擅使护臂的高手不多,回头我再仔细查查好了。”

丁虎等人这才走上前来,脸红道:“项兄弟,刚才那人实在是太厉害,我只怕大家冲上去也是帮倒忙,所以……”

项洵摇头劝道:“丁大哥,你又何必自责?听从我的劝告是完全正确的,看,幸亏大家没有冲上来,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众人见他满口鲜血的说出这种话来,心中都不知道有多么难受,不少妇人都滴下泪来,几位青年眼圈也都红通通的。

第五十九章 鬼道显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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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项洵那悲惨的样子,潘小朵抹泪道:“项大哥,你快别说话了,看你都吐了这么多的血……”

墨无盐此时早为项洵探清伤势,轻笑道:“放心吧,他这身体不知有多么结实,按他这恢复速度,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项洵脸皮微红的轻咳了两声,佯怒道:“这么快就揭穿我,给我多扮一下伤员不行吗?”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怎么就没有个高手应该有的派头?

墨无盐摇头笑道:“项兄见谅,因为东西已经寻到,我需要立即着手去进行处理,所以不能在此久留。”

潘小朵急道:“无盐姐姐,你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庆祝吗?而且你似乎也受伤了,不要紧吗?千万勿要学项大哥这般喜欢逞强。”

墨无盐从头到脚一色雪白,此时笠纱上面的一小团殷红确实十分的打眼,免不了让人担心。

墨无盐摇头笑道:“呵呵,不碍事,我这点小伤早已恢复了的。小朵你莫要难过,以后若有机会,咱们再聚吧!诸位,无盐就此告辞了,多保重!”

说罢冲众人拱了拱手,将补天剑挂到背上,就那么飘然远去了……

……

众人目送墨无盐离去,潘小朵这才勉力将项洵扶起来道:“项大哥,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项洵略加思索道:“夜长梦多,咱们争取今天就把所有的东西统统搬下山去,大家手脚得快些,否则我怕半夜还回不到村子。”

孙福皱眉道:“只是些金银财物而已,很快就可以拿走了,哪里会需要半夜?”

潘小朵眼前一亮,拍手道:“项大哥,是否狂龙的密室里还有不少的好东西?”

项洵笑道:“不错,密室当中光是大木箱便有十二只之多,里面全是上好的兵器,刀枪弓弩各以千计,咱们护卫队伍的武器都有着落了。”

众人听得一阵高兴,继而又发起愁来,这么多东西,只是四十多号人,可怎么运走呢?

丁虎大笑道:“我刚才在西面的马厩看到几十匹马,大家分头找找看,这些贼子如果抢劫过商队的话,不可能没有马车的,只要找到马车,其余的事情就好说了。”

项洵点头道:“就这么办吧,先着几个人将那些堆在石板上的金银分清楚,其他人则立即开始动手搬兵器。”说着便要往狂龙屋内行去。

李家嫂子连忙道:“项兄弟,你受了不轻的伤,我看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再说吧。”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项洵摇头笑道:“开玩笑,我现在可以重伤员,你们还真想让我出力啊?嘿,只不过密室下面有不少机关,我得去跟丁大哥交待清楚,省得等下出现意外。”

众人看着他那招人恨的鬼样子,真想狠狠给他再踢上几脚,看他还能否笑得出来。

在丁虎和潘小朵等人的安排之下,大家分工明确,各行其是去了,反倒是项洵坐在狂龙屋外的一块大石上无所事事起来。

趁着这忙里偷闲的工夫,项洵索性全力催动起大衍真诀来。

不知过了多久,行功完毕,项洵睁开眼来,只觉得浑身一阵轻松,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要加入到搬运武器的行列当中,便见着一只鸽子由远及近,眨眼间便飞进屋外一只敞开着的小笼子当中。

“是鸽子哎!”正巧被从旁边路过的潘小朵看到了,连忙走过来道。

项洵撇嘴道:“难道你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玩意儿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潘小朵才不理会项洵的揶揄,欢喜地跑过去将那鸽子捉出来,先拿小脸怜爱的蹭了蹭,然后又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抚摸着。

“唔,项大哥,你做什么啊?把鸽子还给我!”潘小朵显然非常不满项洵来抢鸽子的行为。

项洵大笑道:“我对这鸽子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它脚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哩,好了,呐,鸽子还你!”

项洵从绑在鸽子细腿上的小竹筒里抽出一小卷东西,剥开外面一层防水的油纸,里面的内容便呈现在他的面前。

“咦?这是什么东西?给我瞧瞧。”潘小朵显然也对这鸽子携带的东西极感兴趣。

项洵咧嘴笑道:“若是你今晚把这鸽子炖给我吃了,我便给你瞧瞧。”

“哼!休想!”潘小朵鼻子一皱,立即当宝贝一样地捂着鸽子逃到一边去了。

项洵坐回大石之上,展开这封密信:

“在渊吾儿,卷宗之事,为父已知,近日自会有人前去取之,此事得失大抵相近,勿要介怀。

吾儿须谨记重任,凡事当谋定而动,三思而行,纳以精壮,击以迅雷,藏以无迹,然后乃成。

另,时虽渐靡,百足不僵,慎之慎之。”

信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项洵看着这信尾上的那枚印记,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紧地纠结到一处——青面鬼首!这便是田大哥说的鬼道印记吗?!

项洵脑中微微有些发蒙,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和鬼道的人交上手。

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项洵眼中回复清明,怪不得这狂龙的密室设计如此高明,怪不得他的密室之下竟然会藏有如此多的兵器,怪不得他不断广纳人手,怪不得今天抢夺墨姑娘册子的那个人会那般厉害,鬼道!鬼道!鬼道!原来是你!

项洵眼中渐渐泛出一阵厉芒,鬼道!就凭你们这种四处劫掠的手段,又如何能够取得了天下?!就让我项洵来一点一点地撕开你的面纱,看看你这掳走我兄弟,灭了季宣满门的东西,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怪物!

“项大哥……项大哥?你怎么了?”潘小朵的声音传来,将项洵的思索打断。

项洵摇了摇头,将那封信纸仔细地包好,放在怀内,然后轻笑道:“呵呵,我没事,丁大哥呢?”

潘小朵疑惑的道:“丁大哥他在密室下面呢。项大哥,你真的没事?刚才你的眼神好吓人。”

项洵咧嘴笑道:“真没事,我去找丁大哥商量些事情,你让大家手脚利落些,咱们马上离开!”

潘小朵连忙答应道:“好,我这就去通知大家。”

项洵转身往屋里走去,扯过正在一个搬兵器的青年笑问道:“现在搬了几箱了?”

那青年笑道:“这已经是第五箱了,有丁大叔指挥,大家一起动手,还是很快的。”

项洵点头表示知道,一这思索着,一边下到密室当中去。

“项兄弟,你怎么下来了?伤势好些了吗?”丁虎关切地问道。

项洵望了望正在忙碌的众人,点头笑道:“嗯,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丁大哥,这箱搬完,咱们就立即撤走!”

丁虎皱眉疑惑道:“为什么?这才搬了一半不到呢,是否有什么问题?”

项洵点头道:“刚才有一只鸽子落到狂龙屋外,脚上绑有一封密信,看过那信之后,我才发现,狂龙那厮来自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决非咱们能够面对得了。”

丁虎皱眉道:“怪不得会有这么多品质精良的兵器。”

项洵又道:“我们拿走五箱,留下七箱,只会令他们产生迷惑,若是完全搬走,只怕到时候会为大家招来灾祸。”

丁虎疑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否应该将它们全部放回原处?那样便不会有事了。”

项洵摇头道:“不必,反正狂龙已死,这些兵器的去向他们也搞不清楚,咱们有了这些兵器,今后装备护卫时起码能够少操很多心。”

丁虎点头道:“不错,像这种品质的武器,可不是想买便能买得到的。噢,对了,你看这里还有三箱宝物,应该怎么安排?”

项洵转头看了看那些箱子,摇头道:“这批珍宝本是毗陵郡守准备献给杨广的东西,其中每一样都价值连城,这种东西,咱们就不要沾手了,省得将来惹上麻烦。”

虽然心底有些不舍,但丁虎的理智告诉自己,项兄弟的话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便如同来护儿将军曾经说过的,珍奇者,慎据,无力为护,必令成祸。

主意既定,只是一阵儿的工夫,众人便把五个大箱中的兵器统统搬出密室,一起运出去的,还连同那些空的大木箱。

待众人全都退出密室,项洵便将密室之内的诸多脚印全部掩去,形成无人进入的假象,然后又让潘小朵下到密室当中,和他一起印上两个人的足迹,以迷惑那可怕的鬼道。

出了密室,将所有的机关统统恢复原状,狂龙的密室缓缓关闭,仿佛从来没有人进去过一般。

到完全收拾妥当,日头早落下西山,取而代之的,是东方刚刚升起的一轮弯月。

五大箱兵器,各种金银财物,以及后面搜出来的一些不错的盔甲,足足装了三大车。

众人离开小凤山已经五里远了,偶尔回头望去,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被点燃的寨子所冒出的熊熊火光,整个天际被映得血红一片……

第六十章 茶摊风波(上)

骄阳似火,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烤焦一般,树木的叶子打着蔫儿,和大道上过往的行人们一样,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大道上的尘土被烤得发烫,泛起一阵子糊味儿。

道上行人少得可怜,有谁愿意在这种天气下赶路呢?

大道旁边的一个茶摊子生意非常不错,眼下这十多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客人。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之下,任谁都是汗如雨落,因此路过茶摊子时,都愿意进去要上一壶茶水,来上一盘小糕饼,避暑解饥渴,歇脚消困乏,反正也用不了几文钱。

树上的鸣蝉显然对这天气十分满意,一面饱饮着树汁,一面死命地呼唤着伴侣,以求得半晌贪欢,好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伟大使命。

茶摊子里比较安静,只有几个结伴同行的客人在低声私语着。

躁热的天气让每个人都懒得开口,只管默默地喝着茶水,吃着饼子,即便如此,汗水仍然不断地从身体中浸出来,将衣衫湿透,粘乎乎地贴在身上,更添一阵烦躁之意。

远远地,从东边过来二十多号人马,看不清楚来路,只是呼呼啦啦地,远远望去,也都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待走得近了,那队人马身上的兵甲装束终于清晰起来,原来是一队隋兵。

看清楚来人,早就吃饱喝足一直在摊子上打盹儿的客人们立即掏钱付账,收拾好自己的物品,飞也似地往十多里之外,西边的常熟县城去了。

几位尚未饮完食完的客人见状,亦匆匆地将糕饼塞进口中,狠灌了几大口茶水下去,收拾好东西,抢着将五铢钱拍在桌上,赶在那些隋兵靠近茶摊子之前,逃也似的往西边去了。

如此一来,整个摊子里就只有十多位客人,都是些初次来到这里的外地旅人,对那些人逃命似的举措感到有些好笑,来的又不是贼子,有必要吗?

只不过,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也许会彻底改变他们这种美好的想法。

茶摊子的主人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虽然知晓这些隋兵的可恨与可怕,却丝毫不敢出言提醒这些外地来的人们,若是他们全都走了,那么倒霉的只能是他们夫妻了,唉,这种事情要多么可悲,就有多么可悲。

隋兵们走得近了,摊子中的客人们已经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脸孔与样貌,怎么说呢,他们那种仿佛散了架的混帐样子,可以称之为兵吗?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地痞流氓的意思。

客人们终于感受到了异样,明白刚才的那些人为何见到这些隋兵过来,跳得比兔子还快。

就在这气氛有些微凝的时刻,突然,一把年轻的声音打破了摊子中的寂静。

“店家,给我续壶茶水,哦,顺便再来一盘绿豆饼,哈,这饼子做得真是不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方脸宽额、浓眉大眼的青年,正单人坐在那处,嘴角上挂着阳光般笑意,颇是悠然自得。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项洵。

原来那日烧了山寨之后,项洵在赤渎村又呆了两天,和丁虎等人将各个村子之后的护卫组建和训练事宜商量妥当,然后便在众人的挽留声中,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不快不慢的行了三日,终于快要到达常熟县。

此时天气着实炎热,项洵遂将马儿拴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让它在树荫下乘凉吃草,自己则钻到这茶摊子当中来找些吃食,以安慰早饿了半天的肚皮。

看着这群隋兵懒懒散散地走过来,项洵丝毫不以为然,该吃吃该喝喝,正所谓是艺高人胆大嘛。

“老头儿,上茶,上饼子!快快快!”随着这群兵士越走越近,早有一名隋兵冲进茶摊子中来叫嚷道。

“好嘞!军爷们请坐,茶水和糕点饼子早都准备好了。”那主人佝着腰身陪笑道。

那隋兵立即又折返出去,到那队伍前面,向马上一名将官模样的人谄媚道:“胡将军,都安排好了,快到这茶摊子中歇息一阵吧。”

那胡将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斜睨着眼睛骂道:“特娘的,这里面坐得满满当当,让本将军往哪里坐?”

话音未落,便听得隋兵当中有一把不屑地声音传来:“呸!一个从九品的横野小将,也好意思自称将军?”

那胡将军转头怒骂道:“刘元起,你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再敢多嘴一句,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姓胡的,你快给我省省吧,你们上峰还要拿我去换功劳,你敢割我的舌头?我呸!看你那怂样,有本事一刀杀了你爷爷!”

此时项洵才发现,原来这队隋兵中间有一名俘虏模样的人,只见他满脸血污,手脚俱缚着铁链,然而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以一种蔑视地目光,挑衅着那马背上的隋将。

胡将军终于不堪辱骂,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刘元起的近前,抬手扯出腰中长剑,抵着他的脖子道:“你有胆再给老子说一句瞧瞧?嗯?说啊!特娘的!怎么怂了?”

刘元起挑了挑嘴角,满脸不屑道:“你要真是个带把儿的,就尽管动手,你当咱们这是在玩儿过家家?吼给谁听?来啊!”

眼瞅着胡将军怒火中烧,仿佛要失去理智,几名手下连忙冲上前来劝道:“将军!将军!您可千万要息怒啊,不要上了这贼子的当。咱们要杀他那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如果能把他活着带回去,将军您就可以连升三级,还有大把的赏银啊,将军!”

也不知是手下的劝说起了效果,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只见那胡将军冷哼了一声,回剑入鞘,拿脚狠狠地踹在刘元起的小腹上,将他蹬倒在地,才算出了这口恶气。

“看什么看!没见着官兵捉贼吗?特娘的,你们这些刁民,成天就知道看热闹,当心老子挖了你们的眼珠子出来!”胡将军转头对着茶摊子里的客人们吼道。

客人们此时心中老后悔了,若是刚才早点离开,哪里会受这等窝囊气?

一个个随即草草喝干了桌上的茶水,将没吃完的饼子用东西包好放进包袱中去,摸出茶水糕饼钱放在桌上,便纷纷起身准备离去。

“且慢!”先前冲进摊子来的那个隋兵连忙伸手拦在摊子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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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茶摊风波(中)

见着这无赖模样的兵士拦住去路,众人心中都泛起不妙的感觉来,只是不清楚这家伙打的是什么算盘。

“军爷,不知有何见教?”其中一位客人努力的堆起笑脸问道。

“算你问着了!你们看看,啊?将军带着咱们这些人,和贼子们打生打死的,弄的一身是伤,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能有安生的日子吗?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心疼咱们这些当兵的?”那隋兵无耻道。

那客人倒也算是个精明人,听这兵士这么说,哪里还不清楚他的意思?当即从怀中摸出两串钱来,递过去道:“啊,将军受累,军爷受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军爷笑纳!”

那隋兵皱着眉头歪着嘴,拿看白痴的眼神望着那客人道:“两串钱?你特娘的当是打发叫花子吗?少废话,每人一两银子,交钱走人!”

“哎哟,我的军爷啊,您看咱们这些山野小民,哪里当得起一两银子?您就高抬贵手,放小的们走吧。”那客人苦着脸乞求道。

“是啊是啊,军爷,您就高台贵手吧……”一群人纷纷出言求道。

“你们这帮穷鬼,好吃好喝的时候什么钱都有,现在怎么就没了?再说,只是让你们拿点银子出来而已,当要你们的命吗?我去你娘的!”那隋兵是越说越气的样子,最后直接一脚踹在那客人的肚皮上。

只见那客人一声惨嚎,捂着肚子就瘫倒在地上,爬不起身来。

那隋兵似乎是还不解气,竟是拔出腰刀就往那人肩上斫去,这下要是砍实了,整条膀子都得给卸下来,众人一声惊呼,却是无人敢上前阻止。

眼见着钢刀斩下,惨剧即将发生,突然便听得“铛”的一声,那名隋兵的钢刀不知被什么东西击偏,顿时砍进了旁边的桌子中去,发出“夺”的一声响。

“什么人?特娘的嫌命长是吗?”那隋兵面色通红,立时大怒道。

话音未落,便见着一枚绿豆饼子凭空飞至,“啪”地一声,巧之又巧地糊进了他的口中。

兴许是被吓着,兴许是被饼子噎着,那隋兵眼睛鼓得跟金鱼一般,双手捂着喉咙,面色涨红,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咕嘟一声坐倒在滚烫的泥地上。

“哈哈,打得好!这种败类当诛之而后快!”那刘元起高声笑道。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把年青的声音传来,那群还在发愣的客人们立即回过神来,一把扯起倒在地上的那人,呼啦啦地冲出摊子,奔往常熟县城去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摊子外的一干隋兵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一名隋兵大骂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吗?竟然敢管军爷们的事情?”

一干人等打眼望去,茶摊子里除了老板夫妻之外,便只有一位年轻人,只见他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处,虽然身着粗布衣衫,但肩宽背阔,面容不俗,加之身上流露出来的那股淡淡地威势,更是令人不敢小觑。

“哼!就你们这种外强中干,恣意欺压百姓的东西,也敢自称军爷?真是笑掉人的大牙!”那年青人摇头不齿道。

那胡将军一时摸不准项洵的来路,又或者是觉得他有些不好惹,当下只是冷哼了一声,摆手止了手下的喝骂,自走进茶摊子当中坐定,早有老板战战兢兢地奉上茶水和糕饼来。

见将军不予理会项洵,一干隋兵也陆陆续续地走进茶摊子当中,十几张桌子立即变得拥挤起来,只是项洵身前的两张桌子却是无人敢坐,显然是被他刚才小露的一手给震住。

那名唤作刘元起的俘虏自然没有这等待遇,此时被绑在外面的大树下面忍着渴,挨着饿,只是看他的样子似是浑不在意,一双眼睛却是灼灼盯着项洵,显然对这胆气十足的年轻人很有兴趣。

项洵吃饱喝足,盘子中却仍躺着四枚绿豆饼,茶水也未喝尽,转头望了那俘虏一眼,咧嘴笑了笑,索性便端起盘子,拎起茶壶,往他走过去。

茶摊子的男主人一直紧盯着这年轻人,此时见他往刘元起走去,心下顿时一阵烦躁,暗道你吃完走人就好了嘛,为何非要去招惹这些官兵?莫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了一时的快意丢了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当啊。

“兀那小子!你特娘的是否活得不耐烦了?那人可是妄图造反的贼子,你识相些立即收手走人,老子就当没见过你。”那胡将军面色不善道。

项洵对那将军的话却是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刘元起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将绿豆饼递到他嘴边。

刘元起摇头道:“这位小兄弟,刘某乃是一介反贼,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项洵趁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一把将绿豆饼塞进他口中,咧嘴笑道:“官不爱民刮民脂,兵不护民索民膏,遇上这等混帐的世道,哪到人不作反的?刘大哥又何必还要假意相劝?”

刘元起嗯下绿豆饼子,仰天大笑道:“说得好!哈哈,若非如今失手被擒,怎么也要和小兄弟你痛饮几杯!咳咳咳……你倒茶也不看着点儿!若就这么被你呛死我可亏大了。”

项洵笑道:“有人伺候就不错了,还嫌三嫌四的,少不知足了,呐,再来一块!”

“将军,怎么办?我看那小子肯定是刘元起一伙儿的,咱们索性一并将他擒下,嘿,也算是份不小的功劳。”坐在那胡将军身边的一名兵士低声说道。

只见那胡将军眼眸里闪过一丝狠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尺,拍桌而起,高喝道:“大家都看到了,那小子与反贼是一路货色,弟兄们,给我抓住他,有赏!”

“捉住他!”

“杀啊!”

……

一干隋兵立时掀桌的掀桌,拔刀的拔刀,纷纷抢出茶摊子,径往项洵扑去!

刘元起笑道:“没想到这帮孙子竟然能够忍现在才出手。”

项洵掣出背后的钢刀,转脸笑道:“他们只是想先赚些吃喝吧,哈,我现在正好手痒的紧哩!”

说罢大喝一声,手中钢刀暴起一团刀光,挟着劲风,瞬息间便撞进隋兵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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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茶摊风波(下)

这队隋兵早上便经历过了一场艰苦地厮杀,两百多人只余下二十多人,好不容易捉住刘元起之后,又走了将近十多里路,本来早已疲惫不堪。

然而,即便如此,稍作休息之后,这队士兵仍然爆发出了很强的战斗力,可见大隋兵士的素质实在是非常之高。

只不过,与养精蓄锐的项洵比起来,他们仍显得有些不够看。

闪过左右劈来的钢刀,项洵手中刀势如大河般展开,钢刀卷着大衍真气呼啸而至,冲前的两名隋兵被他劈中手上的兵器,立即口喷鲜血,飞跌开去,爬不起来。

项洵趁机抢进隋兵当中,左冲右突,无人能挡,只是一盏茶的工夫,二十多名兵士竟有一半多项洵被放倒在地上,唬得一干人等纷纷后退,显然是被吓破了胆子。

胡将军看得眉头大皱,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厉害如斯,立时抢出人群,手中长枪一抖,径往项洵扎去。

众兵士见着胡将军亲自出手,登时士气大振,要知道,先前那刘元起也是被将军亲手制服。

项洵咧嘴一笑,大声喝道:“来得好!”

手中长刀劈退了一名隋兵的进攻之后,立即人随刀走,钢刀挟着狂猛地威势,正正斩中胡将军的枪尖,发出“叮”的一声暴响。

枪上接连涌来三道雄浑的真气,胡将军只来得及抵挡住第一道和第二道,却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这第三道。

这道真气如同游龙一般,一路势如破竹,直攻到了胡将军的肩井穴处才堪堪被他抵住,然而手臂当即酸麻作痛,胸口亦如遭雷击,噔噔噔,连退大三步才稳住身形,一口鲜血几乎便要涌上喉咙,却被他强咽下去。

胡将军心中大骇,即便他全盛之时,恐怕亦不是眼前这小子的对手,更何况自己先前与刘元起等一干反贼强拼之下早已受了不轻地内伤,这下可真是吾命休矣。

想到此处,立即大喝道:“弟兄们,这贼子扎手,大伙和我一起上!”

“杀!”“上啊!”听到胡将军的命令,余下的十多名隋兵亦强鼓起勇气,往项洵冲杀过来。

项洵冷哼一声,钢刀左劈右斩,根本无人能挡,只不片刻的工夫,场上竟是再无站立之人。

刘元起高声喝道:“小兄弟,可别让那姓胡的杂种跑了!”

原来那胡将军竟是趁着手下冲上去缠着项洵的空档,自己飞身上马,往常熟县城狂奔而去。

项洵早看到他的无耻行径,哪里容他走脱?一个箭步蹿到马儿身旁,顺手摘下一只彩色大弓,赫然是李大嘴那支柞木弓,挽弓在手,弦响矢发!

只听得“噗”的一声,一箭正中那胡将军的后心,箭枝没羽而入,带起一蓬血雨和一声惨叫,胡将军立即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望着满地的尸首,项洵皱了皱眉头,显然未料到自己竟会将这队人马悉数杀死,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走到刘元起身旁,两刀便斩开他手脚的铁链,扶他站起身来,走进茶摊子中去。

茶摊子中的夫妻两人早被骇得不能动弹,坐在煎饼子的锅台前瑟瑟发抖。

项洵走进茶摊子来,还未开口,便见那店家连忙叩首语无伦次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小老儿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看到啊,千万不要杀我们……”

项洵赶紧将两人扶起来,摇头叹道:“我只是不满这群隋兵的作为罢了,店家何必惧怕?我又不是杀人的狂魔,快起来,给这位刘大哥来一壶茶水,两盘糕饼。”

那店家夫妻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为两人先端上茶水,然后将锅里早已焦糊的饼子清理干净,重新置了新饼子下锅。

可能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竟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路过,项洵趁着店家翻烙饼子的工夫,将所有的尸体尽皆抛到路边的草丛当中,只是路中间的血迹和血腥味儿却是没有办法掩盖,索性便不去管它。

不片刻的工夫,饼子端上桌来,那店家苦着脸道:“英雄啊,这天虽然热,但是大道上终究还是会有人过往的,我劝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们两个也收拾东西回去了,唉!常熟这里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项洵点头歉然道:“多谢店家的提醒,我们这便离开,实在是对不住店家,这点银子聊表一点歉意,还望你们不要推辞。”说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递到两人手中。

刘元起道:“两位不如直接往西边去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若再进了常熟县城,铁定被叫去问话,我只怕你们很难活着出来的。”

两人拼死拼活地也赚不了几个子儿,这下子竟凭空得了一锭银子,登时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跟项洵两人道了谢,随意地收拾了些易携的家当,往西边去了。

见着两人走得远了,项洵两人也不敢久留,刘元起匆匆吃了几块饼子,吞了口茶水,两人一人一骑,拣了一条小路,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

疾奔了大约五六里路,两人这才减下马速,按辔徐行。

“刘大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项洵笑问道。

刘元起笑道:“打算?自然是找到我那些失散了的弟兄们,然后便以虞山为基,招兵买马,继续作他娘的反。”

项洵笑道:“不怕再被官兵围剿吗?”

刘元起大笑道:“男子汉大大夫,岂能因为一点小挫折便畏首畏尾?嘿,等到咱们的队伍壮大了,谁围剿谁还不一定呢,哈哈!”

项洵听了禁不住也是一阵大笑,然后正色道:“刘大哥,我从余杭一路走来,所听到和看到的,说实话,其实并非所有的官员和官兵都对百姓不好,有些绝对算得上是尽职尽责……”

刘元起抬手止了项洵的话,同样正色道:“项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若是天下安定,谁又愿意作反呢?但凡是那些真心对百姓好的,咱们也不愿意去动他们。”

见着项洵点头,刘元起又继续道:“然而话又说回来,若是他们主动来攻,咱们为了自保,却也不得不应战,毕竟,这天下,仍然是杨广的天下,那些人即便对他再不满,也不能违抗他的命令,呵,说白了,官兵终是官兵,而贼终究是贼,你明白吗?”

项洵皱眉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人慢慢行了一段路,项洵终于勒住缰绳笑道:“刘大哥,分手的时候到了,我便在此处往西边去了,保重!”

“保重!后会有期!”

刘元起目送项洵远去了,这才一带缰绳,轻夹马腹,催马往虞山的方向徐徐而行。

大约行了一里来路,刘元起突然收住缰绳道:“这大热的天儿,都藏了这么久了,出来透透气儿吧。”

第六十三章 如此兄弟

刘元起话音落下不久,便见着三名大汉从他身后十多丈远的草丛当中钻出来。

其中一人大笑道:“哈哈,元起兄弟,没想到经过一场恶战,你的耳力反而渐长啊,我们离得这么远,你竟然也能发现。”

刘元起摇头叹道:“李大哥,说实话,我真的没有猜到你会是出卖大家的叛徒……你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些兄弟?”

刘元起口中的李大哥名唤李宝翔,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在身后两名汉子的陪衬下,看上去也有一股不错的威势,只见他冷哼一声道:“刘元起,你到如今还不悔悟吗?!”

热泪止不住的滑下脸庞,本已满是血污的方脸上更是秽浊不堪,然而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那遭到兄弟背叛之后的巨大地哀伤。

深深吸了口气,刘元起含泪大笑道:“我刘元起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我对得起兄弟姐妹,我也对得起父老乡亲,我要悔什么呢?我要悟什么呢?李大哥,李大哥!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宝翔身后一人冷哼道:“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竟然还不清楚为什么?你看看你自己,哪里有一点当首领的样子?你跟你那个笨蛋哥哥一个模样,要武功没武功,要脑子没脑子!跟着你这种人,早晚没有好下场,看看你哥就明白了!”

刘元起大声怒吼道:“曾善,不许辱骂我哥!”

李宝翔旁边另一人道:“元起,咱们好歹也是这么长时间的兄弟,劝你一句,算了吧,你有几斤几两大家都清楚,根本就不可能带领大家杀出常熟,杀出毗陵,进而称霸天下!”

刘元起气极反笑道:“尹平,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的志向已经如此远大了,哈哈!称霸天下?哈哈……”

尹平冷哼道:“你这胆小鬼!井底蛙!你哥哥还有胆量称天子,你呢?成天只琢磨着对付眼前的那些官兵,不思进取,不谋大举,何人肯来归附于你?”

刘元起仰天长叹道:“人各有志,如何强求?我自问与哥哥不可相比,但求能够护住一方乡亲,如此足矣……”

曾善嗤笑道:“真是胸无大志,何其蠢也!既然如此,何不以李大哥为尊,一同进取天下!”

刘元起睨了这三人一眼,脸上泛起难言的神色来,木然道:“你们谋划这事情有多久了?”

李宝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又很快平复下来道:“元起,不需要再多说,哥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意跟随我李宝翔?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肯真心辅佐于我,我等仍待你如亲兄弟,我们一同打下这江山,保你荣华富贵!拜相封侯!”

听了李宝翔的“豪言壮语”,刘元起心中涌起难言的感觉来,只见他肩膀轻抖,由轻声低笑,渐渐地,转为高声大笑,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刺耳。

李宝翔怒喝道:“刘元起!你莫要装模作样!是汉子的就给我来句痛快话!”

刘元起眉毛紧蹙,冷冷道:“李宝翔,你这种背叛兄弟的小人也敢自称汉子?你即便是武功比我高强又如何?志向远大又如何?你根本不配和我刘元起称兄道弟,从今日开始,咱们恩断义绝!”

李宝翔眼神中透出浓浓地杀意,冷哼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你也莫怪我心狠手辣,上!”

刘元起即便是全盛状态之下,亦不是那李宝翔的对手,何况此时不但身上有伤,更有曾善与尹平两人跟他不相上下,趁着三人还未靠近,立即拨马便走。

只是马儿还未奔出两丈远,便听得“呜呜~”的一阵破空声传来,马儿顿时发出一阵哀鸣,摔倒在地,同时将背上的刘元起也掀了下来。

原来是李宝翔手中的飞轮削断了马腿,刘元起暗叹一声,晓得自己今天看来是在劫难逃,索性抽出自隋兵处得来的钢刀,怒喝一声,往三人反冲过去,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李宝翔冷笑一声,稍稍放慢脚步,轻喝了声:“散!”

他身侧的曾善和尹平两人当即分往两边,想将疾冲过来的刘元起包在中间。

就在这时,便见刘元起手中钢刀竖起,径往三人当中武功最差的曾善力斩而去。

曾善素知刘元起的武勇,虽然他不是李宝翔的对手,但比起自己仍是高出不止一筹来,当下哪敢硬挡,只得改了前冲的势子,手中钢刀全力挡了刘元起这一记,便借着刀上传来的大力往身后退去。

曾善才退了两步,骇然发觉身后竟然涌来一阵劲风!待他转脸看去时,只见到一柄钢刀往他疾劈而至,躲不开了!

“哗啦!”曾善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整个人便被劈成了两半,鲜血飞溅开来……

“阿善!”尹平与曾善平素最是交好,此时见他被杀,立即红了眼睛,将曾善的死因尽数归到刘元起身上,手中长剑含恨往刘元起刺去!

刘元起逼退曾善之后,立即返身斜退,躲开了李宝翔和尹平两人攻来的一轮一剑。

曾善突然之间便被击杀,令李宝翔大吃一惊,转眼望去时,只见得先前救了刘元起的那个年轻小子正挥刀往他攻来!

“混蛋!”李宝翔怒吼一声,手中的双轮划出诡异的轨迹往项洵杀去,只要解决了这个小子,刘元起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项洵手中钢刀仿佛神助般,接连斩中攻来的诡异双轮,冷笑道:“被人算计的感觉不好吧?哼,背叛兄弟的人不可原谅!”

李宝翔只觉得双轮当中一阵大力涌来,闷哼一声,被逼退了两步,瞥了一眼旁边的刘元起和尹平,只见两人刀来剑往,倒是战成个平手,看样子不会轻易了局。

“这种时候竟然还敢东张西望?”项洵手中钢刀划了个弧线,斩往李宝翔右侧的脖颈处。

“哼!”便见李宝翔闪身避开项洵攻来的一刀,左手飞轮立即脱手旋空飞走,绕了个弯子,带着呼啸之声,往项洵脑后攻去!同时挥舞着右手的钢轮欺身上前。

项洵还从来未遇上这种奇招,立时便成腹背受敌之局,只得横刀护住胸前,脚尖疾点,倏地横移三尺开去,躲过了头开脑裂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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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回春妙手

七月的天,女人的脸,只是眨眼间的工夫,原本骄阳当空的天上竟然乌云密布起来,俄顷,豆大的雨点子在雷声的陪伴下,疯狂撒落下来……

四人瞬时之间皆被淋成落汤鸡模样,却无人笑得出声来。

见着项洵狼狈避开,李宝翔嘴角泛起一阵冷笑,伸手接过飞旋而回的钢轮,又是旧招重施,在这雨帘之下,飞轮被掩去行迹,更是难以躲避。

项洵咧嘴笑道:“只是这么点道行吗?”

趁着李宝翔的飞轮刚刚脱出手去,登时一个空翻,高高跃起,袖中飞刀在雨帘地遮掩下,标射而去,扎往李宝翔的胸口。

李宝翔却是一声冷笑,手腕一翻,右手钢轮将疾射而来的飞刀挡了个正着。

只听不远处刘元起却是“啊”的一声惨叫,弄得项洵猛然一惊,这才发现,原来李宝翔那飞轮竟是冲着刘元起袭去!

项洵不禁心头滴血,竟然被这阴险的家伙当着自己的面施了个诡计,登时怒喝一声,手中钢刀幻出层层刀浪,卷着豪雨,往李宝翔罩去!

李宝翔一招得手,哪里会与项洵硬拼,只见他立即飘身后退,准备等尹平将刘元起解决掉,然后一并对付眼前这难缠的小子。

突然,正在飞退的李宝翔只觉得右脚踝上倏地一紧,一股大力扯来,加之泥地湿滑不堪,竟是将他拉得几乎摔倒,正踉跄间,便骇然发现项洵的钢刀疾劈而至,右手的钢轮仓促挡住这刀,却因为脚下失去重心,登时站立不住,被生生劈翻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泥水。

项洵冷笑一声,手中钢刀紧接着往地上斩去,刀尖之上三重真劲爆开,将地上勉力挣扎的李宝翔猛震出一口鲜血来,还未待他翻滚开去,刀锋已至,身首分家!

尹平得到李宝翔相助之后,本来几招之内便可取刘元起的性命,哪知李宝翔突然身死,一时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好友与靠山的相继离去,令他一瞬间心志尽丧,被刘元起强忍着伤口的剧痛,一刀斩成两断。

没过多久,倾盆的暴雨骤然停歇,先前还是乌云密布的天空竟然又放晴了,火辣辣的阳光照射下来,天地间变成蒸笼一般。

李宝翔三人的尸首就那么躺在泥水里,鲜血仍汩汩而出,仿佛这场雨便是专门为他们送行一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刘大哥!你没事吧?”项洵来不及感叹这场面,连忙奔过去扶住倒在地上的刘元起。

除去左肋的一剑,刘元起背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被李宝翔的飞轮所伤,此时鲜血涌出,早将衣衫染成通红一片。

“咳!项兄弟,多谢你回来救我,我怕我都是不行了……咳……”刘元起边说边咳出血来,脸上有些发白,气息一阵虚弱,显然是流血过多,并且伤势过重造成的。

“刘大哥,要振作!你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项洵尝试为他点穴止血,然而伤口实在是太深,即使撒了一包金创药下去,仍然不能完全止住鲜血的外流,心中不由得为这仅有一面之缘的豪爽汉子难过。

“唉,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咳,自己竟然会被亲如兄弟的人出卖,真是天意弄人……”刘元起咳出一口血来,虚弱地难过道。

“咳!罢了,罢了,能到地下去与哥哥相见也好……”

望着刘元起悲惨的样子,项洵都不知如何开口去安慰他,心中一片惨然。

刘元起还想再说些什么,脑袋却是轻轻的靠在了项洵胳膊上,一动不动。

“刘大哥!”项洵连忙拿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不过,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自远处传来。

项洵抬眼望去,只见一马在前两马在后,眨眼之间便奔到自己眼前来,比较奇怪的是,三人身上竟是未沾一滴雨水。

“聿聿……”带头的竟然是一名黄衫女子,只见她十七八岁年纪,柳叶眉,粉玉脸,一双清澈的眸子里透出淡淡的悲伤,仅一个照面便给项洵留下美貌而心慈的印象。

“师姐,怎么停下来啊?”身后的一名少年有些不满道。

“是啊,师姐,若不赶快些,稍后再来一阵大雨的话,可没有先前那么好的运气能够躲过。”另一名少年也催促道。

那黄衫女子却不理会两位师弟,径自跳下马来,也不惧地上的泥水溅污了她的裙边裤脚。

只见她蹙着眉头看了看三人的尸体,然后又看了看项洵怀中的刘元起,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对着项洵柔声问道:“这位壮士,我等俱是学医之人,可否让我为你这朋友看看?小女子不才,愿意勉力一试,或许可以救得他的性命。”

项洵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连忙笑道:“姑娘慈悲,还请姑娘施以回春圣手,在下感激不尽!”

那黄衫女子的两位师弟见状,只得面带不悦的跳下马来,狠狠地瞪了项洵两眼,便左右护住师姐,看她出手救人。

“啧,这伤口好深……姜师弟,取清水来,这伤口都被金创药给盖住了……”

“贺师弟,取一小块碎玉止血膏来,哦,还得来一枚回血生机丸……”

足足忙活了两刻钟,那黄衫女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终于露出笑容道:“呼,终于妥当了,脉象虽然比较虚弱,但是性命总算是保住了……”

项洵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回肚中,心情顿时大好。

“在下项洵,不知几位的尊姓大名?”项洵拱手笑道。

那黄衫女子微笑道:“我叫宁冬冬,我身后这两位都是我的师弟,左边乃是贺子安,贺师弟,右边这位乃是姜平,姜师弟。”

项洵心下微微吃了一惊,宁冬冬?怎么和秋秋嫂的名字这么接近,难道只是巧合吗?

项洵稍微定了定心神,躬身行了个大礼,掏出怀中的银袋笑道:“三位救了我这朋友,实在是无以为报,我浑身上下只有这几锭银子,还望各位勿要嫌少。”

宁冬冬摇头笑道:“项壮士客气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份,虽然你的朋友受伤颇重,但却并不需要这么多的诊费,只是回血生机丸这味药制作确实不易,如此,便取项壮士一锭银子好了。”

项洵吃了一惊,显然未料到这女子不但医术高超,医德竟也如此高尚,心下不由得暗赞了一声,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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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门曰正气

项洵朗声笑道:“姑娘心肠真如菩萨一般,现下这世道,仍能有如此高尚之医德,项某佩服。我这兄弟看起来肯定都是要静养一段日子才行,不如便由项某做个东道,请三位一同到前面的镇子上痛饮几杯?”

宁冬冬点头微笑道:“嗯,反正我们眼下也没有什么太着紧的事情,便一同去好了,只不过我从不饮酒,项兄若想痛饮怕是只能找我这两位师弟了。”

贺安皱眉道:“师姐,我们眼下不是正要到常熟吗?”

姜平也面露不悦道:“是啊,平白耽误行程便不好了。”

项洵最擅察言观色,暗道这两个师弟,看来也是涉世未深,比起宁冬冬来,可真算是差得远了。

项洵连忙装作恍然大悟道:“啊,刚才三位纵马疾奔,贺兄和姜兄定是赶着去常熟救人,如此都是项某唐突了。只是我这朋友实在不方便进到常熟的县城,如此便不能与三位把酒言欢,实在是可惜。”

姜平脸皮微红道:“项兄言重了,只是刚才一阵暴雨,我们急着到常熟县城避雨,顺便采购些物品罢了。”

宁冬冬抿嘴笑道:“看这天色,应该一时半刻都是不会再下雨呢,反正我们都算是有空,项兄的这位朋友又身受重伤,我们便一同去那镇子上看看也好,安师弟,平师弟,好不好?”

两人见师姐软语相问,一时间连骨头都酥了,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脑袋却早就不经意地点了下来。

因为刘元起重伤的缘故,几人都是不便骑马,索性便由项洵背了昏迷不醒的刘元起,宁冬冬三人则各自牵了马匹,一同往前面不远处的镇子行去。

项洵边走边笑道:“冬冬姑娘,我看三位都不似本地人呢。”

宁冬冬点头微笑道:“嗯,我们确实不是本地人。眼下世道渐乱,我们师弟妹三人此番乃是奉了师尊之命,下山印证各自所学的医术,治病救人的同时,也为师门办几件事情。”

项洵稍微扶了扶背上的刘元起,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三位能将我这朋友从鬼门关救回来,足见医术高明远超寻常的大夫,却不知几位出自哪处仙山?”

宁冬冬抿嘴摇头笑道:“哪里算得上什么仙山呢,只是我们师门名唤正气门,本身已有百多年的底蕴,在江湖上倒也有些薄名。”

项洵笑道:“正气门,真是好名字!只是我到江湖上行走时日尚浅,倒还未有机会听说过。”

贺安傲然道:“看来项兄弟真是初入江湖,我们正气门在江湖上可算是大大有名,与养心宗、药王谷并称为“医林三魁”,以后可莫要忘记才是。”

宁冬冬眉头微皱道:“安师弟……”

贺安撇嘴道:“本来就是嘛,又不是我在吹大气。”

项洵大笑道:“若是我的师门也有这般的成就,我必定也会学贺兄般以之为傲。”

贺安见他出口附和自己,心中不由对项洵的厌恶少了几分,转头对宁冬冬笑着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人家也是这般认为。

宁冬冬只得皱眉摇了摇头,却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教训他。

项洵又继续问道:“啊,对了,却不知贵门位于何处?以后若有机会,也好前去拜访。”

姜平见贺安在宁冬冬面前没有讨得好,心中正高兴不已,此时听得项洵相问,连忙抢着答道:“项兄弟且听仔细,我正气门位于四川临邛郡名山县西北处的蒙顶山上。我们蒙顶山上多雨雾,素有“雨雾蒙沫”之称;日出时金光漫射,红云飘浮,山顶五峰环列,状若莲花,美不胜收。”

姜平见宁冬冬正以赞许的眼光望着自己,心下不由暗喜,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春、夏、秋三季,若从山巅俯瞰,则可见云雾飘浮于山岭沟壑之间,四周小山浮露,妙似仙山琼阁;至冬季,若从山下仰而观之,则可见冰丝雪挂,云绕山岗,亦幻亦真。”

项洵听得悠然神往道:“只听姜兄口述,我便想立即前往一观,啧,宁姑娘都是客气了,照姜兄所述,贵门果真是美如仙山一般哩。”

宁冬冬拍手笑逐颜开道:“将我们蒙顶山介绍得如此美丽,平师弟原来腹中竟是这般有才华,师姐今天才知晓呢。”

姜平得师姐出声赞扬,心中美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连忙又补充道:“哦,我们蒙顶山上所产之蒙茶,乃是一绝,项兄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前来尝上一尝。”

项洵大笑道:“只恨不能现在肋生双翼,前往品茶观景。”

贺安见姜平抢了自己的风头,三人又是谈笑风生,心中大大不是滋味,冷哼道:“不要忘记,我们正气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宁冬冬见他如此不懂礼数,不由眉头一皱,轻声冷喝道:“贺安师弟!”

贺安被宁冬冬冷喝了一句,立时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即便是骄阳当空,后背上仍立时沁出一层冷汗,低头应了一声,再不敢说出过分的话来。

项洵摇头微笑道:“宁姑娘不必如此,贺兄其实说得也对,你们帮我救了朋友,我都未能帮助几位,心下也是不安。”

宁冬冬摇头叹道:“项兄见谅,他们两人都是初次下山,因此难免有些不通礼数,还望项兄莫怪才是。”

姜平无顾被贺安连累,心下不悦,正要开口反驳,便见项洵开口道:“啊,对了,宁姑娘,刚才你说此番三位是下山办事,不知可方便告知项某,项某自当全力以赴帮助三位。”

贺安皱眉拱手道:“项兄有心了,只不过,这是我们师门内部之事,便不劳项兄费神了。”

项洵心中微叹,面上却不露痕迹道:“是我冒昧了,还望三位勿怪。”

宁冬冬笑道:“我听项兄似乎是苏杭口音,不知是本地人,还是余杭人哩?”

项洵摇头笑道:“项某不是本地人,也不是余杭人,不过曾在余杭城中呆了四年多,因此而带有苏杭口音,让宁姑娘误会了。”

三人听了不由皆是眼前一亮,姜平连忙道:“师姐!”

宁冬冬点头道:“啊,如此的话,有个忙说不定项兄可以帮得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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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正气孽徒

项洵心中一惊,莫非真的是要找秋秋嫂?可是从来没有听嫂子说过她师门中的事情啊,倘若是好事就罢了,如果是想对嫂子不利,我怎么都不能袖手不管。

当下连忙笑问道:“太好了,不知是何事?”

宁冬冬问道:“项兄既然在余杭城中住过几年,可曾听说过一位唤作宁秋秋的女大夫?”

项洵见宁冬冬神色都不似先前那般愉悦,心中顿时一紧,连忙答道:“不错,确实有这么一位,似乎还也是生得挺漂亮,咦?宁秋秋,宁冬冬……莫非那宁秋秋是宁姑娘的姐姐?”

宁冬冬眼神一黯,轻轻地摇了摇头,默然无语。

只听贺安冷哼一声道:“她以前是我们的师姐,但现在,她只能算是一个叛出师门的孽徒而已!”

项洵心中大凛,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要说嫂子是坏人,这打死他都不能相信,因为在他们兄妹四人的眼中,田盖夫妇便如兄长父母般慈爱。

宁冬冬叹息一声,止了贺安的话,轻声道:“项兄,你在余杭城中,可曾与她打过交道?”

项洵正要说话,只听姜平道:“终于到镇子了,师姐,我看咱们还是先找家客栈落脚,然后再慢慢说吧。”

宁冬冬点头应允,众人各自想着心事,往镇子里行去……

……

在客栈当中落了脚,宁冬冬又为刘元起把了把脉,表示脉象正常之后,几人便退出门来,到项洵房中继续先前的话题。

“宁大夫心地善良,所以在余杭城里的名声很不错,她自己开了家仁心医馆,给人看病多是只收些药材钱,有时遇上穷苦人家,都是分文不取……”

听着项洵将宁秋秋在余杭城里的事情说出来,宁冬冬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而贺安谈到宁秋秋这三个字便愤怒无比,反观姜平,有些不冷不淡,让项洵有些摸不着他的心思。

“这么说,三位是打算到余杭去找宁秋秋大夫报仇?我听说她的夫君田盖,武功颇是厉害……”项洵试探着问道。

贺安不屑道:“哼,他武功再高强又能如何,只消给他来上一枚化功丹,我用一根手指便能按死他!”

项洵心中暗道,似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的东西,竟然也敢到江湖上来打滚。

只是不知田大哥现在的伤势好了没有,项洵心中不由为他们两人担心起来。

宁冬冬不悦道:“安师弟,我们此行只是拿回属于本门的东西,可不是去杀人的。”

贺安不忿道:“像她那种叛出师门的孽徒,留在世上也只能丢我们正气门的脸!不如索性……”

项洵看着贺安那副嘴脸,心中不由得怒火升腾,面露不悦道:“贺兄,也许秋秋大夫与你们师门有什么误会,但是她人确实心地不错,我以前生病时,也受过她不少的照顾……”

贺安怒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护着那个贱人?!”

姜平连忙劝道:“贺安,你别动怒,项兄有一说一,我觉得他这是信得过咱们,宁秋秋和咱们都算帮过他,现在他夹在中间也是不好受,你就少说两句。”

宁冬冬摇头叹了一句道:“项兄,这事就此作罢,便由我们自己去办好了,省得你左右为难。”

项洵心中暗道一声,幸好这三人是由明白事理的冬冬姑娘做主,如此看来问题应该都是不大,只不过我还须尽早将此事告知田大哥和嫂子才行。

项洵主意既定,拱手微笑道:“宁姑娘,贵门之事,我这外人弄不清楚,只不过,在项某看来,你们和秋秋大夫为人都是不错,所以希望最好还是能够和平解决此事为好,毕竟她在余杭城里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宁冬冬挤出笑容点头道:“项兄的意思我明白,我晓得怎么做的,其实未发生那事之前,师姐在门中的人缘极好,我们春、夏、秋、冬四人,更是情同姐妹,无话不谈,此次下山,实在不知师尊为何会将这任务派给我来执行,唉……”

姜平在一旁劝说道:“师姐,你莫要伤心,我想师尊之所以会派你下山来,正是想借你与她的情分来打动她,让她能够真心悔过,将师门之物交回,化干戈为玉帛。”

贺安翻了个白眼道:“姜平,你这想法竟然如此幼稚,倘若宁秋秋她肯顾师门情谊,当初得到那东西之后,便不会一去不归。哼,只不过,她胆子也太大了,以为躲到余杭郡,我们便寻不着她了吗?”

宁冬冬摆手皱眉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见着宁冬冬离开,贺安亦不愿和项洵多说半句话,当即拂袖出门,回他自己房中去了。

姜平倒是想和项洵说些什么,只是欲言又止,到底却是没有开口,和项洵拱了拱手,也自出了房门……

……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项洵将右手从刘元起的胸口处收回,暗自调息了一阵,没想到为刘元起这番推宫活血,竟是如此耗费真元。

这时敲门声传来,是宁冬冬的声音:“项兄,可方便进来?”

项洵上前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宁冬冬三人,经过一阵时间的休息,几人的情绪显然已经稳定下来,只不过贺安对他仍是没有好脸色,项洵却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

项洵笑道:“快请进,不知发生何事了?”

贺安不悦道:“莫非项兄的肚子不需要进食吗?”

宁冬冬微笑道:“天色已晚,我想先来看看你那位朋友的伤势如何,然后咱们便一起下去寻些吃食。”

宁冬冬说着便自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起刘元起的脉来,过了一阵子,只见她眼中发出不可思议的光亮来:“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如今他的经脉已经畅通无阻,只要细细调养,估计有一个多月便可回复如初了。”

贺安傲然道:“自然是咱们正气门的丹药起了神效。”

宁冬冬摇头笑道:“你们两个过来把把看。”

贺安与姜平两人轮流上前把脉,自然也是吃了一惊。

姜平正色道:“按这情况来看,该是被人以真气将全身的经脉都细细地疏通了一遍,我的天,项兄真是厉害,姜平佩服。”

宁冬冬笑道:“咱们正气门各种丹药的效果你们自然知晓,贺安,以后切不可随意说出些没有根据的事情来。人若一味吹嘘自己,只会让人看不起,晓得了吗?”

贺安点头受教,不再言语。

项洵笑道:“既然三位神医都道恢复得不错,我便放心啦,走,今晚请让我来坐东,请三位好好吃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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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酒楼奇逢

四人行出客栈,径往镇子西面行去,那是整个镇上最出名的小义酒楼的方向。

天色尚未全墨,但灯火早已掌起,这个规模并无多大的镇子看起来也颇是热闹。

登上酒楼,几人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点上酒菜,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宁冬冬不饮酒,只是小口地吃着菜,姜平与贺安两人倒是酒量不俗的样子,与项洵你来我往,没用多久的工夫,一坛子桂花酒便已见底。

“这酒真是不错,小二,再来两坛!”贺安高声喝道。

“好嘞,福字七桌~桂花酒两坛~”那小二应了一声,高声唱道。

“许斜!咱们这桌儿要的酒呐?”对面桌子的一位熟客嚷道。

“哎哟,洪爷,怠慢了,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名唤许斜的小二连忙笑脸应道。

俄顷,只见那小二竟是右手单臂稳稳地托了四坛酒,左手托了一个大瓷盘,健步如飞地走上楼来。

初来此楼的客人莫不惊异非常,从来未见过如此威风的店小二,只见他走到那洪爷的桌前,也不见怎么动作,右臂上的两坛酒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倏然飞落到桌子之上,竟是稳稳当当,发出不清不闷的两声响。

“我说许斜,你他娘的真的没有练过功夫?我是看一回稀奇一回,你这绝活儿,一般人根本拿不住啊。”那洪爷叹道。

那小二捧了个笑,边往项洵这桌走,边笑道:“手熟而已,洪爷您可再别取笑我了。”

那洪爷摇头道:“实话实说,我洪锡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就是在长安也没有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店小二。”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那洪爷,小二许斜却也是笑着摇头,不肯接话。

只见那小二走到项洵桌前,依然是不见他如何动作,右臂上剩下的两坛酒又是依样稳稳落到桌子上来,令宁冬冬等人发出一声赞叹。

项洵虽然也很惊奇,但却隐隐把握到一些东西,这人在上酒时,臂上肌肉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抖动了好多次,这才有了令人叹服的一刹那。

那小二显然是极享受客人们这种目光,连忙奉上左手中的大瓷盘道:“几位客官,这道菜便是无骨刀鱼丸,嘿,请诸位一试。”

项洵抬眼瞧去,只见那大瓷盘之中盛着满满的清汤,清汤当中则浮沉着数十只大小均匀,色泽莹白的鱼丸,鱼丸之上又浮着两根凤凰造型的青菜,使人初看去,便觉得此菜不俗。

几人见他站在一旁不动,晓得该是有名的菜色,纷纷拿起调羹来,往那瓷盘当中舀去。

“噫,这汤的味道,真是不错!里面竟有二十多种材料哩……”宁冬冬微笑着点头道。

那小二连忙笑着赞了一声:“姑娘真是好本事,请再试鱼丸。”

项洵早舀了一枚鱼丸入口,只觉得鲜香柔滑,细嫩非常,下到口中转眼即化,竟是使他不由得再舀一枚。

小二见着几人的模样,也不再询问感受,只是笑着为几人解说道:“这道菜的主料是采用长江口处捕获的刀鲚,此鱼清明之前骨若棉软,最是美味;清明之后,则骨硬似铁,相去以千里计,然此鱼去骨之后,制成鱼丸,又为上品,此菜唯我们小义酒楼才有,别处虽有依样仿制,却绝无此等口感。嘿,小的告退,各位请慢用。”

四人各自食了几枚鱼丸下肚,宁冬冬这才舍出嘴来笑道:“我下山之后尚是头一次吃到这种美食,看来跟着项兄倒是极有运道。”

项洵失笑道:“只不过是瞎打误撞罢了。”

姜平笑道:“那小二的一手单臂落酒也很有意思……”

几人正说着,突然便听得楼下开始喧闹起来,侧眼朝窗下望去,只见人影幢幢,呼啦啦地将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疑惑间,便听得楼下有人怒骂道:“师暮雨!你这冷血之徒,还不快快下来受死!”

项洵只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把男子的声音道:“为什么你们这些残手残脚的货色明知是死,仍要送上门来?”

“嚣张!”

“狂妄!”

“帮主,我们一起砍了他!”

……

项洵往楼下瞧去,只见一名大汉手持一柄金丝大环刀,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大怒道:“混蛋!我二弟明明只是想和你切磋几招,你为何要致他于死地?!”

那男子声音传来:“当我师暮雨是街头卖艺的吗?自我出道以来,只进行生死之斗,没有一次不全力以赴,切磋这种字眼从来不会出现在我的口中,若是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吧,打扰了小爷我的雅兴,哼,只怕你颈上的狗头不保。”

那大汉被激得怒火上涌,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而起,大刀高举,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往二楼的师暮雨扑杀过来。

项洵转过头去,余光当中,只见师暮雨伸手拈起一枚筷子,冷哼一声,手腕一抖,筷子便如流星般朝那大汉射去。

只听“噗”的一声,半空中的大汉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就那么一软,“咣啷”一声撞在栏杆上,又摔落到街上去,竟是当场身死。

楼中的食客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人出手如此狠辣。

师暮雨身边的两名女伴纷纷拍手笑道:“公子好身手!”

“师公子好好教训他们这帮不长眼的东西!”

楼下一群帮众大骇,以帮主的身手,竟然一连一招都未挡得下来,这还怎么打?除了几个死忠哭喊着要为帮主报仇之外,一些小喽啰早有多远跑多远,一阵儿的工夫,下面就变得稀稀拉拉。

师暮雨站起身来开口道:“哼!真是扫兴。”

说罢站起身来,摸了两锭银子扔到桌上,理都不理那两名颇是貌美的女伴,人就那么飘飘然穿窗而出,落到原本属于大汉的那马儿背上。

数名嚷嚷着要为帮主报仇的大汉根本无人敢挡,只见师暮雨轻夹马腹,一声轻啸,转眼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贺安呼出一口气来,大叫一声:“厉害!”

姜平吐了吐舌头道:“用筷子杀人哎,而且是一招毙命,太可怕了。”

宁冬冬望着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的项洵,轻声唤道:“项兄,项兄,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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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客栈追忆

“师公子!等等我们呐!”两名女子显然未料到师暮雨竟然就这样抛下她们,连忙大呼小叫的追下楼去。

项洵背后的衣衫都已湿透,因为刚才师暮雨穿出窗外之前,居然瞟了他一眼,只是一刹那间,项洵便觉得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冰寒无比,整条脊背都凉沁沁的。

项洵心道,好可怕的杀意,不知这师暮雨到底是什么来头?

仿佛听到项洵心中所想一般,邻桌一个声音道:“这师暮雨啊,据说初出江湖不久,连续挑战了诸多高手,皆获大胜,可算是声名鹊起。”

“啧啧,天下乱局已现,正是英雄豪杰争相并起之时啊。”

“唉,百姓就遭殃了……”

“他娘的,你什么时候还装起忧国忧民的老夫子来了,快吃快吃,吃完了好去春桃园乐和乐和,哈哈哈哈……”

“哈哈,我偶尔感慨一下而已嘛,你真是没有品位,师暮雨刚才那两名女伴倒是不错,嘿嘿……”

“果然还是你小子有眼光,哈,若是你有师暮雨那般样貌和身手,早有姑娘向你**。”

“不吃了,走走走,姑娘去追师暮雨,我们去追她们,左右师暮雨都是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说不定能便宜我们两个嘞,嘿嘿……”

……

房内的油灯闪着昏黄的光。

“刘大哥,你醒了?别起来,你伤口太深,万一再撕开就麻烦了。”项洵连忙劝道。

刘元起微微晃了晃脑袋,迷糊道:“唔,项兄弟?我还活着?”

项洵大笑道:“当然是活着,还有许多百姓等着你去保护呢。”

刘元起勉强牵了牵嘴角,苦笑道:“我都这模样了,你竟然还敢取笑我,真他娘的没良心。”

项洵满脸不忿地道:“我没良心?我先把你从那三个叛徒手中救下来,然后又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没良心?”

刘元起勉力笑道:“还要诓我,莫以为我昏过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唔,给我弄点水来,渴死我了。”

项洵老脸一红,幸好在油灯的掩映下也看不清楚,拿过半碗水道:“你知道就知道呗,我帮你杀了三个叛徒总不是假的。来来,慢些,我扶你,哦,宁姑娘说了,你现在一次只能喝一点点,行了。”

刘元起皱眉苦笑道:“这才半口都不到,你想要我的命吗?真是。他们几个人呢?”

项洵将碗放回桌上,头也不回的道:“他们去逛夜市去了,我担心你的情况,吃完饭就先回来了,幸好,否则你一个人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状况来。”

刘元起轻轻靠在枕头上道:“切,能有什么状况,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项洵摇头笑道:“少来说这些丧气话吧,好不容易才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若是现在出个状况,敢保要把我们几个人给活活气死,到时候刘大哥你就罪孽深重了。”

刘元起笑着咳了两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瞪着房梁,闷着头不做声。

项洵打了个呵欠笑问道:“在想什么呢?是否是虞山上和你相好的姑娘?”

刘元起失笑道:“给我滚一边去,你小子看样子也就是个雏儿,却来跟我说女人?”

项洵哪里会去承认,傲然道:“切,我碰过的女人也有好几个了,休要小看我。”心道,唔,这个“碰”当然只是限于碰碰手脚什么的而已,脑中泛起潘小朵和墨无盐两个的身影来,无来由得觉着一阵好笑。

刘元起却没理会他的歪心思,轻叹了口气道:“我是在想我哥哥呢……唉,本以为今天就可以去见他了,结果死又死不去。”

屋里的灯光暗下来,项洵遂去挑了挑灯芯道:“刘大哥,你现在至紧要振作一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给我说说你哥哥的事情吧。”

刘元起挑了挑嘴角笑道:“我哥哥呀,他那个大傻瓜,呵,看吧,现在才过了多久,又有几个人还会记得他呢?”

项洵不满道:“少卖关子了,快说。”

刘元起挪了下身子,使自己靠着更舒服些,这才开口道:“我哥哥名唤刘元进……”

项洵眼前一亮道:“刘元进?是否是两年前造反的刘元进?哈,我早该想到的,刘大哥,你这也算是皇亲国戚啊,嘿,要否给你见个大礼?”

刘元起笑骂道:“给我滚到一边去,什么皇亲国戚,我哥哥当初被猪油蒙了心,硬是被那些小人给撺掇着自称天子,他娘的,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项洵摇头笑道:“少扯这些格外的,我前两年能在余杭安定下来,还是托了你哥哥造反的福,哈,快来给我说说他当年的风采事迹。”

刘元起眼神有些迷离,回忆道:“当年,呵呵,我哥哥对我很好,他少年时喜欢行侠仗义,长大后,人都说他生得似刘备,长相非凡,有帝王之相,切,我哥那家伙太不要脸,因为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哈哈……”

项洵听得一阵发噱,连忙道:“然后呢?他就趁着杨广攻打高句丽,自己称了皇帝?”

刘元起哂道:“我们那时候不过是些泥腿子,哪里有什么资本去称皇帝?不过正好碰上杨玄感起兵反隋,我哥便以反对朝廷征调江南百姓征伐高句丽为号召,聚集人手,起兵响应杨玄感。”

项洵皱眉道:“不知这杨玄感又是什么来头?”

刘元起笑道:“说起来都要吓你一跳,杨玄感的父亲乃是鼎鼎大名的杨素!”

项洵在沙船上听德叔讲过杨素的传奇经历,遂震惊道:“竟然是杨素的儿子!怪不得有胆子作反哩。”

刘元起点头道:“杨玄感当时任的是礼部尚书,被杨广任命为黎阳一带的粮草督运官。”

项洵皱眉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看来这杨玄感倒是极受杨广的信任呐。”

刘元起同意道:“不错,也正因此,他的作反极大地打击了杨广对臣子的信任程度,自此以后,杨广疑惧之心渐重,朝中不少能臣强将都被他无来由的处死。”

项洵摇头叹道:“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那种滋味铁定不好受,嘿,不过杨广都是自作自受,倘若他能够体恤百姓疾苦,事情定当是两回事了。”

刘元起哂道:“若世事可以重演,还有什么意思?生命正是因为它的不可知、不可再,才显出令人欲罢不能的光彩吧。”

项洵摇头笑道:“让你说说你哥的故事,怎么竟变成了感慨的诗人一样?”

刘元起回忆道:“说起来,那年实在是有些好笑,杨玄感起兵之后,我哥聚起了几万的人马,为了能够彻底地击败这万恶的朝廷,他便率领大家往东都洛阳进发,去与杨玄感汇合。”

项洵肃然起敬道:“你哥哥是真英雄,一般人有了那等势力之后,说不定早就裂土称王,谁还会千里迢迢地去帮助别人打天下?”

刘元起笑叹道:“英雄不英雄的又有什么用,不是一样兵败身死?唉……”

项洵摇头道:“后来呢?”

刘元起叹道:“后来……真是天意弄人,或许是大隋气数未尽,那杨玄感猛攻东都,却久而不下,只得退走,准备西取长安,可惜,不知道他脑中哪根筋抽了,中途硬要攻取弘农,结果被赶来的追兵击溃,兵败身死。”

刘元起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哥哥也算倒霉,他当时本已带领大家准备渡江,结果杨玄感那厮兵败的消息传来,我们只得带兵回返。”

项洵感慨道:“这事情弄得,也太打击人了些。”

刘元起摇头道:“这还没有什么,回返之后,依旧有人前来投奔到我们这里来。我哥那家伙看着自己日益兵强马壮,在一干小人的鼓动下,就愚蠢的自称皇帝了,唉……”

项洵笑道:“怎么叫做愚蠢的自称皇帝?那样不是就有更多的人来投靠了吗?”

刘元起摇头道:“当时天下虽然纷乱渐起,但是远没有如今这般猛烈,天下仍是掌握在杨广手中的,盲目称帝,结果立即招致杨广的痛恨,进而派大军前来围剿。”

项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刘元起继续道:“杨广派了吐万绪和鱼俱罗前来,两人俱是猛将,我哥与他们纠缠了近四个月,最终兵败于鱼俱罗之手,主力损失殆尽,只有几百个兄弟护着他逃了出去。”

项洵皱眉道:“这两人竟然如此厉害?”

刘元起冷笑道:“厉害又如何?杨广那厮自毁长城,先革了吐万绪的职,使其在回长安的路上便悲愤而死;后来又以“败衄”之罪处死了鱼俱罗,哈,真是可笑。”

项洵摇头道:“狡兔未死,走狗先烹,杨广真是愚蠢,哈哈……刘大哥,你可勿要怪我如此说你哥哥。”

刘元起摇头道:“往事已矣,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杨广那厮又派了王世充前来对付我哥。”

项洵皱眉道:“王世充?什么人,很厉害吗?”

刘元起含恨道:“哼,王世充本姓支,乃是西域的胡人,他母亲改嫁到霸城的王家,他便冒姓为王世充。他带兵远比不上吐万绪和鱼俱罗,相比起“厉害”这两个字,用“阴险狡诈”来形容那厮最是合适不过,以后你若遇上他,也当小心。”

项洵正色道:“怎么说?”

刘元起眼中泛起悲痛的神色,仿佛不想回忆当初那段惨痛的记忆。

好半晌,只见他轻叹了口气道:“我们那时的实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与王世充的几番交战,都以失败告终,士气每况愈下。后来在一次交战当中,那王世充似乎晓得我们所有的布置,将我们打得措手不及,我哥不幸战死当场。”言罢良久说不出话来。

项洵叹息一声,晓得他陷入对哥哥深深地思念当中。

刘元起突然大叫一声道:“我知道了!肯定是李宝翔那个混蛋做的好事!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个时候就生出异心,想要当皇帝想疯了,害得那么多兄弟惨死当场。”

项洵摇头道:“既然有大丈夫,自然也会有小人,他现在已经遭到报应,你也不必难过了。”

刘元起摇了摇头叹气道:“你不知道,我哥身死之后,许多人被死或降,其余的人被打得东躲西藏,无奈之下便想入海为盗……”

“王世充那厮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便招集原本投降的兄弟们,在通玄寺的佛像前焚香为誓,跟他们约定降者不杀,许多人得知已后,便纷纷归降于他,前后有三万余人,结果却尽被他坑杀在黄亭涧……”

项洵咬牙道:“三万人……王世充这人竟然如此阴险狠毒,真不怕遭到天谴吗?”

刘元起自嘲道:“是我们这些人太傻了,朝廷哪里会有那么好心?哼,杨广后来还称他有将帅之才,却不知他更是使得百姓们群情激愤,自此以后作反者非但未减少,反而日益增多,到现在朝廷根本无力遏止。”

项洵摇头叹道:“言而无信者,或能瞒人一时,焉能瞒人一世。《淮南子》有云,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卑鄙如王世充者,将来定会死于阴谋欺诈之下。”

刘元起惊异道:“项兄弟,没想到你还读过书?竟然能够懂得这么多道理。”

项洵失笑道:“哈,我一介穷苦孤儿,哪里会有机会读书,只不过是趴在墙头偷听了两年的早课罢了。”

便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宁冬冬三人闯进房里来。

“项兄弟,不好了,我们刚才在外面遇上几名的官兵,似乎正打探我们的消息,姜师弟说,镇子北边仍有很多隋兵往这边赶过来,看火把的数量,少说也有几百人,怎么办?”宁冬冬急切道。

刘元起皱眉道:“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其中必有擅长追踪的高手。”

项洵立即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刘大哥有伤在身,我只能求三位带他先行离开。”

姜平疑惑道:“那你呢?”

项洵笑道:“我自然要先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好使你们能够安全离开,然后我再借着夜色伺机逃脱。”

宁冬冬皱眉道:“太危险了,不如立即一同离开。”

项洵摇头道:“不可能的,他们既然有追踪高手,一起离开根本行不通,快点收拾下要紧的东西,你们从东面出镇,有多远走多远,我会争取将那擅长追踪的人杀掉,各自保重!”说罢起身便要往门外行去。

刘元起一把拉着他道:“项兄弟,倘若咱们今后再有机会见面,我刘元起定会以死相报!”

项洵咧嘴笑道:“咱们各自先留得性命再说吧!”说罢一阵风地去了。

宁冬冬三人赶忙收拾好东西,由姜平背了刘远起,结账出了客栈,悄悄地牵了马缰绳,往镇子北边疾行而去。

不片刻的工夫,便听得镇子当中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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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汾阳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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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涔山,位于楼烦郡北部。

山势奇伟,森林密布,青草遍地,百花丛生,各种珍禽走兽不知凡几。

管涔山东麓,有池曰祁莲,亦作天池,其广五里许,水不可测深浅,天旱不枯,阴霖不溢,或谓其潜通桑干河。

此处山势连绵,绿树环绕,蓝天碧水,美不胜收,从远处望去,祁莲池仿佛镶嵌于群山之中的珍珠,光辉夺目;自近处观看,祁莲池又如同平躺于幽谷内的宝镜,光滑透亮,动人心魄。

祁莲池侧,又有宫宇因之而建,水榭亭台,殿堂楼阁,瑰丽奇伟,金碧辉煌,正是汾阳宫。

隋帝杨广来到汾阳宫已近四个月,此处风景优美,气候凉爽,可以骑马狩猎,携美钓鲤,实是消夏避暑之良囿也。

此次跟随杨广一同来此的,尚有文武群臣,禁卫士卒。

因为汾阳宫过于狭小,杨广一人居住还感觉有些狭窄,于是无论文官武将,俱在山谷当中搭建草棚,借以栖身,夏季多雨并蚊虫,众人莫不苦也。

大业十一年,七月二十八,祁莲池侧,汾阳宫,临月亭中。

“圣上,您再吃一粒葡萄~”一名貌美如花的妃子娇笑着将剥好的葡萄送入杨广口中。

“唔~真甜,爱妃的小手儿更甜,哈哈……”杨广将葡萄食下肚去,龙唇就顺着那妃子的纤纤手指吻了过去,惹得那妃子发出一阵令人销魂的娇吟来。

“圣上,圣上,我刚才跳的舞好不好看?”另一位妃子奔到杨广身边笑问道。

杨广一把搂过她的纤腰,大笑道:“好看,当然好看!”

那妃子撒娇道:“那您就以我刚才的舞蹈为引,来赋诗一首,好不好嘛~”

杨广龙颜大悦道:“好好,嗯,且容朕思虑片刻,唔,先来给朕亲个嘴儿~哈哈……”

“哎哟,圣上,您坏死了~咯咯~”

杨广的大手抚上那妃子的翘臀,只觉滑嫩弹软,怜爱地揉捏了两把,大笑道:“有了!美人且听:妙舞翻罗袖,弦歌敛碧钗,满亭失绛色,染透爱妃腮。”

“啊哟,圣上~您真是才华横溢……喔~这诗让我的心儿都醉了~”那妃子美目中透出痴迷的神色,整个人都挂到杨广的身上,吃吃娇笑道。

“啊哈哈哈哈……”

“圣上~人家不依,您也得给我作一首诗,好不好嘛~”

“好,好,好,哈哈……”

……

太常少卿裴蕴遥望着临月亭中与妃子嬉戏欢闹的杨广,微微叹了口气,向旁边一人问道:“今日圣上又是玩的什么新花样?”

旁边那人拈须笑道:“今日的节目,乃是于翠微、阆凤、彩霞、临月、飞芳等一十二亭中各置两位美人,圣上自翠微亭一路游至尚阳亭,每至一亭,便有两位美人与圣上饮酒赋诗,又或者轻歌踏舞,至于圣上临时又会有何种妙想,那便不是我等可以安排的了。”

远处又传来杨广与妃子调笑的声音,裴蕴皱眉道:“虞大人,贼兵日盛的消息,传来已久,一直这般拖着,不会有问题吗?”

原来那人竟是杨广当前的红人内书侍郎虞世基,只见他摇头轻笑道:“问题自然会有,然而现在这情形之下,谁会傻到去触怒龙颜?不怕脑袋搬家吗?”

裴蕴摇了摇头道:“唉,圣下在此竟然一呆就是四个月,前几日又下了一场雨,山谷中那些搭建起来的草棚之中积水颇深,文武百官们都叫苦不迭。”

眼见虞世基脸上没有任何改变,裴蕴又继续道:“眼下秋风已起,天气转凉,而圣上却依然流连此地,这几日,百安当中已是怨言四起,我只怕会生出些变故来,因此这才……”

虞世基转过脸来,望着裴蕴笑道:“裴大人,莫急,伺候圣上既要有耐心,也要有一颗玲珑心呐,呵呵,你放心吧,我估计这两天便会有人来做不怕死的马前卒了。”

裴蕴看了看身边这位虞大人,心道这厮比我更得圣上的欢心,果然不是没有理由。

裴蕴正想开口问些别的事情,便听得宫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叫闹之声。

正在亭中与美人嬉闹的杨广皱了皱眉头,面露不悦道:“虞爱卿,裴爱卿,你们两人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在外面喧哗,打扰了朕的雅兴,胆子不小!”

虞世基两人连忙躬身道:“臣这便去!”

两人疾步奔至宫门处,只见秘书监仪同三司柳顾言、左武卫大将军冯盎、礼部侍郎许善心三人在宫门处与卫士争吵。

虞世基连忙笑着拱手问道:“冯将军,柳大人,许大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吵到圣上的耳朵里去了,快小声些。”

冯盎虎目一张,冷冷道:“我们来做什么,相信虞大人心中最是清楚不过。既然圣上已然知晓,便请虞大人带我三人去面圣相禀。”

虞世基心中冷笑了一声,连忙开口道:“圣上正在忙碌,不知三位大人可有要事?若只是一般小事,便由我代为通传好了,不必惊扰圣上。”

柳顾言冷哼道:“虞大人,圣上已经连续十余日未曾召见群臣。身为臣子,自当辅佐圣上振治朝纲,安抚天下,如此多事之秋,我等俱是心中急如火烧,却进不得宫来,到底是何缘故?”

许善心皱眉道:“当下只有虞大人与裴大人能够随意入宫,真是奇怪也哉,莫非圣上眼下不需要我们其他臣子了吗?请两位大人带路,让我们面见圣上!”

虞世基心中窃笑,面上却装作大骇状,连忙道:“三位大人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与裴大人只是顺从圣上之诏令而已,哪里似诸位说得这般严重?我这便带几位前去面圣,请随我来。”

转过几处亭台,杨广与妃子们调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冯盎等三人脸上俱是显出愠怒之色来。

“圣上,冯将军及柳、许两位大人说有要事相禀。”虞世基惴惴道。

只见杨广眼上蒙着一块黑布,正在亭子中与两名妃子玩着捉迷藏的把戏,虞世基的话音落下,杨广仿若未闻,依旧与妃子玩笑不已。

柳顾言踏前一步朗声道:“臣柳顾言,有要事启奏圣上!”

两名妃子被柳顾言的气势所慑,一时呆呆地站在原处,不敢动弹,登时被杨广捉了个正着,爆出一阵大笑来。

冯盎与许善心两人皱眉对视一眼,各踏前一步朗声道:“臣冯盎(许善心),有要事启奏圣上!”

杨广一把扯掉眼上的黑布,一双龙目中射出慑人的眼神来,大怒道:“没见朕正忙着吗?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柳顾言昂首道:“圣上舍文武百官、将帅兵卒羁于山谷之中,不管不顾不垂不问,自己却于汾阳宫内饮酒玩乐,何以仍似问心无愧状?”

杨广龙目一瞪,冷冷道:“朕殚精竭虑,忧国忧民,偶尔避暑消夏,放松心神,又有何不可?!”

柳顾言道:“消夏避暑亦无不可,但圣上在此地已淹留四月之久,如今朝纲日糜,天下群贼肆虐,圣上却为奸侫小人所蔽塞视听,沉溺于美酒美色之中,如何对得起大业二字?”

许善安道:“圣上,还记得北齐后主高纬否?他正是与宠妃冯小莲游猎祁莲池,乐不思蜀,才致亡国呀!张驰须有度,请圣上自警!”

冯盎剑眉一挑,朗声道:“请圣上诛杀虞裴两人,振发龙威,整顿朝纲,安定天下百姓!”

虞世基与裴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三人竟是存了除去自己的心思,虽然两人俱受杨广宠爱,但此时却不由得胆颤心惊起来。

未等两人开口,杨广大怒道:“放肆!高纬那昏君如何能与朕相比?究竟是朕当皇帝,还是你们当皇帝?!虞裴两位爱卿体恤朕心,衷心可表,何以诛杀?尔等心肠竟如此狠毒!”

许善心拱手朗声道:“圣上,上谷贼帅王须拔联合贼帅魏刀儿,各拥部众十余万人,北连突厥,南寇燕、赵之地,自二月至今,为祸极重,莫能平息;十余日前,离石郡的反贼刘苗王亦联合司马长安之残部,号十万众,四下作乱,无人能挡,圣上可知?”

杨广不屑道:“一群山野小民,又能兴得起什么风浪来?虞爱卿之所以未告诉朕,只是怕扰了朕的雅兴,正显出他深体朕心,哼!你们几人都退下吧!这一点点小事,就紧张成这样,朕要尔等何用?!”

冯盎朗声道:“圣上,许大人所说,只是冰山一角,如今各地反贼四起,如同雨后春笋,不可遏止,古人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请圣上切勿轻视之!”

许善心昂首道:“臣等所忧者,无非圣上之天下安危。古人云:民者,社稷之重宝,国之本也,民有变,必当慎思之。圣上虽然天纵之才,神龙之姿,但是若被小人蒙蔽双眼双耳,亦必不妥,臣请圣上治虞裴二人死罪,群臣必定振臂高呼!”

虞世基跪倒伏地,涕泪满面,放声恸哭道:“圣上,臣与裴大人死不足惜,但能令群臣归心,将士齐力,使圣上大业之名得以流芳千古,虽死何憾?!请圣上下旨,赐世基一死!”

裴蕴心中怒骂道,虞世基你个狗东西,想死还要拉着我一起,真是混账!

但心中骂归骂,他此时却不得不跪下来,与虞世基一并哀嚎,同时双手狠掐大腿,好使眼中挤出泪来。

两人其声甚哀,两名妃子亦垂下泪来,抽泣不止。

杨广龙目大红,不禁滴下泪来,悲声道:“自古何有臣子衷心至此,两位爱卿快快请起,我怎么舍得治你们的死罪呢?你们又何罪之有呢?快快平身……”

冯盎三人被这两个卑鄙之徒弄了个措手不及,没料到这虞世基竟然有此急智,打动了杨广之心。

许善心皱眉高声道:“圣上!请勿被这两人的虚假之表蒙了双眼啊,圣上!倘若圣上肯治此两人死罪,臣愿陪之同死!”

冯盎与柳顾言皆大惊,心道这如何使得,纵使一百个虞世基这种侫臣小人,也不抵一个许善心啊。

两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杨广龙眉一竖,冷冷道:“哼!你既然如此想死,便去死吧!来人!把许善心给我拖出去,杖杀之!”

许善心高声道:“圣上!请治虞裴两人死罪,臣虽死无憾!”

冯盎和柳顾言连忙劝道:“圣上!许大人公忠体国,一片衷心可表天地,切不可杀啊!”

杨广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冷哼道:“冯盎与柳顾言各杖五十,以儆效尤!拉出去!”

冯盎等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进谏会是如此的下场,登时心凉如冰,一代君王,已经昏聩到如此地步了吗?

裴蕴正心中大乐,暗道你们三人真是活该,想杀我们?现在自己反而要先去死,哼,当杀!

“圣上!不可啊,圣上!”虞世基抱住杨广的大腿恸哭道。

杨广皱眉道:“虞爱卿,他们三人刚才想让朕杀了你和裴爱卿两人,现在朕治他们的罪,你为何又加以阻拦?”

虞世基哭泣道:“圣上!许大人等虽然质疑我与裴大人,但他们终究也是为圣上,为社稷着想,况且他们身负治世之学,绝非世基庸才可比,圣上绝不可妄杀此等忠臣能臣,否则便是国之损失,圣上之损失啊,圣上!请务必收回成命,略作小惩足矣,圣上!”

杨广终于泪如雨下,叹息道:“世基快快请起,朕能得你这等知己之臣,何其幸也!罢了,便依世基所言,来人!将许善心杖五十,冯盎与柳顾言各笞三十,拖出去!”

虞世基痛哭道:“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啊!”

宫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间或伴有痛苦呻吟之声,显然三人已经被行起了杖笞之刑。

杨广亲自取了一条白巾,为虞世基擦去眼泪,叹息道:“世基不但才学出众,心胸更是宽广非常,朕甚欣慰。”

俄顷,杨广又道:“朕对忠心之臣从不吝啬,虞世基、裴蕴听封!”

两人慌忙跪倒在地,等待杨广的封赏,旁边早有书记官执笔相候。

杨广闭目道:“内书侍郎虞世基、太常少卿裴蕴,两人公忠体国,上慰天心,授虞世基,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赏金百两,绢千匹;授裴蕴,银青光禄大夫,加银章紫绶,赏金百两,绢千匹。”

虞世基两人大喜叩头道:“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大笑道:“两位爱卿快快平身吧。”

虞世基站起身来道:“圣上,刚才三位大人所言亦有道理,如今盛夏已过,秋风渐爽,圣上宜起龙驾,震慑群盗,威服四夷。”

杨广颔首道:“虞爱卿所言甚是,被他们三个家伙这么一搅和,我也没有心思再玩乐下去。”

稍微思虑片刻,便见杨广道:“距离上次北巡,算来竟已有八年之久了,朕至今仍记得那条长三千里,广百余步的御道,其时启民可汗为朕开道,四夷使节纷纷来朝,何其威也!传令下去,七日之后,起驾北巡!”

“圣上英明……”

第二章 隋帝北巡(上)

杨广即将北巡的消息传开,群臣终于舒出一口气来,虽然不是返回长安,但总比一直留在此地玩乐好得多了,如此一来,大家也不用再继续住草棚,过这种如猪似狗的日子。

八月初五,隋帝杨广终于起驾,离开汾阳宫,往北方的大草原行去。

随行者,有文武百官、嫔妃宫女及将帅兵卒合共十五万人,整条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所过之处莫不避易……

……

于都斤山脚下,頞根河(今鄂尔浑河)的上游,**的王庭——突厥牙帐就设在这里。

高山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里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是突厥人世代居住的地方。

杨丽蓁坐在青青地草地上,望着南方出神,那里,是她老家的方向。

她的裙脚边儿上,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儿,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着,仿佛在同她低声细语。

天边的白云低低地飘过,跟草原上雪白的羊群混成一片,分不清彼此,只是偶尔传来一阵母羊呼唤小羊的叫声,会让她心中有些感慨。

一转眼,来到这个大草原,已经十六年了,她都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先的名字。

母亲去了,她不能回家,父亲去了,她仍不能回家,大姐、大哥,相继都去了,她依然不能回家……

因为,她是被父亲派到突厥和亲的义成公主,她是突厥可汗的王后——可敦。

昨夜她梦见了母亲和父亲,她和母亲相拥着痛哭流涕。

她嫁到草原之后,丈夫染干——启民可汗对她很是不错。

到如今,她原先的丈夫启民可汗过世已经有六年了,不过她没有成为寡妇,按照突厥的习俗,她很快又成为启民可汗之子咄吉——始毕可汗的王后。

在这里,她拥有高贵的地位,万千子民都对她极为尊崇,然而,她依然想回家,想回那个出现在梦中千百次的家,在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自己的老家呢?

泪水顺着脸庞滑下,打湿了华美的衣袍……

“可敦~可敦~”侍女阿慕的声音远远传来,将她从思念中惊醒。

轻轻地拭干眼泪,站起身来,往阿慕的方向走去,眼中的柔弱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坚毅与高贵的神色。

“可敦,总算是找到您了……呼……呼……”阿慕拿手抚着胸脯,剧烈地喘息道。

阿慕年方二八,是一名长相不算漂亮的突厥女子,但却是她忠诚无比的侍女。

可敦望着这个气喘吁吁的侍女微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你跑得如此剧烈,不记得有马儿可以代步了吗?”

阿慕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的道:“可敦,大事不好……”

可敦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细细说来。”

阿慕又喘了口气道:“我刚才路过可汗的牙帐,听桑哥儿说,似乎是隋朝的使臣带来了消息……呼,您的哥哥,隋朝的天子……呼,要北巡到咱们这里来了。”

可敦眉头蹙了起来,她如今的丈夫始毕可汗,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同。

他亲眼目睹并且亲身经历了隋朝“离强合弱”的政策,对隋朝引发突厥内斗的一系列手段,深恶而痛绝之。

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敦问道:“然后呢?”

阿慕焦急地道:“我听桑哥儿说,可汗似乎是准备对隋朝的天子不利呢,可敦,您快想想办法吧。”

可敦心道果然如此,又问道:“那隋朝前来的使臣呢?”

阿慕连忙道:“正在您的帐前等着呢,可敦您快回去吧。”

可敦翻身骑上马背道:“我先回去,你等下回去之后,立即安排那名隋朝的使臣离开,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我的消息。”说罢轻夹马腹,娇喝一声,便往突厥牙帐的方向去了。

骏马四蹄如飞,只是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便已奔到牙帐跟前。

可敦跳下马来,径往大帐行去。

守门的两名大汉竟然伸出手来,拦住她的去路,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可汗有令,任何人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入内!”

可敦眸子一冷,平静道:“哦?查库,你的胆子不小,连我也敢阻拦吗?”

望着眼前这高贵的女子,名唤查库的汉子咬牙道:“可汗吩咐,查库不能违抗,请可敦恕罪!”

“查库,让她进来吧!”大帐内有一把亮如洪钟的男子声音传出。

查库松了一口气,跟另一名铁卫同时收回手来,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可敦冷哼了一声,从容地走进大帐之中,只见帐中站着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手中正抚着一柄半人多高的长刀。

可敦心中微凛,柔声道:“参见可汗!”

那男子转过身来,只见他生得是,络腮胡子方块脸,鼻梁高耸额头宽,浓眉吊起,双目有神,透出一股慑人的气势来。

可敦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住,她武功平平,此时只得银牙紧咬,死死地抵住身体上的恐惧,在始毕的注视之下,她衣袍内的肌肤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始毕似乎很满意可敦的反应,浑身的气势顿时收敛,仰天大笑道:“可敦啊,你我夫妻一场,现在到来,莫非是想劝说于我吗?”

可敦浑身一松,双脚软得几乎站立不住,缓了几口气,这才轻声道:“不知可汗要怎样对付隋朝的天子,我的亲哥哥呢?”

始毕走到她的面前,长刀的刀柄轻抬,挑起她的下巴,锐利的目光射进她眼内去,一字一句道:“我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以告慰伟大的草原之神和因为隋朝而死去的万千子民!”

可敦摇头叹道:“可汗,你这又是何苦呢?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眼下我们草原与大隋相处得不是很好吗?何以可汗要妄动刀兵,为子民们带来战争的伤痛?”

始毕怒目圆睁道:“相处的很好?哈哈……可敦,你知否你讲的笑话有多么好笑?哈哈……”

始毕的笑声越来越大,到后来竟还附上了真劲,整个牙帐都被震动得呼呼作响,可见其实力之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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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隋帝北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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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可敦嘴角溢出的鲜血,始毕冷冷笑道:“相处的很好吗?那个该死的长孙晟,他使计裂我突厥,使我们一分为二,不能全力应付外来的敌人。”

始毕手中的长刀一划,帐中的一只木桌瞬间被斩成两半,发出“咔啦”一声响:“还有那个该死的裴巨矩,设计诱杀我的谋士史蜀胡悉,竟然还假仁假义地告诉我,史蜀胡悉背叛于我,替我诛之?哼,当我始毕是三岁的小崽子吗?我迟早要斩下那厮的狗头,以慰史蜀胡悉之灵!”

始毕转过脸来,望着可敦道:“我的父亲启民可汗,被迫向你父亲,向你哥哥俯首称臣!哼!现在你还想让我像我那懦弱的父亲一样,向你哥哥称臣吗?他不配!”

可敦的纤眉微眉,缓缓道:“可汗,您这话不觉得说得有些不妥吗?当初我父亲刚刚登基,国力未稳,沙钵略、阿波、达头三位可汗各率十余万骑兵南下,这些您可记得?若非长孙晟的计策,只怕大隋的百姓们一直生存在水深火热当中,不能得到休养生息。”

可敦摇头道:“自汉朝始,匈奴便屡次南侵,虽然最终被汉朝将士赶走,但到北周北齐之时,突厥部族兴起之后,亦是频繁南下劫掠勒索,汉人百姓谁不惊惧?武力不足之下,为求自保,计谋自是上上之选,可汗又能怪得谁来?”

始毕不悦道:“可敦,休要来说这些废话!自古以来,莫不是弱肉强食,此乃天理也!”

顿了一顿,始毕又缓缓道:“可敦,我知道你的耳目也不少,你哥哥犯下的那些糊涂事情,你心里其实一清二楚,营建东都、修运河、征高句丽,两年前杨玄感的叛乱,到如今的民乱四起,哼!现在的大隋,早已千疮百孔,只剩下一副吓人的骨架罢了,早已不是你父亲当政时的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隋啦!”

始毕双眼当中射出狂热地光芒:“我们是草原之神的子民,我们是天生的骏马,是天生的雄鹰,没有人能够束缚我们!没有!我,阿史那·咄吉,始毕可汗,将带领我的子民们,给你那个狂妄自大的天子哥哥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可敦心中发出一声叹息,晓得自己打消不了始毕的念头,只得问道:“我哥哥此行必定有大军跟随,隋朝将士勇武非常,不知可汗又将如何给他一个教训呢?”

始毕仰天大笑道:“可敦啊,你就不要再动什么歪心思了,我来告诉你吧,你哥哥此行确实是带了十五万人,但真正能够参与作战的人数,至多不过十万人许。”

始毕手中长刀一挥,冷笑道:“可你知道我为他准备了多少人吗?三十五万大草原的勇士!我已经下令各部族召集兵马,三日之后启程南下,到时你的那个天子哥哥将会跪倒在我面前,向我摇尾乞怜,哈哈……”

可敦叹息一声道:“可汗,无论如何,那都是我的亲哥哥,看在夫妻一场的面上,我只求你若真能够取胜,能够饶他一命……”

始毕狞笑道:“战场之上连父子兄弟之情亦没有,何况你哥哥。哼,你也不要想着让那隋朝来的使臣回去报信,他注定不可能活着回去了。好好做大草原的可敦吧,子民们和我,都不会亏待于你。”

可敦心中一惊,轻声叹道:“可敦知道了……”

始毕望着可敦那美丽而又柔弱的模样,心中欲火升腾起来,大笑一声,将她拉到怀中,三把两把扯掉两人身上的衣袍,粗暴地进入到她的体内。

男子的低吼声和女子略带痛苦的喘息声回荡开来……

……

“可敦!呜呜……您总算回来了,那名隋朝来的使臣被乌利骨他们带走了,阿慕没有能够完成您交待的任务,请可敦责罚我吧。”阿慕跪倒在可敦的脚边,哭泣道。

可敦扶起阿慕,摇头微笑道:“怎么能够怪你呢,阿慕,这是我与可汗之间的事情,你勿要自责了,看,眼睛都哭肿了,这样可就不漂亮了。”

阿慕站起身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珠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呢?可敦。”

可敦摇头笑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万事自有老天去安排,唉,我累了,去打盆热水来给我擦把脸吧。”

“好的,可敦。”阿慕疾步去了。

“呜呜呜……”可敦从怀中掏出一只螺号来,那是当年嫁到草原来的时候,母亲送给她的,每当思念故土之时,她都会吹起这只螺号,草原上的人们都知道这件事情。

当阿慕打水回来的时候,可敦正坐在帐篷里出着神。

阿慕不敢打扰可敦的思考,轻轻地将水盆放下,转身退出帐门去……

……

夜幕降下,没有月亮,星星如同宝石般撒满了大草原的夜空,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仿佛谁人的眼睛一眨一眨。

红通通的篝火噼啪地燃烧着,有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喝酒食肉,载歌载舞,各种劝酒、大笑、口哨声此起彼伏,那是可汗与子民们在狂欢。

可敦今晚没有一丝胃口,只是草草地食了一小块羊腿肉,便不再饮食。

以往她都会非常欢快地加入到人群当中,跟他们一起无忧无虑地唱啊,跳的,但是今夜,让她如何能够开心得起来?丈夫要带兵去攻打自己哥哥的车驾,自己将如何自处呢?

可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跟可汗道了声歉,表示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想要四处走走。

可汗今夜喝了不少的酒,却依然未醉,显然清楚可敦为何没有兴致,他大方的挥了挥手,任她退开,然后搂上一名充满青春气息的美丽少女,放声大笑开来……

……

夜色的掩映之下,有一条人影仿佛幽灵一般,在草原上飞快地潜行着,很快便来到可敦身边。

“不知公主急召臣下有何要事?”男子的声音传来。

“始毕将亲率三十五万骑兵南下,目标是我那北巡而来的哥哥杨广。”可敦迅速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将过去。

“阿熠,替我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他!”

“是!臣下定会替公主办妥……公主……”感觉到那绵软的身子向自己靠来,男子反身疯狂地拥住那火热的娇躯……

“阿熠,你恨我吗?”她拥抱着男子,喘息道。

“蓁,随我走吧,现在的突厥与大隋早晚要决裂,你留在这里只有危险,还有什么作用呢?蓁!”那男子怜爱地抚上她的脸庞。

“唉~阿熠,你快去吧,除非大隋真正灭亡,否则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她轻轻推开男子,转身叹息道。

“蓁,哪怕是海枯石烂,我也会等你……多保重,我去了……”男子叹息一声,转身投进夜色当中,消失不见……

“阿熠……对不起……”

第四章 雁门之围(上)

“天下九塞,雁门为首。”

雁门雄关依山傍险,高踞雁门山上。

此处峰峦叠嶂、山崖陡峭,关墙雉谍密集,烽堠遥相呼应,地势极为险要,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素来便为兵家必争之地。

雁门山下,有雁门城,雁门郡之郡守府便设在城内。

八月十六,雁门郡守府。

杨广端坐在椅子之上,眼神冷翳,面色阴沉,一干臣子俱是噤若寒蝉,郡守府的大厅内鸦雀无声。

四天之前,本在北巡途中,满怀壮志豪情的杨广收到了义成公主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言道突厥始毕可汗,亲率三十五万骑兵倾巢南下,图谋袭击于他。

信上有妹妹的印鉴及特殊标记,绝对不会有误,杨广此行虽然带了不少将士,且皆为隋军精锐之精锐,但是骑兵仅有五万,其余皆为步卒,同时车队冗长,首尾难顾,绝对难以抵挡突厥兵锋。

杨广强忍心中的震怒,在先锋卫队的护卫之下,车驾狼狈驰入就近的雁门城中,前军随之而入,后军则在齐王杨暕的率领下,进驻崞县。

他们前脚才避入城内,突厥骑兵便如洪水般,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将雁门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雁门城城防不算牢固,面对众多的突厥兵,全军上下莫不惊惧恐怖,纷纷拆毁民房来用作守卫城池的材料,一时之间,雁门城内鸡飞狗走,混乱至极。

在始毕可汗的号令下,突厥军队立即对雁门城发起潮水般地进攻,顷刻之间,刀枪如林,箭雨若蝗,兵士的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依靠城池地利,隋军在众多大将的带领之下,士卒们齐心协力,死死地抵住了突厥兵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几日之后,突厥人损兵折将,而雁门城依旧岿然不动。

然而,就在军民欢欣鼓舞,满怀信心打退强敌的时候,一记消息如闷雷般凭空击下:城中严重缺粮!

雁门城本身并不大,本来储备充裕的粮食,在如今十五万军民的庞大数量面前,迅速败下阵去,仅够勉强支撑二十余日!

情况万分危急,面对城外如同蚂蚁般密集的突厥大军,杨广不得不在郡守府内召开紧急军议,和文武群臣共商退敌大计。

杨广坐在大椅当中,他此时心如火烧,嘴角都起了一层泡。

朕乃千古一帝,如今大业尚未完成,如何能够被区区突厥困死在这里?旋即暗叹道,倘若长孙晟未死,必定不会让突厥人嚣张至此,朕也不会落到此种境地!

杨广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叹息一声道:“如今内外交煎,不知诸位有何良策?”

许国公宇文述走上前来,跪倒在杨广面前,进言道:“圣上!如今雁门被围,外无强援,内有粮忧,与其坐以待毙,不若突围而出!倘圣上有意,便由臣来亲自挑选精锐骑士五千人,必定可保圣上脱出重围,转危为安!”

杨广眉头皱起,此计虽说可行,但着实太过危险……

宇文述话音刚落,便见一人伏地高声反对道:“圣上!许国公此言差矣!我军将士最擅坚守城池,而此恰恰亦是突厥之弱项,倘若如同许国公所说,我等舍城池而与突厥比拼骑兵,只怕正中始毕下怀!”

宇文述心中恼怒,暗道苏威这厮平素畏首畏尾,今日却偏偏来坏我大事!但此时望着杨广及诸臣子的脸色,却亦不好再开声坚持。

见着杨广缓缓点头,纳言苏威又继续进言道:“圣上,如今突厥兵强马壮,雁门四十一城已陷三十又九,唯雁门与齐王所驻之崞县尚存,圣上乃万乘之主,即便侥幸突围而去,只怕亦有身陷突厥包围之危,因此突围实是下下之策,圣上切切不可因身处险境而希图侥幸,一旦失败,则追悔莫及啊!”

杨广皱眉点头叹道:“纳言所讲句句中的,然而若不能突围而出,则只能坐以待毙,于事无补。不知诸位还有何退敌妙计?”

只见民部尚书樊子盖伏地朗声道:“圣上!臣以为,圣上当继续固守雁门城,重挫突厥锐气,同时传出诏令,征召天下兵马前来救援!”

见杨广点头,樊子盖又道:“圣上宜传下令谕,不复征伐辽东,则将士安心,同时亲自登城抚慰军卒,但凡立下功勋者,必以重赏,如此一来,定然人人奋勇当先,何愁突厥不退?”

杨广眼中透出希望的光芒,脸上泛起希望的神色,点头表示赞许道:“樊尚书所言大善,未知诸位还有何妙策?”

只见萧皇后之弟,内史侍郎萧瑀进言道:“圣上!始毕来袭之前,圣上收到义成公主之密信,足见其心向我大隋。按突厥之风俗,可敦可参与军机大事,倘若我们派使者向其陈述当下之困,义成公主定会见机行事,或为臂助。”

杨广想起妹妹先前传来的密信,心中一暖,缓缓点下头去。

萧瑀又道:“另外,将士心中所惧,乃是陛下免除突厥之患后,又征伐高句丽,陛下如果能够明下诏书,宣称赦免高句丽之罪过,将士专门征伐突厥,如此一来,将士心安,必定誓死一战,我等只要坚守至勤王军队到来,那时突厥必退!”

杨广听着两位大臣反对自己再度征伐高句丽,心中难免有些不悦,然而此时却也顾不了这许多,再将眼光投到自己的宠臣虞世基身上时。

只见虞世基早跪伏于地道:“圣上!臣以为,樊大人与萧大人所言极是,圣上宜从之。”

杨广见这深体天心之臣亦是如此表态,只得道:“诸位尚有异议否?”众人皆摇头,均表示赞同樊、萧二人之策。

杨广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道:“好!就这么办,朕乃天子,该受上天庇佑,必不会绝于此!”

是日,杨广立即修书一封,秘密派出使者往义成公主处求救。

同时杨广又连下两诏,诏一曰:诏令天下募兵勤王,以解雁门之围;诏二曰:但凡守城有功者,必重赏,无官职者,直授六品官职,赏物百缎;有官职者,官职与赏物依次而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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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雁门之围(下)

令下之后,杨广遂亲自登上城头巡视,其时秋风大作,只见城下旌旗猎猎,鼓声震天,密密麻麻的突厥大军,仿佛黑云一般,将整个雁门城围得是水泄不通。

城下隋兵及突厥兵的尸体堆积成山,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鲜血横流成河,硝烟弥漫,兵器交鸣之声、震天的喊杀声不绝于耳。

杨广所到之处将士欢欣鼓舞,边走边激励众人道:“众虎贲当奋力杀敌,此次只要可以杀退强敌,但凡参加战斗的勇士,不必发愁没有富贵,朕绝不会允许某些官吏耍弄刀笔,吞没尔等之功劳,定会依令重赏之!”

众隋兵一听,顿时精神大振,皆高呼“万岁”,声彻云霄,士气瞬间爆升到极点,原本要攻上城头的突厥士兵立时被砍杀下去……

“可汗,似乎是杨广那厮登上城头鼓舞士气!”大将达木晋指着城头一处喊到。

始毕可汗眼睛一眯,果真是那个令自己痛恨不已的身影,冷笑道:“传令下去,纳摩塔所部暂缓攻城,让勇士们用利箭把杨广给我钉死在城头上!”

大将拓扎钵臂力惊人,箭术最是高超,当即请命道:“可汗,请让拓扎钵出阵,定能射死杨广!”

片刻之间,只见城下的突厥兵士弯弓搭箭,顿时飞矢如蝗,铺天盖地的箭雨,带着“咻!咻!”的破空之声,往杨广所处的城头扎去!

“卜哧!”只是眨眼之间,便有一名近侍被箭矢射穿,颓然委顿在地上。

“护住圣上!弓弩手!赶紧给我反击!”一名将军怒吼到。

旁边早有持盾禁卫冲上前来,几面钢盾将杨广掩得密不透风,只听得“铛!铛!”之声不绝于耳畔,箭矢上传来的巨大力道,以持盾禁卫高强的身手都难免被震得双手发麻。

“夺!”一枚劲箭射在杨广的脚边上,箭头深深扎进城砖当中,城砖炸裂,尖屑四散迸溅!将杨广的左手击伤,流出血来。

“咻!”破空之声传来,“铛!”的一声,一支狼牙箭射在一面盾牌的边沿上,持盾禁卫一时间竟然无法把持得住盾牌,瞬间露出身形来。

还未待诸人反应过来,又一支狼牙箭破空而来,“噗哧”一声,扎穿了那名禁卫的脖子,滚烫地鲜血飚射而出,顿时溅到杨广的脸上,吓得他喊出声来。

那名禁卫一倒,密不透风的盾阵立时破了个缺口出来,第三支狼牙箭紧跟而来,杨广只觉得遍体生寒,身形立时往后飞退,却被龙袍绊倒在地,眼看便要被利箭扎穿龙体!

突然,杨广身侧飞出一杆亮银枪来,只听“叮!”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挑中箭尖。

后边早有一名持盾禁卫补上前来,将杨广重新掩在盾阵之后,护着他往城中退去。

只是片刻的工夫,隋军的弓箭手立即展开还击,居高临下,射倒无数突厥兵士,登时将城下的箭雨攻势压制下去。

贯注了强大力量的连珠三箭,竟然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拓扎钵心有不甘,但杨广已经遁下城头,隋军的反击已至,只得恨恨地退出隋兵的弓矢射程,掠回本阵。

惜乎不中!始毕可汗恼恨之下,大手一握,登时将心爱的马鞭捏成了两段。

“刚才挡了拓扎钵最后一箭的那人是谁,杨广这昏君身边,竟然还有这等高明的人物?”始毕怒道。

达木晋摇头道:“我未看得清楚,兴许拓扎钵能够知道。”

始毕望着依旧未能攻破的雁门城,恼恨道:“眼下虽然只余雁门和崞县尚未攻破,但我突厥勇士实在不擅长攻城之战。哼!无胆的汉狗,只懂躲在城内做缩头乌龟,真是气煞我也!”

达木晋劝慰道:“可汗勿恼,现在杨广被困在城中,十多万人必定缺粮,他们如果不伺机突围,就只有坐以待毙,我们只消把这雁门城困上个把月,定然能将他生擒活捉!”

始毕点头道:“嗯,只是不知道贺莫烈这次能够搜集到多少粮草,我三十五万勇士虽然自备了十余天的干粮,但是肯定远远不足以支持将这城池围困下去。”

旁边另一位大将库突结道:“可汗放心,此时汉狗们秋收不久,家中粮储定然颇丰,贺莫烈一定能够满载而归!”

始毕大笑道:“说得好!哈哈……这雁门城就将是杨广的葬身之地!”

……

护着杨广从城头上狼狈退下来的一行人,莫不心中狂跳,若是圣上就这般死了,大家谁也不用活了。

“圣上!您没事吧?太医!快传太医!”虞世基这时候才有力气挤上前来,悲声询问道。

“父皇!您脸上有好多血,让儿臣来帮您擦干净。”年仅九岁的赵王杨杲扑到杨广跟前,踮起小脚,用手中的丝巾为杨广擦拭起来。

杨广脸色苍白,刚才那三箭让他嗅到死亡的味道,此时逃出生天,顿时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不止,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这才“啊”的一声,喊叫起来。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朕还未死吗?呼,呼……杲儿,朕还未死……”杨广搂过身边的杨杲,放声痛哭起来。

“父皇,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杲儿会一直陪着您,呜呜……”杨杲跪伏在杨广怀中,跟着他一起哭泣道。

“圣上!太医来了。”虞世基低声道。

“快快快!”几名太医飞一般地冲将过来,连忙为杨广查看起来,心中惟恐他受了什么严重的伤,自己等人的脑袋也要搬家。

“圣上无碍,只是左手受了些小伤,只须上些金创药,再稍稍包扎一下便可,诸位大人勿虑,勿虑。”一名中年太医手上边动作,边向围着的大臣们汇报道。

“恭喜圣上,龙体无碍,是否回府休息?”纳言苏威问道。

杨广终于从惊恐当中回过神来,顿时为自己的窝囊表现恼怒不已,坚毅的神色涌上龙颜,瞠目怒道:“突厥未退,将士们尚在拼死血战,朕如何能够安心,来人,随朕再登城头!”

身边的将领和持盾禁卫心中都暗赞一声,这才是我们大隋天子应该有的气概!顿时纷纷高呼道:“圣上威武!吾等必定誓死保护圣上安危!”

杨广正要往城头上走去,便见着虞世基拦在杨广面前道:“圣上!圣上,您乃是万乘之尊,城中军民心之所寄,您若是有半点差池,将士们的鲜血岂非都白流了吗?况且今日已经巡过城头,臣以为,不若圣上今日便回去休息,明日再登城头鼓舞众将士。”

听着虞世基的进言,杨广不禁想起先前那令人惊惧莫名的三箭,心中的勇气悉数褪尽,咽了口唾沫,嘶哑道:“那便依裴大人所言,朕明日再登城头,回府……”

樊子盖色变道:“圣上!天子金口玉言,岂能反复无常?”

杨广皱眉不悦道:“你是想朕死在城头上吗?哼!”

虞世基连忙指挥旁边的几名宫女道:“快快快,扶圣上回府休息!”

一干禁卫将士心中顿时泛起难言的滋味来……

第六章 银甲少年

八月二十四日,各地均已收到杨广的勤王诏令,不少郡县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当然也有很多人,踏上了勤王的路途。

河东郡,龙门县,屯卫将军云定兴正在召募勤王壮士,他在此已经征募三日,然而却只募得六千士卒,其中更有五千余老弱,加上麾下原本的四千士卒,也堪堪万余人。

“将军,这如何能够成行?以这种素质,努力训练上半年,才勉强能够上得战场,眼下时日又紧,对手又是突厥骑兵,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呐。”云定兴旁边一名亲位叹息道。

云定兴站起身来,冷哼道:“圣上三征高句丽,天下少壮之兵早已消殁大半,眼下仍然有人肯去勤王,已经相当难得啦,知足吧。”

“那……不知将军准备何时起行?再等下去,只怕雁门坚持不住,那样可就……”那亲卫又问道。

云定兴抬手打断亲卫的话,不耐烦道:“再等上两日,大后天开拔。你去传我的命令,让孙将军这两天给我加紧训练这些人,怎么狠怎么来。”

云定兴顿了一顿,又冷笑道:“让弟兄们这两天都盯紧点儿,咱们这是准备去拼命,这些新兵能强上一分,咱们的危险就会减上一分,懂了吗?待救得了圣上,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那亲卫连忙笑道:“谢将军,卑职告退。”

云定兴,杨勇之岳父也,其人卑鄙无良,献媚作伥,为求富贵荣华,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

此番杨广被困雁门,对他来说,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倘若杨广身死,自己的富贵风光尽将东去,一切只怕又需从头再来;倘若此番自己能够勤王成功,那自然功劳甚大,升官封赏指日可期。

不过想想突厥三十多万大军,云定兴只觉得心中发怵,头皮发麻,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踱出大帐来,往募兵处行去。

入秋之后的朝阳虽然看起来也很大,但威力着实早已不比夏天,因此只是将天地间照得明亮一片,却还未驱尽秋日的微寒。

云定兴抬眼望去,此时募兵处的三个募兵点前面,都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场面看起来倒还算是差强人意。

正当云定兴准备收回目光之时,便见中间那条队伍当中,排着一名身着银甲的年轻人,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要知道,隋朝行府兵之制,凡是参军者,皆须自备兵器与甲胄,此时天下疲弊,许多人都因为家中穷困不堪,想借参军来混些饷银,因此,很多人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何况甲胄。

因此,云定兴见着这外表不凡的年轻小子,顿时来了兴趣,对着身后的一名亲卫道:“刘山,你去帮我看看那小子什么来头,等下好来跟我汇报。”

刘山连忙领命去了。

过了一阵子,他赶将回来,禀报道:“将军,那人名唤李世民,年方十六,乃是河东慰抚使李渊大人家的三公子。”

云定兴心中一惊,眼珠转了转,沉吟道:“李渊这厮走的是什么棋?莫非是想让李世民通过勤王获取功勋?不对啊,此番面对突厥大军,九死一生,李渊如何会这般冒险?”

刘山闷声道:“将军,会否是这小子私自前来的?”

云定兴皱了皱眉头,一时想不明白这事情的来由,只得道:“去,把李家公子请到我的大帐来。”

一阵风的工夫,便见刘山带着一位少年走进帐来。

只见那少年生得方面高耳,鼻梁耸挺,双眉如剑,目深似海,着一身银色明光铠,乍看去,颇是气宇轩昂,威武不凡。

那少年恭谨地行了一礼道:“李世民拜见云将军。”

云定兴颔首道:“好一个少年英雄,端的是气宇非凡。”

李世民微笑道:“云将军过奖,不知将军唤世民前来,所为何事?”

云定兴笑道:“素闻李渊李大人能征善战,今日一见世民,果然虎父无犬子。贤侄此次前来,不知令尊可曾知晓?”

李世民眼光一抬,微笑道:“世民此番前来投军,家父并不知晓,不过云将军不必担心,世民一身武艺定不会拖累将军。”

云定兴摇头叹道:“贤侄年方十六,忠君爱国之心确实可嘉,但战场不比普通武斗,倘若有一丝差池,云某如何向李大人交待?”

李世民摇头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剑不磨不锋利,眼下圣上被突厥巨兵围困,哪里有心思顾虑其他?”

云定兴皱眉道:“贤侄未历战场厮杀,此言未免托大。想那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冷箭无情,血肉横飞之下,方知生死恐惧为何物。”

李世民笑道:“原来如此,世民此番既然胆敢前来,就未将生死放在心上,倘若人人畏死,又何谈一战?”

云定兴摇头道:“不是云某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此番突厥精骑号称三十五万,而我麾下兵卒不过四千,算上新募之兵六千,也不过万人之数,绝对是敌众我寡,此战恐怕十死无生。”

李世民摇头笑道:“将军心意世民感激不尽,不过世民决心已定,此番定要追随将军建功立业。”

云定兴苦笑道:“李大人为人谨慎,怎会生出你这么个莽撞儿郎?罢了,你且退下,是去是留,待我派人禀报李大人之后再行定夺。”

李世民笑道:“将军所虑者,世民早已明了,世民心中有一计,或可略解将军之忧。”

云定兴心中不屑,面上却不露声色,嘴上道:“哦?贤侄且说来一听。”

李世民昂首道:“兵法有云,为战之道,伐谋为上。突厥虽号称三十五万,人多势众,但其弱点在于不擅攻城,如今圣上以精兵强将据城而守,本可稳操胜券,只是忧于粮草而已。”

见云定兴点了点头,李世民继续道:“突厥既不能克,久围之下,无论身心定然疲弊不堪。倘若我等昼引旌旗,连绵数十里而不绝,夜则金鼓相应,如此虚张声势,营造出大军来援之形势,突厥迫于压力,定然不敢恋战,望风而逃,也未可知。”

云定兴皱眉道:“虽然胜负难料,但贤侄此言确是上佳之策,如此便着军需多备旗帜,后日便起程前往雁门,退敌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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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村怪事

朝阳透过薄雾,将光芒洒落下来,一片金红。

项洵拖着满是伤口的身体,勉力从河中爬上岸来,躺倒在一块大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入秋之后的河水冰冷刺骨,将真气耗尽的项洵冻得真打抖。

昨夜的那群官兵非常厉害,带头的三人武功高强,其中一位还擅长追踪之术。

项洵在成功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之后,拼尽全力将那位追踪高手击杀,而自己肋部则中了一矛,伤口深可见骨,那是身上最重的伤,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项洵一路西逃,却被官兵们衔尾疾追,就在他几乎力尽之时,一条河流出现在眼前,想都未想,他便扑通一声跳进河中,潜进河底,拼尽不多的真气,奋力往河流的上游而去。

夜幕之下,追兵们看不真切,只是胡乱向水中射了一阵箭矢之后,便迅速往下游追去,项洵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逃了一夜,项洵都不知道自己胡闯乱撞之下到了什么地方,更不用说去与刘元起他们会合。

静静地调息了一个多时辰,全身伤口终于愈合大半,项洵摸了摸肋下的伤口,确定它不会再撕裂开来,这才缓缓走进河边的一片树林当中。

项洵走后大约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呼啦啦地过来一队官兵,正是昨夜围捕项洵的那些人。

为首的一人仔细地辨别了项洵的踪迹,竟是丝毫不顾饥饿与疲累,便带着兵士往树林当中追去……

……

这是一片松树林,林中充斥着浓郁的松树的脂香味。

松林中的地面上,铺着厚厚地一层松针,踩上去绵绵软软,偶尔踩中干枯的松果,便会发出“喀喇”一声响,惊飞几只停在树上的鸟雀。

大约行了一刻钟,项洵终于从松林中钻了出来,不远的前方是一座小村子,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传来的一阵柴草燃烧后的香气。

项洵嗅着这香气,不知为什么,心情便自然而然地变得愉悦起来,抚了抚肋下的伤口,将有点卷刃的钢刀挂到背后,哼着小调儿往村庄行去。

迎面走来一位赶着猪崽的老汉,项洵正想上前打个招呼,哪料到那老汉一见项洵,登时发了一声喊,连几头猪崽也不管不顾,撒腿便往村里奔去,边跑还边叫嚷着项洵听不懂的俚语。

项洵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阵,除了衣衫又变得破破烂烂之外,倒也并无什么骇人之处,自嘲地笑了笑,索性在路旁扯了根细条儿,赶着“哼哧哼哧”地猪崽们进了村子。

项洵想象中的一堆村民拿着武器冲出来,对自己喊打喊杀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整个村子中没有一点声息,宛若鬼域。

肋上的伤口突然疼痒起来,项洵晓得这是愈合的信号,索性捂着伤口蹲下来,停在那处逗着几只猪崽。

“猪崽们,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哼哧哼哧……”

“你们几个的家在哪里?哦,或者,你们主人的家在哪里?”

“哼哧哼哧……”

“……再哼哧一声给我看看,当心我一刀宰了你们这些蠢货……”

“哼哧哼哧……”

不远处的一堵石墙后面,露出娃娃的半张脸来,看着项洵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猪崽说话,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喂,跟猪崽说话的傻瓜!”那小姑娘脆生生地喊道。

项洵抬起头,没有应声,只是冲她眨了眨眼睛,将她“啊呀”的一声吓了回去。

没有多久,半张娃娃脸又露了出来,这次只见一群猪崽在那处“哼哧哼哧”地玩耍着,却不见那个“傻瓜”。

小姑娘有些失望地转回头来,只见那“傻瓜”正笑眯眯地蹲在自己面前,顿时“嗷”地一声尖叫起来。

项洵咧着嘴,呲着牙,眯着眼,仿佛被这尖声弄得极其难受。

小姑娘一口气尽,终于停下尖叫,疑惑地望着项洵问道:“傻瓜,你是不是坏人?”

项洵还未开声,只见院中突然冲出个老妇人来,一把搂起小姑娘,飞快地钻进屋内去了。

项洵冲着屋内高声笑问道:“会跟猪崽说话的人,是坏人么?”

小姑娘似乎是被人捂着嘴巴,回应道:“呜~奶奶舒(说),害(坏)人都是很奇盖(怪)的!”

屋内传来一阵老妇人斥责声,小姑娘便不再言语。

项洵走到屋门前,轻声笑道:“老婆婆,我只是个受伤的路人,想进村子来讨碗饭吃……”

话音未落,项洵的身后便传来一阵轻微地脚步声,“呜~”一只木棒带着破空声,往他头上猛砸过来。

项洵身子向旁边微微一闪,那木棍顿时击在空中,持棍那人不免一个趔趄,同时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来,正是那赶猪崽的老汉。

望着眼前这老汉,项洵摇头叹道:“我真的没有恶意,否则你们早没有活路了。”

说罢一扯背后的钢刀,“唰”地一下,轻松地将那根儿臂粗地木棍斩成两段。

望着老汉目瞪口呆的样子,项洵摇头叹道:“算了,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我走便是了。”

才走出几步远,只听见那老汉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话,然后屋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姑娘高声叫道:“傻瓜哥哥,爷爷说,你回来吃点早饭再走。”

……

家中四壁空空,小姑娘的父母都不见影踪,不晓得是被征了兵役,还是出门做活了,项洵也不好细问。

早饭只是一碗清粥以及一小碟腌制的咸菜,那老妇人对项洵抱了声歉,表示没有什么好吃的能够招待,项洵又哪里会在意,却是道谢不止。

吃完早饭,项洵这才知晓,原来自己已经进了毗陵郡的地界,问清往晋陵的路线之后,偷偷地留了一锭银子,这才告别他们。

出了村子,沿着小路,向西行了大约十多里,这时太阳升到半空,开始微微起劲儿,兼之肋下的伤口有些隐隐伤痛,项洵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找了块大石坐下来歇息一阵。

此地距离晋陵大约还有二十多里路,等到了晋陵之后,便沿运河坐船北上,可以直到延陵,之后渡过长江,到达江都,再顺水路经下邳、彭、梁三郡,便可一路直抵洛阳了。

想着很快便可与唐奎和小曼见面,项洵心中便觉得暖融融地。

就在这时,一阵刀剑交击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林子中传来。

第八章 林中激战(上)

项洵好奇心起,悄悄地潜到林边,掩在一棵大树后面,细细向里观瞧。

只见林中很不寻常地有一大片空地,在那空地上,有两拨人正厮杀得热火朝天。

其中一拨人多势众,乃是二百余名隋兵,为首的是一员将领,那人端坐马背上,手中持一杆铁枪,因为是背对项洵,所以看不到脸目。

另一拨,则是五名江湖高手,有男有女,他们武功显然非常高强,在众多隋兵的围困之下,仍然没有显出不敌的迹象来。

令项洵颇为惊异的是马背上的那名将领,从声音听来似乎颇为年轻。

只见他随着场中形势的变化,不断地给一干兵士下着命令,或进或退,井然有序,虽然有隋兵不断被击死击伤,但很快便有人前趋顶上,那些隋兵明知不敌,却依然悍不畏死地强顶上去,着实让项洵吃了一惊。

其间,被围着的几人想着凭借轻功飞出包围的圈子,却被外围的隋兵弓手以劲箭又逼了回去,更有一人因此中了一箭。

看了一阵子,项洵渐渐从那将领的命令当中看出一些道道儿来,似乎针对被围住的人不同,所采取的阵势也不相同。

而且,隋兵们并不是一直死战不退,几乎是每名隋兵强拼几记之后,便会退下来,由后面的生力军来补上,如此一来,被围住的几人逃走不成,体力真气又被不断消耗,渐渐地处于劣势当中。

走又走不脱,杀又杀不尽,这一下,被围的几人开始有些暴躁起来,有一名长相邪气的男子尖声骂道:“李靖,你他娘的躲在背后,只派些杂兵上来送死,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就来跟老子一决雌雄!”

被称作李靖的将领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还口道:“我这些兄弟跟我都是一条心思,你不用妄想离间我们,也不必用死亡来吓退他们,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另一名男子大声道:“李靖,咱们几个与你无怨无仇,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如果你放咱们离开,咱们必有厚报!”

李靖冷哼道:“你们无端屠戮那几个村中的百姓时,可有过一丝的良善之心?他们求饶之时,你们可动过一丝的恻隐之心?”

那男子大声道:“只不过是些平民百姓罢了,死了便死了,哪里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咱们不过是借他们来练练功罢了,李靖你莫要犯糊涂,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派自己的精兵前来送死,值得吗?”

李靖的声音仍是不愠不火,只是从那冷冷的声音当中,却可以令项洵感受到他内心巨大的愤怒。

只听他冷冷地斥责道:“练功?死了便死了?你可知说的是什么屁话?我们这些人,无一不是平民百姓出身,百姓便是我们的乡亲父母!”

李靖的语调越说越冷:“你们这些邪教渣滓,没有半丝人性的卑鄙龌龊之徒,你们这种人的性命远远不如他们的性命来得珍贵!今天我李靖便要你们全数死在这里!然后将你们的尸首悬在城外,曝晒雨淋风吹,直至被雷劈、鹰啄、蛆钻至连渣亦不剩!”

当中的一名女子尖声骂道:“李靖,你好狠毒的心肠!圣教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啊~”那女子心神激荡之下,立时被一名隋兵斩中脊背,带出一声惨呼。

李靖冷哼道:“狠毒?比起你们作恶的手段,这种惩罚对你们的来说,已经算是轻的了。至于你们所谓的圣教,哼,不过是一群只懂追逐武力的邪恶之辈罢了,又能够奈我李靖何?”

项洵心中暗赞了一声,没想到官军当中能有这种好汉子!

只是他却不方便走上前来,倒不是担心被误会成恶人而受到攻击,而是怕打乱了李靖对隋兵的命令,放跑了这几名邪人可就不美。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围的五人陆续开始受伤,到后来只得勉力背靠背支撑着,但是任谁放眼望过去,也知道他们的败亡只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偏偏在这个时候,远处渐渐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

项洵侧耳听去,立即辨出是两匹快马,正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看了看场中的形势,那五人听到马蹄声,登时打起精神来,显然以为逃脱的机会来临,这使得项洵不由心中有些恼怒起来。

项洵心中打定主意,悄悄地退出树林,扯出背后的钢刀,到林外迎着马匹的道路中间站好,虽然身上的伤口没有复原,他依然要阻止即将到来的两骑。

马蹄声迅速放大,只是一阵风的工夫,两骑便现出身形来。

前面是一名男子,而后面则是一名女子,两骑相隔十多丈远。

两骑终于近得身来,令项洵大感惊异的是他竟然识得那名男子,正是昨天晚上在小义酒楼遇上的师暮雨,想想他的厉害程度,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只不过,现在却是退无可退。

后面那马背上的女子竟然背负一只红拂,娇声喝道:“师暮雨,你这无胆的家伙,还算个男人吗?给我站住!”

师暮雨转头苦笑道:“我说尘姐姐,我跟雨娇妹妹真的没有什么,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你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那红拂女怒斥道:“呸!谁是你的尘姐姐,师暮雨!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说出如此无耻之言,你还算个人物吗?”

师暮雨摇头苦笑,只好不再应声,对拦在路中央的项洵视而不见,却是敏锐地发现了林中正在厮杀的隋兵,面上一喜,当即催马往前冲去。

项洵望着飞速冲来的师暮雨,手中钢刀不住催发刀气,便在马儿即将踏中他的时候,身子倏地向左横移四尺开去,同时将钢刀往马腿斩去。

“好胆!”师暮雨勃然大怒,腰中长剑不知何时落到他手中去,竟是赶在项洵的钢刀劈中马腿之前,一剑斩中刀锋,“铛!”的一声,项洵连刀带人被横扫开去,师暮雨的前冲之势却是丝毫未减。

“混蛋,不许过去!”项洵就地一滚,不顾肋下伤口疼痛,手中钢刀凌空一甩,直往师暮雨的坐骑旋去!

却未想到师暮雨的骑术竟是相当了得,在钢刀飞临的一刹那,座下骏马竟是突然四蹄凌空跃起,飞跨过五丈的距离,刚好避开了项洵贴地而来的钢刀。

师暮雨的这一手绝招,直看得项洵目瞪口呆,心中不由大呼厉害,尽管知道赶不上他,但仍捂着肋下剧痛地伤口往钢刀的位置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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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林中激战(下)

李靖一直留心项洵这边的情况,见他未能阻止师暮雨过来,当下高声道:“兄弟们当心,千万不要让这些邪人逃脱!”一干隋兵立即高喝回应道:“将军放心!”

李靖拨马提枪,往师暮雨驰去!

师暮雨大喝一声道:“让开!”手中宝剑疾刺而出!

“叮叮当当”只是一个照面,枪剑交击不知多少次,李靖手中的长枪终被击偏开去,两人交错而过。

“嗒嗒……”师暮雨纵马冲进隋兵阵中,所过之处,无人能挡,不是被骏马踏翻,便是被师暮雨以剑挑开,围困邪人的军阵终于破开一条缺口!

师暮雨没有片刻停留,纵马飞驰而去,有几名隋兵朝他射出数枚劲箭,也尽数被他以剑击落,没能对他造成一丝伤害。

被困的几名邪人终于逮着机会,怪笑几声,手中再不留力,全力突围而出,阵势被破之后的隋兵被打得东倒西歪,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办法抵挡得住。

其中一名男子高声狞笑道:“李靖!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迟早有一天会将你碎尸万段!”

李靖此时已经拨马回头,眼见阵势被破,面上却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沉默地飞身下马,扑进场中,挺枪往邪人刺去。

红拂女赶到之时,场中一片狼藉,她却无法像师暮雨一样不理会隋兵的性命,当下只得猛收缰绳,座下马儿顿时一个急停,带起一阵泥土来。

她瞥了一眼倒地的隋兵们,眸中顿时充满歉意,低声道:“抱歉!”,背上红拂一抹,亦飞身往几名邪人杀去。

邪人们本来便已经是强弩之末,哪里是两人的对手,只是片刻的工夫,便有四人被李靖和红拂女击杀当场,第五人逃出包围一丈多远,正要放声大笑,却被迎面而来的刀光斩成两半。

李靖与手下的一众兵士略作交待,便见他们整齐有序地收起兵器,迅速救治兄弟,打扫战场。

然后才分别冲红拂女和项洵抱了抱拳,微笑道:“在下李靖,多谢两位的援手!”

项洵这才有机会看清楚他的样貌,只见他年纪在二十岁许,生得肩宽背阔,魁伟非常,四方脸盘,一双眸子冷静而深邃,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出威武不凡的姿态来。

那红拂女开口道:“给将军和诸位虎贲带来麻烦了,还望见谅……”

李靖摇头道:“我李靖岂是是非不分之人,此事与姑娘没有半分干系,切莫自责,况且姑娘于危急关头与我联手击杀这些邪道恶徒,我等与诸村百姓都要感谢姑娘才是!”

项洵恍然道:“怪不得我先前进那村子之时,有村民被吓得不轻,想来是这几名邪恶歹徒作的孽?”

李靖点头道:“不错,这几人连日来在此地随意屠戮百姓,借以修炼邪功,今日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诱入此地,设下军阵加以围杀,否则若给他们全力施展,根本不可能将他们留下。”

望着地上几名被师暮雨撞伤刺伤的兵卒,项洵捂着肋下伤口惨笑道:“师暮雨这厮倒是心狠手辣,眼中只有自己,没有他人。”

红拂女讶道:“这位兄台竟然也识得师暮雨?这评价确实没错,不过千万勿要小看此人,据我所知,此人其实乃是魔宗新一代的传人,一身修为见识极为超卓。”

项洵讶然道:“我见过此人一面,却没有料到竟然是魔宗的传人,哈,竟然惹上这么大来头的家伙。”

李靖摇头道:“我管他是什么来头,他今番的所作所为,让我十分看不起他,以后若是遇上他,定然要再向他讨教高明。”

红拂女道:“李将军以后若遇上他,还是小心为妙,相传魔宗历代传人,均为不世之才,他此番只是因为身有要事,不想与我两败俱伤,这才被我逼走,否则仅以我一人之力,绝非他的敌手。”

项洵苦笑道:“李将军,我此番出手相助,凭空树了这么个强敌,你定要包赔些损失才是。”

李靖哂道:“少来耍我,似小兄这般豪雄侠义之士,又岂会屈于那等人物之威?走罢,两位若不嫌弃,请随我回府小酌几杯。”

红拂女摇头道:“我在此地还有事未了,恐怕不能与二位同行,不能与两位英雄共谋一醉,实在是颇为遗憾。”

李靖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姑娘为人爽直,李某佩服,倘若以后有机会到晋陵,请姑娘务必前来一叙。”

红拂女点头道:“他日定会到府上拜访,告辞!”言罢立即飞身上马,沿着来路疾奔而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兵士们终于打扫完战场,李靖与项洵两人早互通了姓名,相谈甚为投机。

一名小校走上前来道:“将军,此役阵亡弟兄二十一人,重伤十八人,轻伤四十七人。”

李靖点头道:“知道了,整理行伍,返回晋陵。”

项洵皱眉道:“若非那个师暮雨半途扰局,伤亡哪会如此之惨。”

李靖摇头道:“此时说这些都是无用,是我考虑不周,未料到竟然会有这等高人前来冲阵,都算得上是教训。”

项洵眼睛放光道:“李将军,你刚才所用的是何种阵法,端的是奇妙,那五个人明明身手不凡,却生生被你困在阵中,无法脱出。”

李靖笑道:“项兄弟何需在意我用的是何种阵法,须知道,阵法之一物,有利有弊,最是需要活学活用,必须根据场上形势的变化而不断灵活应对。”

回忆着先前李靖不断地下达各种命令,项洵眼前一亮道:“我晓得了,原来这便是所谓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李靖点头笑道:“原来项兄弟也爱好兵法一道,如此正好,等到了我府上,咱们正可以佐酒详谈一番。”

项洵咋舌道:“用言语来佐酒,啧啧,李将军这等文武双全的奇特人物,我尚是头一次见道,佩服,佩服。”

李靖笑道:“项兄弟何须客气,路见不平,能够悍然拔刀相助;明知不敌,亦全力以赴,难道不是少年英雄?哈哈哈,这些年来,能给我李某人看得上眼的,项兄弟可以算一个……”

李靖一行人离开之后,在远处的一株大树后面,闪出几个人影来。

“竟然是李靖……”

“将军,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有他护着那个小子,此番恐怕很难讨得好处,回吧,我们只需要回禀郡守大人,就说杀害他侄子的凶手已经找到,其余的事情,哼哼……”

“将军高明!”

第十章 通守勤王

因为带着不少伤员的缘故,一行人走得着实不快,因此回到晋陵之时,已经过了晌午。

李靖带着项洵回到李府,说是李府,其实不过是个门脸不大的普通宅院。

回来这一路,两人早就变得无比熟稔起来。

项洵笑道:“李大哥,没料到,你堂堂一名将军,却住的这种府院。”

李靖摇头笑道:“当兵之人,居无定所,说来便来,说走便走,很多时候都是住在军营当中,却哪里去管得这些,左右家中都只有我和端伯两人而已,又有什么要紧。”

二人正说着,便见屋里行出一位长者来,正是端伯:“少爷,你回来啦,这位英雄是?”

项洵拱手笑道:“端伯您好,小子项洵,叨扰啦。”

端伯看起来不过五十余岁,身子骨仍极为健朗,显然也是习过功夫之人。

李靖笑道:“端伯您不必理会我们,只管去弄几个下酒小菜便可,我和项兄弟还饿着肚子哩。”

端伯笑道:“那少爷你和项小哥先歇息一阵,待老头子我去弄些吃食来。”

李靖将项洵引进屋去,屋内虽然无甚装饰,但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

端伯手脚极麻利,没过多久,一道道颇美味的家常菜肴便被端上桌来。

李靖端起酒杯道:“项兄弟,来,尝尝端伯亲手酿制的酒水,寻常可是喝不到的。”

端伯笑道:“少爷又来夸我,项小哥且来试试看,哦,你肋下的伤势不要紧吗?”

项洵没想到这位老仆竟有如此高明的眼力,却摇头笑道:“好得差不多了,端伯勿要担心。”说罢执杯仰脖而尽,只觉入口醇和,浓郁甘润,香气纯如幽兰,回味悠长。

端伯笑道:“如何?”

项洵却不回答,抢过桌边上的酒瓶,又连倒了两杯,三杯酒下肚,这才长出一口气来,击节赞道:“好酒!好酒!”

端伯开怀大笑,受用道:“你小子倒是会拍老人家的马股,哈哈……”

李靖笑道:“有机会吹嘘,还不赶紧炫耀一下?”

项洵送了两口菜肴入口,催促道:“端伯制酒的水准真是没的说,快来说说,好开开小子我的眼界。”

端伯不理会李靖的揶揄,笑道:“我这酒乃是采用古法,选用籼米、玉米、小麦、豌豆、高粱为原料,经过碾碎、冲洗、蒸煮、浸曲晾晒、发酵等近百道繁杂工序制成。”

李靖笑道:“我从少时到现在饮过不知多少酒水,只端伯这酒最是难忘,你看此酒清澈透明,纯如水晶,入杯之后粘稠挂壁,醇香独特的很哩。”

端伯叹道:“可惜,我此生也仅制出过一批佳品,如今所余已是不多。”

项洵不解道:“这是为何?既然可一,当可再。”

端伯摇头叹道:“以前我做韩公近卫之时,韩公嗜酒非常,于是我便经常搜寻些酿酒的古本来,韩公为总管,屯凉州时,在当地寻得一处留存数百年的酒窖,我便以所得古法酿酒一批,得酒如斯,其后随韩公回长安,虽有古法,亦不复得。”

李靖道:“其后端伯欲再寻那酒窖,岂料早被无知之人毁掉,引以为恨。”

项洵叹息道:“当真是可惜,不过端伯口中所说的韩公又是谁来?”

李靖笑道:“乃是我的舅父,韩擒虎。”

项洵在沙船上曾听德叔讲过韩擒虎的故事,只道他乃是一代名将,为人极有胆略,隋朝攻陈之时,领军为先锋,以五百精骑,由任忠直引入朱雀门,生擒后主陈叔宝,因功进上柱国大将军。

项洵大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李大哥你有一身非常了得的武艺和兵法。”

端伯摇头笑道:“项小弟这就错了,少爷的武艺和兵法却都并非习自韩公。”

李靖举杯摇头笑道:“师承自何人又有什么要紧,经验本领这东西,说到底,都只是前人的积累,最关键是自己能否融会贯通,创出适合自己的章法来。”

项洵点头赞道:“不错,否则人手一册《孙子兵法》,岂非遍地都是孙武?”

端伯大笑道:“项小弟这说法甚妙,来来来,再饮一杯。”

三人饮至正酣,大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端伯将那人迎入之后,却是喘着粗气的郡丞沙琦。

李靖打着酒嗝笑道:“原来是沙郡丞,来得正好,快来一起喝上几杯。”

那沙琦上前来一把拖起李靖,顺了几口气苦笑道:“天都快蹋了!李将军你竟然还有心思喝酒,快快随我回郡守府商议大事!”

李靖不明所以,但听他口气严肃,当下立即酒醒了一半,随他出门急急地去了。

项洵虽然好奇,却也不能跟随李靖前去旁听郡务大事,边吃菜喝酒,边听端伯给他讲叙韩擒虎当年的英雄事迹。

因为端伯乃是韩擒虎的亲卫,由他讲起来,更是入木三分,活灵活现,比德叔讲的不知道精彩多少倍。

两人越聊越高兴,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喝下多少酒水,只晓得被李靖叫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了。

掌上油灯,屋内泛起一阵昏黄的光芒。

端伯晃着仍有些犯晕的脑袋道:“啧,好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竟然会醉过去,少爷你先坐一会儿,我下厨去弄几个菜来。”

李靖摆手道:“不必了,我现在半点儿都不饿。”

项洵打了个呵欠问道:“李大哥,究竟发生何事?竟是商量了如此之久?”

李靖表情奇怪道:“杨广北巡,被突厥始毕可汗亲率三十五万大军,围困于雁门城内。”

项洵才吞下一口茶水,顿时全喷了出来,咳嗽道:“竟然有这种事情?咳,不过,雁门城不是在雁门山下吗?离咱们这里不知有几千里,关你什么事情?”

李靖摇头道:“杨广已经颁下诏令,着天下郡县立即募兵,北上勤王。”

端伯捧腹笑道:“如果杨广能够赦免天下群贼,不但雁门之困瞬息可解,只怕辽东亦是转眼可下。”

项洵大笑道:“端伯你真会开玩笑,不过这个想法确实很有意思,想想都令人心动。”

李靖笑道:“我只怕杨广没有这般心胸。”

端伯道:“少爷,那今天府议的结果如何?你是否要同刘郡守带兵北上勤王?”

李靖摇头道:“刘郡守前天便外出到宣城办事,据沙郡丞说,至少要四天之后才能赶回。今天的府议是由路通守主持,商议的结果是,我与何贵将军两人留下协助刘郡守,确保晋陵的安危。”

端伯摇头叹道:“是否路道德那厮率兵前去勤王?”

李靖点头道:“不错,勤王的诏令已经快马下达到各县,因为路途遥远,后天早上,便由他与许威、冯立两位将军率领,自无锡、江阴等县汇集而来的兵马,当有一万三千余人,北上勤王。”

端伯皱眉道:“那么多人?这样岂非把晋陵所屯之兵全都带走了?”

李靖叹道:“是啊,晋陵城内仅留下一千兵卒,配合官差来稳定城防及城内治安。”

端伯皱眉道:“这如何能行,一千人顶什么用处?”

李靖摇头道:“路道德那厮急于勤王立功,死活不肯多留些人手下来,这还是我拼命争取才留了一千,原本照他的意思,只留下五百人。”

项洵咂舌道:“那路通守若非护主心切,便是官迷心窍。唔,李大哥,那城内现在是否已经开始募兵了?”

李靖点头道:“不错,希望在大军北上之前,能够多募些人手,哪怕兵卒质量不行,先多募些人来充充门面也是好的。”

端伯怒哼一声道:“我早就说过那路道德不是什么好鸟,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作为一郡的通守,不留下处理好郡内事务,反而去跟着掺和到勤王事宜当中去,他还真当自己会打仗吗?”

项洵大笑道:“端伯定是恼怒李大哥被迫留守晋陵,而没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端伯笑道:“倒不是老头子我自夸,别看我们少爷官秩不高,但他那一身德才武功,比起那几个带兵勤王的,不知要强多少倍。”

李靖失笑道:“端伯你又来吹牛,哪有这样夸自己人的,即便你所说都是真的,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啊。”旋即三人一阵哈哈大笑。

项洵止了笑意,正色问道:“李大哥,此番杨广被困雁门,你看这结果会是如何?”

李靖摇头道:“纸上谈兵从来最是无稽,因为我们当下根本无法了解突厥和雁门的情况,对双方所掌握的兵力、情报、暗手等等都知之不详,谁又能够知晓战局走向。”

项洵哂道:“突厥那帮蛮子又能有什么暗手,只懂得直来直去,又不擅长攻城,我看不管能不能拿下雁门,必然都是损兵折将。”

李靖摇头道:“损兵折将那是自然,不过,你看此次始毕发兵,几乎一击中的,便可知他对军情掌握以及时机的判断其实一丝不差,差的可能只是一些运道吧。”

端伯道:“眼下最关键的是,如果雁门城破,杨广被俘或者被杀,天下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项洵点头叹道:“若突厥能退还好,否则雁门城破,杨广被杀,天下秩序只怕立即崩坏,苦的仍是寻常百姓。”

李靖叹口气道:“即便他不死,百姓也是苦不堪言,不论战局怎样,都是相差不大。不过那些我暂时都是管不到,眼下让我更担心的,是晋陵安危。”

项洵不解道:“李大哥何以对晋陵的现状如此担忧?到后天大军开拔之前,至少也可募到四五千人吧,加上原本的一千兵卒,只消多等上五六天,也近万余人了。”

端伯点头同意道:“项小弟说得有理,少爷,是否你太过紧张呢?左右附近都没有实力够强大的贼子,想攻破晋陵,难比登天。”

李靖摇头道:“晋陵城本就不大,城防亦是一般,城周又是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若来的只是寻常贼子也就罢了,倘若来的是官军呢?”

项洵和端伯两人齐齐色变道:“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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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晋陵之战

隆隆的战鼓声响彻云霄。

乌云笼罩,天地之间阴阴沉沉地,亦如城头上人们的心情。

毗陵郡守刘通望着城下军中猎猎作响的旌旗,脸色铁青,在那些旗帜的正中央,书写着大大的“沈”字。

两日之前,许威、冯立两位将军与通守路道德,将所部一万三千余人浩浩荡荡北上勤王,却将晋陵置于危难之地。

刘通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只是到宣城打了个转,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然而此时已经不是懊悔沮丧的时候,沈法兴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以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此战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一众亲兵的拱卫下,将军何贵皱眉道:“刘大人,为何不见李将军?”

刘通摇头道:“我昨日归来之时便未见李将军,沙郡丞可知晓?”

沙琦连忙禀报道:“何将军,大人,李将军前日接到报告,说是有贼人急攻江阴,所以他带了六百骑兵前去支援。”

刘通皱眉道:“进攻江阴?到底是何处的贼子,竟然来的这般不是时候,李将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沙琦摇头道:“这个倒没有讲,不过李将军这人做事一向有进有退,只要事了,肯定立即返回。”

何贵不悦道:“路通守临行之前,就交待我和他两人协助刘大人守卫晋陵,现在有人攻城,李靖竟然不在城中,真是可笑,哼!”

沙琦赔笑道:“何将军,现在大敌当前,都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商量如何守住晋陵吧。”

刘通环顾了下城头,只见新募的兵士均已各就各位,城中百姓正不断将守城的器械和物什送上城头。

何贵冷哼一声道:“现在沈法兴只包围了东、西、南三座城门,我去守东门,西门交给谁?”

刘通的儿子刘德威生得姿貌魁伟,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只见他挺胸上前道:“父亲大人,请让我去守西门吧,德威必定不会让西门落入逆贼的手中!”

刘通点头道:“李将军不在,大家要各自小心为战,西门由沙郡丞来全权指挥,德威,你要听候沙大人的差遣!”

“是,孩儿遵命!”

“请大人放心,沙琦定会全力以赴!”

言罢大家立即各自分头去了。

刘通正在思索退敌之策时,便听得城下传来一阵呐喊声,抬头望去,只见得有一人端坐马背排众而出,正是沈法兴。

沈法兴高声道:“毗陵郡守刘通,营伙结党,私藏要犯,密谋不轨,今天,我沈法兴将替圣上讨之。”

他的声音高昂浑厚,凝而不散,瞬间传遍城头,甚至连城内亦清晰可闻,显出他精湛的功力来。

刘通怒喝道:“沈法兴!你这乱臣贼子,趁圣上蒙厄之际,骤然发难,你这番话拿去骗三岁的小孩子吧,我们晋陵军民誓与此城共存亡,不怕死的,就放胆来攻吧。”

沈法兴大笑道:“刘通你这鼠辈,可敢下来与我沈法兴一战?只要你刘通甘愿奉上首级,我可以保证对整个晋陵城秋毫无犯!”

刘通怒极反笑道:“沈法兴,你以为使用这种伎俩就可以离间我们吗?劝你死了这条心,你最好还是担心一下,圣上脱险之后,你这叛逆将会面临何种死法吧,哈哈!”

刘通担任毗陵郡守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将晋陵治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百姓赞许。

有亲兵趁机高喝道:“誓与晋陵共存亡!晋陵必胜!”

城头新募的兵士以及参战的居民立即高声响应,显出城中军民保护晋陵必死的决心来。

沈法兴哈哈大笑道:“既然诸位都愿意因刘通一人而死,我沈法兴也不再客气,攻城!”

晋陵城的城墙只有两丈高,所凭之险唯有一条不宽的护城河而已。此时沈法兴一声令下,身后立即分批冲出上百辆虾蟆车来,顶着墙头射下的箭雨,往城门前的护城河狂奔而去。

他意图谋反之事不晓得被谁察知,竟然还将所有谋反证据制成卷宗,送到刘通的手上,幸好他也有人暗中相助,这才未让那卷宗落入杨广之手。

收到勤王诏令之后,他喜不自胜,因为杨广被困雁门,生死难测,正是起兵的天赐良机。

于是他立即着手调集兵马,同时命人连夜赶制攻城器械,目标正是晋陵。

事实如他所料,却又出乎他的意料,毗陵郡果然奉诏北上勤王,不过竟然会将晋陵守军抽调一空,只剩下些新募来的兵卒,更令他坚信,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绝好机会。

趁着晋陵空虚,沈法兴亲率手下两万精兵直抵晋陵城下,连营垒也没有建立,便立即开始攻城,因为在他看来,眼下的晋陵不堪一击,必可一鼓而下……

红日西沉,将天边的云彩染成血色。

鼓声雷鸣,箭如雨下,护城河早已被填出了一条通道,晋陵城下堆满了攻守双方的尸体,鲜血浸透了大地。

沈法兴望着仍然未被攻下晋陵城,脸色阴沉。

沈法正道:“大哥,我们的损失太严重了,城里的那个人为何还不发动?”

沈法兴皱眉道:“我已发出几只飞鸽,不知为何迟迟未见动静。传我的命令,着另两路人马同时加紧进攻,尽量为他创造机会。”

“蒋之起!”

“末将在!”

“未想到小小晋陵竟然如此难啃,我们损失不小,不过刘通他们现在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所以,等下鼓声再起之时,你便亲率天门营出战,替我一举拿下晋陵。”

“是!之起定不负沈公所托!”

刘通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因为疲累而颤抖不已的大手紧了紧那杆长矛,在几名亲兵的陪伴下,巡视城头,抚慰受伤的兵士。

望着城下的大军,刘通心中暗叹一声,莫非上天真要亡我?

虽然连续打退沈军多次的强攻,但是守城的军民折损也是不轻,并且,经过连续几个时辰的苦战,此时绝大多数人早已体力透支,只怕再来一次强攻,晋陵便要被破。

“咚咚咚……”进攻的战鼓声又响起,大军当中冲出整齐威武的数千人马,带着各式的攻城器械,直往城墙扑来……

沈法正笑道:“大哥!天门营果然厉害,晋陵只怕再有片刻便可拿下了!”

虽然今日的损失超出了沈法兴的预料,但即将到来的胜利,仍使他忍不住地微笑起来,突然,耳畔传来一阵马蹄的轰响声……

“轰隆轰隆……”

“敌袭!”夜色渐浓当中,只听闻蹄声如雷,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攻来!

“杀!”项洵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左右挥舞,带着身后的三百骑兵,以尖锥之阵,自右后方,杀进沈法兴的大军当中!

才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士还未喘息完毕,也完全无法得知身后为何会冲出敌兵来,一时之间,脑袋里全是浆糊,仓促抵抗之下,却哪里会是对手?

锋利的长刀卷着大衍真气,轻易地斩开敌人的胸膛,鲜血飚溅,身后的骑士紧紧地拱卫在他身后,保持这阵形的完整,将敌阵狠狠地撕裂开来,所到之处,无不披靡。

李靖呢?他亦是同样姿态,同样的阵式,带着三百精骑,仿佛一枚锥子一般,自敌阵的左后方冲杀进去!

一方是疲累失措,一方是养精蓄锐,再加上夜色掩映,心神被夺,顿时高下立判。

李靖与项洵所带的两队人马如同热刀入牛油一般,根本无人能挡,只见他们狠狠地杀透敌阵,进而兵合一处,紧接着调头反冲而回,即便以沈法兴和沈法正等一众高手亦不敢稍撄其锋。

如是者三,沈法兴的手下死伤甚巨,溃不成军!

“李将军回来了!沈法兴败了!大家拼命杀啊,把这帮狗日的赶下城去!”刘通大笑一声,奋起余力,手中长矛刺死一名冲上城头的敌兵。

本来已经攻上城头的蒋之起及天门营精锐,被身后突发的变故弄得心神大乱,被刘通及城头的军民拼死赶下城去,功亏一篑。

面对这样的结果,沈法兴暴怒非常,连忙组织手下诸将各自约束本部,意图将李靖等人生生困死在这里。

然而,李靖等人第三次穿透敌阵之后,早就一阵风般地狂奔而去,夜色之下,谁还摸得着他们的影子?更何况被冲得七零八落的沈家大军,此时死的死伤的伤,许多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能组织得起什么像样的反击?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城门大开,吊桥亦被人放下,发出“轰隆”一声响,旋即有人高声喝道:“晋陵城破啦!晋陵城破啦!”

沈法兴等人喜出望外,再不理会李靖等人,仓促整顿好的后军押阵,前军攻进晋陵城去。

火光掩映之下,望着不断涌进城来的敌军,刘通的脸色刹时间褪尽,惨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在亲兵的搀扶之下,喷出一口鲜血,仰面而倒……

与此同时,东城门与西城门亦有同样的事情正在上演,只是转眼之间,晋陵城破!

第十二章 罪魁祸首

“混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满身伤痕的项洵端坐马上,望着被攻破的晋陵,心头滴血道。

“李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杀进城去吗?”身后的一名骑士开口问道。

望着身后浑身浴血,喘息不止的兵士们,李靖摇头叹道:“沈法兴的后军已经站稳脚跟,现在杀回去,与送死无异。事已不可为,我们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快马绕过城东,投奔延陵。”

项洵皱眉道:“就这么放手不管了吗?太可惜了……”

李靖摇头道:“战争便是这般残酷,胜利与失败,都只是转眼之间的事情,看清形势,懂得进退,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左右沈法兴的目的都只是攻下晋陵,他不会滥杀百姓的,否则他得到一座空城也是无用,走吧。”

项洵轻夹马腹,跟上前去,低头咬牙道:“是,我晓得哩……哦,端伯怎么办?”

李靖摇头道:“放心吧,端伯的经验老道,不会有事的,他逃出城来之后,自然便会与我们联络,驾!”

李靖等人策马驰上城外的一个小丘,回头望了望晋陵北门,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便准备带着弟兄们连夜驰往延陵。

“嗒嗒嗒嗒……”北门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李大哥,你看!有人从北门逃出来了!”项洵眼尖道。

李靖转眼望去,果见七八名骑士从北门狂奔出来,往他们这边夺路而逃,在他们身后十余丈远,更有四十余骑狂追而来。

“何贵!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你不得好死!”被追的一名骑士转头大骂道。

“哼!刘德威,有胆子别跑,过来杀了我,替你那被斩首的老子报仇啊,哈哈……”后面带头的一人得意的大笑道,赫然是负责守城的将军何贵。

“哧!”“啊!”只见何贵弯弓搭箭,转瞬间又射倒一名护着刘德威的骑士。

“李将军!我们上吧!弄死那出卖晋陵的狗杂种!”身后的一名骑士咬牙切齿道。

李靖眼中泛出愤怒的火花来,晋陵城破的原因竟然在这里!何贵,你不得好死!

“李大哥,等他们再靠近些,绝对不能放跑一个!”项洵咬牙愤恨道。

“众人听令!救下刘家公子,为郡守大人报仇,杀光何贵这帮叛徒,一个不留!”李靖冷冷道。

“嗒嗒嗒嗒……”刘德威等人疾奔上小丘,终于骇然发现小丘之后竟然肃立着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心中狂呼我命休矣!

“哈哈!刘德威!看你这下还往哪里走?”何贵带着手下狂冲而至!

“何贵!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纳命来吧!”一把男声如同平地惊雷,让何贵心中狂颤,是李靖!他怎么会在这里?!

“杀!”数百名骑士在李靖和项洵两人的带领下,旋风般卷向何贵等人。

“李靖,我何贵与你无怨无仇,为何要这般对我?只要你跟我投降沈公,必定会保你荣华富贵!”何贵自知不敌,连忙想用言语收买李靖。

李靖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手中的寒铁枪猛的一抖,带起破风之声,往何贵胸口疾刺而去!

何贵拔出腰中长剑仓促招架,只听得“叮”的一声响,勉强挡住李靖的一击,心中还来不及欢喜,突然心生警兆,一柄钢刀自左侧无声无息地划至!

“啊!”何贵发出一声惨嚎,左肋被项洵的钢刀划出一条深深地口子来,滚烫地鲜血瞬间淌出。

然而,还未待他一声嚎完,李靖手中的寒铁枪便如毒龙一般,“噗!”地一下,扎穿了他的喉咙。

被吓破了胆的四十多人对上五百愤怒之兵,其结果根本不消说了,只是片刻的工夫,便被剁成了肉泥。

“李将军,竟然是你们,真是太好了!”被救下来的人当中有一名骑士,行至李靖面前拱手谢道。

刘德威怒道:“沙郡丞,你去理会那人做什么?如果不是他擅自离开晋陵去江阴讨贼,晋陵又怎么会被破,我父亲又怎么会死?!”

沙琦摇头叹道:“德威,你错怪李将军了,事实上,李将军的行踪,只有我一人知晓,他并没有去江阴讨贼,而是带着这些兄弟,埋伏在晋陵城外,对沈法兴的队伍进行了伏击。”

刘德威冷笑道:“只有你一人知晓?哼!埋伏在城外,对沈法兴的队伍进行伏击?沙琦,本来我还当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竟然说出这种无耻的谎话来,只是这样就想骗过我?哈哈哈哈……”

李靖冷冷道:“刘公子,我李靖做事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晋陵百姓,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刘德威怒极反笑道:“哦?你问心无愧?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沈法兴会来袭击晋陵的?你们又是怎么伏击沈法兴上万大军的?啊?你们几百人,有胆子去伏击上万人?哈哈……当我刘德威是沙琦那么易骗的傻瓜吗?”

项洵怒喝道:“够了!没想到刘郡守那等英雄人物,竟然会生出你这般愚蠢的货色,简直是敌友不分,是非不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便以为别人也做不到吗?”

李靖身后一名骑士摇头叹道:“刘公子,我们刚才在天黑之时,确实在李将军和项兄弟的带领下,以区区六百人,从后方两侧同时冲击沈法兴的万人军阵,他们当时已经疲惫不堪,被我们反复冲杀至近乎崩溃。可惜,城门被何贵这叛徒打开,致使我们功败垂成……”

沙琦连忙道:“德威,这事情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不会只有何贵这几十人前来追击我们。”

刘德威挥手打断道:“够了!你们究竟是拿了李靖什么好处,竟然这么为他说话?你们索性去投降沈法兴好了,我爹的仇,便由我一个人去报!”说罢仰天大喊一声,拨马往北疾驰而去。

“德威!德威!”沙琦连忙高声叫喊道,可惜刘德威充耳不闻,马不停蹄地往北去了。

“李将军,你千万勿要责怪德威,他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郡守大人的死吧……”沙琦恳求道。

李靖摇头叹道:“放心吧,沙郡丞,我能够明白德威现在的感受。兵刀无情,战争真是令人厌恶的事情啊……”

项洵劝道:“只要再多过些时日,他总会想清楚的,沙郡丞不要担心。”

沙琦苦笑道:“现在晋陵都丢了,还叫我什么劳什子的郡丞啊,唉,我都是很担心德威,李将军,咱们快些追上去吧。”

李靖摇头叹息一声道:“跟上去……”

第十三章 借酒浇愁

带上刚刚缴获的几十匹战马,众人连夜赶路,到天亮时,依然未能追上刘德威,在沙琦的叹息声中,一个镇子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项洵拍了拍怀中的银袋,咧嘴笑道:“幸好还有几锭银子,弟兄们都可以进镇子好好吃上一顿。”

李靖摇头笑道:“我们每个人都自带了三天的口粮,哪里用得着进镇子去,况且进到镇子当中定然惊扰百姓,还是就在这里随便对付一顿吧。”

沙琦冲项洵拱了拱手,苦笑道:“项兄弟定是看出我想进镇子寻找德威,才故意这般说吧。”

李靖恍然笑道:“这小子心思细密的很,便由他陪沙郡丞一起进镇子寻找吧,兄弟们现在人困马乏,便在此好好歇息一阵,你们速去速回,万一沈法兴派人追上来可就不妙。”

项洵打了个呵欠道:“李大哥你少来吓唬我,咱们人困马乏是不假,但他们攻城本来就累得个半死,再赶夜路的话,岂非比咱们还要困顿?不被你趁机吃掉就算不错了。”

李靖失笑道:“哈哈,竟然对我这么有信心的。”

沙琦笑道:“只是昨日那以少胜多的一战,便可令沈法兴对你又恨又惧吧,倘若再给你伏击一次,只怕他会输得连裤子都不剩下。”

一群兵士纷纷大笑着赞同沙琦的看法,显然都对李靖极为佩服。

项洵与沙琦两人换了两匹马儿,告别众人,纵马往镇内驰去。

镇子当中的人显然不知道晋陵已经被沈法兴攻下,此时仍是悠闲悠哉,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使镇子呈现出一片平和放松之态。

项洵看着眼前的情景,又想起昨日的血火争战,心中顿时生出无限感叹来。

沙琦见他感叹,遂道:“照兵士们所说,昨天冲击沈军大阵时,你奋勇当先,威猛异常,与李将军互为锥刃,这才有那非凡的战果,如此青年俊杰,我以前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

项洵失笑道:“沙郡丞抬爱了,哈,你莫看我生得人高马大,但其实只有十六岁,最近才出来闯荡江湖,你又去哪里听说过我呢?我与李将军认识不过两天,而且昨日乃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场大战,唉,只可惜最终仍是败了,都是何贵那混蛋干得好事!”

沙琦肃然惊道:“项兄弟只得十六岁吗?我见你与李将军甚为熟稔,还以为你们乃是旧识,更未料到昨日竟是你的初战,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唉,若不是何贵那畜牲,咱们现在哪里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起何贵,沙琦心中之气便不打一处来,那厮不但害得晋陵失守,刘郡守又丢了性命,更使全城百姓的辛苦与牺牲付诸东流,叛徒啊,真是死不足惜。

项洵安慰道:“沙郡丞勿要伤心难过,昨日一战我才算真正体会到,李大哥所说的暗手为何物,若是我们早些能够察知何贵与沈法兴的勾当,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

沙琦点头赞同道:“不错,说起来,昨日里,内有全城军民齐心协力,外有你们迅猛一击,晋陵城破,实非战之过也。”

项洵正欲再说,却望见一家酒楼前面的街道上,有一大群人在围着看什么热闹,侧耳听去,隐约听见刘德威醉酒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我说六子,这人到底怎么得罪你们了,至于下这么狠手?”一位围观的人问道。

“他娘的,本来见他生得威武不凡,以为来了贵客,哪里知道他竟然身无分文,却是个骗吃骗喝的玩意儿,打死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等无耻之事!”其中一名小二恨恨道。

“你们看他还有脸哭,是打疼了吗?还是死了亲爹?我踢死你!”另一名小二道。

“你们……打死我吧,咳,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呕……”刘德威泪流满面的醉呓道,旋即吐出一滩秽物来。

“他娘的竟然吐了,哈,吐得好!吐,都吐出来,让你白吃白喝!”那被唤作六子的小二一边拿脚踢着,一边恶狠狠地道。

项洵两人连忙翻身下马,冲上前去拨开人群,果然见着两三个小二打扮的人,正对倒在地上的刘德威拳打脚踢。

沙琦连忙上前推开几名小二,扶起早已醉得不醒人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刘德威唤道:“德威,德威,你醒醒!”

项洵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冷冷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钱,用得着这么打他?”

那名唤六子的小二见项洵气度不凡,手中又有实成的银锭,哪里还敢再嚣张,连忙躬身道:“这人欠了我们整整一两银子。”

项洵将那锭银子扔给那小二,冷哼一声道:“你们的心肠也忒狠了些,为了一两银子,下这么重的手,竟是想弄出人命来吗?”

那小二给他吓得不敢答话,连忙捉了银锭矮着身子返回店里给项洵找补。

刘德威也不晓得喝了多少酒,此时早醉得不辨东西,又吐了几回,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都各自散去了。

沙琦摇头低声叹道:“德威啊,借酒浇愁可不是大丈夫所为啊,再说你这又是何苦,人死不能复生,刘大人还指望着你给他报仇雪恨呢。”

也不知道刘德威是听清楚了没有,只是难过得呻吟了一声,又哇哇的吐了几口秽物出来。

项洵接过那小二的找补,拍了拍沙琦的肩膀道:“沙郡丞,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走。”

沙琦皱眉道:“德威现在这个模样怎么走得了呢?不如我留下来照顾他,你和李将军他们先行到延陵?”

项洵摇头道:“这怎么行,德威现在弄成这副样子,搞得此地尽人皆知,沈法兴的人若是追来,只要随意打听一下,你们铁定逃不出去,快走吧,便让他在马背上吃些苦头也好。”

项洵讲得确实在理,沙琦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得叹了口气,将刘德威抱上马背,往镇子外面行去。

第十四章 义助渔娘

到黄昏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延陵城外。

刘德威早清醒过来,虽然没有再度离开,但却一直绷着个脸,不搭理人,众人各自有着心事,也便不去理会他,只有沙琦放心不下,陪在旁边和他说着话。

延陵属江都郡,风景绮丽,背山望水,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留了众兵士在城外,李靖等四人步入延陵城中去。

四人行了不多远,便见着前面的街道上吵吵闹闹的,围了不少人,只听得人群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喊声。

四人走上前去,只见一名渔家打扮的女子,扯着一名男子的衣衫不放手,同时哭泣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明明是八两银子的!梁掌柜你快快还我!”

那梁掌柜不耐烦地皱眉道:“姜茉儿,你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快些放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聚福楼打开大门做生意,怎么会贪你那几两银子?”

姜茉儿两手紧紧地扯着那男子的袖子道:“我爹爹临去的时候,跟我说得清清楚楚,刚才那张条子上也写得明明白白,就是八两银子,你们现在却只给我八百文,连我爹的棺材钱都不够啊……”

那男子见围的人越来越多,恼怒道:“休要胡说八道!咱们做生意,一还一,二还二,你少来扮这可怜模样赚同情,呐,这是我看你才丧了老父,算赠你的五十文钱,莫要说我梁四心肠硬,快快去吧。”

那姜茉儿却不接梁四递来的铜钱,大声哭道:“你们分明是看我爹不在了,欺负我这弱女子,你把刚才那张欠条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梁四掌柜,你就把那借条拿出来给大家瞧瞧,若是真的只欠八百文,这姑娘自然也无话可说,也自然保全了你这聚福楼的名声。”一名看客劝解道。

“是啊,是啊……”一群人附和道。

梁四无奈,只得对里面的一名小二道:“去把姜茉儿的那张欠条拿出来。”

那小二连忙应了,等了好半天的工夫,苦着脸出来道:“四爷,那条子被小的不小心给掉到水井里了,捞出来全碎成渣儿了……”

“啊,这也太……”众人顿时一阵大哗,显然对梁四的怀疑大增。

梁四面上一沉,将那小二怒斥了进去,拱手向众人道:“诸位,现在物证已毁,百口莫辩,但我这聚福楼虽小,却好歹也是正经生意,哪里会去贪这姑娘的八两银子?”

梁四说得确实也有些道理,只是那姜茉儿哭得是梨花带雨,令人看着颇是心酸,围观的人们一时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刘德威冷哼一声,挤开人群,“唰”地一下抽出钢刀,架到那梁四的脖子上道:“只看你那小二的作为便知你是何种人了,哼!人家姑娘才丧了老父,你便如此欺负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说!到底是不是黑了这姑娘的银钱?”

梁四还想辩驳,瞥眼一瞧刘德威冰冷的眼神,只怕他真敢砍了自己,瞬时间打了个寒颤,骇得牙关得得作响,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反倒是那小二机灵,连忙高声喊道:“杀人啦,杀……呜~”却不知何处飞来一枚包子,正正塞进了他的口中,噎得个半死,一时间也作了哑。

“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德威冷哼一声,手上加了加力,便见着一条细细的血线从梁四的脖子上渗了出来,骇得众人一呼而散,躲在远处观瞧。

梁四顿时魂飞魄散,骇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连忙带着哭腔道:“这位好汉切莫动手,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呜……我梁四不是东西,此次见她丧了老父,一时之间起了贪念,这才吞了她的银子,我立刻还钱,好汉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啊,我上有老,下有……”

刘德威怒道:“你给我住口!似你这般不顾他人死活的东西,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我便一刀斩了你,为民除害!”

梁四骇得四肢冰冷,只是贪了人几两银子,便要被杀,怎么可以这样?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旁边的姜茉儿连忙扑上来道:“这位英雄,千万不可!茉儿谢谢你的大恩大德,但您若因为小女子而杀人获罪,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刘德威望了一眼姜茉儿,眼神转成温柔道:“姑娘勿要担心,我不过是吓他一吓,谁晓得他这么不经唬,呵呵……”

继而转脸望着那小二道:“你们掌柜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快去取出欠这姑娘的银两来,若敢少一文,我切了你的手指头来充数!”

姜茉儿接了小二递来的银两,扑通一声跪在刘德威面前,满眼泪花道:“小女子多谢英雄的援手,此番得回银钱,便可为爹爹买副棺木了……呜呜……”

刘德威一念及刘通之死,也不禁悲从中来,红着眼睛把姜茉儿扶起来道:“姑娘快快请起,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快回去为你父亲办丧事吧。”

眼见姜茉儿一步三回头的走远,刘德威这才松了一口气来,望着周围仍在看热闹的人群大喝道:“大家都散了吧,只是记着以后不要来光顾这缺德人开的破酒楼了!”

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顿时一哄而散,也不晓得有没有将刘德威的话放在心上。

刘德威回头看了看杵在边上看热闹般的项洵三人,撇嘴皱眉:“哼!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做得不对吗?”

沙琦笑道:“教训这等人渣,怎么会不对?只不过,咱们此番还有要事在身,不宜多惹是非,快走吧。”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唔……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走了,你们看!”

只见从街道的对面奔过来几名官差模样的人,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

“难道咱们还怕了这些三脚猫不成?”刘德威冷笑道。

只见一名官差远远的大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利刃,恐吓百姓,还不束手就擒,却是想往哪里走?!”

原来却是店中的另一名小二眼见情势不妙,偷偷跑去请了官衙中的差人来。

第十五章 道明原委

薛飘在延陵城中做了十多年的衙差,后来经过小舅子梁四出钱打点,终于当上了城中的捕头。

今日里他正和几名手下赌着钱,便见着梁四那小酒楼里的一名小二慌忙来报,薛飘连忙带着几名手下急匆匆赶了过来,此时一见梁四的惨状,顿时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众手下见到薛飘满脸暴怒的神情,心中哪里还不明了,当下也不问缘由,便纷纷如饿狼般朝项洵等人扑将过来,自然是准备先把四人狠揍一顿再说。

然而这些人哪里会是项洵几人的对手?真如鸡蛋碰石头,人影闪动之间,只听见噼啪几声响,连着薛飘在内,统统被打翻在地上。

薛飘见这四人手下的功夫着实厉害,遂面目狰狞道:“本人乃是延陵县的捕头薛飘,呔!你们四人如今恐吓百姓在先,殴打官差在后,真是目无王法!此刻还不束手就擒,莫非是想等县丞大人发兵来捕吗?”

项洵走上前来,笑嘻嘻地道:“哎哟,原来是薛捕头!真是失敬失敬,薛捕头你们也不早些亮名身份,这般不声不响的就打将过来,害得我们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嚣张恶徒呢。”

薛飘听了项洵这话,气得差点没有吐出一口血来,他们这些个人都穿着官服,哪里却会不认得?

未等薛飘再开口,便见项洵一把将他扯过来,拉着他的手笑道:“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薛捕头你来得太巧了,我们此番正有事情要找县丞大人商量商量,有你来带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薛飘还想挣扎,手臂上却传来一股大力,让他根本动弹不得,不禁心下骇然,没料到这人年纪轻轻,功夫却是十分老辣,只得硬着头皮赔着笑脸,带着几人往县衙而去。

原本百姓们还以为又有热闹可看,哪知道这几人竟是三下五除二便放倒了官差,似乎跟薛捕头还很熟悉的样子,让人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几人走街过巷,不会一儿的工夫,便来到了延陵的县衙之前。

抬起头来,只见那县衙起得颇是高大,比起等闲的衙门要大出两倍不止,显出延陵县富庶的气派来。

薛飘心道,这几名贼子虽然武功高强,然而来到官衙这里却真是自投罗网,却不知他们来此找县丞老爷做甚。

想到此处,薛飘便开口试探道:“这处便是咱们延陵的县衙了,不知几位好汉还有何吩咐?”

项洵见他那样子,哪里还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打了个哈哈道:“这个薛捕头就不要管了,只管带我们去见县丞大人便好,事情办妥了,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有了薛飘的带领,几人一路顺利地进了县衙,来到县丞待客的大厅当中。

此间早有人前去通知了县丞,因此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见着一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师爷模样的人。

见着县丞进了厅中,四人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沙琦拱手笑道:“赵县丞,此番来得实在唐突,还望见谅。”

赵县丞一时间还摸不清几人的底细,询问道:“哪里哪里,不知几位是……”

沙琦连忙摸出自己的官印,连带着将其余三人依次介绍给赵县丞知晓,免不了一番客套寒暄。

众人按宾主落了座次,早有人上了茶水来。

赵县丞饮了口茶水道:“不知几位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沙琦叹了口气,将沈法兴趁着晋陵空虚,举兵来攻,全城上下虽然竭力抵抗,却因叛徒打开城门,最终失守的情况一一向那赵县丞说了。

赵县丞骇然道:“沈法兴莫非是疯了吗?他此举无疑等同谋反,等勤王大军返回之后,他又当如何应对?”

李靖摇头道:“面对突厥三十多万大军,勤王的军队最终能够生还的又有多少呢?退一步说,我只怕沈法兴还有后手,多半能够歪曲事实,欺瞒圣上。”

赵县丞点头道:“不错,李将军说得言之在理。哦,却不知刘郡守现在何处?”

刘德威眼眶一红,含泪道:“家父,家父他业已殉城了……”

赵县丞连忙安慰道:“刘郡守求仁得仁,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贤侄要节哀顺变。”

顿了一顿,赵县丞又疑惑道:“沙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晋陵城破这等大事,为何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沙琦摇头苦笑道:“我们眼见城破,事不可为,便在李将军的建议之下,立即带着手底下的兵士,连夜赶到延陵来。”

赵县丞道了句“原来如此”,转向李靖问道:“李将军,你们几位连夜赶将过来,却不知您心中到底是何打算?”

李靖微笑道:“沈家宗族在吴地势力极大,他既轻易夺得了晋陵城,想来毗陵郡不日便要尽入他手,我等只得来此暂避其锋芒。”

那师爷模样的人皱眉道:“那诸位此举岂非是将祸水引向我延陵?这可如何是好?”

李靖摇头笑道:“延陵素来便是兵家重地,不但地势奇险,城墙高厚,兵卒更是既多且精,沈法兴又如何敢轻易挥兵来攻?”

李靖的话显然很是对了赵县丞的胃口,只见他喜笑颜开道:“李将军说得不错,眼下延陵城中的百姓便有万余人,再加上六千精兵在此镇守,沈法兴不来则罢,来则必定让他栽个大跟头,哈哈……”

李靖点头笑道:“我等来到延陵,除去避祸之外,也是想借赵大人之手,向圣上呈上奏折,禀明晋陵之战的个中原委,一来能够揭穿沈法兴犯上作乱的真面目,好及时派兵围剿;二来则给刘郡守以及因守城而牺牲的官兵们求取忠烈之名。”

赵县丞点头皱眉道:“嗯,李将军说的这两条都是非常应该,只是眼下圣上被困雁门,却不知晓何时能够得脱,这奏折又如何能够递得上去?唉,真是天杀的突厥贼子!”

沙琦道:“此事也急不在一时,赵大人最好还是招募些人手,巩固城防,也好威慑沈法兴,使他知道城中已有防备,更加不敢轻易来攻。”

赵县丞点头道:“沙大人说得有道理,事不宜迟,我要先将此事吩咐下去才行。”连忙靠着那师爷的耳朵咬了几句,那师爷便告辞先行离去。

赵县丞又微笑道:“诸位连夜赶路,想必是辛苦非常,我已着人备下热水和干净的衣衫,稍事休息之后,再为四位设宴压惊。”

第十六章 意料之外

四人沐浴完毕,只觉得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靠在椅背上休息一阵,便有下人来通知开席了。

众人进得席间,只见除了赵县丞之外,另有两名精壮的汉子陪坐两边,却是不见那名师爷。

赵县丞起身笑着为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四人才知道,原来那两名汉子一位名唤朱槐,另一位则叫做赵顶,俱是延陵县带兵的将官。

众人各自入了座,便见桌上菜肴丰盛无比,显然颇是下了一番工夫。

饮罢了几杯酒水,便见赵县丞举箸笑道:“来来来,九月雌蟹肚儿圆,正是佐酒的好东西。”

项洵沾了作料吃下一块蟹肉点头赞道:“果然是好东西,这作料也是美味非常。”

沙琦笑道:“这时节蟹黄正肥,项兄弟可不要捡了芝麻丢西瓜。”

朱槐笑道:“这道水晶肴肉可是咱们延陵的特色佳肴,佐以香醋,那真是极品享受,诸位千万不要放过。”

赵顶端起酒杯大笑道:“酒菜酒菜,自然是要先喝过酒才吃菜,刚才那两杯根本不过瘾,在下久闻李将军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赵某先干为敬。”

李靖却摇头叹道:“酒是好酒,菜亦是好菜,如果这酒菜当中没有被施下蒙汗药,李某定当全力以赴,可惜啊……”

众人脸色一变,赵县丞皱眉不满道:“李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赵奚与诸位无怨无仇,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情?”

只见项洵打了个呵欠道:“这恐怕只有你赵县丞才心知肚明啦,哦,不如叫房顶和窗外的朋友也都下来凑凑热闹?”

赵奚脸色大变,没有料到自己的手段尽被这几人看破,手中酒杯猛地往地上一掷,高声喊道:“有刺客!”说罢整个人往后疾退,躲在朱槐和赵顶两人的身后。

项洵大喝一声便往朱赵两人扑去,同时高声喝道:“我来拦着他们,你们先走!”

“多加小心!我们走!”李靖也不多讲,大手猛地一抬,将桌子掀翻开去,不但为三人争取到一线逃脱的时间,更是用桌子挡住赵奚的退路,好使项洵的擒王之计能够成功。

“喀喇!”“咣当!”……尘土飞扬之中,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也不知道自房顶和窗外扑进多少人来。

朱槐与赵顶两人的功夫虽然不弱,但是却哪里是项洵的对手,只见项洵满贯大衍真气的双拳上下挥舞,很快便逼退朱槐和赵顶,露出两人身后的赵奚来。

项洵心中大喜,左手一把探去,正要将赵奚抓进掌中,却未料到横里削出一柄长剑来,逼得他只有撤手,擒王之计功亏一篑,只得立时逃命。

项洵抬手一拳打翻一名大汉,冷笑道:“赵县丞,今天若给我们逃了出去,以后你可要小心颈子上的那颗脑袋!”

赵县丞眼见众多高手涌进屋来,顿时底气大壮,冷冷笑道:“放亮你的狗眼看看,你以为你们能够走得了吗?”

项洵大笑一声,信手夺得了旁边一名汉子的钢刀,同时一脚将他踢飞开去。

项洵有了长刀在手,更是如同猛虎下山,口中长啸一声,震得满屋子的人心悸不已,须臾之间,便见项洵全力催发刀气,左冲右突,挡者无不披靡,硬是从重围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闯出屋外。

“不要恋战,快走!”李靖踢翻一名官兵,朝项洵大喊道。

项洵苦笑道:“谁他娘的想恋战来,你们先走,我来断后!哎哟……”才跑出几步远,便身子一软,摔倒在屋门前的空地上。

望着软倒在地上的项洵,赵奚晓得他是蒙汗药发作,大手一挥道:“快将那三人也给我抓住!一个也不能放跑!”

然后大步冲上前来,狠狠地往项洵身上踹了几脚,哈哈大笑道:“你这无知小儿,到底是谁要小心自己的脑袋呢?哈哈……呃……”

大笑戛然而止,原来一柄钢刀自下而上抵住他的喉咙,赵奚心中顿时悔恨不已,自己一时间得意忘形,没料到却遭了这小子的诡计。

项洵从地上爬起来笑道:“继续笑嘛,很动听,哈,所有人都给我住手!”

见着很多人还跃跃欲试的样子,项洵钢刀往赵奚的脖子上一逼,狠狠道:“赵县丞,快让你的手下都给我退开!否则别怪我失手割了你的脖子!”

感受到脖子上的钢刀传来的阵阵冷意,赵奚浑身发抖道:“你们都住手!退开,往后退开!项兄弟,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呸!你这无耻小人!少来跟我称兄道弟,你配么?”项洵怒骂一声,猛的一抬膝盖,狠狠地撞到赵奚的腰上,使他疼得冷气直冒,说不出话来。

项洵与李靖三人汇合到一处,疾步冲出县衙的大门,百姓们早被官兵喝止躲到家中,此时街上空无一人,给人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

四人当中,以沙琦的功夫最低,只是这一阵的工夫,已然抵不住蒙汗药的药力发作,浑身软得似面条一般,只能伏在李靖背上。

“李大哥,咱们现在赶紧出城去与弟兄们会合!”项洵低声道。

赵奚摇头道:“你们在城南的外援已经尽丧,四处城门又有精兵守卫,你们绝对跑不掉的,赶紧投降吧,我可以确保你们四人的生命安全。”

李靖正要开口说话,便听着一声凄厉地声响自城南的方向传来,仰头望去,只见一支烟火箭腾空而起。

李靖笑道:“不错,弟兄们发现情况不对,已经先行撤走了。”

项洵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只见街道冷哼道:“嗬!赵县丞,你可真看得起咱们,这至少也得有三四百人吧?”

赵奚道:“所以我说你们逃不掉的,全城几千官兵,即便任你们放手去杀,也累到你们手软,何况他们本身也不是吃素的,挣扎又有何益?不如听我的,赶紧投降吧。”

刘德威怒斥道:“给我闭嘴,惹怒了我一刀砍了你。”

赵奚笑道:“我现在是你们的保命符,你们保护我还来不及呢。”

项洵大笑道:“赵县丞说得不错,不过让你受些罪过还是轻而易举的。”

说罢抬手便往赵奚的腰间点去,真气入体,登时使得赵奚发出一阵痛嚎来。

“轰隆!”一个旱雷响起,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中,顿时阴云密布起来,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第十七章 善有善报

有了赵奚这护身符在手,几人很容易便赚开城门,往城北而去。

项洵转头望着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兵士,低声笑道:“啧啧,没想到啊,你在他们心中似乎还挺重要的哩。”

赵奚嘴角上翘道:“那是自然。”

刘德威身子也开始发软,嘴上却冷笑道:“我看是他们想看你死才真,否则为什么不退去?”

李靖背着沙琦,又扯着刘德威,疾奔之下,浑身大汗淋漓,显然累得不轻,只见他摇头道:“不要说话,都省点力气,马上就要到江边了。”

项洵揍了赵奚一拳,恨道:“这厮竟然没有把解药带在身上,否则就不用这般狼狈了。”

赵奚痛哼了一声道:“你们跑不掉的,再过一会儿,药性发作起来,还不一样是我的阶下囚?如果你们现在放了我,我保你们不死,你们就不能相信我?”

项洵呸了一声,懒得理会赵奚,反正他到现在依然是龙精虎猛,一点虚弱发软的感觉都没有,不知道是因为喝得少,还是因为大衍真气的缘故。

“放下赵大人!你们逃不掉的!”朱槐大声喝道。

“放下赵大人!……”几百人同时跟着喝道,如同闷雷一般,震人心魄!

项洵冷冷地瞥了朱槐一眼,高声道:“等我们上了船,自然会放了赵奚,我说到做到!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如果胆敢再往前一步,我便切下他一根手指头!不知道他有几根手指头可以切?”

声音以真气迫出,竟然压过了几百人的大喝,让追击的兵士们感觉头皮发麻。

朱槐定了定神,摇头道:“不可能,等下你若是说话不算话,我们岂不是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至少要让我派五十人跟着!”

项洵摇头道:“最多派五个人!”

“四十个!”

“五个!”

“三十个!”

“五个!”

……

姜茉儿今天得回了银钱之后,为父亲买了一副棺木,然后便送一位亲戚回江北去。

在江北吃了中饭,她又急忙忙地赶回来,然而小船才过江心,这天色竟然立刻就变了。

天空阴沉沉地,乌云盖顶,江风大作,江面之上的浪头开始翻腾起来,小船越来越难以操控。

姜茉儿暗自吁了一口气,幸好,延陵城已经在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靠岸了。

“船家……船家……”有人在岸边高声喝道。

姜茉儿抬眼望去,只见几个人在岸边频频招手,收回目光,她暗自摇了摇头,这么大的风浪,谁还敢过江啊,一个不小心,就要葬身江底了。

姜茉儿丝毫不理会江边几人的呼喊,只是默默地摇着船,准备赶紧靠岸回家……

刘德威有气无力的道:“李将军,你就省些力气吧,这么大的风浪,谁会冒险送我们过江?更何况还要开罪官府。”

李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开始发软,摇头喘息道:“不过江,咱们就都得交待在这里,船家……咦?德威你快看!”

刘德威听到他的疑惑,勉力抬头望去,只见那船家竟是他上午帮的那名渔娘,登时心中一喜,连忙喊道:“姜姑娘……救命啊……”

姜茉儿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抬头望去,一眼便认出了刘德威等人,啊了一声,连忙将小船划过来,靠在岸上,扶了几人上船。

“恩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茉儿急急地问道。

“迟些再说给你听,先开船!过江!谢谢……”刘德威说完话,真气一松,顿时再阻止不了那药性的发作,扑通一声,整个儿摔倒在船板之上。

“恩公!恩公!你怎么啦?”姜茉儿连忙扑过来,扶着刘德威问道。

“姑娘放心,他没事,你先开船!项洵!快些上船!”李靖回头高声喊道。

“哦,好的,我这就带你们过江!”姜茉儿听得刘德威无碍,心中大定,也不顾江上的危险,立即摇动小船,往江北而去。

“马上就来啦!”项洵望了望身后紧跟着的五人,大笑道:“呐,我可是很讲信用的人,赵大人还给你们,接好罗!”

只见项洵双臂猛地一使力,“呼~”的一声,立时便将赵奚扔向朱槐等五人,而自己则趁机借力向江边飞退,此时小船离岸已经有三丈远了。

见着赵奚被项洵扔将过来,朱槐等人连忙伸手去接,哪里料到赵奚身体中传来一股蓄势待发狂猛的真劲,伸手去接的三人顿时吃了一亏,抢在前头的朱槐在毫无防备之下,更是被弄得吐出一口血来,怒骂一声:“好狡猾的小子!快追!”

“轰隆!轰隆!”接连几声怒雷的嘶吼,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坠落下来,刹时间,整个江面上变得迷蒙一片,江风更急了,江水翻起大浪,往小船扑来。

秋雨可不比夏雨,扑楞楞地洒落下来,被猛烈地江风一吹,顿时间冰凉透骨,姜茉儿虽然早早就披上蓑衣,却仍是被这股冷意沁得直打哆嗦,只不过姑娘紧咬着银牙,一声不吭,努力地操着小船穿波过浪,往江北划去。

“哗啦,哗啦……”眼见着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李靖急道:“项洵,你给我快点!”

项洵一刀劈退两名追击的高手,返身往江边疾冲过来,钢刀斩断江边一只小船的舵把,往江中一扔,猛提一口真气,纵身跃去,脚尖在那舵把上一点,登时横跨了近八丈的距离,稳稳地落到小船之上!

李靖背着沙琦,扯着刘德威狂奔了半天,早就累得半死,此时见着项洵也终于脱离险境,心神顿时一松,再无力阻止药性发作,也软软地晕了过去。

“赵县丞~再见啦~从今天开始,小心你颈上的脑袋吧~”项洵卓立在船头上高声大笑道。

赵奚身上被制的穴道终于被朱槐解开,身后的几百兵士也靠上前来,只见赵奚指着江边的几只小船,大声喝道:“会划船的给我追上去!弓手立即放箭!”

“咻!咻!咻!”无数地箭矢往姜茉儿的小船射来,只不过早给江风吹得失了准头和力道,被项洵拿钢刀轻松挡了开去。

只是片刻之间,小船离开岸边更远了,箭矢亦是无力到达。

朱槐道:“大人,我已下令让水手们操几艘快艇赶过来,只是现在风浪太大,我怕人未追到,咱们反而自己陷入险地,不如等雨停之后,咱们再派人渡过江去追击他们!”

赵奚摇头道:“且不说那时候他们能逃到何处,关键是过了江,那边可就不是咱们的地界了,如今王通守又北上勤王,唉,是我大意了……”

赵奚看了看已经是烟雨迷蒙的江面,抹了一把脸上的冷雨,打了个寒颤,望着将小船弄得不断原地打转的几名手下,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收兵吧,此番算他们命大……”

第十八章 巧遇故人

电闪雷鸣,风狂雨冷,江面之上烟飞雾走,浪涌波翻。

姜茉儿小心翼翼地操着小船,但纵是如此,仍有几次险些翻倾,不过最终都被她以高超的舟技抢救过来。

项洵见她冷得发抖,便坐在她脚边,手掌贴上她的脚背,将大衍真气不断输进她体内,助她活血抗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船终于缓缓地靠上了江北的岸边,到这时,无论是姜茉儿还是项洵,都已然累得疲惫不堪。

江岸之北不远处,正是枕带双流,据江洛之会的县城——江阳,由江阳再往北大约三十余里许,便是大城江都。

“项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姜茉儿此时早已知晓他们被延陵官府追杀,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却丝毫没有后悔帮助他们。

项洵望着舱中昏迷的几人道:“我只怕雨停之后,那些家伙还会追来,你现在也是虚弱不堪,这样吧,便由我先背李大哥和沙郡丞去投客栈,你留下歇息,顺便守着德威,我安排妥当之后再来接你们。”

姜茉儿点头道:“好,那项大哥你快去快回。”说罢便钻入舱中,守在刘德威身旁歇息起来。

项洵先前一直为姜茉儿输气抵抗寒冷,现下早也是强弩之末,但依然咬紧牙关架起李靖和沙琦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江阳城,此时天降大雨,街道上冷冷清清,并没有多少行人。

城门处的客栈不少,但项洵因为担心赵奚派人追来的缘故,却不敢就近住下,索性向前走了挺远的路程,最终进了一家名唤“牵挂”的小客栈。

项洵要了几间上房,便在小二的指引下,将李靖和沙琦两人扶上楼去。

楼梯不算宽敞,正巧有一名男子走下楼来,项洵一抬头,只见那人生得极壮硕,背了一把大刀,满脸的络腮胡子,赫然是张季宣的二哥张仲坚,项洵顿时大喜,连忙开口唤道:“张大哥!”

张仲坚转头望去,只见一位方面大耳的青年正扶着两个人,站在那处咧嘴冲他嘻嘻笑着。

张仲坚打眼一辨,脸上泛出惊喜的神色道:“项洵?竟然是你小子!啧,几个月不见,变化竟然这般大,你这是……”

项洵此时心情大好,只觉得疲累也减轻不少,他紧了紧手上的两人,高兴的道:“走,先回屋再说。”

项洵将李靖和沙琦两人安置在房中,跟张仲坚交待了一句,便回到江边把刘德威和姜茉儿两人也接到客栈中来。

考虑到姜茉儿只是寻常女子,此番又淋了冷雨,项洵便喊来小二备下一大碗热姜汤给她喝下,并让她好好休息。

安排妥当之后,项洵这才进了张仲坚的屋里,开怀畅叙离别后的经历。

“不错,短短几个月,就将我赠你的兵法记得如此纯熟,可见你没有偷懒。”张仲坚笑道。

项洵面皮通红道:“可惜最后一卷未来得及读完,你赠我的那册兵书便给大海收去了。”

张仲摇头笑道:“那又有什么打紧,小命保住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否则现在连谈话的机会也没有。”

项洵笑道:“我能够保得性命,全都要靠一位叫做云飞扬的前辈,那人的风度神采乃我生平仅见。”

张仲坚摇头笑道:“怪不得,原来是他,也不晓得你小子交了什么好运道,竟然给你先后遇上两位大宗师。”

项洵点头道:“我早想到那人必是四大宗师之一,否则又有谁能够在那怒海之上任意东西?嘿,最关键的是,他还出言提点我,使我在武道上的进境极大。”

随即项洵将云飞扬提点自己的几句话说与张仲坚听了,果然让张仲坚这追求武道极限的人物心动不已,立时便进到入定的境界中去。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张仲坚这才从入定中醒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明显不同了,原本精芒四射的眸子竟然全然内敛,给项洵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来。

张仲坚心情大好道:“果然不愧是大宗师,只是几句体悟便能让人更上层楼,如此我都要谢谢小洵你。”

项洵嗤了一鼻道:“都是自家兄弟,跟我客气什么,我当初还受了你兵法之恩呢。”

两人开怀大笑,待要再聊上几句,便听得李靖转醒过来的声音。

三人当中李靖坚持到最后才晕过去,现在却又最先清醒过来,显出他不俗的功力来。

项洵替两人相互介绍认识之后,喊小二送上一壶茶水,才又坐下来,一起琢磨延陵之事。

项洵先开口道:“李大哥,延陵那边儿的五百多兄弟怎么办?你准备怎么再把他们召集起来?”

李靖摇头道:“若是他们够聪明,便索性化整为零,这样便可以逃过赵奚的围追,现在咱们即便回去聚拢了人马,在赵奚与沈法兴的眼皮底下,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项洵咬牙恨道:“这赵奚真是混蛋,没料到他竟然会是沈法兴的走狗。”

张仲坚摇头道:“依我看来,这赵奚与沈法兴谈不上什么从属关系,否则他早该严阵以待,直接将你们围捕。”

李靖点头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现在细细想来,我们进入延陵之时,城中根本没有任何特别的军事布置,赵奚见到我们时的错愕也并非假装,他先是让我们沐浴更衣,之后又设下酒宴,都是为布置人手拖延时间。”

项洵灌了口茶水,同意道:“不错,如果是沈法兴一属的话,索性便将咱们统统杀了,一干二净,哪里还用得着下什么蒙汗药?”

李靖疑惑道:“说起蒙汗药,好似小洵你从头至尾都没有晕倒,却是怎么一回事?”

项洵摆手道:“首先声明,我没有那玩意儿的解药,所以绝对不是什么奸细,其次,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为什么。”

李靖笑骂道:“大家一起出生入死,早是兄弟一般,谁会当你是奸细。只不过,我当时明明看到你也喝下去了,莫非后面又吐出来了?”

张仲坚摇头笑道:“我看应该是小洵体内那特殊真气的缘故,否则你们该是全部都要落入赵奚的掌中才对。”

李靖瞥了一眼项洵,大笑道:“特殊真气?传说有些功法修炼之后确实可以百毒不侵,莫非小洵便是如此?呃……回头找些毒药来试试比较好。”

项洵脸色铁青道:“休想让我去试,万一失败,我岂不是要一命呜呼?死在这种事情上,该是多么憋屈的死法……”

李靖笑道:“自然是要准备好解药的,你那颗胆子跑到哪里去了,这有什么好怕的,若试出确实百毒不侵,以后你都可以在毒海里横着走了。”

项洵将头摇成个波浪鼓,捧腹笑道:“在毒海里横着走?李大哥你真会开玩笑,敢情又不是你来吃,你当然不用怕,总之我不同意……唔,扯远了,快继续说回赵奚那厮。”

张仲坚放下茶杯,思索道:“除却赵奚被沈法兴收买的可能,我以为这两人之间极可能是合作的关系。”

项洵给张仲坚续满茶水,点头道:“合作的话,便可以说得过去了,只不过照我看,他们这种合作,也仅仅是流于表面,并非一条心,我看那赵奚是准备活捉我们,把我们当成一个可以威胁到沈法兴,又或者换取一些利益的筹码。”

李靖摇头道:“赵奚仅仅是一个小县丞,有什么资格去和沈法兴合作?如果真的是合作的话,那么赵奚的背后定然还有更高层次的人物,那人至少拥有和沈法兴同等的实力。”

张仲坚道:“延陵属江都郡,就近而言,便是江都的郡守又或者通守。”

李靖点头道:“这都只是代表一种可能,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势力,这个谁都说不清楚。”

项洵皱眉道:“除却沈法兴的因素,也许与鬼道有关也说不定。”

张仲坚惊诧道:“你最近又与鬼道的人交过手?”

项洵便将狂龙劫掠王家商队的前前后后,以及他在狂龙山寨当中与墨无盐的所见所感,又及那封飞鸽传信等等都详细地说与两人听了。

张仲坚皱眉道:“你和卜天宗传人两个都留不下那个使护臂的青衣蒙面高手?”

项洵叹了口气道:“不错,那蒙面人武功高强的不像话,若非我在那之前受了云飞扬的提点,只怕早已不敌身死。”

张仲坚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名使用护臂的人物,墨姑娘的实力与我相当,想来那蒙面人的武功定是高强非常,看来定是被鬼道雪藏的高手。”

项洵奇道:“张大哥,你与墨无盐相识?”

张仲坚摇头笑道:“算不得相识,只是有过一次交手的经历。”

项洵咂舌道:“她跟你有仇吗?对姑娘你竟然也下得去手……”

张仲坚打了个哈哈道:“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师父带我到卜天宗去,我便与她切磋了一把,小胜了半招。”

项洵睨了他一眼道:“你本身是个男儿汉,又比墨姑娘年长许多,才胜了半招,丢不丢人?”

张仲坚摇头笑道:“这又有什么,她本身的悟性奇高,否则又如何会被选为卜天宗的传人?”

项洵转头望了望李靖道:“李大哥,你为何一直不吭声,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李靖抬起头来,只见他双目通红,冷冷咬牙道:“你们刚才所说的鬼道,确定没有认错?”

项洵正色道:“自然确定,我的好兄弟便是被鬼道掳去,我哪里会能够认错?”

李靖点头道:“以后若再有鬼道的线索,务必要跟我说上一声,我会全力助你。”

第十九章 不共戴天

两人都未料到李靖竟然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张仲坚诧异道:“莫非李兄也与这鬼道有极大的仇怨?”

李靖满面肃杀,闭目叹道:“不错,我的舅父韩擒虎十之八九便是被他们所害,而舅父的死又致使我母亲伤心过度,溘然早逝,因此,我与鬼道之仇不共戴天!”

项洵黯然道:“想来你的舅父和母亲跟你的感情必然极好。”

李靖眼中泛起思念的神色,点头道:“不错,我母亲一直极疼爱我,我舅父亦是如此,他不但经常指点我的枪法,还和我纵论兵法与时势,我如今的这一身本领,有半数要归功于他。”

张仲坚皱眉道:“韩将军一代名将,竟然卒于鬼道之手?不知李兄可有线索?”

李靖点头道:“我舅父武功高强,身体一直康健非常,身上虽然有些小伤,但是绝对未伤及根本。然而自他被召回长安之后,不知为何,突然便一病不起,其后更是急转直下,不足二十多天,便归西而去。”

项洵大惊道:“怎么会?莫非韩将军也是被人下了毒?”

李靖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吐出一口浊气来,缓缓点头道:“虽不中,亦不远。我舅父弥留的最后几日,有一位神秘人前去探望,跟府中的人说要请我舅父前去地府做阎罗王,府中的卫士大声喝斥他胡说八道,哪料我舅父却喊那人进了屋,到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只是三日之后,我舅父便撒手西去。”

张仲坚皱眉道:“这事情委实古怪离奇,李兄乃是亲眼所见?”

李靖摇头道:“我那时正巧跟随父亲到赵郡去了,此事乃是听端伯所说,不过端伯决计不会骗我。这么多年来,我和端伯暗中打探,终于知晓舅父返回长安之后,曾经与杨素有过一次长谈,而那不久之后,舅父便生了急病……”

竟然连杨素也牵连进来,项洵与张仲坚两人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这鬼道的势力越发难以揣测,想要打倒这庞然大物,只怕真是难如登天。

张仲坚摇头道:“只是如此的话,似乎仍不能断定乃是鬼道势力所为,李兄是否还有些话不方便宣诸于口?”

李靖歉然道:“不错,有些内容因为涉及到在下的几位朋友,我答应过他们严守秘密,所以……”

张仲坚点头道:“李兄不必抱歉,大丈夫自当言而有信,正该如此。”

项洵皱眉道:“似杨素那等非凡人物,若说是鬼道中人,确实大有可能,唔,结合他的儿子杨玄感叛乱一事来看……咝,你们说,他会否便是上一代的鬼道道主?”

李靖摇头道:“应该不会,纵观杨素一生,虽然权倾朝野,但亦仅是争名逐利,多行无礼而已,似乎未有逾矩之姿。”

张仲坚赞同道:“我同意李兄的看法,杨素虽然文武双全,但他本身之格局却囿于臣子,想来不会是鬼道道主……”

话音未落,突然见项洵扭头望向门外,低声喝道:“谁?”

得到项洵的提醒,张仲坚和李靖两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近了房门,而项洵却能够先行发现,便知这家伙在感知上的修为竟是隐隐胜过两人。

“几日不见,项兄似乎进益颇大,令人惊讶。”只见一名头戴围纱斗笠,背负古朴长剑的女子推门进来,正是卜天宗传人墨无盐。

“墨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来来来,快请进……”项洵讶然道。

墨无盐带上房门,欣然就座,项洵早介绍她与李靖认识。

“早听说李将军用兵如神,今日一见,果然有大将之风!”墨无盐笑道。

“呵呵,墨姑娘过奖,倒是卜天宗传人的风姿令李某一见心折才真。”李靖笑道。

墨无盐转头望着张仲坚笑道:“张兄,好久不见,你的修为相比去年,又精进很多啊,真是可喜可贺。”

张仲坚哈哈大笑道:“无盐你太客气了,想你身兼卜天双绝,修为依旧没有落下,这份才情张某自问不及。”

项洵打了个呵欠道:“你们几个很无聊哎,再这般客套下去,只怕天都快亮了。”

此时天色尚未入黑,给他这样一讲,众人无不捧腹,话入正题。

项洵抢先开口问道:“先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无盐摇头道:“我只是刚刚才寻到此处。”

李靖皱眉冷声道:“你跟踪我们?”

墨无盐摇头笑道:“李兄莫要误会,我此番前来,只是要将一样东西交给刘德威刘公子。”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本用油布包好的卷宗来。

项洵啊了一声道:“莫非是你那次在山寨中寻得的那东西?”

墨无盐点头道:“不错,这本卷宗乃是刘世叔拜托我寻找的关于沈法兴意图谋反的罪证,我当日辞了项兄之后,便赶回晋陵,谁知刘世叔竟然到宣城去了。”

李靖皱眉道:“你口中的刘世叔……莫非是刘通刘郡守?”

墨无盐点头道:“不错,因为我师傅与刘郡守乃是生死之交,故称他为世叔。”

张仲坚道:“后来呢?”

墨无盐摇头道:“我得知世叔短时之内不会返回,便离开晋陵,去追查一件事情,哪料想,待我办完事情返回之时,竟发现晋陵城已被沈法兴攻下,而刘世叔更是以死殉城……”

微微叹息一声,墨无盐又继续道:“我打听到世叔的公子刘德威向北而遁,便急忙来寻,到达延陵之时,才晓得你们刚被赵奚迫得冒险渡江。”

项洵没好气的道:“这么恶劣的天气,你一个人也敢渡江,这还不算,居然这么快便找到我们的藏身之所,看来你这卜天宗传人果然有些道行……糟了!说不定赵奚也派人追过来了。”

墨无盐摇头笑道:“江阳县丞与赵奚一向不合,所以赵奚早就收兵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张仲坚笑道:“无盐,没想到,你对朝野当中的事情也知之甚详。”

墨无盐叹道:“这些都是从世叔那里听来的,江阳县名义上归江都郡管辖,但江阳县丞实际上却是宇文家的人,历来便与赵奚看不对眼。”

项洵皱眉道:“宇文家?就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宇文述?那赵奚又是哪一派的人?”

墨无盐道:“赵奚背后的人物乃是江都通守王世充,只不过王世充家底单薄,不知如何能使赵奚相随,或许其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也说不定。”

李靖点头道:“有墨姑娘这番剖析,心中顿时明朗多了。”

项洵道:“那你此番急急追来,就只是为了将这卷宗交还给刘德威?”

墨无盐点头道:“我卜天宗委实不便插手朝廷中事,解铃还须系铃人,世叔既然不在了,这卷宗自然便要落到德威贤兄的头上。”

李靖皱眉道:“眼下德威无权无势,仅凭这份卷宗,只怕是难以扳倒沈法兴。”

墨无盐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晓,我只是将自己的本份做到,以慰世叔在天之灵,至于德威贤兄会如何处理这份东西,我却没有干预的权利。”

张仲坚叹道:“无盐,恕我直言,你将这卷宗交给刘公子,只怕反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项洵摇头道:“左右沈法兴都是不会放过德威的,还有什么引不引的,德威有了这本卷宗之后,必定会振作起来,好为刘郡守报仇才是真的。”

墨无盐点头笑道:“项兄说得不错,与我心中所想一般无二。”

张仲坚点点头,饮了口茶水道:“对了,刚才我们谈到鬼道一事,不知无盐对此可有了解?”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啧啧,传说卜天宗神通广大,只消算上一卦,便全都清楚了,如此说来,普天之下,还有墨姑娘不知晓的事情吗?”

三人无不捧腹,墨无盐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轻笑道:“卜之一道,便如天下诸般技艺一样,无论典籍如何精妙绝伦,亦需要有人来修习,修习之人的勤奋、机遇、才情等等无一不影响到其最终的成就……”

项洵翻着白眼道:“我只是问了一句你是否能卜得出来,你竟然说出这么一大串毫不相干的东西来,你真的是卜天宗的传人吗……”

墨无盐笑出声来道:“你不见地摊上号称铁口真断的算卦先生也都是要先说上一大通废话吗?”

众人无不莞尔,项洵还要开口乱扯,却早被李靖笑着制止道:“墨姑娘莫要理会他的胡搅蛮缠,鬼道一事对我等十分重要,还请姑娘据实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墨无盐笑道:“李兄客气了,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洵正色道:“墨姑娘,那你便先来说说,鬼道上一代的道主,是否是杨素?”

墨无盐摇头道:“据我所知,鬼道上一代的道主绝非杨素。”

张仲坚与李靖相视一笑,面上显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惹得项洵气恼道:“哼哼,你如此肯定不是杨素,那你说说,到底又是哪个家伙呢?”

墨无盐轻笑道:“说出来,可能大家都不相信,鬼道上一代的道主不是别人,正是先帝杨坚……”

“杨坚?!怎么可能?”不仅是项洵,便连张仲坚和李靖也被这话惊得一愣。

墨无盐没好气的道:“我还没有说完好不好,不是杨坚,而是杨坚的皇后——独孤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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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鬼道秘辛(上)

江阳县丞赵思,今年二十有三,精明干练,治下安宁,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再加上他的叔叔赵行枢在骁果雄武府中担任武勇郎将,在同辈的年轻人当中,一时也算风头无两。

此时赵思正躬谨地站在他官邸的书房中,等待着那位坐在椅中闭目深思的人物开口,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三名高手,俱是那人的贴身护卫。

椅中那人大约四十岁的年纪,面色平静,呼吸悠长,白净的脸上透出一股冰冷的气息来,正是叔叔赵行枢的好友宇文智及。

已经站了两刻钟的时间,房中的气氛不免有些压抑,刚下完雨的秋季里,只着两件衣衫的赵思竟觉得身子有些燥热,身后开始微微沁出些汗珠来。

“咚!咚咚!”两声细细地敲门声响起,房门开启又快速闭合,走进一名壮实的汉子来。

宇文智及听到那人进来,却依旧没有张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问道:“查得如何了?”

“回禀少爷,刚得到消息,赵奚设计围捕那人而未得,现在他已经渡过江来,在江阳城内的一家客栈中休息……”

“哦?”宇文智及闭着的双眸终于张开来,透出一股慑人的光芒,冷笑道:“没想到赵奚那蠢货竟然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哼,倒是省了我们的时间了。”

“少爷,和那人一起的尚有三男一女,他们都食下了赵奚在酒菜中下的蒙汗药,再加上冒雨过江的缘故,现在都已疲惫不堪,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宇文智及嘴角微翘,冷笑道:“真是天助我也!赵思!”

赵思浑身一紧,躬身道:“请少监大人吩咐!”

宇文智及摆手笑道:“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吗?我与你叔叔乃是至交好友,没有外人之时,你唤我作叔叔便可。”

赵思心中一暖,连忙点头道:“小侄晓得了,请叔叔吩咐!”

宇文智及点头道:“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召集人马,记住,只要精锐,并且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知道吗?”

赵思面上一凛道:“小侄明白!我这就去办!”说罢急忙告退去了。

一名护卫问道:“少爷,就他们现在的实力来看,只消我们四人出手,必定可以稳稳拿下,您何必还要兴师动重?”

宇文智及站起身来,摇头道:“那人在延陵实力未损,他若一味逃脱,只怕光凭咱们几人却是拦不住,那样实在有负我兄长所托。”

宇文智及人如其名,冷静而多智,但他生性薄凉,根本想不到有人会白白将自己的真气输给他人抵抗寒冷,因此,当下他这看似稳妥的计谋,却正给了某人喘息之机……

……

“独孤伽罗?!”

牵挂客栈内,项洵等三人被墨无盐抛出的这个事实震得目瞪口呆。

李靖皱眉道:“墨姑娘是否说笑?独孤伽罗乃是独孤信之第七女,本身更是鲜卑人,何以能够坐得鬼道道主之位?”

墨无盐摇头笑道:“但凡能够傲然于世之大教宗派,所虑者莫不以德才为先,区区出身,又算得了什么?倘若时时处处以条框加诸己身,而不知变通,衰败灭亡只是迟早之事。”

张仲坚点头道:“墨姑娘说得不错,想鬼道自创立以来,能够历三百余年而不衰,可窥一斑。”

墨无盐继续道:“独孤伽罗自幼便聪敏决断,在她师父的培养下,才思及武功更是出类拔萃,她的师姐当时选择的是宇文一脉,而她则选择了当时并不起眼的杨坚,并嫁与他为妻,以践其志。”

李靖皱眉叹道:“怪不得宇文一脉最后被诛杀殆尽,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墨无盐点头道:“后来宇文一脉果如独孤伽罗所料不堪造就,宇文赟死后,年仅七岁的宇文衍即位,在等待了近二十年之后,机会终于来到,她立即便让女儿杨丽华下诏,使杨坚以大丞相的身份入朝辅政,并都督内外诸军事,为大隋立国,铺下地基。”

项洵咂舌道:“这女人好能忍得,二十年哎,我的天……后来呢?”

墨无盐笑道:“杨坚初继位,尉迟迥便起兵叛乱,她立即派出家臣独孤颎,也就是高颎,协助韦孝宽一起平定了叛乱;紧接着,她便利用鬼道的势力,帮助杨坚稳定朝政,与杨坚及一众能臣联手创出了一个开皇盛世;其后她整饬**,废除三妃六嫔之惯例,每当杨坚上朝时,便与其同辇而进,至阁乃止,退朝时又同返燕寝,夫妻恩爱至极;并且终其一生,节俭非常……”

张仲坚呼出口气来道:“鬼道道主果然不同凡响,一介女子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厉害……”

项洵挠头不解道:“怎得鬼道道主不是应该想着自己当皇帝的吗?不知又怎么会传给那什么独孤伽罗?”

墨无盐笑道:“教派传承时间久了,宗旨自然也会慢慢变化。就鬼道而言,初时确实是为道主本身谋取天下,但几代道主渐渐发现,纵使以鬼道庞大之势力,却依然无法与天下英豪相抗。”

李靖点头道:“不错,天下有识之士多如牛毛,岂会人人都愿意投身到教派又或组织中去。”

墨无盐继续道:“这种情况,越是乱世,便越发明显,因此自第七代鬼道道主开始,便将鬼道之宗旨加以变通,倘若鬼道实力明显不足之时,可以改为挑选并帮助某些有前途的势力统一天下,如此既可以享受胜利之成果,又可以极大地避免鬼道本身的实力在改朝换代之时受损。”

项洵面色一凛,佩服道:“那第七道道主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如此一来,鬼道真是想不兴旺都不行。”

李靖皱眉道:“墨姑娘,你既然对鬼道知晓得如此详细,便来为我们说说这两代以来鬼道之事吧。”

墨无盐点头道:“据我所知,自前代以来,鬼道道主便收两名亲传弟子,设为圣女或圣子,道主离世,又或者退位之后,便由这两者相互竞争,胜者则继承为道主,败者则为护法;倘若道主离世前未及设下圣女或圣子,便由护法代道主收取两名弟子,并培养成为道主之接班人选,如此轮转延续。”

第二十一章 鬼道秘辛(下)

墨无盐说完,饮了一口茶水,竟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项洵不解道:“墨姑娘因何叹气?”

张仲坚道:“是否此法有些不妥?毕竟两名徒弟之间的相互竞争,会使鬼道内部在一段时间内出现分歧,从而降低鬼道对天下大势的影响?”

墨无盐摇头道:“物竞天择,本就是鬼道之信条之一。”

李靖道:“是不是与独孤伽罗尽屠宇文一脉有关。”

墨无盐点头道:“不错,当年独孤伽罗之父独孤信被宇文护逼迫而死,独孤伽罗含恨在心,大局已定之后,终于不顾鬼道护法的反对,将宇文一脉尽数诛杀。”

项洵道:“你的意思是,独孤伽罗与那护法之间因为此事而产生罅隙?”

墨无盐颔首道:“确实如此,因为那护法与宇文家的一位男子相爱,两人感情极好,独孤伽罗成为道主之后,那护法亦佩服她的眼光与坚忍,表示愿意尽自己所能去辅佐大隋,只是请求她能够放那男子一条生路。”

张仲坚问道:“想来那独孤伽罗自是不肯,坚持除掉了那名男子……”

墨无盐轻轻点头道:“正是如此,那护法伤心恼怒之下,愤然离开鬼道,遁入空门,削发为尼。”

项洵叹息道:“没想到那护法还是个痴情女子,我还以为鬼道当中都是些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哩。只不过,削发为尼能代表她放下仇恨了吗?这岂非是与她之前离开鬼道的情由不符?”

张仲坚道:“我想事情应该没有就此结束,无盐请继续。”

墨无盐道:“不错,事情确实没有结束,她削发为尼的举措只不过是为了麻痹独孤伽罗,使其以为自己心灰意冷,无意鬼道之事。当然事实也确是如此,那护法再也没有插手鬼道中事,只不过,她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独孤伽罗的家人身上。”

李靖一惊道:“莫非,当初太子杨勇的被废……我的天,竟然是那护法引起的?”

墨无盐点头道:“不错,独孤伽罗得偿所愿之后,更是一心扑在杨坚的皇帝大业上,但是也正因为长期与杨坚朝夕相对,如此十多年之后,她对鬼道的掌握便渐渐有些疏松,对那护法的监视亦是慢慢松散下来。”

顿了一顿,墨无盐又继续道:“说起来,她们师姐妹倒都是极为相似,性情俱是坚忍非常,那护法面上虽说离开鬼道,但其实暗中仍与几名心腹有着联系,苦等了十多年之后,她终于决定出手。”

“独孤伽罗妒心极强,年华渐渐老去,因此对杨坚在女色一事上管束得更加严厉。那护法遂使人将尉迟迥之孙女尉迟贞安排到仁寿宫中,并使其“极巧合”的遇上杨坚。”

“那尉迟贞年方二八,生得冰肌玉骨,如同出水芙蓉,清丽可人,绝非杨坚身边姿色平庸的宫女可比,杨坚一见之下,顿时怜爱非常,哪料到,两人竟然只有一夜恩情,第二日,这尉迟贞便被独孤伽罗派人生生打死。”

“杨坚闻之是又痛又恨,一怒之下更是策马驰出仁寿宫,往朝外而去,后来独孤伽罗派高颎和杨素两人去苦苦相劝,这才使杨坚回转,但无疑使两人之间生出丝丝裂痕。”

项洵咂舌道:“咝……没想到独孤伽罗堂堂一代鬼道道主,竟然妒心如此之重。”

李靖大笑道:“说穿开去,那独孤伽罗到底也是个女人嘛,男人在外头找了新欢,自然是要吃味的。”

三人顿时爆出一阵大笑,前俯后仰之下,几乎笑跌开去,只是在墨无盐轻轻咳了一声之后,才讪讪地止了笑意,但脸皮却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显然忍得极辛苦。

墨无盐道:“小试牛刀之后,那护法又将目标放在了太子杨勇身上。本来独孤伽罗为杨勇安排了太子妃元氏,元妃生性温婉贤淑,端庄有礼,颇受她器重,但杨勇对元妃多是敬重,却谈不上宠爱。”

“那护法遂便人暗中推动,使云定兴之女被立为昭训,云昭训乃是一名活泼乖巧的女子,相貌俏丽,楚楚动人,果然甚得杨勇喜爱,两人很快便如胶似漆,风声传到独孤伽罗耳中,她自然对杨勇大大不悦。”

“后来那护法又使人暗中害死了太子妃元氏,因为手段高明,根本无人查得出来,最后太医只好认定元氏乃是犯了心绞之痛而亡,不了了之,此事更使得独孤伽罗与杨坚两人对太子杨勇大大不满。”

李靖摇头道:“那护法的手段着实毒辣,独孤伽罗竟然没有一丝警觉?”

墨无盐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她亦没有料到,许多事情竟然已经渐渐超出了她的掌握吧。”

“从那之后,那护法又故意使一些只懂得逢迎拍马,吃喝玩乐的小人接近杨勇,使其名声一落千丈,更加不得独孤伽罗与杨坚的喜爱。”

项洵点头道:“哦,后面的我晓得了,杨广那厮定是看到这个机会,才装模作样的取得了杨坚与独孤伽罗的好感,最终登上皇位。”

墨无盐点头道:“不错,当时还是晋王的杨广看到了机会,他便与萧氏合演夫妻恩爱的好戏给独孤伽罗看,同时广泛收买杨坚的近臣,使他们在杨坚面前为自己美言,就这样,在杨广的对比之下,独孤伽罗对杨勇越来越看不顺眼,终于提出更换储君的意见来,虽然此事一波三折,但最终都被那护法利用种种因素,推动成功。”

张仲坚摇头道:“那护法的心机着实够阴沉,照此来看,只怕杨广的江山现在被弄成这副模样,也有她的因素在其中。”

项洵不同意道:“其实若不是杨勇和杨广本身的性子使然,我想那护法也不会那么容易便成功做到这些事情。”

墨无盐点头道:“不错,项兄说得确实有理,但仍然可以看出那护法十分懂得顺势借力,自己只是在旁边加以推动,便使那本已稳固无比的大隋江山支离破碎……”

项洵叹道:“好一个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张仲坚道:“无盐,为何你对鬼道之事竟然知道得如此详细?”

墨无盐摇头歉然道:“张兄请恕无盐不能如实相告。”

张仲坚笑道:“无妨无妨,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项洵摇头道:“张大哥你管那些做什么,只要知道鬼道的这些密辛就好了。哦,对了,墨姑娘,鬼道上代的道主是独孤伽罗,那位护法不知又是谁?”

墨无盐摇头道:“那名护法的名字我不知道,只是晓得她削发为尼之后的江湖名号。”

三人同时问道:“是什么?”

墨无盐轻轻呼出一口气来,缓缓道:“魔尼!”

第二十二章 杀出重围

项洵等人还要开口相问,便听到隔壁传来声音,原来是刘德威与沙琦两人也相继醒了过来。

诸人相互介绍认识之后,墨无盐将那份神秘卷宗交给刘德威,然后便起身告辞,虽然项洵等还想再多听些鬼道的事情,但也不好强留。

此时大雨已经停歇下来,众人的肚皮早饿得咕咕作响,遂要走出客栈去寻些吃食。

刘德威拿到那份卷宗,整个人的心思立时全放在这上面,摇头道:“我现在一丝吃饭的胃口也没有,你们去吧,不必管我。”

众人晓得他因这卷宗,又想起刘通殉城之事而伤心难过,也不晓得如何安慰他,索性让他呆在客栈中冷静一下也好。

沙琦点头道:“也好,茉儿姑娘淋了雨,受了风寒,你便留在客栈中照顾她好了,回头我打包些吃食带给你们。”

众人下了楼,跟小二问明了饭馆的方向,便出了客栈,往城北行去。

走了两条街,那小二说的饭馆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整条街上没有半个人影,显得很是诡异。

项洵皱眉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感觉十分不妥,仿佛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一样。”

张仲坚点头道:“我亦有同样的感觉,大家小心一些。”

李靖扯着想停下脚步的沙琦道:“不要停下脚步,也不要四处打量,现在大雨已经停了,这条街上却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怕我们现在已经进了陷阱当中。”

沙琦脸色难看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项洵咬牙恨道:“这帮乌龟王八蛋,竟然连吃口饭的机会都不给,可恨现在我们连对手的影子也摸不着,只好见步行步,希望不是又惹上官府吧?”

李靖摇头道:“除了官府,谁还有能力封锁街道呢?真是流年不利,刚才应该请那位墨姑娘帮忙算上一卦才对。”

项洵失笑道:“李大哥你竟然也懂得开玩笑?看,正主儿出来了……”

只见自那饭馆当中走出一名文士打扮的人来,身后跟着四名贴身护卫。

李靖皱眉低声道:“竟然是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停住脚步,“唰”地一下抖开手中折扇,轻摇了两下,微笑道:“在下宇文智及,见过诸位英雄,各位一路辛苦了,我已着店家备好了酒菜,还请各位能够赏个薄面吃顿便饭。”

项洵心中冷哼道,看你这副大冷天还扇扇子的恶心模样,谁晓得会否又似混蛋赵奚一般在酒菜当中落了毒呢?

当下便趋前一步,打了个哈哈道:“不愧是宇文大人,啧啧,对付我们这等小鱼小虾,竟然还软硬兼施啊,只不过,你又何必搞这么大阵仗出来?不如有话直说,省得大家浪费时间。”

宇文智及仰头大笑道:“项小友果然有趣,也罢,其实我今天只是想和项小友打个商量。”

项洵心中暗呸了他一句,脸上却装作不解道:“哦?不知宇文大人想和我打什么商量?”

宇文智及又摇了两下折扇,故作潇洒笑道:“只要你将得自左扶摇的那块玉璧交给我,我便任由尔等离去,决不阻拦。”

项洵闻言不禁愕然,他当初受到雷击之后,醒来时人已在棺材当中了,那时只是想着出棺逃生,根本没有注意到玉璧是否被放在棺材之中,如若不在的话,便极有可能是被唐奎带走了,只不过,他又怎么会让这些人去找唐奎与小曼的麻烦?

想到这里,项洵遂摇头哂道:“哈,宇文大人说话可真有水准,跟人硬索东西这种丑事,也能说得这般风雅淡然,只不过,啧,这个事情恐怕要让宇文大人失望了,因为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宇文智及的一名护卫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想作死吗?敢这么对宇文大人说话?给我放老实点儿!”

项洵拿手拍着胸口大笑道:“哎哟,可笑死我了,人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想来你的武功在你们四人当中是最差的吧?哈哈……”

“你!”那护卫顿时被气得满脸通红,若不是被旁边几人拦着,早冲上来跟项洵拼命。

宇文智及抬手止了护卫的喝骂,皮笑肉不笑的道:“项小友最好想清楚再说话,省得破坏了咱们之间的交情。呵呵,我以为项小友一定能够分清身外之物与自己的性命孰轻孰重才是,对吗?”

项洵心道老子与你有个屁的交情,摇头叹道:“宇文大人说的这番话实是在情在理,令人感动,只不过,那块玉璧早在几个月前便被天雷劈成了粉末,我又去哪里找给宇文大人呢?”

宇文智及冷哼一声,面色阴沉道:“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喽?”说罢手中折扇向前一挥,顿时从几条街道当中冲出不知多少官兵来,喊杀之声震天动地……

“跟我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仲坚大喝一声,带着众人往东边的方向狂奔而去,不知为何却是选了官兵颇多的一条道路,然而在这种时候哪里还有空迟疑?三人立即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张仲坚冲锋在前,李靖与项洵护卫在后,三人将沙琦守在中间,往前疾闯,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便已杀进官兵当中去,使得墙头的弓手们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箭矢,再不敢随意出手。

虽说只是一轮箭雨,但项洵为了保护沙琦,肩头已然中了一箭,只不过被护体真气硬抗了一下,又被项洵施以卸劲,箭头只入体半寸,便被项洵一把扯出,反手掷进了一名兵士的脖颈当中去,鲜血飞溅!

冲杀在前的张仲坚瞠目张须,双眼精芒四射,虬髯坚如钢针,每一次暴喝,都令得眼前的对手肝胆俱裂,此时便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手中的宝刀横劈竖砍,根本没有一合之将,使得几人近乎没有阻碍一般的往前飞奔。

相比之下,项洵与李靖因为要面对宇文智及的三名护卫,受到的压力却反而要大上许多。

宇文智及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一间屋顶,江阳县丞赵思站在他身旁,不断地指挥着兵士往四人合围过去。

“哼!那个带头的是什么人物?为何情报当中没有出现?”宇文智及恼怒道。

那名打探消息的护卫满脸是汗,跪伏在地上道:“属下不知,极有可能是他们在那间客栈当中新结识的人物。”

宇文智及眼中射出冷冷的光芒,怒骂道:“胡说八道,看他们的样子,分明是相识已久,哼,没想到,这小子的运气竟然这般好!赵思!”

赵思连忙躬身道:“在!”

宇文智及将外袍一扯,扔到赵思怀中,露出内里的一身劲服,大怒道:“你给我好好指挥,今日务必要将他们几人留在这里!倘若给他们走脱……哼!”

见着这个便宜叔叔要亲自下场,赵思连忙惶恐道:“赵思一定不辱使命!”

只见宇文智及纵身从屋顶跃下,如同一只大鸟一般,扑向正在抵挡官兵袭击的项洵。

项洵才劈退一名官兵,便见一人凌空扑下,手中钢刀急急往上一挑,堪堪挡住宇文智及的剑锋,但是体内真气却也为之一遏,只觉胸脯一阵气闷,口中差点喷出鲜血来。

幸好当下大衍真气的运行已经无比迅速,只是一个呼吸之间,伤势立时减轻大半,胸口的气息又回复顺畅。

然而,有了宇文智及和四名护卫的一齐出手,李靖与项洵两人的压力顿时倍增,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竟是很快便要抵挡不住的样子。

张仲坚显然发现了身后的变化,手中宝刀一通狂扫,将身前的官兵杀退开去,大喝道:“李兄,换位!”

李靖手中寒铁枪“叮”的一声,刺中一名护卫的铁拳套,借着枪上传来的那股力道,猛的一个旋身,眨眼间便与张仲坚成功换位。

有了张仲坚的强力支援,项洵这才缓过气来,四人前冲的态势总算没有停下,一直往东边冲杀过去。

项洵体内的大衍真气全力运转,但是仍很难抵挡宇文智及和两名护卫高手的同时围攻,尤其是那宇文智及的功夫,竟是粘中带缠,与那两名护卫的刚猛路子完全不同,极难应付。

宇文智及一面猛攻,一面嘲笑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赶紧束手就擒,否则等被我捉住了,定会教你们死得很难……啊呀~我操!”

原来宇文智及一时杀得兴起,整个人都进到张仲坚的刀锋范围之内,被张仲坚突如其来的一记横斩,劈翻至官兵当中,只不过宇文智及阴险非常,竟是直接将力道全部卸到那几名的官兵身上,被压倒的几人顿时鲜血狂喷,骨断筋折,成了他的替罪羊。

就在这时,李靖一声暴喝,原来四人一番猛冲,已然突破重重包围!

张仲坚高喝一声:“左转!”

左转过去,便是江阳城中栉比鳞次的民居!

四人迅速转过街角,只见十余丈远处的一堵墙上,站着一名手持长弓,头戴围纱斗笠的女子,正是墨无盐。

墙下的院门敞开着,不消说,那自然是他们眼下唯一的生路。

四人一路狂奔进了院门,身后的宇文智及和一众护卫官兵们却被墨无盐连环射出的箭矢弄得狼狈不堪,追击的势头被迫停顿,须臾之间,眼前再没有项洵等人的影子。

第二十三章 各奔东西

宇文智及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立时便被眼前的情景气得额筋暴跳。

只见大片的火舌不断从屋子的窗户中翻滚出来,浓烟阵阵,虽然不久前才下过一场秋雨,但大火依然烧得极为欢腾,屋中不时传来毕毕剥剥的声响和物什倒塌的声音。

火势越烧越猛,即便站在三丈多远的地方亦觉得灼人无比。

宇文智及看着眼前那间正熊熊燃烧着的房屋,面色冰冷,一对细长地八字眉纠结郁蹙,谁能料想到如此万无一失的布置,竟然还是让项洵逃脱开去。

“哼!”宇文智及转身一巴掌抽在身边的那名护卫脸上,若不是这个家伙情报调查错误,哪里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数?

那护卫被直接抽倒在地上,却连哼也不敢哼一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希望不会惹来宇文智及的辣手。

宇文智及眯着眼睛,阴冷冷的道:“若不是念在你对我一直衷心耿耿的份儿上,我定然一掌毙了你!”

“谢大人不杀之恩!”那护卫吐出口鲜血,缓缓爬起身来道。

赵思浑身冷汗,连忙吩咐手下道:“快去,立即给我将水龙全部调派过来!”

宇文智及摇头道:“晚了,这屋中定是有秘道直通城外,看这火势如此猛烈,他们定是洒了火油,水龙一时半刻根本浇不息的。”

赵思连忙道:“那我立即派人去追!此处离东门最近,他们定是逃出东门外了。”

宇文智及点头道:“嗯,不但是城东,城北亦要仔细搜寻,记得带上烟火箭,如若寻到他们,立即发出信号,绝不能给他们走脱!”

赵思躬身道:“小侄知晓,这便派人去办!”

赵思身侧的一名兵士问道:“大人,那水龙还要不要拉过来了?”

赵思怒道:“废话,这还用问吗?若是这一片全烧起来,你能担待得起吗?赶紧去!”

……

天色暗下来,乌云早已散去,澄净的天空当中亮起不少星星,一眨一眨的,显得无比动人。

项洵一行人发出一阵欢呼,在密道当中穿行了许久之后,他们终于从城外的一座小丘上钻了出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刘德威和姜茉儿。

原来就在墨无盐要离城之时,竟发现城门意外地关闭了,待她返回客栈当中,更是发现店小二已被人胁迫控制,而项洵等人已经依照小二的指引,往饭馆处的陷阱而去。

来不及多想,墨无盐立即便带着刘德威和姜茉儿出了客栈,一同前往卜天宗很早以前便在江阳购置的一方屋院。

将两人安顿好之后,墨无盐便悄悄潜到那饭馆附近,晓得了宇文智及的全盘计划,在双方交涉未果之后,立即传音给张仲坚,着他们一路往城东而去。

“墨姑娘,此番若不是你全力相救,只怕咱们可真是要交待在江阳了。”项洵抱拳笑道。

墨无盐摇头笑道:“项兄何必客气,大家都是朋友,何况宇文智及……”

话音未落,便听得沙琦发出“唔……”的一声惨哼,右手捂着胸口,摔倒在地上。

众人连忙过来察看,只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胸口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汩汩而出……

刚才的混战当中,虽然项洵三人一直护持着他,但他的功夫着实太低,乱战之中,被人一刀斩在胸口之上,为了不拖累众人,他惟有勉力支撑,一直到这里,却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沙琦叹了口气,虚弱道:“没有用的,项兄弟,不必再浪费真元,我本来就应该跟刘郡守一起死在晋陵的,活到现在……咳咳……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几人望向正为沙琦输送真气的项洵,项洵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沙琦流血过多,体内生机正逐渐散去,此时已经没有办法挽救,只能凭借着他的大衍真气强撑着说上几句话。

刘德威跪在沙琦身边,紧握住他的手,红着眼眸哭泣道:“沙叔叔……不是说好要跟我一起为我爹报仇的吗?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能放弃……”

沙琦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个,却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继而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气来道:“傻小子,人总有一死,哭什么?你们刘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无论是报仇也好,忘记一切隐姓埋名地过上一辈子也好,你自己要多保重……咳,沙叔叔以后……再也陪不了你了……”说罢身子一软,就此逝去。

刘德威握着沙琦逐渐冰冷的大手,放声恸哭,凄楚地哭喊声在寂静地山野中显得极其悲凉,每个人的心中都难过得要死,明明已经逃脱出来,却偏偏……

官兵的搜捕已经展开,远处偶尔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刘德威艰难地压抑着哭声,人却更加悲痛难当,泪雨滂沱而下,几乎要哭昏过去……

众人一齐动手,为沙琦挖了个墓穴,将他葬了下去,因为怕被官兵发现,所以只得以一方大石作了记号。

官兵搜捕的声音越来越近,情况着实不容乐观,众人只能强忍着心中悲痛,一路往东北方向行去。

避过了几波官兵的搜捕之后,众人大约疾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进了一个小村子。

也许是因为贼兵四起的缘故,小村当中竟是空空荡荡,连一户人家也没有。

众人经过连番的折腾,早累得不成样子,一时也理会不了太多,便寻了几间还能住人的屋子,安顿下来,各自沉沉睡去……

一夜过去,天边透出曙光,项洵打了个呵欠,爬起身来,顿时觉得肚中饥饿难忍,浑身更是酸痛难当。

翻身下床,走出屋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耳畔传来李靖的声音:“德威走了……”

项洵转过头去,只见李靖手中捏着一张笺纸,上面的字迹早已干透,显然刘德威已经离开多时了。

项洵点头叹道:“连续经历这么大的打击,他还能撑得住,已经相当不错了,我想,他应该很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才是,否则不会就这样不告而别。”

李靖点头道:“他在信中说,自己已经想得清楚明白,不杀了沈法兴和宇文智及,他决不罢休。”

项洵摇头道:“这家伙,就算要报仇,也不是马上就能做得到的事情,他有没有说要去投靠谁?”

李靖摇头道:“他现在的情况,摆明是不想跟我们一起,又哪里会说出来?”

项洵还欲再说,便见姜茉儿推开院门进来,微笑道:“两位大哥,我在隔壁的厨房里找到些米,做了锅粥,刚好还有不少腌制的咸菜,赶紧过来一起吃吧。”

项洵瞥了李靖一眼,只见他摇了摇头,便笑道:“嗯,茉儿姑娘的手艺一定很好,我要赶紧去尝尝,哦,茉儿姑娘,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姜茉儿抿嘴笑道:“已经没事了,谢谢项大哥关心。”

李靖道:“张兄和墨姑娘呢?叫过他们两个了吗?”

姜茉儿点头笑道:“他们两个起得早,现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差你们三个了……咦?刘大哥呢?”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哦,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肚子有些饿,要找些吃的……”

姜茉儿闻言一呆,然后摇头道:“项大哥不要骗我,刘大哥他昨天那么伤心,现在肯定不想吃东西……他,他是不是走了?”

李靖瞥了项洵一眼,显然责怪他没有编个漂亮的瞎话儿,走上前去安慰道:“德威他确实已经离开了,让他静一静也好……”

姜茉儿点头道:“我晓得的,我爹过世的时候,我也哭得死去活来的……”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便滴落下来。

李靖道:“德威让我们护送你回去,你爹似乎还没有下葬吧?”

姜茉儿闻言点头道:“嗯,是的,李大哥,谢谢你们,不过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只是过条江而已,你们都还有大事要做,不必理我。以后有空的时候,再到延陵去找我吧,我家就在城西的水安巷里,我走了,帮我跟张大哥和墨姐姐说一声……”

项洵愕然道:“茉儿姑娘,吃过早饭再走也不迟啊……”

姜茉儿头也不回的道:“我已经吃过了,饱得很,两位大哥再见……”

李靖摇头叹道:“让她去吧,德威走都没跟她说一声,相信她心里很难过吧……”

项洵呆了一呆,叹气道:“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德威这家伙……以后见了面,一定得帮茉儿姑娘好好出一下这口气!”

李靖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扯着他往外走去,边走边道:“这种事情,咱们哪里好插什么手,赶紧吃早饭去吧。”

项洵咧嘴道:“我这肩膀昨天被箭射中的,你竟然还敢下这么重的手,想要兄弟的命吗?”

李靖失笑道:“竟然还敢来跟我装,当我不晓得你那伤早恢复了吗?啧,你这真气还真是特别……”

项洵哈哈大笑道:“羡慕了吧?不论来多少伤口都不用担心会留下伤疤,嘿!”

李靖不齿道:“切,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身上有疤痕,才更能显出男子的英雄气概来……”

项洵撇嘴道:“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哈哈……”

两人迈进隔壁的院中,米粥的香气传来,推开屋门,只见张仲坚一个人坐在桌前假寐。

“咦?墨姑娘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在?”项洵不解道。

“吃完早饭就走了,德威和姜姑娘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过来?”张仲坚道。

“他们也走了……”

张仲坚摇头叹道:“合着到现在,就只有咱们兄弟三个在这了……”

“得,赶紧吃吧,吃完了,咱们也走……”

第二十四章 邪教妖魅

项洵夹了块咸菜扔到嘴里,咯吱咯吱的咀嚼道:“张大哥,你去年到卜天宗与墨姑娘比试的时候,见过她的真容吗?”

张仲坚点头笑道:“呵呵,自然是见过的。”

项洵顿时来了兴致道:“快来说说,她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到底是丑如无盐,还是美若天仙?她每次都是弄个斗笠在头上,像是生怕被人家看到一样。”

李靖显然也生出兴趣来,放下捧着粥碗,转眼望向张仲坚。

张仲坚大笑道:“无盐料得果然不错,晓得你小子肯定会来问我,所以她此番离去之前,特意嘱我不得将实情告知于你。”

项洵吃到嘴里的咸菜差点全喷将出来,翻了个白眼道:“啧,真是小气,至于吗?”

李靖哈哈笑道:“说不定墨姑娘对你有意思哩,又不见她防着我来?”

张仲坚拍着项洵的肩膀安慰道:“无盐的相貌如何,我不能告知于你,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说说卜天宗的心法。”

项洵来了兴致道:“卜天宗的心法?莫非是成天在心中卜卦来增加修为的吗?唔,比如说,每算准一卦,便心有所悟,于是内力也相应的更深一层?哈,那定是非常有趣的……”

李靖笑喷道:“这种奇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这种脑袋才能想得出来,哎哟,他娘的,笑死我了……”

张仲坚摇头笑道:“跟这家伙一起聊天,总是很快活的。只是如小洵你说的那样的话,岂非人人争着进卜天宗了?”

项洵笑着摆手道:“不乱扯了,张大哥你便来说说那卜天宗的心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张仲坚点头道:“其实卜天宗传人要头戴围纱斗笠在江湖上行走,与这卜天宗的心法很是有些关系。这事还是去年离开卜天宗之后,师傅亲口告知于我的,说起来,倒还很有些传说的味道。”

张仲坚顿了一顿,继续道:“据说三百多年前,诸葛亮之妻黄月英生得黄发黑肤,模样极丑,时人均以此为笑谈,有歌谣谓‘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然两人成亲之夜,竟有奇人前去拜贺,赠送的礼物乃是一部心法,道是可解妇颜之忧。”

项洵与李靖听得目瞪口呆,不能置信道:“难道说,这心法竟然可以使人由丑变美吗?”

张仲坚点头道:“这‘卜天’二字其实亦作‘补天’之说,所谓是,人之生也,先天造化参差不齐,有人得诸状形而失于力智,有得诸力智而失于状形,能够诸相俱全者,举世难寻一二。这卜天心法便是可以弥补状形之先天不足,待修炼至高深处,身体当中诸般杂质尽祛,非但武功可以臻至化境……”

项洵呆滞道:“是否人的容颜形体亦会变得极美?”

张仲坚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李靖摇头叹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奇异之功法?着实令人无法相信。”

项洵大笑道:“谁以后若是娶到个聪明的丑女作老婆,都可以去求这心法来试一下,哈,想来墨姑娘是还没有修炼到高深处,怕人家看了她的无盐之容吧?”

李靖摇头道:“能够被卜天宗选为传人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些东西?”

张仲坚点头道:“李兄说得不错,卜天宗传人在江湖上行走时,头上都会覆以围纱斗笠,不是怕被人看到容颜,而是因为其容颜会跟随武功进境,不断变化,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李靖皱眉疑惑道:“若是一辈子都修炼不到这心法的极致,那岂非永久也不能摘下这斗笠?”

张仲坚摇头笑道:“说来倒也奇怪,据说这心法对人体容貌形体的作用只在十八岁之前。”

项洵咂舌道:“我以前曾经听说过有可以令人青春永驻的功法和丹药,没想到,竟然还有可以令人不断变化容颜的功法……啧,若是谁娶了这种姑娘作老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睡的竟然是别的女人,哈哈,想来那一定会非常有趣……”

张仲坚摇头苦笑道:“恐怕那个时候,也只有你这种家伙还能够笑得出来了……”

……

“唔……茉儿姑娘熬得粥还真是不错……”项洵微眯着双眼,轻抚肚皮,打了个饱嗝,吐出口气来笑道。

“吃饱了?那亦该到咱们分别的时候啦。”张仲坚睁开眼睛,从板凳上站起身来道。

李靖抬头问道:“不知分手之后张兄有何打算?”

项洵摆手道:“张大哥他都是以追逐武道极致为目标,哪里似咱们这种人会有寻常的打算。”

张仲坚笑着摇头道:“小洵这回可说得不对,此番我是受人之托,将一封信交给这附近一支义军的首领。”

项洵闻言正色道:“若我没有弄错的话,江北这一片似乎是杜伏威和李子通的地盘,不知张大哥要去找哪一个来?”

张仲坚笑道:“正是杜伏威……咦?这曲子……什么人?!”说罢双眼射出一道精芒,灼灼地望向门外。

一阵曲调颇为诡异的笛声传入三人耳中,给人极不舒服的感觉。

那笛声倏而悠扬如高山,倏而急促若疾雨,倏而呜咽如人哭诉,项洵只觉得体内的气血被弄得一阵翻腾,当即皱眉道:“小心,这曲子很有问题……”

三人催动真气平息了气血,各自捉了兵器在手,推门一看,只见几个百姓打扮的人,双目无神地操着各式地农具家什,行动缓慢而古怪地从院门处走进来。

李靖愕然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控尸?”

项洵愤怒道:“不是控尸!你们看仔细!这些人……这些人全部都是活着的!”

张仲坚皱眉道:“多加小心,最好不要伤着这些人,他们只是无辜的傀儡罢了,必须快些找出笛声的来源……”

话音未落,那笛声陡然一变,幻出一阵尖戾肃杀之声,只见面前的几名百姓眼眸当中突然一红,猛地操起手中家什,向几人快速地打杀过来。

只不过几名百姓都是寻常的庄稼把式,简单的三招两式又哪里会被三人放在眼中?

项洵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啪啪”几下,大手顿时点中了那几人身上的穴道,使他们不能动弹,然后才拿手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脸庞道:“喂!大叔,你们快醒醒……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混账,竟然控制活人……”

话音未落,便见着一名已被点了穴道的百姓,挥舞着手中的镰刀闪电般往项洵的脑袋劈了下来!继而另外几名百姓亦是先后对着项洵挥动手中的家什……

项洵十分狼狈地避过几人的攻击,吃惊道:“啊呀!点穴竟然起不到作用……真是令人难以至信的邪法!”

张仲坚转头四顾,大声道:“那个吹笛子的人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好好找一找!”

李靖抬手往东边的一株大树指去,迅速道:“在那里!”

既然有了目标,便好办得多了,三人齐齐飞身跃上房顶,往那株大树的方向奔过去。

那是一株有着数百年树龄的漆树,树身班驳皴裂,沟壑纵横,尽是岁月的刀痕,树高八丈余,树干极粗,恐要数人一起才能合抱得过来。

在那株漆树粗壮的侧枝上,坐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只见她双目微闭,面容安详,两只白藕般的纤纤玉手,灵动无比地在玉笛上跳跃翻飞着,仿佛飘舞俊逸的精灵。

然而项洵三人却都是从心底里泛出一阵寒气来,那女子平静的容颜、优雅美妙的举止与她现下的所作所为,是那般的不相衬,令人身上的寒毛禁不住都倒竖起来。

三人很快冲到近前,那红衣女子终于睁开眼睛,只见晶莹白皙的脸庞上,两只宝石般的眼眸中绽放出一阵异样的光彩,真是令人窒息的美丽……

项洵愕然道:“是你!骆红儿!你不是……怎么可能……”

李靖与张仲坚两人吃了一惊,项洵竟然认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红衣女子轻启朱唇,柔声道:“咦?原来是项公子,几天不见,不但功力更加精进,连身容也是大大的不同了呢,咯咯……”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轻柔温软,然而却又有一种近乎诡魅的音调泛在其中,令人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恶寒来。

项洵眉头一皱,高声斥道:“果然是你!骆红儿,你混进彩云轩中有什么企图?今天这又是弄的哪一出戏?”

骆红儿轻摇螓首,柔声道:“反正你都是快死的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其实我今天要找的人是李靖,你们两个既然与他一起,只能怪你们运道不好了……”

这下又轮到项洵与张仲坚两人吃了一惊,不明白这妖魅的女子怎么会和李靖扯上关系。

不但他们两个不明白,李靖亦是不明白,皱眉道:“李靖与姑娘似乎素未蒙面,不知姑娘今日有何见教?”

骆红儿玉手轻摆,手中玉笛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声音变冷道:“有何见教?哼!数日之前,你杀我‘罗离圣教’五名弟子之事,莫非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李靖与项洵对视一眼,心中恍然,原来竟然是这么回事。

张仲坚大笑道:“我还当是李兄什么时候欠下的风流债,未想到原来是邪教中的妖女来寻仇了!”

李靖不齿的哂道:“张兄这话说得,就算寻风流,怎么也要找些上等的货色吧?似这种摆明吸干男人精气亦不会罢休的妖魅,就算倒贴过来,我也不愿意要啊……”

骆红儿眼睛轻眨,掩口笑道:“只会占嘴上的便宜有什么用?且待我收拾了你们,再将你们制成活死人,以后当会为我圣教凭添上许多助力呢。”

项洵手中钢刀狠狠地往地上一顿,大喝道:“那便手底下分个真章吧!”

张仲坚与李靖分别挺起手中的刀枪,齐齐暴喝了一声,强大的气势升腾起来……

骆红儿口中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道:“怎么?是想人多欺负人少么?人家真的好怕……”

说罢玉掌轻拍,便见着七八名壮硕的汉子不知从哪里跳将出来,与骆红儿一起,瞬间围成个圆阵,将项洵等三人困在其中……

第二十五章 解围而去

雁门城下,进攻,防守,仿佛永无休止的猛烈厮杀,早已麻木了每个兵士的身躯与心灵,只懂得挥砍,挥砍,不住的挥砍……

“嘭!”始毕面目狰狞,满是黑毛的大手狠狠地拍在帐中的矮桌上。

达木晋和库突结等人赶到可汗大帐的时候,只看到始毕面色阴沉,怒不可遏,却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不由得面面相觑。

始毕的怒意好半天才平息下来,不耐烦地挥手道:“都坐吧,这是可敦才使人送到的密信,你们先看看,等各部的首领来了之后,再一同商讨我们该何去何从。”

达木晋等人接过密信仔细观瞧,信上只有寥寥数十个字,但内容却令众人骇了一跳,原来竟是铁勒诸部趁突厥大军南下之际,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看可敦的口气,似乎是要趁机来犯。

不片刻的工夫,各大部族的酋头先后进入可汗大帐当中。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各部的兄弟都是什么意思?是要战,还是要退?”始毕阴郁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沉声问道。

酋头纳摩塔率先道:“可汗,依纳摩塔之见,这定是可敦为救杨广所使的疑兵之计,要知道,铁勒诸部当中,以薛延陀等最为势大,但早被我们降服,即便我们现在倾巢而出,他们就敢恣意来犯吗?难道不怕咱们回去之后,找他们算账吗?”

达木晋道:“可汗,我赞同纳摩塔的看法,当初杨广能够及时逃脱咱们的围堵进入雁门,便极有可能是可敦暗中通风报信的缘故,此番她又来这么一封书信,显然是想乱我军心,好解雁门之围,我突厥勇士已经强攻雁门一月之久,怎么可以如此轻易便退兵?!”

酋头贺莫烈摇头道:“可汗,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中原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敦嫁至我突厥已十余年之久,定然该是为我突厥着想,万万不会拿此种大事开玩笑。倘若可汗坚持不返,而可敦之言属实的话,必会使我突厥诸部的勇士们失去父母妻子以及牛羊骏马,如此一来,必然人人心中怨恨可汗,于可汗之草原霸业没有半分好处,请可汗三思!”

库突结点头道:“可汗,我也以为可敦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女人,铁勒诸部虽然臣服我突厥已久,但契苾与薛延陀经过休养生息,近年来已成为北方草原上颇具实力的部族,倘若他们真的趁机来犯,亦是大有可能,可汗不可不防。”

拓扎钵赞同道:“可汗,我们三十多万大军围困雁门却久攻不下,各部族损失颇重,勇士们更是均已心生倦怠,如今中原各地勤王之兵陆续抵达雁门,再拖延下去,于我们委实不利……”

达木晋怒斥道:“胡说八道!雁门不过尔尔小城,当下城池之内口粮殆尽,而我等却粮草充足,隋朝兵将的战力比起咱们的勇士真是远远不如,我料十日之内雁门必破,可汗将杨广一战成擒,必定可以名留千古!若果就此北返,先前牺牲的勇士们岂非白白丢了性命?!可汗此番兴师动众,却做了无用之功,定会因此而成为他人酒足饭后之笑柄谈资!”

众酋头与大将们你来我往,言辞激烈,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打算,然而争执了好半天,非但没有争出什么结果,反使诸人心中俱是大大的不快。

望着帐中争辩不休的诸人,始毕脸色更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大喝道:“够了!都不要吵了!”

众人见着始毕发怒,立即都抑了声息,往可汗面上望去,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始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道:“昔年我父势弱,不得已而依附隋朝,早被草原诸部拿为笑柄,如今隋朝天子无德无能,而我突厥却已强盛如厮,此番正是一雪前耻之良机!”

达木晋等主战的几人抬眼互相望去,面上纷纷生出喜色,又听始毕道:“然则我突厥勇士猛虽猛矣,却终不擅攻城之战,面对区区一座小城,竟然历时一月而束手无策,真是何等令人愤懑!”

始毕心道若是自己的谋臣史蜀胡悉未死,这结果兴许大大不同,可惜,这话却是不能说与诸将知晓。

诸将闻言面上俱是无光,显然被说中要害,论武勇,那些中原人如何会是他们的对手?然而中原人实在是太狡猾,打不过便躲在高墙之后,令人只能咬牙切齿,徒呼奈何。

始毕继续道:“然此番雪耻固然重要,但是可敦信中所言亦为重中之重,勇士们随我前来出生入死,若不能保存他们的家人财物,我又有何颜面做诸部的可汗?”

帐中众人无不动容,达木晋高声道:“我等誓死追随可汗,纵是肝脑涂地,亦绝无半点悔意!天佑突厥!”

“天佑突厥!”

始毕满意的点头道:“这几日来,我观山谷之中隋军的旗帜连绵十数里而不绝,定是杨广的援军相继到来,眼下之所以还未上前与我等交战,只怕是原地休整,并且等候其他人马。”

达木晋昂然道:“可汗,中原人不依城池,又何足惧?待我引两支精兵,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始毕点头道:“倘若没有铁勒诸部在我后方伺机而噬,我又何尝会将他们放在眼内,但如今为情势所迫,我们再没有时间拖延下去!是雌是雄,便在日内见出分晓!诸部将士听令:自即刻起,各部食饱歇足,着勇士们奋发攻城,至明日夜里,倘若雁门城依然不能破,立即引军北还!”

“诺!”

……

雄鸡鸣,日初升,天边泛出鱼肚白。

睡梦中的张阿七扭动了一下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城墙边上,发出一阵呻吟来,昨天突厥兵好像都发了疯,一直狂攻到半夜才退去,弄得他到现在仍肩酸背痛。

张阿七爬起身来,揉了揉摔痛了的臂膀,抬眼往城下瞧去,竟然是空荡荡的……他打了个呵欠,抱着自己手里的长枪,准备继续再眯上一会儿,等等!空的?

张阿七猛的睁开眼睛,睡意全无,看了再看,辨了再辨,空的!城下真的一个突厥人也没有了!我的天!张阿七心中喊了一声娘,然后便扯起早已嘶哑了的嗓子狂嚎起来!

“突厥退兵了!突厥退兵了!”

“他娘的!哪个混蛋又做梦了……”旁边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迷糊着嘟囔道。

“老天爷保佑!突厥人退了!呜呜……那帮狗娘养的,终于退了啊……呜……”一名兵士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放声痛哭道。

城头上的欢呼声越来越大,死里逃生的喜悦瞬间传遍了整个雁门城……

隋帝杨广在一干文臣武将的陪同之下,登上雁门城的城头往下瞧去,果然,原本漫山遍野的突厥大军已然不见了踪迹。

雁门城下堆积着数不尽的两军尸体,无数的刀枪箭矢散落得到处都是,鲜血一遍又一遍地浸染这片土地,红了黑,黑了红,到现在呈现出一片令人作呕的紫黑色。

杨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眼睛有些不相信地望着城下,连续一个多月来的恐惧折磨,让这位大隋天子显得分外憔悴。

“真的退了?”杨广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圣上,真的退了……”虞世基连忙回答道。

杨广眨了眨神色有些黯淡的眼眸,摇头道:“朕实在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谁肯替朕跟上去看一看,突厥是否真的退了。”

宇文述躬身道:“圣上,各地勤王的军队已经来援,臣已派一小队军士出城查探,突厥确实已经退了!”

杨广放声高笑道:“果真如此?!哈哈哈哈!朕以十五万之数,退突厥三十余万大军,何等威风!人来!给我乘胜追击!”

几名将军立即高声道:“圣上!微臣愿往!”

见着手底下的将军们这般无惧,杨广露出满脸的笑容来,眼中透出赞许之意道:“善!如此便由来将军带两千精骑追击突厥……”

顿了一顿,杨广又道:“对此番誓死守卫雁门的将士以及前来勤王的军队,待朕返回京都之后,定会重重有赏!”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哈……”

……

三日之后,隋帝杨广的车驾折返至太原郡的晋阳行宫。

“圣上!捷报!来护儿将军率精骑追至马邑时,俘获断后的突厥兵士两千余人!”裴蕴大呼小叫的狂奔进来,跪倒在地上谄媚道。

杨广抚掌笑道:“裴爱卿快快请起,来将军果然未让朕失望,朕心甚慰!哈哈……哦,几位爱卿,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虞世基连忙道:“圣上,刚才正说道回返之事。”

苏威进言道:“圣上,如今天下匪乱四起,盗贼丛生,而经此雁门一役之后,随行将士俱是疲弊不堪,臣以为,圣上当为天下计,速速回返西京,以巩固社稷,安定百姓,此实为重中之重!”

杨广缓缓点头道:“苏纳言所言甚是,如此便在此地休整三日,三日之后起程返回长安……”

宇文述眼珠转了转,进言道:“圣上,此番跟从车驾的上下官员的妻子家属大都安顿在东都,臣以为,不如就便道到洛阳去,可从潼关而入。”

“东都啊……”杨广眼中泛出怀念的神色,沉思良久,终于点头道:“便依许国公所言,三日之后,折返洛阳!”

“圣上英明!”宇文述拿眼斜睨了苏威一眼,满脸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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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红拂出尘

项洵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勉力从草地上挣扎起来,咳嗽了两声道:“你们没事吧?”

张仲坚靠着一块大石,苦笑道:“暂时还死不了。”

李靖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道:“如果你小子所谓的没事是指没死的话,那我也没事。”

三人俱是浑身浴血,显然刚刚经过了一场剧烈地厮杀。

项洵盘腿调息道:“那个妖女实在是太厉害了,先前那一记追魂刺,险些要了我的小命,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李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欠奉,低声含糊道:“她手下那八名活死人也太可怕,非但无惧伤痛与死亡,而且不砍掉脑袋就不会倒下,他娘的,这罗离邪教果真是邪乎的要命。”

张仲坚亦学项洵般盘起腿来道:“赶紧调息,谁晓得她这次要多久追上来。”

李靖咬牙爬起来道:“这妖女,咱们都打打逃逃三回了,她难道还不肯放手么?”

项洵摇头冷哼道:“现在她手上的活死人只有四个了,胆敢再来一次的话,便要让她来得去不得!”

张仲坚摇头道:“不要大意,我看她的样子是想活捉我们几个,因此前几次都还未使出真实的实力,啧,江湖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兴起这么个强大的教派来呢?真是令人费解。”

项洵道:“谁知道,趁着天下乱糟糟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全出来闹腾,都想混水摸鱼分一杯羹,唉,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史将军那边,这妖女混在他的彩云轩当中做花魁,不晓得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咯咯咯咯……自己死到临头,竟然还有空闲去操心别人的事情,项公子你可真是个义薄云天的妙人儿啊~”一袭红衣的骆红儿俏立在不远处一株松树的树梢上,依然是那副令人望之销魂的妖魅样儿。

三人此时的实力还未恢复小半,而骆红儿却似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样子,强烈地对比顿时令三人心中生出气馁的情绪来,面对如此妖女,这还怎么打?

项洵一面全力催动大衍真气,一面笑嘻嘻地站起身来道:“骆妖女,怎么只见你一个人,余下的那四名活死人呢?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骆红儿的玉指轻轻捋了捋额角的秀发,嫣然笑道:“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我一个人也是手到拿来,唔,你们都是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乖乖当人家的奴仆,陪着人家走遍天涯海角,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项洵仰头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妖女,嘴皮子真厉害,愣是能将圆的说成扁的,哈,让我来猜一猜,那四名活死人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否现在全在你肚子里了呢?哼!若不是你用邪功强取了他们的内力,又如何能以完好无损的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李靖站起身来笑道:“我猜定是她此次追击我们用去的时间太久了,妖女!是否你家的后院起了火了?否则怎么会这般心急?”

项洵捧腹笑道:“咦,骆妖女你脸色这般差,是否给我们说中了心事?啧啧,不若赶紧回家再修炼几年才出来混比较好。”

骆红儿未料到这几人的心智竟是如此厉害,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够这般快地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如此仇敌,若不能早早除掉,日后必成圣教的大患。

想到此处,哪里还会再给他们喘息之机?

“哼!徒惩口舍之利,希望你们手上的功夫能够似你们的嘴一样硬!”只见骆红儿玉足轻踩,如仙女凌云般,从树梢倏地滑下,一对追魂刺同时现在掌中,往三人当中状态最差的李靖扑去!

李靖只觉得浑身寒毛顿竖,似被毒蛇盯上一般,当下暴喝一声,奋起勇武,却是不退反进,仗着手中寒铁枪的长度优势,闪电般迎往追魂双刺。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骆红儿一声媚笑,手中的追魂刺“叮”的一声点在枪尖上,然后借着枪上的力道,飞身飘往一侧,另手的追魂刺往来援的项洵点去。

实力全盛的骆红儿果然不是他们现在这种状态可以抵挡得住,气劲交击,只听得“嘭嘭”两声,便见李靖与项洵先后喷血飞跌,滚落到一旁的草地上去。

骆红儿檀口中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不再理会两人,手中双刺带着阴柔的气劲,往三人中实力最强的张仲坚点去。

张仲坚此时亦是旧伤未愈,哪敢与她硬拼,只得仗着手中宝刀与妖女不断周旋,然而即使这般下去,也注定是他先脱力不支,终究不是办法。

骆红儿哪会给他如此拖延时间,唇边挑起一丝冷笑,追魂刺虚晃一招,玉足连点,返身往倒在地上的项洵和李靖二人杀去。

“混账!”张仲坚浓眉倒竖,虬髯怒张,手中宝刀幻出重重刀影,往骆红儿扑杀过去。

骆红儿于疾奔之中竟然一个旋身,掌中双刺立即又改而迎往张仲坚,柔声笑道:“早些如此不就是了?浪费人家的时间。”

就在这时,摔在一旁的项洵竟出人意料地贴地扑出,手中钢刀径往骆红儿的左足跟疾斩而去,这一刀若砍实了,骆妖女以后怕是都只能单脚跳着行路了。

骆红儿一声媚笑道:“雕虫小技而已,项公子,你早给人家看得通透哩!”

说罢左足一扬,整个人竟是似螺旋般冲天而起,使得项洵与张仲坚的刀招使在空处,还未等两人变招,骆红儿又似重逾千斤般猛坠下来,双刺先后准确地点中两人的刀锋。

“噗~”项洵与张仲坚两人各自喷出一口鲜血,往后抛跌开去,失去再拼之力。

这妖女太可怕,看来前些天果然是在保留实力,望着直奔面门而来的追魂刺,项洵此时却已经来不及挥刀格挡……

与其说项洵来不及格挡,倒不如说项洵其实根本没有想着格挡。

骆红儿望着项洵那似乎被吓傻了的面容,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劲风袭背!不可能!张仲坚早被自己打成重伤,此时绝对没有这种力道!

骆红儿曼妙的腰身倏忽一扭,险而又险地躲过了来自背后地致命一击,然后才看到了出手偷袭自己的人。

“张出尘!我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此番为何坏我好事?!”骆红儿望着眼前那个手拿红拂的女子,冷冷喝问道。

张出尘面无表情道:“我红拂女做事一向自有分数,骆红儿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骆红儿心中暗恨一声,晓得对方有红拂女相助,自己多日来的苦功算是彻底白费,当即粉面一沉,轻声道:“既然红拂姐姐你硬要插手我罗离圣教之事,异日骆红儿定有回报,只希望姐姐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张出尘摇头道:“你只管出招便是。”

骆红儿冷哼一声,恨恨地扫了三人一眼,扭身足不沾地的去了……

项洵咳出一口鲜血,自嘲道:“自古以来,都说英雄救美,可我怎么发现,最近我们却总是被美人来救?”

躺在一旁动弹不得的李靖低声笑道:“可能因为咱们都还算不得英雄。”

张出尘款款走到李靖身边,往他口中塞了一枚药丸,然后才摇头微笑道:“若是你们三位都算不得英雄,那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人能够算得上是英雄。”

李靖听了这话,当即猛地一咳,只见那枚药丸从他口中狂冲而出,翻腾了几个跟斗,这才重新落回他口中去,显然是被张出尘的话呛得不轻。

张仲坚将宝刀插回背上,翻膝坐下,一边调息,一边问道:“张姑娘似乎和那罗离邪教的妖女很熟悉?”

张出尘摇头道:“算不上熟悉,只是知道她是罗离教的圣女,曾经交过一次手而已。”

项洵背靠一块大石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张姑娘,你这兵器倒是有些独特哩,嘿,你既然不是尼姑,拿什么拂尘呢?”

张出尘只是摇头微笑,却不说话,众人晓得她必是不想提及,便也不再多问。

李靖开口问道:“张姑娘怎么会到这边来?”

张出尘摇头笑道:“我上回办完事情,便打算往晋陵寻两位一聚,哪料到却听说晋陵失守,已被沈法兴占据,而两位更是不知所踪。后来正好闻之罗离教四处打探两位的下落,便一路跟随前来,正好遇上。”

李靖抬眼看去,傍晚的阳光温柔柔地毫不刺眼,映照在张出尘美丽而脱俗地脸庞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张出尘感应到他的目光,往他脸上瞧来,脸色微红,心跳有些加速,身体似乎也有些发热,微笑点头道:“李将军勿慌,这药丸服下去便是这种症状,可趁此良机调理内息,自有事半功倍之效。”

李靖急咳了几声,连忙收拾心思,不再遐想,缓缓调息起来。

倒是旁边的项洵似乎是瞧出了什么,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捧腹大笑不止,惹得张出尘翻来一记白眼。

四人就这样一直待到日薄西山,三人的伤势终于好得七七八八,才爬起身来,往北边的一处镇子投去。

第二十七章 小镇见闻(上)

四人赶到镇子中时,天色已然入黑,一轮皎洁地明月自东方升起,洒下点点银辉。

许是因为时局不堪,民不聊生的缘故,镇子当中的灯火稀稀拉拉,本应热闹无比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不少的铺子都已关门大吉,更显得镇子上冷冷清清。

几人好不容易寻到一家仍开业的酒楼,拾脚而入,早有小二过来迎接,将他们引至二楼一处靠窗地座位上去。

项洵转眼四顾,只见偌大的一个二楼上,包含他们在内,竟然才仅有三桌客人,不禁使人觉得满是萧条。

不片刻的工夫,便有小二将酒水和四人所点的菜肴送上桌来。

项洵一把扯住那小二,指着几盘菜肴大讶道:“小二哥,怎得一盘菜竟有如此之多?”

原来那盛放菜肴的盘子本身已是极大,此刻更是装的满满当当,一盘菜,只怕有一般酒楼四五倍的量,确实令人难以想象。

那小二还未开口,便见一位掌柜模样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手让他下去准备其余的事情。

那掌柜大约四十余岁年纪,眉角清正,脸目慈善,只见他颇有些自来熟的意思,捉了一把椅子,坐到四人桌边。

他先是朝着众人点了点头,然后才摇头苦笑了一声道:“鄙姓田,乃是这间酒楼的掌柜,唉!实不相瞒,因为今日乃是本店营业的最后一日,食材不用也就浪费了,索性便让厨师加大了份量……”

项洵取了个酒杯来,为他满上道:“听田掌柜的口气似乎颇多无奈,我见这间酒楼无论格局、装饰又或者菜肴酒水俱是不俗,何以竟会准备关门停业?”

那田掌柜扬脖饮尽杯水酒水,叹息了一声道:“小兄弟几人定是外地来的,其实只看镇子上的模样,便也可以知道,此处现在已是日渐萧条,不复当年人来人往的盛况,人都没有了,还做的什么生意呢……”言下满是喟叹失落之意。

项洵几人对视几眼,心中也自猜出个七八分内情,连忙又给田掌柜斟满酒水,邀酒道:“田掌柜无须叹气,此处没有生意做,便往人多的地方去便是了,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来来来,咱们满饮此杯!”

饮毕酒水,田掌柜脸上的愁容稍去,朝几人拱手道:“我这人一向自在散漫惯了,今天见几位又生得仪表堂堂,满脸正气,这才冒昧打扰,还望各位勿怪才是。”

李靖摇头道:“田掌柜的说哪里话,我们连着赶了几天路,到这里正是人生地不熟……”

话音未落,便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颇为嚣张的叫声:“你们田掌柜的呢?赶紧叫他出来,交税钱的时候到了!”

那田掌柜抬手和众人告了声歉,正准备起身到楼下去,却听得“咚咚咚……”一阵楼梯响,三名差官模样地人蛮横无礼地冲上楼来,竟是连片刻都等不及的样子。

那田掌柜赔笑道:“几位官爷,这个月的税银……在月初的时候,不是便交过了吗?今天这是……”

带头的那官差满脸横肉,双目一瞪,怒斥道:“混账东西!今天咱们来收的,又岂是那区区几十两杂税?”

田掌柜愕然道:“请恕田某糊涂,不知除了各项杂税之外,还有何税要缴?”

带头的官差仰天大笑道:“田掌柜,恐怕你还不知道,不过也没关系,咱们兄弟几个便说给你知晓,今天向你收取的,乃是关门停业税!哦,共计~三千五百四十八两又三钱……”

即便以田掌柜这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人,此时亦忍不住光火非常,闻言面色一沉,摇头拒绝道:“我田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税,几位官爷请回吧。”

那带着的官差似乎未料到田云竟然敢如此大胆地拒绝,先是一顿一顿地冷笑了几声,继而仰头狂笑道:“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这老东西竟然敢拒不交税?哈哈,兄弟们,你们说要怎么办?”

身后的两名差人猛地拔出腰刀,一并大笑道:“自然是将他捉到牢里去,让他过上几天舒心又快活地好日子!哈哈……”

田云怒道:“哪来的劳什子关门停业税,不过是你们手头紧了,又想来敲些银子!你们这些人心中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平时给你们白吃白喝的也就算了,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狠咬我一口,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那官差恼羞成怒,掣出腰刀直指田云,眯着眼睛道:“姓田的,前些年你赚得是盆满钵满,如今你吃饱喝足要走了,好歹也给哥几个留下点儿残羹剩饭不是?几千两银子,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嘛……”

田云被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张口再骂的时候,便见红拂女张出尘手腕一抖,三枚筷子闪电般飞出,扎穿了三人的喉咙!

三人眼珠外鼓,无法相信自己就这般死去,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音节,“咕咚!扑通……”腰刀跌落,尸身倒地,顿时之间乱作一团。

不但田云目瞪口呆,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便连项洵等人也是极为吃惊,没想到这红拂女的话语不多,遇事却是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张仲坚和项洵各自喝了一声彩,张仲坚为几人斟满酒水道:“此种卑鄙恶徒,杀得好!来,满饮此杯!”

田云看着张出尘苦笑道:“姑娘,他们虽然是为难于我,也不过是为了点钱财而已,却还罪不致死啊……”

张出尘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不发一字,却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水,举手间自有一股不输男子的英气流淌出来。

众人纷纷举杯饮罢,李靖轻声道:“莫要生气了,为这种小人,不值当。”

张出尘闻言脸色稍霁,轻轻地点了点头。

田云见张出尘根本不理会于他,料得自己这貌似仁慈的话语许是令她不屑一顾,不由颇是尴尬,站在那处竟有些手足无措。

项洵饶有兴致地拿眼扫了扫李靖两人,转头提醒田云道:“田掌柜还是赶紧收拾一下的好,虽然你明天便走,但是这事情被越多的人看到,你便越是危险。”

田云这才惊醒过来,心里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转脸望着那两桌离了座位,正胆颤心惊往门口挪动的客人,拱手道:“几位勿要惊慌,实在是这几名混蛋欺人太甚,今日的酒菜全入鄙人的数,还望诸位勿将此事透露出去,鄙人感激不尽!”

客人们自然全将刚才的事情看在眼中,此时虽然说免去了酒菜钱,但亲眼见着死了三名官差,而且尸体就横在门口那处,腿肚子便不听使唤地打起抖来,连忙点头不迭地应了,狼狈非常地逃下楼去。

田云连忙招呼小二来将尸首收拾妥当,着他趁着夜色,用车子把三人运到镇外的野地里掩埋。

然而还未等小二收拾妥当,楼外的街道上却是传来一阵马蹄声响,继而传来许多哭嚎、惨叫和求饶之声……

几人抬眼往楼下望去,只见在几十只火把的映照下,人影幢幢,但因为离得有些远,却也看不大仔细。

项洵扯了钢刀道:“你们先吃着,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云连忙阻止道:“小兄弟,可千万使不得,离了楼子,怕是有性命之忧!”

项洵咧嘴笑了笑道:“没事,我自会小心谨慎。”

田云还欲再劝,项洵却是直接穿窗而出,大手在窗框上一抹,无声无息的就翻到楼顶上去。

张仲坚哈哈笑道:“田掌柜莫要担心,我这兄弟身手相当了得,只是应付些寻常的人物,绝对无事。”

李靖抬眼望向田云道:“田掌柜似乎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不若详细说来听听。”

田云摇头叹息了一声,止了小二收拾尸首的举动,挥手让他去将门板挡上,竟然是准备打烊收铺了。

田云在椅子上坐下来,灌了口酒水道:“这事儿得从两年前说起,以前咱们海陵这一块,勉强还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百姓安宁。但是后来杨广的连番恶行,可真是把人都害苦了,赵破阵和一帮兄弟就带头造了反,仅半年多的时间里,队伍便发展得颇为壮大。”

李靖点头道:“嗯,此事我以前听说过,只不过那赵破阵似乎并没有叫嚣多久,便被杜伏威给吞并了?”

田云叹气道:“当时杜伏威虽然收编了苗海潮部,但比诸赵破阵的实力,却依然远远不足。偏偏赵破阵这人打仗还行,但论起阴谋手段,比杜伏威又差得远了,杜伏威得知赵破阵有意收编自己,表面答应,却在酒宴上将赵破阵一举刺杀,在辅公祏的配合下,反是趁机收编了赵破阵所部,实力顿时空前强大起来。”

张仲坚本来对这些官民争斗没什么兴趣,但此时受人之托要送信去给杜伏威,便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好仔细听听田云的说道。

田云道:“今年年中的时候,李子通离开长白地左才相,率部前来投奔杜伏威,然而李子通离开长白之后不久,左才相便被隋军围剿,继而战死当场,杜伏威认定左才相之死是因为李子通的背叛,李子通无奈只得在海陵以东安顿下来。”

田云又饮尽一杯酒,这才继续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现在以海陵区区一隅,又如何能够容得下这两支队伍?为此,自一个多月前开始,便不时会有两家地队伍来镇子上强拉壮丁,唉,试问两虎相争之下,谁还愿意呆在这里呢?”

第二十八章 小镇见闻(下)

项洵翻身上了楼顶,矮着身形往前疾行,只是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便已奔至街道喧嚣处的上方。

抬眼向下望去,只见一队手执火把,大约四五十人的队伍,在街道上强行扭住过往的行人,弄得是鸡飞狗跳,闹闹轰轰。

街中有两位骑在马背上的壮汉,此刻其中一名圆脸的汉子正骂骂咧咧的道:“他娘的,现在这镇上的人是越来越少,今天看来是完不成上头交待下来的任务了。”

另一个方脸的汉子道:“没办法,整个镇子上做生意的人都跑得七七八八,凭什么来吸引人?说到底,都是上头弄的这个法子有些过火了……”

圆脸的汉子怒斥道:“给我闭嘴!上头的事情自有老大主张,哪轮得到咱们插嘴?哼,现在谁不趁机扩大队伍,谁就得被隋军吃掉,你懂个屁!以后少说这种没大没小的话,省得什么时候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晓得吗?!”

方脸的汉子虽然一脸不悦,但知道那圆脸是为自己好,只得点头道:“晓得来,钱哥,那咱们今晚怎么办?”

圆脸暗自沉吟一阵道:“他娘的,反正这帮做生意的早晚都要跑,不如咱们今晚就来个杀鸡取卵,哼,把他们一并全弄回去!大不了以后再跑远点拉人。”

方脸的皱眉道:“钱哥,再远点儿,可就是杜伏威那帮人的地盘儿了,只怕……”

圆脸冷笑道:“怕个什么,杜伏威那厮竟敢不卖咱们李将军的面子,盲目尊大,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哼,不是我吹牛,保证过不了几天,他就得玩完!”

方脸喜上眉梢道:“钱哥,李将军终于下定决心要对杜伏威动手了吗?太好了!”

周围几个喽啰也都围过来,想听听圆脸怎么说。

圆脸知道自己无意间说漏了嘴,连忙沉声道:“我什么也没说,你们什么也没听见,刚才的话全都给我烂到肚子里,谁要是敢走漏了半点风声,可别怪我不客气!他娘的,都给我一齐动手,把镇子上所有铺子里的人也都一并带走!”

一名喽啰上前道:“钱爷,这镇子上的铺子可是有不少呐,若全部带走,咱们带的绳子可能不够用啊!”

圆脸冷哼一声,喝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种事情也要我来教?你放亮那双招子好好看看,那么多铺子,随便也能翻出来几捆吧!再说,铺子虽然是不少,但咱们只要壮丁,只要壮丁!明白吗?还不快去……”

……

李靖点头皱眉道:“怪不得镇子这般冷清,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这杜、李两家好歹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怎么会用这等的手段?岂非让人反感吗?”

田云摇头叹道:“我们这种人又怎么会清楚他们的想法,唉,照我看,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只怕到最后反而被官军占了便宜去。”

张出尘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是愿意官军胜,还是愿意叛军胜?”

田云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官军赢了,不知道杨广还有什么鬼主意来折腾人;叛军赢了,谁晓得他们会不会是下一个杨广?呵,其实谁胜谁输,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像咱们这种平民百姓,心中向往的不过是一个安生的日子罢了,至于别的,谁又会去管得那么多?”

张出尘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说不清的神色,只是点点头,不再开口。

李靖也点了点头,开口问道:“田掌柜,不知目前海陵附近负责讨贼的将军是哪一位?”

田云沉吟片刻道:“听说是荣国公来护儿的第六子,一位名唤来整的将军,只不过我都是从过往的宾客口中听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靖动容道:“竟然是他?”

正饮着酒的张仲坚放下酒杯,转头轻声道:“小洵回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项洵似一只大鸟般,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穿进楼中来,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灌下一口酒去,这才笑嘻嘻地问道:“是谁?”

李靖往外一瞥,反问道:“弄清楚了吗?”

项洵点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能令你如此动容的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李靖笑了笑道:“来护儿的第六子来整。”

“噗……”项洵才吞下口去的酒水几乎全喷出来,咳嗽着笑道:“不是吧,这来护儿好歹也是一代名将,不过给儿子起名儿的水准可真是不咋滴,哈,来整?他奶奶个熊。”

李靖摇头道:“千万莫要小瞧他,来护儿的几个儿子当中,来整是唯一得承其父衣钵之人,不但武艺超群,骁勇善战,一杆镔铁枪使得出神入化,而且兵法造诣不俗,又懂得抚慰士卒,所以近年来,由他所领的讨贼官军,几乎是所向披靡。”

项洵吃惊道:“竟然这么厉害?是否言过其实哩?比诸李大哥你又如何来?”

李靖摇头道:“谁会去做那种无聊的比较,倒是有很多义军因为十分害怕他的威名,为他作歌曰‘长白山头百战场,十十五五把长枪,不畏官军十万众,只畏荣公第六郎’,可见一斑否?”

众人俱是倒抽一口凉气,未料到那人竟然这般厉害,项洵啧啧赞道:“嘿!来整!现在听着倒是越来越顺口哩。”

此时楼下的街道上似乎更加的混乱了,各种惨叫与哭嚎声也越发多了起来。

张仲坚皱眉道:“小洵先说说外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我给这些惨叫声弄得很烦,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出手?”

项洵站起身来道:“肯定要出手,咱们边走边说吧,哦,田掌柜,他们现在准备进店铺楼子里面拉人,你们还是小心一些,可别我们一下去,你们反而出事就不好了。”

田云连忙拱手感激道:“多谢小兄弟提醒,我晓得怎么做的,倒是你们四位,需要多加小心,那些人,可不讲什么善心的。”

几人点点头,便跟在项洵身后,下了楼去,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项洵便将探听到的消息说给三人听了。

张仲坚边走边道:“这么说,今晚这些全是李子通的人马?按你的说法,似乎这两天李子通会对杜伏威动手?”

项洵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咱们明天一早便去寻杜伏威的人马吧,否则张大哥你的信若送不到,那便真是要失信于人了。”

张仲坚点头道:“嗯,此处离杜伏威的寨子应该不远,明天便把信送过去,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不过现在还是先对付眼前那些人吧。”

项洵哂道:“除了带头的两个功夫稍微高明一些,其余只不过是些小喽啰罢了,也就四五十号人,咱们四个一人分上十来个,三下五除二也就搞定了。”

张出尘开口道:“是杀,还是俘?”

项洵见三人都朝自己望来,不禁挠头道:“照我看,只要制住他们,给些教训就算了,反正明天天一亮,这镇子上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张出尘道:“这算不算妇人之仁?”

项洵打了个哈哈,正要开口时,李靖劝道:“他们也不过是奉命办事,半点由不得自己,即便我们将他们全杀了,只要贼头仍在,就依然会有人来拉壮丁;即便贼头死了,只要杨广仍在,就依然会冒出无数的贼头来……”

张出尘“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道:“李将军接下去是不是想说,即便杨广死了,只要仍有人在,依然会冒出无数个杨广来?”

三人被她突然间显露出来的笑容弄得一呆,一时竟都不懂得回话。

张出尘看着三人的神色,不禁脸色微红,即便有夜色掩着,但却哪里能够逃得过三人的眼睛,嗔道:“怎么,未见过女儿家笑吗?”

李靖讷讷道:“还以为你不懂得笑来,没想到竟是这么好看的。”

项洵哪料到李靖这家伙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正要开口揶揄两句,便见着不远处的几名喽啰叫喳喳地冲了上来。

张仲坚咳了一声,往前飞掠道:“这几个交给你们了……”

项洵骂了一声“无义气啊”,一个纵身,掠出去三丈多远,紧追着张仲坚去了。

张出尘瞥了一眼李靖道:“你不去吗?”

李靖咳了一声,正色道:“两个人一组的话,应该会比较快一些……”

……

果然如项洵所说那样,对付这么一帮小人物,几个人只是伸伸手,随便就打发了,前后竟然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原本贼子们是准备将镇子上的壮丁全都用绳子捆了,这下倒好,被项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全都捆了个结实,扔到两间早已人去楼空的铺子里面呆着。

被这帮贼人捉住的路人也好,镇上的人也罢,全都对四人再三的道谢,感激涕零。

四人好不容易才劝散了众人,着他们赶紧收拾家当,趁夜离开镇子,一时之间镇子上又是好一顿地忙乱,叹气声、咒骂声以及女子小孩儿的哭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渐渐消停。

第二十九章 前脚后脚

明亮地晨光中,项洵等人爬上一座小丘,举目望去,前方不远处,便是杜伏威的大寨了。

只见那寨子依山而建,占地极大,怕是可以容纳下几万人的模样,周围不断有一队队的士卒来回巡逻,寨子周围遍插着书有“杜”字的旗帜,正在秋风当中猎猎飘扬,令人感到一股庞大的气势。

项洵看得心中狂跳,咽了口唾沫道:“没想到杜伏威的势力竟然有这般大,当初进攻晋陵时的沈法兴也不过如此吧。”

李靖一把捉住正要狂奔下山坡的项洵,皱眉道:“自现在开始,我们只能慢慢走过去,否则给人射成刺猬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项洵哂道:“你见过四个人便敢明目张胆地去破人大寨的吗?嘿,莫不是昨晚上发的烧还未退?”

张出尘疑惑道:“李将军昨晚发烧了?”

李靖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捉在项洵肩头的大手猛地一使力,登时让那口无遮拦的小子痛得欲死欲仙,装模作样地一阵哼哼哈哈。

项洵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抚着肩膀呻吟道:“啧,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就这么点气量?”

李靖懒得理他,抬眼望着寨子的方向道:“上次沈法兴攻击晋陵时颇为仓促,都没有仔细扎好阵脚,才给我们可乘之机,莫要因此小瞧了他。若论起真格,杜伏威手下这等乌合之兵,比起官军来,仍有不小地差距。”

张仲坚点头道:“只看他们四下拉取壮丁的行径,便晓得终是难成得了大气候。”

项洵皱眉道:“啧,那咱们此番过去,岂非很危险?”

张出尘不解道:“有什么危险?”

项洵叹道:“他们连普通的壮丁都要,那么似咱们这种一望便知的高手,除非杜伏威是个傻子,否则哪里会轻易放过?我只怕咱们交完了信,当场就被强逼喝下什么歃血酒啊,从此永失自由……”

众人听了无不捧腹,李靖笑骂道:“从未见过似你这般厚脸皮的家伙,是否肚子里的气太足,不使劲地吹上一吹牛皮便要爆开?”

项洵打了个哈哈道:“去,我只是怕大家太有压力,说几句笑话给来活跃下气氛吧,竟给你说成吹牛皮……噫,有一队人马往咱们这过来哩。”

张仲坚大笑道:“只是来送封信罢了,小洵你何时变得这般胆小起来了?”

张出尘轻笑道:“项兄面对沈法兴的千军万马都无所畏惧,又怎会害怕这些义军?该是怕出尘心生胆怯,这才出言打混吧,呵,都是要多谢项兄关照……”

项洵摆手咳道:“嘿,这事情本该由某人来做才对,可惜他不擅此道,只好由我舍了脸子来强撑,竟还要被嘲笑,唉,真是交友不慎……嘿,幸好有义军大哥前来救场,哈……”

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大笑,那队义军却是很快来到眼前。

“都给我站着别动!”只见领头的那名义军策动胯下战马走上前来,开口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没看到此处乃是军营重地吗?竟敢乱闯,不要命……咳……”

话未说完,便见项洵冷哼一声,往前跨出一步,真气狂涌之下,浑身地气势猛地高涨起来,双目异芒连闪,杀意锁定那人。

那领头义军登时如坠冰窖,心志被夺之下,竟是连话语都被打断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洵见着目的达到,这才敛了气势,扔出一锭银子到那人怀里,笑嘻嘻地道:“这位大哥,咱们几个是杜将军的朋友,还请通报一声,不胜感激。”

那义军只觉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知道不小心冒犯了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又见对方肯给面子,当下连忙掷回那银子,拱手赔罪道:“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英雄,哦,不知几位怎么称呼?我也好去通禀一声。”

项洵转脸望向张仲坚,只见张仲坚道:“你就说是丹阳的一位朋友托人带来一封信要交给杜将军便好。”

那义军连忙点头道:“还请几位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缰绳一摆,带着手下的兄弟一溜烟儿地往大寨中去了。

张仲坚望着项洵道:“才说你胆子小,你就弄这么一出儿,也不怕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项洵摇头大笑道:“可不是我存心置气,若是跟这些人讲道理,那才真是要弄不清楚。”

李靖点头道:“不错,在这种地方,最好的办法便是摆出实力来,只要拳头够硬,又装出有后台的样子,哪到他不怕,小洵先硬后软,正是对症下药。”

几人自顾自地聊着天儿,大约过了一盏茶不到的工夫,那人便奔回来,十分客气地请几人入到寨中去。

这军营大寨,在远处看,和在近处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只见寨门处修得颇具气势,门前门后均设有重重机卡,以坚木栅为隔断,外辟以深壕陡堑,内设以坚壁硬垒,其间更是围布鹿角竹马,再辅以强弓劲弩,若是谁想正面冲寨,即便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必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李靖点头道:“想不到杜将军营中竟然有这般能人,此处设计委实不俗,不过依我观来,泥土与木头的色泽尚新,莫非竟是最近才重新布置的?”

领路的那名义军点头道:“确实如此,营寨的这些防御设计均是出自新近才来归附的陈老师之手,嘿,有了陈老师相助,上至杜将军,下至咱们这些小卒,可都是高兴得很呐。”

众人行进寨中,只见行垒分明,井井有条,不时更有一队队的士卒来回巡视,行止间颇有法度,使人很难相信这只是一支由造反的百姓拼凑成的军队。

行不多远,又见着有数千人在演武场上不断地操练,演武场占地颇大,分成前、中、后三大块,每块都有不同的用途。

此时前段的场子中进行的乃是新兵的操练,对着草人木桩,练习着最基本的刺杀、劈砍以及射击等等,呼呼喝喝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新兵们俱是汗流浃背,然而在督练凶恶地目光下,谁也不敢私自停下来。

中段的场子中进行的则是兵士与兵士间的对练,这些兵卒的实力明显要好得多,场面也火爆得多,虽然只是徒手相搏,但却丝毫没有手软,因此不时便有人被抬出场去,令人咋舌。

相比前段和中段,后段的场子更是宽大,此处进行的,乃是军阵的演练。

项洵看得眼前一亮道:“这些兄弟的实力看起来不俗啊,嘿,杜将军的手下果然不一般。”

领路的那义军自豪道:“那是自然,今天在场上操练的还只是陈老师带来的那千余人马,咱们杜将军手下的精锐比这还要强上很多呢。”

几人说话之间,便到了寨中会客用的大厅之外,只见厅外站着一员将军模样的人物。

领路的义军连忙上前拜见,又为诸人介绍知晓,原来这人乃是杜伏威手下的一名将军,名唤陈正通。

陈正通挥手屏退那名带路的义军,拱手笑道:“杜将军今日正巧有事外出,不过辅伯现下正在厅内,诸位有什么事情尽可与辅伯说。”说罢抬手邀众人进了厅中。

陈正通口中说的辅伯,乃是杜伏威幼时的同乡死党辅公祏,两人情同手足,辅公祏的年纪还长于杜伏威,是故军中之人多以“辅伯”称之。

众人迈进厅去,只见椅上坐着一人,那人面如古铜,须髯及胸,一双眸子中透出灼灼精芒,显然亦是功力超凡的高手。

望见众人进来,辅公祏遂起身上前迎接道:“四位英雄远道而来,我却未能远迎,还望勿怪。”

众人哪里会去计较,稍作介绍寒暄,便各自落了座,辅公祏拱手道:“听闻四位乃是自丹阳送信过来的,不知那信在何处?”

张仲坚歉然道:“我知辅伯与杜将军两人亲如兄弟,更是生死至交,但托信之人曾与我言明,信中所涉机密无比,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是故特别交待我必须将此信亲手交至杜将军手上,还请辅伯见谅。”

陈正通眉毛一皱道:“既然知道辅伯与杜将军亲如兄弟,却如何说出此等话来,岂非明言信不过辅伯吗?”

辅公祏连忙喝止道:“正通,不可胡说!”

然后又转头望向张仲坚道:“张兄弟勿怪,正通一向心直口快,不通人情世故,还望各位海涵。”

见着四人脸上并无怒意,这才解释道:“实不相瞒,伏威今日一早便带了一队人马往东北方向的小孤峰去了,尚不知要何时才能回返。”

项洵沉吟道:“我们昨夜才得到一个不算好的消息,不知道辅伯有没有耳闻。”

辅公祏道:“却不知项兄弟口中所说的不算好的消息到底是什么呢?”

项洵皱眉道:“我们昨夜在北边的镇子上遇到了前去强拉壮丁的李子通的一队人马,无意中听闻李子通最近要对杜将军下手,不知辅伯可知晓?”

陈正通嘴角泛出冷笑,不屑道:“就凭他李子通也敢前来与我们一战?真是不自量力,哼,咱们没去找他们的麻烦,已经算是他们的运气了,若是他们真要前来送死,咱们也不介意让他们有来无回!”

辅公祏显然也是同意陈正通的说法,只是笑了笑,未将项洵的话放在心上。

项洵心中叹息一声,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头笑道:“既然如此,不知辅伯能否派人带咱们四个去寻杜将军呢?将信亲手交给杜将军之后,咱们也好回去交差。”

辅公祏点头道:“这个自然可以,正通,你便找一位熟悉此处地理的手下带这几位兄弟去寻伏威吧。”

第三十章 生死与共

秋高气爽,红日耀八方,有朝挥鞭驰骏马,昂扬,威伏群雄吞虎狼。

一队三十余人的队伍,自小孤峰下往西南方向奔驰开去,马蹄扬起一蓬蓬地草屑烟尘。

队伍疾奔了一阵子,只见领头那人一收马缰,“聿聿~”跨下骏马顿时一个急停,人立而起。

身后的一众骑士亦是齐收缰绳,整个队伍瞬间便完成了从疾奔到乍停地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高超地控马水准。

领头的那人仰头发出一串震天的长笑,声扬四野,意极豪迈。

那人正是杜伏威,只见他年纪在二十岁许,生得高额大耳,虎目刀眉,古铜色的方脸上,透出远超同辈的成熟与稳重,顾盼之间尽显雄霸之姿,当真是威武非凡。

杜伏威长笑过后,这才策马缓缓前行,脸庞转左,面容诚恳地开口叹道:“上天待我杜伏威真是不薄,竟然能将陈老师您这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超凡人物送到我面前来。”

那被唤作陈老师的人物连呼不敢,状极谦恭道:“将军于乱世之中白手起家,创此不世功业,何其壮也,足证盖世英雄之名号,陈某能为将军出谋献策,实乃荣幸之至,千万勿再说出折煞陈某之言。”

王雄诞大笑道:“没想到陈老师不但身怀惊人业艺,连拍马的功夫也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强上千百倍,令人佩服,佩服啊,哈哈……”一众人马顿时纷纷大笑不止。

那陈老师得王雄诞调笑,非但不恼,反而显得极为开心,只因这王雄诞乃是杜伏威手下骁将,武功出众,臂力惊人,使一对镔铁大锤,所向无敌,更关键是,此人对杜伏威忠心耿耿,乃是杜伏威的左膀右臂。

杜伏威止了众人的调笑,正色道:“想我手下兵卒虽号称两万众,但因欠缺兵甲之故,能称得上精锐的,不过六千人许。陈老师此番探知小孤峰藏铁甚为丰厚,当真算得是大功一件,日后开矿炼铁,我军将再无兵器缺乏之虞。”

那陈老师谦虚道:“探矿一事,何足挂齿,关键是今后的开采与冶炼,那才是重中之重。小孤峰山势极陡,近乎直上直下,一般人连攀爬亦是不能,并且因其不生草木,无所藏身,将军今后定须安排大量人手驻扎保护才行。”

杜伏威点头道:“陈老师言之有理,此番回寨之后,定要细细谋划,商定今后地相关事宜……”

……

辅公祏给项洵四人安排了一名叫做汪有实的年轻人领路,除此之外,又安排了二十名武功高强的义军保护他们。

汪有实领着众人出了大寨,一路往东北方向行去。

项洵策马上前,与汪有实并排而行,笑嘻嘻地问道:“汪小哥,不知这小孤峰离咱们这大寨有多远?要走上半天吗?”

汪有实笑道:“大概有三十多里路吧,像咱们现在骑马的话,用不了多久,怎么,这么急着见杜将军?”

项洵摇头叹道:“我昨日里听说李子通最近要对杜将军下手,刚才又听辅伯说杜将军今天到小孤峰,然而却仅带了二三十号人马,若是李子通派兵伏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汪有实在军中虽然只是个小卒,但脑袋却极为灵光,闻言皱眉道:“杜将军出行一事,照理说该是极为保密,哪里会那么容易中人的伏击?除非……”

项洵点头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错,若是有人偷偷将这消息告知李子通,结果已经不消说了。”

汪有实眼睛一转,脸色立时变得无比苍白,颤声道:“项,项兄弟……我汪有实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你们杀我可也没有半点价值……”

项洵一愣,继而捧腹狂笑道:“汪小哥,你说的什么傻话,倘若我们是李子通一伙的,何必还要冒险前来?实话告诉你,辅伯的手段我早看通透哩,他派出的这二十名高手,名为保护我们,实际上却是监视我们,防止我们将消息透出去给李子通知晓,是也不是?”

看着目瞪口呆的汪有实,项洵摇头继续道:“哼,只不过辅伯都是料错了,若是探听消息,只消一个人便可以了,我们来四个人,岂非显得多余?即便是凑巧探得了杜将军的去处,现在再去埋伏,也已经是来不及了,嘿,若是我没有估错的话,与李子通里应外合的内鬼应该正在杜将军的队伍中呢。”

李靖等人策马靠上来道:“小洵说得不错,我也是这般想法,事不宜迟,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去与杜将军汇合,希望可以赶在李子通的前面吧。”

汪有实胆颤心惊地道:“真地有这么严重吗?为何辅伯他们并没有这般想呢?我的天,可千万不要是真的……”

项洵摇头叹道:“我也希望自己猜的是错的,只不过,我心中那股不妙地感觉越来越强烈哩……我先去和后面那二十位高手们打好招呼。”

汪有实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一时之间根本理不顺这些东西,幸好他的工作只是为众人带路,也不需要他想明白。

主意既定,众人于是便不惜马力,一路狂奔,转眼之间便已过了十多里路。

项洵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皱眉道:“刚才穿过那片树林的时候,我有一种被窥视地感觉,虽然不强烈,但只怕真地是有人埋伏在那里。”

张出尘点头道:“我有同感。”

张仲坚摇头道:“早知如此危险,我一个人前来便好了,现在令得你们三个都跟着堕进险地,倘若有个万一……”

李靖面露不悦地打断道:“咱们早就是共过生死的兄弟,现在为何又来说这种话?”

项洵摇头道:“千万勿要责怪张大哥,我晓得他正是因为怕失去我们这几个好兄弟才会心生悔意。”心中忆起余杭张家灭门惨事,免不了一阵喟叹。

张仲坚点头笑道:“李老弟教训得好,不若等咱们此次脱离险境之后,便共结为金兰弟兄。”

李靖大笑道:“何必去等以后?你们不觉得在这种情境之下,结拜才更有味道吗?来!哪管他什么结拜的规矩,咱们三人便在这奔马上指天盟誓,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为金兰兄弟!”

“我李靖(项洵、张仲坚),指天盟誓,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为金兰兄弟!”

“那我呢?”张出尘面无表情道。

“咳咳!张姑娘……呃~今天的天气不错啊……喂喂,你们两个无义气的家伙,刚刚还说是兄弟呐!”李靖痛心疾首道。

项洵和张仲坚两人策马蹿到前面,项洵转头大笑道:“二哥,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情总要自己面对!”

“那我呢?”张出尘依然面无表情道。

李靖转脸望了望张出尘那副不算美丽,却不知为何令他心动的脸庞,正色道:“你……以后会有机会的……”

张出尘横了他一记白眼,檀口微张道:“李靖你有种……”说罢催马上前,与项洵他们并列而驰。

李靖还未从张出尘的话里回过神来,便听得汪有实大叫道:“杜将军!杜将军在前面!”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里多远处,有一队人马正缓缓地迎面走来……

……

杜伏威三两眼看完张仲坚递过的密信,随手将信笺揉成齑粉,面上泛出大喜的神色,拉住张仲坚的手大笑道:“此信我已盼望多时,万分感谢张兄弟替我冒死送过来,作为答谢,张兄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杜伏威能够办到的,定然满足于你。”

张仲坚摇头笑道:“杜将军言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杜将军相信我等,还是赶紧听听我这两位兄弟的金玉良言吧。”

杜伏威听罢项洵与李靖的推断,脸上泛起一抹郁色,正要开口下令,便听得自东北和西南两个方向,传来动地的马蹄声,与之相伴而来的,还有震天的喊杀之声。

杜伏威脸色大变,高声喝道:“兄弟们!上马!随我冲出去!”话音未落,便见着数枝烟火箭带着尖啸与众人的希望,往空中升腾而去。

陈老师道:“杜将军,咱们立即往西北而去,那个方向是李子通势力难以企及之处,定可以逃出生天。”

杜伏威一面领头往东南方向狂奔,一面摇头道:“李子通既然伏兵于此,那方虽然看似安全,但定然早被他设下陷阱,哼,我如何会上当,东南方向地势平坦,伏兵难藏,当有一线生机。”

只是转瞬之间,无数书有“李”字的大旗竟已漫山遍野,李子通地两拨人马如同潮水般围拢过来,真是天罗地网……

项洵举目望去,大约有上千的人马向他们疯狂涌来,看来李子通真是下了决心要将杜伏威击杀在此。

虽然众人一路往东南方向狂奔,但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们绝对无法在敌军围拢之前脱出阵去,那种难以名状地巨大压力,使胆小者恐惧,胆盛者愤怒。

眼看李子通的两支人马即将围拢,只见杜伏威手中马槊高举,大喝一声:“随我转向西南!杀!”

队伍在疾驰中倏然转向,如同一只愤怒地雄鹰,撞进汹涌地海面!

轰!敌兵始料未及之下,立时便被杀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第三十一章 瞬息万变

马槊者,重器也,本身威力极大,但亦极难用好。

马槊讲究颇多,首先在制作上便殊为不易,不同于步槊采用的木杆,马槊的槊杆乃是取用上等韧木(柘木为最,桑、柞、藤者次之,最次为竹)之主干,将其剥成粗细均之细蔑,以油反复浸之,概约一年,至不形不裂。

又置荫凉处风干数月,复以上等胶漆胶合为一把粗细,丈八长短,外缠麻绳;至麻绳干透,则涂以生漆,裹以葛布,每层干后复裹一层,至以刀斫而不断不裂,泛金铁之声,槊杆乃成。

其后去其首尾,至丈六许,前装精钢槊首,后安赤铜槊纂,反复调整,至以麻绳吊槊尾二尺处,两端不落不坠,方为佳品。

马槊制作耗时约三年之久,且难保必成,是故造价高昂,寻常人家根本无法得见,因此其用法及闪避之法,多为高门世阀所垄。

杜伏威手中马槊质量绝佳,乃是当年于长白夺自一名剿匪将领之手,军中无人能使,惟独杜伏威一人爱煞,兼其武功高强,悟性惊人,竟是凭着自己摸索,于短短半年间,便将此槊用得出神入化,宛转间隐有风雷之声,是故皆称“伏威风雷槊”。

两年前,杜伏威与辅公祏带领众弟兄离开长白左才相,徙往江淮一带,途中遇到单雄信的嫡侄女单云英,两者相互倾慕,结成良缘。

善使马槊的单雄信曾暗中找上杜伏威一试深浅,结果以单雄信之勇武亦不得不佩服杜伏威的马槊功夫,这才放心将侄女托付于他。

面对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地敌人,一马当先地杜伏威心中却是了无惧意,手中的风雷槊卷着狂猛地真气,宛转呼啸,挡者无不筋折骨碎,可谓是所向披靡。

因为项洵等人这无端变数,李子通不得不提早发动,致使上千伏兵散而未凝,此时面对杜伏威灵活而又勇猛地突围,无法充分发挥以众击寡地战术,显得有力难施。

“李子通!你这无情无义无能无耻之辈,害死左公在先,现在又要亲手来对付杜某吗?哈哈……今日便让你晓得,我杜伏威的名声到底是如何得来的!呔!给我死!”杜伏威一面对付四面攻来的敌人,一面出言骂道。

“杜伏威!莫非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杀赵破阵在前,妄想吞并我李子通在后,如意算盘打得是不错,可惜,你今日注定要葬身于此,哼!废话少说,给我乖乖受死吧!”李子通一边指挥人马围拢过来,一边回敬道。

与冲锋在前的杜伏威不同,李子通站在一处小丘上,在几名亲兵地护卫下,通过旗手,用旗语不断地向手下传达各种命令,无数地兵卒在李子通地指挥之下,迅速包围过来,拼死抵住杜伏威等人前进的势头,如同一张张幽冥巨网,要将他们缚进阎罗地狱当中。

虽然此次李子通埋伏的近千人马俱是精锐,但杜伏威原本的三十多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又加上后来的项洵等人和二十名高手,当真是一支实力强横的队伍。

杜伏威挥槊开路在前,身后紧跟着王雄诞、张仲坚、项洵、李靖等人,几人将红拂女张出尘和陈老师护卫在中间,再后面则跟着一众亲兵高手,整支队伍如同尖刀一般,分波斩浪地不断向前挺进,将围在前方的敌阵逐渐撕裂开来。

刀来剑往,人吼马嘶,无比惨烈地拼杀,就集中在不大的一方区域之内,不断地有人倒下,不断地有人扑上来,这似乎是一场让人欲罢不能地精彩游戏或是赌博,只不过用地是场上每个人的身家性命作彩头。

与晋陵那次冲击沈法兴军阵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次的敌人虽然数量不多,却拥有充分地准备与强横的实力,令得项洵屡屡嗅到死亡的味道。

一枪一矛同时往项洵扎来,却被他轻易躲过,同时反手一刀削去,枪矛尽断,钢刀顺势向前一抹,凭借马力轻而易举地割断了两名敌兵的脖子,鲜血四溅!

然而李子通安排的这两支伏兵不但实力强悍,心志更是坚毅,即使明知不敌,依然无所畏惧地往众人扑将上来,给人一种杀之不尽地感觉。

“铛!”的一声巨响自前方传来,在无数兵卒前赴后继的牵制下,敌方的高手终于赶到,截住了即将要突阵而出的杜伏威,众人快速突击地势头被遏止下来。

“杜伏威,你的威风就到此为止了!受死!”为首的敌将挺枪便往杜伏威刺去。

速度降下的众人顿时便觉得压力倍增,如同陷入水沼泥潭,四周地敌人如同蚂蝗般疯涌而至,想要将他们的鲜血吸干。

数不清的刀枪剑斧往他们身上招呼过来,在这等情况之下,恐怕连神仙也是招架不住,只是片刻之间便有十数人被斩落马去。

然而在这等危急时刻,如何能够停下来?每多耽误一点时间,众人逃脱的机会便会更加渺茫。

“秦超文你给我死开!”只见杜伏威一声爆喝,手中风雷槊带着呜呜地风声,轰然砸在秦超文的铁枪之上,发出一声雷鸣般地响声,便见秦超文直接被这一槊砸得口吐鲜血,其人更是被瞬间轰离马背,接连撞倒好几名敌兵,将敌人的围拢之势阻了片刻。

众人纷纷叫了一声好,正待要随杜伏威杀出阵去,便见处于众人守护中的陈老师长枪一抖,竟然直挺挺地扎进了杜伏威的后背!鲜血迸溅!

杜伏威只觉后背一阵剧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眼前一黑,差点便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幸好及时被张仲坚护住。

正奋锤厮杀地王雄诞见状眼眶欲裂,大怒道:“王八蛋!你这是做甚?老子杀了你!”

只见那陈老师状若疯魔般哈哈大笑道:“吾儿,我终于为你报……”

话未说完,便见王雄诞将手中的镔铁锤回身一摆,闪电般往陈老师砸下,瞬间便将其砸成一滩肉泥。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动作都只在须臾之间便已完成,却使得李子通一方士气大振,杜伏威一方则由逃兵变成哀兵,厮杀变得更加激烈了。

“张兄弟,请你们务必护住杜将军,我来开路!”王雄诞手中铁锤狂舞,双目血红道。

张仲坚与项洵跃马上前,护在王雄诞两侧,杜伏威软倒在马背上,双手堪堪搂着马颈,由李靖、张出尘以及杜伏威的几名亲兵团团护住。

陈老师的意外叛变,导致杜伏威突然受到重创,使得众人心中俱是又惊又痛,怒火狂涌之下,非但没有气馁,反而生出定要护送杜伏威逃出包围的决心来。

“哈哈哈哈!杜伏威,你可曾想过会有今天?我这步棋下得可妙啊?哼!给我带着愤懑和绝望,死在这里!儿郎们!给我上!不能放跑一个!”李子通仰天狂笑道。

然而李子通显然低估了王雄诞等人的实力,没有了强将的阻拦,虽然实力最为强横地杜伏威重伤难起,但在王雄诞、张仲坚和项洵三人的拼死冲杀之下,竟然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突破了重重包围,脱出阵去!

“李子通!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暂时留好你项上的人头!待杜将军伤愈之后,便由他亲自为你摘下!”王雄诞转头怒喝道。

“哼!等你有命走脱再说吧!给我放箭!”李子通冷笑一声,下令道。

“咻!咻!咻!”无数劲箭破空而去,射向脱离了混战的王雄诞等人。

只是一轮箭雨,原本还有三十多人的队伍立即便有数人中箭,惨叫着跌下马去,被紧跟在后面一拥而上的敌人踩成肉泥。

“各自散开!小心躲避!有弓箭的都给老子射他们的马!”王雄诞摘下挂在马背上的强弓,一抬手竟同时射出三枝箭去,带起三声战马的悲鸣。

战马颓然倒地,不但马背上的骑士瞬间被甩下,同时也使得后方的敌人为躲避战马而狼狈不堪,更有甚者一时躲避不及,亦栽倒在地,成为他人前进的障碍,造成更大的混乱。

在王雄诞的带领下,一众亲卫亦纷纷取箭往追兵射去,可惜项洵四人的马背上并无弓矢,只能为王雄诞和杜伏威挡开对方射来的劲箭。

“兄弟们,加把劲!只要冲进前边的那片树林,咱们就算赢了!”王雄诞高声喝道。

弦响矢发,劲箭对射,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只是片刻之间,王雄诞一行便削减至二十余人,但却成功闯进树林中去,身后敌人的追击之势终于被成功遏止。

进入树林,速度虽然降下,但呈分散状地二十余人却是各自稳稳地控着战马,游刃有余地在林间疾速穿行。

相比之下,树林给身后密密麻麻的追兵带来了极大的麻烦,李子通一声令下,一部分人继续跟随追击,另一部分人则试图绕过树林,争取赶在王雄诞等人逃出树林前截住他们。

然而事与愿违,当李子通带着人马千辛万苦地穿过树林之后,却赫然发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片一望无际地芦苇荡。

此时正值晚秋,芦苇荡中金黄一片,高约半丈余的芦苇在飒飒地秋风中恣意摇曳,雪白的芦花随风飘飞……

第三十二章 血染芦花(上)

恰深秋,赛雪芦花飘满袖,何人争斗?血飚芦荡惊鸥。

“王将军,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一名亲卫压低声音问道。

又高又密地芦苇遮住了众人的身形,在秋风中左右摇摆的芦苇不断地发出阵阵“沙沙”地响声,更是将众人的声音也掩盖下去,虽然这些无法让他们立即逃离险境,但却让众人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王雄诞乃是一员猛将,凭恃勇力冲阵搏杀不在话下,然而智计方面却着实平平,更何况正值杜伏威身受重创昏迷不醒,心中一时竟拿不出个好主意来,当真令人懊恼。

“王将军,时间紧迫,我有一计,你看可行否……”项洵低声道。

“好!就这么办!那由谁来扮我和将军?”王雄诞一边脱衣,一边低声道。

一众亲卫纷纷请求担此生死重任,却被项洵所阻,项洵摇头低声道:“我想出这声东击西之法,自然心中早有打算,便由我来扮杜将军,吸引李子通的注意,你们则速速保护王将军和杜将军离开。”

张仲坚低声道:“我与三弟合作惯了,便由我来扮王将军,你们快走。”

两人的身形魁伟,与王雄诞、杜伏威的身形极为接近,穿上王、杜两人的衣服之后,远远看去,谁都会以为是两人无疑,不愁敌人不上当。

李靖皱眉低声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能舍你们而不顾?我也留下来,出尘,你随王将军他们一并离开。”

张出尘望了他一眼,点头低声道:“好,你们保重。”

项洵摇头坚决道:“二哥你随王将军一并离开,有你和张姑娘两个人的保护,王将军即便遇上什么危险也应该可以应对,放心吧,我和大哥定会保着性命回去见你!”

见李靖脸色不悦,张仲坚点头劝慰道:“小洵说得对,吸引李子通,只消我和他两人便足够了,二弟你莫要担心。”

王雄诞伸手拍了拍项洵的肩膀,低声道:“我从未见过似你们这等义气相投,不畏生死的好汉子,时间无多,记着,不要力敌,等我回到大寨,立即引兵前来救援你们。”

眼见无法阻止两人,李靖只得恳求道:“请王将军挑出七名善射的亲卫来配合我这两位兄弟,在芦苇的遮掩之下,轮流发箭,如此方能够完全迷惑李子通,不使他生出被骗的警觉。”

主意既定,众人哪还犹疑,立即将一半的箭矢交给项洵等人,然后分头行动……

……

芦苇荡中芦苇丛生,不但茎干高大粗壮,更有不少尖如利刃的芦苇断根,马匹在其中根本无法穿行,不甘心就这般失败的李子通着一干手下翻身下马,手持刀枪拨开芦苇向前搜索。

即便是身材高大如李子通者,在芦苇丛中亦根本无法将芦苇荡中的形势尽收眼底,毫无疑问,这种复杂的地形,令搜索变得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不若咱们一把火烧了芦苇荡,省时省力,一了百了!”李子通的一名亲卫提议道。

李子通白了他一眼,没有做声,另一名亲卫鄙视道:“想用火攻,你好歹也得看看风向吧?等下杜伏威他们没烧着不说,我们自己反而要先遭殃!”

“咻!扑!”一枝劲箭如毒龙般陡然射至,众人措手不及之下,一名亲卫径被射穿了脖子,颓然倒下,眼看已然活不了。

李子通等人哪料到对方在此种情境之下,竟然敢大胆来挑衅他们,因为那会轻易暴露出对方的位置来。

李子通冷哼一声,发出号令,搜索的队伍顿时将项洵等人的范围锁定,渐渐围拢过来。

“咻!咻!”一支支劲箭在芦苇“沙沙”的摩擦声的掩盖下,往李子通等人兜头射至,带起数声惨叫……

李子通终于在这不断地挑衅下恼羞成怒,暴喝道:“给我射箭还击!”

上百人射出的箭矢,如暴雨般降下,穿进前方那片芦苇丛中,然而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听到一丝惨叫,这近乎不可能的事情,使人心中生出熊熊的怒火来……

……

项洵等人矮着身子,如同大海中的鱼儿一般,在芦苇丛中疾速向前穿梭,此时此刻,这无边无际地芦苇成了他们最亲密的好朋友,掩护他们的同时,也深深地迷惑着敌人。

张仲坚一边疾奔一边低声道:“算李子通那家伙走运,此番咱们若是带了火镰,趁着这大风,便可以放火狠狠烧他一把。”

项洵赞同道:“老天爷的心意真难捉摸,唉,若是早知如此,我定会提前买上百来副火镰,狠狠烧他娘的一铺,将那什么李子通烧成个碳子通,敢保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众人险些笑喷,偏偏在这危险的环境里又无法开怀大笑,忍得不知多么辛苦。

一名亲卫伸出拇指低声赞道:“两位真是厉害,不但武功高强,在这等险境中还能够谈笑自若,令人佩服。”

项洵低声笑道:“这有什么呢,须知道,越是危险的情况下,便越要保证良好地情绪,如此脑袋才能够无比灵光,可以想出应对的计策来。”

一名亲卫摇头苦笑道:“项兄弟你真是谦虚,这道理谁不懂?但真的能够做到这点的,又能有几人呢?至少我就做不到。”

项洵摇头笑了笑道:“嘿,估计他们现在都该是怒得差不多了,来吧,便让我们借着这美丽的地势,再好好与李子通周旋一番,让他以后再碰上我时,便要抱着那颗榆木脑袋大呼头痛。”

众人齐齐低笑了一声,在项洵与张仲坚的安排下,各自站好方位,依次引弓发箭,然后立即发足狂奔,务要引得李子通脑热至发狂,忽略正悄悄离去的王雄诞等人。

不知不觉中,竟然过去近半个时辰,李子通领着数百名手下彻底深入芦苇荡中,却连项洵等人的半片衣角也没有摸着。

“不对劲!他们现在逃跑的方向怎么会是往东北?莫非我们中了声东击西之计?定是如此!众将士听令,全体回转,给我往东南杜伏威的大寨方向追!”李子通大声喝道,然后便传来手下得令之声,他们终于放弃搜索,往芦苇荡之外退去。

东北方向乃是李子通的地盘,按理说,往那边绝对是自寻死路,李子通此时终于发现了他们声东击西的计谋。

搜索声渐渐远去,李子通和他的手下们终于走了,张仲坚与项洵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叹了口气,希望李靖和王雄诞他们能够顺利脱出重围,回到大寨吧。

(咳,《异唐》8月1日上架,希望大家到时候能够前来捧场支持,鞠躬感谢!)

第三十三章 血染芦花(下)

秋风漫卷,芦苇荡中只余下芦苇随风摇曳时发出的“沙沙”声。

张仲坚侧耳仔细听了听,感觉对方确实已经走远,这才慢慢直起身来查看四周地情况。

蓦地,只听到不远处发出一阵狂笑,与此同时,李子通身形凌空暴起,脚尖在芦苇梢上轻轻一点,如大鸟般往两人藏身的所在扑去!

原来离开只是耍诈,远处的兵卒确实依令退开,但李子通和一众亲却是就那么停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他们上钩,然后给予雷霆一击!

李子通的亲卫见状,立即晓得他已经发现了杜伏威等人的踪迹,连忙展开身形,齐齐往李子通处飞奔,然而因为层层芦苇的阻拦,到底是要慢上不少。

项洵与张仲坚心下大惊,李子通只是用了个简单的诈退之计,便将他们引了出来,此时此刻,他们的身形被李子通的气机锁定,再来不及退走,真是令人叫苦不迭。

“哈哈哈!杜伏威!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祭日!”李子通手中长枪轻挑,顿时便将七名亲卫往他射去的劲箭拨开,整个人很快便来到项洵和张仲坚的头顶,点钢枪幻出重重虚影,刺出一道道“嗤嗤”的气劲,往“王、杜”二人攻至。

项洵与张仲坚对视一眼,现在两人手中唯一的底牌便是李子通误将他们认作是王雄诞和杜伏威,只有充分利用好这个机会,他们才有可能击退李子通,然后趁乱隐入芦苇丛中去。

项洵伏在那处一动不动,假装身受重伤的样子,而张仲坚则假装在李子通的气势压迫之下,被逼往后疾退。

李子通脚尖再点一下芦梢,身形加速往“王雄诞”投去,呼吸之间,点钢枪便已威临“王雄诞”的头顶,李子通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心道无论“王雄诞”退还是进,都难逃一死。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正全力往“王雄诞”杀去的李子通只觉身后传来一阵凛冽地刀气!寒毛乍起!

李子通连忙将点钢枪向后一摆,堪堪抵住致命地刀锋,气劲交击,猝不及防之下,李子通立时便吃了个大亏,眼中露出骇然之色,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几朵雪白的芦花染上点点腥红。

然而李子通的危机还未就此结束,眼前疾退中的“王雄诞”竟然陡然停步,一道刀光暴起,挟着狂猛地刀气,瞬间斩断无数根芦杆,往受伤不轻地李子通杀至!

他们两个不是王雄诞,也不是杜伏威!上当了!!!

他使计诱出了对方不假,但对方却是穿了“王、杜”两人衣服的冒牌货,并且充分地利用了他因急于杀死对方,而犯下的这一致命地错误判断,此消彼长之下,顿时便令李子通身陷危局之中!

然而李子通不愧为一代枭雄,手下功夫和对战经验都是相当了得,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便见他脚尖连点,整个身形一侧,手中长枪瞬时舞成车轮般,“叮叮当当”地先后撞上项洵与张仲坚的刀锋,同时借着刀上传来的力道,往旁边疾退开去。

项洵与张仲坚两人一击得手,哪敢恋战,立即返身撞进芦苇丛中,迅速地消失不见。

从李子通发现张仲坚,到两人击伤李子通后又从容退走,这都只是片刻的工夫,一众亲卫终于杀至,护住了受伤的李子通。

李子通缓过一口气来,立即高声怒骂道:“他娘的,给老子放箭!”

早就引弦待发的弓手们立即朝项洵两人逃去的方向射出箭矢,一瞬间,数百枝利箭如疾雨般暴射而下!

惨叫声响起,七名亲卫退避不及,有五名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另外两名运气不错,因为离得比较远,得以保存性命。

项洵发出一声闷哼,即便他与张仲坚疯狂逃奔,依旧未能及时撤出对方箭雨笼罩的范围,加上芦苇丛中不易闪避,肩膀处立时便中了一箭,鲜血洒出。

“小洵!”张仲坚低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

项洵疼得直抽冷气,咬牙摇头道:“我没事,还坚持得住,我们快走!”

片刻之间,又是一阵劲箭铺天盖地般洒落下来,带起一阵令人寒毛倒竖的扑扑之声。

“将军,寻到五具尸体!请将军过目!”李子通的亲卫报告道。

李子通只随意瞥了一眼,便发觉这五具尸体当中没有刚才扮成“王、杜”的那两名用刀高手,不禁冷哼一声。

“王雄诞和杜伏威这两个家伙一定是趁乱逃走了,余下的小鱼小虾再不值得我们耗在此处,来人!”

“属下在!”

“着弟兄们全部撤离,即刻放火!哼!竟敢设计我李子通,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这风向……啊!什么时候转了风向?属下这便去办!”

……

只是片刻的工夫,芦苇荡中便升腾起骇人的烈焰来,本就干燥无比的芦苇丛烧得极旺,不住地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

火势蔓延极快,借着秋风的势头,带着滚滚的浓烟和灼人的高温,朝着项洵四人袭卷过来。

“李子通这个没有人性的牲畜,竟然仗着人多马快,把整个芦荡周围都点着了!真想这样活活烧死咱们啊!”一名亲卫边逃边恨恨道。

项洵苦笑道:“战争便是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游戏,哪来得什么人性?之前若是我们手中有火镰的话,免不了也要对他们没有人性,咝,真疼……”

张仲坚皱眉道:“这种情况之下你还有心思说这种闲话,怎样,还坚持得住吗?已经流了不少血了。”

项洵苦哈哈的道:“到支持不了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我的天,那边也烧过来了,快走……唔……我好像闻到水的气味儿!哈,老天开眼,跟我来!”

……

一片方圆半里多的澄净小湖中,项洵四人趴在芦苇扎成的大草垛上,无奈的等待着。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两个多时辰,眼下太阳已经西斜,四周的明火已经不怎么看得到,但暗底下的芦根却依旧在兀**烧着,时不时地冒出一阵阵的青烟来。

项洵肩膀上的箭枝幸好并未伤到筋骨,被一名善于处理箭伤的亲卫除了下来,然后又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眼看着天就黑了,怎么王将军还没有带人来救我们?”一名亲卫终于耐不住性子,皱眉问道。

项洵啊了一声,恍然道:“糟了!先前被李子通那厮追得太急,到底还是疏漏了!若我料得不错,王将军他们现在可能已经自顾不暇。”

张仲坚正色问道:“怎么回事?”

项洵摇头叹息道:“还记得今天上午咱们到杜将军的大寨中时候看到的情景吗?演武场的后段……”

张仲坚悚然一惊道:“今天在那处进行操演的……是那个陈老师带来的手下!我的天!”

第三十四章 鹊巢鸠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李靖与张出尘随着王雄诞等人悄悄潜出芦苇荡,脱离了李子通的包围,疾往杜伏威的大寨方向而去。

一行人失了马匹,靠着两条腿狂奔出十余里路,虽然未遇上李子通的人马,但俱是累得不轻,此时众人基本算是脱离了危险,这才将速度稍稍放缓下来,但为了防止再遇上意外,杜伏威便交由一名亲卫背着,好让王雄诞恢复体力。

望着李靖满脸担忧的样子,王雄诞安慰道:“李兄弟放心,我看张、项两位兄弟都不似短命之人,况且他们有勇有谋,定然能够与李子通那贼厮鸟好好周旋的。”

李靖摇头叹道:“我那两位兄弟的本事,我自然晓得,但毕竟是面对数百上千人,个人的勇武确实难以力敌,一切都只能靠他们的智慧与运气了。”

王雄诞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等他们平安回来,咱们定要好好喝上一顿,你们这等够义气的好汉子,我可是打心眼儿里佩服,嘿,你们这几个朋友我王雄诞是交定了!”

“唔……这是哪里?”杜伏威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十分虚弱的道。

一众亲卫见着首领醒过来,皆是高兴不已,只是看他重伤的模样,晓得可能有段日子不能与人交手了。

王雄诞上前安慰道:“将军,你放心,我们现在已经脱险了!”然后三言两语便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讲与杜伏威知晓。

杜伏威叹道:“李兄弟,此番你们四位不顾自身安危前来送信,又掩护杜某脱出重围,可算是义薄云天之举,这份情谊我杜某记下了,李兄弟你放心,稍后回到大寨,我定然派兵前去营救……

李靖摇头道:“李靖替我两位兄弟谢过杜将军,只不过,我刚刚才想起一事来,恐怕此番咱们回寨不会那么顺利……”

听罢李靖的分析,杜伏威点头叹道:“李兄弟说得有理,如此便只能盼望辅伯力挽狂澜,识破李子通里应外合的阴谋,保住大寨……”

王雄诞恨恨道:“都是陈骧那个混蛋,竟敢来出卖我们!”

李靖疑惑道:“那陈骧到底是何人?我听你们原来唤他作陈老师的。”

王雄诞冷哼道:“一个多月前,这陈骧带了千余人前来投奔将军,他自己说是仰慕将军的果敢与胆识,愿效犬马之劳,因为他学识渊博,人又谦逊有礼,全军上下莫不对他极有好感,哼,哪料到,那家伙竟然全是装出来的!狗东西!”

杜伏威摇头道:“此事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贪图他的本事,没有及时察明他的真实来历,又如何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此番败于李子通之手,我也无话可说。”

李靖摇头道:“李子通既然定下这计策,自然早就做好一切应对,只怕杜将军就算是查,也查不出来什么的,实在没有必要如此自责,反倒是现在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才真。”

王雄诞惊愕道:“李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辅伯极有可能守不住咱们的大寨?”

李靖点头道:“李某有此说法,绝非凭空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易地而处,若我是李子通,派人成功混进大寨之后,定然会将整个寨中的兵力、防卫布置弄个清楚明白,然后挑选防御最薄弱处进攻,如此里应外合之下,成功的机会实在很大……”

杜伏威乃是知兵之人,闻言只得点头道:“李兄弟说得不错,如此看来,大寨陷落的机会确实很大,不得不防……唉,我都希望是李兄弟料错,但却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

众人见着连杜伏威都同意李靖这悲观的观点,心下不禁俱是担忧起来,先前脱出重围的喜悦消失殆尽。

王雄诞却摇头道:“将军勿要担心,寨中既有辅伯坐镇,又有棱哥、正通和绍宗等兄弟守卫,我倒觉得守住大寨定然不成问题!”

王雄诞口中的棱哥名唤阚棱,亦是杜伏威手下悍将,其人壮硕魁伟,勇猛非常,使一柄三尖两刃刀,其刀约丈长,名曰“陌刀”,往往一挥之间可斩杀数人,可谓前无坚对。

正通便是李靖等人上午所见的陈正通,绍宗的全名则叫做徐绍宗,两人俱是杜伏威手下带兵的将领,手底下颇有几把刷子。

杜伏威正要说话,突然侧耳听了一阵,连忙道:“隐蔽!丘后有兵马过来了!”

李靖见他身受重伤,仍然有如此耳力,便知这人功力委实高强,若非那个叫做陈骧的人出手偷袭,倘给杜伏威安然逃回大寨的话,李子通的计谋可能真要功亏一篑。

众人又是一阵连奔带跑,闪进附近的一处小树林中,紧紧盯住前面的小丘。

须臾之间,便见着数支“杜”字的大旗抢先露出头来,紧接着的,便是书有“辅”字的旗帜,来的竟然是辅公祏?!

十多名亲兵顿时欢呼起来,得救了,而且还是辅伯亲自带兵来救,看来大寨应该是守住了!

杜伏威叹息一声道:“果然如李兄弟所料……”

王雄诞叹道:“竟然连辅伯也未守住……”

几名亲卫正不解时,杜伏威摇头道:“若是大寨得保,即便是厮杀的再惨烈,再劳累,但士气定然高昂,可你们看……”

众人举目望去,果见整支队伍全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行进间没有丝毫章法,人困马乏,零零落落,甚至可说是死气沉沉。

杜伏威轻轻叹了口气,收拾心情道:“走,迎上去!”

……

“辅伯,你看前面那些人,好像是阿诞他们!真的是!还有将军!他受伤了?!将军!阿诞!”阚棱一面呼喊着,一面急急地催马上前。

“棱哥……不是说好了不许再叫阿诞了吗?”王雄诞黑着脸道。

阚棱咧嘴道:“嘿,一时情急,忘记了,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天,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话音未落,便见辅伯带着几人催马奔将过来,关切道:“伏威,没事吧?快,赶紧给杜将军查看伤势!”

片刻之后,几名行军医生连忙报告道:“回辅伯,杜将军的伤势很深,但幸好并未伤到筋骨与内腑,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都是要仔细静养上几个月才行……”

杜伏威挥手着他们退下,摇头道:“我没事,死不了的,辅大哥,寨子……可是丢了?”

辅公祏一愣,点头叹息道:“伏威你真厉害,连这都料到了,唉,大哥我有愧所托,寨子确实是失守了,李子通的人马前来攻寨,关键时刻,陈骧手下那帮人突然反水,结果……寨子现在已经落入李子通的手里。”

杜伏威摇头劝道:“辅大哥你何须自责,我亦未料到陈骧那厮会是李子通派来的卧底,我背上这伤也是拜他所赐,咳……”

辅公祏苦笑道:“唉,此番算是狠狠地栽了个大跟头,寨子失守不说,手下的儿郎们更是死伤惨重,原来两万多人,现在……现在能够跟我逃出来的,只有三千多人……”

杜伏威安慰道:“辅大哥千万不要灰心,当初咱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不也就是万来人不到吗?只要咱们还未死,仍然有机会东山再起,李子通那狗东西此番百般算计都杀不死我,证明我杜伏威的气运尚厚,哼,日后定会教他血债血偿!”

辅公祏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杜伏威抬眼看了看手下的弟兄们,压低声音苦笑道:“我原本是想趁着杨广那厮被困在雁门的好机会,带兵去攻下历阳,哪料到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历阳那边只好先放一放了,等咱们先恢复实力再说。”

辅公祏叹口气道:“你们今天早上出发之后,探子回报说,杨广已于七日之前脱围而出,现在已经在返回洛阳的路上了。”

杜伏威皱眉恨道:“他娘的,杨广那昏君竟然这样都不死?三十多万突厥兵都是吃屎的吗?一群废物!若是我手上……算了,算他小子命大吧,只不过我看他不回长安,却来洛阳,分明还是没有醒悟,大隋这江山,眼看就算是完了,咳咳……”

咳了一阵,杜伏威脸色明显有些发白,虚弱道:“可能是流血太多,我要去休息一阵,辅大哥你先把咱们的队伍往宁海那边带吧,先离开李子通的势力范围再说。”

辅公祏点头道:“好,你放心休息,我一定会把弟兄们安全地带至宁海去!”

杜伏威一转脸,便见着眉头紧皱地李靖,吁出口气道:“受了伤,脑子也不好使了,辅大哥,这位李靖兄弟的两位朋友为了掩护我们撤离,现在恐怕还被李子通困在东北边的芦苇荡里,你帮忙安排一下,带些弟兄,去把他们救出来……”说完就那么直接昏迷过去,可知他受的伤确实不轻。

辅公祏挥了挥手,让人赶紧将杜伏威抬下去休息,阚棱与王雄诞两人连忙也跟着去了。

辅公祏望着李靖道:“李靖兄弟,此番伏威能够平安脱险,我十分感谢你们的义举,呵,我和他自幼便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比我的亲兄弟还要亲,所以,请受辅某一拜!”

李靖正要接话,便见着一名巡逻地骑士狂奔而至,翻身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扑倒在辅公祏脚前,报告道:“不好了!辅伯!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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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漏屋遭雨

望着眼前这人慌慌张张的样子,辅公祏皱眉不悦道:“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到底何事如此惊慌?给我仔细说清楚!莫非是李子通亲自率兵追来了吗?”

那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道:“禀辅伯,不是李子通!是隋军!好多的隋兵从西面朝咱们这里过来了!咱们快逃吧!迟恐不及!”

辅公祏闻言一惊,皱眉快速问道:“隋军?何人领兵?有多少人马?”

那人连忙道:“我远远地望见,他们的旗子上写的是一个‘来’字!照我估计,大约有三千人马!”

“来整?!三千人马?!”辅公祏与李靖对视一眼,各自抽了一口冷气,真是好死不死的,来整怎么会在这个时刻前来围剿他们?这真是才避过门前虎,又遇上后门狼。

辅公祏又问道:“他们离此地还有多远?”

那人连忙道:“依我的估计,他们最多只消两盏茶的功夫就到这里了!辅伯,咱们……”

辅公祏皱眉挥手道:“你再去打探,一有消息,即刻回报!来人!速召几位将军前来议事!”

只是片刻的工夫,阚棱、王雄诞、陈正通以及徐绍宗等人纷纷来到近前,待听过自辅公祏嘴里说出的消息后,无不脸色大变。

徐绍宗皱眉道:“辅伯,现在将军他重伤昏迷,我军又遭逢新败,士气低落,眼下绝对不能力敌,绍宗以为应当速速撤离此地!”

阚棱不忿道:“左右他来整也只有三千兵马,咱们拼死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王雄诞同意道:“我和棱哥的意思一样,咱们现在逃跑,若给他们衔尾追上了,那时只怕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辅伯!”

陈正通皱眉道:“说不定来整还未发现我们也说不定呢?咱们立即撤走,应该无事。”

辅公祏转脸问道:“李兄弟,不知你的意见是?”

李靖摇头道:“此乃贵部军策大事,在下只不过是个外人,实在不便插嘴,请辅伯见谅。”

辅公祏眉头紧皱,思量了片刻,终于开声道:“咱们手上的士卒只有三千了,伏威现在昏迷不醒,我怎么能冒着败光家底的危险去对上来整……传令下去!即刻往东南方向急行撤退,一定要脱离来整的视线!”

虽然阚棱与王雄诞有些不赞同,但辅伯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只得依令去约束士卒,好立即往东南撤退。

辅公祏转脸望向李靖,歉然道:“李兄弟,你也看到了,现在这情形下,对于救援你那两位兄弟之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说声抱歉了……”

李靖虽然心急如焚,但此时却也毫无办法可想,只能等众人脱出来整的追击再说。

借着遇到杜伏威等人的机会,义军们正稀稀拉拉地坐在那里喘气休息,此时一听又要立即撤退,才吃过败仗的他们登时显得更加不堪,整个队伍的士气几近降至最低点。

辅公祏等人看到这情形,俱是苦恼非常,却也是没有一丝办法可想,凭着这样一支新败的队伍,委实没有希望击败向来无甚敌手的来整。

……

“禀将军,贼子们已经改道往东南方向去了!”一名隋军的斥侯禀报道。

“噫,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看来杜伏威手下的这些人倒也不全是废物嘛,传我的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使他们感觉到被追击的强大压力!”隋军阵中的一位将军命令道。

旁边一位参谋模样的人道:“伍将军,这帮贼子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凭咱们手中这三千兵马亦可轻易吃下,何必要将这嘴边的肥肉送给来整?”

那伍将军摇头笑道:“呵呵,如今贼盗四起,何日能够杀得完?那般拼命做什么,以圣上现在新颁的功勋奖赏之法,想再得真正的升迁,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去。更何况此计乃是来将军所订,倘若我不依计而行,定使他心生不悦,嘿,以荣国公如今的权势,我以后能有好果子吃?”

那伍将军顿了顿,又继续道:“再说,能从李子通手中逃出来的这些士卒定然是杜伏威的精锐所在,眼下虽然看似疲敝,但战力依旧不俗,况且杜伏威手下颇有几名猛将,若咱们直接攻上,他们负隅顽抗之下,损伤必定不小,现在这世道下,手下的弟兄们每多出一个,便是一分实力啊,功劳事小,实力事大。”

那参谋模样的人连忙赞道:“卑职目光实在是短浅,远不及伍将军您能将这形势一眼看透,卑职佩服,佩服!”

那伍将军摇头叹道:“圣上一日不清醒过来,这天下的匪患便一日不会停歇,咱们的路还长得很呐……贼子们,跑吧,使劲跑吧,哼,待你们跑到精疲力竭,便是你们彻底覆灭之时!”

……

日头行过中天,明亮的阳光温温款款地烘着秋日里的大地。

奔逃的义军兵卒们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但即便如此,却仍不敢稍作停歇,因为身后的隋兵便如同吊靴鬼一般,紧跟在他们的身后,怎么也甩不脱,让人生出极度压抑的痛苦来。

“辅伯,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徐绍宗皱眉问道。

徐绍宗本为隋将,因不满杨广三征高句丽,遂于出征途中叛逃,此人见识比其他几个农民出身的将领要广上一些。

辅公祏眉毛一拧,开口问道:“哦?不知绍宗有何疑虑?”

徐绍宗摇头道:“到现在足足过去半个多时辰,咱们身后那队隋军却依然没有追得上来,这事情很奇怪。”

陈正通疑惑道:“莫非绍宗是想让他们追上来才好?”

徐绍宗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如果对方真要追击我们,行军的速度断不会如此缓慢。”

王雄诞道:“绍宗的意思,难道是说,他们并不想与咱们开战?那为何还要追着不放?”

徐绍宗点头道:“不错,我看他们确实没有与我们交战的意思,但他们又一直穷追不舍,让咱们疲于奔命,这使我怀疑,是否不止一支隋军盯上了咱们……”

此时队伍已经逃至一处小丘,丘上生有一大片高大的林木,使人忍不住便想躲到阴凉的树荫底下去好好地睡上一觉,但谁都晓得那只是痴心妄想。

“咚咚咚!”蓦地,一阵急促地鼓声响起,自丘后瞬间冲出一支高举“来”字大旗的隋兵来!人数只在千五左右,但却是清一色的骑兵,军容严整,仿佛一把出鞘的长刀一般,透出一股令人心悸地气势来。

“糟糕!我们中计了!身后那支隋兵不是来整!他们只是打着来整的旗号,一路把我们驱赶至此,是想待我们一路奔逃战力大损之后,才与丘后的这支人马全力绞杀我们!”徐绍宗骇然道。

现在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这支义军可说是已经彻底完蛋了,士气低落,人困马乏,这仗怎么打?更何况对手还是以逸待劳,兵强马壮的来整!

就在整支义军上下不知所措时,山丘上的隋军却是根本不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齐齐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呐喊,催动胯下战马,轰隆隆地奔下丘来。

“射!嗡~咻咻咻!!”马未到,箭雨先至,只是片刻之间,便有百多名义军被射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而往下疾冲地隋军们竟然还能够保持冲锋阵势的完整,更见出高超水准来。

一轮劲箭过后,隋军立即分成左中右三队,朝丘下杀去,“杀!”又是一声齐喊,如同天上轰下一道怒雷,震得人耳朵鸣响不休,与此同时,三队骑兵便似三道洪流一般,狠狠地撞进了义军那凌乱不堪的阵势当中!

喀喇喇!如同恶虎入羊群,如同火刀入猪油,隋军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只是一瞬间,义军的阵势便被冲得七零八落,首尾难顾。

眼见着这群隋兵如同从地狱中来的夺命使者一般,本就是强弩之末的义军几乎有小半人立即失去抵抗的勇气,无论众将如何约束,亦无法阻止他们逃跑的念头。

然而两条腿的人哪里会快得过四条腿的马?更何况他们先前早已跑得双腿发软,只见两翼的隋军骑兵各自分出一小队去追杀逃出阵去的义军,余下的,则是不住地来回冲杀,这来整竟是想将他们全歼!

很快地,自后方追击而来的伍将军亦将他手下的三千隋兵加入战团,如此一来,场上立时便呈现出一面倒的形势来,但这些人的加入,也使战势变得更加混乱,反而不利于骑兵的发挥。

辅公祏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如果先前听从阚棱和王雄诞两人的意见就地结阵抵抗,或许还不会败得这般惨吧,这下可真要将他们这支义军最后的一丝老本都败光了。

世上没有如果,紧迫地时间也不容他后悔,一边率领亲卫与隋兵厮杀,一边往杜伏威的方向靠拢过去。

“辅伯!在这里啊!我们一齐冲出去!”阚棱疯狂挥动手中的双刃大陌刀,刹时间劈翻几名骑兵,大声吼道。

辅公祏闻声望去,只见阚棱、王雄诞、李靖、张出尘以及百余名义军,齐齐护着昏迷的杜伏威,往东边疾闯。

“正通、绍宗,这边来,大伙一起拼命,一定要冲出去!”辅公祏朝身后的两人大声喝道。

这两支由高手组成的队伍很快便兵合一处,全力突围,阚棱与王雄诞两人浑身浴血,状若疯虎,如同杀神一般,但凡与他们对敌的隋兵莫不被斩杀当场,虽然不时有隋兵前来阻挡,仍是很快便被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护着将军和辅伯,我们来断后!快走!”好不容易才冲杀出来的阚棱与王雄诞又返身杀回阵中,竟然将意图阻拦的隋军生生挡住……

山丘之上,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将军目光突然一凝,脸上泛出极度惊讶的神色,皱眉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将军,怎么了?”

“张将军,这里便交给你来指挥,务必全歼这群贼子!预备队,随我追上去!”

第三十六章 六郎来整

第三十六章

六郎来整

轰隆隆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从后面快速地逼近了这支脱出包围的义军。

“辅伯有一队隋兵从丘上冲过来了肯定是来整的预备队怎么办?”陈正通转头一看,不禁骇然道。

辅公祏大吼道:“你们带伏威先走,我带着弟兄们先阻他们一阵记着,无论如何,定要保着我伏威兄弟的性命弟兄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怕死的便跟我来”

“诺”跟随辅公祏他们一起冲出来的合共六十余人,此时大多已经带了不轻的伤,然而此时辅公祏一声令下,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拒绝或者临阵退缩,都是硬邦邦的好汉子

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心志亦远非一般人可比,他们时刻没有忘记,心中最痛恨地是那个只知道作威作福,置天下万民于水深火热而不顾的杨广,次之便是那些杀之不尽的前来镇压他们的官兵,这种憎恨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只能以一方的败亡来了结。

健壮的筋肉上不断地涌出豆大的汗珠,浑身的衣衫在冲杀中早已变得有些破碎,上面沾满了隋军或是自己的鲜血,粘稠不堪。

望着疾奔而来的那支隋兵,他们钢牙紧咬,血红地眼眸里射出愤恨的目光,只待辅公祏一声令下,便冲上去与对方厮杀个痛快,哪怕是断手断脚掉脑袋,洒尽满腔热血,也在所不惜。

“聿聿~辅公祏,你们这些人留下来是想送死吗?哼今天我心情不错,便饶你们一命,赶紧给我滚吧”那年轻的将军勒住战马,斜睨着眼睛冷哼道。

辅公祏目光闪烁,面上阴晴不定,弄不清楚眼前这杀星说的是真是假,自己现在应该立即退走,还是应该拼死一搏。

李靖轻声道:“辅伯,你还是立即走吧,若他改变主意,只怕你和弟兄们今天全要交待在这里,那样的话,杜将军定会伤心不已的。”

辅公祏诧异道:“李兄弟?你,你怎么没有跟着伏威他们一起走?张姑娘?你也没走?你们这是……”

李靖皱眉道:“不要多说,快走,他现在的目标只是我,还不明白吗?走”

辅公祏和一众本已立下死志的义军面面相觑,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听了那将军和李靖的话之后,锐气已泄,再也生不出必死之心来,往李靖道谢之后,连忙追着杜伏威等人去了。

待辅公祏他们走得远了,那年轻的将军仔细打量了一下李靖,这才点头开口道:“嗯,随我来。”

李靖正要迈步上前,只觉得大手被一只柔软的玉手紧紧握住,转头望去,只见张出尘满面都是担忧的神色,眼神中透着疑问。

刹那间,李靖只觉得自己快活得好像要飞起来一般,咧嘴笑道:“放心,不碍事的,跟我来。”说罢大手的拇指往手心那只玉手的手背上轻轻一抹,唔,柔嫩光滑,心脏不争气地跳快了半拍……

“哦~~你……”张出尘被他大手一抚,竟禁不住发出一阵又低又细地娇呼来,整个人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飞快地抽回小手,脸颊上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晕来。

听到声音,骑马走在前面的那名年轻将军转过头来,在两人身上来回地扫了好几眼,这才带着说不清楚的神色回过头去。

一行人返回山丘之上,此时丘下的战斗依旧没有结束,但无论怎么看,那些被包围了的义军都是不可能再有一丝生路的。

那年轻的将军让人好好守着张出尘,然后便带了李靖准备往旁边的树木里走去,几名亲卫不放心的要跟着,却早被他随手打发。

两人往树林中走了大约六十多丈,来到一处颇宽敞的所在,确定没有人跟上来,这才齐齐停住脚步,互相狠狠地往对方胸口上捶了几拳,然后咧嘴大笑起来。

“没想到,一年多未见,咱们竟然会在这种情境下相遇,嘿,能够把李将军当俘虏活捉,实在是我这几年以来最开心的一件事,这下可以好好地跟那几个家伙炫耀一下,没意见吧?哈哈……”那年轻的将军开怀笑道。

“去,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拿出去显摆?只怕到时候,你‘搏命六郎’的名号要换成‘无耻六郎’了。”李靖摇头不齿道。

那年轻的将军油然道:“哼哼,区区一个名号而已,我来整又岂会将它放在心上?”

不消说,这年轻的将军自然是荣国公来护儿的第六子——来整,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与李靖竟然是旧识。

来整咳了一声,转头四下望了望,这才又低声地问道:“喂,刚才那个……是嫂子啊?长得是挺不错,只不过怎么拿了把拂尘?莫非你将人家俏尼姑弄得还俗了?啧啧,果然不愧是咱们这几个兄弟里最厉害的人物啊……”

李靖差点没被口水呛死,老脸通红地训斥道:“滚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不过是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而已,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我可饶不了你”

来整哂笑道:“不过是才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奶奶个熊,你想恶心死兄弟我吗?当我没看到啊?刚才你摸人家姑娘的小手,啧啧,一定很滑吧?我看人家的脸都红了,哈哈,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嘿,想试试兄弟的功夫?奉陪啊,看看你这口是心非的家伙到底有没有退步”

来整的拳法得自乃父的真传,来护儿因为幼时的一段惨痛经历,极为信奉“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的说法,因此创出的这套拳法重攻不重守,招招都是搏命的架式,此时来整对上李靖,也是一丝不手软,若是不晓得他们之间情谊的人看了,只怕都会以为李靖是他的仇人。

李靖除了枪法与兵法极其出众之外,拳法亦是相当不俗,施展开来一派大开大阖之相,极具名家风范。因为他一直恪守当初的诺言,未将他那神秘师傅的名字告诉任何人,所以那些朋友跟他切磋时每每都猜测不已。

两人招来式往,拳劲交击,不时爆起阵阵闷响,竟似是全力施为……

远处传来一阵破空声,显然是来整的亲卫们怕他出了意外,飞快地往这边赶过来。

两人被迫收招停下,来整脸色极为不悦道:“不是着你们不要跟过来吗?还不放心我的水准?都给我退下”

一众亲卫面面相觑,眼见来整确实无事,这才闷闷退出林中。

李靖摇头笑道:“难得有这么衷心耿耿地下属,何必训斥得这般严厉?”

来整冷哼道:“有道是军令一出重如山嘛,这帮家伙,哼,一天不训,就浑身都不舒服”

李靖大笑道:“我只怕是你一天不训人就不舒服才真。”

来整挥手表示出极不耐烦的样子,不欲跟李靖在这个话题上再争辩下去。

经过刚才一番拳战,两人此时俱是浑身冒汗,来整满意得笑道:“不错,不错,我还当是你掉进温柔乡里,会疏懒了武功,没想到竟然还有精进,嘿,说说吧,这些日子以来,到底有什么收获?”

李靖懒得理会他的揶揄,捡着这一年来收获到的重要事宜,仔仔细细地全都说给来整听了。

来整听罢讶然道:“不会吧……独孤伽罗竟然是鬼道上代的道主……我的天,这怎么可能?唔,不过仔细想想,她若是上代道主,原本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还真的是可以说得过去了,啧啧,隐藏得可真深啊……哦,那这代的道主呢?”

李靖摇头叹道:“可惜,因为特殊情况,当时并未来得及问个清楚,哦,对了,跟独孤伽罗作对的那个护法,据说是叫做‘魔尼’,这人你可曾听说过?”

来整皱眉摇头道:“‘魔尼’?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真是怪事,即便是上一辈的人物,好歹也应该有条线索才是啊,这弄得人不上不下的,他祖母个熊”

李靖正色道:“按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些事情应该不会是独孤伽罗做的,她要巩固杨坚的江山,肯定不会自毁长城。”

来整点头道:“不错,这么说来,便极有可能是那‘魔尼’所为了,只不过咱们现在手头一点这方面的情报都没有,可真是让人头痛。”

李靖摇头道:“不急,都等了这么些年了,再等上几年又何妨?而且现在天下越来越乱,我有预感,几年之内‘魔尼’肯定会浮出水面,参与到争夺天下的乱局中去,无论是她亲自下手也好,还是指挥她的弟子也罢,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来整点头同意道:“说得不错,接下去,我们要做的便是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耐心等待他们露出破绽来。对了,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你怎么可能会败在沈法兴那种货色手中的?”

李靖懒得跟他解释何贵叛变一事,只是摇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你的本事再大,又能有什么用?便如同现在的我们与鬼道相比一样,呵,此次便当是一个教训吧,你以后也要谨记,不要过分迷信自己的能力,强中自有强中手。”

来整脸容一肃,点了点头道:“晓得了,说实话,我最近这些时日,都是对付那些个乌合之众,连战连胜,这心里面确实有些飘飘然起来了,幸亏你提醒我。”

李靖摇头哂道:“哪有这么夸张,我还不知道你吗?看似鲁莽,但其实心细得要命,对付一般的义军不过是手到拿来之事。只不过,咱们将要对付的人,可比那些义军要厉害上十倍百倍,万万马虎不得,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把命搭进去了。”

来整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的,倒是你现在无端打了败仗,失了城池,罪过不小,倘若沈法兴那厮再弄些花招糊弄了杨广,我只怕你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靖点头道:“此事可大可小,若有机会,你最好还是帮我去奔走奔走。”

来整点头道:“放心吧,这个包在我身上,回头我给我们家老头子捎个信儿,让他在杨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嘿,还不知道杨广要升你当什么官儿呢。”

李靖摇头冷笑道:“那人现在的疑心跟杨坚年老时有得一拼,他不下令捉拿于我,我就烧高香了。好了,不说这事情了,你这一年来四处乱蹿,又有什么收获?”

来整不悦道:“什么叫四处乱蹿?杨广下令把我调来调去的,能怪我吗?真是……说起来,我的收获远不如你的多,我在江都这几个月以来,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是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时也不敢确定……”

听罢来整的叙说,李靖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宇文一家很有可能要对杨广下手?”

来整点头道:“江都本是杨广以前做晋王时的属地,杨广对其极为厚爱。”

李靖颔首道:“这个我自然知晓,否则他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之间,两次巡游江都了。”

来整摇头冷哼了一声道:“不止如此,我得到我家老头子的密信,他说此次杨广不回长安而回洛阳,便是因为宇文述那老家伙在一旁劝唆,结合我在江都的调查,只怕……”

李靖皱眉道:“莫非宇文述那厮准备撺掇杨广三下江都?”

来整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看杨广那家伙心里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天下,仿佛杨家的江山是铁打的一般,嘿,在他的心里,有什么地方是去不得的?”

李靖沉吟道:“如此说来,宇文家族在江都的一系列动作,确实是为了那一天而准备的,咝,宇文述那老东西,算得还真是长远,只不过,他不晓得他的儿子有几斤几两重吗?即便他真的侥幸成功,宇文一家也没有能够撑住大梁的人物。”

来整点头道:“不错,宇文述的儿子除了那个已经做了驸马的宇文士及还算可以,宇文化及和智及两兄弟的才能确实不值一哂。”

李靖微微笑道:“暂且不去提他们,说说鬼道这方面的收获吧,在江都这里,有查到什么吗?”

来整傲然道:“废话,也不看看咱是谁?当然有收获啦。”

李靖取笑道:“啧啧,这位英姿勃发的公子,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不正是‘长白山头百战场,十十五五把长枪,不畏官军十万众,只畏荣公第六郎’的荣六郎来整将军嘛”

来整挥手止了他的调笑,讪讪道:“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个……咳,他祖母个熊,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编的,就因为这首破烂玩意儿,可把我害得周身是蚁……”

李靖摇头笑道:“这么大出风头的事情,你难道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哈哈……”

来整显然不想和他再说这件事情,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角,旋即正色道:“我怀疑江都通守王世充是鬼道的人……”

李靖悚然一惊道:“王世充?有什么证据吗?”

来整摇头道:“确凿的证据我是没有,只不过……什么人?”

“将军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所有的贼子均已授首,张将军和伍将军想请来将军回去商讨后续事宜”一名亲卫远远的高声道。

来整表情不悦,正要发飚训斥,便见李靖劝道:“你赶紧去办吧,正事要紧,哦,你最好快些,等下好带人和我去救两位兄弟我还是跟你一并出去吧,待你们商量完毕之后,咱们立即出发”

来整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两位兄弟?难道是贼子?”

李靖皱眉道:“少啰嗦了,动作快一点,刚才见了你,我高兴得把这大事情给忘记了,他娘的,若是他们两个有什么不测,我定要让李子通那混蛋给他们陪葬”

两人飞快地往林外奔去,来整讶道:“你新结识的两位兄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火?好好好,我不说,我马上去跟他们交割清楚,然后即刻出发去救他们”

见着李靖平安归来,张出尘原本有些担心的面庞这才回复了一贯地冷静,眼神中透出一抹询问的神色,朝李靖望去。

李靖一边微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一边朝张出尘走去,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刚才那位年轻的将军,名唤来整,是我的好兄弟,等下便跟我们一同去救大哥和三弟他们”

张出尘白了他一眼,嗔怪道:“刚才进树林之前又不说?害我……唔……”不禁想起先前自己因为担心,竟然主动握上李靖那双厚实的大手,一时间俏脸泛出团团红晕,竟是羞不可抑。

李靖在一旁看得几乎呆去,下意识地想去捉她的小手,弄得张出尘连忙低呼一声,仓皇间飘退开去,眼中射出似恼非恼的神色来。

李靖一呆,讷讷道:“咱们……刚才……不是……”

张出尘白了他一眼,螓首轻摇道:“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别多想……”

李靖一时间根本弄不明白张出尘的心思,竟学着项洵般挠了挠脑袋,自嘲道:“嘿,我还以为……”

一把极度暧昧地声音揶揄道:“你以为什么呢?”

李靖回过神来,提着拳头大怒道:“来整你小子是想作死么?”

来整连忙乐呵呵地告饶道:“我知错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吧……”

周围的一众亲卫早看傻了眼,心道这年轻的男子到底是谁?竟然能让他们威猛如虎的将军变成这副模样,不禁都在那处指指点点,啧啧称奇。

见着亲卫们的眼神,来整连忙表情一肃道:“好了好了,快停手,不要再胡闹了,时间紧急,咱们这便去救你那两位兄弟”

第三十七章 搬石砸脚

第三十七章

搬石砸脚

日西沉,云镀金,马蹄声震。

来整处理好善后事宜,便由李靖和张出尘引着他以及八百战力强悍的隋军骑兵,飞速前往芦苇荡救援项洵等人。

来整撇开亲卫,与李靖两人远远地奔在队伍的前头,继续他们在林中未完的话题,张出尘则早早知机退开,与身后的八百骑兵一并前行。

来整回头瞥了一眼张出尘,忍不住赞叹道:“他祖母个熊啊,你这运气也好得太离谱了吧?张姑娘不但武功与外貌不俗,最关键是还这般识大体,真是太让人羡慕了……哦哦,我不说了,哈哈,大老爷们一个,还害个什么羞……”

李靖面上似笑非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个令我心动的姑娘,咳,只不过现在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你笑什么笑,他娘的”

来整摇头低笑道:“什么叫八字没有一撇,这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嘿,只看她肯陪你出生入死,又让你捏了柔滑的小手……哈哈,摆明是对你大有情意……”

李靖老脸通红道:“滚你爹的蛋你小子没有半点这方面的经验,懂得个屁,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来整摇头道:“你的事情我可以不操心,但你竟然想滚我爹的蛋……这个我还真得管上一管。”

李靖哑然笑道:“竟然这般说你老子,不怕他打折了你的腿?”

来整没好气得道:“不知道是你会去跟他说,还是我会自己蠢得去跟他说?”

李靖摇头笑道:“懒得理你,快跟我说说王世充,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做出那个判断来?”

来整转头望了望四周,低声正色道:“合共有三件事情,让我对此人生出怀疑。”

李靖点头道:“一件件的说来听听。”

来整道:“其一,这几个月以来,他的身边接连出现许多不知名的高手,有些跟他一触即分,有个别的则留了下来,似乎是做他的贴身护卫,不但有中原人,亦有外族人,以他一介通守来说,这十分不合常理。”

李靖摇头道:“王世充本就是支姓胡人,见些外族人倒也正常,况且他身为通守,总理郡内军务,要四处招揽些高手亦可说得过去。”

来整摇头道:“若仅是如此,当然不值得怀疑,关键是那些人实在都是些名不见经传却身手不凡的人物,即便是他想招揽,也应该寻些有名的高手才对吧?他一介通守何德何能,可以找到如此多低调的高手?”

李靖点头道:“说得有道理,确实值得怀疑,还有呢?”

来整道:“其二,王世充还是郡丞之时,向杨广进献的那件青铜屏风据传乃是异宝,不但做工精细,款式古朴,更离奇的是,每当天气将要转变时,此屏风便能提前幻出不同颜色使人得知,甚至有人传言,那屏风还能预测地动、山洪、飓风、遥窥远处……等等,后几种传言虽说是无稽之谈,但那屏风确实是异宝无疑。”

李靖皱眉道:“王世充的继父霸城王家绝不似那等拥有重宝的人家,王世充以郡丞之身能够进献此宝,确实令人生疑,若说是出自‘魔尼’的授意,绝对大有可能。”

来整点头道:“不错,王世充这人不但巧舌如簧,而且极擅揣摸人心,算得上八面玲珑之辈,况且又熟悉经史、兵法以及律令,这等人才,倘若真是鬼道中人,会得到大力培养也不出奇。”

李靖点头道:“虽说能够说得通,但仍不足以证明他身属鬼道,再说说第三件吧。”

来整颔首道:“这第三件事,便是王世充每隔九天左右便会到江都的偎翠楼去一趟。”

李靖皱眉道:“偎翠楼?江都有这么一家青楼吗?莫非是新开张的?”

来整摇头道:“偎翠楼确实是一家青楼,开张早有两三年了,但规模只能算做中下,在江都城里,只属于不入流的层次,王世充每个月要下十多次青楼,一些上等的青楼时常更换,但偎翠楼却是每月三次,雷打不动。”

李靖沉吟道:“一个月竟然要下十多次青楼?难道他家中没有妻妾吗?或者说,那间偎翠楼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抑或是王世充有什么特殊嗜好?”

来整摇头道:“王世充有一妻两妾,一般人恐怕都应付不来,不晓得他为何还要下那么多次青楼。那间偎翠楼依我看来,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也从未听闻王世充有何特殊的嗜好。”

李靖呼出一口气来,点头道:“你在偎翠楼到底查到什么?”

来整正色道:“王世充每次到偎翠楼只会点那楼子的老鸨,一名人称远二姨的半老徐娘……”

李靖愕然道:“半老徐娘?这个……算不算他的特殊嗜好?”

来整哑然道:“当然不算,因为他去其他青楼当中时,点的尽是些妙龄女子……”

李靖点头道:“如此看来,王世充的举止确实可疑,你从那远二姨身上查到了什么没有?”

来整点头嘿嘿笑道:“我曾派人以身饲虎……咳,就是去找那远二姨风流快活啦,那远二姨三十余岁,正是虎狼之龄,被年轻的小子瞧上当然极为高兴,免了那家伙大半的嫖资,但却要求他必须自始至终蒙上双眼,据说是她不喜被男人看光身子。”

李靖笑喷道:“不知是哪个家伙那么惨,被你派去做这等事情……至于不愿意给人看光身子,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勉强,如果说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便说得过去了。”

来整捧腹点头道:“就是这个结论了,怎样,如此说来,那王世充是否有很大的嫌疑?”

李靖点头道:“不错,嫌疑确实不小,你继续调查下去吧,不过可千万要小心,一旦鬼道发现你在调查他们,只怕你的小命便要不保。”

来整摆手道:“这个我自然省得,你只管放心,在调查鬼道这事情上,我都是思量再思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即便去打探消息,也都是做足工夫,准备好充分的借口。”

李靖摇头道:“有时候,做得越完美越是毫无破绽可寻,便越会惹人怀疑,你自己多斟酌,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方面,可以做得稍微差一些。”

来整点头表示知道,旋即面上露出讶色道:“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焚烧的气味……奶奶个熊,难道李子通竟敢……”

李靖闻言面上大惊,立即狂催胯下骏马,飞奔过一座小丘后,眼前的景象骇得他几乎滚落下马去……

原本金黄灿灿分外引人的芦苇荡,现在已经被烧得荡然无存,方圆近十里的土地皆成焦黑,不断有缕缕青烟自灰烬中升腾起来,那场面仿佛人间地狱一般,令人感觉不到半点生机。

灼热地空气不时地随着秋风扑面而来,将李靖的脸庞烤得有些发痛,早上还跟自己一同有说有笑的兄弟,只是这么几个时辰便葬身火海,自此天人永隔,这种突如其来的悲痛让他觉得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李靖稀里糊涂地跳下马来,强抑着心中的悲痛,步履蹒跚地往前挪了几步,伸出手去想抓住些什么,却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颓然跪倒在地上,虎目中涌出咸咸的泪水,无声地痛哭起来。

“大哥,三弟……”李靖面如死灰的喃喃道。

张出尘抹了抹眼眸中的泪水,走到李靖身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看着他那心欲绝的样子,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蹲下身来,握住他的大手,陪着他一并伤心流泪。

来整对项洵和张仲坚没有多少的印象,只是听李靖先前提过几句,因此远不如眼前这两人那般伤心,再说似他这种将军出身的人物,三天两头的带兵打仗,几乎每天都会有弟兄们死去,生生死死早看得淡了。

虽说如此,但来整却知道李靖骨子里是个极重情义的人,此时也不上前打扰他,只是悄悄地挥退了手下的八百骑士,让他们到远处巡逻守卫,自己则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你要做什么?”张出尘望着突然站起身来的李靖开口问道。

李靖悲痛道:“我要进去把大哥和三弟的尸身找出来……”

张出尘眼神悲戚,却坚决摇头道:“现在芦苇荡中的明火虽灭,暗火却依旧未熄,现在进去整双脚都会被烧坏的……再等等,等火熄了我们一同进去找,好不好?”

然而李靖却恍若未闻,依旧固执地往芦苇荡中闯去,他只知道自己要找到两位兄弟的尸身,其余的,什么也不管……

“啪扑通”却是来整走上前来一指将李靖点倒在地,开口叹道:“他现在这样子分明是哀意攻心,暂时睡上一觉比较好,走吧,过来一起吃些干粮,等半夜这暗火熄了,好跟他一起进去找人。”

张出尘点点头,心中轻叹一声,也只有像李靖这样重情重义的男儿汉才能够拥有如此多的好兄弟吧……

此时正值九月下旬,寒露已过,天地间寒意初生,入夜之后,一丝丝秋末的寒气飞快泛起,这才将芦苇荡中的暗火渐渐压迫下去……

李靖在昏迷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清醒过来,虽然不再急于冲进去寻找项洵两人,却也不吃不喝不言语,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众人一直待子时,下弦月终于从东方升起来,洒下点点寒光。

来整又到芦苇荡中探了一小圈之后,终于返回来,沉声道:“现在整个芦苇荡中都凉下来了,可以开始进行搜寻。众军士听令每三人一组,自此处依次往西边铺开,做好标记,仔细搜索,都给我把脚步放轻,招子放亮,勿要破坏或者漏过一具尸体明白吗?行动”

八百军士低声应诺,然后手持火把,飞速展开队形,往芦苇荡中搜索过去。

“走吧,咱们三个一组,就从这里往前找吧。”来整道,因为三人俱是功力不俗之辈,只须借着天上淡淡的月色,便可以将眼前的景象一览无遗,手中倒不必再举火把。

已被烧焦的芦苇化作厚厚的一层灰,拿脚踩上去,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八百多人一齐踩动,在这寂静地荒野中,则显得格外响亮与刺耳。

“禀报将军,我们刚刚找到十多具尸体,请随属下过去辨认……”一名军士低声报告道。

“不是……”

“将军,这里发现五具尸体,请您过来辨认……”

“也不是……”

……

被大火困在小湖中心的项洵四人又累又饿,太阳甫一落山,便各自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本来有一名亲卫主动担起警戒的任务,但他的功夫本就不济,大战之后,又是被大火好一番折腾,只熬了一个多时辰便坚持不住,加入到沉睡的行列中去。

“咯吱咯吱~”一阵令人心悸的声音传来,将睡梦中的张仲坚惊醒过来,那声音极细微,但是却仿佛涨潮一般,渐渐涌了过来。

张仲坚坐起身来,来回扫了几眼,立时便发现了晃动不停地数百支火把,心中猛地一跳,不知是敌是友,连忙捂着三人的嘴巴,将他们依次摇醒。

“估计是二哥带人来找我们了,我的天,二哥一定以为我们被烧死了你们看火把移动的速度,似乎是在寻找我们的尸身……但是为防万一,大哥,还是由你悄悄潜过去查看一下吧,多加小心。”项洵低声道。

张仲坚静悄悄地下了水,往岸上泅去,待离得小湖有百来丈远时,这才试探着呼唤道:“老2?”

“大哥?你们听到了吗?是大哥的声音是幻觉吗?”李靖的心脏疯狂地跃动起来,带着不敢相信的口吻,颤声回应道:“大哥?真的……是你吗?”

破空声响起,张仲坚口中发出一阵长笑,往李靖所在处狂掠。

“哈哈,太好了,你们竟然还活着,哈哈,有没有受伤?饿了没有?快快,给我拿干粮过来……哦,我先过去接老三他们……”这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将李靖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吐出连串的胡言乱语。

各自经历一场苦斗之后,兄弟三人终于又聚到一起,免不了互相问长问短,得知李靖刚才以为两人已死后的悲痛情状,项洵两人禁不住一阵感动。

来整打断三人的谈话道:“好了,人已经找着了,有什么话可以等以后再谈,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靖疑惑道:“什么事情?”

来整笑道:“我原以为这两位兄弟……嘿,正好给他们报仇,不过现在嘛,只能说,去找李子通为他们收收这笔账吧。”

项洵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将军模样的家伙,正要开口相问,便听李靖笑道:“还未替你们互相介绍,这位也是我的好兄弟,嘿,他的大名你们都听过的,乃是荣六郎来整。”

项洵与张仲坚带着无比的惊讶与来整互相认识了一番,项洵开口问道:“来将军是准备去找李子通的麻烦?”

来整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李靖问道:“这是否是你们早就打算好的?”

来整笑道:“你千万勿怪我瞒着你,左右你都是要跟我一同去的。丑时快到了,咱们可等抓紧点时间了,哦,你们两位应该是杜伏威的人吧?他现在失了寨子,已经往南边逃去了,不知道你们是想去追他,还是想跟我一起攻打李子通?”

那两名亲卫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名道:“我们自然是要去追随杜将军的,希望来将军能将李子通那狗东西一举歼灭告辞”说罢跟项洵和张仲坚抱了抱拳,自投往南边去了。

众人飞身上马,踩着月亮淡淡的银辉,在来整的带领下,朝着事先预定好的地点行去。

“实在想不到,你们竟然会跟李子通那家伙合作,从而一举将杜伏威击溃……”李靖皱眉道。

来整笑道:“前段日子,李子通派人找上门来洽谈合作之事,嘿,将这么一大块肥肉送到我嘴边,我岂有不吃之理?说到底都是互相利用。”

张仲坚眼中泛出复杂的神色道:“他们之间的争斗,本可以算作义军内部的事情,李子通现在这做法,实在有些卑鄙。”

来整嗤笑道:“哼,只是张兄你还未看透而已,要知道,在自身利益之前,谁会去管什么道德规矩?卑鄙这种字眼,根本还不足以形容呢。他们两个虽然都是反隋的叛逆,但终究是各自为战,最后的目的,免不了是要称霸天下,既然想着自己当皇帝,又哪里会容得下对方?”

项洵摇头笑道:“来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呵,李子通应该想不到,他这边才吞下杜伏威的势力,战果都未来得及巩固,却马上又要遭到你们的打击,嘿,这便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来整冷哼一声道:“要怪只能他李子通太过自以为是,竟敢对我使出这招借刀杀人的计谋,以为我有了剿灭杜伏威的功劳,短时间之内便不会去动他么?哼,今次我便要他自食下这枚恶果。”

李靖摇头道:“这李子通也真算是糊涂,本来以你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时对付互为犄角的他们两家,勉强算得是三足鼎力的局面,现在杜伏威一倒,立即变成他李子通单独应付你们,以他的水准,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来整笑道:“你少来抬举我,快走吧,赶不上好戏开锣可是不妙。”

第三十八章 阴谋阳谋

第三十八章

阴谋阳谋

月亮隐入云中,夜色顿时变得如浓墨般融化不开,令人有些微微地窒息。

李子通的老巢,位于海陵以东百多里远的地方,因为方圆百里之内并无高山可恃,只得依靠一处小丘营建了寨子。

寨子后方,叶孝辩正躺在屋前的一块大石上假寐,虽然夜晚的寒意渐增,但他凭恃功力深厚,却也浑然不惧。

叶孝辩乃是李子通手下的大将,一身武艺颇是不俗。

昨日李子通带着白信、秦超文等人率兵攻打杜伏威,而他却被安排留守营寨,虽说这个任务亦是非常重要,但攻打杜伏威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自己的份儿,多少还是令他心中有些不满。

寨中的精锐尚未归来,不消说,自然是随着李子通一并留在杜伏威的大寨中,摆宴庆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哼,想到此处,叶孝辩心中的不满更增一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去,愈发难以睡着。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的叶孝辩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示警声惊醒过来,有敌情

“不好啦不好啦……叶将军,不好啦有隋兵前来攻寨了”一名喽啰慌慌张张地狂奔过来,高声嚷道。

叶孝辩心里一惊,张口喝道:“慌什么?他们一时半刻还攻不进来,赶紧给我把弟兄们都喊起来”说罢伸手捉了自己的长枪,连忙往前寨的方向赶过去。

“叶将军,您终于来啦”一名巡夜地喽啰头子连忙走上前来,引着他登上瞭望台。

借着淡淡地月色,叶孝辩功聚双目,往隋兵阵中的旗帜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道:“来?来整?怎么回事?他不是和我们达成协议了吗?现在竟然说话不算话,趁我们寨中空虚,来攻打我们,他娘的”

还未等他思考完毕,便听到一通战鼓响,只见隋兵齐齐地往前压上十多丈的距离,两队隋兵弓手出列,无数火苗倏地燃起,腾空往寨门处射来,火箭

“夺夺”无数裹着油布的箭枝狠狠地钉进防守的木械当中,熊熊燃烧起来。

“赶紧灭火我们的人呢?怎么这么久才到了三百来号?立即给我还击”叶孝辩大吼道,说罢扯过后背的长弓,引弦射去,顿时将一名隋兵弓手射倒在地。

但其他喽啰则没有这等高超水准,夜色之下,极难辨清远近,待上百枝箭矢射至隋军阵中时,所有的隋军弓手早隐到盾手身后,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显然是劳而无功。

“叶将军不好了,寨子中部的栅栏不知怎么塌倒了一小片,一支隋兵想从那边攻进来一帮弟兄们全在拼死抵抗呢”一名喽啰喘着粗气,奔过来道。

叶孝辩听得冷汗直冒,倘若寨子就这么丢在自己的手里,以后再也不用混了。

“卢铁牛”叶孝辩大喝一声。

“属下在”一名壮实的喽啰头子应道。

“寨门这里易守难攻,你带着这些弟兄们务必给我守住等下我会派人来增援你,明白吗?”叶孝辩大声道。

“叶将军放心,属下必定拼死守住寨门决不后退半步”

“好孔善羽,你带上五名兄弟,从秘道出去,骑快马到杜伏威的大寨中求见李将军,将寨中的情形告知于他,请他火速回援来不及写信了,这是我的令牌,秘道处可以通行无阻,李将军看过之后亦会相信于你,无论如何,定要把这消息给我送到,明白吗?”叶孝辩压低声音,俯在孔善羽耳边道。

“属下明白,我这就出发”孔善羽连忙点头应承,然后带上五名兄弟往秘道的方向赶去。

“铁牛,这处便交给你了兄弟们各自小心,一定要守住寨门,坚持到李将军回来”叶孝辩交待完毕,立即随着报信的喽啰赶往寨子中部倒塌的栅栏处,指挥兄弟们抵挡隋兵……

……

一片不知处于何方的树林中,无数隋兵正在这里潜伏着,人衔枚,马钳口,不发出半点动静。

“三弟,你背上的伤口不碍事了吗?”李靖低声问道。

“二哥放心,已经都愈合了,没问题的。”项洵低笑道。

张出尘低声劝道:“勿要逞强。”

“晓得哩,晓得哩,我真没什么问题,不过……嘿,我看你们两个倒是很有问题啊,二哥,回头老实交待啊……喂喂,这是想杀人灭口吗?我可是伤员来着……”项洵被恼怒的李靖捏住脖子,笑抽道。

“嘘有快马过来了……”张仲坚侧耳道。

“嗒嗒嗒……”不一会儿的工夫,几匹如风快马由远及近,从树林边飞奔而过,带起一蓬泥尘。

“果然被来将军料中,他们真的派人过来救援。”张仲坚低声叹道。

来整低声笑道:“李子通的精锐倾巢而出,只剩下个叶孝辩守着寨子,在张将军和伍将军两支队伍的压迫之下,由不得他不派人回来求援。”

项洵伸了伸大拇指,低声赞道:“来将军真是神机妙算,李子通这次定要栽个大跟斗。”

张仲坚摇头低声道:“李子通若是看穿来将军这计谋,不回来救援的话,咱们岂非空等一场?”

来整低声笑道:“辅公祏逃跑之前肯定不会将所有的东西白白留给李子通,据我的情报,兵甲、粮草及其他各种物资均已经烧毁大半,李子通现在虽然表面上占了杜伏威的大寨,但也只是个半空的寨子,他所有的家当如今都还在自己的寨子那边,此番正是由不得他不回去相救。”

李靖赞同道:“倘若他真的狠心不回去相救,那张将军和伍将军正好趁机攻下他的老巢,然后再跟我们兵合一处,前去攻打杜伏威的大寨,那时他定要比现在还要头痛。”

项洵点头道:“这便是所谓的阳谋了,即便他李子通看穿这是个陷阱,也不得不跳将下来,啧啧,不愧是所向无敌的荣六郎,有你这种人做对手,李子通只怕要输得连条裤子都不剩。”

张出尘皱眉道:“不怕李子通不从这里过吗?”

李靖摇头笑道:“这处官道正是最快回援的必经之路,附近其他的小路很是难行,他想要绕远路的话,那可就不止是十里八里的问题了,救人如救火,他怎么可能等得及。”

来整点头低笑道:“这一带树林颇多,他根本料不出咱们到底会埋伏在哪里,等他派探马慢慢探过之后,那边的寨子早就撑不住了。”

李靖冷哼一声道:“等下看我亲手斩落李子通的臭头来,为大哥和三弟一雪火烧芦荡之恨”

张仲坚摇头笑道:“你还是好好护张姑娘比较,李子通的脑袋是我的”

项洵低笑道:“还是咱们兄弟几个一齐动手的好,我和大哥在两侧斩他的胸腹,二哥你便拿枪正面戳他的喉咙吧……”

来整没好气道:“你们三个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带兵的将军放在眼里?当我手中的铁枪是吃素的吗?唔,噤声,时间差不多了,李子通如果要回去救援的话,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

隆隆地马蹄声由远及近,李子通果然奔着这里来了……

“驾驾保持速度,小心戒备”带头的一人高声喝道。

“哟嗬看来李子通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嘿,竟然还懂得将队伍分成前后两批,有点意思……”来整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无论咱们突袭哪一队都会有问题,怎么办?”项洵低声问道。

“放心吧,我早料到他这手儿了,嘿,放他们过去,等会儿自然会有人去伏击后面那一队,我们就等着前面那队转回来救援后面那队的时候,突袭他们”来整嘴角微翘,眼眸中迸出兴奋的神色来。

项洵叹服道:“原来是大局中包着小局啊,来将军真是算无遗策……嘿,今番又长了见识……”

“哈哈李将军的这招果然有用,驾驾来整小儿,这回知道厉害了吧?咱们这叫以阳谋对阳谋,不敢出来了吧?哈哈……”一名将领模样的人物仰天长笑道。

李子通手底下的一众精锐亦是纷纷大笑起来,两支队伍顿时气势如虹,令人不敢小觑。

突然,远远地,离他们几里之外的地方,“咻~”升起一支烟火箭来,如同一只在天空中燃烧着的火把,将漆黑地夜空照亮。

“哈哈原来是在前面埋伏,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失手走了火儿?没想到来整手下还有这等蠢货兄弟们,加快速度冲上去,把他们一口气吃掉,咱们来个连战连捷”李子通高声笑道。

前队以极快地速度冲过了来整他们真实埋伏地位置,在后队还未过来之前,数条绊马索悄悄拉紧……

“咴咴~~咕咚”一阵战马被绊倒地的声音传来

“杀~~”数百名全副武装地隋军骑兵自对面的林子当中旋风般杀出,好似一把锋利地尖刀,刺进被逼停的后队之中

刹那间,整个后队的义军都蒙了,来整他们不是在前面吗?那这伙人又是谁?

然而没有人会等待他们想明白,泛着寒光和杀意地枪尖飞快地往他们扎来,“噗嗤”之声不绝于耳,身上的轻甲如同纸糊地一般,被轻易地刺穿开来,鲜血带着丝丝热气,狂涌而出……

片刻之间,整个后队便被隋军由队尾杀透至队首,然后又返身冲杀回来。

正飞速向前的李子通等人急忙勒马回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那是被伏击的不甘,也是料错对手的耻辱,然而他们一定会将这支官军绞杀干净,以泄心头之恨

“杀光他们”李子通大喝一声,催动胯下战马,带头往回杀去。

“杀”前队有两千五百人,后队亦有两千人,数量远在偷袭的隋军之上,更何况他们还是李子通军中的精锐,杀光他们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接近了,接近了,杨广的狗崽子们,看刀

“嗡~~咻咻咻”黑夜中传来一阵弓矢破空的声音……

“举盾”李子通大喝一声,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夺夺噗嗤”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劲箭射穿筋肉,紧密前冲的阵形顿时出现一些散乱……

“杀~李子通,受死吧”来整大喝一声,带头冲将出去,紧跟其后的,是两千多强悍的隋兵。

一瞬间,李子通便晓得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不应该那般轻视来整,他向来都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来整的名声只不过是仗着手底下隋兵的强盛欺负装备不齐的义军得来的,现在他彻底认识到来整的非凡手段,只是,现在认清还来得及吗?

五丈是先救援后队,还是先击溃来整?

李子通想都未想,挺起手中的点钢枪,振臂一呼,整支队伍似燕子翻飞般,划出一道弧线,正面迎向来势汹汹的来整。

然而此时距离后队仅有五丈的距离,强行使队伍扭转攻击的方向,顿时便将已经有些散乱的队伍扯得更加变形。

蹄声轰鸣,声震旷野,摇撼天地,马蹄扬起的草屑尘土直扬上清冷的夜空……

刀枪震颤,人在怒吼每个人的脸上都泛出肃杀而又疯狂地神色,杀掉对手活下去,或者死亡……

轰两支队伍似两道飞奔中的铁流,骤然间对撞在一处,爆出一阵令人心血沸腾的强音来嗵嗵嗵

刀斧似电,枪戟如龙,各种兵刃带着主人无穷的力量与杀意,斩向对手……

倘若两支队伍毫无阻滞的正面相冲,胜负犹未可知,但现在李子通的队伍阵形大幅散乱,此消彼长之下,却是立即便抵挡不住由来整带领的数名高手和一众战力强悍的隋兵

项洵的双目中精芒闪烁,心道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竟然能够将发动的时机和距离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出手便重击在李子通的软肋上,使他郁闷得要喷出口血来,来整,实在是个精明无比的人物。

“来整你这说话不算话的鼠辈,我李子通看错你了”李子通一边挺枪迎战,一边大声喝骂道。

“恁多废话自你密谋杜伏威的那一刻起,早该料到有这一天,受死吧”来整暴喝一声,手中铁枪幻出森森枪影,扎向李子通。

“早说过他是我们兄弟三个的,来整你闪一边儿去”李靖三人不待来整收招,齐齐拍马往李子通杀去

“李子通,你放火都烧不死我们,足证老天不肯眷顾你啊,脸红什么?无耻小人,授首吧”项洵在大笑声中,挥刀攻往李子通的胸口。

李子通的脸皮被怒意激得如火般通红一片,但却晓得自己绝对无法同时应付这么多高手,一时间只能将点钢枪舞了个密不透风,堪堪挡着几人的攻势,不致立刻落败身死。

“保护将军”李子通手下的几员大将连忙从旁边赶来,齐齐护住李子通。

就在来整与李子通的人马撞在一处时,绞杀后队的那支隋兵不知何时早分出一队人马来,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狠狠撞进李子通队伍的腰侧

嗤啦仿佛布帛被撕开一道口子有饿虎扑至

厮杀,厮杀……

无数的兵刃交击在一处,发出阵阵令人耳响牙酸的碰撞声;无数的呼喝、惨叫混杂在一起,奏出生者不屈与亡者不甘的乐章……

扑通,扑通……

心在滴血,一名名兄弟接连倒在隋军的刀枪之下,将他们这支队伍一步步推入到悬崖的边缘之上……

败了,败了……

弟兄们再也敌受不住隋军凶狠地进攻,他们不断倒下,队伍已经被彻底打散……

因为不甘于“三足鼎立”的现状,李子通一手谋划了那场覆灭了杜伏威的战斗,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完成得很好,杜伏威的势力如他所愿地被消灭了,如此海陵一带,仅余他一家独大,他的称霸大业即将展开

然而,他料到了复杂地开头,料到了精彩地转折,却未能料到如今悲惨的结尾,他李子通的悲惨结尾……

短短两日之内,他的心由人间飞至天堂,复由天堂落往地狱,这是何等残酷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将军将军弟兄们抵挡不住了,咱们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将白信高声大喝,将李子通从痛苦中惊醒过来。

抬眼四望,自己的精锐竟已死伤大半,只余些近百亲卫和几名大将护着他,杀向战场的边缘。

“撤撤~~”李子通口中发出一阵不甘的嘶吼,带着残兵败将冲出战场,迅速地往东南逃去。

“嗡~咻”弓弦响起,一枝劲箭裹着精纯的大衍真气,穿过夜空,闪电般扎往李子通的后背,这是来自项洵的回敬

与此同时,项洵以内力迫出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全场:“李子通吃我项洵这一箭”

“将军小心”眼看着那劲箭射至,几名大将想要拦截却已是来不及出手。

李子通身侧的一名亲卫飞身扑上前去,想用身体挡住这支来自地狱般的利箭,却只来得及伸出手臂,只听得“噗嗤~啪啪”一阵爆响,箭矢竟然透臂而过,并且余势不减地射往李子通。

心中悲痛的李子通正有些失魂落魄,听到项洵的叫喊,惊醒过来想要捉枪抵挡,却已经是来之不及……

“噗嗤啪”带着项洵三重气劲的箭枝终于透入李子通的后背,带出一蓬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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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世事难料

第三十九章

世事难料

金鸡报晓,旭日初升,将海陵县城从睡梦中吵醒过来。

“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李靖收了拳,扯过条毛巾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坐到院中的一方石凳上,皱眉问道。

“还快?我在海陵这小地方都呆了三天了,要吃的没吃的,要玩的没玩的,连楼子里也尽是些庸脂俗粉,有银子都没地方花,简直要把我闷出个鸟来,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来整没好气的道。

李靖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摆手道:“行了,少给我装,昨晚你的亲卫才回来,今天一大早你就急着要走,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你立即赶回去?”

来整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就知道骗不过你,没办法,王世充那老小子昨天回来了,要老子回去详细汇报此次剿匪事宜。”

李靖皱眉道:“王世充他凭什么管得着你?”

来整摇头叹道:“那个人简直成了精,他此次北上勤王,因为江都离得太远的缘故,一帮人紧赶慢赶,依旧未能在雁门解围之前赶到,可算是寸功未立,但却被杨广好一通赏赐……”

李靖讶然道:“没有立功还能得到赏赐?况且杨广这人一向小气惯了,这回又发的什么疯?”

来整冷笑一声道:“杨广没有发疯,疯的是王世充,那老小子,实在是太会演戏了……嘿,你不晓得,据说他在军营之中日不洗面,夜不卸甲,整日里毛发蓬乱,衣衫污浊,如同腐臭了的僵尸一般,还时不时便在众人面前以泪洗面,以表达他对杨广安危的担忧之情。杨广知道这事以后,顿时龙颜大悦,在众大臣面前极力褒赞他的衷心与忠诚……”

李靖听得目瞪口呆,摇头叹道:“王世充这人,真是不要脸得紧呐,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不服不行……杨广到底赏了他什么官职?”

来整在李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冷哼一声道:“他的官职倒是未变,依旧是江都通守,只不过,加领江都、历阳、丹阳以及钟离诸郡讨贼大使,此次权利可大了不止一筹。”

李靖皱眉担忧道:“王世充这家伙可算是摸准了杨广的心思,只怕他的仕途不可限量,如果他真是鬼道中人,你一定得小心应付……”

来整嗤笑道:“仕途不可限量?还不知道这大局还能撑得几年呢,不过我肯定会小心就是了。”

“我说你们一大早地,在这里说什么呢?才弄垮了杜伏威和李子通,这又要准备应付谁?”项洵推开房门,边走边笑道。

来整没好气道:“不管应付谁,也没有你的事情,瞧瞧,前天晚上还说自己没问题,结果弄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丢人不丢人?”

项洵苦笑道:“我那阵真是觉得没问题,谁晓得我那一箭竟然用力过猛,把伤口又崩开了?看看我现在都要被纱布捆成个粽子了,你竟然还要取笑我,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来整走到项洵身边,狠狠地捶了他一拳道:“没见过似你这样的家伙,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还硬要顶上,不愧是药师(李靖的字)看上的兄弟,是条汉子,听说你的武功比他还要强上两分,啧,现在你受伤就算了,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定要和项兄弟你好好切磋一番。”

项洵眼中透出渴望的目光,咬牙道:“不若咱们现在就来上一场?能对上你这鼎鼎大名的荣六郎,我心中可是痒得紧哩。”

来整撇了撇嘴,睨着眼睛不屑道:“可算了吧,就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即便是赢了又有什么意思?传出去面上也不好看,再说,我要是不小心把你打得伤势加重,药师非要跟我拼命不可。”

李靖摇头笑道:“少贫嘴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来整笑道:“怎么,急着赶我走啊?嘿,现在还早得很,等巳时再往回走也不迟,对了,嫂子哩?今天怎么不见她的身影?**莫不是被你,咳,啊?……所以才起不来床?”

项洵瞠目道:“嫂子?这么快?难道二哥你跟张姑娘已经……那啥了?”

李靖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头痛道:“你们两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正经一些?我跟张姑娘可是清清白白,没有半点关系再敢胡说,看我还理不理你们。”

来整嘿嘿笑道:“这有什么,男女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谁又管得着来?啧,这两天看你们两个甜甜蜜蜜的样子,弄得我都没有心情去逛楼子不行,这次回江都,怎么着也得找个对得上眼的姑娘,嘿,也谈他一把恋爱……”

项洵撇嘴道:“去,搞半天原来不过是你在这里替别人意yin,真他娘的无聊……”

来整不忿道:“什么叫替别人意yin?什么叫我无聊?你这两天躺在床上当然屁不知道,实话跟你说吧,他们两个家伙这两天来,天天出去逛街,买这买那,看这看那,他祖母个熊,海陵这么个小破地方,有什么好买好看的?他还有脸说什么清清白白……”

望着项洵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李靖老脸通红道:“那只不过是因为她今天要回家,帮她买些小玩意儿而已,娘的,别说了……”

张仲坚从门外踏进来,开怀大笑道:“你们两个还是不要再撕他的伤口了,张姑娘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了,他现在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呢。”

“走了?不是吧”项洵与来整齐声诧异道。

李靖无奈地苦笑道:“真地走了,否则我用得着一个人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地打拳吗?唉……知道她今天要走,我根本就不敢跟她多说什么,这两天只能像个呆子一样陪着她东逛西逛,明明心里面难过得要死,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开心的笑脸来……”

来整叹了口气,走到李靖身旁,落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劝过你啦,还是逛楼子来得痛快吧?银货两讫,饱食远扬,无牵无挂,不比你现在这个样子强得多?走走走,大不了我今天下午才回去,现在便陪你去找两个貌美的俏娘儿,来慰藉一下你这受伤的小心肝儿。”

望着李靖涨得如猪肝般的老脸,项洵捧腹笑道:“哪有你这么劝人的,二哥现在明明很享受这种相思之苦,你却拿那些他看不入眼的东西来劝他,哈,原来堂堂荣六郎在情爱方面的道行近乎于零的。”

张仲坚大笑道:“说得你好似情爱方面的高手一样……”

李靖摇头苦笑道:“唉,原来情爱这东西,一边让人快乐无比,一边却又是这般令人难受的……”

来整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没好气的道:“你这分明是自作自受,明知道她今天要走,又不出言把她留下来,结果现在却在我们面前长吁短叹的扮可怜,其实是想跟我们炫耀来着,对不对?”

李靖苦笑道:“你他娘的跟人炫耀会是这副样子的吗?来整你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我兄弟来着?”

项洵摇头笑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嘿,二哥,张姑娘不是说要回家一趟吗?她的家在何处,这你总该知道吧?”

李靖红着老脸讷讷道:“呃,她说是在襄阳……”

项洵笑嘻嘻地继续追问道:“具体是住在襄阳城里的哪家哪户?”

李靖翻了个白眼道:“鬼才会问得那么细的,行了行了,都赶紧消停吧,你们真想折腾死我吗?”

项洵不满道:“这不都是在帮你参谋终身大事嘛,怎么叫折腾你?没想到二哥你带兵打仗是把好手,可是在情场上却跟个呆瓜一样。”

来整捧腹笑道:“项兄弟说得好,嗯张姑娘现在心里定会悄悄骂道,哦~李靖你这个呆子,都不知道来追人家的~其实人家好想你陪我回一趟家~见见人家的父母~哦~**,项洵你踢我做什么”说到后面竟然翘着兰花指,学着女人的腔调在那里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

项洵古怪地咳嗽了两声,往院门的方向抬了抬眼皮,来整顺着项洵的眼神往院门处一瞧,只见一袭淡灰衣衫的红拂女静悄悄地站在门口,那双明亮的眼睛朝他望来。

来整顿时只觉头皮发麻,整个人从石凳上滚落下来,同手同脚的往屋里边走边道:“哎哟我的腰,早知道就不学人唱戏了……”

院子里的其余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却见红拂女慢慢走到李靖跟前道:“早上走得急,忘记将一样东西送给你。”

李靖望着眼前这令自己心动的姑娘,呆呆地站起身来道:“什么东西?”

红拂女腮上泛起两团浅浅的红晕,从怀里摸出一只做工小巧地木鱼来,递到他手上道:“以后若是有机会路过襄阳,可以到城外的思静庵来找我,若我恰巧不在,你可将这只木鱼交给庵主,她自会为你传话。”

李靖握着那精致无比的木鱼,只觉重逾千斤,脸色苍白地低声道:“好,有机会……我一定去……”

红拂女点点头,又向张仲坚和项洵两人福了一福,这才转身离去。

“怎么回事?”来整从屋里探出身来,明显发现院中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项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朝着李靖努了努嘴巴,来整悄悄地行至李靖身边,一眼便瞧着了他手中握着的那只仅巴掌大小的木鱼,当即摇头皱眉道:“木鱼?怎么会这样?不可能啊……这两天你们……”

李靖闭着眼睛,声音嘶哑的道:“别再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来整摇了摇头,低声劝道:“说不定她不是那个意思呢?要不然你追上去问个清楚?”

李靖面上露出万分痛楚的神色,咬牙道:“你赶紧回江都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来整大怒道:“你现在弄成这个鬼样子,我怎么能回去?项洵你别拉着我唔唔~”

“走啦走啦,给二哥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吧,情爱这种事情,咱们这些局外人都插不上手的……”项洵一把捂了来整的嘴巴,将他扯出院子……

……

“两位兄弟留步,我这就返回江都,药师便拜托你们了”来整冲项洵两人抱拳道。

“放心吧,以后有机会到江都,再找你喝酒打架自己多保重”项洵捶了捶来整的胸口道。

“保重”来整翻身上马,一抖缰绳,与手下的几名亲卫一溜烟地往西去了。

眼见几人走得远了,张仲坚这才转头道:“走吧,我们回去看看,也不晓得老2那家伙怎么样了,可不要出事才好。”

项洵点头叹道:“嗐,我怎么也想不通,张姑娘怎么会送只木鱼给二哥?她若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侍奉青灯古佛,又为何要来纠缠二哥,把他弄得这般痛苦?”

张仲坚摇头叹道:“谁又弄得清楚这些,师尊说得极对,感情这东西,确实令人不可捉摸,一如怒海操舟,稍有不慎,大有舟毁人亡之虞。”

项洵一脚踢飞块小石子儿,边走边咋舌道:“哪里会有这么严重的?似二哥这种情况的,应该不多见吧?”

张仲坚摇头道:“天下之幸事大多相同,不幸之事,却何止千万种,说到底,仍是人生变化无穷,命运难以测度的写照。”

项洵点头道:“说得有道理,没想到大哥你这专修武道的人也会有这么多的感悟,我的阅历果然还是太过浅薄。”

张仲坚摇头道:“待你走得多了,见得多了,自然会心有所感,何足为奇。”

项洵颔首表示同意道:“嗯,怪不得曾老夫子都人说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这几个月以来,算是长了许多的见识,嘿,再不是以前那个只懂得在市井间打混的井底之蛙了。对了,大哥,此间事了,你又有何打算?”

张仲坚摇头道:“我暂时也没有想好,也许会往山东,也许会往巴蜀。”

项洵拍手笑道:“不如便往山东去吧,正好过几天我会起程前往洛阳,往北的话,咱们都可以顺一段路的。”

张仲坚摇头笑道:“呵呵,这次恐怕不能如你的心愿。”

项洵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张仲坚瞅了瞅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目光微凝道:“老三,你好似忘记我在江湖上行走的目的了,呵,我自下山以来,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也只有在那种情况之下,我才能够更好地磨练自己。老实说,这段日子以来,跟你们两个一起喝酒谈笑,一起并肩杀敌,那滋味确实不错,但我的武道进境却未见多大的长进,所以此番只好孤身上路,对此我亦是毫无办法。”

项洵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哥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追寻武道本就是一条极度艰险的路,也只有在各种逆境甚至绝境的不断磨砺之下,才有机会达到吧……”

张仲坚闭目点头道:“虽然我也很想跟你们一起闯荡,但事实就是那个样子,容不得我有别的选择。”

项洵笑道:“没有关系,兄弟们各自有各自的梦想,这不是很好吗?有难时互相帮扶,其他时候却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人生飞跃,只有如此的人生,才是多彩而引人的吧。”

张仲坚开怀道:“不错,正是这样,等老2从他的爱情幻境中清醒过来,便是咱们兄弟分手上路的时候。”

项洵抚掌笑道:“那时再讲那时的话,只不过现在嘛,还是先去买上几大坛好酒,在咱们分手之前,好好喝个痛快”

张仲坚没好气道:“喝什么喝,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这段时间便给我老实一点吧”

项洵皱眉不屑道:“这点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大哥别看我被那些纱布缠得跟个啥一样,其实早好得七七八八了,打架可能暂时还有些问题,但喝点小酒是半点问题没有。”

张仲坚摇头道:“前天晚上你似乎也是这般说的,结果呢?老是说大话,小心以后嘴巴漏风,先不要谈什么喝酒啦,现在张姑娘回去了,便由我这个大哥来替你抓药吧。”

项洵无奈地回报了一记苦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以他的体质,其实用药和不用药的差别根本就不大,但此时却也不好拂逆大哥的意思,只得跟着张仲坚往药铺的方向行去……

“两位大爷是来抓药的吧,把你们的药方交给我就好了,敢保为两位抓得分毫不差。”店中一个学徒模样的少年态度恭谨的道。

“小伙计,这是我们的药方,给,按这方子给我来上五副,老三,五副够你用了吧?老三?”张仲坚转脸一看,只见项洵正望着门外的方向出神。

张仲坚抬手让那少年去抓药,这才拍拍项洵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项洵皱眉道:“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个熟人,嘿,咱们快些跟上去看看。”说罢径直往店外走去。

张仲坚眉头一皱,连忙抛出一锭银子到柜台上道:“掌柜的,你先按我们的方子把药抓上,等下我们自会来取……”

说罢立即追着项洵行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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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强强联手

第四十章

强强联手

张仲坚追到街上,只见项洵早在十余丈远处冲他招手,连忙快速迈步靠了过去。

“走得这么急,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哪个熟人了?”张仲坚皱眉低声问道。

项洵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天才抬头道:“正是那个罗离邪教的妖女骆红儿,只是不清楚她到海陵这小县城来做什么。”

张仲坚皱眉道:“现在你伤势未愈,二弟他又魂不守舍,我认为暂时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这样难缠的人物。”

项洵摇头沉吟道:“我见她走得匆忙,似乎是急着去见什么人,说不定那妖女又会有什么坏章程哩,怎么着都不能当没见过。”

张仲坚举目四顾,疑惑道:“她人呢?”

项洵拿嘴往前一努道:“喏,进了对面那条街南侧的那间院子,应该是跟什么人约好的,大哥,我们偷偷潜过去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消息。”

张仲坚摇头道:“你目前有伤在身,就乖乖守在这里给我把风,由我潜过去比较好,如果有什么情况就早点示警,咱们到时候分头走,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再回院子碰头。”

项洵点头同意道:“也好,那大哥你小心,这里就交给我。”

张仲坚拍了拍项洵的肩膀,返身回到药店当中取了药,这才往骆红儿落脚的院子方向行去。

远远望去,只见门口有两个壮实的汉子守着,仔细一打量,便可发觉那院子的位置极好,左右两边都没有住人,大有可能是被人将那三间院子尽数买下了来。

如此的布置,顿时让张仲坚心中也生出疑惑来,不晓得骆红儿到底是与谁见面,才会选择这样的地点。

张仲坚小心地绕到街道另一头的一间院墙外,瞧见左右无人,这才提气轻身翻上了房顶,似狸猫般压低身子轻踩着瓦片,不使它们发出半点声音,悄悄往骆红儿那间院子潜过去。

幸好此时仍是只有两名汉子守在屋门口,并无人在院中来回巡逻,否则定然会看到伏在瓦片上的张仲坚。

张仲坚小心翼翼地伏在瓦片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功聚双耳,往屋里仔细听去。

一把女声传来,正是妖女骆红儿,只听她轻声笑道:“承蒙宇文大人看得起,小女子受宠若惊,宇文大人的提议小女子亦很心动,只不过,让小女子想不通的是,宇文大人手下高手如云,兵马众多,何不自己下手,却要来跟小女子合作?”

一名声调阴冷的男子开口道:“骆小姐真是明知故问,呵呵,便要我亲口承认亦是无妨,我手下的一流高手目前都有重任在身,我实在不方便调用,倘若我调动大队人马围捕的话,只怕那几人会知机溜走,人马太少的话,又肯定拦不住他们,所以这才想请骆小姐与我合作。”

骆红儿轻笑道:“原来如此,倘若宇文大人先前开出的条件都能够如实兑现,小女子自然愿意派出高手,配合大人拿下他们。”

那男子饮了口茶水,缓慢道:“我宇文化及说过的话,还没有不作数的,骆小姐倘若信不过我,那这合作就此作罢,便当我先前的话没有说过好了。”

那男子竟然是宇文化及,令张仲坚吃了一惊,只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对付的是谁,竟然需要跟罗离邪教合作。

骆红儿掩口轻笑道:“宇文大人何必摆出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呢,既然大人如此有诚意,小女子自当全力配合大人,只不过……”

宇文化及冷冷道:“骆小姐有什么疑问不妨一并全说出来,看我宇文化及能否尽数接下。”

骆红儿摇头道:“宇文大人误会小女子的意思了,小女子先前曾与他们三人交过手,确实极难对付,后来小女子经过调查,发现除了那项洵之外,另两人都有些来头,其中有一个叫做张仲坚的,武功极为出众,几乎跟我不相上下,乃是昆仑派掌教上官扬羽的关门弟子。”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道:“上官扬羽?哼,一个该死不死的老家伙罢了,即便他武功通神又能如何?他一个人能做得了什么?他若是不想昆仑因他而覆灭,就必须老老实实地给我趴在那里,民与官斗,那只不过是自寻死路”

骆红儿摇头道:“宇文大人你自然是不用害怕,但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可就不同了……”

宇文化及不耐烦的道:“哼难道我开出的那些条件你还不满意吗?想吃到肥肉,自然也要担些风险,莫非骆小姐觉得我宇文化及好欺负,还想再趁机讹我一把?”

骆红儿摇头道:“宇文大人言重了,小女子对大人一向敬重有加,哪里会有那等龌龊念头,小女子只是担心我教才新立不久,经受不得上官扬羽这种绝顶高手的打压,还请大人明鉴……”

宇文化及沉吟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好吧,此次行动就冠以圣上的名义好了,哼,不过就算是走漏了风声,我估他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至于另外的那个李靖,骆小姐勿要担心,此子虽然也有些背景,但杀了便杀了,那些人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来。”

骆红儿点头同意道:“好,既然宇文大人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骆红儿便立即调动教中高手前来协助大人,只是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动手?”

宇文化及冷冷道:“哼,据我得到消息,项洵那小子当下受了不轻的伤,估计还要三五日才能离开,骆姑娘必须要在两日之内将高手调来此处,准备妥当之后,立即动手拿人”

骆红儿点头道:“好,小女子这便去召集人手,到时听候大人差遣。”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只听宇文化及阻止道:“哎,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骆小姐不若坐下来,陪我喝两杯水酒再走不迟。”

骆红儿摇头道:“……”

张仲坚听到这里,浑身早冒出冷汗来,哪里还敢再呆下去,连忙轻手轻脚地沿着原路返回,幸得无人发现。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急坏了,说说,探听到什么消息?”项洵迎上来低声问道。

“情况有些不太妙,咱们先回小院再说……”张仲坚伸手扯了项洵,两人急急地往小院赶回去。

两人回到小院,发现李靖竟然不在院中,倾耳一听,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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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蹩脚说客

第四十一章

蹩脚说客

张仲坚随手掩上院门,扯着项洵回到屋里,便见着李靖陪着一个人在说着些什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杜伏威手下的猛将王雄诞。

王雄诞一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抱拳笑道:“张兄、项兄,几日不见,两位风采依旧。”

项洵走上前来冲着王雄诞的胸口擂了一拳笑道:“咱们都是有着过命交情的好朋友,哪需要说什么客套话,对了,你现在怎么有空来找我们?杜将军他的伤好些了吗?哦,坐坐坐……”

李靖点头道:“都坐吧,王兄才刚刚过来,正好从头开始说起。”

张仲坚望了李靖一眼,只见他的精神明显已经好得多了,想来是弄明白了一些东西。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李靖将泡好的茶倒上,王雄诞这才慢慢说起他们那日惨败之后的情形来……

张仲坚问道:“王兄怎么能够这么快找到我们这里来?”

王雄诞摇头叹道:“我们的主战势力确实损失殆尽,但情报网却并未受到什么打击,更因为你们的身形气度极易认,所以虽然费了一番工夫,但仍是找过来了。”

项洵点头问道:“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王雄诞摇头苦笑道:“杜将军受的伤到现在都还未痊愈,暂时能有什么打算,唉,此次我们的势力可算是被吃得干干净净,一时半刻之间,是休想恢复元气了,李子通那个狗咋种”

李靖饮了口茶水问道:“你们不怪我吗?”

王雄诞哂笑道:“怪你做什么?怪你跟我们并肩杀出李子通的包围?怪你冒死护送我和杜将军离开芦苇荡?还是跟我们一起杀出官军的前后夹击?”

李靖摇头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见着项洵与张仲坚两人亦是目光灼灼的朝他望来,王雄诞将杯中的茶水一口饮尽,涨红着脸恼怒道:“不错,因为你们与来整交好,现在除了我和杜将军之外,其他人都对你们抱有很大的敌意,几位兄弟一致认为是你们向来整通风报信,这才使得我们的精锐全灭……只不过,那怎么可能呢?我王雄诞相信你们绝对不是那种人。”

项洵拍了拍王雄诞的肩膀笑道:“算你小子够义气,若是连你也敢怀疑我们,大家以后再做不成好朋友。”

李靖点头道:“有你和杜将军肯相信我便足够了,实际上,我与来整自小便相熟,正因为熟悉,所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会随意更改主意的人,即便我也不行。”

王雄诞感激道:“多谢李兄坦诚相告,其实若不是因为你,我们这些人最后肯定都要毙命在来整的手上,我王雄诞虽然算不得聪明,但这一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更何况你们后面又跟来整一起剿灭了李子通,可算是为我们报了大仇,李兄,请受我一拜”

几人一时却是拦也拦不住,生生给他一揖到地。

李靖望着王雄诞摇头道:“大家既然共过生死,便算得上是朋友,你救我,我救你,何必要这么客气。”

王雄诞脸红道:“张兄和项兄为了掩护咱们这些人离开,险些丧命在火海之中,辅伯却未第一时间派出人手去救援,让我和将军心中有愧。”

张仲坚摇头道:“当时的情况我和小洵都已了解,辅伯当时派不出人手来,也是人之常情,何必有愧?”

王雄诞摇头道:“一码归一码,我们答应了却未做到,自然算是对不起兄弟,若是你们真的因此而丧命,只怕我和将军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项洵饮尽杯中的茶水,笑嘻嘻的道:“快住嘴吧,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你小子根本不似说这种话的人,嘿,弄得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吧,你今次来见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王雄诞脸皮通红的佯怒道:“他娘的,你说得如此直白,让我的脸子往哪里搁?哈哈……说实话,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总之都不是做说客的料,只不过没有办法,他们都不肯来,那便只有我来了,至于我的目的,三位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自然早应该猜到,我此次确实是受了杜将军之托,前来邀请三位入伙的……”

“入伙?”项洵睁大眼睛道:“王兄你不是说笑吧?现在你们那些人当中,除了你和杜将军肯信任我们,其他人必然都是对我们怀有戒心的,那种受人白眼的生活会有什么意思?”

李靖点头道:“小洵说得不错,此番可能累王兄白走一趟了,因为此事确实没有半点可能,抱歉。”

王雄诞摇头叹道:“我和将军早料到这个结局的,只不过听你们亲口承认,仍让我这心里十分不好受,不能跟你们并肩战斗,该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

项洵摇头笑道:“有什么好遗憾的,虽然不能加入你们,但并肩战斗这种事情,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的。嘿,你早先来若是不说出其他人对我们不满的事情,说不定咱们就答应哩。”

王雄诞笑骂道:“他娘的,如果那样子的话,只怕咱们以后连朋友也没得做,我王雄诞又不是白痴,岂会做那等蠢事?其实我早看出你们胸怀大志,不是那种随意便会屈居人下之人,呵,恐怕在我们全盛时亦不被你们放在眼中,更何况,我们现在如丧家之犬的落魄模样。”

项洵正色道:“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我们矢口否认的话,那便算不上是朋友。实话实说,除去你们军中有几位眼睛很成问题的兄弟这个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则是我们三个都有各自的目标要去完成,因此只能拒绝杜将军和你的美意。”

王雄诞点头叹道:“项兄肯说得如此坦白,已算是给足了面子,我心中感激不尽,咱们以后仍是好朋友,既然如此,我这便告辞了……哦,差点忘记一件大事,我这两天收到消息,宇文化及最近将针对你们有所动作,务必小心。”

张仲坚笑道:“多谢王兄相告,实不相瞒,我们先前在城里闲逛的时候,不小心探听到第一手这方面的消息。”

王雄诞站起的身形复又坐下,大讶道:“你们莫非是遇上宇文化及了吗?”

项洵点头道:“不错,我们先前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行色匆匆的骆红儿,后来一路跟踪她,才发现了宇文化及跟她的密谋。”

李靖皱眉道:“骆红儿?那妖女莫非想和宇文化及联手对付我们吗?”

张仲坚点头道:“不错,事实正是如此……”

紧接着,张仲坚便将亲耳听到的两人对话重复出来给三人听……

“原来上回在江阳被宇文智及派兵围杀的是你们三个?”王雄诞问道。

项洵点头道:“不错,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消息说伏羲八卦璧在我身上,硬要我交出来。”

王雄诞惊讶道:“伏羲八卦璧?我听说是一件上古异宝来着,怎么会落到你手里?”

项洵苦笑着将当初遇到左扶摇,以及后来被雷劈一事全数说了,自然将王雄诞震撼得要死,李靖和张仲坚虽然早听他说过这事,但此时再听一遍,依旧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王雄诞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道:“照你这么说,那玉璧真的被雷劈成粉末了?太可惜了……”

项洵点头道:“没办法,五道天雷劈落下来,整个玉璧根本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力量,据我田大哥所说,那玉璧本来被小妹捧起来要放在我灵位之前,但谁料到,才将它放到桌上,便化作了一蓬细细地玉粉……”

王雄诞摇头道:“江湖上一直有传闻,那块玉璧之中藏有惊天之秘,足以改变天下运程,谁得到那块玉璧,谁便极有可能得到天下。宇文化及应该是奉了杨广之命前来抢夺,如此一来,项兄弟你的麻烦就大了……”

项洵心道自己识海中的那两条小龙确实算得上是惊天之秘,但仅仅凭它们却哪里能够得到天下?真是无稽之谈。

因为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两条小龙的缘故,项洵只得苦恼道:“那所谓的伏羲八卦璧只不过是一块品质极佳的玉璧罢了,当时我和小妹看了半天,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惊天之秘,啧,现在它成了一堆泥渣,我却要给那帮胡说八道的人害死了……”

李靖摇头道:“倘若宇文化及真是想替杨广取到那块玉璧,大可以使用杨广派给他的高手,他此时偷偷摸摸地跟骆妖女合作,我估他都是想将那玉璧占为己有才真。”

张仲坚点头赞道:“二弟说得不错,事实应该就是这样。”

王雄诞琢磨道:“如此说来,宇文化及极有可能是想弄翻杨广当皇帝……咝,这小子,竟然存的这个心思,真是胆子不小……”

李靖点头同意道:“不错,这一点可从宇文述最近的一系列动作上看出来。”

接下去,李靖便将那日他与来整的分析说给三人听了,大家都觉得这猜测最是合理,再结合宇文化及一定要来抢夺伏羲八卦璧,看来宇文一家果真是准备要作反自立。

张仲坚道:“他们作反与否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且不去理会他,关键是他与骆红儿约好两日之内会派高手前来捕杀咱们,咱们最好今夜便悄悄离开。”

王雄诞点头道:“他们联手的威力不容小觑,我劝你们最好还是现在便跟我一同离开,出城之后大家再各自上路。”

项洵突然眉头一皱道:“我突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大哥,只怕咱们上当了快走迟恐不及”

一阵嚣张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现在才醒得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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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绝处逢生

第四十二章

绝处逢生

四人冲出屋门,只见小院已被宇文化及和骆红儿的人重重包围,并且来的尽是些太阳饱满,目泛精光的高手,否则项洵也不会到这步田地才心生警兆。

宇文化及发出一阵阴冷的长笑道:“哼你们胆子还真不小,竟然躲在房顶上偷听我们的密谈,却不知早就被骆小姐觉察到了,哈哈……这回看你们往哪里走”

王雄诞掣出双锤在手,高声喝道:“宇文化及,我可以保证那块玉璧确实已经在天雷的威能之下化为齑粉,你们此刻做的事情根本就是毫无意义”

宇文化及拈须大笑道:“咦?这不是王将军吗?哈哈哈哈……未想到啊,杜伏威手底下的头号猛将竟会出现在此处,哼哼,这便叫自投罗网此番若能将你擒杀,也算是大功一件。”

项洵大笑道:“王兄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倘若换作你是他,也不可能会轻易相信这种结果的,所以说,到最后仍免不了打上一场。宇文化及,前番你那无能的弟弟没有能够留住我们,今次看看你是否比他要强上一些吧。”

骆红儿娇笑一声道:“项洵啊,你这人可真是自大的可以,人家的肚皮都笑痛了呢,现在你们已经被三十余名高手重重围困,绝对算得上是插翅难飞,这回还有谁来搭救你们呢?识相的话,便将那玉璧乖乖交给宇文大人,咱们之间的旧账,我可以留到以后再算。”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道:“项洵,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交出玉璧,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项洵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看眼下这形势,我是不得不从了,那好吧,宇文大人,实话实说,那玉璧并没有放在我身上。”

宇文化及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项洵咧嘴笑道:“我告诉你存放那玉璧的秘密之所,你放我们兄弟几个离开,如何?”

宇文化及身后一人连忙道:“谁晓得你说得是真是假?大人,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老三,你别白费心思了,我只怕他们纵然嘴上答应了,也不会作数,不若咱们联手杀出去或有一线生机”张仲坚皱眉道。

张仲坚说罢,抽出宝刀来,与李靖、王雄诞站在一起,显出绝对不会屈服的样子来。

项洵摇了摇头,抬头先止了三人的动作,瞅着面色阴冷的宇文化及,打了个哈欠道:“宇文大人,这事情信不信由你,反正你若是想强行出手留下我们,我保证,我宁肯力战至死,也绝不会透露半个字予你知晓,怎样?现在是战是和,宇文大人一言可决”

宇文化及冷笑道:“那好,你便把那藏着玉璧的地点说出来吧。”

项洵讶然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吗?当然,宇文大人你若是不介意,我也不介意,那玉璧就在……”

“等等”宇文化及面色铁青,目光闪烁,似乎是在思考着项洵的话有几分可信。

项洵眉毛一拧,肃然道:“莫非宇文大人改变主意了?那便只有兵戎相见了”

宇文化及摇头道:“项小兄误会了,请你过来,在我耳边说出那地点来,我保证放你们离开”

“大人万万不可倘若让他靠近身来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大人更何况他可以随便瞎编出个地点来的”几名护卫连忙劝道。

骆红儿亦劝道:“这实在有些冒险,宇文大人……”

宇文化及暗道这小子现在受伤未愈,等他一靠近过来,我便出手擒下他,然后才以秘法逼供,那样可省去许多麻烦,嘴上却道:“无事,我相信项小兄的为人你们退下”

项洵点头道:“好,既然宇文大人如此信得过在下,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大哥,拿好我的刀”说罢将钢刀扔给张仲坚,自己朝宇文化及走过去。

到两人仅隔一步的距离时,眸光相对,各自探寻着对方眼中的意思,近乎在同时暴喝一声:“动手”

宇文化及正想一举擒下项洵,却未料到项洵在身体尚未痊愈的情况下,也是抱着对他出手的心思,心下不怒反喜,一掌轰出,正击在项洵往自己探来的鹰爪上,气劲交叠,发出“嘭”的一声暴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结果竟是宇文化及退了三步,而项洵退了两步

宇文化及只觉喉头一甜,竟是一招之下便受了不轻的伤,心下顿时骇然,自己竟然敌不过这个受伤未愈的毛头小子莫非他是怪物吗?

项洵嘴角一翘,暗道自己经过连番生死苦战,大衍真诀终于再上层楼,此次算是给所有人一个惊喜,当下立即揉身再上,不给宇文化及半点喘息的机会,顿时将他逼得手忙脚乱。

与此同时,张仲坚三人、宇文化及身后的护卫、骆红儿以及周围的一干高手,统统往项洵两人奔去

“接刀”项洵一记‘翔鹰探爪’再度击退宇文化及,伸手接过张仲坚抛过来的刀,刀身挟着可怖的威势瞬时往前横扫,体内雄浑地大衍真气狂涌而出,冷冽的刀风罩向宇文化及和他的两名护卫

“铛铛”两声轰鸣,钢刀先后斩在两名护卫的刀锋处,竟然直接将他们劈飞开去宇文化及抽出腰侧的长剑来,运尽全力,才堪堪抵住项洵的攻势,登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来,竟然只是差一点便要性命不保。

王雄诞怒目暴喝,宛若天神下凡一般,手中两只镔铁大锤带着“呜呜”的风声,如同车轮般左右翻飞,威猛绝伦,将七八名罗离教的高手死死抵住,先前有三四个想趁着人多势众扑杀他,却都被大锤轰得吐血飞跌,半天爬不起身来,杜伏威手下第一猛将果然名不虚传。

“再快点”李靖大喝一声,手中的寒铁枪幻出重重枪影,竭尽全力抵住往他攻来的五六名高手,显然武功亦是大有进境。

此时他与王雄诞两人可算是同时面对十多名高手的围攻纵然是他两人威猛不凡,但只是几个照面的工夫,两人便多处负伤,其中的危险只凭三言两语不能尽道,只看他们的样子,便晓得根本不足以支撑半柱香的时光。

弹指间,项洵身后的张仲坚亦冲上前来,跟他一起全力向前,登时将赶来支援宇文化及的三名护卫斩翻在地,两道凌厉地刀气支势不减,呼啸着笼往宇文化及,刹那间,便让他落入绝对的绝境

宇文化及骇然之下,连忙暴退,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两人的攻势,正感手足无措时,只觉身子一轻,被骆红儿一把捉住背心,扯往一旁退开,有张仲坚和项洵的联手,即便是骆红儿也根本不敢正面硬撼,只得让出院门的通路

“不要恋战快走”项洵一刀劈翻另一名前来阻拦的高手,大声吼道……

……

“呼呼……”疯狂奔跑中的四人不住的喘着粗气,喉咙当中如同冒火一般,但脚下却不敢有片刻的停留。

四人虽然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但也都是受伤无数,衣衫之上沾满了自己和敌人的鲜血。

王雄诞扭头望了望紧追不舍的骆红儿等人,一边喘息一边道:“这妖女真是疯了,这都追了多久了,还不罢手……哎哟我的娘,这两把铁锤可重死我了,项洵你快来帮我拿一只。”

项洵的钢刀在对战中被斩断,此时两手空空,跑起路来反倒轻松许多,只见他伸手接过一只大锤,咧嘴笑道:“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仍给咱们逃出来,任谁也不会如此轻易罢休,更何况,罗离邪教此次损失了那么多的高手,即便她是教中圣女,恐怕亦不好向教中交差。”

张仲坚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转脸笑道:“本以为你小子受了伤,战力大减,今天可能要交待在那处,先前你要跟宇文化及交易的时候,还害得我狠捏了一把汗,哪料到你小子的武功竟然又有突破,更是一个照面便将宇文化及击伤,哈哈,一想到宇文化及被吓到惨白的丑脸,便使人觉得解气非常。”

项洵笑道:“那晚我一箭射往李子通时,只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无比凝实,刹那间掌握住一丝难以言喻的玄妙,全身真气翻腾涌动与天地元气产生呼应,从而使大衍真诀更上一层楼,当然,本来已经无碍的伤口也因此迸裂。”

李靖摇头笑道:“此次若非你的突破再加上王兄的突然来访,只怕真要给宇文化及和骆妖女得手,咳、咳~”

项洵皱眉道:“二哥你没事吧?”

李靖又咳了几声,这才喘息道:“被一个家伙打了一拳,估计震伤了腑肺,咳~不过没什么大碍,等摆脱了这帮人,好好调养一下便可以了。”

张仲坚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追兵,皱眉喘息道:“这都追出将近四十余里了,骆红儿这些人如此锲而不舍,让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王雄诞沉吟道:“是否她在等待着与宇文化及派出的人马汇合?照她的武功,疾行追上我们肯定没有问题。”

李靖点头道:“王兄说得大有可能,海陵那里不方便他的私兵现身,此时此刻应该再没有顾忌。”

项洵沉吟道:“此时回想起来,只怕骆妖女跟宇文化及早已达成某种合作协议,今日她可能是恰巧发现了我和大哥的踪迹,但想将我们三个一网成擒,这才突然现身引我们前去。”

李靖摇头道:“不对,虽然她跟宇文化及达成合作协议大有可能,但她今天被你和大哥发现,应该只是巧合,照宇文化及所说,估计是大哥在偷听时不小心露出马脚,被骆红儿察觉,这才将计就计地设下两日的期限,麻痹我们,但仍怕我们知机遁走,所以立即派出现有的人手来对付我们,否则不应该只有三十多人才是。”

张仲坚点头道:“二弟说得不错,我之前听他们说到师尊的名讳时,心脏不由得跳快了半拍,当时他们没有做出反应,我还以为给瞒了过去,哪料到骆妖女不但察觉出来,并且更是跟宇文化及立即设下两日的陷阱,迷惑于我,使我们错失离开的良机。”

项洵笑道:“总而言之,咱们都算是福大命大,在那种近乎绝境的情况下都给咱们逃出来了,嘿,只怕骆妖女现在已经气得……马蹄声不好”

四人纷纷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几里远的地方驰来一大队兵马,看样子至少有三百人的规模,蹄声渐隆,扬起滚滚的烟尘……

王雄诞苦笑道:“今次惨了,就算咱们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马儿的四条腿啊,等下给他们追上的那刻,恐怕便是丧命之时……”

项洵苦笑道:“都拼到这种程度了,若再被他们捉住,那可真要让人郁闷的呕出几斗血出来……老天爷,这种时候你可不能瞎了眼呐妈呀,快跑啊~”

四人齐齐发了一声呐喊,再不敢留力,奋起不多的真气,往前狂奔而去,这一刻,几人求生的渴望是那样的强烈……

隆隆隆~蹄声渐渐近了,宛如催命的丧钟,一阵阵地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

“前面好像就是长江了加把劲儿,咱们宁肯下水喂鱼,也不给这帮天杀的混蛋捉住”王雄诞喘着粗气道。

四人飞奔过一座小丘,便见一条气势恢宏,水面极宽的大江出现在面前,正是不远万里奔腾入海的长江。

滚滚的江面之上,有数条巨大的船舶,往长江的上游驶去。

“看,那里几条大船我们有救了救命啊~”项洵大喊一声,脚不沾地的往大船的方向狂冲而去。

虽然不知道巨舶上的人会不会搭救他们,但此时此刻,那便是他们四人唯一的生路,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至多也只是给他们拒绝,葬身大江而已……

……

“少将军,您看那边有四个人正朝咱们船队的方向飞奔过来咦,他们好像正被一群人追赶,看来是想向我们求救,他们下水了往咱们这里游过来了”巨舶之上,一名卫兵遥指着项洵等人道。

被称作少将军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只见他将目光从滚滚江水上收回,转过脸来,举目往那四人打量过去,紧接着眼瞳一缩,口中喝道:“传我命令暂缓船速打出旗语,让他们放心靠过来放下绳梯快快快”

卫兵不明白少将军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但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将这命令传达下去,心中则对那四名求救者的身份展开猜想。

未过片刻,只见一名家将模样的人走上甲板,来到那年轻人身边躬身道:“少将军,船速突然减缓,二爷着我上来问问,不知发生何事?”

那年轻人转头皱眉道:“周析,你去回禀我二叔,我要接几个重要的人物上船,等下我安排妥当之后,自会去向他说明一切。”

“周析明白,这便去回禀二爷。”那家将说罢躬身行了一礼,自往舱中去了……

……

“快看他们的船速放缓了,还放了绳梯下来,哈哈,这下得救了看来老天爷没想赶绝我们……”王雄诞一边游,一边兴奋道。

项洵喘息着大骂道:“王蛋蛋你奶奶个熊的你弄个什么兵器不好啊,呼~呼~非要弄两把大锤,好重,我要沉下去了……”

“周家的旗号?你们谁熟悉?”李靖皱眉问道。

三人纷纷摇头,表示根本没有听说过,王雄诞道:“现在哪还管得那么多,先爬上去,避过眼前的危机再说吧。”

几人迅速靠近那放下绳梯的巨舶,依次爬了上去,虽然体力已经严重不支,却仍得勉力坚持着站起身来,准备向船主表示谢意。

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只见站在甲板上的一位年轻人开颜笑道:“师叔果然是你”

师叔?项洵四人听着这个称呼不禁愣了一愣。

张仲坚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人,只见他生得极俊朗,满脸笑意,一对剑眉之下,更有一双明亮如星般的眸子。

张仲坚稍作沉吟,顿时眼前一亮,走上前去拍着那年轻人的肩膀,大笑道:“我还当是谁这般好心来搭救于我们,原来却是绍德你啊哈哈……”

那年轻人顿时兴奋得满面通红,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没料到师叔竟然会记得我,呵呵……”

张仲坚笑道:“邢师兄的亲传弟子,我如何会不记得?”

那年轻人又问道:“啊,师叔,你们这是……”

张仲坚摇头叹道:“我们几个正被宇文化及和罗离邪教的妖女追杀,如何,救了我们几个,会否对你们周家不利?”

周绍德皱眉道:“师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宇文化及既然敢对你不利,自然便是咱们的对头,别人怕他宇文家,我们周家可不怕,走,我先带你们下去好好沐浴休息,然后才……”

话音未落,只听得岸边上有人高声喝道:“船上的人听着那四人乃是我们宇文化及大人追捕的要犯,你们胆敢包庇他们,不怕杀头吗?知机的就赶紧将他们交出来,否则……”

正要陪着张仲坚他们下去的周绍德闻言剑眉一蹙,年轻的身体中登时透出一股不俗的威势来,冷声高喝道:“宇文家现在果然是厉害了啊?看来似乎根本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了,哼竟然敢威胁我们?有种的便放马过来看看到底是你们的马快,还是我们的船快”周绍德冷冷的声音以内劲迫发,顿时传进场中所有人的耳朵。

“哈哈哈哈……少将军威武”几艘船上的卫兵和水手顿时发出震天的大笑来,嘲笑着岸边那帮目中无人,妄自尊大的家伙。

周绍德冷哼一声,高喝一声:“全速前进”再不理会那些追兵,带着项洵等人下到船舱中去。

第四十三章 巨舶之上

第四十三章

巨舶之上

秋末的江水冰冷刺骨,四人先前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勉力支撑,还未觉得如何,但此时他们已然脱出险境,意志一松,身上真气又早已透支,立时便觉得寒冷难当,直冻得牙关得得作响。

周绍德连忙扯过几件卫兵的外袍分别给四人披上,然后才引着几人往舱中走去。

下到舱中,四人发现原来这船舱竟是不止一层,四人随着周绍德直下到二层,便见着一条宽敞而明亮的通道呈现在面前,通道两侧各建有许多舱室,偶尔有人从中进出。

舱下这一路遇到的人不多,但均对周绍德躬身行礼,显得极恭敬,同时也对他身边那四个衣衫污浊破烂,浑身却透着彪悍血腥之气的家伙射出疑惑的目光。

周绍德将他们带到一间舱室当中,这才道:“师叔,你们在此稍坐片刻,我立即安排人给你们准备热水。”

张仲坚点头笑道:“好,辛苦你了。”

周绍德连忙笑道:“师叔说的哪里话,我能为师叔尽一份力,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绍德先行告退。”

周绍德退出舱室,顺手将舱门带上,脚步声疾速远去,显然将张仲坚等人的事情看得极重要。

待周绍德离去,四人立即再不顾形象,纷纷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歇息了半晌,项洵这才笑道:“大哥,实在未料到,咱们的运气竟然这般好,不但获救,而且这船上的少将军竟然还是你的师侄,正是天欲寒来得棉袄,魔欲狂来道更高,哈哈。”

张仲坚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此番的运气确实好得没话说,回头可得好好还不神才是。呵呵,说起来,我这师侄可算是大有来头。”

王雄诞的两只镔铁锤极重,纵然后面被项洵分去一只,到这时仍是累得够呛,此刻连眼睛都懒得抬,嘴唇也舍不得碰一下,只是支吾道:“有什么来头,快点说,不许卖关子。”

张仲坚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这师侄的父亲名唤周法明,他的二叔名唤周法尚,如何?来头够大么?”

项洵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微皱着眉头问道:“这两人有什么来头?我都从未听过……”

李靖闭目笑道:“你未听过也是正常,咳~咳~这周法明和周法尚乃是亲兄弟,本身都是极厉害的人物,两人还有个哥哥名唤周法僧,这周家可算是将门世家,这三人的父亲乃是周炅,本是陈朝的征西大将军,而祖父周灵起,则是梁朝的车骑大将军,俱为虎将……咳~”

咳了一阵,李靖又继续道:“周家兄弟三人中以周法尚最为出名,历任散骑常侍、云州刺史、左武卫将军以及多郡郡守,此人武功高强,心思细密,治军有方,兵法造诣更是超凡脱俗,不说百战百胜,亦相去不远。”

项洵咋舌道:“竟然这般厉害?”

李靖点头道:“只以近些年而言,杨广三征高句丽,他皆任隋军水军副总管,与来护儿将军率水军同出沧海道以攻。”

王雄诞有气无力的问道:“那我怎么听着船上的人都唤周绍德作少将军?莫非周家是以三子周法明为首的吗?这岂非不合礼法?”

张仲坚摇头道:“在这等乱世之下,相比起家族之生存,那些故陈礼法又算得了什么?”

李靖点头道:“大哥说得不错,以周家而论,周法僧虽然为大哥,但自身能力着实一般,且早因病于十数年前去世;而周法尚这半生则是东征西讨,虽然战功无数,但并无时间打理家族事务;因此由本身才华极出众的周法明担任周家族长,亦极合情合理。”

张仲坚叹道:“世人多以家传武艺绝学为傲,因而固步自封,不屑外求,但看周法明能够不拘一格将绍德送至昆仑门下苦修数载,便知其心胸气度远胜常人,周家有此等人物打理,哪到不兴旺?”

因为大衍真诀的缘故,项洵本身的真气恢复得极快,在三人尚酸软不堪之时,他竟然已是可以站起身来四处打量舱室,闻言同意道:“只看他们的船只高大坚固,船舱内的布局与装饰更是自成一家,便懂得大哥所言不虚,周家现在的实力定是非凡。”

李靖点头赞道:“三弟的眼界可算是大有长进,此次仅凭这些外表与细节便可推知其他,可称得上是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项洵正要回答,便听得脚步声近,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周绍德已然返回了。

周绍德推开舱门躬身道:“师叔,各位,热水和衣物都已准备妥当,请随我来。”说罢仍在前面为几人引路。

项洵边走边赞道:“少将军真是厉害,这才多大会儿的工夫,竟然已经全办妥了。”

周绍德摇头笑道:“哪里哪里,其实我们船上的热水都是常备着的,因为有工匠特殊制作的暖木水箱,水温可以长时间保持不降,故而可以随时取用。啊,便是这几间了,师叔,你们四人便各挑一间进去吧,一切自会有人伺候,之后可顺便在房中休息,若有任何需要,不须客气,只管跟舱门外的人吩咐,绍德到晚饭时再来相请。”

张仲坚点头笑赞道:“绍德行事井井有条,果有少将军的风范。想来你的事情亦是不少,你自去忙碌便是,不须理会我们。”

周绍德躬身自谦道:“师叔谬赞了,你们休息,绍德告退……”

周绍德转身离去,四人各自挑了间舱室进入。

项洵进得房去,便见着宽敞的房间中放着一扇大屏风,屏风之后应该是一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因为有热腾腾的雾气不断从屏风后面升起。

项洵心中欢呼一声,正想着扯光衣衫跳进去好好浴洗一番,便听得一把细细的娇声道:“大爷,请让婢子伺候您更衣洗浴……”

“嘎?”项洵只觉得浑身寒毛发炸,怎么,怎么会有姑娘的,伺候我更衣洗浴?项洵止步不前,晃了晃脑袋,不会是因为太过疲累产生幻觉了吧,啊哈,哈,开什么玩笑……

“大爷?”娇声再度自屏风后传来,打断了项洵的胡思乱想。

项洵先前还以为周绍德说的有人伺候是客气话,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天,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等待遇哩,只不过,让从未相识的姑娘伺候自己更衣……这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好立即拒绝,怕给人说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项洵转到屏风之后,只见一位身形娇小的侍女静静地站在木桶旁边,看见项洵转过来,连忙走上前来帮项洵宽衣解带,只是看到项洵的衣衫上满是鲜血,被吓得轻呼了一声,却仍继续她手上的工作。

“大爷,您能不能稍微抬抬手?”项洵只觉得浑身僵硬,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闻言连忙将手抬起,让那侍女顺利将外袍脱了去。

“呃,姑娘,可,可以了,不用再脱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好了……”最后一件上衣离体而去,项洵赤luo着上身,老脸通红,舌头打着卷道。

那侍女见他那窘迫的模样,低头笑了一声,娇嗔道:“谁要为你再脱呢,剩下的当然要劳烦大爷你自己动手,咯咯咯~看大爷生得如此精壮魁梧,怎么却这般害羞哩,好了,婢子先行告退,等阵才进来帮大爷搓背吧。”

项洵听得她不再帮自己宽衣,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又听到她要进来帮自己搓背,连忙苦笑道:“搓背就不劳烦姐姐了,这个,我洗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一旁看着……”

那侍女掩口笑道:“大爷您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儿,其他的客人都喜欢婢子的这双嫩手伺候呢,咯咯~那好吧,我就守在门外,大爷您若有事可随时唤我进来,婢子告退……”

那侍女退出之后,项洵想了想,又去将门闩紧紧插上,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回到木桶前,三把两把除了身上所有的累赘,滑进热烫的木桶之内,“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遇水立即纷纷犯上作乱,将项洵疼得龇牙咧嘴。

项洵坐在木桶内,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由得自嘲起来,自己还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家伙啊。

当初三兄弟在饭后定下那个伟大目标,如今看来是那么的盲目而可笑,项洵眉头轻锁,眼中泛起一抹浓浓地思念,喃喃道:“可是若无那个可笑的理想,也许自己到现在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过着饥一顿饱一顿落魄日子的小混混吧……呵,老2~老三~小曼~你们现在还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木桶中的水温有些下降,项洵打了个冷颤,这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连忙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这才穿上内衣,把自己扔进床里去。

“你们放心吧,我现在对咱们的目标越来越有信心了……等着我……我很快就来,到时候咱们一起……”

……

就在四人各自洗浴休息时,在巨舶的第一层船舱,一间宽敞地会客室中,有几人正在饮茶轻声交谈着。

“二叔,我那几位朋友已经安置妥当。”周绍德推门进来,朝着一名面容肃整,身着灰色衣袍的长者躬身道。

那长者自然便是被李靖极为推崇的周法尚,只见他微微颔首道:“嗯,我晓得了,绍德你此番处理得不错,没有丢我们周家的威风,坐吧。”

“多谢二叔。”周绍德又行了一礼,这才在堂弟周绍范身侧坐下。

周法尚待他坐好,这才再度开口问道:“不知思贤贤侄对老夫刚才说的话可是赞同?”

便见对面的一位年轻人点头笑道:“周叔说得与我父亲所言一般无二,可算是英雄所见略同,眼下大厦将倾,倘若没有点儿自保的手段,定然难以立足。”

周法尚点了点头道:“难得瑶彻兄能够看中老夫,既然如此,我可代家主做出承诺,只要周家一日不倒,与冼家的合作便不会终止,思贤思礼两位贤侄可是满意?”

两位年轻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笑意,冼思贤起身一揖到地:“思贤代家父多谢周叔,周叔既然答应的如此爽快,思贤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这样,周冼两家的第一单交易,我们便多送五箱质量上等的兵器,周叔以为如何?”

周法尚拈须笑道:“不错,思贤思礼两位贤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胸襟气度,瑶彻兄该是乐得合不拢嘴,哈哈……那两位贤侄便先下去休息,待得晚饭时咱们再痛饮上几杯。”

冼思贤与冼思礼连忙道:“敢不从命。”

坐一旁的周绍范起身笑道:“两位贤兄切莫拘礼,我爹这人虽然面冷,但只要是他看对眼的人,从来都是笑脸相对,爱护有加的。两位贤兄请随小弟到舱下的客房休息吧。”

冼家兄弟二人又施了一礼,这才告退,随着周绍范出门往舱下而去。

眼见三人走出门去,周法尚这才开口问道:“绍德便来为二叔详细说说你刚才救上来的那些人物吧。”

周绍德点头道:“是,今日侄儿救上来的四人当中,有一人乃是我师傅的师弟,上官掌教的关门弟子,名唤张仲坚,其人天资卓绝,武功非凡,更重要的是,他从不摆师叔的架子,对我们这些后辈很是关照,以前在山上学艺的时候,我曾多次受到师叔的指点,获益匪浅。”

周法尚轻轻点头道:“嗯,不错,其余三人呢?”

周绍德脸色微赧道:“因为我见了师叔太过激动,一时忘记出言打听他们的姓名与来历……”

周法尚面无表情道:“人之常情……”

“……”

“但绍德你乃是周家的少将军,行事自该思量妥当,不应顾此失彼……驾驭自己的情绪,这将是你一生都要认真修行的功课。”周法尚闭目道。

周绍德正色道:“绍德明白了,今后我定会更加注意,不负二叔所托。”

周法尚点头道:“以我周家如今之实力,在天下众多英雄中实在是不算太起眼,虽说可避免招致过多势力的眼馋,但绍德你定须清醒认识到,只有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让他人不敢随意觊觎我们,这才算是正途。下去休息吧,另外,着下人们好好准备今晚的酒宴……”

“是,侄儿告退……”

……

“噗嗤”鲜血顺着冰冷的枪杆滑落,很痛……

“出尘”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李靖大口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梦里的疼痛依旧让自己的呼吸有些艰难。

“二哥?”过了片刻,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以及项洵的询问。

“进来……”李靖从床上坐起身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闭目道。

项洵随手掩上房门,走到李靖的床边,扯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李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我刚才梦到咱们被骆红儿等人围攻,她正对大哥出手,我一枪扎中她后心……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没想到突然之间,被我扎中的骆妖女一下子变成出尘的模样,那一瞬间,我……呜呃……”说罢竟然拿手捂着胸口,难受得皱起眉头。

李靖喘息一阵,又继续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早上以为自己已想得清楚明白,看得透情爱这东西,哪料到,呵,转眼间便给我来这么一下子……”

项洵叹气道:“二哥,看来你果然是对张姑娘情根深种……嘿,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你心里放不下她,索性便去襄阳找她吧,把你心中所想,都说给她听个清楚,指不定她被你的一腔真情感动,立即要还俗跟你长厢厮守呢?”

李靖摇头道:“她将那木鱼送给我,早已是向我表明心迹,我又如何能去打扰她的清修?”

项洵摇头道:“倘若她对二哥你毫无情义,又何必对你处处关心?倘若她怕你打扰她的清修,又何必告诉你她的住处?直接一走了之,岂不是一了百了?照我猜,她之所以送你那条木鱼,可能正是因为她自觉无法辨别自己真正的心意,想通过此种方法让你主动放弃……如若二哥你真的那般做了,那结果就不消我说了……”

见李靖依旧眉头不展,项洵又正色道:“二哥,不是我危言耸听,依我看来,倘若你不去彻底解决此事,恐怕这段感情终将成为你的心魔,不但影响到你的武功进境,更是对你将来要做的事业没有半点好处。”

李靖极为痛苦地咂了咂嘴巴,眸子转了两转,终于咬牙打起精神道:“虽然不想承认,但小洵你说得确实有道理,罢,正好周家的舰队乃是沿江而上,我便顺路到襄阳一行,无论她拿何等态度对我,我李靖只管接着便是”

项洵见他回复精神,这才咧嘴笑道:“这就对了嘛,二哥威猛盖世,若连小小的情爱关卡也拿不下来,岂非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

李靖拿定主意,心情顿时一松,不禁笑骂道:“这事情只有你们几个家伙知道,你们会说出去吗?所以说,最多也只是笑掉你们的大牙……”

项洵突然一拍额头道:“哎呀,惨了,我本来打算从江都乘船北上洛阳的,这下子可算完蛋了……”

李靖笑道:“不必担心,咱们走水路沿长江到襄阳,再从襄阳骑快马奔至洛阳,也用不了多少时日,最多也就比从江都乘船过去晚个十天半个月的而已,无论如何,年前都可以到达洛阳的。”

项洵苦恼道:“我这一路都走了将近半年了,居然还未过得了长江,到时候怕不给他们几个家伙笑死。”

两人还要再说,却有下人来通知他们,开晚宴了。

第四十四章 孰轻孰重



第四十五章 谁是英雄

第四十五章

谁是英雄

红灿灿的朝阳将甲板上的微霜悄悄消融,使人在轻寒凝漫的秋日里,感受到一抹别样的温暖。

巨舟启锚,在水手们齐心配合下,离开岸边,破开江面,继续往长江的上游开去,留下几道不断扩散消弥的波痕。

项洵站在船头,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望着红日映照下的滚滚长江,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大清早的,你这是叹的什么气?”李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项洵早听出他的脚步声,此时头也不回,仍旧望着江面叹道:“以前在余杭当混混的时候,常听说书的瞎大爷讲,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朵浪花便如一个盖世的英雄,总以为他是故意夸大其辞,想博大伙一句赞叹……今日有幸看着长江自脚下流过,才知道真是错怪了他……”

李靖走上前去,与他并排而立,望着滚滚江水道:“永不回头的英雄……”

项洵摇头笑道:“不,是永往直前的英雄……”

李靖亦笑道:“英雄,谁是英雄?”

项洵凝目思索,半晌才道:“所有汇入这条大江的水滴,它们都是英雄……”

李靖点头道:“眼前这长江的气势之所以能如此恢宏,离不开每一条注入到它当中来的涓涓细流,离不开每一滴水珠,它们确实都是英雄……”

项洵点头叹道:“无论注入之前它们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不起眼,一旦投身并到一处,立时便成为滔滔之水,再不能让人等闲视之……”

“啪啪啪……”身后传来一阵谁人的巴掌声。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周法尚的第六子周绍范抚掌道:“两位兄弟说得真是不错,这汇集无数支流的大江,承载着的,可是千万亿滴水珠的意志与决心,东到大海,无可阻挡……令人不得不在心中深深敬佩……”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周云兮和冼思礼两人,周云兮皱起细眉道:“厉害是厉害,但是,这样不就找不到自己了吗?从进入长江开始,它们便永远地失去了以前的名字、容貌以及……以及……唉哟~人家不懂怎么说了~”

冼思礼连忙道:“还有魂魄吧……”

周云兮拍手道:“魂魄~嗯真好,思礼哥哥把人家想说却不懂怎么说的给说出来了~就是魂魄~”

冼思礼得到美人的赞赏,心中顿时如吃了蜜一般甜,整个人的气势立时大涨,显得神采奕奕。

周绍范点头笑道:“云兮这说法也挺有道理,一旦投入,确实会永远失去它自己,嗯,这说法亦是极有趣,不知两位兄弟怎么看?”

李靖笑道:“人生不正是如此吗?有得有失,才更显出它的美丽与动人,将不堪的遗忘,将宝贵的珍藏,当历尽千辛万苦到达大海时,将收获到之前绝对不可能拥有到的东西,壮美、浩瀚以及任意东西的自由……”

冼思礼动容道:“厉害,李兄这番话实在是很有见地。”

周云兮皱眉道:“可是~那样应该会很辛苦的吧……”

周绍范摇头笑道:“当然会辛苦,然而不经历一番挫折与险阻,哪里能获得那般美妙的东西?李兄真是高见,绍范佩服,项兄呢?又有什么看法?”

项洵大笑着摇头道:“你若是想听我二哥那等发人深省的道理,可算是找错人哩,我没有看法。”

周云兮琼鼻微皱,娇嗔道:“骗人连人家都心有所感,你怎么可能没有看法?况且先前我们来的时候,还见你和你二哥两个说得不亦乐乎的~快说快说~”

冼思礼对这个昨天晚上帮着自己的家伙挺有好感,连忙劝道:“项兄弟,只听你昨晚的谈吐,便知是不俗之辈,左右大家也是无事,说出来给大家一并听听嘛。”

周云兮附和道:“就是就是,快说啦~”

项洵笑道:“我正在琢磨二哥话中的真意,现在确实没有什么感触,不若先由冼兄来上一说,容我思虑一阵子。”

周云兮果然中计,立即调转螓首,朝冼思礼瞧道:“思礼哥哥,他说得也有道理哦,你有什么好想法,快来说给云兮听听~”

冼思礼一愣,立时便知这是项洵专门为他制造出的一个表现机会,但即便有想法也得是能够让云兮姑娘赞同或者佩服才行啊,无奈只得抛弃了先前的想法,脑筋疾转,须臾眼前一亮,欣然开口道:“云兮,我倒是以为,它们虽然并入长江,但其实并没有失去原本的那些东西。”

周云兮疑惑道:“为什么呢?它们再不是以前的小溪流了呢~”

冼思礼笑道:“因为那只是从我们的角度去看它们罢了,打个比方,小溪流就好比是我们几个人分开来,单独行走,而长江,则好比我们几船的人,甚至更多的人汇集到一起行走,这样说,云兮是否能够明白呢?”

周云兮眼前一亮道:“思礼哥哥好厉害,嗯,肯定是这样的~我们虽然不能从外貌上把它们分开,但它们自己一定行的~思礼哥哥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呢?为什么比云兮要聪明这么多?”

周绍德笑道:“你若是每天少花些时间在穿着打扮上,肯定也会那么聪明的~”

周云兮娇哼一声,否认道:“才不是呢,人家又不要学你们男子练武功弄得满身臭汗,当然要找些事情来做啦,做女红,打扮自己,这些就是我的功课~嘻嘻,我知道了,思礼哥哥这么聪明,肯定是得到了他那个姑奶奶,哦,就是冼太夫人的遗传~”

众人皆暴笑,项洵捧腹道:“即使有遗传,但已经隔了那么多代,能得到多少呢?”

周云兮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道:“哼哼,你肯定不知道,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有那份遗传的聪明,就可以将它慢慢培养长大,喏,长到思礼哥哥这般大的时候,就已经很聪明啰~”

众人再度暴笑,周云兮却是撇着小嘴满不在乎的样子。

冼思礼听得满脸通红,既是为周云兮的夸奖而感到高兴,又因为她的胡言乱语感到羞赧。

项洵笑得肚子近乎抽筋,打趣道:“冼兄如此聪明能干,啧啧,也不知哪家姑娘将来能够有福气嫁给他……”

周云兮瞪了项洵一眼,装作恶狠狠地道:“哼你不是个好东西,竟敢调笑人家~不许笑范哥哥,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笑~哎哟~你们这群坏蛋,思礼哥哥,咱们走,不要理会他们了~”说罢连忙扯着冼思礼逃开了。

三人又笑了一阵,周绍范才开口问道:“王兄弟呢?怎么未见着他?”

项洵笑道:“他怕杜将军担心,所以今天一大早就离船了,那时你还醉着,也不好去打扰你。”

周绍范大笑道:“那家伙,昨晚散了之后,又扯着我喝了两大坛好酒,害我醉得不轻,今天竟然就这么不辞而别,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报复一下才行。哦,好像亦未见着张兄?”

项洵摇头笑道:“昨晚上散了之后,给绍德拉去聊天了,不知道为何到现在还未出现……”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家将走过来冲三人行了一礼道:“六少爷,两位贵客,周将军让我来请诸位到舱下的演武厅。”

项洵惊讶道:“这船上竟然还有演武厅?”

周绍范笑道:“嘿嘿,当然,我爹为了使我们不因行船而荒废武艺,所以特意设置了一间极大的演武厅,演武对战,是我们每天都要进行的功课,来吧。”

演武厅设在船舱的第三层,厨房的对面。

三人在家将的带领下,进入演武厅中,只见周法尚、周绍德、冼思贤以及张仲坚等人都坐在大堂的上首处,其后则站着一些身形壮硕魁伟的家将。

三人向周法尚行了礼,又跟其余几人打过招呼,这才找位置坐好,才坐下没多久,周云兮跟冼思礼也气喘吁吁的赶到,慌忙行了礼,也自己找位置坐了。

周绍德等所有人都坐好,这才站起身来,先对着周法尚行了一礼,然后转向众人道:“演武对战一直都是周家子弟每日不辍的功课,今日有贵客来临,正好请诸位与咱们一起进行,不知道大家有何疑问否?”

项洵笑道:“对战自然无妨,不过我看这演武厅内的木质与似乎别处很是不同,可否请周兄告知一二?”

周绍德点头笑道:“项兄果然观察细致,不错,此厅的木头乃是采用来自波斯的铁木制成,此木纹理交错,既坚且韧,其中更以绝密之法嵌以特制钢片,如此方能使其不会被轻易打破。”

众人再度审视厅中木质,只见纹理细密,乌黑油亮,却不是油漆之功,而是木材本身之颜色,不由叹为观止。

冼思礼点头道:“此木与我们岭南的郁林、永平以及合浦等郡中所生的铁黎木极为相似,硬度不逊于钢铁,无论拿来做家具、建筑或者造船,俱成上品。”

周绍德微笑道:“前年做这条船的时候,我二叔还曾想到岭南弄上一些铁黎木来的,结果说巧不巧,那时刚好有人带了一批来自波斯的铁木当作礼物送给我爹,省却了一番奔波。”

冼思贤笑道:“说实话,我这还是头一次在船上看到演武厅这东西,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果然要付出无数的汗水与努力,周家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令思贤佩服不已。”

周绍德微笑道:“思贤兄客气了,此事关系到家族之兴盛与否,做为子弟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有每个族人都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量,家族才能够长久不衰。”

周法尚颔首笑道:“我听闻岭南冯家设有一座鼎鼎有名的磨刀堂,思贤贤侄应该相当熟悉。”

冼思贤点头叹道:“不错,那正是我姑奶奶嫁到冯家之后所设立的……磨刀堂啊……自从我姑奶奶过世之后,我已有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言下不尽的唏嘘之意。

周云兮好奇道:“冼太夫人不是一向劝人为善的么?为什么还要设立一个磨刀堂呢?”

冼思贤摇头笑道:“昨日李兄亦曾说过,百越之地,诸族纷纭,时常起争斗之事,若无武力震慑,仅以口舌之利,如何能够罢免纠葛?是故我姑奶奶便专门设下一座磨刀堂,那里每日演武不断,姑奶奶亦经常下场与冯家优秀的子弟对招,更使得人人都是争先向上,冯家的地位可谓一日千里,数年之后,再无人敢小视之。”

周云兮奇怪道:“为何冼太夫人下场与人对招,就会引得人人争先向上呢?”

未等冼思贤开口回应,便听周法尚唏嘘道:“那是因为冼太夫人在嫁给冯家少主冯宝时,早是二十四岁之大龄,其时,她以一手自创地百合刀法纵横岭南全无敌手,被岭南之民视为神一般的存在。”

周云兮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

周法尚见众人不以为然的模样又笑道:“千万莫以为冼太夫人打遍岭南无敌手是因为岭南无人的缘故,当时被誉为中原十大高手之一的‘雷霆刀’万如岳曾专程到岭南找她比试刀法,未料到在她手底下仅撑了二十四招……”

周云兮美目圆瞪道:“这么厉害?而且招数刚好跟冼太夫人的年龄一样呢……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众人无不动容,项洵与张仲坚这两个用刀的年轻高手更是双目精芒连闪,天下间竟有这等传奇般的人物,二十四岁便能够达到那种境界,该是何等卓绝风姿。

周法尚拈须道:“如何,是否手都痒起来了呢?绍德,开始吧……”

周绍德点头道:“今日的演武正式开始,按照以往的惯例,倘若有贵客到来,便由贵客从周家子弟中任意挑选对手进行对战,无论是拳脚或者兵器都不做限制。呵,大家除了可以挑战我和绍范之外,亦可以向二叔邀战,不知诸位谁想先来?”

只见项洵与张仲坚这两个家伙却是同时站起身来,惹得场上众人一阵大笑。

李靖摇头笑骂道:“老三你这没大没小的家伙,赶紧给我坐下吧。”

项洵坐回椅中大笑道:“我都是忘记了,大哥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忍不住的,哈哈,大哥你先请吧。”

张仲坚也不推辞,上前躬身向周法尚行礼道:“张仲坚斗胆,想与周将军切磋一番。”

周法尚眼中亦是透出期待的神色,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大手一招,便见一只亮银枪跃进他的手中,也不说话,竟丝毫不顾长辈的身份,挺枪便往张仲坚刺来。

张仲坚早掣出宝刀在手,此时见周法尚攻来,不慌不忙地挽了个刀花儿,迎往枪尖。

便在枪尖与刀锋要交击在一处时,突然间,枪尖竟是一分为三,宛如三朵盛开的银花,带着美丽的肃杀,疾往张仲坚而去。

枪尖自然是不可能分开的,因此只能是周法尚以特殊的手法营造出来的视觉幻影,然而三朵银花都带着无形而有质的气劲“嗤嗤”作响,因此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一时间却是谁也分不清楚……

张仲坚仿佛没有看到这巨大地威胁一般,手中宝刀瞬间往上一个斜撩,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竟是直直斩中犹自吞吐不休的枪尖,发出“铮”的一声鸣响,两人旋即向后退开。

谁也未料到,这两人甫一上场便是用出如此狠辣而冒险的招数,纷纷咋舌,同时又大感痛快,还来不及开口欢呼,便见两人再度冲上前去。

张仲坚脚踏虎步趋上前去,雄浑的刀势抢先展开,大开大阖如同滚滚长江一般,连续斩出六刀,刀锋卷着令人窒息的气劲,罩向周法尚。

只见周法尚手中亮银枪一个急挑,“叮叮叮……”枪影与刀光闪动交击,令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亦暴出一阵如疾雨洒盘的清音妙律,银枪在化解了张仲坚的攻势之后,又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往张仲坚的小腹扎去……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之间便已交手数十招,惹得众人频频喝彩赞叹,两人一直战到第八十余招时,周法尚才以一记“雪中藏梅”胜出半招,结束了这场酣战。

周法尚抹了抹额上细细的汗珠,大笑道:“痛快张小兄不愧是上官掌教的关门弟子,佩服,佩服,若我眼光无差,假以时日,张小兄定可成为令天下人敬仰的一代大家。”

众人皆惊叹周法尚对张仲坚这极高的评价时,张仲坚却是抹了一把满脸的大汗,开怀道:“周将军过誉了,倘若再战下去,仲坚只怕难以撑住将军十招。此战令仲坚受益良多,请将军受我一拜。”

周法尚也不拒绝,只是拈须点了点头,这才坐回自己的大椅上。

周绍德笑道:“不愧是师叔,竟然能在我二叔的手底下走这么多招,佩服,佩服,我和绍范最多能走上五十余招已是极限了。”

周绍范不满道:“这等糗事你说自己就好了,何必还要扯上我?真是的……”

众人一阵大笑,周绍德宣布演武继续,项洵连忙站起身来,只是还未开口,便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断。

守门的家将在周法尚的示意下打开舱门,便见一名家将躬身走进厅中来,看了一眼众人,却不知该不该讲。

周法尚挥手道:“此处都不是外人,但讲无妨。”

那家将连忙禀报道:“将军,邹大厨他……死了……”

第四十六章 毛骨悚然

那家将的话一出口,整个演武厅中的气氛顿时一窒,如同凝胶般冷固下来。

邹大厨名唤邹群,乃是周法尚的专用大厨,他烧制的饭菜算不得如何精美,却最合周法尚的胃口,因此一直跟在周法尚身边,足足有三十多个年头,绝对算得上是周法尚的老友。

周法尚闻言眉头一皱,面色立即阴沉如铁,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

生了这等事情,演武一事自然暂停下来,一群人跟着那家将来到演武厅对面的厨房中。

因为要烧制全船几百名护卫的饭菜,巨舶舱下的厨房亦是造得极为宽大,光是灶台便足足有十个之多,房边的储物台堆满了许多早上才采购回来的菜肉蔬果。

此时厨房中间的舱板上,正躺着一个面无血色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不消说,那自然便是邹群无疑了。

周法尚快步奔到他的身前,大手捏上邹群的脉门,只觉体温尚存,应该是死去没有多久,暗叹一声,仿佛有刀从心头划过,眉头紧锁道:“是谁最先发现阿群的尸体的?”

只听周法尚对邹大厨的称呼,便知这邹群与周法尚的关系实在是非同一般。老友横死,对周法尚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众人心中皆是一声叹息。

那名前来禀报的家将连忙道:“是王兴和尤三贵两位新进的厨子,他们正在外面候着,我立即着他们进来。”

片刻之间便见那家将急匆匆进来禀报道:“将军,那尤三贵已经不知所踪,只余王兴一人在等外头了!”

众人皆惊诧,一个新来的厨子竟敢随杀人?怎么可能?再说,只要在船上,又能逃到何处去?

周绍德眉头一拧,连忙道:“你带上几个人,立即搜查全船,一定要把那个人给我找出来!快去!哦,把王兴叫进来!”

须臾间,便见着一名身形稍胖的矮个男子紧张万分地走进厨房当中,脸皮微抖,两股战战,走到周法尚面前时,更是直接双膝软倒,继而痛哭流涕道:“周将军,周将军,这事情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我跟尤三贵也不熟悉,您可千万要明察秋毫……”

周法尚的脸色阴沉得要滴下水来,没料到这人竟是如此不堪,强忍住心中的伤痛问道:“用不着害怕,我周法尚绝不会滥杀无辜,站起来吧,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仔细想清楚再回答,懂了么?”

那王兴闻言赶紧拿袖子草草地抹了把眼泪鼻涕,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一般,颤声道:“将军您请问吧,小人一定会照实说,绝不会有半句虚言。”

周法尚叹了口气,一下子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十多岁,紧接着竟是一屁股便坐到舱板上,骇得周绍德连忙要上前扶着他,周绍范则扯了把椅子过来,却都被他摆手拒绝。

周法尚静静地坐了片刻,这才闭目呼出一口浊气,开口问道:“王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阿群死了的?”

王兴脸色煞白道:“没有多久的事情,早上大家整理完菜蔬之后,便都回房休息,但邹大厨他说要挑些质量上乘的食材,为中午要开的席宴做准备……”

周法尚眼中又是泛过一抹哀伤,问道:“整个厨房就只有他一个人留下来吗?”

王兴连忙点头道:“嗯,当时大伙儿都累坏了,全都回去休息,只有邹大厨一个人留下来……”

周法尚转头望了一眼躺在舱板上的邹群,口中发苦道:“阿群啊,你……”竟是哽咽着说不下去,握着邹群那长年被水浸油溅的大手,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个历来肃颜寡笑的常胜大将,亦有感情流露之时。

眼见周法尚一时沉浸在悲痛中不能问话,周绍德便开口朝王兴问道:“那你们两人为何又会返回到厨房来?”

王兴答道:“因为我和尤三贵是新近才被招进来的,听说邹大厨跟将军的关系最好,所以我们就想趁着这机会来跟他套套近乎,可没想到,我们推门进来的时候,便发现邹大厨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们原以为他只是晕倒了,连忙上前想扶起他,结果他浑身冰冷,鼻息全无……”

周法尚突然眼睛当中爆出一团精芒,大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众人皆是被他吓了一跳,王兴更是被吓得又要哭将起来,周法尚眉头一皱,口气放缓道:“你再说一遍,你们两个上前查看的时候,阿群他确实是浑身冰冷?”

王兴带着哭腔,连连点头道:“将军,确实是的,邹大厨那时已经全无鼻息……”

周法尚眼光一凝,又一字一句地问道:“你给我想仔细!你亲手摸过阿群的身体?可以保证他那时是浑身冰冷的?没有鼻息?”

王兴被问得一呆,继而摇头道:“将军,邹大厨当时的身体确实是冰冷,但至于没有鼻息,是尤三贵跟我说的……”

周法尚高喝道:“绍德!你亲自带人去!给我动员全船人员进行搜查!务必马上找到那个尤三贵!”

“是!”周绍德连忙应了,带着身边的几名家将急急往上层赶去。

周法尚的大手仍握着邹群的手,等了片刻,面上一喜道:“仲坚,你快过来看看,阿群是否还活着?!将真气送入他体内试试!”

众人皆惊,难道邹大厨竟是假死?

张仲坚连忙走上前去,依言将真气探入邹群体内,只觉得真气的运行颇有些困难,而邹群体内的经脉当中却又是空空荡荡,很是不对劲,尝试了好一阵,张仲坚才皱眉道:“将军,邹大厨他练过什么怪异的武功么?我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情况,到底怎么回事呢?”

周法尚见他亦是这等看法,这才摇头叹息道:“阿群根本不懂一丝武功,我曾试着传他一套心法,但他根本懒得修习,只是醉心于各种菜肴的烹制,唉……先前我进来的时候,阿群的体温尚存,而体内生机全无,我便当他是死了,但王兴又说,他上前查探阿群的情况时,阿群却是浑身冰冷,这与常理太不相合,我这才惊醒阿群可能是受了怪异的内伤,假死过去。”

张仲坚点头道:“极有可能,但这等惊人的手法我却闻所未闻,不知谁人会如此歹毒,将之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只不过,仲坚对此无能为力……老三,你过来试试!”

众人都将目光凝往项洵,周法尚问道:“仲坚,莫非项小兄的功力比你还要深厚么?”

张仲坚摇头笑道:“那倒不是,但是我三弟所修习的功法与众不同,若说能够解除邹大厨这诡异情况的人,我想在场诸位莫有能够强过他的。”

以张仲坚的身份武功,能够说出这等褒扬的话,可知这项洵的内力定是有过人之处。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虽得张仲坚的大力称赞,项洵却没有回一话,只是紧皱着眉头走上前去。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项洵在邹群的身侧蹲下来,一对刀眉锁得更紧,却迟迟不动手。

一伙人面面相觑,不懂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靖和张仲坚见他这副模样,同时开口问道:“是否又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很危险吗?”

项洵打了个寒颤,浑身寒毛倒竖,咬牙道:“我心中有一种极其不妙的感觉,以往即便是危险,也没有似此次这般强烈,请诸位还是各自往后退开些,以防止意外发生。”

张仲坚闻言立即后退,同时开口道:“我三弟的灵觉一向很准,大家还是向后退一些比较好。”

周法尚却摇头不肯道:“你们都离远些,我就在这里守着阿群,项小兄你尽管施为。”

就在这时,厨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周绍德推门进来,奔到周法尚身边,恨恨回禀道:“二叔,我们刚才一直搜到甲板上,结果有个站在船舷的护卫突然纵身跃入江水中去,很快便消失不见了,我们往水下射出不少箭矢,却未见他的尸体上浮,那家伙应该就是尤三贵。”

周法尚点点头道:“嗯,既然查出来了,那便没事了,你先退后吧。项小兄,现在凶手已走,你仍然感觉到危险吗?”

项洵眉头紧皱,点头道:“不错,丝毫没有减少的样子,所以,请您还是退开一些的好,倘若周将军决意不肯后退,那我便不动手。”

周法尚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向后稍退三步,然后便再不肯挪动半步,因为担心邹群的情况,直催项洵立即动手。

项洵咽了口唾沫,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双手同时握住邹群的右手,将大衍真气徐徐地送入到他体内去……

大衍真气似流水般淌过邹群的经脉,行进的非常艰难,因为所有的经脉都仿佛早已枯竭的河床,令项洵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生机,看来这人的确是已经死了,但为何又为有那种奇怪的症状呢……

伴随着大衍真气的不断深入,压在项洵心头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那亦代表越来越接近难明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呀,你们看~”周云兮抬手指着项洵,低声娇呼道。

众人谁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项洵,早看到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起来,紧接着,众人只觉项洵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越来越强大,使得一伙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家伙,这人到底修习的是什么功法。

项洵小心翼翼地催动大衍真气,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终于推进到邹群的心脉外围,现在项洵已经可以肯定,症结正是在邹群的心脉之中!

面对着巨大且未知的危险,项洵骨子中的狠辣之气狂涌而出,没有半点犹疑,瞬间便将积攒许久的大衍真气以雄浑之势逼进邹群的心脉之中!无论有什么阴邪之物,亦可尽数将其碾成齑粉!

轰!

大衍真气如同一阵无坚不摧的飓风,狂扫而至!透过大衍真气,项洵仿佛亲眼“看”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它仅有绿豆大小,但却生有两只黝黑而锋利的前螯,一张长有尖黑齿牙的嘴,五对健壮而带有短毛的节肢,身躯瘦小,腹部尖细,最可怕的是它那对眼睛,宛如通灵般透着诡异的邪气……

“唧!”

透过大衍真气,只“见”那个东西眼睛恶狠狠地一瞪,两只利螯瞬间破开了邹群的心壁,鲜血四溅!与此同时,五对健足猛得一蹬,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只见邹群的脸色由苍白渐渐转为红润,还以为是项洵的功力深厚,将他从鬼门关挽救回来的缘故,皆高兴不已,周法尚更是忘记了项洵的提醒,抬脚走上前去……

突然间,便听得“嗤!”的一声,仿佛布帛被割裂的声音传来,只见邹群的胸口上破开了一个小洞,一道血泉喷涌而出!

项洵失去那小怪物的影踪,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撤回大衍真气,,还未来得及将思感收回便听得周法尚发出一声惨叫!

“噬心蛊!小心!”张仲坚眼眶欲裂,只是那一刹那,他已然瞧清楚那东西的长相。

周法尚因为站得最是靠前,同时心神又被邹群复原的假象吸引,防范力大降,只是瞬间,便着了那噬心蛊的道儿,被它在右手小臂上噬出个血洞,同时往他的心脉钻去!

因为噬心蛊急于逃生,遂将身体中的剧毒散发出来,只是刹那的工夫,以周法尚的功力,竟是连片刻也支持不住,立即昏死过去!

“孽畜!”张仲坚早一个箭步冲到周法尚的身边,左手闪电般探出,紧紧地捉住周法尚的右手臂根处,真气发出!赶在噬心蛊的前头,将通路堵死!同时右手再出,又紧握住周法尚的手肘,令得噬心蛊进退失据,只是疯狂地在周法尚的右手大臂上来往疯蹿!

几名家将见到,还以为张仲坚他们几个想借机谋杀周法尚,大怒之下,抽刀便往张仲坚斩去!

“住手!倘若想保住周将军的性命,赶紧去给我找一盒银针来!快!”张仲坚暴出一声怒吼。

周绍范边冲出舱门,边大喝道:“绍德,主持局面!”

周绍德哪还用他交待,连忙将眼力不济的几名家将阻拦下来,同时往周法尚奔过去。

项洵终于睁开双眼,大声道:“危险!”旋即见众人惊惶失措的样子,连忙问道:“那鬼东西呢?”

张仲坚额头的大汗直冒,紧盯着周法尚的臂膀道:“老三快过来!我马上要抵挡不住了!快!学我这般,用真气挡住那东西,否则周将军命将不保!”

项洵连忙抢上,替下了真力不济的张仲坚,大衍真气果真厉害无匹,只是片刻之间便压制得那噬心蛊不能动弹,只是仍能隐隐听到它发出的“唧唧”声,使人不寒而栗。

项洵却并未因此放松,连忙道:“大哥,接下去怎么办?我怕它会咬破周将军的手臂,那就麻烦了!”

张仲坚先前与周法尚两人一番力斗,真气消耗甚巨,刚才更是拼命地阻止这噬心蛊的进退,几乎累得脱力,此时却见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不慌不忙的喘息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的真气足够压制得住它,它一时再没有力气逃出来了。”

项洵点头道:“我的大衍真诀现在已经长进很多,只是维持输出这点真气,完全没有问题。只不过,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何止他没有见过,在场的人,除了张仲坚,似乎根本没有人见过,闻言纷纷朝张仲坚望来。

张仲坚摇头道:“那可不是什么鬼东西,乃是苗人培育的噬心蛊,非常厉害,寻常人在它面前根本毫无抵挡之力,只不过,这种东西培育起来亦是极其不易,想要大成,往往需要耗费三四十年的时间,因此,哪怕是培蛊的高手,一生中最多也仅能炼出两只。”

冼思贤讶然道:“张兄如何会对这东西如此清楚?”

张仲坚晓得他担心什么,摇头苦笑道:“放心吧,我是绝对不可能伤害周将军的,否则我刚才亦不会出手阻止了。我四年前曾经到巴蜀一带游历,无意当中救了一位白苗族的族长,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他才将这些苗族秘辛透露给我知晓。”

周绍德显然不担心张仲坚会害周法尚,但见周法尚一脸青气的样子,皱眉问道:“师叔,你看我二叔他这个样子,不会有事吧?”

张仲坚皱眉道:“这个我暂时也不敢保证,这噬心蛊不但有突破心脉,噬取血元的本事,浑身的毒性也是极其霸道,但眼下只有先将这噬心蛊限定住,才能再谈这解毒一事。”

李靖在一旁道:“小洵,你现在的真气是否够用?若能够分出一缕去护住周将军的心脉,我想会保险一些。”

项洵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咦?!”

第四十七章 狡计连环

听到项洵发出疑惑的声音,周绍德只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状况,连忙问道:“我二叔他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已经叫人去拿解毒丸过来了。”

项洵摇头笑道:“恐怕用不着了,二哥,我这真气果然可以解毒,哈,真气一路送过去,所有的剧毒都被化了个干干净净!”

张仲坚皱眉道:“不要放松!那噬心蛊极其狡猾,万一被它走脱,想再将它制伏便难上加难了!”

项洵正色道:“大哥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对它这等鬼怪放松警惕。”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便见周绍范捧着一盒银针奔进房来,递给张仲坚道:“张兄,我爹的这条命可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

张仲坚点点头安慰道:“不要担心,只要能将它用银针控制住,暂时都不会有大问题了。”

周绍范连忙施了一礼道:“有劳张兄费神。”

张仲坚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项洵的对面,肃然道:“老三,从现在开始,你的真气务必全力压制它,让它不能动弹分毫,明白吗?我要下针了!”

项洵闻言立即全力催动大衍真气,马上便将那只可怕的噬心蛊压制得无法动弹,可能是那噬心蛊感受到危险,亦是全力反抗,所以项洵的额头上很快便见出大颗的汗珠来。

张仲坚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变得无比集中,手中银针闪电般疾刺而出,眨眼间便扎入了一十八针,针针没半,使得周法尚的小臂看起来如同一只尖刺竖直的小刺猬一般。

“好了,老三,你可以松手了……”张仲坚一串银针扎完,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仿佛从水中刚捞出来一样,说完整个人又要瘫往地上,却早被守在一旁的李靖扶住。

也不知张仲坚是如何扎的,那只噬心蛊果然一丝都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在那里发出凶狠地“唧唧”声。

张仲坚的工作虽然完成,但项洵的活计却还在继续,现在不用他再费力控制噬心蛊,但周法尚体内的毒素不少,若不及时清除,还是有可能老命不保,因此他马不停蹄地将大衍真气送往他全身的每个角落,直到确定他体内的毒素确实都被清除完毕,这才停手。

这场近乎无声的战斗,持续时间极短,但整个过程却是惊心动魄,令人回想起来,仍是一阵止不住的后怕。

周绍范上前捧着周法尚的手臂道:“张兄,你这是什么下针的手法?我从未见过,这样就能把那噬心蛊给定住,真是令人佩服。”

张仲坚摇头叹道:“这是那位白苗族长传予我的银针定蛊术,今天还是头一次用出来,想不到竟是用在噬心蛊这等可怖邪物的身上。”

周云兮问道:“张师叔,你能把这银针定蛊术传授给云兮么?云兮不懂武功,若是学了这个,以后也能够帮得上忙了。”

张仲坚摇头苦笑道:“绍德叫我师叔那是囿于门派内的辈分,你可千万不要这么称呼我,叫我一声大哥便好了。这银针定蛊术……请恕我不能传授,一则是因为我那族长朋友当初传给我之时特意交待不可外传此术,再则,这定蛊术若是没有相当的武功底子,也是绝对无法施展。”

周云兮有些失望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张大哥,是云兮冒昧,请勿见怪。唉,二叔醒过来之后,若看到邹大厨去了,肯定会伤心得不得了……”

众人闻言纷纷望向邹群,只见他左胸处的伤口仍然在向外汩汩地冒着鲜血,这可怖的死法,令人背后忍不住地冒出一阵寒气来。

周绍德叹了口气,招呼两名家将把邹群的尸身抬出去安放妥当,然后道:“此处稍后还要做饭,咱们先把我二叔扶到房间里休息吧。”

周法尚房中的陈设很是简洁,除了一桌一椅一衣柜,再无他物,显示出他平素简单至极的起居。

将周法尚安顿在床上之后,周绍德、周绍范以及周云兮三人朝着项洵等三人各自行了一礼,以表示他们将周法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谢意。

周绍德望着张仲坚真诚道:“师叔,今日若非你们三兄弟出手相助,只怕我二叔是在劫难逃,如此大恩大德,周家实在无以为报,我周绍德在此代表周家的诸位长辈做出决定,以后你们但有任何困难,只要周家能够帮得上忙的,必定全力相助,绝不推辞!”

张仲坚摇头笑道:“绍德,你莫要说客气话,昨日周家救了我们三兄弟一命,今日我们才救了周将军一命,算起来,我们都还欠你们两条命呢。”

项洵和李靖亦笑道:“不错,大哥的话,便等同我们的意思,恩情什么的不必再提。”

周绍德摇头道:“你们不晓得,对我周家来说,二叔就象征着周家众子弟心中战无不胜的一面旗帜,只要有二叔在,我们的士气便不成问题,我们的对手亦会因此而胆颤心惊,这个恩情可真是大得不能再大。”

项洵佯怒道:“周绍德,你这人很不上道!咱们三兄弟的命可是跟周将军一样值钱的啊,你再这样看不起人的话,我可是要跟你翻脸啦!”

周绍范检查完周法尚的身体状况,发现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之后,这才回复以往的爽朗,大声笑道:“项兄说得有道理,哈哈,以我周绍范的眼光来看,你们兄弟三人将来的成就应该都不会下于我爹才是,哈哈!这样算来的话,你们还欠我们周家两条命,可不许忘记了,哈……”

项洵顿时苦着脸道:“咳,能反悔吗?我刚才似乎做了件赔本的买卖?”

李靖笑骂道:“滚!你这家伙,把你自己卖了就算了,竟然还想扯上我们,大哥,咱们离他远点儿……”

周绍德捧腹笑道:“项兄真要卖掉自己的话,我怕天下间没有多少人能够出得起那价钱,嘿,趁着项兄现在还未出名,怎么样,要不要先打个对折,便宜些卖与我们周家算了?”

项洵翻了个白眼,油然道:“你想得倒美……哼哼,等我以后发达了,就把整个周家都买下来,到时候绍德你可要给我打个对折才真,哈哈……”

周绍德笑道:“你若能买下也来不要紧,只不过要打对折的话……哈哈,我只怕周家的列祖列宗到时会被气得从坟地里爬出来教训我这不肖子孙。”

冼思贤兄弟两个心中暗叹一声,他们与周家的交情乃是来自他们的父亲,而现在项洵兄弟三人却是用自身的实力得到了周家的认可以及深厚情谊,虽然有些羡慕,却也在心底发出由衷的敬佩。似项洵兄弟这等才智高绝,武功超卓之辈,假以时日,定会似周绍范所说,成为震惊天下的顶尖人物。

冼思礼赞叹道:“项兄弟修习的功法果然厉害,竟然还有驱毒之能。”

项洵摇头笑道:“我修习的这套功法来历虽然不俗,但驱毒的功效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晓,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吧。”

冼思贤皱眉道:“现在蛊也被制住了,毒也被解掉了,为何周叔到还未清醒过来?”

听他一说,众人又将目光聚到周法尚的身上,张仲坚在李靖的搀扶下走到周法尚的跟前,只见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呼吸却似有似无,脉象亦有些紊乱,不禁眉头大皱。

周绍德等人的心又揪起来,连忙开口问道:“师叔,我二叔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张仲坚皱眉摇头道:“事实上,我对这巫蛊之术的了解并不深刻,周将军现在这种情况,我亦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众人本已扬起来的心又都沉下来,周绍范皱眉道:“那现在怎么办?我爹这样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张仲坚松开为周法尚把脉的手,开口道:“三弟,你再来用真气为周将军疏通一番经脉试试。”

项洵依言走上前来,以大衍真气细细地游遍周法尚的全身,却是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

周云兮的细眉蹙起道:“那怎么办呢?二叔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可不行啊。”

周绍德亦点头道:“不错,无论如何都得让二叔恢复过来,师叔,你还有什么管用的法子么?”

张仲坚沉吟片刻,摇头道:“周将军现在这情况,我是没有一点办法,看来定然是有些我们不明白的东西在作怪。事到如今,只好由我带周将军往巴蜀一行,去找我那白苗族的朋友相助了。”

周绍范点头道:“好,便由我带上几名家将,陪张兄一并到巴蜀去。”

周云兮连忙道:“我也去,我也去,巴蜀人家都还没有去过呢,就趁着这次机会去见见世面。”

张仲坚摇头道:“不可,我要去的地方,不但地势艰险,并且瘴气丛生,稍有不慎,便可能生出不测。”

李靖开口道:“大哥,我陪你去。”

张仲坚笑着摇头道:“不,巴蜀有绍范兄陪我去便好了,为周将军解除毒蛊确实很重要,但二弟你的终身幸福亦不能耽搁,老三陪你一起去襄阳,一定要把出尘姑娘拿下,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项洵点头笑道:“不错,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全力协助二哥,让他这下半辈子不致孤苦伶仃。”

李靖面容平静地骂道:“滚!我现在连上半辈子都还没有过完……”

周绍德点头道:“那便按师叔所说的好了,咱们最多只消六七日便可回到永安郡,倘若我爹他们攻下江夏,你们便可自江夏分头出发。”

见着众人皆点头同意,周绍德便道:“那好,我立即修书一封,飞鸽传回去,叫我爹提前安排好需要准备的事物。”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家将急匆匆地进来报告道:“启禀少将军,那……那个……”

周绍德摇头道:“勿要着急,慢慢说吧。”

那家将定了定神,这才道:“厨师们刚才取柴火准备做饭,结果,结果在柴房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据王兴说,死的那人,正是先前失踪的尤三贵……”

!!!

众人互相望了望,脸色都变得极难看,周云兮掩口道:“尤三贵……他,他不是跳下船去了么?怎么又跑到柴房里去的?”

周绍德见着众人纷纷往他望来,摇了摇头,面色不郁道:“柴房我先前已经着人仔细搜查过了,绝对不可能有人藏在那里面的!走,我们过去看看!”

众人赶到柴房之中,便见那个失踪的尤三贵仰倒在柴房中,只见他双目与嘴巴大张,脸上凝固着一副惊骇欲死的表情,身上则沾有不少的柴木屑。

冼思礼皱眉道:“他到底被什么东西吓成这样子?该不会又是被噬心蛊所杀吧……”

项洵收回探往尤三贵身上的大手,摇头道:“不是,他体内并没有蛊虫的踪迹,只是寻常的死亡,他的五脏俱裂,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被人一掌震毙。”说罢一把扯开尤三贵的衣衫,果见在他的胸口处有一个浅浅的巴掌印子。

李靖望着尤三贵胸口的掌印,目光微凝,开口道:“从这巴掌的大小来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个女子。”

众人一听,立即往那浅痕仔细瞧去,果见那掌印纤巧,不似男人的大掌。

冼思贤皱眉道:“不对劲,为何先前杀邹大厨的时候用的是噬心蛊,而杀这个人的时候只是轻轻一掌?我记得周叔说过,邹大厨他也是没有半点功夫的,难道不是一掌就可以轻易解决的吗?何以还要下那么宝贵的噬心蛊呢?”

李靖闻之眼前一亮,断言道:“若我所料不差,那凶手先前之所以会对邹大厨下蛊,其实是为了谋害周将军!”

冼思贤摇头道:“李兄的说法不合情理,若是为了杀害周将军,为何不直接对他下蛊,反而将那么宝贵的蛊虫放到邹大厨的身上?倘若是别人前去查看,不就根本不可能害到周将军吗?”

张仲坚摇头道:“下蛊并非是冼兄想得那般简单,周将军武功高强,眼力敏锐,蛊虫一类的异物轻易不可能得手的。”

项洵沉吟道:“那凶手一定了解周将军与邹大厨之间的深厚情义,她利用这点,布置了一个周将军不得不靠近邹大厨的陷阱,而且,周将军在看到老友横死之后,心神多半会失守,在这等情况下,操控噬心蛊杀害将军的机会实在是很大。”

众人不禁想起先前那蛊虫从邹群的胸口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周法尚的手臂当中的骇人情景,若非张仲坚反应迅速,只怕他真的要因此而命丧黄泉。

好精密的算计,好毒辣的手段……

周绍德皱眉思索道:“我们先前最先搜查的地方就是柴房,因此,那凶手肯定是在我们搜查过后才将尤三贵的尸体藏到这里,但是我们有那么多人在这守着,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周绍范摇头道:“当时我们的人虽多,但除了绍德你们几个参与搜查的人之外,大多数人都集中在厨房当中,并且大家的心神都被邹大厨的事情所吸引,那凶手纵使大摇大摆地从舱中经过,我们也很有可能根本没有注意到。”

冼思礼点头道:“绍范说得确实很有可能,反正当时我是根本没有注意厨房之外的情况的,谁能料到凶手竟然胆子大到那个地步?”

周云兮不解道:“德哥哥先前带人搜到甲板的时候,不是说有人跳下船去的吗?既然尤三贵的尸体在这里,那人又是谁?难道是凶手杀了尤三贵,才又跑到甲板上跳板逃生吗?”

项洵摇头回答道:“不可能的,凶手的胆子那么大,怎么可能会做完这些危险的事情之后又轻易逃走?”

张仲坚点头道:“三弟说得不错,我刚刚记起来,苗族有一种很特别的蛊虫,叫做傀儡蛊,一旦中了此蛊,便会完全听从施蛊者的指令,现在看来,凶手极有可能是以蛊虫控制了那名护卫的行动,让他故意跳下船去,诱导咱们做出错误的判断。”

冼思礼摇头道:“那凶手做这么做事情,到底想干什么呢?”

李靖大喝一声道:“不好!周将军!”说罢立即往周法尚的屋中飞奔而去!

众人闻言立时脸色剧变,尤三贵的尸体也是那凶手设下的陷阱,目的便是诱使他们前来查看,然后……

这事情着实怪不得他们,谁能料到,那凶手竟然能将众人的诸般反应尽数算到,此时周法尚的身边一个守护的人也没有……

……

周法尚静静地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全然不懂得自己的床前什么时候站了一名身形娇小的姑娘,倘若项洵在此,便会发现,正是那位伺候自己宽衣的侍女。

那姑娘眼中射出冷冷地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中年男子。他在别人眼中,是一名值得敬畏的将军,但在她的眼中,却只是个负心的男人,负心的男人,都该死……

那姑娘从怀内掏出一个小瓮,拿手轻轻地抚摸着,叹息一声,眼中滑出两滴清泪,柔声道:“娘啊,您睁开眼睛看看,这便是那个让您日思夜想,朝夕期盼的男人啊……您放心,他如今被我下了噬心蛊,只要我一拔他手臂上的银针,马上就可以送他去跟您见面了,娘啊……”

第四十八章 漫山绿萝

银梳银角银手镯,情歌唱给情哥哥,不须多,不须多,漫山生遍绿藤萝。

……

夕阳洒落,将整个峰顶都浸在金黄里。

一条矮瀑冲进小潭,叮咚作响,水花四溅,将潭边的花草树木滋润得青翠欲滴。

数只色泽美丽的蝴蝶仿佛永不知疲倦一般,翩然舞动着,如精灵般穿梭于花草之间,嬉戏于清潭之上。

绿萝转脸望着端坐在大石上不苟言笑的男子,咯咯地笑出声来:“周大哥,怎么样,没有骗你吧?”

男子点了点头,回应道:“山幽水净,虫语花香,确是一处难得的好地方。”

绿萝对他这回答似乎不算满意,撅嘴道:“哼哼,这里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桃源佳境呢,竟然这么几个字就打发了,真不给面子,好歹你是人家唯一邀请来的人呢。”

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倘若每次来都要冒着极大的危险,爬过那几座险峰,我倒是宁肯不来。”

绿萝偷笑着吐了吐丁香小舌,然后冲着男子扮了个鬼脸,不悦的表情早不知飞到哪里去,娇笑道:“不就几座小山嘛,哪里会被周大哥你放在眼中?好,好,好,绿萝保证,以后若是没有周大哥的保护,再也不来这里了。”

男子轻叹一声道:“绿萝,你这又是何苦?”

绿萝哼了一声道:“什么苦不苦的,人家不知道,好了啦,不许再绷着个木头脸,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就多陪人家说说话嘛,开心一点,哎哟~开心一点啦……咳咳~爷,给妞儿笑一个!咯咯,终于笑了,这就对了嘛,笑起来比绷着脸好看多了~”

男子扯了扯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望向西沉中的斜阳,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萝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堆茶壶瓦锅来,在小潭边清洗干净,然后便架起柴火,哼哧哼哧地煮起水来。

男子眉毛轻皱,摇头道:“绿萝,你这又是搞得什么鬼花样?”

绿萝娇笑道:“嘿嘿,哪有什么鬼花样,喏~这包干花,是我上次从这里采回去晒干的,拿来泡茶喝很香的,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用这里生长的鲜花煮茶喝,周大哥你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哦?”

男子摇头叹息道:“绿萝……”

绿萝琼鼻微皱,打断道:“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说任何让人家不高兴地话!明天一别,你肯定再也不会回来了,绿萝没有别的要求,周大哥你就让人家开开心心地弄完这一切,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好吗?”

男子望着绿萝那俏美的脸庞,没有任何言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叹息道绿萝你真傻,如此只会平添伤感,对你我又有何益……

绿萝见他再不阻止自己,立即又笑容满面,摆弄起她的杰作来。

“咕嘟咕嘟~”青色的火苗温柔地舔着锅底,将锅中的清水慢慢煮得沸腾起来……

“咝~呼~呼~绿萝亲手泡的花茶,周大哥你试试~”绿萝小心翼翼地将一杯刚泡好的花茶放在男子身边的大石上,然后两只发红的小手立即捏上耳垂,显然被茶杯烫得有些难受。

男子似乎并不怕烫,端起茶杯来,小试了一口,似乎味道确实不错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嘻嘻,好喝吧?周大哥你慢慢喝,我还有别的好东西给你瞧~”绿萝看着男子喝下茶水,发出一阵银铃儿般的娇笑,不知道又钻到哪里去了。

男子捧着茶杯,从石上站起身来,放眼四顾,只觉这巴蜀的山山水水真是与众不同,也许,只有这样奇特的水土,才能够养育出与汉人截然不同的苗人来吧。

“叮铃~叮铃~”一阵悦耳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男子转身望去,只见全身上下挂满了各种银饰的绿萝正款款地向他走来,在夕阳的映照下,浑身地银饰发出闪闪的光芒,绿萝仿佛自天界下凡的仙女一般,美艳不可方物……

颤微微的百花银凤冠下,绿萝娇美的脸颊上染满了层层的红晕,将男子坚毅无比的心神震得摇摇欲坠。

“周大哥~绿萝漂亮吗?”绿萝一改平素大大咧咧地样子,温柔地轻声呼唤道。

“漂亮……”男子从震惊中回复过来,脸色归于平静,缓缓点头道。

绿萝开口娇笑道:“那就让绿萝为周大哥跳上一支舞吧。”

未等男子开口,绿萝抖了抖手中的银锣铃铛,发出一阵悦耳的节拍,自顾自地在大石前的空地上边唱边舞起来……

“山高高,水清清,一曲情歌给哥听;山有意,水有灵,不及绿萝满腔情……”

“山也峭,水也远,哥哥一去不复返;山可烂,水可枯,绿萝此生无他途……”

“……”

“绿萝!”男子终于无法再保持内心的平静,猛得站起身来,双目中射出痛苦地光芒。

“周大哥……你不要说话,好不好?这一刻,请原谅绿萝的放肆吧……”绿萝面带微笑,朝男子一步步地缓缓走来,一边走,一边除去身上的银饰和衣裳……

“绿萝!你!你在茶里下了蛊?!”惊骇中,男子发觉自己瞬间失去所有的力气,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萝渐渐地坦露在空气中的动人的娇躯……

“周大哥……你一定要原谅绿萝的任性……绿萝怎么忍心对周大哥下蛊,只是在刚才的花茶里放了些怒春藤和鬼僵草……不,不要闭上眼……周大哥……”绿萝微微颤抖地玉手终于轻轻将身上最后一件遮拦除开,少女娇嫩而骄傲的胴体终于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男子面前……

“绿萝!傻丫头,快停下!不!你这样会毁掉你一辈子的!乖绿萝,听周大哥的话,停下,停下……”男子紧闭着双眼,拼死抵着体内药力的发作,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面前的少女大吼。

“周大哥,周大哥……求求你,求你睁开眼睛看着绿萝,好好把绿萝最美好最漂亮的一刻印在你的心里,一辈子,一辈子也不要忘记……”

“周大哥,绿萝,绿萝好爱你,好爱好爱你……周大哥,绿萝愿意为你生一个可爱的娃娃,请你好好地疼爱绿萝……周大哥……”美丽的少女用颤抖地双手捧起男子英俊的脸庞,将火热地嘴唇印了上去……

轰!

……

“砰隆!”周法尚的房门直接被李靖撞飞开去,紧接着,所有人都聚集到房前,紧张地望着坐在床边上手捏银针的少女。

“都给我乖乖站在门口,不许踏前一步,否则别怪我一把将这些银针全扯下来!”少女面无表情道。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从房门口离床边足有两丈多的距离,众人当中没有谁可以在瞬间越过这么长的距离擒下这武功不俗的少女,她只要稍做抵挡,便能够拔下银针,周法尚的性命将立即不保。

“绿裳!”周绍德吃惊的望着床边的侍女,不解道:“怎么会是你!你……”

“少将军,对不起,绿裳欺骗了你,绿裳之所以会进周家当侍女,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杀掉这个男人……”少女轻轻地摇头道。

“姑娘,千万不要冲动,咱们有事好商量,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你!”周绍范连忙道。

“哦?既然如此,你们大可不必紧张什么,我不要金子,也不要银子,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这个男人的一条命而已。”少女冷冷地望着众人道。

“我爹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他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你要这么对他?请姑娘你手下留情,放过我爹吧……”周绍范双膝跪倒,向绿裳企求道。

“他犯了什么错?”少女闻言脸色一寒,“哼!他这些年来过得春风得意,却不会记得,有一个怀了他骨肉的女人,在巴蜀苦苦地等了他十八年!十八年从未去看过她一眼啊!难道他不该死吗?不该死吗?!”少女越说越气,“噌”的一下,就拔出了周法尚小臂上的一根银针。

“住手!绿姑娘,你的意思是说,你娘跟我爹……那你岂非是我的妹妹?!无论有什么误会,等我爹清醒过来再说,好不好?”周绍范语无伦次道。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我娘忍受着无数族人的白眼生下了我,辛辛苦苦地将我拉扯大,明明心里面是那么地思念这个男人,却绝不离开巴蜀一步,不肯来中土找他!因为娘怕她离开的时候,这个没良心地男人会恰巧去寻她!她就这样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我长大了,也没有把他盼来……我可怜的娘啊……”绿裳说着说着,眼泪便禁不住簌簌地落下来,滴在她怀中的小瓮上。

“你娘她……”周绍范望着那小瓮,想说什么,却发觉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八年啊,我娘她终于思念成疾,在去年的春天撒手去了……她走之前,特意要我扶她去看那生得漫山遍野的绿藤萝……她说,她说……”绿裳的眼泪仿佛小溪般哗哗地淌下,哽咽着说不下去。

众人一时间听得都痴了,周云兮更是眼睛通红,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舱板上。

“我娘说,山上的每一根绿藤萝,都是她对这个男人的一缕思念,十八年了,她始终没有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心中一直只爱着他一个人……银梳银角银手镯,情歌唱给情哥哥,不须多,不须多,漫山生遍绿藤萝……虽然这个男人一直都没有去找过她,但我娘却到死也没有怨过他半句,我可怜的娘啊,你怎么那么傻……”绿裳手捧着早已被泪水打湿了的盛放着绿萝骨灰的小瓮,哭得伤心欲绝。

“妹妹……”周绍范轻声道。

“住口!谁是你的妹妹!我绿裳只有娘,没有爹!也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绿裳从悲伤的思念中回过神来,怒斥道。

“好,好,绿姑娘,你不要激动,你先听我说……”周绍范连忙摆手道,“我爹他这些年来,几乎每年都会到巴蜀去一趟,全家上下没有谁懂得他去做什么,如今想来,他肯定是去看你娘了……”

“你胡说!”绿裳将手放到另一根银针上,大怒道。

“我绝对没有骗你!倘若我周绍范有一字虚言,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真的,绿姑娘,我爹这些年来,不管事情再多再忙,都会到巴蜀去一趟,我们只当是他要去会什么朋友,但无论怎么问,他都绝不吐露半个字,其实我爹他也很苦……”周绍范指天发誓,面容肃然道。

“呸!他很苦?他再苦,能有我娘苦吗?他家里有妻子有小妾,有儿子有女儿,他会很苦?他战功赫赫,有无数将士愿意为他冲锋陷阵,有皇帝赏他官职,赏他金银财宝,他会很苦?功成名就,子孙满堂,他能有什么苦的?!他要是真的到巴蜀去,为什么不现身出来见见我娘?!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负心汉!”绿裳说着,又倏地扯下第二根银针,周法尚小臂中的噬心蛊似乎是知道自己将要脱困,又开始“唧唧唧”地叫个不停。

“你胡说!我爹是个心胸宽广,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之所以不现身去见你和你娘,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姑娘你一定要相信我,倘若不信,你可以等他醒过来,当面问他!”周绍范先是大吼反驳,继而又软语相求道。

“是么……那你叫醒他啊,我真想好好问问他,他这些年若是真的去了巴蜀,那他到底都是去做什么了,见我娘一面,难道就比登天还难吗?”绿裳幽幽的道。

“绿姑娘,请容在下说一句公道话。”李靖向着绿裳抱拳道。

“公道话?哼,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公道话来,倘若说得不合我心意,我立即就拔掉这第三枝银针!”绿裳冷哼一声,将手指放到第三枝银针上,等着李靖开口。

“请姑娘莫要着急,让在下慢慢道来。李某先前也正陷入一段爱恋当中,对相思之苦实在是深有体会,令堂能够独自忍受十八年,还心无怨怼,可见对周将军确实是一往情深,可歌可泣,可敬可佩。”李靖叹息道。

“少说废话!别以为只凭这么几句空话便可以说得动我,只不过,念在你对我娘的敬意上,我容你继续说下去,但是不要再绕圈子!”绿裳催促道。

“在下以为,这情爱一事,很难说出到底是谁对谁错,只是从姑娘父母两人的表现来看,双方应该都有难以解开的苦衷才是,既然是无法解开,那么,相见,恐怕真如不见。”李靖想起红拂女送给他的那只木鱼,不由得叹息道。

“相见不如不见?怎么可能呢,娘她过得那么辛苦,每天光是眼泪都要流上好多回,眼睛几乎都要哭瞎去。既然爱上一个人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娘为何还要去爱他呢?”绿裳摇头不解道。

“爱情,永远都是身不由己,一旦真正的缘分来到,哪怕明知前路坎坷难行,亦会如飞蛾扑火一般,毅然决然,难以遏止!”李靖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的感情一事,有了更深刻地了解与认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将要努力争取幸福的决心。

“飞蛾扑火……娘啊,这人说得很有道理呢,您真的就像一只傻傻的飞蛾,眼睁睁地冲进情爱的火焰当中,被相思的烈火苦苦地焚烧了十八年,娘啊,您怎么可能就不后悔呢?这个男人,他到底有哪点值得您那样做呢?娘啊,无论如何,您这十八年来所受的苦,足以抵得任何苦衷了,所以,请原谅女儿吧,我将违背您生前的意愿,送他到地下去见您,让你们生生世世再也不分离……”绿裳幽幽地说着,抚了抚怀中的小瓮,抬手便往那些银针捉去!

众人没料到眼看她已经想通了,却还是要向周法尚动手,再顾不得其他,纷纷往房中抢上!

就在绿裳的右手快要捉上周法尚手臂上的银针时,突然,自房间的地上蹿起一条长鞭来,眨眼间便缠住了绿裳的手臂,在她惊愕万分之时,将她整个人都扯得飞将起来,朝后摔跌。

张仲坚趁机抢上前去,立即将三枚银针重新刺入周法沿的手臂中,众人站成人墙将周法尚护在身后,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何人坏我大事?!”绿裳又惊又怒地往身后看去,只见一个人影自窗外翻进屋内,正是一直未现身的项洵。

“是你!我杀了你!”绿裳杏目圆瞪,勃然大怒,立即纵身上前,左掌往项洵的胸口拍至,只要想想尤三贵胸口的那枚掌印,便晓得绿裳这一掌的威力该是何等强大。

项洵咧嘴笑道:“绿姑娘这又是何必呢?我看这事情很有得谈,所以,在周将军醒过来之前,就只好先委屈你啦。”

罢手中长鞭一顿,那鞭子仿佛活过来一样,如灵蛇般将绿裳的手臂缠紧,往旁边一带,绿裳的身子立即失去平衡,往一旁摔跌,项洵飞身抢上,“唰唰”两下,点中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绿裳恼怒道。

项洵接过家将递来的绳子,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正色道:“抱歉,虽然你说的故事很让人感动,但周将军不似那种绝情之人,否则你娘也不会十八年痴心不改,所以,我不能眼看着你犯下弑父的大错,那样,无论对谁,都将是一次难以承受的伤害……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人好好照顾你,等到周将军醒过来,你们之间的误会便可以解开了。”

绿裳拿眼睛瞪了他好久,这才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呢?”

项洵洒然道:“这蛊是你下的,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只要伸伸手,他便可以清醒过来了吧。”

绿裳白了他一眼道:“哼,就算是我想救,你们敢让我救吗?”

项洵一呆,转眼望了望众人,只见所有人面上亦是这种表情,只得嘿嘿点头道:“这个确实是个问题,那就只好等他从巴蜀回来……”

项洵的话音未落,便听得轰隆一声,船身一阵巨震,船速骤减,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到底发生什么事?!

第四十九章 长江搏浪

巨船突如其来的震动,令得众人几乎站立不稳,纷纷色变。

周绍范皱眉道:“绍德,你赶紧上去生什么事情,下面就交给我了。”

张仲坚点头道:“二弟你们陪绍德上去,我留在这里照看周将军,小洵你亦留下,刚才绿姑娘拔出了三支银针,不晓得噬心蛊的毒素有无扩散出来,你赶紧过来看看。”

周绍德也不客气,留下几名家将给他们帮手,便立即带着众人往甲板上冲去,只冲到半路,便见到往舱下奔来的一名护卫。

“少将军,不得了,咱们的船队,被人拦住了!”那护卫匆忙道。

“被人拦住了?什么人竟敢拦咱们周家的船队?!”周绍德边跑边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他们的主船船头插有‘楚’字的旗帜,怕是……”护卫话音未落,几人便已冲上甲板。

周绍德等人疾步冲至船首,眼前的情形顿时骇了他们一跳。

只见长江此处恰巧是极窄的一段,对方的船队中光是他们这级数的大船便有五只,其余中小型的船只则更是不可胜数,近乎占据了大半个江面,将他们的去路堵个正着。

见着周绍德等人站到船头,旁边立即有护卫过来禀报道:“少将军,先前他们在这江面处设置了铁锁链,咱们的船队一时不察,撞了上去,幸亏船速不快,否则极有可能……”

周绍德面上虽然镇静,但心中却是狂跳不已,对方来得可真是时候,二叔如今正巧昏迷,今天这局面只能靠自己来应付了,一个不好,周家这支全是精英组成的船队,便要尽丧于此。

“根据对方船队的规模,以及插有‘楚’字大旗的主船来看,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长江帮楚万溪的人马。看当前这阵势,他们肯定是倾巢而出,只不过,周兄你不必惊慌,你看,他们虽然出手拦路,但却没有立即展开攻势,只是在那里虚张声势罢了,我估计楚万溪身必定是想趁此要挟或者索取些什么。凭着周家当下的实力,他轻易不敢拿我们如何,你可放心跟楚万溪一谈。”李靖面色平静道。

楚万溪,乃是长江帮的帮主,四十多岁年纪,据传是个极讲义气的人物,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他出道二十余年,凭着一手极出众的“搏浪”枪法,在长江一带的帮派势力中鲜有敌手,经过他与手下兄弟不懈地努力,终于打下长江帮累累的基业。

听了李靖的分析,周绍德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抱起拳头朝对岸施了一礼,同时运足内劲,朝着楚万溪的座驾高声道:“小侄周绍德见过楚前辈!未知我周家何处得罪了长江帮,竟然使得楚帮主如此劳师动众,阻我去路?!”

李靖暗自点了点头道,周家的少将军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先是施以后辈拜见前辈的礼节,使人生出长江帮以大欺小的不甘,然后又以貌似询问,实是不满的语气,体现出周家无惧对方的气概。

只见自那艘大船船首处的一张大椅上,站起一名身长体阔的魁梧汉子,并不答应,只是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笑声传出江面极远,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足见其功力之深厚,与此同时,长江帮所有的战船上皆传来“长江!长江!”的高呼声,显示出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势来。

便见楚万溪一抬手,所有欢呼声立即沉寂下去,整个江面上鸦雀无声,使人不得不对长江帮令行禁止的纪律心生佩服与警惕。

楚万溪身着铁甲战袍,往前踏出一步,点头朗声道:“知节守礼,不卑不亢,周法明有子如此,令楚某佩服!”

谁也未曾料到,一出场便气势雄浑的楚万溪会说出这样一番十分客气的话来,使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周绍德却在心中暗暗钦佩李靖,果如他所料,楚万溪只不过是故意摆出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使他们生出巨大的心理压力,从而对他后面提出的要求不得不谨慎应对。

周绍德想着这人在大敌当前的逆境下,毫无怯意,同时只是轻轻一瞥,便将整个场中的形势尽数掌握,又以寥寥数语为他分析透彻,使他在没有二叔撑场的情况下,心中亦不觉慌乱。

李靖,真是个厉害人物,倘若能够为周家所用……

周绍德摇头朗声道:“楚帮主真是谬赞了,小侄可是愚钝的很,连被人在江底下了铁锁链都不知道,没有船毁人亡落到江中喂鱼虾,已经是老天百般照顾了。”

楚万溪仰头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娃倒也有点意思,我可是很久都未见过敢如此跟我说话的后辈了。”

周绍德不卑不亢道:“楚帮主,此次你们长江帮倾巢而动,拦住咱们的去路,难道只是想跟在下聊天吗?抱歉,我们很忙。”

“哈哈……”楚万溪又是一阵大笑,对身边的两个儿子笑骂道:“看见没有?!这便是周家的少将军,实打实的虎父无犬子,你们两个以后若能有他一半的水准,我便烧高香啰!”

楚万溪说罢,也不等儿子做出任何反应,旋即高声道:“绍德贤侄,楚某知道你们很忙,只不过,你最好还是请出周法尚大将军来吧,省得让人觉得我楚万溪是以大欺小!”

周法尚昏迷不醒的消息早被封锁,只是周绍德他们几个人知晓,此时周家四只船上的家将和护卫们也都盼着他出来主持局面,少将军虽然眼下看来也算不错,但总没有周大将军让人觉得踏实。

周绍德跟在周法尚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将他的镇静功夫学了个七八成,只不过,周绍德此时虽然面色不动,心中却暗自着急,莫非对方的在船上安插有卧底,已经知晓二叔昏迷的消息,想借此来打击周家的军心?

李靖却踏前一步,高声喝道:“楚帮主何必看不起人,雏鹰磨尖爪牙,便是为了展翅高飞,一鸣惊人,今天这场考验,对少将军来说,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周家威武!少将军威武!”

“周家威武!少将军威武……”周家四艘大船上的护卫与家将皆被李靖的一番话引得连连高呼,士气顿时大涨。

长江帮的人都被李靖的一番话气得暴跳如雷,竟敢将他们的帮主当作是新人立威的垫脚石?!是可忍,孰不可忍!整个江面上顿时群情汹涌,怒气冲天,喽啰们纷纷要求给对方个颜色瞧瞧,只是这样一来,却使得长江帮的秩序大乱,先前积攒起来的雄壮气势尽丧。

楚万溪眉头一皱,显然对手下弟兄们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却只得抬起手来将那些喝骂之声阻了。

楚万溪冷冷开口道:“不知是谁这么没大没小,不知死活,我与你们少将军的谈话,又岂是你一介小卒可以插嘴的?只不过,我很佩服你的胆量,你知否,你刚才的一番狂妄之语,差点引得长江帮与周家开战!”

周绍德亦冷冷道:“楚帮主,何必说得那般咄咄逼人,难道你长江帮摆出眼下这阵势,只是为了好看吗?莫要婆婆妈妈了,楚帮主有话便请直说吧,无论小侄能否接下,都会给你一个交待。”

楚万溪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使得众人皆屏息敛气,怕他接下来会做出立即进攻的命令来。

哪知等了片刻,却见楚万溪又大笑道:“好!好!好!既然绍德贤侄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凭着今日之事闻达于江湖,楚某人便遂了你这个愿!”

周绍德面色不改,只是冷冷地望着对方,等待楚万溪开出条件来。

只见楚万溪顿了一顿,缓缓开口道:“楚某听闻有位叫做项洵的小兄弟,眼下正在绍德贤侄的船上,只要绍德贤侄将他交出来,楚某保证立即让出通路。”

周绍德眉头一皱,不悦道:“我说楚帮主如何敢做出今日之事,原来却是早做了宇文家的走狗!不错,我周家虽然暂时还比不过宇文家的权势,但恐怕亦不是贵帮能够惹得起的!即便是眼下这情况,我们这些人舍命一搏,只怕长江帮定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无力控制长江水道!那种局面,难道是楚帮主愿意看到的么?”

“放肆!”

“好胆!”

长江帮的众喽啰们哪里能忍受得住周绍德的狂言,立即又纷纷喝骂起来。

楚万溪点头道:“绍德贤侄大体上都说得不错,只不过却是说错了两件事,其一,我楚万溪从不依附任何人,此次违心前来,只是因为楚某曾欠他宇文家一个大人情,不得不还;其二,我长江帮刚创立时仅有区区一兄弟,但是咱们从来没有惧过生死,否则如何能够做到现在这般基业?!绍德贤侄一身的进取锐气着实不错,但切勿盲目自大,小瞧了天下的英雄!”

楚万溪的一番话,说得铿锵作响,掷地有声,不但使得长江帮的一众兄弟振臂高呼,亦使得周绍德等人心中不得不赞一声厉害。

周绍德抱拳道:“项洵兄弟乃是我周家的贵客,倘若就这般交给楚帮主,以后谁还敢与我周家交好?楚帮主这话,实在是为难小侄了,不知此事可有何转圜的余地?否则为了周家的声誉,恐怕我们只能拼死一战了,请楚帮主三思!”

楚万溪闻言眉头一皱,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周绍德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维护一个与周家毫无干系的无名小卒。

确实如李靖所料,眼下楚万溪虽然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但其实并不想真的与周家开战,为了还人情而给长江帮平白树起周家那种级数的敌人,绝对是十分不智的事情。

楚万溪思索片刻,只得开口道:“转圜的余地,也不是没有,不晓得项洵兄弟现在何处?请他与楚某说上几句话,倘若他能答应楚某提出的要求,一切也好说。”

周绍德正欲开口,便听得身后传来项洵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哎呀呀,我刚才在船舱里还琢磨着这外头到底发生何事,他奶奶个熊的,没料到原来竟有这么大的排场,啧啧,不知道楚帮主要找在下这个无名之辈谈些什么呢?”

周绍德低声道:“倘若他提出过分的要求,项兄一定不要答应,你们是我周家的大恩人,我们今天纵使拼将一死,也定要护你们周全!”

项洵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还未开口,便听得楚万溪高声道:“项洵小兄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只要把那样东西交给楚某,楚某立即让开通路,说到做到。”

项洵仰头大笑道:“宇文化及真是个蠢蛋!他就不怕你得到那东西之后会私吞吗?哦,想来也是,凭他们宇文家的权势,天下间恐怕还真没有多少人敢违抗他们的意思呢。”

众人见他狂妄至竟是根本不将宇文化及放在眼中,并且还暗讽楚万溪胆小怕事,甘愿做宇文家的爪牙,有的是暗暗佩服,觉得这个年轻的小子确实有胆色,有的则是暗骂他不识时务,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楚万溪冷冷道:“项小兄,你的回答可是关乎到咱们两拨人马是否会开战,我希望你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再给楚某一个确定地答复比较好。”

项洵摇头叹道:“楚帮主,虽然您是跑惯江湖的前辈,但请恕我项洵说一句不好听的,且不说那东西早被天雷所毁,即便是它真的尚存于世,我亦绝不会将它拱手交给宇文化及那等狼子野心之辈!楚帮主明白吗?”

项洵这一回答显然是不准备答应楚万溪的要求,整个场上的局面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楚万溪冷笑一声道:“哼,本来听你说话的口气挺大,还以为你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到,竟只是个丝毫不顾大局,徒逞口舌之利的胆小鼠辈!绍德贤侄,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楚帮主且慢!”项洵抬手打断楚万溪地说话,朗声道:“常言道,说事说全,听话听完……”

楚万溪亦打断他的说话道:“哼!有屁快放,老子没有时间陪你这种无耻小人啰嗦!”

项洵摇头朗声道:“倘若楚帮主执意开战,我相信周家从上到下,定会死战到底,没有一个人会皱下眉头。但那两败俱伤的局面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为我一个人平白牺牲那么多好汉,我于心何忍……”

楚万溪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项洵踏前一步,浑身泛起强大的气势,高声喝道:“不若由我和楚帮主单对单的战上一场,倘若在下输了,可任由楚帮主处置,周家上下绝不阻拦;倘若在下侥幸赢了,那便请楚帮主让开通路,咱们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未知楚帮主意下如何?”

“项兄弟!”周绍德与冼思贤等人纷纷出言相劝,只有李靖一人走上前去,拍了拍项洵的肩膀,一字不发。

长江帮与周家船队上立即开了锅,未料到这个年纪轻轻地家伙竟然这么有种,为了避免周家的伤亡,竟敢挑战成名已久的楚万溪。

楚万溪眼中亦是射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点头应道:“好,原来是楚某错怪了你,项小兄果然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但楚某也不绝占你便宜,百招之内,倘若楚某擒不下你,我等不但立即让出通路,楚某改日还会亲自带上一份厚礼到周家道歉;即便真的让楚某赢了,在将你交给宇文化及之前,也必定对你待若上宾!”

“项兄弟!”周绍德终于色变道:“使不得!倘若你万一不敌,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二叔和师叔?”

项洵却不理会周绍德的话,只是双手抱了抱拳,高声道:“楚帮主,咱们一言为定!”

李靖高声道:“既然如此,便请楚帮主移步到这里来吧!咱们保证不会插手,使你们能够公平比试。”

楚万溪也不答话,解下身上的铁甲战袍,露出里面一身轻便的玄色劲装,伸手取过陪伴他多年的搏浪枪,傲然挺立船首,轻声道:“老二,准备。”

“大哥放心!”长江帮的二帮主孙义点头答道。

楚万溪的座船距离周绍德他们那艘船足有三十余丈的遥远距离,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凌空越过,所以只能借助非凡手段。

周绍德一方的人马早已纷纷退后,将船头的位置空出来,等待楚万溪的跃临。

便见持枪的楚万溪须发飞张,蓦地一声暴喝,脚尖在甲板上重重一踏,整个人便自船头腾空而起,如展翅的大鸟般往对面看上去,快跃出十余丈远时,便见自座船上飞出一物,恰巧赶在楚万溪的脚尖前头,给他大脚一踩,顿时借来一股新力,又掠出十余丈远,到力尽时,故事重演,楚万溪再次踏中二帮主孙义掷出的物什,继续往周船掠去。

在离周船船首还有半丈多远时,楚万溪终于力尽,整个人便要坠下江去,在所有人都发出惊呼时,只见楚万溪手中的搏浪枪倏地伸出,往周船的船头一点,顿时再度借到新力,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周船的船首处。

第五十章 拦江之战

长江之上,浪花翻腾跳荡,扬起阵阵涛声,浩渺的江水卷着无数地泥沙,翻滚浮沉,永无休止……

楚万溪神奇般地凌空飞跃,立即使得长江帮的帮众们欢声雷动,“必胜!”的呐喊助威声响彻整个江面,更使得挺枪卓立船首的楚万溪的气势瞬时间达到至高点!

项洵望着眼前这出道多年的江湖高手,不但心中了无畏惧,身体更是因为兴奋而有些微微颤抖,今次便是自己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来的第一战了!

楚万溪看着眼前这个眼中满是战意的年轻高手,心中不禁暗暗点了点头,无论身形气度,皆是令人赞叹,自己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还差了不少呢。

项洵抬脚踏上前去,冲着楚万溪咧嘴笑道:“楚帮主果真好身手!嘿,早上没能赶上演武对战,现在终于有得打了。”

楚万溪不明所以,但项洵身后的周绍德和冼思贤等人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得一阵苦笑,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将这一战重视起来啊?

李靖摇头道:“不要大意,我和大哥可不想回头再费力把你从宇文化及手中救回来。”

项洵苦笑道:“二哥,这时候不是应该给我些鼓励吗?竟然是威胁来着,还说是兄弟。只不过,如果输了的话,确实都是很没面子,楚帮主,来吧。”

楚万溪手中的搏浪枪一挺,开口道:“项小兄当心了,楚某可不会因为你是后辈就留手。”

项洵掣出钢刀在手,咧嘴笑道:“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啦,否则让来让去的还有什么意思?看刀!”说罢整个人便如一头豹子般往楚万溪扑去。

楚万溪看得眼前一亮,手中的搏浪枪如同出水的怒龙般迎着项洵的钢刀噬去,“叮叮叮叮……”两人一出手,便接连硬碰了五六余记,然后才各自退开。

项洵大笑道:“楚帮主果然厉害,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可是不行啊,百来招很快就过去啰!”

“少说废话,省得等下被擒之后更没面子。”楚万溪没料到这初出茅庐的小子竟然能够硬接下六枪,并且将自己的手腕震得一阵发麻,晓得今天这对手并不是想像中那般好对付,立时收起轻视之心,主动往项洵攻去。

搏浪枪化作漫天枪影,虚虚实实难以捉摸,狂猛地劲气喷涌而出,“嗤嗤”作响,那雪亮地枪尖仿佛要划破虚空一般,使人生出不可力敌的感觉来,看得周绍德和冼思贤等人头皮一阵发麻,此人纵横长江二十余年,果然不是易与之辈。

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项洵竟是出人意料的将眼睛闭起,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钢刀划出一条奇异的弧线,穿过层层虚空,“铛!”的一声,刀枪相交,漫天枪影尽皆散去,楚万溪更是被逼的向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

观战的双方都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倘若这事实反过来还说得通,但现在退的竟是功力深厚的楚万溪,顿时使人心中生出无法相信的错觉,不由得面面相觑。

项洵却是有苦自家知,他本意是想凭着刀上雄浑的大衍真气,以三重叠劲一击重创对手,哪料对方却似心有所感一般,轻轻后退一步,使了个卸字诀,不但使他的谋略无法奏效,更将深厚的内力送入刀内来,使他不得不运力抵挡,原本准备好的后手亦立即施展不下去。

“好!怪不得有胆子挑战楚某,接我一记‘蛟龙翻江’!”楚万溪身上瞬间涌出强大的气势,在远处观战的李靖等人都可以感受到那庞大无匹的压力,在他对面的项洵需要承受得自然更多。

楚万溪舌绽春雷,暴喝声中脚尖一点,搏浪枪挟着可怖的威势,朝项洵的喉咙闪电般扎至!

身体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使人的行动变得僵硬而缓慢,心中更是升起被毒蛇盯住的可怕感觉,寒毛乍起,大衍真气瞬间行遍全身,压力方才散去,但项洵还来不及喘息,那带着凛冽气劲的枪尖已经离咽喉不足三寸!

项洵的脑中根本不及思考,裹着大衍真气的左手竟是闪电般袭上,将搏浪枪的枪头紧紧捉住!

“嗤嗤!”枪身上泛出一阵巨大的劲力,将他的左手震得生疼,但项洵却是咬着钢牙忍住手上的剧痛,死死地攥住枪头不放,三重叠劲往枪身中狂送而入!同时右手中的钢刀化作一道流光,朝楚万溪持枪的右手斩去!

楚万溪好歹是在江湖上打滚多年的高手,若是如此被项洵夺去手中长枪,面子立时全失,那时就算他胜了也是败了。

一瞬间,两人的战斗便围绕着搏浪枪展开,楚万溪深厚的真气自右手涌入枪身,死死地掌握着长枪的控制权。

而楚万溪的左手则按往项洵的刀背,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夺下项洵手中的钢刀。

“哼!”楚万溪闷哼一声,枪身中的真气与项洵的气劲猛地撞在一处,在三叠劲一浪高过一浪的威力之下,竟是吃了个不小的暗亏。

与此同时,项洵斩往对方右手的钢刀竟是猛地一翻,改划往楚万溪的左手,原来这小子打得是声东击西的主意,此时刀离对方的左手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楚万溪一个应付不好,便要被切掉手掌。

在就众人俱是敛气屏息的紧张万分地时候,楚万溪的左手却是如浪花般猛地一跳,绕过项洵的刀锋,紧紧捏住钢刀的刀背!

“哈哈!你上当啦!”项洵大笑一声,早已准备好的三重叠劲山洪般自刀背上爆发,攻入楚万溪的手内去!

楚万溪面色大变,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吃了大亏,被项洵的大衍真气一路攻至手肘处的曲池穴,这才堪堪化去,但整条手臂却早是酥麻不已。

项洵一击得手,更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左手握枪往后大力一扯,右手的钢刀趁势幻出一片刀芒,斩向楚万溪的喉咙,惹得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楚万溪冷哼一声,脚尖一点,整个人便似挂在枪杆上,如同陀螺般疾旋到项洵的左侧,不但避开了项洵的钢刀杀着,手中长枪猛地一抖,更是震开了项洵左手的禁锢,回复自由。

就在周绍德等人发出一阵惋惜无比的叹气声时,楚万溪却是寒毛倒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充斥胸间。

项洵在这强敌的压迫之下,终于将整个人的精气神融合到一处,脚下踏着玄奇难言的步法,手中钢刀如风雷般怒斩而出,浓浓地杀意有如实质,紧紧地锁定了楚万溪。

寒风扑面!楚万溪心中终于生出不可力敌的感觉,手中长枪猛地一旋,抵往项洵这狂猛无俦的一刀。

“铛!噔噔噔……咕咚,噗……”楚万溪到底还是小瞧了项洵,以至竟被他一刀劈得倒退五步,最后更是跌坐在甲板上,喷出一口鲜血来。

观战的双方似乎根本无法接受如今这个诡异无比的战局,开什么玩笑?!长江帮纵横无敌的楚帮主竟被一个无名小辈击败?!整条长江之上只有江水的翻腾之声……

沉默片刻,周家四艘船上的家将与护卫们皆是振臂欢呼起来,为这个击败了楚万溪的年轻高手欢呼!也为周家船队危机的解除欢呼。

“楚帮主……”周绍德走上前来,亲自扶起楚万溪。

楚万溪又咳出一口鲜血,在周绍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望了望气喘吁吁的项洵,突然仰头大笑道:“哈哈……痛快,痛快!楚某有多少年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了,想不到老天爷今日竟然送了这么个年轻的高手来警醒于我!项小兄你年纪轻轻便能够有如此高深地武道修为,日后前途定然无可限量!”

项洵喘息着笑道:“楚帮主过奖了,我不过是一时侥幸……”

楚万溪摇头笑道:“赢了便是赢了,成败哪有那么多的侥幸,若无点真材实料,早被楚某刺于枪下了。”

罢转过头来望着周绍德道:“绍德贤侄,我长江帮今日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改日楚某必定亲自至周家赔礼道歉。”

周绍德摆手道:“楚帮主言重了,今天的事情就此做罢,其余的东西,我周家一概不究,只要楚帮主依言让开通路,咱们仍是朋友。”

楚万溪大笑道:“周法明那个家伙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只不过我楚万溪向来是说一不二,改日定然会到周家登门谢罪,儿郎们,让开通路!”

长江帮的帮众此时虽然还沉浸在帮主被人击败的低落情绪中,但听到命令却仍是立即执行起来,言出必行,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铁汉帮主。

江面之上,从无数小舟开始,依次往两边退开,紧接着则是一些中型的船只,纵然是在合理的指挥安排之下,仍是足足进行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将江心的通路让开。

数不清的战船虽然规避于长江两岸,船只的排布却仍是极为有序,给人一种不可轻视的强悍印象。

楚万溪望着江面,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江道已经畅通,今日之事楚某多有得罪,还望各位勿怪。”

项洵摇头皱眉道:“未能拿下小子,不知楚帮主如何向宇文化及交待?”

楚万溪大笑道:“项小兄勿要多虑,此番你是按足江湖规矩挑战于我,我失手战败,他也无话可说,大不了以后在别处还上他便是。”

项洵恭敬地向楚万溪行了一礼道:“多谢楚帮主!”

李靖上前拱手行礼道:“在下李靖,先前对楚帮主多有不敬言辞,还请楚帮主勿要放在心上。”

项洵勉力站起身来笑道:“二哥,似楚帮主这等胸襟开阔之辈,又哪里会将那些芝麻小事放在心上,好啦,事情解决完毕,楚帮主是要现在便走,还是要留下跟我们喝上几坛好酒,醉他娘的一铺再说?”

楚万溪大笑道:“楚某纵横长江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似你们这等气度的年轻人,哈哈哈哈……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今天就算了吧,以后若有机会,再与你们把酒言欢,现在我可得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弟兄们的心,他娘的,今天这事情啊……哈,走了!”

罢就那么从船首上往下飞掠而去,惹得众人一阵惊呼,赶到船头往下看去时,只见江面上不知何时早冲出一只小舟,在他落进江水之前,将他稳稳接住。

李靖正色道:“好一个楚万溪,即便是败了,仍有如此有气度,怪不得黑白两道都对他礼敬有加,只要有他在一日,这长江帮的实力便不可小觑。”

“这种言出必行的好汉子,值得人敬重!我刚才……”周绍德呼出一口气来,只觉自己的后背凉沁沁地,冷汗不知何时早已将衣衫湿透。

周云兮抿嘴偷笑道:“德哥哥刚才好威风哟,面对那么吓人的场面都不打怯,快赶得上二叔啦……”

冼思礼点头道:“云兮说得不错,周兄刚才的表现确实当得起少将军这三个字。”

周绍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后怕道:“长江帮果然名不虚传,倘若刚才真的打将起来,我看要不了多久咱们便会支持不住,咝……现在想起来跟作梦似的,我竟然敢那样跟楚万溪说话……”

李靖摇头笑道:“周兄的表现简直无可挑剔!在那种情况之下,纵然是楚万溪又如何,倘若你真的在言语上惧了他,不但损了周家的威风,也会使你少将军在家将和护卫们心的形象受挫,对你以后接手周家绝对没有好处。”

项洵走上前来搭着李靖的肩膀道:“二哥说得一点错也没有!过了今天,周兄面对百万战船临危不惧,铜牙铁齿舌战楚万溪的光辉事迹一定迅速在江湖上传开,哈哈……”

周绍德脸红道:“什么百万战船,长江帮最多也就是数百条战船吧……”

项洵撇了撇嘴道:“你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总有一些喜欢夸大其辞的家伙,常言道‘一传十,十传百’……几百条战船,自然就有几万条了,哈哈……”

周绍德吐血道:“项兄,那个‘一传十,十传百’,指的是消息传得快而已吧……”

项洵摇头哂笑道:“绍德你这家伙太正直了,你想想哈,倘若这消息不够夸张,不够离奇,怎么能够吸引人去听?没人去听,谁会帮你去传扬?这牛自然是要吹起来才有意思,唔……总结来说,那就是,想要传得快,先要吹得狠……”

周云兮掩口笑道:“项洵哥哥虽然满口狡辩之辞,但说得似乎也是挺有道理的呢……”

周绍德摇头叹道:“云兮,竟然连你也被这家伙带坏了……”

冼思贤笑道:“如果传,那就肯定不会只传周兄一个,项兄,你今天的表现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我实在没有料到,你竟然能够赢得了成名已久的楚万溪,佩服,佩服!”

周绍德点头道:“冼兄说得不错,咳~按照项兄刚才所说的夸张和离奇的话,应该最终会被人传成——奇闻!七岁小少年项洵,武功通神,只是睁眼一瞪,便使得长江帮帮主楚万溪吐血受伤,知难而退!”

众人听了无不捧腹,这回轮到项洵吐血苦笑道:“得,你应该直接说我是神仙下凡……”

周云兮抿嘴笑道:“威风凛凛的少年神将……”

李靖摇头笑道:“行了行了,你们真是越说越离谱。只不过,有一点我始终弄不明白,老三你的功夫什么时候进步到这种程度了?最后劈出的那一刀,可是让我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心惊肉跳。”

众人皆点头表示同问,项洵苦笑道:“说实话,那种感觉,实在是玄之又玄,让我说,我根本不可能说得明白。简单说来吧,在那一刻,我的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契合在一起,仿佛自己瞬间沟通了天地一般,这才施展出那威力空前的一刀。”

周绍德皱眉不解道:“沟通天地?那是什么意思?”

项洵摇头道:“我说不明白,那纯是一种感觉而已……”

李靖沉吟道:“我师傅曾经跟我说过,当武道修至高深处时,便可以天人交感,借天地之威,施展出超越人类极限的招数来,老三你现在应该只是初窥门径,否则应该更加霸道才是。”

冼思贤拍了拍项洵的肩膀道:“怪不得你今天早上那么想跟人战上一场,原来竟是早有所悟,嘿,照此看来,除了周叔之外,根本无人是你的对手。”

项洵摇头笑道:“冼兄说错了,我先前挑战楚万溪时,对刚才的那境界根本一无所知,那一刀是在楚万溪压力之下突然涌现出来的,现在便是让我用,也用不出来了。”

李靖点头道:“你才刚摸到那种境界的门,不必着急,该来的,自然都会来,刻意求之,反而不美。”

周绍德点头应是,正要开口,便见着一名家将疾步奔至他面前,躬身恭敬道:“少将军,收到家主的飞鸽传信!”

第五十一章 意料之外

经过楚万溪拦江一事,周家的所有家将对周绍德的尊敬与爱戴明显上升了一个层次,不似以前那般只是出于礼节上的恭敬,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深深敬佩。

周绍德对此感受最是深刻,但他心地本就耿正,又跟着周法尚学了那么久的修心养性功夫,因此根本没有表现出一丁半点儿的骄傲自满,仍是如以前一般无二,更使家将与护卫们对他刮目相看,周家能有如此的少主,他们心中有的只是自豪和认同。

周绍德伸手接过家将恭谨递来的一只小巧竹筒,小心地取出其中藏有的书信,仔细瞧了一阵,点头道:“确实是我爹爹的来信。”

周云兮好奇道:“三叔他写了什么呢?是不是江夏已经被孝节哥哥他们攻下了?”

周云兮说的这个可能性极大,目前也只有江夏郡的事情才能够让周法明利用飞鸽跟周法尚等人联络吧,众人纷纷露出期待的面容,等着周绍德公布答案。

众人兴致勃勃地等了半天,但周绍德的脸上却是始终不见半点笑意,终于让人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是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简单。

周绍德读罢书信终于露出笑脸,同时伸出双掌使劲一抹,整张信笺立即化为一篷碎屑,飘下船去,转瞬被滚滚的江水吞没。

“绍德哥哥,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周云兮见他笑开脸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冼思礼笑道:“看周兄这表情,应该都是好事。”

周绍德微微一笑,轻声道:“走吧,江上风大,我们还是下去说吧。”

江上风大?秋天的江风确实不小,但对他们这种习武之人来说,哪里会有什么影响?

项洵朝李靖询问似的望了一眼,李靖微微颔首,表示多半是信中的消息不是甚妙,因此不想给更多的人闻知,以免刚刚鼓舞起来的士气消沉下去。

一行人下到舱中的会客室掩罢房门,各自坐定,周绍德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声道:“事情有些出人意料啊。”

周云兮瞪大双眼不解道:“难道孝节和绍则两位哥哥出马,还拿不下来江夏吗?”

周绍德摇头道:“我们拿下永安郡之后,江夏郡守钱永贯虽然之前做了一些防备工事,但却根本没有料到我们会那么就快去攻打他,因此绍则与孝节只是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便将江夏守军击溃。”

冼思贤皱眉道:“那就是说周家已经占据了江夏了,既然如此,绍德因何还闷闷不乐?”

周绍德一双剑眉轻蹙,轻轻摇头道:“江夏城虽然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但整个江夏郡的形势却不容乐观。”

李靖从沉吟中抬起头来,眼光明亮道:“是否是萧铣出兵了?”

周绍德大讶道:“李兄果然高明,连信也未看,便可以晓得事情的走向,不错,钱永贯失了江夏,立即带着残兵旧部投到萧铣的麾下,萧铣本就对江夏虎视已久,趁着江夏局势未稳,立即派兵往江夏压来,那钱永贯更是凭借着对江夏郡地形的熟悉,作为萧铣的先锋副将,为他们领路。”

一帮人正在为江夏的局面发愁,只听周绍德继续道:“若只是萧铣挥军前来也就罢了,我听爹爹的口气,似乎是豫章的林士弘闻讯后亦蠢蠢欲动起来,令他赴江夏坐镇的打算成空。”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项洵提问道:“这萧铣和林士弘到底是些什么人物?我以前仅闻其名,对其真正实力却不甚了解。”

周绍德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萧铣乃是西梁宣帝的曾孙,其人勇而果决,有大将之风,并且极擅收买人心,于两个月前举事,附者甚众,刚与岳阳校尉董景珍等人汇合,占领巴陵郡,实力不可小觑。”

周绍德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林士弘,此人半年前与同乡操师乞起兵作反,大败隋将刘子翌,攻占豫章郡,后来操师乞在一次交战中被流矢射死,因此他便理所当然地收编了操师乞的全班人马,眼下的实力亦是空前强大,比萧铣尤有过之。”

项洵点头表示明白,继而皱眉道:“如此说来,周家这次所要面临的危机倒是不算小。”

周绍德微微皱眉道:“不错,偏偏二叔如今又是昏迷不醒……”

冼思贤摇头劝道:“绍德无须慌乱,周叔昏迷一事尚未传出,他们即便想动周家,也得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你看林士弘眼下仅仅只是做出威逼的姿态却不敢轻举妄动,显然是对周叔畏惧甚深。”

周绍德却没有他那般乐观,轻声道:“希望如此……”

李靖摇头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冼思礼皱眉问道:“李兄何出此言?”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李靖沉吟道:“争天下这种事情,哪会直来直去,结合刚才楚万溪拦江一事,让我觉得这些事情只怕都是早有预谋。”

见众人一时仍未反应过来,李靖继续道:“林士弘确实是怕周将军,只不过他之所以按而不发,却是因为要等长江帮将我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哦,更准确的说,是为了除掉周将军和周兄等几名周家的核心人物!”

众人大惊,冼思礼恼怒道:“没想到楚万溪这狗东西竟然跟林士弘勾结……”

周绍德连忙摇头道:“不,此事楚万溪肯定没有参与其中,否则今天绝不会如此客客气气的和平收场。我想应该是宇文化及与林士弘这两家暗中达成交易,想借着楚万溪的手,来消灭我们,同时也可以掩盖林士弘的真实意图。”

周云兮掩口惊呼道:“他们好狡猾!幸亏今天德哥哥和项大哥两个大发神威,让楚万溪没有能够成功发作,否则便要给奸人得逞了!”

李靖点头道:“周兄分析得不错,该是如此。”

周绍德抱拳叹道:“李兄真是厉害,竟然一眼便看穿个中关联,倘若你不说出来,只怕咱们这些人全要被蒙在鼓里,佩服!”

项洵咧嘴笑道:“那是自然,也不谁的二哥,哈!”

李靖笑骂道:“这种时候仍然没个正经,快,给我开动脑筋,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注意。”

项洵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就知道你会考较我,嘿,不过我都是早有准备,依我看来,林士弘不但跟宇文化及作了交易,应该也与萧铣达成了协议,这目标嘛,自然是新近崭露头角的周家,只不过,萧铣新立未久,想跟林士弘分一杯羹,那便要担当主攻的诱饵,将周家的目光尽数吸引过来,而钱永贯的投靠则给了他最好的掩饰。”

周绍德点头道:“项兄说得有道理,这林士弘便如一头伺机而噬的猛虎,使我爹不敢稍离永安。”

李靖摇头不屑道:“比起周兄还差得远了,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说得如此啰嗦。”

项洵挠头笑道:“二哥你开什么玩笑,也不看周兄自幼受了多少家教的熏陶,我怎么能比得了?”

冼思贤连忙打圆场道:“李兄何必苛求,项兄能够从中看得出来这些弯弯绕绕,便已经算是极难得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李靖却摇头笑道:“大家千万莫要如此夸他,这两日连续的突破自我,他这尾巴都快要翘上了天,再不好好地敲打敲打,只怕马上就要找不着北。”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项洵却是哭笑不得道:“我是那种见风就飘的人吗?好吧好吧,我虚心接受,胜了楚万溪,心里面确实有些飘飘然了,哈哈。”

周绍德摇头笑道:“李兄对项兄确实不错,你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可是跟亲兄弟有得比呢,既然如此,我也来帮李兄一把。项兄,如今形势大致如此,依你看来,我们现在该如何做才比较好呢?”

项洵收了笑意,沉吟道:“本来依着他们的谋划,楚万溪倘能将周家船队覆灭,定会在很大程度上打击周家的士气,那时林士弘出兵江夏郡,与萧铣左右夹击之下,恐怕周家难以抵挡。眼下依我看来,咱们应该立即赶至江夏,只要江夏的战局能够稳定下来,林士弘应该不敢轻易出兵。”

周绍德点头道:“项兄说得不错,江夏的确是眼下争夺的关键所在,李兄怎么看?”

李靖摇头道:“周家占据江夏时日尚短,那里难免会有许多对方的眼线,我们若盲目赶至江夏,在有心打探之下,周将军昏迷不醒的消息恐怕很快便会传出,令他们再无顾忌,因此绝非良策。”

冼思贤点头道:“不错,周叔目前这状况确实很是难办,若要送至巴蜀,这一来一回,不知要多长时间,只怕会误了大事。”

周绍德点头道:“我爹现在并不知道二叔中蛊昏迷一事,他传信教咱们加速返回,直接抵至江夏,介时有二叔坐镇,可保无虞。但依李兄所言,我们此举只会加速暴露二叔的情况,于局势反而大大不利,所以我们绝不能照我爹的吩咐行事。”

周绍德思忖片刻,下决心道:“我看咱们便直接回永安郡,那处可算是我周家的地盘,到时候二叔居家不出,我和绍范两人共同坐镇,而我爹则去江夏支援绍则等人,各位以为如何?”

李靖点头道:“绍德的想法可行,只不过,到时候周将军不能闭门不出,那样只会令敌人心生怀疑,我以为,可寻个与周将军身形相似的家将好好易容打扮一番,在你们的陪同下公开露面,如此才可以起到震慑的作用。”

周绍德颔首道:“李兄说得有理,如此我便吩咐下去,船队全速前进,返回永安。”说罢连忙准备找人将命令传达下去。

李靖连忙道:“我怕林士弘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这一路还是需要让大家小心防备为妙。”

周绍德点头道:“我懂得了,你们先去看看二叔他们吧,若二叔能够清醒过来,一切则好办得多了……”

……

“项兄,怎么样?”周绍范看着项洵睁开眼来,连忙出言问道。

项洵将周法尚的手放回床上,摇了摇头叹息道:“仍是跟先前一般模样,我的真气明明已经察觉不到一丝毒素了……没办法,毕竟蛊虫这东西,咱们根本不了解,船上的大夫怎么说?”

周绍范摇头道:“大夫也看不出问题来,只是开了些安神养气的药,唉……想不到我爹纵横一生,竟然被小小的蛊虫折腾成这样。”

张仲坚皱眉道:“绍范,我们赶到巴蜀尚需一段时间,这样不吃不喝,也不晓得周将军的身体能够支持多久,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去问问绿裳姑娘……”

周绍范摇头苦笑道:“我先前已经去求过她两次,可惜她根本不理睬我。”

项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去求她,只会让她怒火中烧,哪里会理睬你,还是由我这外人去……”

张仲坚站起身来道:“我与你一同去。”

周绍范点头道:“也好,张兄你对蛊虫的了解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深的了,有你在场,想必她就算要骗我们也有些难度。”

项洵摇头道:“我只怕她见到人多反而不愿意开口,大哥到时候在门外听着便好了,倒是不必进去,走吧……”

两人刚行至房门处,突然便听到床上的周法尚开口急促地喊了两声:“绿萝!绿萝!”

三人顿时大喜,周法尚若是此时醒来,那可就太好了。

然而三人的高兴并未能够持续太久,周法尚喊了两声之后却根本没有一丝转醒过来的迹象,整个人的状态依旧跟之前一样。

周绍范皱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莫非我爹他现在在做梦吗?”

项洵叹息道:“周将军只怕是沉浸在当年的回忆当中吧,否则也不会叫出绿裳姑娘娘亲的名字……”

张仲坚皱眉道:“我想到一个可能……”

周绍范连忙道:“张兄请讲。”

张仲坚摇头道:“我在想,令尊可能从认出噬心蛊的那一刹那,便已知晓了绿萝的死讯,那声惨叫跟噬心蛊咬破他的手臂没有任何关系,他应该是因为内心的悲痛难以抑制,才开口叫出声来。”

周绍范和项洵两人听得俱是一呆,良久,周绍范才缓缓点头道:“张兄说得确实有道理,以我爹这种硬汉,区区咬伤又算得了什么,当年他受的刀伤剑伤无数,也没见他哼过一回,唉……我爹他,果然是对那名叫做绿萝的姑娘无法释怀啊……”

项洵奇怪道:“这到底是为何呢?既然周将军对绿萝那般喜爱,为何不将她迎娶回来?”

周绍范摇头道:“没有办法的,我周家虽算不得名门旺族,但一直以来都极守古训,凡周家子弟,无论嫁娶的对象,都只能是汉人,绝对不得与外族婚配……”

项洵突然想起周云兮与冼思礼两人来,心中不禁有些不太舒服,皱眉道:“这古训也着实过份了些,如果不巧与外族之人相恋,岂非注定是一场悲剧吗……”

周绍范摇头叹道:“祖上秉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将不得与外族婚配放在族规的第五条,我们这些人谁又能说些什么呢?”

项洵摇头不解道:“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周绍范轻叹一口气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若是能够放下家族的一切,也可以得到自由……放下一切,那便是跟整个家族再无一丝一毫的联系,家族的族谱上也再没有那个人的名字,生时好比无父无母,死后更是无根可归……”

项洵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未能说出半个字来,只换得一声重重地叹息……

周绍范继续道:“二十年前,我爹已经被看作是年轻一辈中唯一可以超越祖父和曾祖的人物,并且早已娶妻纳妾,生下我大哥他们几个……妻子儿女这些东西,又如何能够说放就放得了?也许正因为是这样,才使得他和绿萝不能走在一起吧……”

张仲坚摇头道:“不单是你周家的族规,苗族也有自己的规矩,在他们那里,认为真正的感情都是珍贵、自私和唯一的,所以从来都是只有一夫一妻,根本没有纳妾之说……周将军当时更是早已娶妻生子,注定他们之间的故事没有任何可能……”

项洵难过道:“怪不得,怪不得绿裳姑娘说她娘在临去时,会说出那种至死不渝的感人话语来……”

周绍范摇头道:“我自小以来一直觉得族规太过严苛,我爹对我要求的太狠。现在想来,自己过去所受的那些约束苦恼,比起我爹那种痴缠半生的无解之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仲坚叹息道:“那种痛苦,当真是要让人肝肠寸断吧,否则怎么会让周将军这种铁汉痛得叫出声来……”

项洵望了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周法尚,开口问道:“大哥,我觉得你的猜测挺有道理,周将军不是因为蛊,不是因为毒,而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去接受那令人伤心欲绝的事实……既然如此,又该如何办呢?”

张仲坚摇头叹道:“想要解开他的心结,只怕仍然需要到巴蜀走一趟,希望到绿裳姑娘愿意带我们到她娘的坟前去吧……”

第五十二章 接风洗尘

接连几日,周家船队一路都小心戒备,意料中的拦截袭杀却始终没有到来,众人在疑惑不解的同时,也深感庆幸。

周法尚的情况依旧没有得到好转,除了偶尔会痛苦地呼唤几声“绿萝”之外,仍是沉睡不醒。

项洵终于还是去和绿裳谈了半日,谁也不晓得谈了什么,只是绿裳的态度明显缓和许多,也同意带他们到她娘的坟前去祭拜。

到第六日上,船队终于脱离长江,驶入永安郡内的举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周绍德遂命令全速行船,在水手们的辛勤努力下,船队于傍晚时分抵达永安郡郡治所在的黄冈。

永安郡,始建于南齐时,初置名为齐安郡,后又数被更名如衡州、黄州等,至杨广,乃名为永安郡,将郡守府设在紧靠举水的黄冈,治木兰、麻城、黄陂等县。

周法明收到周绍德的传书后,早下令将码头处的闲杂人等肃清干净,又派了数百精兵严加防范,从而保证周法尚昏迷的消息不被走漏。

大船停稳,众人行下船去,自有周家的迎接队伍上前伺候打点,呼呼喝喝,搬搬捡捡,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整理完毕。

周法明初下永安郡时,因为不想劳民伤财,便没有另建宅院,而是索性将匾额一换,直接承用了原来的郡守大宅。那宅子占地极大,内里的建筑及装饰极为奢华,周法明便将大半华美瑰丽的装饰品撤去,变卖之后化作军资民用,此举使得周家在百姓当中的口碑颇佳。

周绍德等人在数百精兵的护卫下,除了偶尔有百姓在街边向他们行礼致敬之外,一路可算是畅通无阻,因此早早地便回到周家的大宅之内。

未料到此时周法明竟然仍在郡守府衙内处理郡务,周绍德一行人便正好趁机洗漱沐浴。

众人整理妥当,一直等到戌时三刻,周法明才匆匆地赶回家中,先去探望了昏迷不醒的周法尚,然后又将周绍德唤进了书房,谈了足有两刻钟,为他们接风洗尘的酒宴总算开席。

周绍范因为父亲昏迷的缘故,索性便没有出席酒宴,只是着人将饭菜送到房里去,一面照顾父亲,一面安慰母亲和几位姨娘。

周法明予人的印象与他二哥周法尚有很大不同,周法尚是典型的铁面硬汉,而周法明却是给人一种儒雅清远的感觉,若非众人晓得他带兵的手段不下乃兄,多半会将他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隐士。

周法明开口之后,又与静处时不同,淡淡地微笑在他儒雅的俊面上自然流露,配合说话时快慢得当的语速,轻灵宛转的语调,使人有一种清风拂面的愉悦感,很是舒服。

跟在周法明身旁的,是一名唤作罗克敌的贴身护卫,面色黝黑,不苟言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凛然心惊的杀意,周法明两次催他一同入席,却都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定定地站在周法明身后,仿佛一尊冷面煞神。

在周法明的殷勤带动下,一群人饮酒畅怀,整个接风宴的气氛很快便升腾起来。

几轮酒毕,冼思礼抢先开口问道:“小侄见族主似乎兴致颇高,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咱们这些人的到来吧?”

周法明洒然一笑道:“思礼贤侄的眼力不俗,呵呵,不错,确实有个好消息,你们自楚万溪一事后之所以再未遇上拦截,正与此事有关。”

众人皆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只见周法明微笑道:“我未想到,老天竟是对周家爱护倍至,呵,前些时日,林士弘在豫章被人偷袭,不但手下儿郎折损严重,连城池也丢了,如今也不知逃至何处去了。”

项洵愕然道:“林士弘竟是如此窝囊的!唔,怪不得我们回来的这一路上能够平平安安,不知到底是谁那么有本事,能够将他弄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

周法明洒然笑道:“项小兄说话真是有趣,呵,此事说起来倒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出手偷袭林士弘的,乃是原本在江北兑州方与县一带活动的张善安所部。”

李靖皱眉道:“张善安?据我所知,他似乎并没有并什么能够拿得上台面的实力才对。”

周法明点头道:“李小兄说得确实不错,张善安此子心胸颇为狭窄,十七岁时曾亡命为盗,四处劫掠,为人极是残忍嗜杀,后来刚巧碰上江淮孟让的义军兵败,得其散卒八百余人,并以此袭破庐江,但因为他以往的所作所为,百姓都是对他非常惧怕,愿意投靠他的人少之又少,因此实力始终强大不起来。”

张仲坚不解道:“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去招惹林士弘?”

周法明笑道:“此次他渡江到豫章去,本是想投靠林士弘的,但林士弘以为此人桀骜残劣,过往作为极是不堪,盲目吸纳,恐怕会影响自己的义军声名,遂以他们之间缺乏了解为由,没有马上答应他的归附,而是让他暂时驻扎在距离豫章不远的南塘下。”

周云兮抿着小嘴疑惑道:“既然林士弘知道这人名声不好,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他呢?他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是谁都要生气啦。”

周法明点头微笑道:“云兮此次跟随二哥出去一趟,似乎也长进不少哩。”

周云兮得到周法明的夸奖,高兴得笑成一朵鲜花,重重点头道:“嗯,云兮也是这么觉得的!”

众人忍不住都是开怀大笑,周绍德羞她道:“这么大姑娘,羞也不羞?竟然都不懂得谦虚的?还说长进。”

周云兮撅嘴不满道:“我是跟项洵哥哥学来的,你们怎么又不去怪他?就懂得欺负人家~哼,不理你们了……”

项洵哑然失笑道:“我这算不算是无缘无故遭雷劈?”

周法明笑出声来道:“看来云兮倒是没有说谎,果然是跟项小兄学来的,哈哈……”

众人相继口诛酒罚,立即弄得项洵头大如斗,接连饮下六杯酒水之后,项洵连忙告饶道:“诸位莫要再欺负我了,林士弘的事情可比这个有意思多了,还是赶紧听听族主怎么向下说吧。”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等着周法明开口,只见他点头微笑道:“张善安本来是真心归附,哪料到竟换得林士弘的如此对待,觉得他分明是在蔑视自己和一干兄弟,让自己的脸面尽失,当即痛恨非常,怒火中烧之下,便密谋报复。”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周法明的讲话,便见周府的管家快步进来,先对诸人行了一礼,然后才附在周法明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似乎在禀报什么,周法明点头表示知晓,待管家退去,又继续道:“因为南塘下与赣江相通,豫章城坐落在赣江东侧,与大江紧密相临,张善安经过一番准备之后,便悄悄地派出船队,掩至豫章城外,向林士弘发动突袭。”

冼思礼疑惑道:“既然林士弘晓得张善安的过往,竟对他一点防备了没有吗?”

周法明摇头道:“林士弘虽然对张善安存有一定的戒心,但怎么也未料到他竟然真的敢向自己动手,所以豫章的防范并不怎么严密。措手不及之下,林士弘的手下仓促应战,却已是无力回天,因此只用了不到一夜的工夫,整个豫章尽归张善安所有,林士弘经此一役,精锐损失惨重,大概是考虑到短期之内夺不回豫章,因此只能退走。”

周云兮拍手称快道:“活该!谁让他想要来攻打我们,肯定是老天爷看不过眼去,才给他一个教训。”

众人皆是捧腹不已,周绍德举杯笑道:“张善安此次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来来来,为这好消息,咱们干一杯!”

众人满杯饮透,周法明呼出一口气来微笑道:“刚才管家来报,收到绍则他们传来的消息,萧铣已经从江夏退兵,周家的危机暂时解除,哈哈,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来,再干一杯!”

都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周家在撑过了危局之后,却终于是双喜临门,否极泰来,在永安与江夏两郡站稳脚跟。众人皆是高兴不已,索性放开肚皮,一个个直喝得脸色酡红,晕晕乎乎。

周云兮饮的虽是不怎么醉人的果酒,但跟着众人一通狂饮,此时却是最先支持不住,不情不愿地被下人扶去房中休息了。

相比起众人醉熏熏地模样,周法明却显得神采奕奕,一扫先前儒雅淡然的样子,酒来杯干,尽显周家族主的威风气度。

喝了一阵,周法明又继续道:“除了刚才的好消息之外,还有一个最新的消息。”

众人一听,纷纷又打起精神来,不知还有什么消息。

只见周法明摇头叹道:“杨广那昏君回到洛阳没有安分多久,又要开始准备南巡,前几日刚刚颁下诏令,让江都方面重新制作龙舟水殿,听说共几千艘,规制比原来的还要大上许多。”

项洵不解道:“什么是龙舟水殿?”

冼思礼亦点头问道:“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周绍德开口道:“杨广先前两次巡幸江都,都是带着后宫妃嫔,文武百官一同乘船南下,其中杨广自己乘坐的大船高四层,称为‘龙舟’,另有许多三层的大船,给嫔妃以及文武大臣们乘坐,称之为‘水殿’。”

项洵摇头皱眉道:“我以前光是知道他下江都时排场极大,却不晓得竟然连游玩坐的船也要这般大小,如今天下乱成这个样子,他竟然还有心思到江都巡游?当真是疯了……”

周绍德叹道:“因为随行的人员极多,所以除了‘龙舟水殿’之外,另有其他样式的船只无数,首尾相衔据说长达三百余里,仅是挽拉大船的役丁,便达数万人,不但如此,为了照顾杨广的脸面和喜好,那些役丁身上还都要穿上华美彩服,如此水陆照耀,浩浩荡荡……”

周绍德叹息一声,双继续道:“除此以外,夹岸有数十万大军护驾,沿途五百里内的诸多州县还要争相献食,且皆为珍馐佳肴,否则必被杨广所斥,其奢侈糜费,天下未见,单单只是沿途献食一项,便已使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怨声载道!”

周法明摇头轻叹道:“非但不体察百姓之疾苦,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汲取其血汗,足见杨广治下的大隋气数已尽,我估分野便在这一两年间了。”

一时间,席上的气氛有些凝滞,众人只觉心内异常愤懑,纷纷举杯痛饮。

这时又有三名侍女捧盆而入,送上三道佳肴,但众人此时哪里还有胃口?均是持杯皱眉不已。

就在三名侍女上菜完毕,转身离去之时,项洵突然间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抬眼朝三人望去时,只见其中一名侍女的目光斜睨在周法明身上,眼神中满是冷冰冰的杀意!

“小心!”项洵的高声提醒与那侍女手中的短刃几乎是同时发作!

“咻!”短刃带着细细地破空声,径直往周法明的脖颈刺去!

“啊~”另外两名侍女发出一阵尖叫,吓得立即便往门外逃去,一边逃一边大声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得了项洵的提醒,一群人纷纷回过神来,只见周法明整个人瞬间便向旁边一歪,躲过了那侍女的必杀一刺,惊出一身冷汗。

刹那间,周法明的脚、周绍德的拳头、罗克敌的剑,同时往那名侍女的身上击去!

光石火间,那侍女竟是怡然无惧,只见她柔软的身形仿佛无骨般诡异地一扭,避开三者的同时,檀口一撮,一只细针无声无息地弹出!

“叮!”的一声,坐在周法明另一侧的张仲坚却是早伸手扯过一只大瓷盘子,将将挡住了奔至周法明面门的牛毛细针!

“嗤!”没料到那细针竟然去势不停,生生扎入瓷盘之中,最后在离周法明的脸颊仅有半寸的地方才顿住,骇得人一身冷汗。

此时众人却早从惊讶中醒过神来,纷纷离开座位,朝她包围过去!

两击不中,那女子的脸色依旧不变,并且似乎根本不将一群人放在眼中,只见她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如一只起舞的蝴蝶般再次往周法明杀去!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身为周法明护卫的罗克敌眼神一片冰冷,手中的长剑化作一条银龙,朝着那女子的胸口搠去,只要她再往前迈出半步,长剑必定狠狠地刺穿她的胸腔,让她永远再无法呼吸到这世上的空气。

与此同时,周绍德扯着周法明向后疾退,试图撞破厅墙,到隔壁去,而张仲坚则掩在周法明身前,阻着那女子的追杀;冼思贤扑得最是靠前,抬手一把捉住了她凌空的左脚,而项洵的大手则猛地抓向她持刃的右手,李靖则是一脚踢向她的腰骨……在这众强环绕的局面下,难道她的行刺还有可能成功吗?

一瞬间,她便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众人答案,只见她的左腿猛地一缩,将整个人顿时如弹性十足的面筋般粘至冼思贤身上,不但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其他人的杀招,同时一掌印在冼思贤的胸口,发出“啵”的一声响,紧接着整个人双脚一蹬,似流星般地射往飞退中的周法明。

被女子一掌击中的冼思贤狂喷出一口鲜血,又被她双脚蹬飞,撞到墙壁上去,不知生死。

“哥!”冼思礼眼眶欲裂,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发疯般往那女子扑去,只要缠住她片刻,她就再也休想用自己的双脚离开。

“混蛋!”众人怎么也未料到她竟然有这等奇招,纷纷怒骂的同时,再度往她围去。

面对飞扑而来的女子,张仲坚无悲无喜,脚尖挑起一张椅子,飞旋着往她撞去,却见那飞扑中的女子伸手一搭,登时如魔幻般将身子移至椅子之前,不但速度激增,同时将椅子甩往后方,成为拦截众人的障碍。

好可怕的刺客!如此高深诡魅的功夫,再加上锲而不舍的追杀精神,令得众人心底都生出一股寒气来……

“嗬!”只见张仲坚的眼中透出信心十足的神色,口中发出一声震耳的暴喝,呜~轰!两团性质截然相反的巨大气旋从他双拳处划出,带着强大的吸力,猛地撞向那女刺客!

外面传来侍卫们急促地呼喝与脚步声,那女刺客终于色变,晓得自己一时之间无法冲过张仲坚的阻挡,眼中闪过一丝恼恨的神色,猛扑中的身形陡然一个急停,改往房梁顶上蹿去,意图撞破房顶逃走。

“给我下来吧!”早就满胸怒火的罗克敌吐出一声冷冰冰的话,手中长剑飞射而去,眼看便要扎穿女刺客的身躯!却见那上升中的女刺客短刃一挥,极为精准地点中剑尖,同时借着剑上的力道加速往梁顶上升去。

众人正想跃上去拦截,便听那女刺客鼻中冷哼一声,手中掷一枚毒烟弹,“嘭!”的一下在空气中炸开,整间宴厅内瞬间便被毒烟充满……

紧接着,便听到撞碎瓦片的声音传来,眨眼间,女刺客竟是早已逃之夭夭……

第五十三章 投我木瓜

夜幕之下,周家大宅中一阵鸡飞狗走,此时此刻,不但在宴会厅中出现了武功高强的刺客,宅中各处重要的所在,亦不知道被什么人点了火,火势极凶猛,很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开来,将整个大宅映得通红而又明亮,同时向空中升起滚滚浓烟……

家中的男仆和侍女们争先恐后地扑向火灾处,将水桶中冰冷刺骨的清水泼进火焰之中,经过好一番艰苦地奋斗,火势终于被渐渐压制下来,到最后一丝火苗被水彻底浇熄时,所有人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双手酸麻,两脚发软了……

房内灯台上的烛火发出淡黄色的光芒,偶尔轻轻摇曳一下,让人在这寒冷地深秋之中,感受到一丝近乎不可觉察地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冼思礼终于推开客房的房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满脸倦容的项洵。

门外的石阶下,站着周绍德与李靖两人,此时见冼思礼和项洵出来,周绍德上前开口问道:“思礼,贵兄的伤势好些了吗?”

冼思礼摇头道:“我哥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体内的毒素已被项兄弟肃清,只是那刺客的掌力太过阴柔毒辣,纵使项兄弟全力驱除,亦要休息一段时日才能够彻底痊愈。”

项洵疲惫地扫了一眼,只见一队队的护卫在大宅当中不停地巡逻来去,却未发现其他几人的影子,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几个呢?”

周绍德摇头道:“都随我爹到大厅去了,我和李兄也是刚刚从那里过来,既然思贤已经无事,正好带你们一并过去。”

冼思礼摇头道:“我哥现在伤成这样子,我怎么都是放心不下,就由项兄跟你们去就好了,我就不过去了。”

周绍德想起受伤的冼思贤,心中一阵内疚,歉然道:“此番周家防卫不力,给刺客潜了进来,害得思贤兄弟受伤,实在是对不住你们……”

冼思礼摇头道:“绍德千万不要说这些话,这事情哪里能够怪得了你们,那名女刺客的武功着实高强得无比,一般的护卫根本不可能防得住,此番幸好族主大人无事,否则……罢了,不多说,你们快些过去吧,省得他们等得急了。”

周绍德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思礼你便在这里陪着贵兄吧,除了院中巡逻的队伍,我还另外调派了不少的护卫高手过来在暗中保护,应该没有大碍。另外,倘若在生活起居上有什么问题或者不适应地,尽管开口跟我说。”

冼思礼摇头道:“绍德你心中不要有任何愧疚,反正现在周府当中已经全面戒备,相信刺客不会愚蠢得再过来,没事,你们放心去吧,如果能够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最好,我冼思礼一定不会忘记这个仇的!”

项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多担心,没什么问题的,你自己最好也早些休息,我们先走了……”

……

“老三你没事吧?”李靖望着项洵的满是疲倦地双眼,关切地问道。

项洵摇了摇头道:“没事,不知道那刺客修习得是什么功法,很是阴煞毒辣,潜留在思贤体内的气劲仿佛荆棘一般,清除起来极其麻烦,耗了我大半的真气,所以有些虚弱罢了。”

周绍德皱眉道:“没料到她竟然那么大胆,有我们那么多人在场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接二连三的出手,而且不但伤了思贤,将我们戏耍于股掌之间,还能够全身而退,她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李靖点头道:“我觉得她的武功虽然不错,却并未到那种远超过我们的层次。”

项洵同意道:“不错,她的武功最多也就是比大哥强上一些,不过她的柔身功夫太过厉害,我先前明明已经捉住了她的手腕,却给她轻轻一抖便脱开了,软和滑溜的就跟条泥鳅一般。”

李靖点头道:“嗯,所以我觉得她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江湖高手,而是极精擅刺杀与逃遁之术的刺客,专业的刺客!”

“专业的刺客?”项洵与李靖对视一眼,心中都浮现出鬼道二字来,但一时间却还想不明白,鬼道为何会派刺客来刺杀周法明?难道是与萧铣或者林士弘有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走边说,很快便来到大厅前面,拾脚进去,便见着周法明正跟一干家将在吩咐着什么,周法明见着他们进来,微微地点了点头,又跟家将们低声交待了几句,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周法明指着椅子道:“都坐吧,思贤贤侄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没什么大碍了吧?”

周绍德答道:“有项兄弟出手,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不过还需要休息一段时日。思礼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在那边儿陪着他,也就不过来了。”

周法明颔首道:“嗯,没事,此番项小兄真是辛苦了。说起来,先前多亏项小兄出言提醒,否则指不定我已经着了那刺客的道儿了。”

项洵摇头道:“族主太过客气了,以您的武功修为,即便没有我的提醒,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法明摇头笑道:“我近年来一直忙于处理家族与军政事务,于武道这一块松懈太久,否则今天也不会被她逼得那般狼狈了,看来以后都是要在武道上多下下工夫了。”

李靖笑道:“族主无须担心,少将军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族主便会轻松许多了。”

周法明点头笑道:“李小兄实在是抬举犬子了,别看他先前把楚万溪那事情处理得不错,其实他现在还嫩得很呢,不过我相信,再跟着二哥历练上个一年半载的,就该差不多了。”

周绍德听出父亲语气中对自己的肯定之意,脸上透出喜意,点头道:“孩儿明白!孩儿一定会上心进取,好为周家尽一份力量,为爹爹分忧解难……咦,罗叔他到现在还未回来吗?”

周法明摇头苦笑道:“你罗叔他守在我身边,已经有数年未曾出过手了,谁想今日连番几剑都未能够伤敌分毫,足使他心火翻腾,今晚他若无斩获,怕是不会回来了。”

项洵问道:“今日初见罗前辈时,我便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令人心惊的杀意,莫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李靖点头道:“我亦有同感。”

周法明轻叹一声,缓缓道:“大人物虽然算不上,但足以当得起不俗二字,二十年前,我初遇到他时,他乃是一名悟性惊人,骨子里满是桀骜的超卓剑手。后来,他便因为那耿直倔强的性子,得罪了菊花剑派关月掌教的亲传女弟子,引得关月亲自出手,本来以关月的脾气,只要他肯低头认个错,事情也就揭过了,没想到他却是坚持自己无错,死不屈服,使得关月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一怒之下便将他连人带剑生生打落悬崖……”

张仲坚皱眉道:“菊花剑派?关月?为何我从未听人说起过?”

李靖思索道:“怕是另有内情,请族主继续。”

周法明摇头叹道:“我当时并不在场,闻之此事后,立即连夜赶去寻找,最终在悬崖下找到重伤昏迷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救回来。他复原之后,功力更上层楼,但某日却不辞而别,自此杳无音信,半年之后,江湖上突然传出消息,菊花剑派被人一夜之间屠尽满门,包括掌教关月在内,无一人逃脱……”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项洵惊呼道:“这么厉害?!竟然孤身一人屠了一个门派,那该得有多高的武功?!”

周法明摇头道:“事情并非你们想得那样……其实,克敌本出身于一个海外的大门派,他为了追求剑道的极致,便独自一人来到中原闯荡,谁料被人冤枉以致差点丧命。当年他离开我之后,便是立即返回门派,带领派中百多名顶尖高手,一夜之间便将菊花剑派上下三百余口屠了个干干净净……”

周绍德骇然道:“我说罗叔为何身上会有那么重的杀意……”

周法明继续回忆道:“那骇人的消息传出之后,我便猜测应该是他所为,一直着人留意他的消息。半个多月后的一个雨夜,他突然前来见我,言明他将会在我身边保护我二十一年,以偿还我的救命之恩,之后则会离开我继续追寻他的剑道。”

项洵咋舌道:“此人倒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物,只不过屠人满门三百余口,似乎有些,咳……”

周法明点头道:“项小兄说得不错,虽然错不在克敌身上,但他屠人满门,到底是太伤天和,也许正因于此,他的剑道二十年来进境缓慢,甚至可说是止步不前……”

周绍德未料到罗克敌竟然还有那般离奇的过去,与众人感慨一阵之后,这才道:“二十一年啊,这么说,当年爹你救罗叔的时候,他是二十一岁?”

周法明点头道:“不错,当年他正是二十一岁,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全心全意地保护我,使我不曾受过半点伤害,可他自己的剑道却一直再没有进境,要知道,年轻的时候才是修行的最佳时期,如今他跟我一样都已年过四十,唉……”

张仲坚摇头道:“族主莫要难过,寻道之路,最是由心,自古以来,惟有心坚志诚者,方可问之,倒与年纪关联不大。”

李靖点头道:“不错,况且如今二十年已过,只要过了明年,罗前辈便可以去追寻他的剑道了。”

周法明摇头笑道:“不,不是明年,而是过了今年年底,他便立即回复自由,再不必呆在我身后做一个冰冷的木头人。”

周绍德“啊”了一声,连忙道:“那今年年底都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周法明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的,虽然你罗叔向来不喜热闹,但是一起走过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到最后离别的时候,他怎么说也不能还当木头,呵,我救了他一命,他却救了我好几条命,说起来,倒是我欠他的更多一些……”

李靖摇头道:“族主与罗前辈如此相偕相扶,早该是生死兄弟,又何来相欠一说?”

张仲坚点头赞同道:“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族主根本不须介怀此事,罗前辈兑现完他的承诺,亦即是放下了一个心中的包袱,此间事了之后,便可毫无牵挂地去追寻他心中的剑道,正是美事一桩。”

周绍德抚掌笑道:“师叔说得真是妙极,不愧是上官掌教的关门弟子。”

周法明微笑着点了点头,冲着张仲坚笑道:“说起来,前些年送绍德到昆仑修行数载,我却一直都未能够亲身去向上官掌教表示感谢,实在是有些不敬。”

张仲坚摇头笑道:“族主客气了,我至今仍记得当年您曾派人送过去不少的礼物,我师尊他虽然身为方外之人,亦对您赠送的那柄犀渠古剑很感兴趣哩。”

周法明点头微笑道:“上官掌教喜欢便好,呵呵,我听绍德说,仲坚在山上时便曾对他多有照顾提点,此次又为我二哥一事出力颇多,周某在此多谢仲坚了,只暂时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亦不晓得仲坚喜好什么,便待你从巴蜀回来,再做计议好了。”

然后又转头望向项洵和李靖笑道:“李小兄与项小兄两位此次亦为我周家出力不少,回头便由绍德带你们到府库中仔细挑选,但若有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去。”

张仲坚摇头笑道:“族主言重了,算来算去,其实大家都是十分谈得来的朋友,何必见外谈什么礼物?”

项洵点头笑道:“大哥说得不错,人在江湖上打滚,不就是为了多长见识,多交朋友吗?既然成了朋友,就不必再讲其他的那些什么礼尚往来的繁文缛节……”

周法明微笑道:“项小兄与绍德他们呆在一起这么久,应该也对我周家的家规深有体会吧?我身为周家之族主,又岂能带头儿不予遵守?”

项洵皱眉苦笑道:“族主明鉴,古人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你看我们这种身无分文的家伙,哪里能够回得了相当的礼物呢?所以都是免了罢,咱们还是只谈谈友谊便好了……”

一群人纷纷大笑,李靖笑骂道:“你这小子,倒是会打混,还听不出来族主的意思么?”

周法明摇头微笑道:“周某愿意赠送几位礼物,可与别的事情无关。罢,既然李小兄将话都挑明了,我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法明顿了一顿,眼中射出真诚的光芒,微笑道:“我以周家族主的身份,正式向三位提出邀请,真诚地希望你们能够加入到我周家来,我周法明可以保证,三位在周家能够享受到比核心子弟还要多的权利,同时更拥有客卿长老的超然身份,直接向族主负责,可以无视族主正式命令以外的任何要求。”

项洵三人一时未有任何表示,反倒是周绍德惊诧得差点从座位上跳将起来,要知道,他们周家可是从来没有以这等待遇招揽过外人,他爹爹抛出的这两大条件,可谓是极高的规格了,他们会答应吗?周绍德想起三人在船上的惊艳表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房也开始不争气地快速地跃动起来,眼睛中透出无比期待的光芒,期待他们能够接受下来。

项洵却是歉然道:“想不到族主对我们兄弟三个竟是如此高看,项洵真是受宠若惊……只不过,可能都是要让族主失望了,一则我年纪尚轻,若不趁此游历天下,只怕会有许多遗憾;二则,因为我跟二哥两个身上都另有要事,不得不马上去办,而且,那事情绝非短期内可以完成,所以加盟周家一事,请恕小子难以从命。”

李靖亦歉然道:“族主美意李某心领,还请族主见谅……”

眼见两人都表示出拒绝的态度,周法明的脸上却是未露出丝毫的不满,转脸望向张仲坚道:“仲坚呢?你亦是这意见么?”

张仲坚摇头苦笑道:“族主明鉴,我这人之所以会浪迹四方,实在是因为与师尊追寻的目标一般无二,因此确实是不方便被俗事所累……”

周法明摇头轻叹了几声,继而笑出声来道:“说实话,周家本身不是什么高门大族,因此即便我与二哥全力培养绍德他们几个,却仍感到人才远远不够用。你们三个年轻人最近在江湖上一连串的表现实在是令我惊异非常,虽然我早料到,以你们这等少年英雄,不可能困此区区一隅,但是仍然止不住地生出将你们招揽进周家的心思。呵呵,假以时日,整个江湖,不,整个天下,应该都会被你们的表现所震惊吧?”

李靖惊愕道:“族主竟然对我们兄弟三个如此有信心?”

周法明微笑道:“一个是昆仑掌教的关门弟子,出类拔萃;一个是韩擒虎的外甥,兵法超群;还有一个,则是毫无背景却如彗星般迅速崛起的新秀……我就是想没有信心都不行。”

项洵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向门外走去,众人面上一呆,不晓得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靖连忙开声问道:“哪里去?”

项洵头也不回道:“我要去崛起……”

……

第五十四章 雨过天晴

了夜,黄冈城内的风便开始四处游荡,渐渐寒冷,却始终不紧不慢地吹着,街道上的尘土逐渐被扫到墙根或者角落,一些被人抛弃掉的轻小而破烂的物什则有些不情愿地向前滚动着,发出哧嗒哧嗒地反抗声,也不知道要被风送到哪里去。

身上的衣衫被风扯得呼呼作响,每每在掀起的瞬间,总有寒气趁机侵入,掠走皮肤上的一丝温度,使人的毛孔缩起,凝成一片鸡皮疙瘩,抖出个麻酥酥地寒颤。

渐渐地,漆黑地夜空中开始有雨点降落下来,雨并不大,有着如夜风般不疾不徐的性子,淅淅沥沥地让人生不出半点恼怒地脾气。

雨丝无拘无束地撒在街道上,滴滴答答,泥土的气味被送入鼻腔内,有些难言的清新。

被寒风轻轻抚过的雨滴,身子变得冰冷而僵硬,有些失神地坠落在那个满身血污的男子身上,透过他的衣衫,把寒气浸到他的皮肉里。

“呼……”男子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来,立时便化作一片白雾,见证了这个雨夜的寒冷。

伤口处早已凝固的血痂在雨水的浸泡下,微微有些发痒,而浑身上下早就开始不听使唤地筋肉抖动得愈来愈厉害,每向前挪动一步,似乎都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什么人!”“给我站住!”两声低沉而又充满敌意地大喝传来,将宁静的夜空震得支离破碎。

“呼……呼……咳~”男子努力地抬起眼皮往前瞟了瞟,眼中泛出一抹安心的神色,紧握在手中的长剑终于支撑不住男子沉重地身躯,两声剧烈地喘息之后,又是一声无力的咳嗽,终于昏倒在污泞不堪地街道上,发出“扑通”一声响。

“啊!是罗护卫……我的老天爷,怎么会伤成这样?快去禀报族主!”上前查看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辨认了一番,立即发现那男子竟是周法明的贴身护卫罗克敌……

……

望着厅内笑得前俯后仰的一帮人,项洵讪讪地笑道:“行了吧?都已经过去一柱香的工夫了,还未笑够吗?”

众人闻言又爆出一阵哄堂大笑,李靖捧着肚皮笑道:“哦哟,他娘的,你这哪里是崛起啊,分明是想掘坟,要人的命啊,哈哈……”

项洵忍不住笑道:“这事情要怪只能怪族主,是他讲我像什么彗星崛起的……”

周法明笑着咳了几声道:“我真的许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项小兄真是个极有趣的人。”

项洵老脸通红道:“族主都是太过夸奖我了,措手不及之下,小子我难免有些激动……咦,下雨了……”

周绍德连忙站起身来道:“爹,你们先聊着,我去重新布置一下巡逻地守卫,这种冷雨淋久了只怕要病上一场。”

张仲坚望着周绍德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道:“能够对手下人如此爱护,绍德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族主的眼光真是不错。”

项洵点头道:“我同意,绍德心思细密,处事不惊,确实令人佩服。啊,对了,族主,今晚为何不见周家其他的年轻人呢?我听绍范讲,似乎他们的兄弟姐妹亦是不少呢。”

周法明微笑道:“一个家族想要生存得好,就必须像大树一样,将自己的根须扎牢,扎透,他们作为周家的新兴一代,是周家的中坚力量,承载着周家的未来,因此他们必须要到江湖上打滚,开拓视野,不断磨练,而不是呆在家里当大小姐,大少爷,否则等我们这些人老了之后,周家只怕马上便要散掉。”

李靖点头道:“族主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深刻,我以前还在长安时,见着许多大宗族的年轻人都是成日无所事事,只懂得喝酒、打架、找女人,明明人还未老,却透出满身的腐朽与衰败气,令人生厌。”

周法明点头道:“不错,那实在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为了防止李小兄说的那种情况出现,这么多年来,我们兄弟三人从来没有对自己放松过要求,严守家规,全力进取,将周家慢慢发展壮大起来。正所谓上行下效,子侄们看在眼中,记在心上,长大后,在家规的约束以及我们的安排下,也都对家族的事业极为用心,正因如此,周家才能慢慢走到今天这位置。”

项洵正色道:“族主,小子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法明点头微笑道:“项小兄但说无妨。”

项洵点头道:“据小子所知,一些大的宗派或者家族,往往在人才的选取上不拘一格,为何周家的家规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以此限定子孙们的嫁娶?”

周法明微微点头道:“项小兄定是因我二哥之事心有所感,嗐……此事说来话长,简单些讲,是因为很久以前,我周家的一位长辈曾因轻信外族之言,差点使我周家遭受灭顶之灾,那位长辈在劫后便十分郑重地将此条规矩加入进来,因为那是血淋淋的教训,没有哪一个周家人会轻易将它忘记……”

项洵点头歉然道:“小子冒昧了,还望族主不要见怪。”

周法明摇头道:“项小兄一片好心,我又如何能够责怪?我二哥与绿萝姑娘一事,确实令人扼腕,他这些年来,心中痛苦不堪,但纵是如此,却也从未跟我提过超出家规范围的要求来,因为我们都知道,规矩一旦打破一个,便可以接二连三地破下去,面对好不容易才兴盛起来的周家,我身为族主舍不得那么做,他更是舍不得……”

李靖叹道:“那此事不知要如何了局?毕竟绿萝姑娘都已经入土……”

周法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次仲坚跟绍范带着我二哥到巴蜀去,待他醒过来,再看他如何决定吧,事已至此,多说亦是无益,归根结底,这是周家的事情,但更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三人听了这话,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张仲坚开口问道:“周将军眼下的这种情况,还是不宜拖延下去,越早赶到巴蜀越好。”

周法明点头道:“这个我自然晓得,你放心,我早着人准备行当,最快明天中午便可以乘船出发,只不过到时候要路过萧铣的势力范围,你们可要小心行事。”

张仲坚点头道:“族主请放心,在进入萧铣的地头之前,咱们便改换小船,同时乔装打扮,只要周将军入巴蜀的消息不曾走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周法明点头道:“如此便好,本来你远来是客,应该在此多住些时日,可……”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不一会儿地工夫,便见周绍德指挥着几名护卫将一个浑身血污的汉子抬进厅来。

“怎么回事?克敌?!”虽然罗克敌浑身污浊不堪,但周法明却是一眼便认出他来,连忙冲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

只见周法明皱眉喝道:“立即去取九转活命丹来!绍德,去请年大夫!同时命人准备热水!”

项洵等人靠上前去,只见罗克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多数已经结凝固,他身上最致命的两处伤口则是在心窝与肋下,分别有一个深达两寸余的血洞和一条六寸多长的血口子。

一伙人直忙活到半夜,终于保住了早已奄奄一息的罗克敌的性命,只是他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暂时也是进入了昏迷的状态中……

……

第二天的中午,张仲坚等人便登上早已准备停当地大船,驶离黄冈,往江夏而去,准备在江夏再换乘小型船只,沿着长江进入巴蜀。

冼思贤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第二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行走都要有人搀扶着。

项洵与李靖两人本来也想跟着张仲坚一并离去,但在周法明与周绍德的大力挽留下,最终还是决定等上几日再走。

因为周法明要早出晚归地处理郡务,李靖与项洵两人便在周绍德与周云兮的陪同下游览黄冈。

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明晃晃地太阳高高地照着,难得在秋末时节,能有如此暖和的天气。

因为刚下过了雨的缘故,此刻的黄冈城显得焕然一新,无论砖瓦街道,都是干干净净,使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宽阔地街道以大块的青石板铺就,显得很是气派,街道的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店铺,热闹非常。

前天一行人初至黄冈时,正好是傍晚,再加上要将周法尚昏迷的消息保密,在护卫们的带领下,走得很是匆忙,因此项洵对整个黄冈并无太过深刻的印象,今日在周绍德与周云兮的陪同下细细看去,便觉出黄冈与别处不同的地方来。

无论是街道上的行人也好,店铺里的商家也好,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充满着对生活的希望,足可见出周家对此地的治理确实非常不错。

项洵边走边看,将自己的感受说与几人听了,周绍德点头笑道:“项兄果然观察的仔细入微,我们周家既然敢站出来,自然便要将百姓放在心上。我爹常说,杨广之失,首在民心,倘若能以百姓之心为己心,能以百姓之身为己身,大隋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种田地?”

李靖抚掌赞道:“好一个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以百姓之身为己身,只要能够做到以民为体,何愁大事不成。”

周绍德点头道:“人者,国之本也;衣食者,人之本也。其实百姓们的要求很低,能够有衣穿,有饭吃,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项洵点头道:“这些话说来都很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看着黄冈城里百姓们的模样,便可以知道你们周家确实为此地的百姓们做了很多,我真的很是佩服!”

周云兮抿嘴笑道:“好了啦~今天是带你们出来逛街游玩的,一大早便讲这些大道理,人家的耳朵都要起茧啦~从现在开始,都只许说些好玩儿的~”

项洵哑然失笑道:“真的是带我们出来逛街的吗?我看是我们三个陪你逛街还差不多……”

周云兮掩口笑道:“知道就好~还不赶紧跟上,我们到前面那家首饰行看看!”

项洵拿手肘顶了顶李靖,嘿嘿笑道:“二哥,左右你去襄阳见张姑娘,都是不能空手,这下可好了,待会儿你便仔细挑上几副!”

李靖老脸微红道:“我哪会挑那些姑娘家用的玩意儿……”

没料到周云兮的耳朵极尖,闻言立即回过头来噗哧一声笑道:“李大哥,有我这个行家在此,难道你还怕挑不到姑娘喜欢的好东西么?快来快来~啊,你们看,这个镯子不错,噫,那条坠子也很漂亮呢……”

虽然周家的子弟并不经常露面,但精明的掌柜仍然从他们几人不俗的气度猜出一二,连忙挥退小二,亲自陪着讲解,好让他们放心挑选。

几个人折腾了好半天,周云兮左推右荐,李靖却都是不怎么满意,最终只挑了一柄做工上乘的桃木梳,再抵不住周云兮的叽叽喳喳,连忙逃出店去。

三人追上来,周云兮撅嘴道:“李大哥,你这是搞什么嘛,好半天才挑了一柄普普通通地桃木梳,如果我是那姑娘,肯定觉得你很没诚意……”

项洵打趣她道:“如果是你的话,你欢喜人家送你什么样的礼物?”

周云兮想都不想的掰着手指头答道:“嗯……什么玉镯啦、玉坠子啦、金钗啦等等等等……怎么样也都比一柄木梳强嘛……”

周绍德摇头道:“我倒觉得李兄的眼光很不错,那柄木梳的做工非常精致,最适合送给心性淡然的姑娘,再说,送木梳,还有订终身的意思,李兄的心思很不错,哈哈……”

周云兮撇嘴道:“切,看李大哥那呆头鹅的样子,还能有那等心思?多半是瞄猫碰上死耗子……”

李靖只是笑着摇摇头,却根本不去辩解。只有项洵隐约地猜到,李靖想送木梳给张出尘,多半是想留住她那满头的青丝。

三个大男人被周云兮扯着逛了一上午,累倒不是很累,只是耳朵差点起了茧,女人这种厉害的动物,光是嘴皮子一项已使人疲于应付了。

绕过一家杂货铺子时,项洵突然心有所感,倏地转头朝左后方望去,却是什么可疑的人物也没有。

周绍德也转头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项洵摇头笑了笑道:“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被刺客的事情弄得有些杯弓蛇影了,一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忍不住瞧瞧。”

周云兮愤愤道:“哼!那个女刺客坏死了,竟然把思贤哥哥打成那样,还把罗叔叔也差点打死,如果捉到她,一定不能轻饶!”

李靖摇头笑道:“行了,行了,马上都要中午了,这里离周家大宅可是挺远的,不如咱们就在这边挑家小酒楼凑合一下好了。”

周绍德点头道:“没有问题,就前面那家吧。”

四人拾步进了楼,早有小二将几人领至二楼的雅间,既可以看见街道上的风景,又极是安静,相当不错的位置。

几人随意点了几道菜,正吃着,便听见有少年的惨叫和小姑娘哭泣的声音传来,项洵转脸往窗外一瞧,便瞥见楼后不远处的一个墙角边上有两个无赖正在殴打着一个小少年,一名小姑娘则试图去拉开那两个无赖,只是她力气太小,却是根本扯不动。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哼,打死你!娘的,不要装死!给我起来!”一名无赖狠狠地踢了那小少年一脚道。

少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脖子一歪,就一动不动了。

姑娘一看,立即跑上去搂着他痛哭道:“毛泥,你怎么啦,快醒醒,不要吓唬我,我一个人害怕……”

两个无赖见出了人命,对视一眼,连忙往巷子里钻去,只是才走出十多步远,便觉得脑后一痛,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项洵将两个无赖随手扔到一边,快步走到那小少年跟前,便见那小姑娘哭得更伤心了:“毛泥,你快醒醒,你可千万不要死,人家答应当你的媳妇儿不行嘛,你起来啊……”

项洵才要蹲下来察看,突然便见那小少年“噌”的一下从地上跳将起来,腆着那副被打得有些发青的肿脸笑道:“二辫儿你说话可得算数,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毛泥的媳妇儿啦!”

那小姑娘看着少年跳起来,高兴地搂着他又蹦又跳道:“太好了,你果然没死……”

那小少年不满道:“二辫儿你个乌鸦嘴,我是什么人,当然死不去啦,更何况,我还没娶你当媳妇儿呢,哪能那么容易就死?,拉勾拉勾!省得你以后不认账!”

那小姑娘红着小脸道:“拉勾就拉勾……”

拉完了勾,那小少年这才朝着愕然中的项洵抱拳道:“多谢大哥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罢立即扯着小姑娘一溜烟儿地去了。

姑娘边跑边问道:“毛泥,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呀?”

少年边跑边道:“他武功那么厉害,要是把你抢去当媳妇儿,我可不就亏死了嘛,少说废话,快跑……”

姑娘摇头道:“你放心,咱们都拉勾了,二辫儿这辈子都是你的媳妇儿!”

少年哼了一声道:“什么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也都得是……”

姑娘苦着脸道:“那得给你生多少孩子呀……”

项洵听着两个小家伙令人啼笑皆非的对话,心道这两个娃娃都是什么人啊……

正叹息间,一道凛冽地杀意自项洵的背后升腾而起!

第五十五章 影子刺客

屋外的天气阴沉着,如同房内主人此刻不悦的心情,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凝出水来。

屋子不算宽敞,本来就不大的两扇窗户,竟还用粗厚的黑布遮了个严严实实,使人有一种莫名的阴冷与沉静。

屋内简单的几样摆设也只能算是物尽其用,除此以外,再没有一丝用于享受的东西。

“夜月竟然失手了?”一把年轻却又充满威严与冷酷的声音传来。

“是的,少主,刚刚收到的消息。”一生模样的中年人恭敬地答道。

那被唤作少主的年轻人终于转过身来,炯炯的目光从面具上的孔洞中穿出,一股森然地寒意迅速从脚跟蹿至头顶,让那中年书生衣衫之下的毛孔倏地一缩,打了个激灵。

“若我记得不差,夜月到现在已经执行过四百七十三次任务了吧?”那少主收敛了迫人的威压,坐进椅子当中,闭上眼睛,开声问道。

“少主真是好记性,连这一次,一共是四百七十四次了,唯一的一次失败……”见着少主的心情平复下来,中年书生提着的心终于放回肚中,回应道。

“嗯,那她人呢?”那少主仿佛睡着一般。

中年书生连忙道:“禀少主,夜月她头一次失手,心有不甘,所以……”

“混账!”那少主一字一顿地冷声道:“心有不甘?哼,莫非她忘记自己是一名刺客了吗?”

中年书生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应声,甚至连呼吸也放得极轻极缓,生怕少主降下雷霆,连他一并给劈了。

那少主继续道:“我们影子门到现在总共培养了数千名刺客,但最终能够领悟到刺客真谛的,却仅有两人……”

仅有两人,那两人……中年书生在脑中打了个转,是两个让人连想一下都会战栗不已地家伙,自他们出道以来,分别出手两千两百一十五次和两千一百九十一次,均是无一失手。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那少主继续道:“本来我以为,夜月将是继他们之后的第三人,没想到,事与愿违啊……”

“少主,当晚在场的,包括周法明在内,总共有八名高手,其中更有新近才声名鹊起的张仲坚等三兄弟,力量对比实在是太过悬殊,夜月她失手,也算情有可原……”中年书生试探着替夜月开脱道。

“情有可原?哼,一名真正的刺客……算了,你根本就不懂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那少主摇头道。

“少主,那……现在要怎么做?”中年书生躬身问道。

那少主抬起左手,整了整脸上的那块面具,这才缓缓开口道:“两件事:第一,带话给萧铣,我们影子门接下的生意,从来没有办不成的,现在周法明身边大大加强了护卫力度,再去刺杀他,无异于飞蛾扑火,傻子才会那么做;让他耐心等着,等过了年,周法明身边那个寸步不离的家伙就会离开,周家可用的高手本就不多,到时再去取他的人头,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萧铣若是不满意怎么办?毕竟这次算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安排,据传话来的人说,想要咱们退回一半的银子……”那中年书生问道。

“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哼,我们影子门从来只论成败,没有满意还是不满意的说法,告诉他,银子一分不退,周法明这单生意明年再配合他做了,另外再免费送他一单生意好了。”那少主平静道。

“晓得了,那第二件事……”中年书生问道。

“难道还用我教你吗?立即把夜月给我召回来,我可不想那么锋利地一把匕首到时候变成一块没用的废铁。”那少主摇头道。

“……是,属下这便去办!属下告退……”那中年书生躬身退出门去,又立即将房间的门掩好,不使一丝亮光透进去。

屋内倏地一亮,又回复到黑暗当中,不知过了多久,那少主终于从椅中站起,仰头思索了一阵,按下了墙壁上的一处机关,不片刻的工夫,便有一名身形中等的汉子进到屋中来。

“派人去给我好好地查一查这几人,越详细越好。”说罢,那少主将桌上的一页纸笺用手指轻轻弹起,落到那汉子的面前……

……

正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但项洵此时却是寒毛倒竖,整个人如坠冰窖,好强大的杀意!

钢刀不知何时早落入项洵手中,大衍真气瞬间流遍全身,脚尖在地上一点,竟是头也不回,就那么仰身朝对方疾搠而去!

预料中的金铁交鸣并未出现,项洵全力击出的一刀斩在空处,那用错力道的感觉让他难过得差点吐血。

消失了,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毫无征兆地消失,可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空声传来,周绍德和李靖两人跃下酒楼,往项洵处疾速奔来。

“没事吧?”李靖问道。

项洵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我没事,那刺客果然还没有离开这里。”

周绍德脸色不变,声音却极是不郁的道:“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我们已经在全城展开搜索,她不但没离开,竟然还敢对咱们出手,不行,等下回去之后立即加大搜索力度。”

项洵将钢刀收好,再度望了望刺客消失的方向,摇头道:“咱们手头上连她的画像也没有,兵士们怎么可能会搜得到?就算真的碰上了,只怕也徒是送了性命。”

周绍德冷哼一声道:“她将罗叔和思贤伤成那样子,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靖凝眉点头道:“走吧,云兮还在楼上,咱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考虑怎么将她引出来除掉,被这样一个神出鬼没的刺客在暗中窥伺,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三人在小二惊愕的目光中返回楼上,仍在吃饭的周云兮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他们三个先后翻下楼去,把她扔下不理,非要让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项洵被逼不过,便将先前遇到的两个奇怪的小家伙的事情说给她听了,结果周云兮听到那小姑娘说要生好多孩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将口中咀嚼着的饭粒尽数喷将出来,搞得桌上一片狼籍。

一顿饭吃成这样子,谁还有心情再吃下去,四人草草地结了账,在小二怪异的目光下,飞也似的逃出酒楼。

“哈哈,刚才那小二哥的眼神实在是太……那什么了!”四人奔出老远,项洵终于忍不住大笑道。

“哎哟~项洵哥哥你这人好坏,竟然还要嘲笑人家。”周云兮撅着小嘴埋怨道。

周绍德摇头笑道:“谁让你吃饭吃成那个样子,丢不丢人呐……呵呵,好,好,我不说了……”

周云兮故意岔开话题道:“对了,思礼哥哥这两天照顾思贤哥哥,肯定闷坏了,回头我们带他一起出来逛逛好了。”

李靖摇头道:“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周云兮上当道:“李大哥有什么简单的办法?”

项洵大笑道:“当然是将某人的糗事讲给他听听,他就不闷了,哈哈……”

几人一笑笑,很快便回到周家门前,只见侧门处站着不少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是怎么一回事?”项洵不解道。

周云兮笑道:“周家的人手不够用,这两天准备再招些小厮和丫环。”

四人正要迈步走进大门,便听得一把少年的声音高喝道:“二辫儿!二辫儿!你给我出来,你可不能去当丫环!”

项洵闻言脸上泛起笑容道:“别进去了,跟我来看看热闹吧,嘿,不要奇怪,大声嚷嚷的那个,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个小少年。”

几人走上前去,只见那名叫做猫泥的小少年正被两名男仆架着往外走,只见他一边挣扎,一边继续大声道:“二辫儿,你答应过我当我媳妇儿的,不能给他们家当丫环,万一给他们家少爷看上了就完了,你快出来啊!”

“胡说什么东西!我们家少爷会看上她?!赶紧给我一边儿玩去,少在这里捣乱!”一名男仆推了他一把,面色不悦道。

那小少年等他们两个转身离开,眼珠一转,又准备往里闯,却被人一把捉住胳膊,回头一看,正是先前帮了自己和二辫儿的那名大哥。

项洵开口笑问道:“猫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少年苦着发青的肿脸道:“大哥,这回你可得再帮我一把,我刚才不小心惹二辫儿生气了,她一生气,就说要到周家当丫环,我原先没放在心上,就当她跟我赌气开玩笑,可是好半天都不见她回来,我就跑过来找她,只是我喊了半天都不见她回话,怕是真的进去了……老天爷啊,我的媳妇儿,怎么能给人家当丫环?!”

项洵打趣道:“当丫环怎么了,我听说周家的人都还不错,应该不会欺负她一个小姑娘的。”

少年皱眉低声道:“我听说周家的少将军人长得不错,又很厉害,万一他看上二辫儿的话,那我不就惨了嘛……”

项洵三人看着周绍德窘得要死的样子,都忍不住发噱。

周绍德干咳了几声,跟那小少年道:“放心吧,你害怕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少年皱眉道:“你又不是那周家的少将军,你怎么会知道?”

周绍德低笑了两下,摇头道:“我帮你进去看看,那小姑娘叫二辫是吧?如果她在里头的话,我会帮你把她带出来,只不过,你最好还是先想清楚怎么跟她道歉吧。”

项洵等周绍德进了侧门,这才笑道:“猫泥,那人正是周家的少将军,你大可放心。”

少年撇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周家的少将军,否则也不用使这出激将法了。”

项洵三人面面相觑,若是周绍德晓得自己被这小少年耍了一通,不知道又是会一副什么脸孔。

周云兮看着他那副鼻青脸肿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问道:“你到底说什么话惹她生气了?”

少年咳了一声道:“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想去外面闯荡闯荡,男子汉大丈夫嘛,哪能一辈子无所事事?谁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发了脾气……”

周云兮点头道:“嗯,毛泥很有志气嘛,二辫儿怎么会因此生气呢?我看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哪里有什么误会!他之所以会想着出去闯荡,是因为那样才有机会娶很多很多老婆!死毛泥!”二辫儿嘟着小嘴叉着小腰,站在几人身后满脸怒色道。

少年见她现身出来,连忙冲上前去捉住她的小手讨好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二辫儿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毛泥怎么会是那种人,我肯定都是只喜欢你一个的……咳,几位哥哥姐姐,我们先走啦!”说罢不由分说的扯着二辫儿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过了一阵子,周绍德才从侧门行出来,疑惑道:“那小孩儿呢?他说的那什么小姑娘根本没有来过。”

三人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着笑着,项洵突然道:“哎呀,这小混蛋,竟然把老子的钱袋摸走了!”

今番轮道另外三人嘲笑他,李靖摇头道:“摸走就摸走吧,看他们两个穿成那样子,估计也是过的极艰难。”

项洵捶胸顿足道:“不是一回事,那些银子送给他们也没什么,只不过我这空空门的高手竟然着了小扒手的道,实在是可恨,可恨呐……”

周云兮正要开口再损上他两句,便见着一名家将急匆匆地往他们几人这里跑过来。

“少将军,您回来了,太好了,罗护卫他已经醒过来了,族主大人正要我去找您呢。”那家将高兴得大声道。

“罗叔醒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快回去!”周绍德听到这个消息,也顾不得保持脸上的镇定,带头就往大宅里奔。

四人进了罗克敌的房内,只见周法明和一位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床前照看着,等了片刻,那大夫松开号脉的手,微笑道:“罗护卫恢复得极好,现在已经无甚大碍了,族主大人可以放心了。”

周法明点头微笑道:“多谢年大夫,辛苦你了,稍后自会有人送上诊金,来人,替我送年大夫。”

周绍德跟年大夫点头打了个招呼,连忙走上前去笑道:“罗叔没事,这下我们就放心了。哦,罗叔,你想吃些什么东西,我立即安排人去做。”

罗克敌摇头道:“不必那么麻烦,随意来点米粥就行了。”

周云兮乖巧道:“云兮这便亲自去为罗叔准备,希望您早日彻底痊愈。”说罢便退出房去张罗了。

周法明摇头笑道:“跟人拼个命,就那么有意思?呵呵,现在有什么感觉?”

罗克敌罕见地露出笑容道:“当然很有意思,在那个女刺客的刺激下,我二十年来止步不前的剑道,终于抬头了!”

诸人闻言俱是大喜,周法明更是笑得连眉毛都翘起来道:“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克敌你终于恢复过来了,来人!准备酒席……”

周绍德连忙阻止道:“爹!罗叔他身子还未痊愈,暂时还不宜大吃大喝吧……”

周法明这才从狂喜中清醒过来道:“啊,我一时高兴得糊涂了,那便等上几天,待你罗叔彻底好转之后再说!克敌,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要好好休息,到时咱们不醉不休!”

罗克敌摇头道:“先等等,我还有几句很重要的话要说。”

罗克敌此次受到重创之后,似乎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样,不仅会露出笑容,连话语也多了起来。

李靖躬身道:“罗前辈,需不需要我们兄弟两个暂时回避?”

罗克敌摇头道:“那倒是不必,都坐吧,我下面要说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知道此事的人极少,倘若不想惹麻烦的话,就让这些话烂到肚子里好了。”

周法明正色道:“你这次与那刺客交手,到底有什么发现?”

罗克敌轻轻呼出口气来道:“那刺客有不少武功招式,都是出自我的师门——雪沙剑宗的。”

诸人俱是不解,周法明皱眉道:“你的师门?!怎么回事?你的师门不是在海外的吗?怎么会……”

罗克敌摇头道:“此事说来都要怪我,当年我从宗门中带着百多名高手屠尽菊花剑派之后,有数人并没有跟随大队一同返回师门。”

李靖奇怪道:“他们不回去,难道贵门不追究吗?”

罗克敌摇头道:“我们师门一向鼓励剑技达到一定程度的弟子离开宗门四处磨练,以追求剑道极致,因此师门对此并不在意。”

项洵点头问道:“然后呢?”

罗克敌回忆道:“两年之后,他们来找我,想邀请我一起加入他们新成立的杀手组织,只不过我对那些完全没有兴趣,再者要保护法明,所以便没有答应……”

“杀手组织?!”众人悚然一惊,周法明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出钱想要我的命?!”

罗克敌颔首道:“不错,事实应该就是如此。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不晓得他们还会不会卖我这个面子……”

周法明安慰道:“不要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想要我周法明的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罗克敌摇头道:“法明你想得太过简单了,他们几个是什么样的人物,我最是了解,经过这么多年,不晓得他们的组织该发展到何种惊人的程度……从那女刺客的身手来看,她应该还不是他们那组织中最高明的,否则我如今也不会躺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

周法明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罗克敌闭眼道:“立即安排几位客人先行离开,他们绝对不宜跟此事扯上关联,在此事彻底解决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

第五十六章 死不悔改

清晨的阳光漫散开来,把江面上如薄纱般缥缈的雾气缓缓驱散,现出清澈而又凛冽地江水,使人渐渐生出自仙境落入凡尘的无奈与真实。

平静地江面上驶来一只轻舟,在碧波中逆水而上,如剪刀一般裁开水面,幽然而又陶然。

轻舟之上,有两名年轻地男子,其中一个站在船尾十分熟练地摇着船橹,另一个,则端坐在船头,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二哥,想什么呢?”摇橹的男子打了个呵欠问道。

“哪有想什么,只是阖一下眼,养养神而已。”船头的男子随口应道。

“切,在想张姑娘就明说嘛,咱们兄弟之间又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摇橹的男子咧嘴笑道。

“看来你真是闲得厉害,光是摇橹也止不住脑袋中的胡思乱想。”船头的男子摇头道。

“嘿,摇橹又用不着费什么脑子,再说,这可都过去好多天了,我的操舟之技早就满师了,看,小船现在驶得多么稳当。”摇橹的男子满脸自得的笑道。

“哼哼,你还好意思说,前天下午不知道是谁差点撞上江心的一块礁石。”船头的男子瞬间便戳破了对方的牛皮。

“咳,前天那个……意外,绝对是意外,谁懂得那处会突然冒出一股暗流的,再说汉水跟长江又怎么相同呢?”摇橹的男子讪讪道。

“懒得理你,抓紧时间好好练吧,汉水这一段虽然是很平稳,等过了竟陵以后,恐怕就到你挠头了。”船头的男子摇头道。

“呃……从这里到竟陵的话,应该还要走上很长一段路呢,嘿,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将我的舟技提升到宗师的境界了吧。”摇橹的男子笑道。

坐在船头的男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开口。

船上的这两人自然是李靖与项洵,数日之前,他们两人在周绍德的安排下,自黄冈乘船而行,目的地正是襄阳。

来周绍德想要送给他们一艘中型的风帆,但李靖考虑到中型风帆需要的人手过多,实在不便于两人行路,就提议换成一条轻舟,周绍德无法之下,只得依了李靖的意思,但美酒美食却是装了小半船,足够他们两个吃喝上好一阵子。

两人辞别黄冈,轮流操持小舟,李靖的舟技没得话说,但项洵的则是惨不忍睹,在李靖的精心指导下,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通过长江,抵达江夏郡。

因为江夏初定,城内仍不够安稳,周绍则和周孝节等人忙着处理一应事务,根本没有时间招待项洵他们。

两人倒也乐得清闲,将周法明亲手书写的一封书信交给周绍则之后,便在城内四处游逛了一番,除了见识风土人情之外,更是采买了不少的酒食,以备旅途之需。

两人找了家还算看得过眼的客栈,洗了个热水澡,又饱饱地睡了一觉,今日一早便驾着小舟离开江夏,渡过长江,经由汉口进入汉水,往上游驶去。

汉水,又称沔水、汉江,源于汉川郡的嶓冢山,先后流经汉川、西城、淅阳、襄阳、竟陵、沔阳等郡,最终由汉口注入长江,乃是长江最大的支流。

汉水之初,夹岸峡谷虽深,但水道却浅杂而无序,水流湍急凶猛,将大量的泥沙一并冲下,至竟陵以后,地势渐平,水流趋于平缓,泥沙遂于此沉积,由是江边多沃土良田。

轻舟行于碧水之上,岸上的树木花草则不住地被甩在身后,然而汉水之上的风光虽然不错,但同样的东西连续半日,便让人止不住地生出一阵困倦之意来。

项洵抹了一把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甩了甩有些酥麻的胳膊道:“二哥,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是不是应该换把手儿了?”

李靖摇头笑了笑,将手上的一块牛肉干扔进口中,狠狠地嚼了几下,又抄起船中的一坛酒,灌了几大口,猛地呼出一口气来道:“痛快!哈哈,我还当你准备摇到竟陵呢,谁想到这么不济事,只是半日的功夫就抵不住了,像这样偷懒的话,可是没可能达到宗师的境界。”

项洵撇嘴道:“哼,这种东西,哪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练得成的?我短短几天,从毫无经验的初哥练到现在这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

李靖抬头看看了天上的日头,点头道:“嗯,是不错,为了让你能够一直不错下去,我决定让你一直摇到日挂中天,唔……看这模样,你应该还要再摇上半个时辰。”

项洵没好气的道:“还摇半个时辰,我这肚子早饿得咕咕作响了……”

话音未落,便见李靖随手扔了一条风干的牛肉过来,项洵抬手接住,塞到嘴里,三口两口便吞下肚去,果然是饿得不轻。

“嗯,你还别说,周家特制的这五香牛肉干还真是不错,哈,再来一块,顺便把酒坛也递过来!”项洵伸手抹了抹嘴角,得陇望蜀道。

“老老实实地摇你的橹吧,等转过前面这个弯,便让你喝个痛快。”李靖摇头道。

汉水行至此处,水道其实已经颇宽,小舟在江面上并不需要如何仔细看顾,左右都不可能撞到岸边去。

只不过在前面的转弯处,江面却是突然变得有些狭窄,似一只曲尺般弯折得很厉害,水流也因此而变得有些湍急。

岸边一直低低矮矮的小山,到此处突然一洗颓态,变得异常挺拔起来,最终化作一方高约十余丈的悬崖石壁,十分固执地扼住了弯道处的咽喉,将弯道两侧的风景隔绝开来。

“放心好了,以我现在的操舟水准,这种难度只不过是手到拿来的事情,嘿,转~弯~啰~~”项洵一边全神贯注地操着小舟,一边忍不住地发出一阵洪亮地吆喝声。

“小心些,这一带有不少的暗流!”李靖皱眉道。

“嗤~”李靖的话音刚落,小舟便十分配合地打了个横,立即弄得项洵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过来。

“仔细注意水面的变化,利用好水流的力道,你能顺利通过这个弯道,才算是真正的满师……”李靖盯着江面,头也不回道。

项洵无声地点点头,两眼炯炯地观察着水面,一双大手稳稳地操住船橹,不敢有丝毫大意,稳住,稳住……

“哈,终于过得关啦!”小舟在项洵的努力操持下,闯过了这看似简单,实则颇不容易的弯道。

李靖却是冷冷道:“小心些,前面那艘大船很不对劲……”

项洵抬眼往远处一瞧,便见数百丈开外的一艘大船正顺江而下,快如奔马。

“那艘大船想做什么?!混蛋!”项洵看得眼眶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喝。

只见那艘大船仗着船体坚厚,径直将一只退避不及的小舟撞了个粉身碎骨,舟上的几人立即落入水中,不知生死。

“哈哈哈哈!好玩儿!痛快!!给我再快点儿!把前面那两艘也撞沉去!哈哈……”大船船首上一名身着华服的青年大笑着喊叫道。

“加速!加速!没听到少爷说再快点儿吗?!”青年旁边躬身站着的管家模样的人为虎作伥道。

“大人饶命啊!木头,快划!快划!”一只小舟上的老人家一边向大船上的人求饶,一边催促着船上划水的青年道。

“爹,来不及了!他们太快……”那名被唤作木头的青年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着巨兽一般的大船往他们飞撞过来!

“轰!喀嚓……”小舟在大船凶猛地撞击下,立即化作无数木板碎片,舟上的货物亦被撞得稀烂,沉下江去。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这些土鸡瓦狗,根本不堪一击,哈哈!王管家,你的主意真是太棒了!再来,再来!前面那艘也不要放过!冲冲冲!”那华服青年兴奋地跳将起来,指着项洵他们的小舟大叫道。

“畜牲!”只是为了自己开心,竟然不顾他人死活,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项洵看得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连钢牙都要咬碎。

李靖面色铁青,双眼中透出浓浓地杀意,冷冷道:“老三,我来操舟,你给我狠狠地射!”

项洵二话不说,立即晃着火熠子将船中的一只小火炉点着,然后瞬间抄起舟中的大弓,捉了三支箭头扎有油脂棉布的箭矢,等待大船的靠近。

火炉以及长弓劲矢俱是周绍德为他们准备的,项洵本来还嫌他多此一举,此时才晓得周绍德考虑得是多么周全。

“啊呀!哈哈哈哈……他们竟然还想反抗?!太好了!这个更有意思,来人,给我取弓箭过来!!都仔细听我的号令,等下一齐发箭,把他们射成两个刺猬,然后再把他们和小破船一起撞个稀巴烂!”那名华服青年激动地手舞足蹈,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唰唰唰,大船上立即站出两排弓手,约摸有三四十人的样子,操弓在手,等待着那青年的命令。

江水无日无夜地流淌着,不懂得,也许亦是根本不想懂谁人在它的身上载浮载沉,打打杀杀。

一时间,宽大的江面上,只闻到隆隆地水声与船楫入水的声音,“哗啦!哗啦……”

近了!近了!两船距离不足百丈了!

项洵将三枝箭矢在火炉中燃着,运力一扯,强达九十石的大弓瞬间被拉成满月,“咻!”三枝火箭便划破虚空,往大船电射而去。

“哈哈!猪,这么远,他怎么可能射……我操!他娘的!他竟然真的敢射老子!都给我射!射!射!”那华服青年满是嘲笑的嘴脸仿佛被扑面而来的劲矢煽着一般,变得火红一片,恼羞成怒的大声嚷道。

“咻咻咻……”船上的箭矢却是全数落入江水当中,他们手中的弓只有三十石,如何能够射到项洵两人?

只是眨眼之间,项洵已经连续开了四次弓,将十二枝火箭尽数射到对方的大船上,射倒了几名弓手的同时,也使船上不少地方燃烧起来。

“我操他娘的!你们这群废物,给我使劲地射啊!射死他们!快!”那华服青年面目扭曲得直如恶鬼。

项洵射出第五轮箭矢之后,对方的箭雨终于到达!

“夺!夺!”接连有箭矢射中小舟,但却未能碰到项洵与李靖两人分毫,项洵早将大弓扔在脚边,双手舞动钢刀,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挡开;而李靖则是一手操橹,一手提枪,偶尔挥动寒铁枪将项洵挡不完的箭矢挑飞开去。

眨眼之间,两船更近了!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了!

大船上的箭矢登时多如雨下,准头也更加好了,不禁使得项洵两人的压力倍增。

然而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因为这些箭矢虽然多而凶猛,但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项洵与李靖的刀光枪网,他们现下最主要的威胁是来自对方大船猛兽般的冲撞!

华服青年射出第七枝箭后,竟是累得气喘吁吁,可见其身体差到何种程度,眼见箭矢徒劳无功,青年咬牙切齿地怒喝道:“撞!给老子撞沉他们!今天不把他们弄死,我朱春达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五丈!三丈!一丈!华服青年的两只眼睛一瞪,狠狠地一挥手臂,嘴里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撞!

只见李靖面上无悲无喜,手中的船橹却仿佛活过来一般,借着江水的浪头,一记游龙摆尾,“噌~”小舟紧贴着大船的左侧有惊无险地交错而过!

此时大船上的火苗几乎被扑灭,但青年想象中轰隆地撞击声却没有出现,怎么回事?!

“少爷!他们没死!在我们后……呃啊!”一名站在船尾的护卫指着项洵他们刚说出几个字,便被带着火焰地劲箭射穿了喉咙!

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管家心中不禁惊疑起来,如此高超的身手与舟技……

“少爷……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老爷交待的事情重要,没必要跟他们纠缠……”管家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给我掉头!掉头!今天不杀了他们,本少爷难道真要把名字倒过来写吗?!你他娘的笨猪!”华服青年对着管家大声地咆哮道。

然而还未等他的话声落下,便听得几声惨叫从船尾处传来,项洵与李靖早已纵身跃上大船,往他所在的方向斩杀过来!

华服青年不怒反喜道:“哈哈!好!好啊!这下不用额外费工夫了,来人,给我上!杀了他们!”

项洵的眼神由愤怒变得冰冷,杀意升腾,大衍真诀全力运转,钢刀之上,大衍真气连绵不绝的鼓荡,刀风呼啸如惩罚罪恶的雷霆,无论横劈斜斩,都会有护卫被扫飞开去,化作一具具尸体。

一旁的李靖亦是如此,仿佛变作没有情感的杀星,寒铁枪的每一次出击都必定会洞穿谁人的喉咙又或者心脏,招招毙命!

两人从船尾一直冲杀至船头,整个船上百余名护卫,却根本没有一人能够在他们手中走过两招!

“王管家,随我一起上!杀了他们!”华服青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厉害一样,双目通红,疯狂地叫喊道。

管家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煞星,此时听到那华服青年的招呼,却是想也不想,立即转身逃走,准备跳船逃生。

“他娘的,你竟然敢背叛老子!去死!”华服青年见状不由大怒,一挺手中的长剑,便往那王管家的身上刺去。

“叮!”那王管家回手一拍,登时便将华服青年的长剑拍落至甲板上,同时开口大骂道:“老爷一世英明,却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猪!滚!你自己想死就赶紧去死,不要拖着老子!”说罢一个纵身,便扎进冰冷刺骨的江水当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华服青年被眼前的事实惊得一愣,他怎么也料不到,一向对自己毕恭毕敬百般讨好的王管家,今天怎么会变得这么凶?他娘的,真是反了他了!等回去告诉爹爹,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想到此处,华服青年转身便要去捡甲板上的长剑,岂料却怎么也拿不起来,一抬眼,便见有一只大脚踩在剑身上!

华服青年索性扔开长剑的剑柄,直起身来,望着满身鲜血的项洵与李靖傲然道:“我爹乃是竟陵郡守朱无缺,你们两个莫非是想作死吗?赶紧在我面前自刎,否则等落到我爹的手里,必定会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好疼!好疼啊……”

华服青年脸上的血色褪尽,捧着自己被斩断的左臂放声哭嚎起来:“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我就算是做鬼……噗……”

“嘭!”项洵飞起一脚,正中华服青年的胸口,打断他恶毒诅咒的同时,也让他喷出一口鲜血。

“知道疼了吗?!我还是头一次遇上你这种到死都不知悔改的恶徒!多留你这种人在世上一天,便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你害死,希望你死后到了地府,还能像现在这般理直气壮!”

罢,李靖一抬手中的寒铁枪,“噗嗤!”枪尖立时便洞穿了那华服青年的咽喉,鲜血汩汩而出……

华服青年眼珠圆瞪,似乎对自己死亡的结局无法接受,喉咙处流出的暗褐色的血液,仿佛在诉说着他的罪恶与蠢笨……

第五十七章 巧悉阴谋

江水渺渺,橹声阵阵,似有一静,无有不动,千百年来,莫不如是,兴许有不同,在人在舟楫,而不在水。

日头西斜,在澄净地天边幻起一片似鲜血般红艳夺目的晚霞,如同某些人复杂而难明的心绪。

宽阔地江面上,一只小舟仿佛喝醉了酒的汉子,摇摇晃晃,忽东忽西。

不是小舟的问题,也不是江水的问题,只是操舟的人饮醉了酒,船也便跟着一并醉了。

“船上的酒被你喝了近半,倘若再喝下去,只怕咱们明天早上也到不了汉阳。”李靖斜倚在船头,醉眼朦胧道。

操舟的项洵双颊酡红,只见他轻轻地打了个酒嗝,举起手中的酒坛,又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后也惺忪着醉眼道:“我喝了近半?莫非你脚边的两个空坛子也要算在我头上?至于汉阳,到不了就到不了,反正船上有的是吃食。”

李靖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大手一扬,“日”的一下,将一只空酒坛扔飞出去,看着它坠进江面,发出“嗵!”的一声响。

“到不到江汉确实不是问题,但咱们总不能一直这样喝下去,因为那种渣滓而狂饮,实在是糟蹋了这些酒。”李靖说罢,仰天发出一声长啸,仿佛要将满腔的酒气都吐出去。

项洵亦是跟着一声长啸,好半天才呼出一口酒气来,不平道:“不是为了那蠢猪而饮,只是为这种不平事而饮。凭什么老老实实的百姓要被他那种畜牲不如的东西欺负?!仗着他爹是郡守,就能够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项洵越说越难以压抑心中的愤懑,抬脚踢飞一只空酒坛的同时,又把手中刚刚饮尽的酒坛往前面那只扔将出去,“嘭!”两只酒坛在空中爆出一声巨大的轰响,碎片四下飚射,激起无数地水花。

李靖摇头道:“世上的事情很多都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有些人一旦有了些许权势在手,哪还记得道理这两个字怎么写。”

项洵冷哼一声道:“从今天开始,莫要给我遇上,否则,我手中这把刀便会让他们晓得道理这两个字怎么写!”

李靖瞥了他一眼道:“一把刀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只要人之恶欲无穷尽,这种恶人便永远不可能被消灭干净。”

项洵闭目道:“为善者赏,大善大赏,小善小赏;为恶者惩,大恶大惩,小恶小惩。不怕恶欲无穷尽,亦不必使之穷尽,只须使人知晓有一柄毫不手软的惩戒之刀悬在头顶,使之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便足矣。”

李靖坐下身来道:“善恶何以区分?大小又何以辨别?普天之下不知有几百几千万人,又该由谁来主持公正?”

项洵轻摇船橹,将明显走偏的小舟转回正途,疑惑道:“善恶又何用区分?善即是善,恶便是恶,简单明了。”

李靖摇头道:“佛家中有善性、恶性与无记性之说,善恶性之分野,在于顺益与违损,又有现世与他世之别,譬如杨广所修之大运河,与当世而言,违损民心国体,则为恶性,但与后世而言,或可为善性亦说不定,总而言之,都是只能以为无记性。”

项洵皱眉道:“二哥你竟然还懂佛法?”

李靖摇头道:“皮毛而已,我爹信佛极重,你不见我的字乃是药师?正是取了药师佛之意。”

项洵摇头道:“我学识疏浅,管不了什么现世、他世的……我只是知道,倘若连现世都顾不得,他世又能如何?便如杨广修大运河来说,于当世已是极恶,后世子孙纵是受其恩惠,然而每当念及杨广之名时,却不知会唤他作明君还是昏君?”

李靖沉吟道:“向来史笔皆为后来者书,如我所料不差,杨广于后世多被唤作昏君无疑。”

项洵点头道:“可见善恶之事,多是由心,否则以我们先前斩杀那么多人来讲,岂非为恶?但我却晓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李靖颔首笑道:“不错,正该有此笃定坚实之念,呵,如此反倒是我瞻前顾后,显得犹疑不决了。”

项洵眼瞳中终于回复清明,展颜笑道:“少来自损,二哥你只是怕我沉溺于杀戮之中,故意开导我罢了,倘若连这点也看不透,作为兄弟,岂非很失败?”

李靖摇头笑道:“清醒了么?清醒了便给我仔细操舟,动作快一些,最好能够在天色入夜之前抵达汉阳,我可不想明天一大早被覆得满身秋霜。”

项洵仰头大笑道:“我若是早知道汉水有这么多的曲曲弯弯,定会着绍德备两匹马儿,走陆路可能还要快上一些。”

李靖摇头笑道:“那是自然,否则又怎么会有‘曲莫如汉’的说法?只不过,坐船到底是比骑马要舒服多了,若是骑马奔上一天,莫说马儿吃不消,人也肯定累个半死。看看现在,我们不但可以悠闲地观赏汉水风景,还可以痛快地享受美酒美食。”

项洵撇嘴道:“只是你一个家伙舒服了吧……我这都摇了一天的橹,光是手掌的茧子都厚了一寸……嘿,二哥!前面那座便是汉阳城了吧?”

李靖转头望去,便见一座县城出现在大江的左前方……

……

天色渐渐暗下来,江面上的湿寒之气越来越重,使两人不得开始调动体内的真气来保证身体的灵活与温暖。

汉阳城内的灯火早已燃起,为他们指明前路的方向,有道是“看山跑死马”,项洵在全力摇了小半个时辰,累到近乎脱力时,小舟才终于通过了曲曲弯弯地水道,抵达汉阳城外的码头。

码头处早已泊了不少的船只,大小不一,码头岸边则悬了不少的风灯,只是在浓浓地夜色之下,犹如萤火之光,连码头也笼不完全。

他们的小舟才刚刚驶入,早有四名壮实的汉子双手抱胸在岸上候着。

“三两银子!”其中一名汉子冷冷道。

“三两?!再多泊几次,岂非可以买下整条船?”项洵讶然道。

那汉子嘴角斜挑,嗤笑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我们汉江帮的地头,一向都是这个价码儿,爱泊不泊。”

李靖摇头止了想要发作的项洵,随手扔了三两银子过去,抱拳道:“劳烦几位好汉帮忙照看。”

那汉子接过银子,点了点头道:“兄弟你可以放心,咱们既然收了钱,就包保你们的船平安无事。”说完便跟几名兄弟往码头处搭建的木棚去了。

两人一路上喝了不少酒水,但因为想着进城打尖,所以东西却并未吃多少,此时早已饿得腹鸣如鼓,连忙往城内去了。

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实在难以想象,一座普通的县城竟然能够热闹到这种程度。

着项洵不解的模样,李靖摇头笑道:“汉阳的位置极好,乃是汉水进长江前的最后一个大县,无论上行也好,下行也罢,必定都会在此落脚,因此人气十足。”

两人行不多远,抬脚便进了一家酒楼,随意点了些菜肴,便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正吃着,便听到旁边一桌人低声道:“我今天刚到的时候,发现城外十里许的山坡下驻了不少的兵士,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另一人摇头答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哪座城池没有驻兵?”

前者摇头道:“根本不是一回事,那些兵士根本没有打出任何的旗号,你说不奇怪么?”

后者奇怪道:“没有打出旗号你也知道是兵士?指不定是土匪流寇呢。”

前者摇头道:“哼,别忘记,老子当年可是入过伍拼过命的,难道连兵士还是土匪都分不出来?”

后者才要说话,另一桌上的一个男子低声道:“这两天汉江帮的人可是活动得挺频繁,估计是要有大动作,若是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少说几句吧。”

那两人连忙停了危险的话题,改聊起玉莺楼的姑娘们来。

李靖与项洵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一时间弄不清这到底又是何方势力准备有所动作。

两人正闷头吃着,又听到街外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紧接着则是一阵呼呼喝喝地声音,似乎是在搜捕什么人物的样子。

风卷残云般地扫荡了饭菜,两人结账出了酒楼,准备寻一家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上路。

才走了二十几步路,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十余名骑士驱策着马匹从后方疾奔过来,街上再度鸡飞狗走。

项洵皱眉道:“这他奶奶的是怎么回事?在城内也可以快马狂奔么?”

旁边一名汉子压低声音道:“那是汉江帮的人,他们人多势众,连咱们的县丞秦大人都根本不敢招惹他们。”

马匹从身边狂奔而过,带起一阵寒风。

两人刚行至一家客栈门前,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疾呼:“找到那两个奸细了!”紧接着便见一束火红的烟花升腾起来,为他们的同伴指明方向。

项洵眼珠转了转道:“二哥你先开两间上房,我去打探一下消息,马上就来。”

李靖皱了皱眉头道:“自己多加小心,若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惹事,以你现在的武功虽然不惧群战,但被高手缠住也是不小的麻烦。”

项洵咧嘴笑道:“我晓得哩,记得打开窗子,否则我闯错屋子可就麻烦得紧。”

项洵说罢,立即三步两步拐进小巷,展开身形,往烟花处潜去。

行不多远,便听得一阵呼喝厮杀之声传来,项洵飞身跃上房顶,借着天空中快要消散殆尽的烟花的光芒往下瞧去。

只见两名青年汉子正被十余名汉江帮的人马追杀,两名汉子虽然身手不俗,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又不肯与他们硬拼,所以一时间也是根本走不脱。

便听其中一名汉子开口道:“我在这顶着,小铁你先走!”

被唤作小铁的汉子一刀劈退一名汉江帮的帮众,怒喝道:“放你娘的屁!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汉江帮中围攻的一名汉子狞笑道:“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吧,既然敢招惹我们汉江帮,那便是离死不远了!”

那大汉抬手一记铁拳将一名帮众轰飞出去,恼火道:“等下他们的人追过来,可就一个也走不落了!”

铁摇头嘴硬道:“走不落便走不落,咱们兄弟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显然是汉江帮增援的人马正飞速赶将过来!

那大汉怒道:“放屁!倘若萧铣与汉江帮准备联手攻打江夏的消息传不回去,两位小将军被打个措手不及怎么办?!”

汉江帮的汉子冷笑道:“自己的小命都难保,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情,哼,乖乖受死吧!”

项洵闻言一惊,再也来不及多想,立即飞身纵下屋顶,往汉江帮的帮众斩杀过去!

“什么人!敢管我们汉江帮的事情,活得不耐烦了吗?!”汉江帮的汉子大怒道。

“废话真多!”项洵冷哼一声,大衍真气高速运转,一时间,凌厉地刀气往来纵横,只是几个照面,便将汉江帮的人马杀得七零八落。

江汉帮尚存的四人骇得肝胆欲裂,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突然蹿出这么个高手来,斗志全失之下,立即便准备逃遁。

那两名汉子一见出手相帮的项洵竟然如此厉害,不由得精神大振,小铁高喝道:“一个不留!”说罢奋起浑身解数往那四人斩杀过去……

……

汉江帮的副帮主李百遥望着一地的死尸,面色铁青,李百遥一身横练工夫极是了得,脾气也极为火爆,此时围在他身后的一干属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再度惹来他的怒火。

汉江帮的副帮主不止李百遥一人,但他负责的汉江县这一块地盘绝对可算是汉江帮的重心之一,倘若汉江帮与萧铣合作的消息在他的地盘走漏,他这个副帮主只怕是很难做下去了。

来双方合作都是极度机密的事情,但不知怎么就被那两条小杂鱼探得,若非他的反应够快,只怕早被他们溜出城去。

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两条杂鱼手底下的功夫竟然这般厉害,十多名汉江帮的好手竟然在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内便被斩杀干净,无一活口。

李百遥将目光从尸体上收回,厉声道:“传我的命令!关闭城门,调集汉阳城内的所有弟兄,在全城展开搜捕,一日搜不出来,一日便不开城门!”

一名属下震惊道:“副帮主,贸然关闭城门,只怕是要惹出乱子来的,再说那秦县丞肯定不能答应啊。”

李百遥转头冷冷地望着那名属下,一字一顿道:“姜匀,莫非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什么叫贸然?!这么大的事情能叫贸然?至于秦县丞,他算个鸟毛!他要是胆敢放屁说个不字,老子明天就带人把他的县衙给拆了!还愣着做什么?!立刻给老子去办!”

“是!”一干属下领了命令,连滚带爬地去了……

……

月亮终于升起,洒落一片银辉,使得本就森冷无比的江边上,更添寒意。

王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轻声叹道:“太好了,总算赶在他们关门之前出了城!”

“厉害,兄弟你这真是料事如神呐!”顾铁拍了拍项洵的肩膀赞道。

项洵摇了摇头笑道:“这有什么,他们先前没有立即关闭城门,实在是个不可饶恕地错误。”

李靖点头道:“此次能够顺利出城,确实险之又险,两位现在立即乘我们的船返回江夏,把那消息告知绍则和孝节两位将军。”

王浑抱着点头道:“多谢两位出手义助,啊,先前逃命都糊涂了,到现在还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日后将军问起,王某也好如实回禀。”

两人随口报上姓名,未料王浑与顾铁大吃一惊,对视一眼,连忙郑重地向项洵与李靖行了一礼。

项洵不解道:“两位这是做甚?”

顾铁嘿嘿笑道:“没想到,我们哥俩的运气竟会如此之好,能够得到项爷和李爷的援手,真是幸运之极。”

项洵还从未如此被人称呼过,闻言顿时老脸通红,立即摆手道:“怎么突然叫上爷了?我才多大的年纪呢,都是叫兄弟好了。”

王浑摇头笑道:“项爷何须客气,您与长江帮帮主楚万溪的那一战,早就传遍大江南北,现在周家上下,谁不对你们交口称赞?”

顾铁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而且项爷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谦虚不拿架子,我顾铁真是由衷的佩服!”

项洵挠头傻笑道:“这称呼真怪,不过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若是江汉帮的人觉察出来,你们再走就来不及了!”

顾铁点头道:“我们立即出发,但项爷与李爷将船给了我们,你们自己怎么办?”

李靖摇头道:“不碍事,我们留下些干粮便可,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操心。”

王浑点头抱拳道:“两位爷既然如此有把握,王某也不再啰嗦,如此咱们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第五十八章 艺高胆大

汉江帮关闭城门整整两日,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致使城内的米粮、酒肉以及蔬果的供应都成问题,可谓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们,更是焦急,手头上的货物若不能及时送至买主手上,赔钱还只是轻的,丢了信誉失去合作的伙伴,才是更麻烦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汉阳城内接连暴发了两次大规模的争斗,死了不少人,虽然最终都以汉江帮胜利作结,但是却让以秦县丞为首的反对派们有了不少底气。

面对这种情况,即便以李百遥之能,最终亦不得不妥协,同意先开放城门,使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保证城内的吃食供应,同时也做出承诺,三日之后,无论搜不搜得出两名奸细,都会开放城门,不再阻拦,当然李百遥的要求则是全城之人配合寻找奸细,至少也不能再出现争斗之事。

满城都贴遍了王浑与顾铁的画像,画师的笔墨工夫着实不错,与真人的模样几乎有八成相符。

只不过,汉江帮此次的举措着实犯了众怒,你自己办事不利,却让大家伙陪着你吃亏,世上哪有这种道理?这时候还想让人帮着你捉奸细?不如做梦。

……

下午的天色有些阴沉,看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来上一场冷雨。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除了些艺高人胆大的侠客以及不得不为了生计而奔波劳碌的人们之外,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漫无目的地瞎晃悠。

客栈中的一间厢房内,李靖坐在桌边安静地喝着茶水。

他与项洵将顾铁两人送走之后,并未离去,而是趁着城门打开之后,混进城里来。

项洵出去已近两个时辰,超出两人约好的时间太多,但李靖却是根本就不担心,知道他必定是遇上有利于他们行动的重要消息。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房门终于被推开,项洵满是喜意的脸庞告诉他,这家伙收获不小。

“渴死我了,先给我喝点茶水喘口气儿。”项洵关好房门,疾步奔至桌边,“咕嘟咕嘟……”地灌下几大口茶水,然后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这才咧嘴笑道:“嘿,今番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想先听哪个?”

李靖皱眉道:“少卖关子,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吗?”

项洵咧嘴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嘿,先说坏消息吧,明日午时,由萧铣手下的大将马贵迁率领的五千水军,将与汉江帮的千五帮众一道,顺汉水而下,奇袭江夏。”

李靖皱眉道:“这么秘密的消息你到底是如何得来的?可靠么?”

项洵嘿嘿笑道:“这事情说来就有些奇妙了,我本来是想到李百遥府上偷听消息的,结果还没等我转过街角,却看见他的一名心腹,就是咱们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站在他旁边的瘦子,叫,叫什么来着?”

李靖道:“好像叫岑贯溪?”

项洵一拍大腿道:“对,就是他,那小子鬼鬼祟祟地钻进一条巷子,我心中起疑,便跟了上去,结果……哈,你猜怎么着,那家伙竟然大白天的去偷秦县丞的小妾,啧,那小妾可真够劲儿,硬是缠着岑贯溪搞了半个多时辰,若不是岑贯溪怕姓秦的回去,还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李靖咳了一声,项洵连忙转回正题道:“那小妾一边跟他欢好,一边问东问西,岑贯溪不但是个色中饿鬼,更是个爱炫耀的大嘴巴,三句两句便把他们跟萧铣的秘密全说了。”

李靖点头道:“如此说来,消息应该确实。”

项洵哂道:“那是自然。嗐,就是那个秦县丞比较惨,不但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汉江帮压着什么都做不了主,连小妾都要被人家偷去,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啧啧……”

李靖摇头道:“一个县丞就算再不济,小妾又是那么好偷的?你今天跟去的时候,秦府上的护卫表现如何?那小妾的院子周围又如何?”

项洵沉吟道:“护卫们显得有些懒散,我在那小妾的屋外偷听了很久,一个来打扰的人也没有……二哥你的意思是说……”

李靖点头道:“若我所料不差,这小妾恐怕就是那秦县丞专门用来套取汉江帮情报的。”

项洵恍然道:“说不定,顾铁他们就是从他手里得到的情报!”

李靖点头道:“有道理,只不过为什么汉江帮马上又知晓他们是奸细?”

项洵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摇头道:“这谁清楚,我们两个又不是神仙,难道能够仅凭猜测便推断出所有的事情来吗?”

李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事,沉吟道:“从汉阳至江夏,顺水的话,最多只需半天的工夫,倘若江夏没有防备,情况确实不妙。只不过,现在李百遥搜不到顾铁他们两个,为何仍敢挥军南下?”

项洵得意的笑道:“李百遥又不是李靖,哪里能够料到两个狡猾的探子早已出了城?”

李靖笑骂道:“你赞自己就算了,为何还要扯上我?这事情,你怎么看?”

项洵笑道:“嘿,只要周绍则和周孝节两个不是蠢蛋,收到顾铁他们的消息之后,定然能够将计就计,让马贵迁和李百遥的这支奇兵变成送死的‘虾兵’,吃他个肚皮圆滚。”

李靖摇头道:“我看此事不会这么简单,奇兵之所以能称之为奇兵,便在于出奇不意,攻其不备,以周绍则他们的水准来看,不需要多少时日,便可把江夏巩固得跟铁桶一般,即便马贵迁他们突然兵临城下,亦不见得一定能够得手。”

项洵点头道:“这样讲的话,萧铣他们肯定还有什么后手?”

李靖摇头道:“不是后手,而是先手。既然要用好这支奇兵,便要给他们创造出最有利的局面,调虎离山,最是简单不过。”

项洵悚然一惊道:“二哥你的意思是说……”

李靖点头道:“不错,如果我是萧铣的话,我便出兵进攻江夏郡的蒲圻,如果周绍则两人按兵不动,我便以雷霆之势将蒲圻一举吞下,倘若他们上钩出兵来援,那么马贵迁的这支奇兵便可直捣江夏!”

项洵只觉头皮发麻道:“如此说来,萧铣与周绍则他们已经对上了?”

李靖点头道:“多半如此,所以,无论现在周绍则收没收到顾铁他们带回的消息,江夏的危机都是无法解除。”

项洵吞了口茶水,平静了下心绪道:“也许周绍则他们能够看破萧铣的手段呢?”

李靖摇头道:“能否看透对方,除了作战经验之外,更重要的则是对情报的掌握,只有手上的情报越多,将情报分析得越透彻,才越有可能看破对方的部署与算计。除非他们已经提前收到风声,否则江夏失守的可能极大。”

项洵皱眉道:“二哥,你的意思是……”

李靖平静道:“马贵迁的水军栖身之处清楚吗?”

项洵点头道:“根据岑贯溪透露出来的消息,应该是在汉阳西南面的太白湖内。”

李靖沉吟道:“等下再出去转转,看看能否弄上两柄破山凿来。”

项洵大讶道:“二哥你疯了吗?在五千多人的眼皮底下去凿人家的船?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李靖平静道:“以咱们两个的闭气功夫,在水下呆上两三刻钟应该不成问题,只要仔细些不给他们察觉出来,怎么都可以搞沉他几条船去!”

项洵根本没有想到,一向冷静的李靖竟然会想出如此疯狂的计策来,不禁赞叹道:“这招釜底抽薪之计实在是太大胆了!嘿,应该没有人会料到,咱们前脚刺杀完李百遥,后脚又去凿马贵迁的船!”

若是周绍则等人在此,定然会对这两个家伙感激涕零,因为他们本可以一走了之,但为了江夏的安危,却是混进城来准备冒险刺杀汉江帮的副帮主李百遥。

李靖摇头道:“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高兴个什么劲儿,今晚若能够将李百遥成功刺杀,凿船一事才有得谈,否则咱们只余遁逃一途。”

李靖之所以会这样讲,那是因为汉阳县城距离太白湖足有五十多里路,若不能趁乱抢到两匹马儿冲出城去,只靠两条腿狂奔一夜的话,恐怕要累死在路上,李百遥死,汉阳城乱,是他们凿船大计的前提。

项洵咧嘴笑道:“这个便要听听我带来的好消息了,李百遥今天晚上设宴请客,准备安抚这几日来被困在城内的富绅和商队头领们,地点定在徐家酒楼,那徐家酒楼跟咱们这客栈只隔着一条街,嘿,正方便咱们出手。”

李靖点头道:“汉江帮想要继续在汉阳城内呼风唤雨,李百遥就必须要让那些人找回一些面子,只不过,倘若秦县丞真的如咱们所料从中作梗,不知他最后会怎么收场。”

项洵笑道:“管他怎么收场,左右都是活不过今晚,东西都准备齐了吗?”

李靖白了他一眼道:“不准备妥当我会坐在这里等你?他们饮宴之前防范必然森严,咱们正好可以养精蓄锐,等他们的酒宴结束,便是咱们动手之时。”

项洵点头笑道:“那好,我累得够呛了,现在便去睡他奶奶的一觉,至于破山凿的事情,就交给二哥你了。”

罢便直接和衣往床上一靠,就那么睡了过去……

……

夜幕低垂,徐家酒楼灯火通明。

汉江帮的副帮主李百遥,今晚将整个酒楼都包了下来,专门设下酒宴。

虽然收到宴请的宾客们大多都心里不痛快,但碍于汉江帮的淫威,却也不好不出席。

李百遥一改平时的霸道,笑着说了不少客套话,众宾朋心中虽然有些不以为意,但面上却仍得堆面了笑脸回应着,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

酒宴就在这种虚情假意之下开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百遥今晚还真是放低了身段,端着酒杯,从一楼一直敬到三楼,大大小小足有二十余桌的各色人物,被他一个个地敬了个遍,许多平时根本见不着他的面的一些小商队的头领都有些受宠若惊。

他主动去敬了一轮,接下来却又有更多的回敬,你来我往,换盏推杯,直到最后,李百遥都不知道到底喝下去多少酒水,整个人虽然仍是目光炯炯谈笑风生,但熟悉他的手下却晓得,纵是以李百遥的海量,到现在也是喝得有些醉了,否则决计不会似现在这般多话。

酒宴终于结束,就在众人准备行出酒楼之时,两枝连珠劲箭带着尖啸,将守在酒楼门外的两名汉江帮的喽啰狠狠地钉在地上!鲜血四溅!

“什么人?!胆敢与我们汉江帮为敌!不要命了么!”一名喽啰从楼内冲出,抽出腰刀冲着不知方位的敌人大声喝骂道。

“噗嗤!”一枚夺命劲箭射穿了他的胸口,带起一蓬血雨,替黑暗中的刺杀者做出了回答。

“有刺客!”“捉住他!”“保护副帮主!”

一时之间,汉江帮的喽啰和高手们呼声不一,行动亦是不一,有向楼外冲的,有向楼上冲的,乱成一团。

尚未行出楼去的商队头领们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应该随着汉江帮的人冲出去,还是暂时留在楼内等事情平息再说。

正从三楼走下来的李百遥闻之脸色立即从酡红变成赤红,眼睛中冒出愤怒的火焰,竟然有人敢在这种时刻挑衅汉江帮的权威!

“妈拉个巴子!都来守着我做什么?!给我捉住他!捉到他的兄弟,赏银千两!”李百遥一声暴喝,将所以意图保护他的高手和喽啰们尽数驱了出去,自己则和一名贴身护卫回到三楼,借着地利,往楼外观瞧。

“夺!夺!夺!”又是接连三枝劲箭从刺客手中射出,两枝射中楼前的地面,溅起几粒石子,又有一枝则是偏得离谱,竟然射到了二楼的栏杆前面。

李百遥发出一声狂笑道:“就这么点斤两,还敢跟我汉江帮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弟兄们都给我上!捉活的!”

顷刻之间,楼下呼声如潮,不知有多少汉江帮的帮众往刺客所在的房顶奔去!

“包围,包围!副帮主说要捉活的!”“别让那小子跑了!一千两银子呐,哈哈!”

就在这时,一柄雪亮地钢刀从徐家酒楼的楼顶处钻入到三楼当中,往李百遥当胸搠至!

面对如此突然而又凌厉的刀气,李百遥身上的醉意立时被吓成一身冷汗,撤身疾退!

李百遥的贴身护卫趁势掣出腰刀,迎往刺客的刀锋,却哪料到那刀锋倏地一转,改往护卫斩来!

“保护……呃!”护卫口中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便发觉自己的喉咙一痛,再吐不出半个字来,鲜血横流中颓然摔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响。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我汉江帮作对?!”李百遥一边疾退,一边开口怒喝道。

“哼!区区一个汉江帮还敢与我们梁王讨价还价,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受死!”刺客冷哼一声,手中的钢刀步步紧逼。

“胡说!萧铣不是那种人!”李百遥竟然未失去准确的判断力,退至楼梯前的他终于捉到自己搁在此处的狼牙棒,怒喝一声,改退为进,往刺客扑去……

……

“咻!咻!咻!”三枝利箭再度射翻三名汉江帮众之后,李靖手中的箭枝终于告罄,此时他所在的房屋几乎被围得泄不通,不断有汉江帮的帮众开始翻墙登屋。

李靖洒然一笑,抬脚踢飞数只瓦片,把即将爬上屋顶的几名喽啰撞飞下去,捉起早就穿在绳中的粗铁环,飞身弹起,顺着没在夜色中的黝黑绳索,直往徐家酒楼的二层滑去,眨眼间便翻入二楼之中!

二楼当中还有不少人正在看热闹,甚至就连秦县丞也在其中,此时眼见李靖翻进楼来,却是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李靖一边往三楼疾冲,一边开口道:“不想死的便速速离去,我们只是要李百遥的命!”说罢脚掌已踏上三楼的楼梯,“噌噌”几下便不见踪影。

竟然是为了刺杀李百遥!

李靖的话音一落,众人你眼望我眼,不知谁带的头,一行人呼啦啦地便从冲下楼去,奔往并不宽敞地酒楼大门,把赶来回援的汉江帮的帮众们堵了个正着。

那秦县丞和身后的两名护卫却是丝毫未动,秦县丞眼中射出异样的光芒,望着李靖消失的楼梯处,轻声道:“传信号给控制城门的弟兄们,放他们出城。”

“是!”

“呵,真是两个有趣的家伙。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走……”

……

“扑通!”一具带血的尸首飞下酒楼,摔在街道上的人群之中,惹起一阵惊呼。

“这!这是副帮主!”

“副帮主死了?!怎么可能?!”

汉江帮副帮主李百遥被人刺杀身死,整个汉江帮顿时群龙无首,两名舵主根本掌握不了局面,一时间,指挥声、喝骂声、惊惶失措声混成一片,场面乱糟糟地成了一团糨糊。

汉阳大乱……

第五十九章 瞒天过海

夜色沉重,寒意渐浓。

身侧的婆娘早已沉沉睡去,发出微微地鼾声,吴忠睁开眼皮,凝望着黑漆漆地屋顶,心内一片烦躁。

哪怕先前与婆娘鏖战了一个多时辰,却依然无法将体内充沛的精力发泄完全,因为,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下水捕鱼了。

没有下水捕鱼,便没有鱼拿到镇子上去贩卖,便换不到度日所需要的银钱,精力发泄不完尚可以忍受,但没有银钱度日却是诸事不顺的导火索,让吴忠郁闷的心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几日以来,太白湖被一支来路不明的水师占据,其实他们船队占不了多大一块水域,却蛮横无礼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湖边,别说是捕鱼,就是走近看上一两眼,也会遭到喝骂与驱逐。

吴忠伸手摸了摸床头被褥下的小铜盒,心中叹息一声,盒子里面盛着他们一家老小的花销,现在却只余下半两银子不到,若是再捕不到鱼卖,麻烦就大了。

“明天再去湖边,兴许他们已经走了呢?”吴忠在心里默默地自我安慰了一阵子,终于又阖上眼皮,迷迷糊糊地睡去……

……

太白湖,位于汉阳县城西南,北接汉水,东输沌水以注长江,方圆不过十数里,然则石白水秀,鱼肥虾青,是附近渔民们赖以为生的好地方,与百余年后那位被人称作“诗仙”的诗人李白却无半分干系。

月亮尚未升起,本来有些阴沉的天空竟然又澄澈起来,漫天的星斗无比清晰地倒映在湖面上,美丽而又宁静。

在夜色的笼罩之下,二十余艘大大小小的战船仿佛许多伏在水面上的猛兽,无声无息,却充满了震慑的力量。

除去那些在寒风中担任警戒的兵士,船上的其他人尽皆睡去,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还是不可胜数的小卒,都沉浸在各自的梦乡里无法自拔……

……

项洵与李靖斩杀了李百遥之后,趁乱抢了两匹快马,一路有惊无险地冲出汉阳南门,沿着汉水南下的支流,往太白湖的方向疾奔。

马作的卢,风如刀削。

张口甫呼出来的热气,立即便凝成一团水雾,旋即被风吹散,可见夜半时天气之寒冷,幸好两人内劲浑厚,否则根本吃不消。

“嘿,还当李百遥那个蠢蛋能有多厉害,居然在我手底下都没有走得过二十招。”项洵咧嘴笑道。

李靖摇头笑道:“少自夸了,若非他今晚饮醉了酒,我们哪里会这般容易得手。”

项洵哈哈笑道:“除去我们的计划周详之外,此番老天爷确实很给面子,竟然让我们顺顺利利地冲出城来。”

李靖嗤笑道:“计划周详个屁!我原以为刺杀掉李百遥之后,咱们两个极有可能陷入被包围的困局中,结果预料中的苦战完全没有发生,汉江帮的混乱程度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项洵沉吟道:“今晚这事确实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如此一来,几乎可以肯定,是那个秦县丞有意或者无意中帮了我们的忙。”

李靖点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我先前自屋顶滑进二楼之后,没有斩断绳索,不过后来似乎并无人从那处进来,该是有人替我斩断了。”

项洵讪笑道:“二哥你竟然也会犯这等低劣的错误,哈,真是笑死我了……等等,莫非你是用它来测试有没有人会帮助我们?唔,那个秦县丞是否是在二楼里面的?!”

李靖哈哈笑道:“算你小子的脑筋转得快,都答对了。”

两人就那么沿着河边疾奔,借着淡淡地星光,隐约能够看到,无尽的山丘树木被飞快地甩在身后,使人在心底生出一种不真实地感触来。

不知过了多久,李靖终于抬起手来,示意差不多要到了,两人遂跃下马背,将马儿牵至河畔的一处树林内拴好,取了家什,悄悄往前探去。

项洵低声叹道:“这铁钻可真沉,怕是有三四十斤重,幸亏咱们抢了两匹马,否则背着这玩意儿跑不出十多里便要累得气喘吁吁,哪里还用指望去钻人家的船底。”

原来李靖下午出去寻找破山凿未果,又兼之用破山凿破坏船底时可能发出太大的声响而被人发现,索性便买了两柄大铁钻,到时候以阴劲裹住钻头,隐蔽性肯定要好上许多。

李靖低声道:“省些力气,不要说话,这四周指不定都有他们的暗哨,况且太白湖方圆十数里,咱们指不定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们。”

项洵摇头笑道:“他们既然想从汉水奇袭江夏,藏身处免不了会靠近这条支流,不会躲得太远。”

李靖摇头道:“谁清楚马贵迁脑子里有什么打算,还是小心谨慎一些比较好,毕竟咱们这次要面对的可不是汉江帮那种货色。走,进林子!”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行,大约前进了一里多路,项洵突然抬手示意,两人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便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细地呼吸声,有人!

项洵功聚双目,借着浅淡的星光望去,便见前方十多丈处,有一名担任警戒的兵卒倚在一棵大树下打盹儿。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看来马贵迁的船队便在这附近了。

没有去打扰睡梦中的兵卒,两人悄悄地退出林去,换上早就准备好的水靠,提着大铁钻潜入湖中,无声无息地往前泅去,过不多时,果然见着了马贵迁藏在湖内的船队。

湖水冰冷刺骨,若非身上穿有水靠,恐怕立即便要被冻得打抖,即便如此,依然可以感觉到寒气丝丝地沁入皮肉筋骨,使两人不得不运功相抗。

对方的船队既然已经找到,不需要任何言语,两人立即依照提前商量好的对策闭气潜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做起钻洞的活计来。

几艘大船的船底既坚且厚,但在大铁钻连绵不绝的威力下,却也只能颓然放弃了抵抗,不片刻的工夫便被钻出个不大不小的洞来。

只是不多时,项洵便已经钻透了四艘船的船底,船底上开的洞都不算大,但孔洞周围的木头却已被他的阴劲侵裂,只要船底遇到剧烈的震动,原本只有两根手指粗细地孔洞立即就会变成碗口大小,其结果不言可知。

大约过了两刻多钟,两人体内的真气终于支持不住,只得悄悄地将脑袋露出水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两人一番辛苦忙碌,一共钻透了八艘可载人三百余的大船和六艘可载人一百五十余的中型船只,可谓战果斐然。

两人休息了一阵,正想再如法炮制一番时,便见一枝烟火箭闪着耀眼的光芒,从岸边腾空升起,带着凄厉地尖啸飞临到船队的上空,久久不熄!

俄顷,一阵怒喝声自某艘大船上传来:“敌袭!敌袭!”

警报大作!

只是一瞬间,所有战艘上的人马都被惊醒过来,怒斥声、呼喝声、跑动声此起彼伏,仿佛无数只巨兽要从睡梦中醒来,睁开它的双眼,亮出它的爪牙。

然而还未等这些巨兽彻底清醒过来,震天的战鼓声轰然响彻整个太白湖!

项洵与李靖两人面面相觑,但还未等他们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便见着无数地火箭和飞石扑天盖地的往马贵迁的船队袭来!吓得两人连忙潜入湖中,躲到船底去。

火红的箭雨在空中抛出美丽而又致命的弧线,“咻咻咻!”的轮番射至,射穿了兵士的身体,射中了战船的帆帷,只是眨眼之间,便有十余艘战船燃起火来,火势凶猛,又带起股股浓烟,往寂静地夜空中升去,似乎想要熏瞎星星的眼睛。

“轰!啪啦!”巨大的飞石在投石机的抛射下,挟着恐怖的威势往船队扑来,有的失去准头落入水中,轰起近两丈高的巨浪;有的则正中甲板,将甲板洞穿出一个可怖的窟窿;有的则将才从睡梦中醒来,匆忙中冲上甲板上的兵卒们砸成一滩肉泥……

蒙了,完全蒙了,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攻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只懂得东躲西蹿,连点像样的攻击都组织不起来。

马贵迁和一干将领们终于冲上甲板,在他们的落力指挥下,船队开始进行反击。

一枝枝火箭不断地划破漆黑地夜空,似流星般你来我往,火焰、鲜血、怒吼与惨叫,紧紧交织在一处,透出一幅绚烂而壮美的惨烈景象。

虽然马贵迁和属下们都很拼命,然而对方的攻势实在是太过猛烈,他们在措手不及之下,无论是武器、兵源,还是士气,都根本无法与对方相抗。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约只是坚持了一刻钟的工夫,马贵迁部损失惨重,无奈之下,马贵迁只好下令突围。

这一阵的工夫,项洵与李靖立即便明白过来,原来有人打着跟他们一样的主意,只不过,他们两个势单力薄只能采取凿船这等手段,而对方竟是采取闪电突袭,准备一举将马贵迁部歼灭!

无论对方到底是谁,两人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这番好手段,好算计!

两人才偷偷浮上水面喘了几口气,此刻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又潜至船底,将打好的孔洞统统震碎,让冰冷的湖水狂涌进船内……

……

参与围攻马贵迁的一只大船船头上站着一名年轻的将军,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冷静的光芒,凝望着马贵迁的船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将军,看样子,马贵迁他们是想往北面突围!”一名小将拿手指着马贵迁船队前进的方向大声道。

“不必理会,继续攻击!”年轻的将军面色不改,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围攻一方的攻势立即变得更加猛烈起来!

“咦?他们怎么突然不动了?!”那小将奇怪道。

年轻的将军眼神陡然一凝,眼中透出一阵不可置信的诧异来,旋即一团笑容在脸上绽放开去,洒然道:“应该是秦大哥的人做的,哈哈,真是时候!”

便见那年轻的将军踏前一步,浑身涌起强大的气势,大笑道:“马贵迁!事已至此,还不投降,莫非是想让你手下这帮儿郎们跟着你一块送死么?!”

“放屁!”马贵迁气得咬牙切齿,他们突围的船队才行出不多远,合共十四艘船便均告船舱进水,涌入船舱中的水量委实巨大,根本来不及抢救,谁都看得出来,这些船只沉没只不过早晚的事,突围的计划生生被打破!

“投降吧!我周绍则可以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投降,我绝不会滥杀一人!”年轻的将军高声道。

项洵与李靖顿时目瞪口呆,竟然是周绍则?!他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怎么骗过萧铣,使出这招瞒天过海的计策来呢?

“兄弟们!咱们誓死不降!跟我杀!”马贵迁眼中射出屈辱而愤怒地目光,高声怒吼的同时,手中的长弓拉成满月,将一枝火箭往周绍则的大船射去,只不过那带着火焰地箭枝还未至周绍则面前,便被他身旁的一名小将抬手一鞭抽落下来!

周绍则一声令下,战鼓声轰然响起,完好无损的战船似胜利的雄狮般,齐齐地划破水面,往前逼来。

在这等形势之下,不投降又能如何?包括马贵迁的座驾在内的十数条战船几近沉没,而对方的船队却正步步紧逼过来,将水面封锁得严严实实,重重包围之下,马贵迁部已是逃无可逃。

“马将军,我们护着你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头再给弟兄们报仇,走!”马贵迁身边的几名心腹立即拥着他纵入水中,想趁着夜色借水而遁。

然而他们才纵下船去,还未潜出多远,立即便被守株待兔的李靖与项洵两个逮了个正着,可谓衰到极点。

没有了马贵迁等人的带领与指挥,余下的兵卒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乖乖地给人缴了兵器,成了俘虏……

……

汉阳城内,秦县丞的府中。

周绍则正容道:“两位兄弟,咱们又见面了!实在是没有想到两位如此高义,两位请受绍则一拜!”,说罢竟是深深地行了一礼,显出他从心底的敬意来。

李靖和项洵连忙将他扶住,前者开口道:“绍则将军这是说的哪里的客气话,我们兄弟与周家可谓交情深厚,做这些事情,只不过是理所应当罢了。”

秦县丞击节赞道:“好一个理所应当,只冲这句话,便值得交你们这两位朋友!”

周绍则举杯笑道:“还说我讲客气话,李大哥你不也是讲客气话?莫要叫什么将军,都是直接称呼我绍则好了,我爹和我哥对你们可算是推崇倍至,我原来还不大相信,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是眼高于顶,小看了天下英雄,来,这杯酒,便当我向两位兄弟赔罪!我先干为敬!”

几人饮过杯中酒,项洵摇头叹道:“今番泡的冷水浴可真算是够劲儿,啊嚏!我的天,以后再不敢逞这能了。”

秦县丞仰头大笑道:“这种能可不是想逞便可以逞的,哈哈,至少我是绝对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刺杀李百遥,仅这一项这还不算完,两位刺杀之后不但没有躲起来,而且更是出人意料地狂奔数十里,又去毁坏马贵迁的船,啧啧,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心手冒汗,此事非大智大勇者不能为也,来来来,秦某再敬两位一杯!”

秦县丞名唤秦业,与周绍则乃是结拜兄弟,此人行事一向低调,使得汉江帮的那些人都没有将他放在眼内,这才能够不断地将秘密情报传给周绍则,此番里应外合之下,更是一举将马贵迁部拿下,可谓老谋深算。

“咯咯……项公子说话真是有趣,不过若是着了凉的话,光是喝酒怎么能够解决问题?不若等下让奴家好好伺候伺候你?”和他们同桌的一名俏丽女子饮了口酒水,满面绯红地往项洵抛媚眼道。

“咳……师妹……”听了那女子的话,秦业顿时哭笑不得。

项洵哪里遇到过说话这等放浪的女子,一时之间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只好装聋作哑不去理会她。

着项洵吃窘的样子,那女子立时掩口发出一阵诱人的娇笑,喘气道:“咯咯……项公子果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雏儿,姐姐我最是喜欢你这种男子了,怎么样,难道你不喜欢姐姐我么?”

秦业苦笑道:“师妹,好歹在外人面前,你可是我的小妾,你这般说话,让我的脸子往哪里搁?”

不等那女子开口,秦业朝项洵歉然道:“项小兄切莫见怪,我这师妹修的乃是龙虎合欢道,最是擅长采阳补阴,此番见了你这等难得一见的人物,免不了心动。”

那女子掩口笑道:“项公子切莫听我师兄瞎说,对一般人我自然是要好好采补一番,但对着你这等英雄,我又怎么舍得呢?”

周绍则摇头笑道:“黎黎姐,你就放过项兄弟吧,哈哈,你都把他吓坏了。”

黎黎掩口轻笑道:“有什么好怕的,项公子今天下午还在窗外听了半天呢……”

“咳咳!”项洵终于招架不住,绷着脸皮站起身来,边走边道:“我尿急……”

身后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第六十章 欺软怕硬

绵绵密密地雨滴透过树叶地遮掩,执着地洒落在苦笑不迭地项洵与李靖的身上。

三日前,周绍则带着俘虏回了江夏,而两人亦辞别了黄县丞和那位媚浪劲儿十足地黎黎姑娘,再度踏上前往襄阳的路途。

“唔,这雨可真冷。”项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

李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今天正巧立冬,不冷才怪,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咱们不能就这样死等,不如往前头探一探有没有村子。”

项洵皱眉道:“那咱们的船怎么办?这么多东西……早知道跟黄县丞要上两件蓑衣就好了。”

李靖站起身来道:“少说废话了,这荒山野岭的,除了我们,还有谁会跑到这里来?咱们把船拖上岸,藏在那边那堆草丛里好了。”

汉水末段,除汉阳县城和甑山县城以外,根本再无大城,两人昨日才离开甑山县城,此时所处之地确实是了无人烟,想要再进大城,那便要到四百余里之外的丰乡了。

船上的东西不少,连船一起足有两百余斤重,不过对两人来说,仍是小菜一碟,不一阵的工夫,便将船藏好,此时的雨更大了。

两人各自带了几块干粮,朝着西北方向而行,大约只走了两里多地,便见着一处小山村,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疾奔过去。

村子位于土丘之上,四周稀稀落落地生着些高大的树木,雨雾缭绕之下犹如世外仙境一般。

村子并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样子,因为此处太过偏僻,平时极少有外人来。

项洵与李靖的到来,为这小山村添了一丝新鲜的气息,好客的村民们顿时热闹起来,十分殷切地招待了他们。

大雨下了整整一日,到了傍晚的时候,亦根本不见要停歇的样子,两人便被邀请到村长家吃晚饭。

村长姓曾,名大树,年纪在六十岁许,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田地里的活计都交由儿孙去做,他最喜爱的则是自己酿制些米酒,。

晚饭算不得丰盛,但却做得极用心,显出农家特有的淳朴气息,除了曾大树之外,同桌的,还有村里的几位上了岁数的老人,以及曾大树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孙子。

众人说说笑笑,酒到杯干,不知不觉中便将鲁大树珍藏的三坛米酒尽数吞落肚去,就在几位老人家嚷嚷着要回家拿酒来继续拼到醉时,村长家的院门被突然推开,走进五六个浑身被雨水淋透的人来。

“哟嗬~都喝得挺带劲儿的嘛!哈哈……曾大树,还记得我吗?”领头儿的一位年轻人冷笑道。

曾大树揉了揉有些迷糊地醉眼,待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之后,站起身来勃然大怒道:“你个混账东西!竟然还有胆子回来!看我这回不打折了你的狗腿!”

“哼!曾大树,你以为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随意折辱我吗?这两年来,我吃尽多少苦头,就是为了回来找你报仇雪恨,明年的今天,便是你们全家老小的祭日!”那年轻人站在雨里仰天长笑,貌极张狂。

“呸!留你一条狗命还不知道收敛性子好好做人,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不顾大家伙儿的阻拦把你一刀劈了!一了百了!”曾大树面色铁青地喝骂道。

“一刀劈了我?凭什么?!鲁大树,我当年不过就是干了个过路的小丫头,你们至于那么对我么?如果当初我爹和我爷爷还在世上,你们能够那么欺负我?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怕是早就不记得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死的了吧?!”年轻人眼睛通红,狰狞着脸孔,一字一句道。

鲁大树的孙子鲁水宽怒喝道:“焦大叔和焦大爷的恩德,我们全村的人都不会忘记!但是你,焦豹!你为非作歹,丧尽天良,有何脸目拿他们两个来当挡箭牌?!呸!你不佩是他们的子孙!”

那被唤作焦豹的年轻人背后的一个汉子踏前一步道:“豹哥,咱们何必跟他们啰嗦,直接全都宰了便是!”

焦豹摇头冷笑道:“他们当年将我折磨得那么惨,我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痛快就死了?!”

那汉子摇头道:“咱们绕了一天的路程专门赶来这里,回头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去,只怕会被三当家责骂。”

焦豹笑道:“这个不用怕,等咱们处理完这帮家伙,便将村里的财物全部取走,到时候三当家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责骂我们。我告诉你,别看这小村子不大,每家每户的家底可是蛮丰厚的哩。”

焦豹身后的一名汉子淫笑道:“豹哥,左右你都是要把这全村的人都杀光,那这村里的姑娘……嘿嘿……”

焦豹摆手笑道:“你放心,等下先把他们制服了,然后咱们就可以当着全村人的面尽情享用,啊哈哈哈哈……”

“哈哈,多谢豹哥!”

几位老人异口同声的怒斥道:“畜牲!”

曾小树满面怒容道:“爹,待我和水宽水深把他们全收拾了,再交由大家伙儿发落!”

项洵和李靖想要帮着出手,曾大树却摇头劝道:“两位远来是客,给你们看到这笑话本来就令老夫没有面子,如今怎么还能让你们冒险出手,就交给小树他们三个去办吧。”

两人无奈点头坐下,项洵与李靖对视了一眼,两人显然都看出曾小树父子三人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李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只见焦豹嘴角挑起一丝狞笑,“铮”地一声抽出腰畔的钢刀,眼中透出噬血的光芒道:“曾老头儿,今天我便要让你知道知道,得罪我焦豹的下场!哼,便先从你的儿子和孙子开始!你们父子三个一起上吧!”

曾小树父子三人身体虽然健壮如牛,但显然只是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工夫而已,见着焦豹嚣张的模样,也不答应,每人操起一根木棍便扑了上去。

焦豹一面轻松地应付着三人的狂攻,一面嘲笑道:“就你们这几手笑掉人大牙的庄稼把式,能奈何得了我吗?看刀!”

罢手中钢刀一记斜斩,瞬间便切进父子三人的破绽当中,眼见那钢刀马上便可以切断曾水宽的左臂,却不知怎地,焦豹左腿突然麻了一下,即将突上去的招式使不出来,顿时便被父子三人各揍了一记。

背上挨了两棍,脑门上也中了一棍,狼狈之下的焦豹并未发觉项洵动的手脚,只是心道真是撞了邪,莫名其妙的腿怎么会麻呢?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只得连连挥刀逼退三人,趁机喘息片刻。

焦豹背后的几名汉子见他甫一接战便吃了瘪,连忙道:“豹哥,要不要咱们兄弟一起上?”

焦豹恼怒道:“我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就这么三个无能的废物,我一个人足够!”

焦豹的实力他们都清楚,于是几名汉子不敢再多口,只不过偷偷的在心中暗自嘀咕,你给三个废物打得满头包,那你又是什么?

焦豹定了定神,再度挺刀往曾小树父子三人扑将上去,“唰唰唰唰!”一连四记快斩,顿时便将三人逼得狼狈不堪。

焦豹脸上泛起冷笑,手中的钢刀带着劲风,朝着离他最近的鲁小树斩去,然而到刀锋离对方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离时,怪事再次发生,他的两手手腕处突然一阵酸麻,钢刀竟是直接跌落到地上!

“噼里啪啦!”鲁家的父子三人又是一通猛打,将他揍了个满头包。

这回焦豹哪里还不知道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脸色涨红大喝道:“何方鼠辈!有胆子便出来与老子一斗,偷偷摸摸地算什么好汉?!”

鲁水深冷笑道:“本事不行就说本事不行,竟然还用这种恶心人的借口,要不要我们父子三个空手对你的单刀?”

焦豹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吐出两口血来,项洵和李靖听了则是在心中笑开了花,也不知这真没看出来,还是故意要气焦豹。

焦豹身后的几名大汉哪里还待得住,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也不开声,拔出刀子便往鲁家父子三人斩杀过来!

“哈哈!既然你们要帮手,我也下来陪你们玩几招!”项洵再顾不得鲁大树的要求,掣出钢刀在手,脚尖一点,便从座位中弹将起来,往场中投去。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此刻的项洵,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回生死大战,随手一刀斩出,立时便生出一股无比惨烈的气势,凛冽地刀气瞬间便要将那几名汉子的气血都冻僵,骇然之下,几乎连刀子都拿不稳了,旋即被项洵轻松几脚踢倒在地上。

耳后传来一阵风声,项洵想都不想,直接就是回头一拳,狠狠地顶在妄图偷袭自己的焦豹的肚皮上,将他打得似一条熟了的虾子一般蜷到地上。

包括焦豹在内一伙人的本事其实也就是稀松平常,此时遇上真正的高手,立即便现出原形,怎么也嚣张不起来了。

“英雄饶命!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英雄,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咱们吧……”那名想要奸污村中姑娘的汉子心思转得最快,此时不但将手中的刀子抛下,整个人更是跪在泥水中,朝项洵磕头求饶道。

其他的汉子一看,立即也明白过来,就凭自己这些人,断断不是眼前这家伙的对手,只要能够先保住性命,其他事情都好说。

鲁水深大喊一声:“你们这种败类,还想活命?!项大哥,不必留情,直接杀了他们,这种恶贯满盈的败类留不得!”

焦豹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可怜,声泪俱下道:“水深!小时候咱们还一起玩儿过泥巴,一起下水捉过鱼,你就那么狠心看着我被杀?杀了我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鲁水深望着这个小时候的玩伴,眼内闪过一丝怜悯,只是须臾之间便消失不见,冷笑道:“一起捉鱼?亏你还好意思说得出口,可还记得你抢过多少回二妞儿和燕子摸到的鱼?我和我哥的鱼你倒是从来不敢抢!哼!欺软怕硬,一向都是你的拿手好戏吧?刚才你是多么嚣张啊?这个时候眼见不敌,又来跪地求饶,无耻不无耻?!”

焦豹双往前爬了几步,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鲁爷爷,我错了!您就看在我爹和我爷爷的面子上,放过豹子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

鲁大树眼中泛出思念的神色,叹了口气道:“豹子啊,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小时候最是调皮,但是你却最招咱们这些人疼?”

焦豹痛哭道:“因为我爹和我爷爷救了全村人的命,所以村里面的人才……”

鲁大树摇了摇头,叹息道:“不仅仅是因为你爹和你爷爷为救了全村的人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更因为你从小就是个孤儿,你娘死得早,大家怕你一个人觉得孤单,觉得没人疼,所以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你个小王八羔子啊……唉……”

焦豹听得脸上一惊,仿佛无法相信竟然会有这层原因,愣了片刻,哭得更是泪如雨下,边哭边道:“鲁爷爷,豹子知道错了……我从此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爹!不能答应他!”“爷爷!不行啊!”鲁小树父子三个一齐叫道。

眼见鲁大树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有些犹豫不绝,项洵望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焦豹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心痛改前非,那么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也不为难你,不过可千万不要胡编乱造,嘿,若让我瞧出你在说谎,我手里的刀子可不会跟你客气。”

焦豹连忙点头道:“英雄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洵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转头来对其余几个家伙眼睛一瞪,身上的气势狂涌而出,暴喝一声道:“你们几个都给我把脑袋趴在地上,谁胆敢抬起来看一眼,我便一刀活劈了他!”

见着他们都老老实实照作,项洵才满意地转过头来笑问道:“你们先前说的什么三当家,是怎么回事?”

焦豹立即答道:“三当家是我们寨子的三寨主!”

“什么寨子?给我说清楚点儿!”

“是玉龙寨!我们的大寨主名唤潘庆,人送外号‘玉蛇郎君’,一杆银龙枪使得出神入化,手底下共有三千多弟兄,在京山一带很是出名。”

“京山?”项洵转脸望向鲁大树等人。

鲁大树皱眉摇头道:“在北边儿,离咱们村子有两百多里地,听说经常聚集些土匪流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显然对焦豹加入匪寇的行列很是不满。

项洵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问道:“你们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焦豹连忙道:“我们奉了三当家的命令,将一封密信送到汉阳县城,交给汉江帮的人,谁知道他们的李副帮主被人给刺杀了,一时间没有人能够做得了主,所以我们只好先赶回来……”

“合作的内容?”

焦豹摇头道:“三当家只是交了一封信给我们带过去,我们根本就没有……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以我们在寨中的地位根本还不足以了解到合作的内容!我们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眼见项洵把刀子架到他脖子上,焦豹连忙一阵解释道。

项洵根本理都不理他的辩解,笑问道:“信呢?”

焦豹道:“信已经交给汉江帮的人了,但是因为李百遥已死,所以他们的舵主说要转交给他们的帮主定夺。”

项洵皱眉道:“为什么不直接交给他们的帮主?”

焦豹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

项洵转向李靖,表示自己的问题已经问完,看他还有没有什么问的。

李靖开声问道:“除了你们几个,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你们共同执行这个任务?”

焦豹闻言明显呆了一呆,正要转动眼珠,项洵冷笑一声道:“想仔细才回答比较好。”

焦豹摇头苦笑道:“没有,我们几个人全在这里了,英雄,我现在就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鱼肉,哪里还敢说谎?我之所以停顿,只是因为我们几个人的马匹全都绑在村外的一片小树林中而已,不信你们可以过去查看。”

项洵点头道:“那好,水宽和水深两位兄弟随我到村外去,否真的如他们所言。”说罢就那么拉着两人飞快地行出门去,让鲁大树父子都未来得及出言阻止。

焦豹听得他们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门外,又跪在泥水中向前走了两步,向鲁大树磕了几个头道:“豹子从此以后,一定会听从鲁爷爷的教诲,改恶从善……不过村子里我肯定是呆不下去,几位爷爷你们多保重,我走了……”

鲁大树和几们老人各自叹息一声道:“去吧去吧,只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

焦豹从地上爬将起来,脸上却哪里有半点悲伤的样子?只见他冷笑一声,沉声喝道:“动手!速战速决!”

罢两支飞镖自他手中甩出,一支往鲁大树,一支往李靖!

而一直趴在地上的五名汉子也纷纷从地上弹起,抢起自己的武器,往众人杀去……

第六十一章 碧空云影

天色瓦蓝而澄净,正阳当空,在那不可一世的霸气中,却也透着孤零零的悲戚。

一阵寒风吹过,不但使得行至中天的太阳骄而不炽,更将松树的针叶拂得“沙沙”作响,仿佛仍要与它们继续早已进行了不知千百年的“扫叶”行动。

对手依旧,战局依旧,一番苦斗之后,松针们仍是逍遥自在地矗立在高高地枝杈上,仿佛在嘲笑着对手的无能和愚笨地固执;寒风毫不气馁,又发动一次凶猛的进攻,硬是将松树枝头的一颗松果轰落了下来。

坚硬的松果丝毫没有落败的颓丧感,因为他是主动跃下枝头,所以十分潇洒地坠下,狠狠地砸在树下那个酒不离口地臭酒鬼的脑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听到酒鬼的一记惨叫之后,愉悦地弹跳了几下,最终滚落到树下的草丛中,不见了踪迹。

“还不够,还不够……太慢了……再快点,给我再快一点……啊呀!咝……”一把懒散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从酒鬼的口中飘出来,酒鬼正灌着美酒悠闲而又自得时,被松果的偷袭砸得叫出声来。

“哇……好大一个包!”酒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然后发出一声凄惨无比地叫声。

“喂,到底有没有人性的啊?你师傅被打得这么惨,都不晓得出言安慰一下?!”酒鬼瞅了瞅仍在身前那块空地上苦练枪法的少年,不满道。

少年一言不发,早已汗流浃背的他此时完全将身体与精神都投入到枪法之中,只见他猛地跃起一丈多高,手中的长枪一连抖出十二道枪影,一瞬间,枪尖前方的空气仿佛都要被撕裂。

少年一口气尽,落地之后,浑身一阵剧烈地颤抖,终于再也站立不住,仰头便倒,就那么直挺挺地摔在有些绵软地草地上。

酒鬼眼中精光一绽,身上懒散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只是眨眼之间,便见他如风般飘到少年的身边,将少年的上半身稍微扶起,把酒坛递到他嘴边去,不知灌下多少酒水,然后才又轻轻地放下,任他在那里气喘如牛。

酒鬼扬脖灌了一口酒之后,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扫少年那仍显青涩却日益成熟起来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这小子不但天资卓越,而且实在是够拼命,跟年轻时的自己委实太像太像,不,或许应该说,他比自己还要执著得多,否则绝不可能于短短的十个月间将“幽冥枪法”修炼至这个境界,这家伙……

“唔……”过了好半晌,少年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嘶哑而又虚弱地声音。

“哼哼,胆子不小嘛,竟敢不经我的允许,强行施展出‘幽冥裂空击’,此番若不是你运气足够好,现在早是个废人了……”酒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依旧是懒懒散散的样子。

无力爬起的少年扯了扯嘴角,现出个不知是哭是笑的模样,有气无力道:“有你这么无良地师傅么……净知道说风凉话……唔,再来两口酒。”

酒鬼摇头嘲讽道:“唐奎你个小王八蛋!我这一身的本身你没学到一半,喝酒的瘾头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少年正是余杭的那个小混混,项洵的三弟——唐奎,而他身边的这位酒鬼,自然便是他的无良师傅——柳红樱。

唐奎闷着头猛灌下了十几口,这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满足道:“哈,痛快!这几个月以来,要是没有这美酒,我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嘿,师傅,再来几口……”

“滚!给我老实待着!”柳红樱两眼一瞪,抱着酒坛扭头便走,边走边道:“我弄这么点儿酒容易么我?自己没喝几口,倒有大半都进了你这家伙的肚皮。”

唐奎躺在草地上咧嘴笑道:“师傅你也忒小气,俗话说得好,一百年修得同船共渡,三百年修得徒弟师傅,咱们这好歹也是三百年的交情,难道还比不得区区几口酒?”

“呸!别说三百年,就是一千年也比不上!破网,你说是不是?”柳红樱狠狠地灌了几口酒下肚,咬牙恨恨道。

“咴咴~”正站在不远处悠闲吃草的破网抬起头来发出一串回应,也不晓得究竟是比得上,还是比不上。

唐奎忍着身上的痛楚,发出一阵开怀大笑道:“每次咱们两个有什么分歧,你便找破网来问,莫非师傅你能听明白它讲的什么东西?”

柳红樱洋洋得意道:“你小子也不看看那是谁的马,我能听得懂又有什么出奇。”

唐奎奇怪道:“你吹什么牛,破网每次回答都差不多,怎么可能次次同意你?”

柳红樱面上露出奇异的笑容道:“因为破网它在回答我的提问时,只会说一句话。”

“什么话?”唐奎不解道。

柳红樱脸上的笑容陡然绽放,狂笑道:“你以后仔细听,它每次的回答都是‘咴咴~’,意思就师傅说得对!”

唐奎翻了翻白眼,懒得去跟这无良师傅磨嘴皮,于是轻轻转头去,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一言不发。

“怎么,又在想你的兄弟姐妹了?”柳红樱顺着唐奎的目光望去,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朵白云,随风缓缓移动的同时,不断变幻成各种模样,时而像谁人的笑脸,时而像手中的酒坛。

“嗯,我想小妹了,咱们一到洛阳便把她扔下不管,也不清楚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师傅,你说……小妹她心里会责怪我吧?大哥去了,二哥也杳无音讯,我却……”唐奎轻轻叹息一声,眼眸里射出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哀伤与某种狠心地坚强。

柳红樱一声不吭,只是望着天空中的那两团云影怔怔地出神,仿佛没有听到唐奎的话一样。

过了好一阵子,柳红樱才回过神来道:“仍放不下吗?呵,其实你那个看似柔弱的妹妹,骨子里却有许多男子都比不过的坚韧。”

唐奎微微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三个当哥哥的,总是会不自觉地想着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丁半点儿的伤害,只不过现在……我们三个却暂时都做不到了……”

柳红樱凝望着那两团渐渐被风吹散的云朵,心下不由暗叹一声,纵然当年的誓言犹在耳边,但世事却如白云苍狗一般变幻无穷,谁又能够料到现在会是这等模样?

柳红樱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人总有各自的追求,就像你们三个愿意为了保护她而付出一切,你和小曼想从鬼道手里救出你二哥,她的愿望呢?你可知道?”

唐奎摇头道:“以前的我,只是块榆木疙瘩,哪里会去想小曼的愿望。只是后来一路到洛阳才渐渐发现,小曼天天都捧着秋秋嫂子送给她的那本医书,似乎是非常喜欢医道。”

柳红樱笑了笑道:“小曼那姑娘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若是悬壶济世的话,必为良医。”

唐奎微笑道:“那是当然。”

柳红樱道:“只不过,女孩子做医生,总是不会那么容易。”

唐奎回想起宁秋秋在余杭里行医的处境,摇头道:“哪理会得那么多,只要小曼喜欢,怎么着也要满足她的愿望……师傅,天气开始转凉了啊……”

柳红樱笑笑道:“怕什么,她在洛阳生活得总会比咱们要好得多,有季宣那小子照顾着,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唐奎扯了扯嘴角,最终却没有吭声。

柳红樱灌了口酒下去,回复了一惯的懒散,打了个呵欠道:“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跟个娘们一样?这么多愁善感的样子,差点把老子都弄掉泪。”

兄妹们的身影一一从脑中清晰地浮现,然后又渐渐隐去,唐奎摇头道:“兴许是因为怕将他们忘记了吧,在这种身体不能动弹的时候,才要努力地将他们回忆一遍,省得到时连见面都认不出来。”

“你这小子今天说得竟然还有些道理,不错,不错,来,赏你口酒!破网,你要不要?”

“咴咴~”

“不要就算了啊……”

“咴咴~”

“……德性!滚过来!”

……

柳红樱目瞪口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酒坛,面容上泛起无尽地悲意,拿眼斜着神骏无敌的破网道:“喝一口意思下就算了,你至于喝饱吗?这玩意儿又不是清水,想要多少有多少……”

打了个响鼻,拿舌头舔了舔柳红樱的脸,坦然地转过身去,到一边的草地上吃草去了。

躺在地上的唐奎望着这令人无语的一人一马,终于再忍不住满腔的笑意,爆出一阵大笑,在地上抽搐不已。

柳红樱面带愠怒道:“笑个屁!老子没酒喝,你个小王八蛋也别想喝!他娘的,等下一坛泡够时候,至少还得再等半个多月,我的天,半个月没有酒喝可怎么办……”

唐奎懒得理会这个无良师傅的唠叨,深深地吸了口气,捏了捏拳头,感觉自己的力气和体内的真气都恢复了不少,虽然浑身的筋肉还酸痛的很,但已经不似先前那般严重的让人受不了了。

唐奎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立起来,迈了两步,脑袋里面似乎还有些晕,感觉脚底像踩着棉花一样,麻木而没有踏实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重新坐下休息,依旧慢慢地挪向他那杆长枪。

柳红樱皱眉道:“平时你怎么折腾都不要紧,但现在你的身体已经达到你体能的极限,再继续折腾下去的话,只怕你的小命不保!”

听了柳红樱的警告,唐奎黝黑却仍略带稚嫩的脸庞上并没有一丝畏惧,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傅,时间真的不多了……从二哥被人捉走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我除了这点功夫,什么都没有……不拼命的话,不行啊……”说罢便伸出稍带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手去,紧紧地握住了长枪的枪杆。

柳红樱走上前来皱眉阻止道:“以前你拼命的修炼,我都没有阻止过你,原因你应该知道,无论你的身体消耗到什么程度,只要有酒在,都不是什么问题,但现在那酒已经喝空了,你还像以前一样拼命的话,极有可能会一命呜呼,你懂不懂?”

唐奎皱眉摇头道:“师傅,如果我一直依赖它的话,是不是永远也成不了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

柳红樱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这套枪法和心法,对身体潜能的榨取实在是太过霸道,前期倘若没有这种酒来支撑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达到更高境界的。”

唐奎转过脸来,定定地望着柳红樱的眼眸,摇头道:“师傅你不用骗我,你到现在也一直喝这酒,正是因为连你的武道修为也无法支撑这套枪法?”

着唐奎一脸正经的模样,柳红樱不禁笑骂道:“你倒会胡思乱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之所以会一直喝这酒,只不过是因为以前喝得太多,上瘾了,怎么戒也戒不掉……”

唐奎眼中泛出一阵精芒,深深地望入柳红樱的眼中,见他不似说谎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道:“这样就好,我可不想将来要天天背着个酒坛子,啧,只不过,这酒的话,实在是太好喝,戒了的话,太可惜……好了好了,师傅你快让开,我只稍微再折腾一阵,保证不会过度。”

柳红樱将大手探上他的脉门,皱眉道:“以你现在这样子,太容易走火入魔了,不若今天便作罢,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出发去个好地方。”

唐奎冷静地问道:“什么好地方?”显然若是不能令他满意,他这带伤修行便不会就此罢休。

柳红樱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由此处往西南走,越过漳水和富水,大约走一百余里,有一座京山,京山上有一座寨子,寨子里有一帮贼匪。”

唐奎眼前一亮道:“贼匪?!师傅,你终于肯带我去跟人拼命啦?!太好了!我就说嘛,要当将军的话,哪能只练武艺不杀人?”

望着唐奎异常兴奋地表情,柳红樱脸色不愉道:“就凭你现在的水准,能对付个二三十人就不错了,还想杀人……哼!”

唐奎脸色一沉,同样不悦道:“那你叫我去做什么?难不成和些个贼匪一起喝酒吃肉?哼!”

柳红樱撇嘴道:“你个小王八蛋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我说一句你顶三句,再说就不带你去了。”

唐奎哼了一声,不再辩驳,只是挥手让他赶紧说下去,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委实太招人愤恨,差点惹得柳红樱把他按到地上狠狠地揍上一顿。

柳红樱按捺住心中的邪火,面色平静道:“京山上的那座寨子,名唤玉龙寨,是我以前的一位好友所建,我那好友的枪法亦是不错,此番前去,你便跟他会上一会,看看你跟高手的差距。”

唐奎闻言两眼终于绽出喜悦的光芒,开心道:“有架打!实在是太好了,老是跟你对练,我都腻得快要吐了,终于可以换人了,哈哈……哎哟……”

唐奎的话音未落,脑袋上便挨了柳红樱的一记栗凿,显然对他的这种说话极为不满。

唐奎揉了揉头顶,终于咧嘴笑道:“实话实说而已,嘿嘿,你那个朋友姓什名谁?在江湖上是什么有名的人物?”

柳红樱睨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我那朋友名唤马啸风,至于名号?好像是‘白马什么枪’的?我忘记了,哈哈……”

唐奎呆滞道:“马笑疯?”转头望了望旁边吃草的破网,疑惑道:“师傅你确定不是在?除了它,谁还会笑到疯?”

停下嘴来,抬起头呆瞪了唐奎一眼,显然是没有明白那家伙说了它什么,只是依旧“咴咴儿”的叫了两声,作为礼貌似的回应,哪料到立即换来对方的一阵狂笑。

柳红樱只得再度狠狠地给了他一记栗凿道:“笑个屁!过几天便要你知道他的厉害,哼!到时非让他打得你满地找牙不可!”

唐奎摸着脑袋笑道:“哈哈,师傅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以师傅你的武功修为来看,你的好友肯定也是厉害的很,我输了倒不要紧,只不过到时候输得太惨,丢的还是师傅你的面子啊。”

柳红樱哼了一声道:“少跟我贫嘴了,你小子的进步虽快,但是跟我们这层次的人比起来,却是没有半分胜算的。而且此番为了考验你的真实实力,让你明白自己与真正高手的差距,所以我是绝对不可能把他的武功招式透露给你知晓,因此,到时候你唯一能够倚仗的,只能是自己的临场应变。”

唐奎咳了两声道:“唔,我又馋酒了,师傅你快点去弄些来吧……”说完便要往破网那边走去。

只见柳红樱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枪笑道:“嘿嘿,哪里走,今天的挨揍课程还未做呢。”

唐奎苦着脸道:“师傅你看今天我伤得这么重,挨打课就免了吧?哎哟……轻点啊,受伤了行动不便,根本躲不开啊……”

“哼,跟敌人交手的时候,难道你受伤之后对方就会不再出手了吗?不许逃……”

“破网你说,打不过难道不应该逃吗?”

“咴咴~”

……

第六十二章 荒野小镇

夜色渐重,雨势愈疾。

有道是当局者迷,项洵带着鲁水宽兄弟两个匆匆离开,不禁让焦豹心花怒放,以为自己报仇雪恨的机会失而复得,遂再度生出恶念,要将鲁大树置于死地,却不知只是自己跳进了对手挖好的坑中而已。

坑不深,奈何满胸戾怨,早使心蒙尘,眼障翳,一跳之下,等待他的,却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望着先前信誓旦旦说要洗心革面,如今却已化作一具死尸的焦豹,鲁大树等人不由得摇头叹息,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轰隆!”一道紫色地闪电毫无征兆的劈下,将院中一棵早已掉光了叶子的槐树轰得着起火来,令鲁大树等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鲁老爷子,你这是……”李靖望着鲁大树有些悲戚的面容问道。

鲁大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那三棵槐树,是十五年前,小豹子跟水宽他们哥俩一起种下的,一人一棵,刚刚被雷劈的,正是小豹子种的那棵……”

众人听了难免又是一阵叹息,然后便一齐动手,收拾起焦豹几人的尸身来。

等一帮人收拾妥当,还未过一柱香的时间,便见着项洵和鲁水宽兄弟几人推门进来。

鲁大树见三人浑身湿透,便去取了几套衣服出来给几人换上。

等三人重新在座位上坐下来,李靖开口问道:“怎么样?外面是否有人留守?”

项洵点头道:“不错,还有三个留守看马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鲁小树疑惑道。

鲁水宽皱着眉头,接过话来道:“不知被什么人杀了……”

李靖听得面上一讶,便见项洵点头道:“三人俱是咽喉中剑,一击毙命,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绝对是个高手……”

鲁大树疑惑道:“难道两位小兄弟还有其他的帮手?”

项洵摇头道:“没有的事情,就只有我们兄弟两个,先前我还当是村里另外有什么高手哩。”

鲁水深满不在乎道:“管他那么多,只看他把坏人们全杀了,就说明不是咱们的敌人。”

李靖脸色平静道:“若是朋友的话,不应该就这么杀了人却不露声息,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因为焦豹等人这么一闹,原来还嚷嚷着要继续喝的几个老人家也没了兴致,于是就这么草草地散了……

……

第二日一大早,雨过天晴,朝阳灿烂如火。

项洵与李靖辞别村子里的人,返回藏船的地方,再度沿着汉水而行。

一连行了三日,船上终于食尽,两人忍着肚饿一直坚持到中午时分,正巧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小码头,连忙将船泊了过去。

跟岸边的人一打听,原来离码头不远处便有一个镇子,两人不由喜出望外,问明了镇子的方向,道了谢,立即直奔过去。

许是因为从甑山到丰乡这一大段水路附近都没有一座大城,所以便有精明的人物在此处建了个小镇子,因为这特殊的地理位置,也着实吸引到不少的商旅在此驻足歇脚,使得整座小镇看起来极为热闹。

镇子不大,但是却颇有城池的模样,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家似模似样的青楼。

两人腹鸣如鼓,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留意其他,只是冲进一家饭馆,随意点了几个小菜,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吃着,项洵的面色突然一僵,然后转瞬又回复平静道:“二哥,我感觉有些不妥当。”

李靖不动声色道:“怎么回事?”

项洵夹了片牛肉扔到嘴里,边嚼边低声道:“有人刚才在暗中窥伺我们,只怕来者不善。”

李靖眉头微皱道:“莫非是前几天在小村外出手的那人?到底会是什么人?竟然一路跟着咱们不放。”

项洵不解道:“若是想对咱们下手的话,先前在小村中击杀那几名贼匪岂非是打草惊蛇?”

李靖摇头道:“不晓得,又或者,对方对自己极为自信,根本就不担心这一点呢。”

过了一阵,两人都已吃饱,坐在那里休息了好半晌,但那被人窥伺的感觉却再未出现,弄得项洵还以为自己先前弄错了,两人遂不再理会,打包了些熟食,又到外头买了不少的干粮,准备带上船去。

两人返回江边的小码头处,将一堆吃食安放妥当,遂解开缆绳,沿江而上。

就在小船刚行出十余丈远时,异变陡生!

“嗤”!一声极细微的响动自船底传来,紧接着,一枚雪亮地剑尖带着无比森寒的杀意闪电般刺出!

“早预着你哩!”项洵咧嘴一笑,在剑尖还未透出船底时,整个人早已高高拔起,与此同时,手中的船橹猛地一摇,小船一个急旋,便改往岸上行去。

在水里比拼,与在岸上可完全是两回事,对方既然选择在水中出手,自然是因为水中更利于对方的发挥。

项洵在忙活的时候,李靖也没有闲着,手中的寒铁枪早已化作一道铁龙,“嘎吱!”一声捅透船底,往偷袭的那人狠狠刺去!

一击不中,剑尖倏地一下又消失无踪,并无人从水中冒出,甚至江面上的水流亦无任何变化,足见偷袭者的水性是如何的高超。

“小心身后!”就在小船距离岸边还有一丈多远的时候,项洵突然开口喝道。

一道水箭无声无息地从水面冒起,往李靖的腰间射去,这还未完,船底又传来“嗤”!的一声响,因为不用再顾忌声音,所以这一剑来得比先前更快!

匆忙间,李靖只来得及拔高身子闪开船底闪电刺来的一剑,却无法躲开那道无声水箭,只听得“噼!”的一声,他的小腿便被水箭射中,鲜血洒出!

那枚剑尖此次并没有立即收回,而是顺势一划,“喀喇”!竟然直接将小船的船头划成两半!

升至半空的李靖此时却是不顾腿上的伤势,手中长枪一抖,再度往偷袭者扎去!

项洵本来还想将小船摇至岸边再与对方决一死战,哪料到小船顷刻之间便要解体,因为船尾不知何时早被偷袭者动了手脚!

“喀嚓~”可怜的小船自中间分两半,项洵他们先前才买的一干酒食干粮尽皆随着小船的解体而沉入水中。

“上岸!”李靖大喝一声,寒铁枪在尚未沉没的船头疾点一下,整个人借着反弹之力往岸上横掠而去!

然而在他还身处半空时,一道曼妙的身影如箭般电射出水面,手中短剑闪着幽幽地寒光,瞬间刺中他的小腿!伤上加伤!

虽然有水光遮掩,但项洵此时仍是瞬间便看清了刺客的真容,正是那晚意图行刺周法明的那名女刺客!

也不知那女刺客是怎么想的,照理说袭击项洵这个落在后头的人方不会落入被前后夹击的境地之中,但她却大胆至极的选择了先前已经受了伤的李靖作为下手的目标,此举大大出乎了项洵的意料,以致李靖再度受伤!

“二哥!”项洵来不及自责,脚尖在即将沉没的船尾猛地一点,大喝一声,手中钢刀卷着劲风,呼啸着往那女刺客杀至!

李靖被刺中之后,却并没有失去方寸,真气猛地一松,身形坠下的同时,手中寒铁枪吐出数点气劲,将女刺客的所有退路封死,配合项洵完成了对女刺客的夹击之势!

女刺客的眉头终于微皱,在这等情况下和两人硬拼绝对极为不智,只得暂时放弃对李靖的击杀,身形如蛇般连晃几下,瞬时便脱出项洵刀势的笼罩,“扑通”一下滑入水中。

两人全然未料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脱出包围,一时间颇有些措手不及。

李靖收招退往岸上,项洵却是刀势一转,改横斩为竖劈,凌厉地刀气轰然划开水面,往女刺客斩至!

项洵的变招之快,出乎女刺客的意料之外,只得以剑硬接了劈头盖脸地一刀,却是使了个卸字诀,借着水势往一旁滑去。

项洵哪里会这么给她走脱,整个人扑进水中之后,人随刀走,刹那间,在船上与楚万溪对敌时的灵觉再度出现,整个人的精神空前的灵动,气机紧紧锁定水中的女刺客,踏前半步,一刀斩去!

刀剑相接,轰!

女刺客只觉一股狂猛地气劲透过短剑袭进她的经脉,她体内的阴柔气劲却是根本抵挡不住,那气劲一直钻至肩井穴处,才堪堪被化去,她心中却是早骇出一身冷汗,檀口微张吐出一道血丝之后,立即遁入水中消失不见。

“二哥!你怎么样?!”项洵再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机,晓得已经逃走,这才连忙奔上岸边扶住他问道。

李靖摇头道:“我没事,只不过,恐怕暂时都是行不了路了。”

项洵走上前来仔细一番察看,只见他的左小腿几乎被女刺客的短剑刺穿,幸亏没有伤到筋骨,否则可就麻烦大了。

项洵为他点穴止了血,然后以半两银子的代价,雇了辆准备拉货的平板车来,将李靖拉回镇子上去……

……

因为李靖的伤势,两人在镇子上一直待了半个多月,在项洵的精心看护下,李靖的伤口已无大碍,除了不能与人动手之外,寻常的行走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但镇子上这两日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人心中更是担忧。

“怎么样?”李靖望着推门进来的项洵问道。

项洵掩上房门,坐到椅上轻轻摇了摇头道:“因为担心那帮贼子掠到镇上,凡是能跑的家伙都卷着铺盖跑了,别说船了,就是连匹马都根本买不着。”

见着李靖默然不语,项洵咧嘴笑道:“嘿,二哥你不用着急,有道是‘情路艰难’,哈,这句话可算是你目下最好的写照了,也唯有一路历尽艰难险阻,让张姑娘深深地感受到你对她那满胸的爱意,你们将来的幸福才会更加稳固,哈哈……”

李靖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会拿我当消遣,着你买的包子呢?”

项洵苦笑道:“最后一家包子铺的老板今天也关门大吉,逃之夭夭了,我又去哪里给你买包子?等下我们便去跟张老板蹭顿饭好了。”

项洵说罢,便走上前来捉起他那只受伤的小腿,将大衍真气注入脚底的涌泉穴,缓缓地往腿部受伤的经脉润去。

李靖一边安心享受这伤号的特殊待遇,一边讶然道:“张老板竟然还不准备走吗?哦,我差点忘记了,他老婆好像快要生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一把平静地声音传来道:“项兄弟、李兄弟,方便么,我是张晋。”

“张老板请进,哈,才说到你,你就过来,不知张老板找我们兄弟两个有何贵干?”项洵起身过去将张晋让进房来。

张晋冲两人行了一礼道:“我知道两位兄弟本领高强,倘若这两天贼子们真的过来,还请两位能够出手相助!”

李靖眉头微凝道:“不知张老板从何得知我兄弟二人本领高强?”

张晋摇头笑道:“只是张某的猜测而已,这两日来,但凡听闻贼子要到来的消息,无不色变遁走,唯有两位兄弟处变不惊,若是没有一身惊人的业艺,又如何能有这非常的举止气度?”

项洵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两个虽然懂些拳脚功夫,但我这兄弟前些时日受伤颇重,只怕这几日还动不得手,所以能出手的只有我一个,但要让我去面对成百上千的贼子,我只怕也是力有未逮。”

李靖笑道:“张老板在这时候还能够心平气和的跟咱们说话,想必是有所倚仗,不妨讲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

张晋拱手笑道:“实不相瞒,这镇子背后的东家,其实是距此地有百里之遥的流云牧场,而我,则是牧场在此镇上的分管执事,我曾亲眼看着这镇子从一砖一瓦逐步建起,直到如今的兴盛繁荣,所以我实在是不愿意看着这镇子被贼子们恣意糟蹋。”

项洵眼前一亮道:“流云牧场?就是中原四大牧场之一的那个?怪不得,我就说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建一个镇子,厉害!不过,不知张执事有何妙计退敌?”

张晋笑道:“其实当初设计这个镇子时,我们便已充分考虑到它的防御能力,除了镇子本身的地势较高之外,镇子四周还有高达两丈的石墙,因此只要能够守住四个镇门,便可以了。”

李靖摇头道:“即便是石墙后又有几座箭塔,但如今镇内早已空空如也,只凭张执事手底下的十几个人,别说要守四个镇门,就是一个恐怕都守不住。”

张晋点头笑道:“事实确实如李兄所说,守住整个镇子确实不可能,但稍微拖住他们一段时间,我们的希望便可以到来。”

李靖道:“哦?此话怎讲?”

张晋仍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两日前我刚收到贼子往这个方向劫掠而来的消息时,便已派人到流云牧场求救,算算日子,如果他们的脚程够快的话,说不定今天傍晚便可以抵达。”

项洵皱眉摇头道:“倘若有数百名贼子的话,恐怕咱们连一时半刻也拖延不住……”

李靖点头同意道:“如今看来,事情的成败都只能寄托在流云牧场的援兵上,倘若他们可以提前到来的话,事情自不必说,若是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只怕……”

张晋皱眉道:“他们一定能够赶到的。”

项洵摇头道:“此事实在是太过冒险,若是没有其他倚仗的话,这完完一场赌博,照我看,不若先带人撤出镇子,到附近的山林中暂时避上一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张晋断然拒绝道:“即便不是我老婆临盆在即,我也是绝不可能抛下这镇子不管的,给那帮无恶不作的贼子光顾一通,只怕最后会烧得连渣也不剩了……”

李靖点头道:“张执事的心情我们兄弟完全可以理解,我们到时候肯定会全力相助,张执事只管吩咐一声便可。”

张晋站起身来向两人行了一礼道:“张某先为这镇子谢过两位,哦,想必两位还未吃饭,等下饭菜烧好之后,我会派人来请两位,如此我也不便叨扰,告辞。”

将张晋送出门去,项洵又坐回来一边继续为李靖疗伤,一边道:“没想到张执事这人倒是个死心眼,嗐,镇子烧了可以再建,人死了却不能复生,太冒险了。”

李靖摇头叹道:“从认识你到现在,你这家伙冒的险还少么?现在却来说张执事想不开,再说,你还从未尝过面对自己辛辛苦苦一亲手建立的东西被人毁去的痛楚,否则你说不定比他还要执着哩。”

项洵点头笑道:“确实如此。而且看他身为流云牧场的分管执事,却没有半点儿高高在上的样子,光是这一点就令我对他极有好感,嘿,如此便看看怎么样才能帮到他吧,让这么一座镇子毁在贼子手里,我也于心不忍。”

就在这时,张晋派人上来招呼他们开饭了……

第六十三章 热衷冒险

日行中天,将整个小镇映得一片明亮,但小镇的街道上却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劲儿,一阵阵地寒风掠过,不时地卷起些枯叶和沙尘,一起一落,状极萧索。

作为流云牧场在小镇上的分管执事,张晋所需要负责的不仅是云晋客栈,同时还有一间酒楼和一间杂货行,都是镇大的店面。只不过这时候,三家店面当中也是根本没有几个客人,显得极为冷清。

因为酒楼与客栈只隔着几间店面,所以众人的午饭便在酒楼中解决,宽敞地一楼中摆着二十余张方桌,此时却连四张都未坐满。

除却项洵与李靖之外,都是张晋在小镇上的帮手,合共有二十三人,其中倒是有一半是功夫不俗的好手,再加上在外巡逻的十多人,满打满算,大约能有四十人,情况似乎比预想中的稍微要好一些,虽然仍不足以改变大局,但起码不会令人完全失掉一拼的决心。

饭菜烧得极为可口,但众人显然并没有什么心思细细去品味,粗粗地填饱了肚子,便放下碗筷沉思不语,因为没人出声的缘故,整个酒楼中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压抑。

严峻的形势下,士气如此低迷,说不准敌人还未至,他们便已经要先行崩溃了。

项洵塞下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碗筷,这才开口问道:“张执事,按理说,贵牧场下了那么大的本钱建成这座镇子,怎么可能会一点防卫的力量都不留下?更何况是如今贼匪横行之时?”

张晋摇头苦笑道:“项兄弟这问题实在让我汗颜,因为本来镇驻有两百牧场精兵的,寻常的一些防卫足够应付得过来,但是之前镇子上一直都未出现过什么事,所以,我就放松了警惕,前些时日,牧场那边刚好有人过来置办一批货物,因为比较重要,便央我派出精兵护送回去,谁料到他们前脚刚走不到两日,贼匪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李靖讶然道:“竟是这么巧的?”

张晋苦笑道:“偏偏就是这么巧,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以小镇的原来的防卫力量,加上天然地利,一般的贼匪确实只能敬而远之,绝对不敢对这镇子打半点主意,但如今精兵已去,小镇徒有空壳,便好比刺猬少了利刺,牛羊去了尖角,但余一团香滑可口的肥肉。

旁边桌子上的一位方脸汉子脸色不郁道:“这都要怪侄少爷和莫执事不好,他们押送的货物虽说重要,但还远未至贵重的地步,若是因此而丢了镇子,那真叫丢了西瓜捡芝麻。”

张晋面色一沉,轻声喝道:“戴山,你小子胡说什么?!侄少爷和莫执事又岂是咱们可以随意在背后议论的?今天当着咱们自己人的面就算了,以后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别学着跟个娘们一样!”

张晋虽然在外面也称执事,在镇子上可以说一不二,但却只是外派的分管执事,与牧场中的正牌执事比起来,那份量可是要轻上不止一筹。

戴山撇了撇嘴道:“我只是说出兄弟们的心里话而已,张大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没这么想过,得得,我不说了,反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戴山旁边的一名中年汉子摇了摇头,伸手轻轻地敲了两下桌面,让他不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也不知是因为眼下这当口不宜批评手下的兄弟,还是确实如戴山所说,那侄少爷和莫执事的做法有些欠妥,总之张晋只是瞥了戴山一眼,摇了摇头,并未再说出斥责的话语来。

项洵挑了挑嘴角,不再纠缠形成这局面的缘由,再度开口道:“张执事,虽然咱们这小镇上满打满算能有四十多人,但坚守镇门的话,恐怕仍然是不可能的,倘若贵牧场的援兵不能及时赶至,不知您是准备倚靠地利与贼子们展开巷战,还是其他?”

张晋摇头笑道:“我的拳脚功夫虽然勉强能够拿得上台面,但若论到防护守卫,可真得让戴山出马才行。”

戴山撇嘴道:“他奶奶个熊,少来抬举我,若不是张大哥你立志死守这镇子,我才不会蠢得留下来跟那帮贼子们硬拼。”

戴山身旁的那名中年汉子皱眉道:“我发现你这张嘴最近挺爱跑题,张执事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少在这儿满口废话!”

戴山被那中年汉子说得满脸涨红,却不敢反驳,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哪有……”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原本压抑的气氛却是缓和了不少。

项洵笑道:“还请戴兄示下!”

戴山正色道:“只凭咱们这么几个人,正面防守确实没有办法,既然如此,不若便将他们放入镇内,到时候可以将一些珠宝、黄金、玉器、锦帛遍洒街道,弄出镇上的人仓皇逃走的迹象,哼,到时候咱们埋伏在屋顶之上,以劲箭连弩射之,只要狠狠地来上几轮,便可以令他们损失惨重。”

张晋点头笑道:“贼匪所为不过‘财’字而已,小山先诱敌以财,再攻击不备,咱们尽占地利之下,恐怕还真能成事。不知两位有何高见?”

李靖问道:“不知戴兄准备开放哪个方位的镇门?”

戴山笑道:“李兄弟真是厉害,一眼便看出其中关键,贼子们从西北方向而来,我准备开启北门,将其余三门关闭,其后堵以巨石,如此贼子们必定择取北门而入,到时咱们便可守株待兔。”

旁边的中年汉子皱眉道:“想得是不错,但倘若人家看出你的意图,约束手下硬从其他地方攀墙而入呢?你这法子岂非立时告破?”

众人听了皆是点头,显然都认为戴山之法有些欠妥。

戴山摇头笑道:“做套自然要做全,等他们的先头人马快到时,咱们才装作匆匆忙忙关闭北门,他们一见之下,必然心急,咱们再装作惊骇失措的样子,将北门半开半掩,任他们抢入,只要他们入了瓮,我就不信他们会对入眼的财物视而不见?”

“妙哇!不愧是小山,如此贼子们肯定上当,哈哈!”一名汉子拍手笑道。

“嘿,我真想把小山的脑壳儿撬开,看看他里面是怎么长的。”另一名汉子大笑道。

就在众人一齐惊叹这主意着实不错的时候,那中年汉子皱眉道:“有点意思,只不过,他们的头头若是个头脑冷静的人物,恐怕依然有些问题。”

戴山撇嘴道:“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完美的计谋,能够做到六七成的把握,都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那中年汉子却摇头道:“此次张执事和弟兄们可是想完好地保住这镇子,如若失败,后果谁都清楚。”

戴山听了点点头,却是不再开口,开始沉思起来。

张晋转脸看了看不动声色的项洵,好奇道:“项兄弟在想什么?是否有什么高见?”

项洵摇头笑道:“我只是在想,这支贼匪用了两天的时间还未行到这镇子,这到底是支什么样的队伍?它的头头到底是小心谨慎?还是在放任手下大肆狂掠?”

张晋皱眉道:“这支贼匪的大当家,乃是沔阳一带有名的大寇,名唤彭戈,为人阴沉狡诈,手辣心狠,一只精钢虎头叉使得是出神入化,人称‘鬼夜叉’,手底下喽啰两千多人,与甑山县阳台山一带的‘牛魔’牛大昆并称为‘沔阳双煞’。”

李靖抬头问道:“张执事以为,此次会否是彭戈亲自带人前来?”

张晋摇头道:“这个从我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因为整支贼子大约只有四百余人。”

项洵摇头皱眉道:“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倘若真是彭戈亲来,按张执事刚才所说的,只怕咱们镇子可真要不保。”

戴山身旁的中年汉子开口问道:“不知项小兄有何高见?”

项洵摇头笑道:“高见谈不上,我只是觉得,既然咱们要守住这镇子,就不能这么干等着对方欺上门来。”

难道还要主动送上去给他们打不成?不少汉子心中这样想着,面上露出些许不屑的神情,只当项洵是在借机夸大自己的胆量。

张晋问道:“项兄弟的意思,是想主动出击?但咱们只有这么点人手,光是防守尚且力有未逮,何况正面相搏?”

那中年汉子却摇头道:“项小兄的意思我明白,既然项小兄有胆一探,但由我来做陪吧。”

“爹!”“戴叔!”“使不得!”

一时间,从戴山到所有的弟兄,纷纷意图劝阻中年汉子这“鲁莽”至极的送死行为。

那一直极为冷静的中年汉子终于微笑道:“我早有意找几个武功高强的兄弟和我一并去探探对方的虚实,可惜,我怕有本事带你们出去,却没本事带你们回来……如今既然项小兄有这等过人胆识,我戴朝宗岂能不舍命相陪?”

眼见戴朝宗似乎是说真的,连张晋都立时变了脸色,不但因为这戴朝宗的武功极高,更因为他一直都是牧场极为重视的人物,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被提拔为流云牧场的第三位战将。

项洵眼中绽起一阵精芒,咧嘴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和戴大叔一并去会一会贼子们!”

众人见劝阻无用,只得作罢,改为叮嘱两人要小心行事云云,一顿中午便这么散了……

……

午后的天空开始变得阴沉起来,太阳隐没入云里,使寒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到处狂掠,蛮横无礼地卷起阵阵沙尘。

“蹋蹋蹋……”,一阵略显沉闷地马蹄声迅速由远及近,扬起数蓬土屑烟尘。

马儿在骑士的刻意控制下,踏出的脚步声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韵律,令人心中止不住地生出一股战斗的欲望来。

马上的两位骑士正是项洵与戴朝宗,两人各自骑了一匹上等的战马,长弓箭矢莫不俱全,显示出他们此行绝非只是探察敌情那般简单。

“呵,戴大叔,这个控马的法子真是厉害!”项洵一边沉浸在那难以自拔的情境中,一边赞叹道。

戴朝宗摇头笑道:“这是我历经十数年才琢磨出来的控马技法,但若说厉害,却还算不上,几大牧场各自都有秘而不宣的技法,那个才叫做厉害。”

项洵咧嘴笑道:“左右那些我都是学不着了,戴大叔你这技法已经使我受用无穷了!”

戴朝宗摇头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懂得说话……唉,犬子跟那帮小兔崽子就没有一个能够像你们兄弟两个那样镇定自若的。”

项洵摇头笑道:“哈哈,那只不过因为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脑袋有些麻木了,根本都不晓得怎么样去害怕。至于戴兄弟,我觉得他在这等情况下能够想出那种法子,已是殊为不易的事情了,戴大叔又何必过于苛责他?”

戴朝宗摇头道:“他还嫩得很呢,想要做一名出色的战将,便必须学会在逆境或者绝境中寻找出路,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所以一味地固守,不懂得变通与冒险,是绝对不行的。”

项洵笑道:“嘿,我也曾数次死里逃生,所以深深懂得戴大叔所说的那种变通与冒险,确实是很重要也很刺激的事情。但话又说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与缺点,戴兄弟所想出的防守之法,其实比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要稳妥得多。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戴大叔你骨子里竟然会是个热衷于冒险的人。”

戴朝宗摇头笑道:“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每个初见我的人都以为我是个沉稳的家伙,但相处得久了,才晓得,我其实比谁都更喜欢冒险,因为对于我来说,将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项洵点头正欲开口接话,突然灵觉一动,连忙抬手止了戴朝宗,两人迅速收缰下马,躲进了路旁深深地草丛中,两人前脚才藏好身形,后脚便有十数骑由前方转弯处不快不慢地行了过来。

两人一看马上那些人的打扮,便晓得是“鬼夜叉”彭戈手下的喽啰,因为他们的额头上均扎着一条黑巾,极为显眼。

只听一名贼子抱怨道:“咱们这一路走走停停可都两天了,虽然四当家准许咱们四处扫荡,但是这些个破村子哪里有什么好抢的?再晚几天,那镇子上的人早拿着钱财跑干净了,咱们还去抢个屁啊,唉!实在弄不懂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石蛋子你给我闭嘴!少说一句不会有人把你当成哑巴卖了,你自己不想活了的话,谁也不会拦着你,用心记着,你刚才这番话如果给四当家他们的听见,不单你小子要吃不了兜着走!还得连累咱们这么多兄弟,告诉你,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另一名贼子冷冷地斥责道。

“王哥,您别生气,石蛋儿他新来的,哪懂得那些,再说,这事儿确实也挺让人窝火,本以为要大干一票,多捞些好处,哪晓得现在竟然是这么个情况,不单是咱们兄弟,我看除了四当家的那些心腹,也没有几个兄弟乐意的。”另一名贼子劝说道。

“哼!咱们大当家是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他既然派给四当家这么个任务,自然便不会无的放矢,都给我看开些,只要咱们能把这次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论功行赏少不了兄弟们的。”那王哥依旧是冷冷地劝戒道。

“王哥教训得是!咱们这些人呐,遇上点事儿就心浮气躁,嘿嘿,否则也早学王哥一样混个头目当当。”一名贼子谄媚道。

“行了行了,都赶紧走吧,我看这天的样子,保不定是要下雨,都给我跟紧些!”那王哥轻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便一马当先地奔驰开去,身后的一帮贼子见状,立即提了缰绳,紧紧地追着去了。

见着贼子们走得远了,项洵与戴朝宗这才从草丛中出来,飞身上马,远远地吊在他们身后,往贼子们落脚的地方探去……

……

项洵与戴朝宗屏住呼吸,伸出手去,缓缓地拨开遮挡了视线的枯草,双目微眯,往山坡下的小谷中望去。

只见小谷内的矮树杂草早已被肃清干净,变成了一个营地的模样,营地当中搭建了不少的帐篷,只是帐篷地排布看起来有些凌乱,显然并未经过细心地安排规置。

两人粗略数去,发现这些帐篷大约有三四十座,以帐篷的大小来看,每座应该可以睡下十人,由此推知这支队伍的人数大约便四百左右。

这处隐蔽的小谷位于小镇西北大约二十多里处,全速疾驰的话,也就是小半天的时间,然而此时贼匪们非但不加紧步伐全力进攻小镇,而且还不吭不响的躲在这里,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轰!”一记闷雷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疾速坠落下来,整个天地渐渐变得迷蒙起来……

第六十四章 初现端倪

“师傅,到底还要多久才到啊?”唐奎有气无力地趴在破网的背上问道。

“快了快了……急什么?”柳红樱懒洋洋地走在破网身前,仰脖嘬了一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酒葫芦,不疾不徐地道。

唐奎勉强从马背上直起身子,斜了他一眼道:“快了快了,三天前你就这么说,师傅你说句实话会死吗?”

柳红樱转过脸来,皱眉瞪着唐奎道:“这是徒弟跟师傅说的话?他娘的,要不是你抢了老子的马,老子早就到了。”

唐奎顿时如同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唰”地一下又伏到马背上,有气无力地道:“那有什么办法?你又不给我去捉一匹像破网一样的神骏。”说着拿手摸了摸破网的脖子,破网“咴咴~”的叫了两声,显然对他的夸赞极为受用。

柳红樱没好气得道:“神骏,你以为是匹马就能称得上是神骏?神骏能有那么好捉的?再说,就你现在这水准,随便弄匹马来骑着就不错了。”

唐奎撇了撇嘴道:“我不管,反正没有破网这水准的马,我坚决不骑!”

柳红樱气极反笑道:“你他娘的比老子的架子还要大啊?行行行,你就慢慢等吧……老子的枪法可是在马上用的,你没有马,我看你怎么上战场和人打仗!”

唐奎软下口气来,腆着脸笑道:“师傅,等这件事儿办完了,咱们就到大草原上捉一匹来?”

柳红樱打了个哈哈道:“嗯,等你师傅哪天心情好了再说吧,大草原?现在过去捉马,只怕马没捉着,咱们倒先被突厥人给捉了去。”

唐奎正准备再继续讨好一下这无良师傅,忽然一抬头,指着前面道:“师傅师傅,你快看,是不是前面那寨子?”

柳红樱转回头去望了望,点头笑道:“我就说快了嘛,你看,这不是到了?走快点,说不定还能赶上午饭……”

……

“站住!来者通名!”

当柳红樱与唐奎两人兴冲冲地赶至玉龙寨前时,却被守门的两名喽啰拿枪逼住,不客气地喝道。

唐奎呆了一呆,转脸问道:“师傅,你不是说和这寨子的寨主很熟吗?这是怎么回事?”

柳红樱打了个哈欠道:“我认得他们寨主,他们却不一定认得我,有什么好奇怪的?喂,小子,去禀告你们寨主,就说姓柳的来找他喝酒了。”说罢便往寨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坐,又扯过酒葫芦灌起酒来。

“真的假的?寨主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两名看门的喽啰仔细看了看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然后又对视一眼,不知这酒鬼的话是否可信。

“柳爷?!哈哈,真的是柳爷!”就在两名喽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一把极响亮的声音自寨门后的一个箭塔上传来。

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便听得“噔噔噔……”一阵疾步下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个黑脸的汉子奔出寨门,来到柳红樱跟前,恭敬地唤了一声“柳爷!”

“穆大哥,这人你真认识?”一名喽啰挠头疑惑道。

黑脸汉子转过脸来怒斥道:“废话,不认识我会这么急的冲下来?小四,给我再换个兄弟过来站岗,我先接柳爷到后山叙叙旧!”这黑脸汉子斥了那喽啰一句,然后又转向箭塔上的一名兄弟道。

“好嘞,铁哥你尽管去,我立马再喊个兄弟过来替你!”箭塔上一名汉子张口接道。

那黑脸汉子躬身向柳红樱道:“柳爷,请随我来。”然后又伸出手去做出个请的姿势。

柳红樱点“嗯”了一声,与唐奎一起跟着那黑脸汉子进了寨子。

玉龙寨依着京山的山势而建,占地极大,进了寨子之后,便会发现寨中的规划与布置极为用心,几乎达到移步换景的程度,无论亭台楼阁、山石林木、溪潭水瀑,均是自成一格,彼此又相映成趣,身处其中,只会感觉这非但不似个聚集贼匪的贼窝,反而更像个隐居避世的好处所。

黑脸汉子态度极为恭谨地在前面引着路,带着两人从前寨一直走到后寨,寨中绝美的景致看得唐奎几乎都要酸掉脖子时,终于到达一间小屋跟前。

“柳爷,小兄弟,两位请进!”黑脸汉子推开屋门,引着两人进去之后,左右瞧了瞧,这才走进屋内,将门带上,然后转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穆铁,你这是做甚?”柳红樱皱眉道。

那黑脸汉子泪流满面道:“亏得柳爷还能记住我的名字,穆铁想请柳爷做主,替寨主讨回公道!”

柳红樱上前扶起穆铁,诧异道:“替老马他讨回公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穆铁痛哭流涕道:“寨主他,他被奸人害了……”

“被奸人害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老马他……他……”柳红樱被这消息震得一愣,目瞪口呆地坐回椅中,连呼不可能。

过了好一阵,柳红樱才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复过来,眼中泛出冷冷地凶光,一字一顿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铁咬牙恨道:“唉,这事情要从八个多月前说起,那次我们一干弟兄跟着寨主到外地办事回来,便见潘庆那狗贼带了百多名兄弟在寨中等候寨主,说是仰慕寨主之风,前来投靠。”

“潘庆?就是他杀了老马?”柳红樱冷冷问道。

穆铁恨道:“就是那狗贼!他刚到时举止极是得体,武艺又仅在寨主之下,不但寨主对他极为满意,我们这些兄弟也觉得他不错,于是寨主便提拔他作四当家,除了他原来的百多名弟兄,又拨了三百余人给他。可谁想到,他竟是狼子野心,趁着寨主出门办事的机会,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跟……跟……”

“跟什么?”柳红樱冷冷道。

穆铁狠狠一拳锤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跟寨主夫人……有染!”

“什么?!”柳红樱听罢浑身地杀意大盛,骇得穆铁与唐奎两人近乎站立不住。

好半晌,柳红樱才敛了杀意道:“继续说。”

穆铁点头道:“潘庆那狗贼极擅笼络人心,仅仅半年不到的时间,寨主拨给他的三百弟兄皆成了他的死忠。也许他是怕自己与那贱人的事情败露,两个多月前,在他的院内设下酒宴,邀请寨主和我们这些兄弟前去吃酒,谁料想酒菜内早被下了毒药,寨主和兄弟们中毒之后浑身酸软,有力难施,寨主最终被潘庆那狗贼一枪刺死,其余的兄弟,但凡不愿意跟从他的,也尽被他的人马杀死……群龙无首之下,整个玉龙寨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他潘庆的,当然,还有那个贱人……”

良久,柳红樱点头道:“穆铁,辛苦你了……”

穆铁含泪道:“我和几个兄弟为了给寨主报仇,便只得忍辱偷生,假装屈从于他,可是潘庆那狗贼精明的很,根本不给半点我们反噬的机会,他把咱们手里的兵权尽皆夺去,需要用到我们脑中的想法时,便唤我们替他出谋划策,不用时,便让我们做些站岗巡逻的差事……”

柳红樱微微地点了点头问道:“潘庆现在是否不在寨内?”

穆铁点头道:“柳爷料事如神,那厮不听我们的劝告,五天前便带着三千多兄弟下了山,准备攻打流云牧场。”

柳红樱听到流云牧场这四个字时,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流云牧场经过数十年的经营,不但兵精良足,而且又有两大战将镇守,凭他区区三千人马能做得什么数?”

穆铁恨道:“我们亦是这般想法,但不知为何,他愣是将我们的劝告当作耳边风,非要一意孤行。唉,此番他若战败身死,我们倒是省了麻烦,只不过若因此而败光寨主留下的家底,将令我们无颜以对九泉之下的寨主……”

柳红樱闭目沉思一阵,才欲张口,唐奎突然打断他的讲话,皱眉道:“师傅,好像有人来了!”

柳红樱得到唐奎的提醒,不禁悚然一惊,晓得自己因为马啸风被害一事,失了心神,连被人靠近都没有察觉出来。

“小心!”

然而柳红樱的话音还未落下,三人便听得“咻咻咻咻!”一阵弓矢的破空声传来,不知有多少枝利箭扎穿窗户,射进屋里来!

……

天雷阵阵,原本淅淅沥沥的雨滴,转眼之间便已连成雨线,紧接着幻成雨帘,最终变作一场瓢泼大雨,整个天地仿佛成为水的世界。

望着漫天而降的雨水,项洵与戴朝宗两人不由得一阵苦笑,他们虽然估到会有一场大雨来临,但却没料到来得这么快,让先前准备的火攻之计顿时落空,不得不重新再做打算。

在他们头痛不已的时候,小谷中的贼子们亦不好受,这谷中地势本就低洼,天晴时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此时雨水一降,立时便陷入泥泞与寒冷的双重折磨当中,令人苦不堪言。

“老天爷可真懂得挑时候,莫非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大?又搞出这么一铺水漫山谷的好戏。嘿,火攻是行不通了,戴大叔,不如咱们就趁着这大雨,悄悄潜进去杀了那个四当家?”项洵目不转睛地望着谷中的情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微微地打了个冷颤,咧嘴低声笑道。

戴朝宗眼中射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轻声赞道:“我本以为自己对项小兄已经很是高看,却未想到仍是低估了你。呵,何必摆出这副脸孔来?要知道,以我的年纪与经历,完全没有必要违心来说奉承你这后辈小子的话。”

戴朝宗亦用大手抹了抹脸上冰冷的雨水,继续道:“在我所见过的年轻一辈当中,有胆有识,临危不惧的本就不多,而论到面对骤然而至的困难时,则唯有项小兄等寥寥数人能够从容谈笑,这份根本不将眼前困难放在心上的定力,实在令我佩服,假以时日,项小兄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项洵咧嘴摇头笑道:“戴大叔你可真会夸人,但若再这般说下去的话,我肯定会高兴得飞将起来。为了不使我沦为贼子们的活靶子,咱们还是好好来研究一下如何狠狠干他娘的一铺吧。”

戴朝宗转头望了望身后被两人弄晕过去的巡山的贼子,点头笑道:“我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

“驾!驾!”一队三百多名的骑士正在策马狂奔。

远远望去,只见他们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轻甲,威武非凡,在胯下马儿异常齐整地腾跃之下,蹄声隆隆,使得这支队伍无论在视觉上,还是听觉上,都是极俱气势,使人忍不住便要退避三舍。

“大家务必都要忍耐住,咱们必须在今天傍晚之前赶到镇子!”领头的一名骑士高声喝道。

“诺!”身后的骑士高声回应道,虽然他们连续奔驰了很久,此时早已人困马乏,但一想起仍在镇子上等待他们的张执事等一干弟兄们,心中的怒火便忍不住地升腾起来,小小的贼匪,竟敢来撩拨他们流云牧场的虎须!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番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狠狠地教训!

队伍转过一个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的密林,林间的小路不怎么宽敞,但却不妨碍他们的疾驰,只见那领头的骑士发出一声号令,整支队伍便极为迅速地改变了行进中的队列,毫不停留地冲进林中小道。

风驰电掣,两旁的树木飞速地倒退着,带头的骑士微微松了口气,因为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冲出这片林子,之后则是一马平川的宽阔大道,小镇仿佛已经出现在眼前……

就在这时,两个浑身浴血,相互搀扶着的人出现在林间小道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快闪开!”带头的骑士高声喊道,但那两个人仿佛被吓傻了一般,竟是直接瘫倒了下来。

“聿聿~”整支队伍一阵急停,两名骑士自马背上跳下,走上前去,想要察看对方的情形。

就在这时,一阵可怕地“嗡嗡”声传来,那是无数箭枝飞行时发出的声音!

……

雨水溅着泥点,借着风势,飘飘然地洒进茅草作顶的马厩中来,弄得百多匹马儿不安地抖动着身上的皮毛,蹄子在地上踩来踩去。

“他娘的,这是什么鬼老天,好端端的下什么雨?”躲进马厩中避雨的一名身形瘦小地贼子小声嘟囔道。

“就是,人家只用随意在山上晃荡晃荡,可以说是巡逻守卫,咱们两个竟然要被派来伺候这些畜牲,真是倒霉!现在下了雨,他们都可以跑回帐篷中躲雨,偏偏咱们两个还得在这守着,我去他个娘嘞……”另一名贼子低声不满道。

“嘘……你他娘的不要命了,看马就看马,发牢骚就发牢骚,你说这话给别人听见可了不得。”瘦小地贼子压低声音喝道。

“怕什么,反正这么大的雨,也不会有人跑过来看咱们的……哎哟嘿,猴儿,你看,还真有人过来,他娘的,难道还不放心咱们哥俩儿?”另一名贼子指着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的一人低声道。

“这么大的雨,两位兄弟还要看马,真是辛苦了,四当家吩咐由我过来替你们一阵儿,快些回去歇息一阵子吧……”那年轻的小贼子微笑道。

“真的?!太好了,兄弟,那可要辛苦你了,这大冷天儿的,改天请你喝酒啊,猴儿,走走走,咱们赶紧回去,可冻死我了。”另一名贼子连忙招呼那猴儿道。

“这位兄弟怎么看着有些脸生?莫非是新来的?”被唤作猴儿的那名贼子并没有急着走,有些疑惑地问道。

那年轻小贼点头笑道:“是啊,才来没多久,现在跟着王哥混呢,以后还请两位也多关照关照小弟。”

两名贼子只是觉得这人眼生,倒没真的怀疑是有人胆敢潜进他们的营地来,听他这么一说,那猴儿连忙道:“哎哟,原来兄弟你是在王哥手下做事啊,那可用不着咱们关照,倒是你以后要多关照关照我们兄弟两个才是,嘿,我叫侯三,他叫陈阿水,兄弟你辛苦了,咱们先走。”

两人转身过去,抬脚刚准备往自己的帐篷里冲,便觉得脑后一麻,当即便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不消说,这年轻小贼自然便是项洵,本来戴朝宗是想由他进来进行这危险而刺激的行动,但是项洵怕他因为年纪的问题被人识破,所以主动跟他交换了任务,把戴朝宗气得够呛。

将这两个贼子扔到离马厩不远处的草丛里,项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依着戴朝宗教的方法,将小瓷瓶儿里的怪味药水往每匹马的嘴里滴上一小滴,根据戴朝宗所说,这种药水可令马儿全身无力,无力的症状会一直持续二十四个时辰,之后才会慢慢消退,想要完全恢复到平时的水准,至少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项洵手脚麻利地喂完了百多匹的马儿,冲着戴朝宗所在的山头打了个完成的手势,然后便掉转身形,往贼子们扎满了帐篷的营地行去……

第六十五章 谁人浴血

连一声招呼也不打,便直接加以利箭突袭,想将他们一举诛杀,可见屋外之人对柳红樱的忌惮。

“穆铁你勾结外人,意图谋我玉龙寨,其罪当诛!”屋外传来一把女子的娇喝。

“杀!”不知有多少人高声回应着。

“是尤珍珍那个贱人!”穆铁趴在地上,低声骂道。

先前的一轮箭雨之后,窗楞直接被射成了一团齑粉,屋外的箭手直接可以看到屋内的情形,第二轮箭雨呼啸射出!

“杀出去!”柳红樱伸手扯起屋内的桌子,呜地一下扔飞出去,将射进窗来的箭枝全数挡住的同时,接过唐奎抛来的红樱长枪,整个人紧跟在桌子的背后,冲出窗外。

“杀了他!”尤珍珍一见这个令她胆寒的男人冲将出来,当即厉喝道。

箭手们才要发出第三枝箭,突然便听得一声暴喝响起,直如炸了惊雷,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手上的弓弦竟然一时无力扯开!

只在一瞬间,柳红樱便已飞掠过十多丈的距离,虎入羊群般杀进箭手当中!

箭手们大骇之下还来不及躲闪,便见一团红影倏然逼近,如鲜花般怒绽开来!喉头一凉,血如泉涌!

唐奎与穆铁两人趁着柳红樱缠住箭手的空当,亦从屋内冲将出来,齐齐往尤珍珍所在杀去!

寨主夫人尤珍珍在收到穆铁带了个姓柳的酒鬼到后寨的消息之后,立即吓得魂不附体,因为这柳红樱与她的前夫马啸风乃是生死至交,武功甚至还要高过马啸风一筹,如果他要找自己报仇,自己决计是没有活路的。

先下手为强,手下手遭殃,尤珍珍想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后,立即带了百多号心腹,赶至穆铁的住所,想趁机将他们一举消灭,永除后患。

然而她仍是远远低估了柳红樱的强悍,没料到他能这么快地突破箭雨的封锁,杀进箭手们当中,使她原本速战速决的打算转眼成空,只得指挥手下冲上前去,与三人拼杀在一处。

面对数十名寨中好手,唐奎与穆铁两人支撑得极为辛苦,穆铁一边拼杀,一边高声怒斥道:“这贱人与野汉子谋害亲夫,你们竟然还要保护她,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寨主吗?何不趁此机会为寨主报仇雪恨?!”

马啸风被害不过才两个月,按理说,无论怎么样,尤珍珍也应该服丧一段时日才对,然而在草草葬了马啸风之后,她与潘庆却几乎是夜战连场,即便是跟随她的这些人私下亦是颇有微词。

尤珍珍一见不少手下竟然被穆铁蛊惑得有些手软,心中不由得后悔当初没有除掉他,此时却只得杏目一瞪,怒斥道:“不要听这叛逆胡言乱语,若是赶紧不除掉他们,咱们谁也别想活命!”

义气与性命,二者择一,需要犹豫吗?也许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根本就不必说,有的人将钢刀挥舞得更加卖力,有的人则突然掉转了刀口,扑向那个如花似玉却又有些面目可憎的女人……

枪影刀光之中,暴喝与惨呼,鲜血与愤怒,紧紧地交织在一处,使人在恍忽之间竟分不清这究竟是梦魇还是现实。

“哪里走?!”

尤珍珍眼见形势不妙,便然想先行溜走,却被解决了箭手的柳红樱一口喝破行藏,使得正在为她或者自己拼命的手下们斗志骤减,场上开始呈现出一面倒的形势来。

“唰!”还滴着殷红鲜血的枪尖紧紧地抵住了尤珍珍的咽喉,如火地红樱似乎是感受到主人那难以遏制地愤怒,不住地上下翻飞,绽放。

穆铁只是一心想杀了这贱人和潘庆为马啸风报仇,却根本不想与昨日的兄弟们动手,此时一见柳红樱制住尤珍珍,立即高喝道:“这贱人已经落到我们手里,都给我住手!”

话音落下,一群人相继停住厮杀,有些不知所措,这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说,为什么要谋害老马?”柳红樱的眸子微眯,冷冷地问道。

“哼!柳红樱,既然我落到你手,要杀便杀,何必多此一问!”尤珍珍将脖子一拧,冷冷笑道。

柳红樱摇头缓缓叹道:“老马他对你一往情深,为你甚至甘愿背离牧场放弃大好前途,这种男人天下又有几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人神共愤?你们只看到他的下场,有没有人考虑过我?!四年前,他为了救一帮兄弟,不顾自身的安危前去拼命,结果身受重伤,自此再不能人道,无论看过多少大夫,吃过多少药都没有用……我是个女人!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你让我怎么办?!他就是再爱我,又有什么用?!”尤珍珍哭得梨花带雨,近乎歇斯底里地道。

一旁的唐奎怒斥道:“呸!女人?你连个人都算不上!”

尤珍珍白了唐奎一眼,眼中透出浓浓地轻蔑,似乎根本不屑与他争辩。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红樱的口中绽出一阵莫名的笑声,从起初的轻不可闻,到后来的声震云霄,笑得几乎连手中的红樱长枪都拿捏不住……

尤珍珍被他那莫名其妙的笑声弄得浑身不自在,开口怒道:“要杀就杀,有什么好笑的!”

柳红樱笑着笑着,便已是泪流满面,却偏偏仰天大笑道:“马啸风啊,马啸风,你这个蠢蛋!你他妈舍弃那么多东西,换来的,竟然是这种见欲不见人的货色,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愚不可及啊!马啸风!”

尤珍珍被柳红樱的一番话气得脸色发白,正欲启唇相讥时,却突然发觉喉头一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冲出,一张口,登时哇地一下,吐出满嘴的鲜血来……

……

密集地箭雨铺天盖地。

“噗噗噗噗……”一阵劲箭入肉的声响传来,紧接着便是无数地闷哼惨叫以及马儿的悲鸣,只是一瞬间,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便受到了极沉重地打击。

“杀啊~”袭击者的喊杀声如潮水般向他们疯涌了过来,要将他们全数淹没!

“走!”带头的骑士强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冷静而又沉痛地招呼尚存的弟兄们一并冲出林去,只要他们能够冲出去,对方的毒计便算失败,以后才机会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林中的伏兵尽出,锋利而冰冷地刀刃呼啸着,毫不留情地斩向受伤坠地的骑士,斩向意图冲出林去的幸存者。

冲冲冲!在领头骑士的带领下,仅余的四十余骑终于冲将起来,似一阵劲风般荡开拦路的伏兵,杀出一条血路,往林外的大道狂冲而去!

近了!还有十余丈便可以彻底冲出树林,然而带头的骑士脸上非但没有一丝高兴的表情,反而露出近乎决绝地狠辣来。

“杀!”带头骑士大喝一声,带着五十余骑往林道出口处杀去!

那里,有两排劲弩,无处可躲!

“嗤嗤嗤!”弩箭激射而出,让即将脱困而出的幸存者们的心坠入无底地深渊当中。

带头的骑士身上中了两枝弩箭,一枝在右胸,一枝在左肋,鲜血淌了满身,将一身轻甲染成血甲,仿佛血人一般,但他却奇迹般地未死,用那强悍地意志与重伤地身躯,执著地带领身后地十余骑奔向近在咫尺的希望……

然而老天爷却不给他们这支队伍一丝一毫的怜悯,弩手退散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正疾速奔来的骑兵队伍,只见他们队伍最前头的那人端坐马上,手执一杆精钢虎头叉,正是人称“鬼夜叉”的彭戈!

流云牧场的那名带头骑士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彻底地绝望,知道自己和兄弟们是在劫难逃,于是奋起全身的力气,用那嘶哑地嗓音嚎出他此生中的最后一个字:“杀!”

精光划过,头颅飞起,鲜血狂涌……

……

“鬼夜叉”彭戈迎着猎猎地寒风,闭目站在小丘之上,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大哥,流云牧场一共三百二十二人,无一逃脱!”一名汉子走到彭戈身后禀告道。

彭戈睁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沉静道:“弟兄们伤亡如何?”

“……死了十三名弟兄,伤了三十多人……”那汉子有些迟疑道。

彭戈摇了摇头,心中轻叹,这么完美的伏击,己方竟然还死伤了这么多的弟兄,流云牧场的实力果然强横。

“牛魔那边传来消息没有?”停顿了半晌,彭戈终于又开口问道。

大汉摇头道:“还没有,要不咱们先赶过去?”

彭戈摇了摇头,眼眸中射出冷静的光芒道:“流云牧场能够数十年屹立不倒,得是多么难啃的一块骨头,就咱们手里这点家当,可经不起太多的折损啊。”

“大哥教训的是,那咱们就再等等。哦,老四那边……”那汉子旋即想起什么道。

彭戈点了点头道:“派人快马去给老四捎个口信,就说可以动手了。”

“是……”

……

孟安山是个既矮且肥的胖子,他最讨厌的事情不是女人不够漂亮,也不是饭菜不够可口,而是住的地方不够宽敞,狭窄的空间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压抑与恐惧。因此,尽管只是他一个人居住的帐篷,也建得比其他十人住的帐篷还要巨大,不但显出他在贼匪中的身份地位,更是满足了他对居住空间的特殊需求。

此时的孟安山,正有些焦躁不安地坐在他的大帐中,老天爷早不来晚不来的一场豪雨,让他们顿时陷入潮湿又寒冷的境地当中,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因为在帐篷中有足够的衣物和被褥可以御寒,最关键的是,稍后大哥如果派人传信过来要进攻那镇子的话,这么冷的天,可怎么去?

就在孟安山头痛不已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他的帐门前停了下来,孟安山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禀告四当家,属下奉大当家之命,前来传信。”外面那人的声音打着颤儿道。

大哥他们得手了?!孟安山瞬时便从他的大椅中跳了起来,身手敏捷地似乎根本不是一个胖子,只见他面上先是一喜,紧接着便是一阵苦笑,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唉……

孟安山来不及多想,赶忙走过去,将那人让进帐篷里来。

只见那人浑身都被大雨湿透,不住地打着哆嗦,孟安山一把扯过椅上的一条干布,扔给那人,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怎么样?大哥他……让你来传什么口信?”

那人拿过干布抹了把头发,然后轻咳了一声道:“大家当那边已经……得手了,说要您立即带领兄弟们动手……”

孟安山点头道:“好!我就知道大哥肯定没有问题,喔,这么大的雨,你这一路都是辛苦了,来,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多谢四当家!”那人走上前来,双手探过去,却没有接盛水的杯子,而是径直奔了孟安山的胸口而去!

孟安山正在苦思如何可以暂避接下来的苦旅,压根没有料到这人竟会偷袭自己,况且他本身的武功并不算出众,因此根本没等他将惊诧地表情做完,整个人便被对方点倒,不能动弹,也不能开口。

那人伸手接过即将落地的盛着热水的杯子,拿干布抹了把脸,露出一副年轻却狡黠地面孔,低声笑道:“四当家你好,哦,莫要害怕,只不过是找你去商量点事情而已,嘿,你这眼神真令人讨厌,都是先睡过去的比较好……”

这年轻人自然是淋透了雨水的项洵,此时他一指将孟安山点昏过去,然后从他的大床上扯了一卷被子铺开,将他扔将上去,然后又似卷饼一般地将他卷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还拿了条绳子来紧紧地捆上,然后把他扛到背上,冲进雨帘当中,悄悄地潜出营地去了……

……

“好小子,干得不赖!”戴朝宗冲着项洵伸了个大拇指道。

“嘿,哪里哪里,戴大叔你都准备妥当了?”项洵摆手笑问道。

戴朝宗点头笑道:“可以开始了!”

“动手!”项洵眼中射出兴奋地光芒,一边说着,一边又潜下小谷去……

……

“大!大!大!”

“滚你娘的蛋!都已连续开了五把大了,这次肯定是小!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小!小!”

“少啰嗦,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开了!”

“哈哈哈哈……老子今天发达了!又是大……哎,兄弟你找谁?莫不是也想来跟我们凑一把?”

“喀嚓!喀嚓!”刀光闪过,瞬间便有两颗头颅被斩落,鲜血四溅!

这是什么情况?!

正在赌头儿上的贼子们一时间被这突发的情景骇得是目瞪口呆,仅仅这一呆的工夫,钢刀再递,眨眼又有两颗头颅打着旋地横飞开去,将帐篷染成通红一片!

“你个王八蛋!疯了吗?”“杀了他!”几名贼子叫嚷着飞退开去,准备操起自己的武器,然而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不给他们太多时间反击,“噗噗噗……”接连又是几名贼子被钢刀劈死!

“有刺客!”最后的两名贼子似乎终于醒悟过来,连忙张口叫嚷道。

然而远水不救近火,还未等其余的贼子闻声赶过来,整个帐中便再无一名活口。

项洵拿刀“嗤!”地一下,将帐篷斩出一条长长地裂口来,然后自己则滚到还在向外淌着鲜血的头颅旁边,将衣衫染了满胸的鲜血,趴在那处假装重伤。

“刺客呢?”数名贼子冲进帐中问道。

项洵颤抖地抬起手指,指了指那条血红地帐篷裂口,然后“扑通”一下便趴在那处不再动弹。

“追!”数名贼子竟是直接不顾这些死去的同伴,便从帐篷地裂口处追出去。

“没有!”“没有!”“快禀告四当家!”

“大事不好,四当家不见了!”孟安山的帐中空空如也,顿时将那贼子骇了个半死,立即扯着嗓子高声喊叫道。

“大家分头找!”

“咻!噗嗤!”一枚箭矢闪电般射进混乱的人群中,将一名倒霉透顶的家伙射了个透心凉!

“什么人?!”“大家小心!”贼子们在没有头领指挥的情况之下,变得混乱不堪。

“咻!噗嗤!”又一枚箭矢射倒了一名贼子,终于被人捕捉到了它的踪迹。

“刺客在山上!留些兄弟在这里寻找四当家,其余人跟我冲上去,杀了他!”贼子们终于有了目标,开始往山上冲去。

“咻!咻!咻!”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藏,戴朝宗便再不隐蔽自己的身形,将一枝又一枝地劲箭连珠般射出,不断地有贼子被射倒,但这情形却令他们变得更加疯狂,高声怒骂着,冲上山来。

只是眨眼之间,戴朝宗满满一壶箭便已射空,但他面上却丝毫不见惊慌,抬脚便往身前的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用力踏去!

“咯噔~空隆隆~”一块几十斤重的大石便骨碌碌地滚下山去!狂冲当中的贼子们根本闪避不及,登时便被撞死好几人。

“散开!散开!”有人叫嚷道。

“咯噔~空隆隆~”戴朝宗将那大石弄下山去之后,立即又转身往山顶冲去,先后触发了六处大石机关,将十多名身手又或者运气不好的贼子撞死。

就在贼子们以为他黔驴技穷之时,又见他挥刀斩断一根绑在树上的绳索,“唰!”的一下,十数枝箭矢登时射进已近冲至八丈的贼子当中,立时又有七八人因此了账……

正当戴朝宗干得热火朝天之时,项洵亦没有闲着,钢刀起起落秒,不断地收割着在谷中寻找孟安山的那些贼子们的性命……

雨,下得更大了……

第六十六章 阴魂不散

寒风阵阵,早已落光了叶子的树枝不断地随之摇摆,呜呜作响,仿佛葬在此处的英魂心有不甘。

“老马,我帮你杀了她,希望你不要怪我……”

位于旮旯里地墓碑不辨一辞,只是静静地杵在泥土里,仿佛坟中人无声地沉默。

柳红樱重重地叹了口气,仰头“咕咚咕咚”地灌下几口酒去,然后将手中葫芦里的酒水尽数倾在马啸风那矮小的墓碑前。

“等着吧,等我帮你除掉潘庆,再为你重新选一处好所在,树一座新坟……”

柳红樱站起身来,深深地望了望墓碑上的那几个大字,仿佛要将它们永远地印在自己脑中,然后倏然转身走出林去。

唐奎与穆铁两人连忙跟上前来,穆铁开口问道:“柳爷,咱们现在……”

“杀潘庆,为老马报仇!”柳红樱头也不回道。

穆铁大惊道:“柳爷,现在可是有三千多兄弟跟着潘庆那畜牲呢!咱们就这么去的话,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柳红樱转头道:“你怕死?”

穆铁眼中射出无畏地目光,摇头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寨主给的,就算还给寨主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担心柳爷您和唐兄弟的安危……”

柳红樱点了点头,转脸看向唐奎道:“怕吗?”

唐奎平静道:“怕,只不过,若是谁害了我的兄弟,我一定也会不顾性命去为他报仇。”

柳红樱伸出手去拍了拍唐奎的肩膀,冷冷地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温暖,点头道:“那就走吧。”

穆铁连忙道:“柳爷,与其硬拼,不若智取。”

柳红樱停住脚步道:“你有什么妙计?”

……

哗啦啦~大雨连半点停歇的意思都没有,整个天地间泛起无尽的水光,将杀戮与鲜血渐渐淹没。

当戴朝宗骑着马儿,拖着满是伤痕的身躯赶到两人事先约定好的小丘时,项洵正靠在一株松树下调息,他的旁边放着一卷被雨水淋透了的棉被。

马儿收步停下,戴朝宗想翻身下马,却是直接摔下马背,落入泥水里,骇得项洵连忙冲将过来,察看他的伤势。

“咳,不要紧,只不过是脱力了……”戴朝宗轻轻地咳了两下,摇头呼出一口气来道。

戴朝宗在项洵的搀扶下,走到松树旁边,背靠松树坐下,喘息着笑道:“此番我大约杀了七八十个贼子,你呢?”

项洵一屁股坐倒下来,摇头笑道:“我差了些,只杀了五十多个。”

戴朝宗闭目休息了一阵,才又开口笑道:“我是借着布置好的机关才杀了那么多,你小子真厉害。”

项洵摇头笑了笑,起身走到那棉被的旁边,将捆住棉被绳子解开,棉被一松,顿时露出一大团肥肉来。

戴朝宗大笑道:“没想到这四当家竟然是这么一大团肥肉。”

项洵拿手试了试孟安山的鼻息,然后又伸手掰开他的大嘴瞧了瞧,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怎么了?”戴朝宗见项洵的脸色不善,连忙问道。

项洵眼中透出深深地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没有将他看仔细,瞧他这样子,应该是早就醒了过来,咬破了齿下的毒囊,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戴朝宗骂道:“他娘的,没想到这胖子竟然如此绝决……算了,别自责了,这事又不能怪你。”

项洵摇头皱眉道:“我先前去捉他的时候,曾经专门试探过,所以我可以肯定彭戈有什么大计划,这家伙一定是知道的,可惜……”

戴朝宗摇头道:“事已至此,咱们立即返回镇子,看看牧场的援兵到了没有……”

……

谷中的贼子们因为没有了孟安山的指挥,马匹又全部瘫软无力,所以暂时不足为虑。

戴朝宗与项洵两人不再犹豫,立即飞马驰回小镇,然而当两人离云晋客栈还有四五丈远时,便见一人从客栈当中飞跌出来,口中洒出一团触目惊心的鲜血。

“二哥?!”项洵定眼一瞧,原来那人竟然是李靖,还未等他的话音落下,一柄短剑从客栈当中闪电般刺出,穿破雨帘,朝李靖的胸口刺去!

“叮!”的一声,李靖勉力抬起手中的寒铁枪,将这必杀的一剑挡开,本身却也被剑上的力量猛得一震,再度跌开一丈余。

项洵打眼粗粗一辨,立时便认出使短剑的的女子乃是那名身手高强的女刺客。

“混蛋!给我纳命来!”项洵看得眼眸欲裂,双脚使力,整个人顿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钢刀高举过顶,如一尊杀神般,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往女刺客猛斩下来!

“咻!”戴朝宗亦是二话不说,引弦便往女刺客射去,竟是赶在项洵之前,射中了女刺客的短剑,使她刺杀李靖的行动功亏一篑。

接二连三地刺杀,使得项洵心头火起,无穷地杀意有如实质般凝聚,手中钢刀循着一条玄奇地弧线,划开雨帘,风雷般斩至女刺客的头顶!

女刺客眉头一皱,不退反进,手中短剑斜斜地往上一挑,正中项洵的刀锋!

“铛!”那女刺客手中的短剑不知是何物所制,一记斜挑之下,竟是将项洵手中已经卷了刃的钢刀斩成两段!

“噗~”项洵的钢刀虽断,但凌厉地刀气却是将女刺客震得喷出一口鲜血来。

女刺客大骇之下,再顾不得刺杀李靖,往项洵和戴朝宗各掷出一枚毒烟弹,展开身形,往后飞退。

不知那毒烟弹是何物所制,竟然丝毫不受大雨的影响,瞬时化成一团紫雾,笼罩了方圆三丈多的范围,待项洵与戴朝宗冲出紫雾时,却早不见了那女刺客的身影。

其实项洵与戴朝宗经过连场激战,整个人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根本无力再追,心中暗呼一声好险,连忙扶着李靖进了客栈。

客栈当中更是一片狼藉,张晋、戴山等一干人均被女刺客刺伤,只不过并未伤在要害,但一时间也是无力再战。

“这疯婆娘真是阴魂不散,倘若下次还敢前来,一定要让她有来无回!”项洵搀着伤上加伤的李靖到椅子上坐下,愤怒道。

李靖有些后怕的道:“幸好你们两个及时赶回来了,否则我怎么也逃不出她的掌心了。”

戴山心有余悸的道:“你们这是在哪里招惹的女高手?我竟然连她一剑都挡不住?!”

项洵草草将这女刺客的情况说与众人听了,让人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被这样的一名刺客盯住,实在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张晋开口问道:“你们这趟出去有什么收获?”

戴朝宗将他们的情况尽数说了,惹得众人一阵惊呼和赞叹。

张晋叹惜道:“如果从那头肥猪的嘴里撬出些消息就好了,现在牧场那边的兄弟还未抵达,别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好。”

戴朝宗凝眉道:“我觉得项小兄先前的分析十分有道理,这样,倘若明天早上牧场的人马还不到的话,我便先行赶回牧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第二天早上,天色放晴,但流云牧场的援兵却依旧未到,戴朝宗便毅然孤身一人返回牧场。

到下午的时候,徒步而行的贼子们终于姗姗的抵达了镇子,在那名负责传话的贼子的指挥下,众贼人不顾疲累,立即开始进攻,然而在戴山的计策之下,登时便吃了大亏,最终在留下两百多具贼子的尸体之后,仅存的数十人魂飞魄散般逃之夭夭……

……

贼匪被击溃的消息不胫而走,小镇又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往日地生机,然后这不但没有让身为分管执事的张晋感到高兴,反而令他心中有一种莫名地失落与悲哀,因为这些人,只是把这镇子当成一个换取财物的所在,心底里对小镇根本就没有归属感。

其实这天底下,类似的情景太多太多,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值得他们为之留恋、为之付出的所在,实在是屈指可数,这或许是因为被迫的生存,或许,是因为心无所依……

……

数天之后,牧场方面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张晋的烦恼仍旧在继续,李靖的伤势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两人便在众人的委托下,策马往北面的流云牧场而去。

向北连着奔了两日,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一处小村子。

两人身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完,此时正是腹鸣如鼓,旋即准备走进村子寻些吃食,然而还未等两人走近村口,便听得村中传来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

项洵与李靖对视一眼,悄悄地溜下马背,正准备走进村子察看,便见着十数名村民提着小包袱飞也似的往村外飞奔。

两人想拦个村民问句话,却是根本没有人停下来,有个村民边跑边回头好心提醒他们道:“贼子进村了,快跑吧,别去送死。”

两人无声无息地潜进村子,眼前的情况不禁令得他们眉头紧皱,只见百多号村民被一些头上绑着黑巾的贼子驱赶着站到村中一棵大树下,男子们垂头丧气的站在左侧,老人、女子和孩童则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站在右侧。

项洵压着声音愤怒道:“是彭戈的手下,哼,这些无恶不作的人渣!”说着便准备冲出去杀光他们。

李靖连忙伸手阻止道:“他们的人虽然不多,但有几个拿着刀子站在村民身旁,咱们贸然冲出去,只怕害了他们的性命。咱们便索性装成村民,你从那边过去,我从这边过去,走近他们身边便立即动手。”

场中只有十数名贼子,这几人对于项洵和李靖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只是三两下的工夫,便在村民惊愕的目光中将贼子们统统放倒,只留了那带头的贼子一个活口。

来早已感到绝望的村民们登时大喜,只不过大多人向他们表示感谢之后,却是立即拖妻携子,带着些细软逃离了村子。

项洵狠狠地踢了一脚被打晕过去的贼头,紧皱着眉头咬牙恨道:“竟然把百姓们逼得有家不敢回,这帮贼子真是罪无可恕!”

李靖点头叹息道:“世道崩坏,贼匪横行啊……”

就在两人叹息不已之时,有一位老人家走过来邀请他们到家中坐坐,两人正饿得发慌,连忙提了那被打晕过去的贼头跟上前去。

项洵边喝着米粥,边开口问道:“老人家,我看村里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您为什么还不走?”

那老人摇头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连走路都成问题,还逃什么呢?再说,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唉……”

两人边吃饭边跟老人闲聊,原来老人的老伴儿几年前就去世了,儿子、媳妇和才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也被几个流窜来的贼匪残忍地杀害了,现在只剩下他孤零零地一个人……

两人吃饱之后,老人又将锅里才烙好的几张苞米饼子用干净的布包好,给两人带着在路上吃。

两人接过饼子,连连道谢,项洵趁着老人家转身的空当,偷偷地留了一块银子在桌子底下,然后才跟李靖与老人家道别,提着那贼头行出门去。

行到村中的大树底下,项洵叹息道:“杨广这个昏君,好好的一个江山,如今被他折腾成这副模样,想想都让人伤心……若不是他,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怎么会有这么多害人的贼子?”

罢冷哼了一声,将这帮贼子的头头捏醒过来问道:“说!彭戈派你们出来做什么?!”

那贼子惨嚎一声,骇得肝胆俱裂,连忙乞求道:“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我们只是奉了上面的命令下来抢些粮食和财物,顺便拉些壮丁……”

项洵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脸上,指着不远处的几间正冒着火光的房屋怒喝道:“抢东西?!还顺便拉壮丁?!就算这样吧,需要放火吗?你们让多少百姓无家可归啊?!畜牲!”

李靖冷冷问道:“彭戈他人呢?现在在做什么?”

那贼子捧着被抽得生疼的脸颊道:“我们大当家跟‘牛魔’牛大昆兵合一处,正在进攻流云牧场……”

虽然早已想到这个可能,但项洵与李靖仍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李靖皱眉道:“流云牧场实力雄厚,又有天险可峙,岂是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能够对付得了的?彭戈有什么阴谋诡计?”

那贼子眼珠稍微转了转,然后又慌忙哭求道:“我也不知道啊,这个都是大当家的意思,反正我们大当家向来是算无遗策,兄弟们都相信得很,所以大当家让我们打,那就打。”

项洵伸出手去扼住那贼子的脖子,眼中射出难以遏制的怒火道:“给我说个清楚明白,你若胆敢说出半个不字,我便一把捏断你的脖子!”

感觉到脖子上的大手箍得越来越紧,那贼子顿时骇得屁滚尿流,连忙表示自己有话要讲。

“说!”

那贼子猛呼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又咳了两声道:“我们现在只是将他们牧场南边的出口围住,暂时还没有攻打,听说今天会有一批非常歹毒的火器运送过来,到时候……”

“砰!”的一掌将贼子打倒,项洵皱眉道:“二哥,咱们必须得立即赶过去,否则只怕不堪设想。”

“走吧,看看怎么将这可怕的消息传递给牧场中的人……”

……

两人一路往流云牧场方向疾驰,途中见到有落单的贼寇便当即出手诛杀,就这样大约奔出一个多时辰,在翻过一座小丘之后,终于隐约看到了数里之外围住了牧场出口的数千贼兵。

流云牧场位于沔阳郡与安陆郡的交界处,方圆有八里许,四面环山,富水的一条支流从中横穿而过,使得其中土壤肥沃,水草丰茂,是难得的一处驯养战马的好所在。

流云牧场的地势生得极为奇特,本来四面环着起伏的山脉,使得牧场当中如同盆地一般,但南北两侧却偏偏又没有合拢,在山势的尽处夹出两条峡道,宽不足半里。

牧场方面便在出口处建起小规模的城墙,城墙以黄土、石灰以及糯米汁等混合夯打,层层筑成,坚硬无比,之后又在其基础上砌以青色大石,不但使其防护力大大提高,同时也使得城墙看起来威武不凡。

城墙高近三丈,其上筑以雉堞,可供牧场的卫士瞭望与射击之用,此外城墙中央又设有城楼一座,其上旌旗猎猎,守卫战士俱着流云战甲,或挽弓弩,或持矛枪,自有一番慑人的气势。

流云牧场本身易守难攻,众多的贼寇此时只是远远将牧场围困,并不靠近,也不攻打,只不断派人到阵前辱骂流云牧场胆小如鼠云云,但最终只惹来城上的箭雨,却不见牧场的人出来还击。

两人远远望去,只见流云牧场的士兵军容齐整,进退有序;再观众贼寇,明显分成两派,一派平平静静;另一派则热热闹闹如同赶集,叫喊怒骂声此起彼伏,项洵与李靖心道彭戈与牛大昆这两人果真联手了。

第六十七章 烧他妈的

日头西沉,散出一片黄灿灿的光芒,那光芒有着无穷的魔力,将天边的云朵浸成一片贵气十足的锦簇,将远处如黛的山峰染上一层美丽夺目的金边,将散发着微微寒气的湖水,映得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遍布湖边的杨树与柳树,早已在寒风地威逼下,褪光了身上所有的叶子,只余下无数光秃秃的枝桠,虽然仍会在寒风中左右摇摆,却仍令人感觉死气沉沉。

就在这死气沉沉的湖边柳树下,有人在舞剑。

剑势并不快,然则剑气纵横,周遭的空气仿佛被划破一般,使人根本看不清舞剑之人的样貌与身形,唯一可辨的,只有隐约的一袭白色衣衫。

无数干枯了的落叶,在剑气的鼓荡下,时而飘近,时而荡开,使这本就有些死气沉沉的小湖边,更凭添了一分萧索与孤独。

剑罢,无数地枯叶随着最后的一道剑气四散开去,簌簌地落回泥土里,仿佛先前的舞动没有发生过一般。

“夫子,您来了……”舞剑之人收起秋水般的宝剑,转过身来深深地施了一礼,两绺乌亮地秀发便随着她的动作,悄悄地滑落她的香肩。

“嗯,苏苏的剑技比起上次,又有精进。”一位满脸皱纹,却面容慈祥地老人拿手轻捋着如雪地胡须微笑道。

被唤作苏苏的女子嘴角微微一翘,这才抬起她的头来,只见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抹着两道如画般地柳叶眉,两颗亮如水磨宝石般地眼睛里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温柔与坚毅。

女子螓首轻摇道:“除非达到那人的境界,否则都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老人满脸地皱纹轻轻绽放,阳光般地微笑道:“若连苏苏的剑技都是雕虫小技,那不知世上有多少人都是耍剑的小丑了。呵,看来那人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你面前,那可是一座望不到顶的山峰啊……”

女子抬脚跟上老人地步伐,摇头微笑道:“夫子多虑了,苏苏只是有感于近来形势变化地加剧,却绝非是执著于剑道本身。”

老人往湖边踱了两步道:“我听说五斗太平教已经对流云牧场出手了?”

女子点头道:“是的,李渊于月前被杨广任命为太原留守,羽翼已成,接下来便要开始面对来自各方的挑战与压力,眼下流云牧场的战马储备为三大牧场之冠,若能下而得之,对他的实力将是一次极大地提升,否则只余回去抱突厥人大腿一途。”

老人眼神稍黯,微微叹息道:“内忧外患,中原又至多事之秋……依苏苏来看,流云牧场方面能否守得住?他们一向以来的中立态度是否会因此而产生变化?”

女子摇头道:“若五斗太平教没有惊天手段的话,苏苏以为流云牧场应该无事。至于保持中立之规矩,乃是当初靳流云亲自定下,便要看靳秋他有没有胆量去改动了。”

老人点了点头,望着渐渐沉入远山的夕阳若有所思,良久才又叹息道:“眼下诸方的手段迭出,个中变化委实难以测度,苏苏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女子点头微笑道:“让夫子操心了,不过苏苏当初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便晓得前方会有多么艰难,眼下这些还算不得什么。”

老人点头拈须道:“苏苏的坚毅我最是知晓,然则亦要懂得张弛之道。”

女子抿嘴笑道:“所以苏苏才跑去湖边舞剑呢。”

老人笑出声来道:“说到舞剑,我突然感觉到,苏苏或许正是破开这盘死局地生机所在,世事流转之妙,真是令人神迷目眩。”

女子的嘴角高高翘起,笑靥如春光般灿烂道:“便承夫子吉言,希望苏苏能够做到那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老人点头笑道:“我听说你寻来的那个小子已经通过了武道与兵法两项的测试?”

女子笑道:“嗯,书文治略等测试便要等您老人家亲自出手了。”

老人拈须大笑道:“好,明日我便与他好好的叙上一叙,希望他能够不负苏苏的期望……”

……

夜幕终于降临,满天地星斗便如同谁人的眼眸,明亮而美丽。

夜之后,贼子的营地中亮起火把,远远望去,整个营地便如同明暗相间的迷宫,透出些难以言喻的诡秘味儿。

白日里纪律井然的“彭营”,到了晚上,本身便并非什么精锐的贼子们终于开始松懈,使得营中的漏洞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项洵与李靖两人不知在何处弄了一套贼子的衣裳,头上扎了黑巾,趁着夜色,混进“彭营”之中。

因为流云牧场的出口处被这两拨贼子堵得严严实实,那个重要的消息无法传递进去,所以他们只得冒险混进贼子的营中,希望能够察探到那批歹毒火器的所在,当然若是能够直接将之毁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站住!口令!”两人在营中东走西闯之际,终于被一队巡逻地小队拦下,那队长端坐在马上,冷冷地喝问道。

“流云必陷!”李靖连忙装作慌慌张张的样子答道。

“哼,那是白日里的口令,晚上的呢?”在火光的照耀下,那队长眼中闪出疑惑的光芒。

项洵挠头笑道:“嘿,这位大哥,我们哥俩儿白日里奉命去寻些财物粮食,这不,才刚刚回来,一时找不到本队,更别说晚上的口令了。”

“哦?那粮食呢?”那队长不依不饶道。

项洵嘿嘿笑道:“都交由其他几个兄弟送往辎重处了,谁会扛着两袋大米回来啊,那岂不是要累死个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没有填饱肚子呢,以后谁还愿意出去扫荡?”

一帮贼子都发出一阵笑声,那队长亦笑道:“粮食没有,财物……嘿,总有一些吧?”

项洵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厮折腾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连忙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队长道:“唉,不瞒您说,那些个村子其实也没有多少油水,见面分一半,这些便给您和兄弟们弄酒喝了。”

那队长接过银子掂了掂,这才满意地揣进怀里,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很上道儿嘛,给我仔细记清楚了,今晚的口令是‘烧他妈的’,哈……”说罢直接带着那些巡逻地贼子往别处寻去了。

等他们走得远了,两人这才齐齐地松了口气,项洵哑然失笑道:“烧他妈的?不知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口令,哈,笑死我了……”

李靖却懒得理会那家伙对贼子们的嘲笑,摇头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巡逻地队长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啊,二哥的意思是他忘记问咱们的本队在何处?嘿,我看八成是忘记了。走吧,何必理会他那么多?赶紧找到火器的所在才是正经。”项洵摆手笑道。

李靖转头望了望那队长离去的方向,这才转身与项洵一并继续往前探去,终于在转了两刻多钟之后,发现一处由重兵把守的所在。

两人在远处仔细地观察了一阵之后,终于确定,那两堆蒙了黑布的事物便应该是彭戈用来进攻牧场用的火器。

“肯定是这处无疑了,只不过贼子们的守卫太森严了,照这个架式,咱们无论怎么靠近都会被发现。”李靖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些守卫,低声道。

项洵点了点头,捏着下巴琢磨道:“这样确实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帮贼子引开才行,啧,可真是难办哩,这帮人既然身负重任,等闲都不会离开的啊……”

就在这时,李靖突然轻声道:“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项洵早将脸皮贴到地上,低声诧异道:“会是谁的人马呢?似乎在两三百骑的样子。”

只是眨眼之间,震耳欲聋的的马蹄声便自“彭营”的后方传来,夜晚的蹄声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尚算宁静地夜空,大地开始轰隆隆地颤抖!

“敌袭!敌袭!”几名贼子高声喊叫道。

“怕个屁啊,他们想从咱们的后方冲寨不是找死吗?那里的栅栏可不是吃素的!”一名贼子饶有经验的道。

“轰隆隆……”铁蹄迅速地逼近营地,眼见便要撞上那粗如手臂的栅栏,突然之间,坚固无比地栅栏竟然直接倒塌了五丈长短,铁骑马不停蹄地如旋风般冲杀进“彭营”之中!

出人意料!绝对地出人意料!这怎么可能呢?

连李靖和项洵两个都是张大了嘴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除非是傻瓜,否则谁会相信这是凑巧的事情?

“他娘的!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做的栅栏?”一名贼子破口大骂道。

“蠢货!难道看不出来是他们有内应吗?”另一名贼子怒骂道。

“都愣着做什么?都给我操家伙上!”一名队长模样的贼子舞着一柄鬼头大刀,高声怒喝道。

?谁上?哪里还用他们冲上去,那支自夜幕中突然杀来的铁骑便如狂风一般,瞬间冲至他们的面前!

蹄声如雷,钢刀如雪!顿时便将贼子们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唤娘!形势完全是一面倒的样子,可以肯定的说,这是一场毫无对抗性可言的杀戮!刀起刀落,滚烫地鲜血迸进漆黑地夜色中,仿佛将黑夜都染成腥红一片。

贼子们在这些骑兵地冲击之下,根本不堪一击,不片刻的工夫,死伤遍地,马背上的骑士们一边冲杀,一边随手挑起营地中的火把,扔到可以燃烧的事物上,火光四起……

就在骑兵们一往无前的迅猛冲杀时,突然发现前方竟空无一人,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凌厉地破空声随之响起!

却不知是哪个贼头临时组织起来的反击,顿时给这支突袭的骑兵带来了十多人的伤亡,然而这点打击根本没有令骑士们有丝毫的停顿或者犹豫,冲在最前方的一名骑士高喝一声:“分!”

支队伍立即一分为三,如同三只愤怒地铁龙一般,往前方绞而杀至!贼子们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反击立时便被冲得支离破碎……

“真是天赐良机!快!”趁着这空当,李靖低喝一声,扯着项洵便往堆放火器的那处潜去。

在这些骑士的突袭之下,这些守卫火器的贼子们也都是定定地望向那处,握着武器的手心开始出汗,紧张的情绪瞬间便充满了心胸,浑然没有发觉有两名“兄弟”潜到近旁。

李靖与项洵一人扯了一只燃烧地火把,将真气猛地往火把中一送,“蓬!”火把投入火器当中,突然猛地爆开一团火雨,将蒙着火器地黑布顷刻灼燃!

“混蛋!你们这是做什么?!”

正在紧张地望着远处的贼子守卫们顿时大惊失色,根本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再不顾远处的厮杀,嗷嗷地往两人冲杀过来。

然而还未等他们近身,两堆火器突然剧烈地爆炸开来!

刹时间,无数火器地有地横飞开去,有地直直钻入夜空,耀眼地火光冲天而起,美丽而致命!

轰鸣、尖啸声此起彼伏,浓浓地烟雾翻腾不休……

许多因为靠得太近的贼子直接被炸死,或者被毒烟熏得昏迷过去,场面混乱一片。

然而守卫火器地贼子颇多,足有百余人之众,此时一见火器被烧,顿时又悲又怒,呼喝着朝两人围杀过去。

只是转瞬之间,项洵与李靖便被围得水泄不通,然而两人在这困境下丝毫没有退缩,互相将后背交给对方,手中的刀枪狂舞,开阖之间,便饱饮了贼子们的鲜血。

然而两人的悍勇并没有吓退贼子,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地不顾生死地扑将上来,很快便给两人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就在两人渐渐陷入苦斗时,百余骑旋风般地冲杀过来,不由分说便往贼子们斩杀而去!无尽地畏惧终于占据了贼子们的心神,不再理会两人,四散逃去……

“戴大叔?!”项洵眼前一亮,扯掉头上的黑巾大笑道。

“竟然是你们两个!”原来领头的骑士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从小镇一别的戴朝宗。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戴朝宗道,他的话音未落,便见着两匹无人骑乘的马儿从一旁的黑暗中疾奔而来,两人也不多说,立即飞身上马,跟着他们一并往外冲去。

他们前脚才撤出“彭营”,另外两队骑士也都跟着冲了出来,但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队数百人的贼子骑兵。

“驾!驾!”战马在夜色中狂奔,戴朝宗等人的战马本已经过一场冲杀,但此时身后的贼兵竟是被越甩越远,足以见出流云牧场战马的优秀来。

战马钻进一片林道,身后的追兵陡然止步,显然是怕有伏兵。

“他娘的,这帮家伙还真是精明的很!竟然不上当!”一名骑士大声道。

“哼,彭戈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冷静狡诈,他要是追上来我才要奇怪呢。”另一名骑士道。

戴朝宗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显然对伏击彭戈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眼看着追兵退去,这才将手指放在口中发出一声尖锐地哨响,埋伏在林中的数百名骑士便叹息着自林中行了出来,加入到队伍当中,不少人开始抱怨今晚白出来一趟云云。

“你们两个家伙怎么过来了?”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戴朝宗这才腾出空来跟两人说话。

李靖道:“我们按着小山的计策,打退了那批贼子的进攻,然后镇子便恢复过来,张执事和小山他们走不开,又担心牧场出了什么事情,便着我们两个过来看看情况。”

项洵接口道:“结果在路上遇上了彭戈手下的贼子,说是彭戈运了一批歹毒的火器准备对付牧场,我们两个便趁黑摸了过来。”

戴朝宗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可真是牧场的福星,嗐,我也未料到牧场竟然会落到这种危险的境地,因此一回来便忙得昏天暗地,根本都忘记传消息回镇子上了。”

旁边一名骑士笑道:“戴爷,回头给大家好好介绍介绍这两位兄弟,竟然两个人便敢去烧那批火器,算得上是一身虎胆!”

戴朝宗刚准备接话,突然皱眉道:“等等,你们是依着小山的计策打退了贼子?”

项洵点头道:“不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戴朝宗跟身边的骑士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惨然,然后才痛苦道:“没有牧场的人马回去支援镇子吗?”

李靖愕然道:“难道牧场派了人回镇子?!这么说……”

旁边那名骑士的脸色变得极难看道:“一定是彭戈那家伙!三百多弟兄啊,他娘的,下回我一定要亲手斩下彭戈的脑袋!为小季他们报仇!”

得知三百多回援的兄弟极可能是被彭戈伏击而死,众人的偷袭成功的心情顿时低落下来,整个天地间只余下马蹄的嗒嗒声。

因为要从秘道返回牧场,所以自队伍行出树林,戴朝宗便歉然要求两人蒙上眼睛,两人却是根本不在意,反而很是理解这举措。

众人又往前行了一阵子,复往北方拐去,大约行了十多里路,终于转进一处密林,仔细察看了留下的印记没有被人破坏之后,戴朝宗这才开启秘道,带着众人返回牧场当中……

第六十八章 紫电青霜

正值初冬早晨,一丝丝的寒气尚未完全散去,掠过脸庞时,使人可以感觉到一阵阵沁骨的凉意。

初冬的朝阳金红金红的,就如同寨子后山小溪边散养的小母鸡们下的鸡蛋的蛋黄,一看便是很养人的样子,使人打心底里喜爱,于是便有微微的暖意从心中缓缓升起。

在这朝阳里,一行七人正驰着骏马往某处飞奔,某处在流云牧场峡口之北,他们的目标,是那个位于某处的某人。

穆铁的大手轻提着缰绳,望着前面的那个本该陌生,却偏偏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在这个很不恰当地时候,很自然地走了神。

为了完成那个几乎不可能的目标,他们昨日已休整了半日,在今日天刚拂晓时起身,收拾妥当,认准方向,催动早已喂饱的马儿,由慢至快的奔跑起来,到现在,已经足足奔驰了两刻钟,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已进入了最佳的状态,杀人的状态。

营寨已经在望,每一个人的杀意都开始渐渐升腾,七个人,七匹马,七杆枪,化作七道离弦而去的怒箭,扎向营寨的心脏,扎向某人的心脏!

激越在阳光里地马蹄,踏碎了草地上尚未消融地青霜,如同谁人强而有力地心脏的跳跃,每一次迸发,都让谁人的灵魂忍不住地颤抖。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终于将了望台上尚未换班的年轻地哨兵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惊醒过来,飞快地揉了揉红红的眼眸,迎着初升的朝阳,眯眼望去。

“敌……”年轻地哨兵被那金光里的杀意骇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地张口便要喊出那个词来,但只说出半个字,便被旁边眼明手快的同伴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是寨主!”那同伴眼中泛出一阵难以置信却激动莫名的光芒,声音如弓弦般颤抖着,低声对年轻地哨兵道。

怎么可能?年轻地哨兵疑惑地望着同伴,心道寨主此时多半还未起身,这家伙莫不是因为熬了一宿,花了眼,昏了头?

却不知同伴所说的寨主不是营寨里面的那个“寨主”。

年轻地哨兵没有来得及发出示警,但不代表别人不会,不片刻的工夫,便听得寨门处另外一个台子上传来一把尖厉的声音:“敌袭!”

才起身没多久的贼子们正端着食盒准备与热气腾腾地大馒头展开激战,突然间听到有些惨烈地示警声,大半人心中第一反应并不是扔了馒头去抢刀枪,而是皱了皱眉头,暗骂一句,这声音可真他妈难听。

等到贼子们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馒头换成刀枪时,那七道怒箭已经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射至营寨门前!

位于寨门之后正弯弓准备射击的贼子们突然间都变作痴呆一般,愣愣地看着七人冲进营寨,大张着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一马当先地那人生得满脸络腮胡子,黝黑地面庞上,亮着一双如雄鹰般锋利眼眸,马背上的身形宽厚魁梧,手中更是提着一杆他们此生都忘不了的紫电枪。

此刻只见那人张口高声喝道:“我马啸风回来了!儿郎们谁要阻拦?!”

那雄浑地声音饱含着真劲,如同闷雷般响彻整座营寨,狠狠地击打在每一名贼子的心坎上!

络腮胡子紫电枪,马似游龙风啸狂!

“寨主!是寨主!”无数贼子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惊诧变作狂喜,寨主回来了!寨主回来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通路,同时将自己的身躯挺得笔直,眼中透出近乎崇拜的光芒,似乎在欢迎这许久未见的王者!

马如龙,枪如电,寒风漫卷,向前!向前!

铁蹄轰隆,仿佛踏着九天的怒雷,带着复仇的意志,往中军大帐电射而至!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潘庆匆忙间披上衣衫,走出帐来,便见着他此生结束前的致命梦魇。

“假的,他是假的,马啸风早就死了!”潘庆的几名心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连忙高声喝道。

“保护寨主!”“不能给他们过来!”

先后有数十名贼子手持刀枪,往疾奔而来的七人拦去!

“滚!”突然之间,一声暴喝自“马啸风”背后汹涌而出,将所有人的心神都震得一颤,行动不由得慢了一拍,轰!势不可当的七骑旋风般地碾过所有的阻拦,杀至潘庆的面前!

潘庆有着一对细长地剑眉,直入云鬓,有着一对点漆般地凤目,有着一张可以让许多女人自卑至无地自容地白皙面庞,概括说来,那便是生得很俊俏,俊俏这个词,用在女人们的身上,那叫一个美;而用在大多数男人身上,那叫一个伪。

然而此时俊俏的潘庆面上没有半分俊俏的模样,那是因为紫电枪的枪尖已经递到他的喉前!

杀意!冰冷、强悍、可怖的杀意如同一只巨蟒,将他紧紧地笼罩着,无法动弹!

这不禁使他心中惊骇莫名,那份惊骇转瞬透到脸庞上,使那张俊脸变得如同胆裂的狐狸般丑陋而恶心。

那有如实质般的杀意不是来自紫电枪,而是来自“马啸风”身侧那名手持红樱长枪的男子。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一瞬间,潘庆飞快地吐出一串话语。

话自然是说给柳红樱听,却未换来半点回应,哦,或许有,那是手中的枪!

“噗嗤!”雪亮地枪尖毫无阻滞地扎进潘庆地咽喉,鲜血四溅!

第六十九章 流云牧场(上)

项洵缓缓睁开眼睛,呆望着帐顶,将睡梦中的重逢又细细地回味了一遍,确认兄妹们的容貌依旧清晰地印在自己的脑海中后,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穿戴妥当,翻下床去。

项洵走出屋外时,天色已然大亮,对着朝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之后,望着正勤练枪法的李靖咧嘴笑道:“二哥,今天怎么这么用功?”

李靖一套枪法练毕,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没好气的道:“难道我不是一直都很用功的吗?”

项洵嘿嘿笑道:“确实比我用功多了。”

李靖将枪扔到一边,摆出个对敌的架式道:“少废话,来,过来陪我走几趟拳。”

项洵哂笑道:“咳,小心些,我可不知道自己现在到了什么境界,若是错手伤了二哥可就不好了。”

李靖笑骂道:“脸皮真厚,莫非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才是练武的奇材吗?来吧!便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厚脸皮的小子!”

项洵笑嘻嘻地纵身扑上,与李靖噼里啪啦地战在一处,小院里顿时呼喝连连,拳风劲气交击作响。

戴朝宗进到小院时,只见两人正满头大汗的笑在一处,遂开口笑问道:“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们如此高兴?”

项洵抬起脸来,捧着肚皮笑不可抑道:“你看看我们的眼眶就懂得了。”

戴朝宗仔细一瞧,便见到两个家伙各有一只眼眶乌青一片,忍不住大笑道:“练拳至于打到这种程度吗?唔,现在看来,倒真像是兄弟两个了,哈哈……”

项洵撇嘴笑道:“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怎么能够赢得了我二哥?虽然这代价是惨了些。”

正揉着眼眶的李靖闻言哑然笑道:“笑话,你刚才那算是赢了我吗?我可是一直占得上风,只不过最后被你使诈,这才一人挨了一拳,最多也只能算是平手。”

项洵摆手笑道:“两兄弟你还跟我计较这些作甚?徒给戴大叔看了笑话去。嘿,戴大叔,你今天不忙的么?竟然大清早的跑来看我们。”

戴朝宗好不容易才止了笑容道:“昨夜场主听了我的汇报之后,对你们很感激,也很感兴趣,但他一直与众执事商议御敌之事,没有空来招呼你们,现在才着我来请你们一起去用早膳,你们不要见怪。”

李靖站起身来摇头笑道:“戴叔客气了,事有轻重缓急,场主肯在百忙当中接见我们,已经是相当难得的礼遇了。”

项洵接过李靖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这才苦哈哈的道:“早知如此,便不跟二哥拼得这么狠了,唉,这下可惨了,我们这副模样,只怕要给人笑死……”

李靖笑骂道:“这正是自作孽啊……”

戴朝宗仰头大笑道:“如此与众不同的客人,流云牧场可是头一回接待,哈哈,结合你们三番两次相助于牧场,给场主的印象定会深刻上好几层,走吧。”

两人还有什么话说,又重过穿戴,便跟着戴朝宗出了小院,往用膳的餐厅而去。

老婆已经出院了,恢复得很好_,所以过两天基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七十章 流云牧场(接着上)

项洵与李靖两人昨夜休息的场所,乃是在流云堡的后园客舍,距离场主靳秋的起居处所,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两人随着戴朝宗一路穿门过廊,只觉这流云牧场确实非凡,便是作为门外汉的项洵亦能够看出,堡内的建筑与设计极具大家风范,不但屋宇楼阁挺拔大气,高低有序,而且跟堡内的假山、花草、流水等十分融洽地嵌在一处,使人行走于堡内,只觉无一处不舒心,无处一不快意。

听着项洵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赞叹,戴朝宗边引路边开怀笑道:“建造咱们这流云堡的高人,乃是才逝去没有多久的大匠宇文恺的师傅。”

项洵不解道:“宇文恺的师傅?不知这宇文恺是什么人物?”

李靖解释道:“宇文恺出生于武将世家,其父兄皆以弓马显名,而他却独好工艺,尤善建筑,包括长安大兴城、东都洛阳、仁寿宫在内的许多工程建筑,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项洵咋舌道:“原来如此,宇文恺已是如此高手,那他的师傅得是多大的来头?!流云牧场真是厉害,竟然连这种人也请得动。”

戴朝宗摇头笑道:“那位高人与咱们的初代场主靳流云乃是至交好友,否则纵是有再多的钱财,都不一定请得动他哩,哦,这边走,再转两个弯便到了。”

项洵与李靖跟着戴朝宗进了用膳的厅堂,十分意外地发现,诺大的厅堂当中,竟然只有一个人。

只见他清朴的面容上,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雍容自在,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瘦削,但两只眸子闪着炯炯的目光,精神却是极好。

那人背靠着一幅巨大的长天秋水图,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的设计非常古怪,两侧竟然各有两只木头做的大轮子,而脚底前方又有两个小轮,整把椅子看起来似乎可以借此行走。

项洵与李靖不禁有些面面相觑,难道这人便是流云牧场的场主?

两人正疑惑间,便见戴朝宗上前躬身行礼道:“朝宗参见场主,场主,这两位便是我昨晚跟您提过的两位小兄弟,年纪长的这位唤作李靖,年纪轻的这位唤作项洵。”

然后又转身为两人介绍道:“这便是我们流云牧场的靳秋场主。”

“小子李靖(项洵),拜见靳场主!”两人连忙躬身行礼道。

靳秋抚须点头微笑道:“呵呵,朝宗说得不错,果然是少年英雄,来,请入座,不必拘礼。”说罢竟是双手推着椅边的轮子,十分灵活地转到了餐桌旁边。

三人依次就座,项洵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场主,您这是……?”

靳秋摇头笑道:“呵,没有什么,一个多月前,因为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导致下肢的经脉受损,找了许多的名医,却都是束手无策,暂时便只好以轮椅代步了。”

李靖肃然道:“场主真非常人也,遭此变故,却依旧气度雍然,令人佩服!”

靳秋笑道:“左右事已至此,便是伤心难过亦无用处,唯有随天意了。”

李靖的眼珠转了一转,突然微笑道:“在下的经脉日前亦是受损颇重,全仗我三弟的真气疏导温润,才能够迅速恢复如初,倘若场主信得过在下,不若饭后便让我这兄弟为场主试上一试?”

抱歉,抱歉,气势一泄,思路果然非常容易中断,明天开始鼓劲儿!

第七十一章 流云牧场(继续上)

“场主,太好了!”戴朝宗闻言立即转脸望向靳秋,脸上泛起一阵惊喜道。

从靳秋走火入魔导致下肢无法行走到现在,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整个牧场当中其实已渐渐生出些极荒唐地流言来,最可恨的,便是说靳秋命不久矣,场主之位,不知要交到谁的手中云云。

虽然及时处置了几名散播流言的下人,但那种极为不妙的气氛,却在流云牧场当中逐渐形成,让众多忠于牧场,忠于靳秋的下属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所以听李靖这么一讲,以戴朝宗的养气功夫都根本压不住心中的喜悦。

靳秋闻言亦是微微一惊,旋即摇头笑道:“呵,李小兄这番话真厉害,几乎让我忍不住想立即试上一试,只不过咱们还是先用早膳吧,左右都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罢便见他轻轻地拍了拍手掌,立即便有十多名侍女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极精致地早膳,依次献到餐桌之上。

然而还未等几人下箸,便见一人匆忙闯进屋来。

“启禀场主,玉龙寨方面有人飞箭投书,说是要为牧场送上一份厚礼,请场主定夺。”那人行礼躬身,递上一封书信道。

项洵与李靖抬眼望去,只见那人生得极壮实,乃是典型地北方汉子,说话时不卑不亢,中气十足,却不知是个什么人物。

靳秋伸手接过那封书信,却是看都未看,只是微笑道:“亦云,北边峡口处的诸般事宜,不是早就着你全权处理了么,现在为何又来请示于我?”

那汉子抬头肃然道:“其一,自然便是要让那些心里打着小算盘的蠢蛋们看看,我狄亦云无论何时,都是站在场主这一边的。谁若是敢有异心,我第一个便饶不了他!”

戴朝宗笑着走上前去,狠狠地拍了拍狄亦云的肩膀,狄亦云也反手狠狠地回拍,充分显示出他们深厚地情谊以及对靳秋的忠诚。

靳秋摇头笑道:“左右我都不会死,何必将那些跳梁小丑放在眼里?你啊……说第二个原因吧。”

那汉子继续道:“其二,这封信的内容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信中言道,潘庆今朝刚被玉龙寨的前任寨主马啸风所杀,他们今日便会撤营返回玉龙寨,为了冰释前嫌,他们会派人奉上潘庆的首级,同时还有他与人来往的几封秘信。”

靳秋面色不变道:“马啸风?我记得,他早已死在潘庆的手中,如今又怎么会……难道他之前是假死?”

戴朝宗皱眉道:“会不会是潘庆使得什么手段?不可不防。”

那汉子点头道:“我亦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这才特意来请示场主。”

靳秋转脸望向李靖和项洵道:“两位小兄弟怎么看?”

李靖从潘庆被杀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们对玉龙寨之事都不是特别熟悉,不敢妄下臆断。”

靳秋微作思忖,点头开声道:“这事情虽然古怪了些,但我估潘庆那厮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亦云你便去请那人进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所谓潘庆的秘信是什么东西。”

感冒降临,头痛无可抵挡,待明日……

第七十二章 流云牧场(中)

狄亦云依言去请玉龙寨的人进来,靳秋等人则趁这工夫,将桌上的早饭填落肚中去,只不过因为念着玉龙寨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草草应付,有些食而不知其味。

四人吃饱之后,便由餐厅转至会客厅,等了不片刻,便见狄亦云面色古怪地引着一个人进到厅中。

那人还未进门,众人便觉着一股浓烈地酒气扑鼻而至,项洵心中暗道这人莫不是靠着喝酒壮了胆子才敢进来?否则怎么会弄得如此不堪?

那人紧跟在狄亦云的身后进来,行至厅中,却是连头也不抬,只是躬身行礼道:“拜见靳场主。”

靳秋苦笑了一声道:“没想到竟然会是你小子……”

那人却不答话,只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来,交由戴朝宗递给靳秋,沉声道:“玉龙寨围攻牧场一事,全由潘庆而起,至于个中秘辛缘果,皆在这数封信内,场主一阅便明;如今潘庆已被我马寨主所杀,首级交由狄兄悬在牧场的城楼之上以儆效尤,玉龙寨上下今日之内便会全数撤走,虽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们仍是希望牧场方面能够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此事。”

靳秋见他不肯回应,摇头道:“据我所知,马啸风早于两个多月前丧命于潘庆之手,如今又突然冒出个马啸风来,实在是令人费解,不知红樱能否如实告知于我?”

那浑身酒气的男子正是柳红樱,只见他颇是无奈地微微点头道:“场主的消息无误,我的好兄弟马啸风,确实已经丧命于潘庆那畜牲之手,现在这个……是找人易容冒充的。”

靳秋稍稍皱眉道:“你们的胆子还真大,就不怕玉龙寨这帮人发现真相之后,群起而攻之吗?”

柳红樱面无表情地摇头道:“此事我等自有主张,就不劳场主费心了。”

狄亦云面色不郁道:“红樱!你怎么如此跟场主说话?”

靳秋摇头叹息道:“唉……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思虑不周,你心里怨我也是应该的……只不过,我儿青云终究未能保住性命,你可知道,这六年来……”

“够了……”柳红樱眉头微皱,十分无礼地打断了靳秋的说话,“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化解玉龙寨与流云牧场之间的误会,至于其他的私事,早已是过眼云烟,我……不想再提。”

靳秋摇头道:“既然你肯亲自前来,我又如何会去为难玉龙寨,只是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够仔细处理好假扮马啸风一事,千万莫要因此而致使玉龙寨土崩瓦解,否则……”

柳红樱点头道:“我晓得了,既然如此,告辞!”说罢竟是直接便要转身离去。

狄亦云连忙低喝道:“红樱!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至少也应该一起喝上几杯吧?!”

柳红樱望了望狄亦云,又转头看了看靳秋,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眼下靳场主的处境似乎不是很妙,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好好应付这局面吧,想喝酒的话,就等流云牧场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来玉龙寨找我吧……”说罢再不停留,径直行出厅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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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流云牧场(接着中)

“等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抢先追出门去的,竟然是与柳红樱素未蒙面的项洵。

柳红樱停步转过身来,略带冰冷的眼神从上而下将这名追出门外的气宇轩昂地年轻少年打量个遍,眉头轻皱道:“小兄弟唤我有何事?”

项洵的心脏止不住地一阵狂跳,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紧张了,望着这满身酒气情绪有些微冷地男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嗓音微颤的点了点头,缓缓地问出心中所希望的答案:“是,请问……您可是柳红樱,柳前辈?”

柳红樱面露异色,又倏地隐去,适才他与诸人对话根本没有透出他的姓氏,这年轻的少年又是从何得知?眼神一凝,望进项洵的眼内去:“不才正是柳红樱,不知小兄弟有何见教?”

项洵的心脏跃动得更加厉害了,急喘了几口气,这才得以继续颤声问道:“不知柳前辈是否收有一名叫做唐奎的徒弟?”

柳红樱闻言倏地抢上前来,大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擒住项洵的脖颈,眼中杀意狂涌:“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追出门来的狄亦云连忙冲上前来劝阻道:“老柳!使不得!这是我们场主的贵客!”

跟在项洵身后的李靖却是不慌不忙道:“前辈掐着我兄弟的脖子,又让他如何开口?”

柳红樱却是根本不为所动,满蓄真劲的大手丝毫没有半点松懈,只是冷冷地望着项洵,等待着他的答案。

老三这家伙找的师傅可真是不错啊……

项洵心中这般想着,一丝笑意便自然而然地爬到了微微有些涨红地脸颊上,那笑意旋即四散开来,宛如春回大地般无法遏止。

望着柳红樱略带疑惑地表情,项洵勉强从嗓子中挤出一道嘶哑地声音道:“我叫项洵,唐奎是我三弟……我是从田盖田大哥那里听到过你的名字……”

柳红樱闻言一震,旋即疑惑道:“你不是被雷劈死了么?”然后大手一扳,却是去察看项洵脸侧的肌肤有无作假。

项洵声音嘶哑着苦笑道:“个中原委一言难尽,还请柳前辈能够带我去与小奎见面,到时我自会解释清楚。”

柳红樱紧如铁箍般地大手从项洵的脖颈上松了开来,望了望他那满是真诚地脸孔,却是摇头拒绝道:“他现在有非常重要地事情要做,若与你见面,只怕引起不必要地误事端……喏,这块牌子你仔细收好,待流云牧场事了,再前来玉龙寨找我,记着,玉龙寨暂时没有他这号人物,明白么?”

虽说暂时无法立即与唐奎见面,但项洵心中依旧是兴奋无比,连忙接过尚带有对方体温的木牌子,又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小奎能拜得柳前辈您这等师傅,不知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前辈请受我一拜!”

三百年修得徒弟师傅……

听了项洵这话,柳红樱的耳边不禁想起唐奎那小兔崽子胡扯的话来,微微愣神儿的工夫,就那么受了项洵一拜,旋即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转出墙角,心下微颤时,倏地转身疾步而去。

被赤叔鄙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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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流云牧场 (继续中)

门边轮椅上的靳秋面色稍稍有些不郁,望着柳红樱迅速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未说得出,只换来一声微叹。

“老柳!”狄亦云瞥了瞥自墙角转出来的两道倩影,额上粗狂地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疙瘩,摇头发出一声轻叹,却是脚不沾地的追着柳红樱那厮去了,留下项洵与李靖面面相觑,不知他们到底搞的什么鬼行当。

“爹!”

然而还未等两人开口发问,便听得一声娇呼自不远处传来,转头望去,只见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扯着另一名二十余岁年纪的女子往这边赶过来。

“见过小姐,见过少夫人……”正在门外阶下的戴朝宗微笑着向两人行礼道。

被唤作少夫人的那名女子微笑着点头还了礼,又向靳秋施了一礼,未再多说什么。

那名少女却黛眉轻蹙道:“戴叔叔,早都叫你不要这么客气了,再这样以后人家可不理你了啊。”

靳秋转头望了望奔至近前的女儿,脸上这才又重新泛出笑意,摇头道:“没见着有贵客在这里吗?怎么还这般没大没小没羞没臊的?呵,让两位小兄弟见笑了,这个成日里蹦蹦跳跳的丫头便是靳某尚未出阁的闺女。”

咳,尚未出阁……这种介绍方法,还真是稀奇的很……

“爹~!说什么呐!”那少女撅起小嘴,状极不满,旋即又望了望李靖与项洵,姿色只算得中上的朱颜立即舒展开来,“听人说牧场来了两位年轻的客人,原来就是你们呀,咯咯,欢迎欢迎,我叫靳采萱,你们直接唤我采萱就好了,千万不要叫什么小姐小姐的,哎哟,给一帮人成天唤来唤去的,我本来的名字都快不记得了……对了,你们谁懂得……”

两人对视一眼,额头上差点就见了汗,这个有些话痨的姑娘,还真是个自来熟啊。

在阶下的戴朝宗也是苦笑连连,小姐啊……

“采萱……”靳秋摇头微微苦笑着劝道。

靳采萱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鼻头微皱道:“知道了啦!嫂嫂,你看,爹真是的……”

被靳采萱唤作嫂嫂的那名女子笑着微微摇头,却是根本就不理会她的不满,只是将手上的一方纸包递到她手上。

靳采萱顿时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嘟着小嘴儿将那纸包塞到靳秋的怀里道:“喏,这是嫂嫂专门又为爹爹配制的药草,回头找人煎了试试看,应该会有起色的。”

靳秋将那包药草递给戴朝宗,然后又冲着女儿点头微笑道:“你嫂嫂做事一向认真,你要多学着些。”

靳采萱连忙一阵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含混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不是比以前厉害多了嘛?看,这么漂亮又实用的轮椅,也只有我做得出来了,嘻嘻……”

靳秋不置可否地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最近又在园子里忙活着捣鼓什么呢?”

靳采萱忿忿不平道:“当然是研究师傅留给我的那本书啦,那帮可恶的贼子,祸害百姓不说,现在又胆子大到欺负上我们流云牧场了,爹,你等着瞧吧,弩箭机的所有零件我都已经造好了,回头装配起来,一定能让贼子们狠狠地吃上一个大亏!”

第七十五章 流云牧场(下)

着女儿那满脸愤恨的样子,靳秋摇头笑了笑道:“你当彭戈和牛大昆是傻的么,他们哪会主动上来硬攻?弩箭机守城时确实是罕匹的利器,但可惜,没有什么机动力。”

靳采萱把小嘴撇了撇,却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因为确实如靳秋所言,弩箭机威力巨大,但也因为本身沉重无比而使得移动不便,典型地利守不利攻。

流云牧场的南北峡口乃是天险,贼子们只要不是头脑发热至猪一般愚蠢,是断然不会冒险强攻的,而且以彭戈一向的精明老练,完全不必期待那种事情的发生。

“你做什么去?”靳秋见着女儿转身便走,开口问道。

靳采萱一把扯着嫂嫂的玉手,回头咬牙道:“我回去再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把弩箭机改进一下。”

靳秋摇头笑道:“何不等你师傅回来再一并参详?”

靳采萱蛾眉微皱,面色不善道:“爹爹,这一晃都快十年了,若是样样都还要等师傅来做,牧场要我何用?哼,我一定可以成功的!记得喝药,我和嫂嫂先走了。”说罢就扯着嫂嫂头也不回的疾步去了,没有丝毫淑女的觉悟。

靳秋眼瞅着女儿和儿媳走得不见影子了,这才摇头笑出声来道:“我这个女儿呀,不好好激她一下的话,十有八九都是抱着她师傅留给她的那本书胡啃乱啃。”

李靖微笑着点头道:“这便叫知女莫若父。”

项洵摇头笑道:“我只怕采萱姑娘晓得真相之后要气得跳脚哩。”

靳秋摇头笑道:“我这女儿和她娘一样,天生就是一副直来直去的性子,即便晓得真相,她也不会生气恼怒,因为她热爱制作各种器械,但更加热爱牧场,只要能为牧场出上一份力,她往往会熬上几天几夜不合眼。”

戴朝宗点头道:“小姐在我们牧场当中声名很是不错,不仅因为她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她凭借自己的真本事,不断为牧场贡献着力量。”

李靖面色肃然道:“采萱姑娘确实与众不同,说做就做,毫不拖泥带水,委实难得,李某佩服。”

项洵点头笑道:“不知采萱姑娘辛勤工作的地方在何处?可方便我们前去参观一下?”

戴朝宗笑着伸手示意道:“都是先进厅里才说吧,站在门前似什么样子呢。”

三人进了厅内,戴朝宗又继续道:“项小兄你若是方便的话,不妨先为我们场主大人用真气疏导一下经脉,否有效,之后我自会带你们前去,至于小姐肯不肯让你们进去,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项洵点头笑道:“能为场主效劳,都是我的荣幸,不过地点的话,最好是选在起居处,因为依我二哥的情况来看,疏导之后再适当地休息上一段时间,效果会更好一些。”

靳秋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又摇头道:“靳某先谢过项小兄的美意,只是现在牧场的事情太多,暂时还不是我休息的时候,不若等到晚饭后才进行吧,不知项小兄有无问题?”

项洵笑道:“场主言之有理,我哪里会有的什么问题呢,随叫随到就是了。”

靳秋点头笑道:“如此正好,咱们便一同来参详参详红樱带来的这几封书信吧,不知能有什么收获。”

第七十六章 流云牧场(接着下)

李靖摇头道:“场主用人不疑,我们兄弟着实佩服,但如此机密重大之事,我看我们两个委实不方便参与,不妨等场主与戴叔等肱骨参详完毕,回头再说与我们知晓好了。”

项洵点头道:“二哥说得有理,虽然场主待我们不薄,但我们两个毕竟是新来的外人,值此多事之秋,只怕会给场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靳秋微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得有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遂闭口不言。

须臾间,便见一名身材英挺的青年走了进来,项洵两人转脸看去,只见这青年生得一副不俗的面皮,若非唇上生了一颗不小的黑痣影响了样貌,绝对可算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侄儿见过姑夫,不知姑夫的腿可好些了没有?”那青年躬身道。

靳秋望着眼前这青年,点头笑道:“暂时还好不到哪里去,大致就是这个样子吧,反正有采萱弄的轮椅,基本上行路都是没什么大碍。”

青年点头夸赞道:“采萱妹妹她的水准是越来越高了,不过学了十年的工夫,就可以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物件来,想来以后的成就定然不可估量。”

靳秋摇头笑了笑:“她啊,就是个一根筋的丫头,成就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咦?这两位相貌非凡的小哥是……?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们哩。”青年望着李靖和项洵笑问道。

靳秋笑着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这才笑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那青年躬身道:“近日来,牧场事情繁多,侄儿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想看看能否帮得上什么忙。”

靳秋点头笑道:“大好男儿怎么能说没有什么本事?你先前与莫执事顺利运送回来的那批物资,对牧场来说可是极为重要,你仔细协助莫执事将它们分派好便可以了。”

青年笑道:“早已弄得妥当了,所以这才过来寻姑夫再给我安排些事情来做做。”

戴朝宗笑道:“侄少爷办事手脚就是麻利。”

青年只是翘着嘴角笑了笑:“戴伯伯就不要取笑小忠了,我比起小山贤兄,那可是差得远了。”

靳秋略一琢磨,遂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到南边的峡口去吧,帮着你靳大伯打打杂,把彭戈和牛大昆这两伙贼子给我盯住,呵,你靳大伯的本事就不必我说了,你多长长眼神,多动动脑子,至于能够学得多少,就要看你自己了。”

青年眼中射出兴奋地光芒道:“多谢姑夫,多谢姑夫!能够跟着靳大伯学东西,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我该去准备些什么好呢?”

靳秋摇头笑道:“有什么好准备的,直接过去就好了,因为无论你做什么准备,在你靳大伯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

青年伸舌舔了舔嘴唇上的黑痣,点头笑道:“姑夫教训得是,我被这事情美得都晕了头了,嘿嘿,那我现在就过去?”

得到了靳秋的首肯之后,青年立即喜不自胜地冲出厅门去,却差点与返回来的狄亦云碰个正着。

第七十七章 流云牧场(最下)

初冬的太阳仍旧带着些许暖意,照在园内高达三丈许,却叫不出名儿来的大树上,将一大片的枝影投在青石板上,显得斑驳而倔强。

“从刚才开始,你就有些心不在焉的,还在担心你三弟?”李靖负着双手,抬眼打量着园内一栋高檐飞角的建筑。

狄亦云急匆匆地返回来后,两人便婉拒了靳秋共商机密的意思,借机退了出来,在园子里随意逛着。

项洵循着李靖的目光瞟到那建筑上,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早应该料到老三那个家伙不会那般安生,既然他早拜了师傅,又怎么可能会乖乖在洛阳死等?”

李靖颔首道:“既然你三弟到了此处,那你小妹她……”

项洵摇头笑道:“我们几个对小妹的感情非同一般,老三那家伙既然敢随着他师傅离开洛阳,那就说明他认定季宣完全有能力保证小妹的安全与安定。”

李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翘上一个弧度,然后道:“刚才那个柳红樱说,当下玉龙寨没有你三弟那么一号人物……那应该就是说,先前杀了潘庆的那个‘马啸风’,乃是你三弟所扮。”

项洵心中想着老三现在可能达到的实力,眼眸里不由得浮出些淡淡的笑意来,点头笑道:“不错,肯定是那小子无疑了,呵,好在那柳红樱的实力极强,让我倒不怎么担心他,只是想早些与他见面而已。”

李靖点头道:“看来咱们都是要在这里多呆上一阵子了,流云牧场这一大摊子的事情,我看不会如此轻易了局。”

项洵点了点头,眉头有些微皱道:“我亦是这般看法,尤其是刚才那个侄少爷过来之后,这感觉便开始强烈起来……”

“哦?怎么回事?”李靖闻言转过头来,“莫非你觉得那个侄少爷有什么问题?”

项洵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大手抚上身边那棵被岁月无情地皴裂出无数印痕的巨树,缓缓地点头道:“确实有些问题,先前靳场主在把咱们介绍给他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眸子里那丝极微弱地杀意。”

“杀意?”李靖皱眉轻锁,“是对我们的,还是……”

他们早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听着项洵随口说出这无比惊人的消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是想弄明白,那侄少爷眼中的杀意,到底是针对谁的?针对他们,和针对靳秋,那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项洵咧嘴笑道:“当然是针对我们,靳场主虽然下身无法正常行走,但他的武功修为却依旧深不可测,那侄少爷又怎么敢在他面前露出半点情绪来?”

“如此说来,便是针对咱们了,但咱们今日与他只是初次蒙面,可说没有半分恩怨瓜葛,他这杀意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小镇?”李靖的眼睛不由得微眯起来,似乎如此便可以将眼前发生的事情看个清楚明白。

回想戴山之前所说的话,以及后来赴援的骑士全军覆没,若是这位侄少爷真的有什么打算,小镇一事确实也可以算得上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只不过,事情真的会如此简单吗?

第七十八章 怦然心动(上)

明媚的阳光射进屋中来,一片白亮。

随手推开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地窗子,便可以看到离小楼不远处地一大片树林,有杨有柳,都落光了叶子,光秃秃地敛着气息,等待春天的来临。

林子边上,是一泊碧绿而澄净地小湖,冬日虽至,但天气尚温,湖面没有半点准备结冰的迹象,在寒风地吹掠下,时不时地泛出片片金玉粼光。

心中轻轻地舒一口气,将目光转至近处,那里有一名豆蔻年华的黄衫侍女,正将金黄无比地谷子一把把地挥洒到身前的林地上,在谷子的吸引下,那里便聚集了大大百只地鸟儿,有喜鹊,有麻雀,兴高而采烈地啄食儿,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啾鸣。

她这般做法已经是第七日了,随着鸟儿日益增多,盛着谷子的小木盆换成了一只小木桶,身上地衣衫在黄绿青蓝之间无序地变化着,始终没变的,则是她洋溢满面地笑意与时不时发出的“咯咯”清脆地笑声。

身后地木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脚步亦是轻至无声,只不过女子特有地香气极快地钻入到鼻孔中,让他不得不将目光自窗外收回。

过身来,望着眼前女子绝代的姣容,心中不禁微微一惊,暗道终于都是到决定的关口了,脑中的杂念摒去,眼眸里的那一丝紧张,立即便被无尽地坚毅所取代。

“坐吧……”女子不仅颜容倾城,连声音亦是温润绝美,。

女子竟是不待他开口,便自顾自地在椅上坐下,同时反倒像主人一般,招呼他坐下。

只见他飞快地打量了这名女子一眼,眉头微微一蹙,眼眸倏地亮起,双脚重逾千斤般,一步一个脚印地移步上前,拉开椅子坐定。

“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女子唇角微挑,一抹笑意便如冬日里的阳光般浮上脸靥,使人感觉到一股莫名地愉悦。

“……还好。”似乎是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回答来得稍微迟了些,而且似乎掺杂了些什么情绪,嗓音有些不太自然。

“这两个字来得还真是不容易呢,不过没关系,因为无论是谁突然被带至一个陌生的地方,被隔绝一切过往,都不会太好受吧。”女子轻摇螓首,微笑着替面前的男子说出心中的感受。

没有任何的回答与争辩,他只是眼眸微眯,一丝恨意似雷电般一闪而过,恰巧被垂下的眼皮遮掩住,仿佛那只是极其随意地一眨眼,眼皮睁开,眼眸中留下的只有清澈与平静。

“呵,无论如何,事已至此,都是忘记过往,向前看好一些。”女子轻轻一笑,并没有点破他的真实心意。

“哦?依小姐所言,该如何向前看?”声音有些冰冷以及淡淡地嘲弄。

“说实话,你当初刚被带至此处时,包括我在内,几乎没有任何人看好你,虽然你与那人的面相最为相似,但出身却最是不堪的……”女子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将眼神没有丝毫顾忌地扫到他的脸上,仿佛在寻找当初的那些痕迹。

第七十九章 怦然心动(中)

“出身?哼,似你们这等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也在乎那个么?”依然是不甚客气的语调。

螓首轻摇:“倒不是在意你的身份,我们在意的你在那种污烂不堪的环境当中,会被浸染成什么模样。”

女子伸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继续道:“要知道,人生在世,大多都敌不过环境的侵蚀。上至思想,下至行为,甚至连骨子里的真性情,都会被作弄得面目全非。”

男子低哼一声,终于无从辩驳,于是便是一阵地抵抗式的缄默。

“幸亏夫子他慧眼如炬,这才没有使你这颗珍珠蒙尘。”女子眼中透出一阵崇敬地神色,当然是对夫子,而不是他。

“夫子?莫非……是昨天跟我谈天的那位老人家?”眼眸微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在心内滋生起来。

女子点头道:“自然,除他老人家之外,还有谁能够有那等超卓的才学与见识?你既然能够得到夫子的认可,该是心中有数。”

男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老人家确实令人佩服,不但提的许多问题直指本心,对事情的分析更是庖丁解牛一般,透彻得令人无法相信。”

望着女子一副正该如此的模样,男子继而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如此一位才学横溢的老人家,怎么会甘愿与你们这群无耻之徒为伍?”

“无耻之徒?呵,原来在你的心中,对我们只是这样的认识吗?”女子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尽情啄食地鸟雀笑道。

他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女子柔顺地背影,冷冷道:“事实便是如此,难道你还有更好地解释?”

女子将目光从欢快地鸟雀儿们的身上收回,转头望着他正色道:“自从你来到此地之后,可有受过半点虐待?你这一身的文武所得,莫非都是无耻之事?”

便见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神中透着轻蔑道:“休要混淆根本,倘若一切都是来自我的本意,我又如何会有此言?”

女子眼中透出一丝淡淡地失望,缓缓摇头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着眼于此等细枝末节,真不知选择你是对还是错。”

“细枝末节?真是可笑啊,也许在你们眼中,与你们的宏图伟业相比,随意掳人、杀人,这都只是些小节,但在我的眼中,你们这就是无耻,就是卑鄙!无论你们的目标有多么远大,也注定会一败涂地!”许是触到他的痛处,整个人的面部表情由最初的冰冷,变成赤裸裸地嘲讽。

“呵,事实真的会如同你说的那样吗?不会的,无耻也罢,卑鄙也罢,说穿开去,都只不过是你心中一厢情愿的情绪而已;当你真正加入到我们中间来之后,你的这种幼稚地认知,便会彻底地改变。”女子十分自信地望着他那副冰冷地脸庞笑道。

他的眼中闪烁着疑惑地光芒,冷哼一声道:“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种自信,你们将我掳来,然后又费尽心机地将我培养起来,无非都是要利用我去替你们做事,但是在我心有抵触的情况下,你觉得事情能够办得好吗?”

听到他略带威胁般的话语,女子娇美的颜容却是整个都绽放开来,如同一只美艳地鲜花:“你料得不错,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既然要着你去做事,自然便会施展相应的手段,比如施毒,比如某种有实质性地威胁,哦,譬如你们那个小妹……”

“你敢?!卑鄙!”女子绝美的笑容在他的眼中,却是变成蛇蝎一般的狞笑,无比可憎。

第八十章 怦然心动(再中)

“凭着我手上的实力,恐怕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女子轻笑着微微耸了耸肩膀,显得无比轻松。

除了冷哼一声,他似乎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应对眼前这名女子的狂妄。

着他满脸不忿的模样,女子摇头笑道:“这些都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我拿来举举例子而已。你放心,这类的手段,永远都不会用到你身上去,因为,我们希望你去做的事情,将是一次精诚地合作,而非是命令又或者威胁。”

“精诚合作?哼,你觉得,咱们之间能够达成这种合作吗?”他斜睨了女子一眼,冷冷道。

女子转脸望向窗外,眼神有些微微地迷离,半晌才摇头叹道:“不要总是说这种负气的话好么?一个男人,心胸应该更开阔一些,眼光应该放得更高远一些,否则,只怕白白辜负了上天给予你的好运道。”

“上天给的好运道?”十余年的遭逢在脑中迅雷般闪过,这句话先是让他感觉有些可笑,紧接而来的,则是深深地疑惑。

女子回头望着他满是不解的神情,微笑道:“其实说开了,咱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化解不了的仇怨,只当是一饮一啄罢了,况且说句实在话,你得到的,比你失去的,恐怕要多得多。”

他深深地望了女子一眼,然后眼眸微闭道:“得失多少,这些没有必要再论,暂且搁在一边。接下来,还是来说一说,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我们之间又会有什么样的精诚合作吧。”

女子胜雪地白衣被窗外突然袭来的一阵寒风吹得簌簌作响,白玉般地纤手理了理微乱地发丝,点了点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便先来为你讲一讲,我们这些人会聚到一起的由来吧。”

“洗耳恭听。”

“我们原来所隶属的组织,名唤‘鬼道’,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它的创立者,乃是一代奇人司马懿。”

“司马懿?!”

“‘鬼道’经过数百年风风雨雨,辗转至今,可算得上是枝繁叶茂,组织内的成员上至公卿王侯,下至走卒贩夫,近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既然‘鬼道’这般厉害,你们为何还要脱离出来?”

“呵,听得很仔细呢。‘鬼道’择人其实相当严格,非才能出众者不得入,因此绝对算得上是一支强大地力量。然而随着岁月推移,无数才华横溢之辈所做之功,却都是为了历代道主们登上帝位,帝位一覆,一切又成流水……”女子望着窗外地景色,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是帝王轮转,朝代更替?世事本就如此,你们这些大人物应该看得比谁都清楚才对,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叹息?”他嘴角轻挑,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嘲笑之意。

女子摇了摇头,却并不为自己辩解一二,继续道:“常言道,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杰者,大半择路如此,无论生死荣败,皆甘之如饴,无悔无怨。”

“哼,我细听来,这似乎是一句废话。”

女子低头笑道:“然帝位仅有一个,英雄何止万千?遂有厮杀,然则无论孰胜孰败,苦不堪言者,唯百姓尔。”

咳,晚了,这章算15日的……

第八十一章 怦然心动(继续中)

女子说至百姓二字时,满面的笑容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圣洁般地悲悯与哀伤。

“百姓?怎么,贱如蝼蚁般的百姓,竟然会被你们这些大人物放在眼里吗?”听了女子的话,望着女子那副脸孔,他的眼中不但没有一丝的敬佩,反而透出浓烈地嘲讽来。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道:“可能我们的做法你一时之间无法完全理解……”

“你想让我怎么理解?怎么能够理解?你们一边随意掳人,一边又口口声声地说在乎百姓?哈哈,这可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冷哼一声,言辞越发地冰冷刺骨。

在他的连续讥讽之下,女子的面色终于变冷,脚尖微微向前一踏,顿时间,强烈地杀意翻涌而起,仿佛冬日里透骨地寒风,瞬间如一盆冰水般,将他从上到下浇了个透,不但身上的寒毛根根倒竖,便连开口说话又或者动动手指亦是不能。

“不要总是挑衅我,要知道,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虽然为了我们的大计不能杀了你,但让你吃点小苦头,却不是什么难事,明白吗?明白了的话,便好好听我讲,讲过之后,倘若你还是如此心态,我便只能放弃你,放弃的意思……我想以你的聪明,肯定是能够理解的。”此时此刻,女子那双如秋月般动人的眸子里,闪烁出来的,完全是冰霜般地寒意。

强大地杀意陡然消去,无数地汗珠仿佛被压抑了多少年的喷泉,瞬间蹿出毛孔,突突地浸湿了衬衣的内里……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颤微微地抬起手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脑中电光飞转,晓得自己若是不答应对方的要求,怕是瞬间便会被视作弃子,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然而眼前这无比强悍的女子竟然会耐着性子来劝说自己,使他心中如明镜般了然,他将要被安排做的事情必定是极其重要,而且应该已经涉及到几个庞大组织之间地交锋与对决,到了那种境地,只怕用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其凶险之万一。

重重地喘过数道粗气之后,他终于收拾好心情,以平稳而略显低沉地嗓音道:“姑娘请讲吧。”

女子见他能够如此快速地平利心情,不由在暗中点了点头,脸上又漫起一道笑意,这才开口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很高兴你能够做出这个正确的决定,不久地将来,你定会为今天这个决定感到庆幸。”

“长话短说吧。”平淡的语调里面,似乎没有一丝感情。

女子的身份与见识都可算得是当世少有,但似眼前这个进步飞快的男子一般的人物,却也是没见过多少,稍稍压下心中的那丝惊异,点头笑道:“那就长话短说,我们这些人,本都出身自‘鬼道’,但为了共同的理想,又从中脱离出来,组建了新的组织。”

“既然你说‘鬼道’的势力庞大无匹,又怎会想进就进,想退就退?”

“个中原由十分复杂,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道得清楚的,简短说来,‘鬼道’暂时不会出手对付我们,你只要晓得这个便可以了。”

“原来如此……姑娘请继续。”

“虽说我们的组织实力尚弱,但我们这些被理想而聚集到一起的人们,能够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是那些已经充满腐朽味道的组织远远无法比拟的。”

“那些?对手有很多?”

“等你答应了我们的条件,自然会有专门的卷宗送到你手上,供你仔细研读。”

“那么……我需要做的事情是?”

“去扮一个人。”

“谁?”

“李世民!”

这号的,汗个。

第八十二章 怦然心动(下)

瞬间的宁静之后,他眉头微皱问道:“李世民?有什么来头?”

女子答道:“太原留守李渊的第三子,年纪比你稍长,文才武功俱是极为出众,据我们的消息,此子正是五斗太平教继李渊之后,培养出来的新一代的道子。”

“五斗太平教?道子?”

女子点头道:“所谓五斗太平教,乃是由百多年前一位叫做张慎一的高人所创,他将张修的五斗米道与张角的太平道融而为一,将天、地、水、人、神、鬼此六类,以道贯之,简单说来,便是将黄老、儒学、佛学、长生以及民信等熔为一炉,借此达到治教合一的目的。”

一阵寒风吹进窗内,将屋中的温度又降低不少,女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仿佛是要将某种压力尽数吐出,然后才又继续道:“所谓道子,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虽然并不是教主的直接继承人,但仍有不小的机会成为新一代的教主。”

“……如此重要的人物,会那般轻易便能够被人取代吗?你们是不是低估了对方呢?我怕你们忙到最后,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听到自己近乎无法完成的任务之后,他那如剑的眉毛渐渐紧锁在一处,十分直接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女子并没有将他的担忧放在心上,只是摇头道:“虽然李世民的身份尊崇无比,护卫在他身边的力量确实不可小视,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漏洞可寻,机会自会由我们来创造,你不必操心。”

虽然很讨厌这种感觉,但他此时在人屋檐之下,却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皱眉道:“也就是说,这个机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若是一直不到来,我岂非要在这里困一辈子?”

女子转过脸去,望着窗外幸福啄食的鸟雀儿们,翘了翘嘴角,点头道:“你有这个觉悟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因为那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留给你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在这短短的半年期间,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模仿李世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从现在开始,你再不是周子轩!你就是李世民!”

“忘记过去,只有忘记过去的自己,你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李世民!”

……

忘记……忘记简单不过,但要忘记所有的过往,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更何况,即便过了这个年,他也才不过刚满十六岁……钢牙紧咬……

“我为你们完成这件事情,能够得到什么回报?千万不要告诉我,只是还我自由……”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翻腾的心绪平复下来,闭目问道。

“回报?呵呵,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么?只要你能成为李世民,你便是我们跟五斗太平教共同支持的人物,试问自古以来,有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呢?”女子摇头笑道。

“你们!你们……莫非是想让我去做皇帝?!”周子轩终于色变,止不住心中的颤抖,叫出声来道。

女子两只柔滑的眸子中透出无比引人的光芒道:“正是如此,你可愿意么?”

嘭!嘭!嘭!嘭……

这是17号的

第八十三章 怦然心动(最下)

“愿意么?”

这三个字,便如同天际飘来的魔咒一般,不断地在周子轩的脑中轰鸣回响着,动人心魄。

其实对于为宇文一族报仇雪恨的使命,周子轩一直都是犹豫不绝的,说到底,宇文一族尽灭时,他才只不过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孩,甚至对父亲和娘亲都根本没有半点印象。

然而,就在这一刻,不知道是粟叔还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作怪,反隋复周报仇雪恨的愿望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无比强烈。

女子也不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似乎他的脸孔上正开出一朵美丽的花儿来……

等了好半晌,周子轩的脸上终究还是没能开出一朵花儿来,不但如此,反倒更像是结了层寒冰一样,冷酷而沉静。

“愿意倒是愿意,但我不相信,我不信天上会平白掉下这种大饼来,更不信它会那么巧地砸到我的头上来。”周子轩睁开紧闭着地眸子,望着女子的美目一字一顿道。

“哼,我倒是高看你了,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女子微微地摇了摇头道。

“姑娘何必出言相激,既然你们可以弄出这种异想天开的大计划,那么,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扶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做皇帝吧?哼,如果不想种瓜得豆的话,就利索些开出你们的条件来,不要忘了,精诚合作这四个字,可是你先前亲口说的。”周子轩毫不理会女子的讥讽道。

“条件,自然是有的,虽然只有一个,但着实不容易做到。”女子望着他的眼睛,微笑道。

果然如此,周子轩微蹙着剑眉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们的条件便是,做一个勤于政事,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咱们之间便算是两清了。”女子微笑着道,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是真诚。

“……”听了女子的条件,周子轩低下头来,闭口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女子却是不理会他的异状,伸手指着窗外道:“周子轩啊,你好好抬眼看看窗外吧,如今有多少百姓的遭遇,远远比不上这些在冬天里挣扎求存的鸟雀们,他们缺衣少食,朝不保夕,颠沛流离,命悬一线……”

女子自顾自地一路说下去:“如今杨广无道,天下英豪揭竿四起,但大多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他们若得了天下,怕是还不如杨广呢。百姓们辛勤劳作,供养着高高在上的他们,但他们却在做些什么?声色犬马,酒肉池林……”

“一切为了百姓,让百姓们能够有一个安定富足的日子。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理想,听起来,是不是很傻呢?”女子轻叹一声,幽幽地道。

“这就是让你们甘心脱离‘鬼道’的原因?如果一切都如你据说,那我不得不赞一句,你们几近圣贤。”周子轩站起身来,走在女子的旁边,望着依旧在啄食稻谷的鸟雀儿们道。

女子摇了摇头,迎着寒风的面庞上,是满是圣洁的光辉:“无所谓圣贤不圣贤,我们根本不在乎那些名利得失,因为相比起天下百姓的疾苦,其他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明白了,既然如此,这事情,我接下了。”周子轩微微地呼出口气来,做了决定。

女子点头道:“如此甚好,你以后要更加努力才是,因为我们想要的,可不是一个无所作为的傀儡皇帝,明白吗?”

第八十四章 牧场风云(上)

寒风阵阵,微暖地阳光里,柳红樱的身影毫不停留,只是片刻之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外,狄亦云轻叹一声,略带失落地收回目光,一时间,心情中的滋味复杂到极点。

“狄将,这帮贼子杀了咱们不少的兄弟,就这样放他走了?场主为啥不把他一刀宰了?”站在他旁边的一名身着流云轻甲的牧场战士忿忿不平道。

狄亦云伸手拍了拍年轻战士的肩膀,摇头道:“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另一名战士点头道:“就是,你难道还信不过场主和狄将吗?他们既然这样做,肯定是有我们看不透的原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狄将道歉?”

年轻战士连忙向着狄亦云行了一礼,有些惙惴惴道:“狄将,我绝对没有半点对场主和您不敬的意思,我……”

狄亦云作为牧场的两大战将之一,在牧场中的威望自不必说,每一个牧场战士都会将他们作为自己的榜样和奋斗的目标。

来前些时日的流言造成的影响尚未完全消退啊,以前哪里会有人敢怀疑场主的决定?狄亦云心中暗自提防着,却是笑着对那年轻战士道:“我们身为牧场的战士,不但武功要练得扎实,更重要的,则是要永远忠于场主,服从场主,坚决执行场主的命令,至少在没有练成高明的眼力之前,要明白多听少说的道理。”

年轻的战士连忙点头道:“狄将教训的是,小常记得了,以后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狄亦云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千万不能老是唯唯诺诺,无论在谁面前也是一样,否则你将永远都无法形成自己的气势,要知道,对敌之时,心神上的劣势,比明面上的劣势,还要来得可怕和凶猛。”

望着年轻战士似懂非懂的样子,狄亦云只是笑了笑,再未置一词。

仔细地巡视了一遍峡口的防卫,狄亦云挥手摒了想要跟随的亲卫,抬脚往回走去。一边走着,他的心中却是一边暗叹,牧场中的好苗子终究还是太少啊,在乱世之中,如此大的牧场,只靠他们两名战将,怎么能够支撑得住?想起年纪比他稍长的戴朝宗即将升任牧场的第三大战将,有些压抑的心中稍微好过了些。

狄亦云旋即想起柳红樱先前离去时与他的对话,眉头不免皱了起来,立即加快了返回的脚步,真是该死的……

……

“宇文士及?宇文述这个老东西!他宇文家的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可恨!”戴朝宗望着手中的那封书信,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乱麻,眼中喷出愤怒地火花道。

靳秋捏着另一封信,缓缓摇头道:“事情恐怕并不是那么简单,单单一个宇文家的话,哪里能有如此大的本事说动彭戈这帮贼寇?你再来看看这个……”

“这!这……他们这是要做反呐?!”戴朝宗接过信来,几乎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痛心疾首道。

靳秋摇头叹道:“若不是红樱送来这几封书信,谁又能够想得到,他们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这章,19号的……

第八十五章 牧场风云(又上)

第八十五章

牧场风云(又上)

“笃笃笃场主,属下有急事求见”

就在靳秋与戴朝宗拿着书信仔细琢磨地时候,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

靳秋与戴朝宗对视了一眼,各自将书信收起,靳秋开声道:“进来”

房门早已有不少的年月了,但保养得极好,打开后竟是未发出一丝声响。

只见一名四十岁许,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推门进来,望见戴朝宗也在,先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启禀场主,福远镖局的薛总镖头押着镖车在南峡外求见”

靳秋眼眸微转道:“哦?我与薛镖头倒是数年未见了,却不想他会在这种日子里前来拜访。”眼下他的双腿尚不能正常行走,流云牧场本身又是内外交煎,若是访友的话,确实有些不是时候。

“场主,若只是一般的拜访,又怎么会押着镖车?”戴朝宗皱着眉头,一语点破其中的怪异。

靳秋点了点头,往山羊胡问道:“潜之,薛镖头他们是否是走镖遇上了什么麻烦?需要进咱们牧场来避上一避?”

这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乃是流云牧场的三执事,名唤洛潜之,为人能言善辩,沉稳精明。

洛潜之摇头答道:“恐怕不是,因为按照薛总镖头的意思,他们押的这趟镖,似乎就是送到咱们牧场来的。”

“给咱们牧场的?为何我对此事没有半分印象?”靳秋眉头轻轻地拧了个结儿,眼光灼灼道。

靳秋身为牧场之主,虽然已经极为勤勉,但却不可能事必躬亲,因此牧场中的所有小事杂事,便分由四位执事各自见机处理妥当,但每旬必有小结卷宗呈报。

小事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牧场中的大事,福远镖局的总镖头亲自带队押镖,可见此镖的重要性非同一般,这等大事,身为场主却不知晓,岂非蹊跷?

洛潜之和戴朝宗两人闻言俱是一惊,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靳秋沉吟了片刻,终于摇头道:“且不理会这些,潜之,薛总镖头他们现在何处?”

洛潜之道:“镖队候在南峡之外,我赶来之前,靳将正严阵以待,防止贼子们趁机突袭,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自镖队到达南峡外,到属下离峡返堡,贼子们……贼子们似乎根本没有半点趁机进攻的意思……”洛潜之有些迟疑道。

“……”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三人互相对视了几眼,却均是不明所以的神色,委实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戴朝宗皱眉道:“莫非……福远镖局和贼子们是一伙的?也想趁机打咱们牧场的主意?”

靳秋摇头道:“且不说薛总镖头与我交情匪浅,便以他福远镖局响当当地名号,实在是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也许是朝宗多虑,但是场主,终归还是那句老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尤其是牧场现在这种状况。”戴朝宗坚持道。

靳秋只是微微摇头道:“这其中定是有我们没有想通的关节,也罢贼子们既然按兵不动,咱们正好趁此良机将薛总镖头他们接进牧场,潜之,你速去办吧,稍后便在客厅相见。”

“是,属下这便去接他们进来。”洛潜之得了命令,行礼退出房去,飞快地走了。

第八十六章 牧场风云(继续上)

第八十六章

牧场风云(继续上)

“这几封书信中的大致内容,红樱刚才都跟我讲了,他说回去之后自会约束玉龙寨的贼子们,明天早上才拔营返回京山,着我们好好利用今夜。”洛潜之前脚才离开,狄亦云后脚便进了房内,跟靳秋禀告道。

戴朝宗皱眉道:“如此说来,咱们只有一晚上的时间来应对这件事情……还真是棘手迫心。”

狄亦云点了点头,眼睛却是望向靳秋。

靳秋的双目微闭,从鼻腔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良久才开声问道:“你们有什么好想法?”

“杀”狄亦云额上两道浓眉陡然一竖,抬手做了个斜劈地手式,口中绽出个闷雷来,显然是想以快刀斩乱麻的姿态迅速结束掉牧场内里的问题。

戴朝宗点头道:“我同意狄将的做法,以牧场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方法可谓最是行之有效,场主您万万不可心慈手软。”

靳秋轻轻摇了摇头道:“倒不是我心慈手软,只不过,裴忠他到底都是我的侄子,直接那么做的话,恐怕会使得牧场上下人心惶惶,安定不再,如此一来,必定无法应付牧场即将到来的危机。”

“内患既除,玉龙寨的贼子亦退,彭戈与牛大昆那两个家伙定然再无胆量抗衡我牧场之兵,撤退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咱们牧场正是否极泰至,却不知场主所说的危机又从何而来?”狄亦云十分不解地问道。

靳秋摇头道:“我暂时也没有什么证据说明,但心中就是有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再加上先前潜之来报,说是福远镖局的薛总镖头亲自出马,押送一趟镖到达咱们牧场的南峡之外,怪异处有二,其一,贼子们对镖队视而不见;其二,此镖乃是送给我流云牧场的,但我身为场主,却对此事毫无所知……”

狄亦云眉头大皱道:“这事着实蹊跷的很……”

戴朝宗道:“镖队一事,等下薛总镖头到来之后,咱们自然能够弄个水落石出,但……侄少爷这事情,若不趁早处理妥当,可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狄亦云皱眉道:“红樱来牧场一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虽然牧场当中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够认得出他来,但我怕侄少爷收到消息之后,仍然很快便会生出怀疑。”

靳秋睁开微闭着的眼睛,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安排人主动联系他好了。”

戴朝宗摇头道:“场主,怕是咱们手下可用之人,侄少爷大多都有些了解……噫,莫非,您是想用项洵和李靖他们两个?”

靳秋点头道:“他们两个在牧场中没有任何底子,小忠今天也只是见过他们一面,除此之外,没有半点了解,让他们两个扮作宇文士及的人去会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狄亦云点头道:“场主这法子着实不错,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因为他们两个毕竟都算是外人,不会让场主的威望受到多少损害,更不会使人心浮动不安。”

戴朝宗皱了皱眉头,虽然心中对狄亦云的说法有些不满,却并没有说出来,毕竟依着流云牧场现在的形势来看,由他们两个来处理此事无论成败,都不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主意既定,时间也正巧用得差不多,三人遂往客厅而去,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薛总镖头。

这章算是21号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七章 牧场风云(中)

第八十七章

牧场风云(中)

福远镖局,在行内的口碑颇佳,跟它那个普通到极点的名字完全划不上等号。

福远镖局乃是河东薛氏一族的产业,薛氏一族本是南北朝时期名将薛安都的后人,只不过,一蟹不如一蟹,传到薛总镖头父亲的手上时,薛氏已经没落不堪,族中绝大多数的产业均已变卖又或者典当抵押,最后只余下这一间镖局仍在勉力支撑。

人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落到福远镖局的头上,那真就叫一个准。

当年薛老镖头才接下一趟报酬不菲的镖,然而还没等镖队启程,便不幸染上了疟疾,到后来竟是一病不起,溘然长逝了。

接了镖却不能按时就在那种情况下,年纪轻轻的薛轨子承父业,毅然接起了福远镖局总镖头的担子。

薛轨生性勇猛,自幼好武,骨子里像极了当年的薛安都,不但功夫不输乃父,平素里更是喜好结交些豪侠义士,到他接手这岌岌可危的镖局之后,竟是凭着朋友们的帮扶,把那趟镖顺利地走了下来,不但获得了一笔丰厚的报酬,更是将福远镖局的名声打了出去。

自那以后,福远镖局的生意便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而薛氏一族没落的势头终于止住,这日子也一天好过一天,薛轨薛总镖头的名号便在河东一带渐渐树了起来,到如今,可算得上是远近闻名……

……

薛轨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抬眼望了望天边的太阳,日头似乎有些昏黄黯淡,散出来的点点热力,明显敌不住寒风的阵阵侵袭。

他完全没有料到流云牧场会是眼下这般景象,峡口之外驻扎着两支队伍,合在一起的话,足足有数千人之众,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来头,但只看他们敢来与流云牧场作对,便知道不是善茬。

流云牧场南峡处的吊桥高高抬起,将进入牧场内的通过生生切断,峡前城头上的牧场战士并不说密密麻麻,但却站得跟枪一般笔直,再加上统一配备的流云轻甲,迎风招展地流云大旗,自有一股睥睨天下地气势展露出来。

“薛总镖头,各位兄弟,累大家久等了,请随洛某来”吊桥那边的洛潜之高声说道,同时一挥手,让负责守桥地战士放下吊桥,给镖队通过。

镖队当中有三辆镖车,数十名镖师,长年在外走镖的人,不但身上有真功夫,手脚也都是麻利地很,只是片刻的工夫,镖队便顺利地过了桥,在洛潜之的带领下,进了流云牧场。

彭戈和牛大昆这两伙贼子眼睁睁地看着镖队进了牧场,却依旧是没有半点动静,好像这根本不是一次进攻的机会,反倒更像是陷阱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进了牧场,镖队这行人一直紧揪着的心,总算是放回肚内。除去薛轨在内的所有镖师都是第一次来到流云牧场,在洛潜之精妙地介绍与解说下,不住地发出连连赞叹。

整只镖队自有专门的人手带去安置妥当,而薛轨则在洛潜之的引领下,进了会客大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八十八章 牧场风云(又中)

第八十八章

牧场风云(又中)

进了客厅,预想中的热烈拥抱并没有出现,薛轨还未来得及纳闷,一眼便见着靳秋坐在一张古怪的椅子上,旋即眼光一凝,眉头倏地皱起,疾步走上前来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干的?”

靳秋紧紧地握了握薛轨伸来的大手,摇头笑道:“我回答这个问题,已经不知道有几百遍了,放心吧,只是我自己练功时不小心伤到了经脉,没什么大碍的。”

薛轨脸色稍霁,跟狄亦云和戴朝宗两人见了礼,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皱眉道:“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只不过,这个样子怎么都不方便的,找大夫仔细看过吗?哦这张怪椅子做的倒是很有些意思,我没料错的话,这一定是贤侄女的杰作吧?”

靳秋点头笑道:“大夫不知道找过多少,只不过这种内伤,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除了行动上稍有不便,其他真没有什么大问题。哦,礼儿没有跟着你一起来么?”

大前年的时候,靳秋到河西办事,曾顺路到福远镖局探望薛轨,刚巧薛轨的小妾才诞下一名男婴,中年得子的薛轨极是高兴,为他取名为薛礼,一个平凡又不平凡的名字。

此时的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料到,数十年后,这个成年后取字“仁贵”的男婴薛礼,在经过一系列地苦难磨砺之后,竟是成了名震天下的一代猛将,军功赫赫,百世流芳。

薛轨摇头笑道:“那小子,可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人小鬼大,调皮的很哩,整日里折腾得些下人们都没个安生。这趟镖事关重大,我不敢有任何耽搁,准备妥当之后,立即便上路了,连家都没顾得上回,更别说带那么个惹祸精。”

靳秋皱眉道:“说起你们今次运的这趟镖,我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请你们来送的呢?”

薛轨闻言登时一愕,显然这问题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这么大一趟镖,你,你竟然会不晓得是谁委托的?”

靳秋脸色平静地缓缓点头道:“虽然我很想说这是玩笑,但事实确实就是如此,我非但根本就不清楚这镖是谁委托的,而且,我是在接到洛执事的禀报后才知晓,你竟然受人委托送了一趟镖过来……”

薛轨脸色铁青道:“怪不得托镖之人当时催得那么急,这趟镖果真是有问题……”

靳秋点头道:“把当初托镖的情形好好回想一下,尽量不放过每一个细节,我流云牧场现在内忧外患,我怕你这趟镖也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们牧场来做的。”

事关重大,薛轨定了定神,闭目回忆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睁眼道:“那天傍晚,我处理完镖局的事情,才准备回家……”

然而还未等他将话说完,便见着一名牧场战士急匆匆地闯进客厅,禀报道:“启禀场主,郭郡守陪着从洛阳来的牧公公在峡外求见,说是有圣旨要宣……”

第八十九章 牧场风云(继续中)

第八十九章

牧场风云(继续中)

圣旨?众人听了那战士的禀报,不由得面面相觑。

须知道,流云牧场自创立以来,历代场主均恪守不得入仕为官的家规,从来都是只做生意,不问政事,虽然以前也曾卖了些马匹与官家,但也仅是合作关系,今番杨广突然弄道圣旨过来算怎么回事?

“潜之,你且替我去请他们进来吧。”虽然一时间还想不明白个中所以,靳秋仍是不愿意怠慢了那劳什子来自洛阳的牧公公,何况还有个与牧场颇为相熟的郭郡守。

趁着洛潜之去请郭郡守一行人之时,薛轨连忙将那日的情形说与靳秋等人听……

……

日头西斜,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下了来。

薛轨随手掩了桌上的卷宗,将凌乱地桌面归置整齐,然后从椅子中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又打了个的呵欠,抬脚走出门去。

虽然已经做了近二十年的总镖头,但似他这种整日以武为念的人物,对于那些记得密密麻麻的帐簿,仍旧谈不上有多喜欢、

将镖局上个月的收支情况阅览完毕,结果还算是令人满意,顿时便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准备回家好好饱餐一顿,顺便逗一逗已经两岁多的薛礼。

“总镖头,您出来的可真巧,我这正过来请您呢,刚刚来了位客人,说有一笔大生意要谈,我已经把他让到了客厅。”福远镖局的管事徐安看到走出屋来的薛轨,连忙上前禀报道。

“知道了,我这便过去。”薛轨闻言立即打消了回家的念头,改往镖局的客厅行去。

薛轨进了客厅,便见一名年纪在三十岁许的男子正端坐在厅中,见他进来,亦不动声色,只是开口问道:“薛总镖头?”

薛轨心中暗道这人的架子不小,不过倒确实像是有钱人的派头,当然嘴上却不会去说什么,只是不卑不亢的应了,然后走到主位坐下来问道:“不知贵客尊姓大名,有什么大买卖要照顾咱们福远镖局?”

那男子转了转身子,拿那有些淡细地眉眼仔细地打量了薛轨一番,这才点头道:“薛总镖头果然名不虚传,这么说吧,此番确实有一桩大买卖需要薛总镖头帮忙走动走动,却不知薛总镖头有没有这个胆量?”

胆量?走镖的哪个不是仗着功夫和胆量闯荡四方的?薛轨心里想着,脸上自然便流露出有充满自信地神情来:“客人您不妨说出来看看,若是连我薛某敢不敢接这趟镖,只怕河西一带,也是少有人敢接了。”

那人点了点头道:“薛总镖头言之在理,既然如此,我便明说了。事情是这样的,咱们最近与流云牧场有一笔生意,但是因为某些缘故,一时间却是腾不开人手去进行交易,但这事情又比较紧急,所以只能委托贵镖局帮忙走上一趟,将货银押送至流云牧场去。”

薛轨闻言眉头微皱:“与流云牧场的生意?如果那生意已经谈得妥当了,此事倒也无妨,只是不知贵客准备让咱们镖局押送多少银两呢?要知道,眼下这世道可是愈来愈乱,若是银子太多的话,这报酬可是不低的。”

第一百零二章 牧场风云(下)

第一百零二章牧场风云(下)

无论是跟在项洵和李靖身后的牧场战士们,还是跟彭戈一起的几名贼子头目,无不震撼莫名!

凶名远播的一代悍匪“鬼夜叉”彭戈,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连叉带人一刀斩成两半!这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有如此修为?!

几名贼子头目虽然大吃了一惊,但是却都被项洵的这狠辣地一刀jī了死志,纷纷疯般地冲将上来,除了被李靖顺手打了一人,其余几人竟是连着伤了三名牧场战士,然后才被众人刃斩死……

彭戈所部的贼匪在戴朝宗带领的重甲铁骑地来回冲杀下,早已四分五裂,根本连半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纷纷想要四散逃走,但却哪里又能够走得脱?

在靳云飞与戴朝宗两人的合力绞杀下,彭戈所部竟是被尽数屠戮,一个不留……

……

初升地太阳鲜艳如血,冷酷地看着这场争斗与厮杀……

这是一场令人难以至信的战斗,贼匪之间的龌龊心思,牧场方面的从容定计,适时出击,使得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此时的南峡之外,仿佛人间炼狱一般,数不清的贼匪的尸体倒得横七竖八,每一步踏过去,都至少要踩到两三个人。

而南峡城门内外的情景更是可怖,十二台弩箭机轮番射出了百余枝弩箭,在这些弩箭地轰射下,贼匪们的尸身都没有半具完整,场上几乎全是被击碎成渣的骨头和筋肉,一块连着一块,血腥冲天,即便是最坚强地牧场战士,看到这情景亦免不了面色铁青,几欲作呕。

无穷无尽地鲜血从尸体堆中汩汩而出,汇成一条条细流,继而形成一片片地血色泥沼,将南峡外的土地渐渐浸染成暗红色地一片……

……

流云牧场的大战将靳云飞,乃是一名年约四十岁许的汉子。

年轻的时候,曾经单枪匹马地闯过大草原,死在他手上的突厥马贼不知凡几,一度令得附近的突厥马贼们闻之色变。

后来正巧遇上出征突厥的杨素,被吸纳进军中,担任过两次主攻地先锋,无不大获全胜,杀得突厥闻风丧胆,令杨素又喜又爱,极力推荐其入朝为官,但却因为靳氏一门的家规,最终只得作罢。

游历归来的靳云飞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毫无花巧地坐上流云牧场席大战将之位,在他的操持下,流云牧场的守卫能力直线上升,使得那些对流云牧场虎视眈眈的势力越不敢轻举妄动。

“我此生征战数十场,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情景……”流云牧场的大战将靳云飞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城门处堆积的尸山叹息道。

戴朝宗脱下沾满了贼子鲜血的头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倘若彭戈和牛大昆两人能够通力合作,今番地战斗,咱们亦不可能会如此顺利。”

李靖道:“可惜他们终究只是两批不入流地贼匪,注定要落入靳战将地算计之中。”

项洵点头道:“靳大叔真的是好厉害,竟是连这两伙贼子的心思都能够摸得一清二楚,定下这个无懈可击的计谋,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

靳云飞闻言哈哈大笑道:“项兄适才斩出的那惊艳一刀,令得靳某也很是佩服啊。”

项洵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刚才那一刀,只不过是妙手偶得,倘若再令我重来一遍,定然是再斩不出了。不过我都是对戴大叔领的那一千重甲铁骑很有兴趣哩,先前只是远远地看着,都差点被那股一往无前地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真是威风八面!”

戴朝宗摇头笑道:“我们牧场光是养这支重甲铁骑,每年都不晓得要花去多少银子。今趟还只是他们的战,虽然对手只是一帮不入流的贼子,但兄弟们的表现仍可算是非常不错。”

靳云飞望着那尸山摇了摇头道:“按照眼下这个情况,要等儿郎们收拾完这一地的碎肉,只怕天都要黑了,咱们便先行从从密道返回牧场吧。”

戴朝宗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场主听到这个消息,只怕要高兴得站起来了。”

靳云飞昨夜已了解到项洵为靳秋治过伤势,得知应该可以由此途径痊愈之后,心中也是极为高兴,靳秋受伤之后曾使得牧场上下的士气一度低迷,也让他肩上的担子重了百倍不止。

此时听了戴朝宗的话,靳云飞那副如斧削刀琢的方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道:“大家伙儿可都是眼睁睁地盼着这一天呢,从他受伤瘫痪的这几个月以来,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啊,累得我连口酒都不敢喝,哈哈,今晚可以一醉方休了!”

众人一齐放声大笑,正准备掉转马头,由密道返回牧场时,便见项洵侧头望着东南方向道:“咦?好像有两个人往这边过来了。”

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明亮地晨光中,有两个黑点正飞快地由远及近,大约过了几息的时间,那两个黑点终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望着靳云飞这几个浑身浴血的家伙,那两人却是丝毫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策马飞奔而至,隔着老远,便听一人道:“靳大战将,好久不见了!”

靳云飞一直眯着的眼睛亮了起来,开口大笑道:“今天真是双喜临门,你这个家伙竟然有空过来,采萱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

便见两个人奔到众人跟前,前头那名脸形有些消瘦的人抱拳行了个礼道:“李见过流云牧场的诸位兄弟。”

然后又望着诸人身上的鲜血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过来的时候,听人说牧场被几伙贼子围住了,现在算是解围了吗?”

便见靳云飞摇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返回牧场,一路别走别说……”

……

流云牧场北峡之外的贼子营地里,所有的贼子都在打点行装,辎重,准备离开此地,跟随寨主“马啸风”返回欲龙寨。

晨光里,唐奎与柳红樱站在一处,低声问道:“师傅,看你一副凝重地表情,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柳红樱头都不摆一下,只是斜了斜眼睛道:“你昨晚不是说已经知道了吗?现在又来问我?”

若非有易容的面具遮掩着,唐奎的老脸一定能够红得像太阳一般,唐奎轻咳了一声,厚着脸皮道:“我说的知道还以为是收兵回寨的事情嘛,谁晓得你说的是别的事?”

柳红樱没好气道:“你不是说什么三百年的师傅徒弟?竟然连这都猜……”

正巧有一名贼子抱着一只大箱子从两人的身旁走过,柳红樱遂暂时收了声。

唐奎待那人走得远了,这才讪讪道:“我总不可能事事都猜到嘛……,再不说的话,等下可是要开拔了。”

在大大的贼人头目们的指挥下,寨子里的拔营行动进行得还是十分快的,确实如唐奎所说,要不了多久便要开始动身了。

柳红樱点了点头道:“那你给我仔细听好了。”

“嗯,师傅你说吧,我在认真听着呢。”唐奎听着他的声音有些严肃,连忙正色道。

柳红樱望着远方道:“潘庆那家伙,应该是很有些背景的。”

唐奎不晓得柳红樱为何又将话题绕到死去的潘庆身上,只得顺着道:“哦?有什么背景?”

柳红樱摇了摇头道:“至于有什么背景,我一时也还没有查得清楚,只不过,我昨日到流云牧场去,收到一条对我们十分不利的消息。”

唐奎咬牙止住自己又想伸手挠头的习惯,低声问道:“什么不利的消息?”

柳红樱转脸望着唐奎道:“潘庆背后的势力,还另外派了一队人马,想要协同潘庆一起进攻流云牧场。”

唐奎眉头微皱道:“有这种事情?只不过,那个潘庆都被咱们杀了,他们还能怎么样?也只能乖乖地夹着尾巴回家吧?”

柳红樱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长点脑子好不好?!你以为咱们那天杀那几个人就是潘庆的全部手下?欲龙寨的这些人里面,就再没有那股势力的卧底?”

唐奎皱眉点了点头道:“这个咱们肯定一时间无法清除完毕的,师傅你的意思是,那卧底已经向另一队人马报了讯?”

柳红樱点头道:“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唐奎摇了摇头道:“从咱们昨天到来开始,一直到现在,整个营寨的人都收拢了回来,每一队派在营寨外巡逻的也都没有机会单独行动,那人又怎么将消息传出去?”

柳红樱摇头叹息道:“看来是我以前对你讲得太少,以后我会多告诉你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简而言之,可以传讯的方式太多太多,现在你没有必要了解这个,你只需要知道的是,那队人马因为潘庆被杀一事恼羞成怒,准备在咱们回去的路上伏击咱们。”

唐奎先是一呆,继而大喜道:“真的?真是太好了!”

柳红樱用仿佛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唐奎道:“你这是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唐奎兴奋得双眼放光,压低声音道:“怎么不高兴?有仗打啊!我一天到晚就盼的这个!不打仗,我怎么成大将军?”

柳红樱没好气的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在说什么?!那队人马对欲龙寨的实力了解得一清二楚,而我们对他们却一无所知!依你现在一不知己,二不知彼的情况,你以为,自己能够打得赢?”

唐奎想要挠头的手抬到一半,无事可做的手指头只得空捻了几下,又生生放了回去,然后道:“师傅,打不赢就跑呗,到时候叫大家伙儿的腿脚都利落点就行了。”

柳红樱轻叹了口气道:“有句话叫做‘兵败如山倒’,在战场上,真正能够逃脱得了的,倘若不是有人舍命断后,那便是两军尚未完全接触,否则一旦兵败,被敌人衔尾而追,能够活着逃掉的人,根本就没有多少了。”

唐奎呆了一呆道:“这样啊?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柳红樱不慌不忙道:“在流云牧场的时候,我已经和他们的一位战将说好了,等那队人马攻打咱们的时候,牧场方面会派出一队援兵对他们进行突袭。”

唐奎眼中一亮道:“哦,我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是,今天我们是要打一场防守战?!”

柳红樱点了点头道:“你子总算还没完全笨到家。”

唐奎嘿嘿笑道:“以师傅你这等盖世英雄的眼光,又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笨蛋呢?”

柳红樱撇了撇嘴,也不晓得是否是唐奎的马屁令他有些受用,便见他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道:“咱们回去的路线虽然没有公布出来,但是从流云牧场返回欲龙寨的话,必然会经过夹台谷,所以他们极有可能会在那里布下埋伏。”

唐奎闻言不禁埋怨道:“既然师傅你早就将这一切弄清楚,为何昨晚不跟我说,咱们带上几队人早早去埋伏好,等他们的人一到,就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也好啊。”

柳红樱笑道:“你子的脑子转得还挺快,竟然能够想出这等办法,也算难得,只不过,你有一点漏算了。”

唐奎疑惑道:“我漏算了什么?”

柳红樱道:“从咱们这里,到夹台谷,至少有十多里路,而那队人马的藏身之处,离咱们不会太远,如此一来,咱们如果有太多的人手调动,必然是瞒不过他们的探子。”

唐奎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只不过,咱们倘若就这样送羊入虎口,岂非是十分愚蠢的事情?”

柳红樱嘴角微挑,望着他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情报,仍然会傻兮兮地送进谷去给他们杀?”

唐奎嘿嘿笑道:“那当然不会。”

柳红樱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问道:“马寨主,,你现在到底准备如何应付接下来这一战?”

唐奎表情一肃,凝神片刻,然后眼睛里逐渐放出光芒道:“我会……”

第一百零三章 牧场风云(又下)

第一百零三章牧场风云(又下)

夹台谷,位于流云牧场北面近二十余里处,虽说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谷,但却是欲龙寨众人返回京山的必经之路。

此谷之所以名曰夹台,便是因为山谷的低地处,竟是极为稀奇地建有一方巨大的石台。

石台南北朝向,呈长方形,宽八丈,长二十丈,以厚重地青石板层层垒起,东西两侧各设有一处台阶,而南北两方尽处则分别立以朱雀与玄武的巨大石刻,给人以庄重尊严之感。

从石台的破损程度,以及上面生长出来的各类杂草和树木来看,石台的年份应该极为久远,很多当地人暗中推测,也许有上千年的历史……

……

“听师傅如此说来,这夹台谷还真是一处极好地埋伏之地哩……”骑在马背上的唐奎轻轻呼出一口气来道。

欲龙寨的贼子们早晨起来收拾停当,又食饱喝足,到晃晃悠悠地踏上归程时,太阳早就升得老高,几乎已经快至巳时。

然而因为只是撤兵的缘故,所以欲龙寨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反正在大家伙儿看来,只要能在天黑之前顺利回到欲龙寨中便可以了,况且,寨主也并没有在行进的速度上提什么要求,明显是不想大家太过辛苦。

“哦?把你的看法说出来给我听听,怎么叫一处极好地埋伏之地?”柳红樱骑在破网的背上,漫不经心道。

“嘿嘿,师傅,别以为我没有跟你学过什么兵法,就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了,想当年……呃,只是这两年吧,我们兄妹四人从曾老夫子那里……”唐奎说着说着,竟似被这话题勾起回忆,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可也学到不少东西呢。”

柳红樱不理会他的废话,便听他又接着道:“行军打仗,需要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嘿,这夹台谷,可不就是极大的地利么?且不论他们的队伍战力如何,光是倚仗这地势之利,也足够咱们这些人吃上个大亏了。”

柳红樱扯起酒坛吞了口酒,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道:“继续说,他们现在占了地利之便,你准备如何应对?”

唐奎低声笑道:“曾老夫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嘿嘿……”

柳红樱不屑道:“你那曾老夫子是个蠢蛋,教出来的学生果然也是个只晓得生搬硬套的蠢蛋!”

唐奎讪讪道:“我只是偷听的,最多只能算他半个学生吧……只不过,为什么师傅你会这么讲?”

柳红樱冷哼一声道:“天时、地利与人和,此三者之重要xìng,只在具体战事中才可以体现得出来,而每一场战斗当中,根据其情势之不同,三者所起之作用又是不同,如此单纯地去论三者之先后,不是蠢蛋又是什么?更何况,你想指望着这帮人能够有什么人和?”柳红樱说着更是拿眼扫了一下欲龙寨的这帮贼匪,显然并不认为这些人能够表现出多强的战斗力。

唐奎被柳红樱教训得面露惊愕,呆了一阵才道:“师傅教训得是,我真是个大蠢蛋!差点就胡乱地送了大家的xìng命。”

柳红樱摇了摇头道:“不用怕,想到什么只管说出来,我慢慢纠正你错误的同时,也会将一些实用地战术与战法教给你。”

唐奎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傅!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师傅的期望。”

柳红樱点了点头,然后望了望远处道:“此处离夹台谷约摸只有七八里路了,再走上一阵子,差不多就要跟对方的探子碰头,想好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了没有?”

唐奎正sè道:“既然咱们占不到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任何一项,也断然不能让他们占着地利。”

柳红樱抚了抚破网的脖子道:“。”

唐奎挑起嘴角,眼睛微眯道:“他们不是想守株待兔么?左右咱们也不急着返回欲龙寨,我便来个如法炮制好了。等再走上一阵子,我便下令让弟兄们在此摆下防守的阵势,大家索xìng来比一比谁的耐xìng好吧。”

柳红樱失笑道:“竟然给你想出这么个笨办法,不过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

“大哥,按这时间来看,欲龙寨那伙人早应该到达夹台谷了……”一名身着轻甲的汉子低声道。

被那汉子唤作大哥的,是一名身材壮硕,满脸虬髯的黑脸大汉,只见他身披重甲,有如铜铃般地大眼里闪着冷厉地目光。

听了轻甲汉子的质疑,黑脸大汉眼睛一眯,然后轻声道:“探子们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

轻甲汉子连忙道:“因为怕被他们发现咱们的意图,所以探子们大都撤回到夹台谷来,只留了三个最是精灵的家伙,在谷外三里内游弋,但目前他们也并未传回什么消息。”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黑脸大汉的脸上渐渐显出些不耐烦来道:“去,催一催他们几个,再往外探上一探,看看欲龙寨那帮人到底搞的什么鬼名堂。”

轻甲汉子应了一声,立即快速潜下石台,一声低低地口哨,便唤来两名探马,将那黑脸汉子的话传了下去,两名探马立即快速地冲出夹台谷,往南而去。

此时的夹台谷,因为冬天已至的缘故,无论是石台上还是两侧山林中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看上去萧索无比。

黑脸汉子将队伍分成了三拨,队中的精锐台上,近能肉搏,远善弓弩;而战力稍次的,则分成两批,分别埋伏在两侧的林内。

虽然他们只有一千五百多人,但在黑脸汉子的安排之下,无论欲龙寨的那帮家伙从台子的哪边通过,都将会受到极为致命地打击。

“大哥,已经都安排下去了,过一会儿就会有消息的。”轻甲汉子又奔上石台,来到隐在大树背后的黑脸汉子旁边,然后又忍不住地骂了一句:“潘庆这个蠢货!竟然就这么被那个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的马啸风给宰了,害得咱们此次的行动功亏一篑!”

一名手执弩箭的汉子道:“谁让那家伙生了一副小白脸呢?能讨女人的欢心,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搞定了欲龙寨的寨主夫人,只不过,当时他不是传回消息说,马啸风被他给干掉了吗?现在冒出来的这个,难道是假的不成?”

轻甲汉子一脸不满道:“当初我就说应该叫大哥去,结果上头非让潘庆那个蠢蛋去,现在好了,他自己的命丢了不说,还连累到咱们这次的任务!”

黑脸汉子从鼻孔中深深地喷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道:“好了,好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可以讲?另外,无论那马啸风是真是假,兄弟们等会儿把他们全都收拾掉,也算是为潘庆那家伙报了仇吧。”

见着黑脸汉子都这样说了,轻甲汉子和执弩汉子两人也不再纠缠生气,闷声不吭地等着探马回报。

大约只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便见一匹快马飞也似地冲进谷内,奔上石台禀报道:“大哥,欲龙寨那帮人,在谷外五里处停止前进了!”

“停止前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咱们的行动被他们发觉了?”轻甲汉子大声叫道。

黑脸汉子的那张大黑脸此次真是要多黑就有多黑,便见他强忍着恼怒地情绪问道:“这帮废物!他们是原地休整,还是在做什么?”

那探子禀报道:“看样子并不是原地休整,而是……”

“而是什么?快说!”轻甲汉子催促道。

那探子被轻甲汉子吓了一跳,连忙道:“像是在原地布防……”

“我他奶奶个熊!”黑脸汉子的怒气终于完全爆发出来,铜铃似的双眼瞪得圆滚滚的,脸庞上的虬髯整个倒竖起来,仿佛一只炸了毛的钢刺豪猪。

执弩的汉子恨恨道:“大哥!看来,咱们的计划被看穿了。”

轻甲汉子也在一旁咬牙点头道:“这帮无胆的家伙,他娘的有种便在那边呆上一辈子!”

黑脸汉子狠狠地下了决心道:“传令下去,集合!杀过去!”

执弩的汉子惊了一跳道:“大哥!这样贸然杀过去,如果中了他们的埋伏怎么办?”

黑脸汉子急促地喘息了几口,然后摇了摇头道:“他们既然看破了我们的埋伏,又在那里原地布防,显然是想跟咱们耗着了。他们一帮子山贼土匪,身上无牵无挂,可以耗得起,可是咱们……咱们耗不起,既然如此,索xìng便趁他们还没有布置停当的时机一口气冲杀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大哥英明!我这便去招呼兄弟们!”轻甲汉子赞叹道:“哼!他们既然想打一场防守消耗战,咱们便偏不如他们的愿,嘿!我现在倒是想看看,当他们被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防御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黑脸汉子催促道:“赶紧去吧,倘若耽误了进攻的时机,到时候只怕咱们也要陷入苦战。”

执弩的汉子不屑道:“就凭他们,有那能耐么?”

黑脸汉子摇了摇头道:“只看他们此次能够看穿我们的安排,便晓得他们这个‘马寨主’肚子里倒还不算是一团乱草,还是小心为妙,不要轻敌……”

……

“寨主,咱们才走了五六里路,怎么又开始布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一名鼠头鼠脑的家伙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是啊,是啊,寨主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一大帮人立即跟随着问道。

唐奎这个假寨主狠狠地咳了一声,站直身形高声道:“各位兄弟!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疑惑,咱们为什么不走了?不是我马啸风不愿意带着立即赶回欲龙寨,而是有人不想咱们活着回去!”

“他奶奶个熊的,寨主,是什么人如此嚣张?!敢跟咱们欲龙寨作对,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一名胖乎乎地贼子立即高声回应道。

胖贼身边的一个贼子连忙用肩膀撞了撞他道:“你叫唤个屁!如果是流云牧场的人不想咱们回去,谁能是他们的对手?”

胖贼闻言吓得一个哆嗦,连忙猫下身去,仿佛流云牧场的人就在身边想要他的命一样。

唐奎听着这两人的对话,不禁仰头大笑道:“胖大海,瞧你那点出息!我早就说过,流云牧场以后绝不会与咱们欲龙寨为敌,莫非你忘到耳朵后面去了吗?”

众贼子听了“假寨主”的话,又看着他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心中竟然都不自觉的就平静下来。

一名贼子讥笑道:“寨主,胖大海那货的耳朵长得太大,准是没有认真听您的话啊,回头儿把他的耳朵撕下来卤了,凉拌下酒!”

贼群中登时爆出一阵大笑,便听那胖大海连忙道:“竟敢嘲笑你胖爷我!陈狗子,我你姥姥!我,我他娘的就是随口那么一问,有寨主在,就是流云牧场的人我也敢去拼上一拼,哼,谁怕谁啊?”

那陈狗子呲着牙道:“我呸,谁不晓得你胖大海天生胆小?少在那里吹大气!”

唐奎听着这些人的斗嘴,心里竟是一阵无来由的欢快,遂鼓起内劲,高声道:“兄弟们,今天想要对付我们的,正是跟那潘庆一伙儿的人,他们先是想着借兄弟们的力量攻进流云牧场,现在计划失败,又想将这些气撒在咱们的头上,大家说,咱们能答应吗?”

“不能答应!”

“俺他姥姥,咱们与他们无冤无仇,为啥偏要跟咱们兄弟过不去?”

“干!寨主,咱们弟兄一条心,您说吧,该怎么打,大家伙儿都听您的安排!刀山火海,咱们谁眨一下眼睛谁就不带把儿!”

“对!对!寨主您就下令吧!”

……

众人一路边走边说,算是简明扼要地将流云牧场的情形一一说与李春听了,李春听罢不禁叹道:“流云牧场现在确实是树大招风了,幸好此次贼子们的行动没有成功,否则的话,那可真是不堪设想。”

靳云飞大笑道:“来来来,这两位小兄弟你可得好好认识认识,此番若是没有他们两个全力相助,咱们流云牧场的围还真没有这么好解呢。”说罢便将项洵与李靖两人介绍给李春认识。

李春仔细地打量了一阵两人,颔首道:“光是看这两位小兄弟的容貌气度,都晓得该是不凡的人物。来来来,初次见面,这两件小东西,便当见面礼吧。”说着竟是从怀中摸出两只赤金sè的小圆盘来,递与两人。

靳云飞一见那两只小圆盘,立即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李春,老子跟你要过多少回,也不见你送我一块,现在倒好,遇上两个后辈,一下子竟是变得这般大方。”

便见李春面不改sè心不跳的道:“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叫唤个什么?你跟我要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琢磨透这东西的做法,现在总算是弄成了,否则我又怎么拿得出手?”

戴朝宗在一旁乐得前合后仰道:“你们两个家伙啊,这都有多少年没见面了?这一见啊,还是一有空就斗嘴……”

项洵和李靖不禁苦笑连连,哪想到竟然还会有这种事情,便见项洵连忙道:“嘿,要不我这块便不要了,送给靳大叔。”

只见靳云飞摆摆手道:“项小兄不要跟我客气,既然是他送的,你便尽管拿去,要知道,但凡是这家伙设计出来的东西,那可都是重金难求啊。”

李靖摸着手里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圆盘道:“我瞧这质地,似钢非钢,似铜非铜,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又拿来做什么用?”

李春闻言笑道:“既然小本家相问,我便悄悄地告诉你,这乃是我李春亲自设计的护心镜,先是采用金、铜、锡、锌以及自天而降的陨铁魂炼而成粗坯,再以龙纹千锻之法反复锻打,将杂质锻去之后,最终才制成这护心宝镜。”

项洵拿手试了试这护心宝镜的硬度,不禁咧嘴倒抽一口冷气道:“好家伙,竟是纹丝不动!”

李春傲然道:“自然是纹丝不动,此物我早已试过,便是以强弓怒箭之,也只不过是留下一条浅痕而已,绝对难伤其根本。”

看着两人惊骇的脸sè,靳云飞不禁大笑道:“这家伙可是采萱的二师兄,设计出来的东西,那绝对是人人争相求取的极品货sè。”

两人遂不约而同的向李春施礼相谢。

李春却是摆手笑道:“这些东西虽然得来不易,但说穿了,却都只不过是身外之物,但两位小兄弟能够不畏艰险不图回报的帮助牧场渡过此劫,这份拳拳心意,却是多少宝贝也换不到的,我以区区两块废铁换得两位小兄弟的情谊,无论怎么算,都应该是我赚到了。”

靳云飞大笑道:“你啊你啊,还是这么的直截了当,行了行了,快再别说了,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你立即变成他娘的酸书生,而我这一身的jī皮疙瘩也要掉得满地都是。”

项洵连忙装作探视的样子道:“在哪里?在哪里?流云牧场靳大战将的jī皮疙瘩,应该很值钱,我要捡上几斤换银两去……”

……

来了!

远远地,便可以听到隆隆地马蹄声由远及近。

“这帮家伙来得还真是快!”胖大海咽了口唾沫,哆嗦了一下脸皮道。

“哼,来得再快又有什么用?有寨主的神机妙算,他们来了也只不过是送死的份儿!”陈狗子撇了撇嘴,极为不屑道,只不过握着长矛的双手微微颤抖,却是将他心内的紧张表露无遗。

欲龙寨的贼子们在唐奎和柳红樱等人的指挥调度下,早将辎重器械围成了个揠月形,形成一道坚固地防线,而在这防线前方,也挖出了一些不大不小地陷马坑,倘若对方敢由正面攻来,必定是要损失惨重。

唐奎为欲龙寨选取的防守阵地在一处小山跟前,前方和左右都是开阔的平地,乍一看来,仿佛最是利于对方的进攻与后撤,对欲龙寨这防守的一方来讲,非常不利。

此时只见柳红樱握着长枪,站在防线的正中,而冒牌寨主唐奎却是不知去向……

……

“大哥!你看他们那帮蠢货,竟然在这种地方设的防线,哈哈!真是愚不可及!”跟着黑脸汉子冲在前头的轻甲汉子大笑道。

只见黑脸汉子冷冷一笑,同时将大手一挥道:“没想到这‘马啸风’只是这等货sè,弟兄们,跟我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一声哨响当中,黑脸汉子的骑兵队伍顿时分成两队,每队大约四百余人,避开中间的陷阱,往欲龙寨防线的两翼杀来!

轰隆隆!

那奔腾地马蹄仿佛重若万钧,将大地踏得都震颤起来!马蹄卷起高高地烟尘,直冲云霄!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柳红樱只从他们进攻的队形表现上,便得到这个结论,但他的面上却依旧是无喜无悲,仿佛觉得对方的攻击根本就无济于事一样。

近了!近了!

“射!”随着柳红樱的一声高喝,数不清的箭枝从欲龙寨的阵中飞射而出,带着“咻咻”的尖啸声,往防线的两侧狠狠地扎了过去!

“举盾!”面对飞射而来的箭雨,黑脸汉子和轻甲汉子各自高喝一声,马背上的骑士们顿时举起小盾,竟是将如雨般的劲箭挡掉大半!

欲龙寨的第一波攻势竟是只造成了对方三十余人的伤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令人意外的结果,不少的贼子的心中甚至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咯噔”一声,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还击!”黑脸汉子率领的骑兵们终于进入了短弓可达的射程范围之内,马背上的骑士早将小盾收起,听到首领的命令之后,手中的短弓登时射出一轮箭雨,洒向欲龙寨的阵地!

虽然柳红樱早已喊出“举盾、躲避箭矢”的命令,但许多贼子却是被对方震慑了精神,一时间都反应不及,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动作,不少的贼子立时便被对方的箭雨扎了个正着,只是这一个照面儿,欲龙寨方面的死伤便超过五十人!

只是这一阵对射,黑脸汉子的两拨骑兵便已欺近欲龙寨的防线,眼看便要冲到近处!

“射!”柳红樱望着对方带头的汉子,却是根本不理会死伤的贼子,而是冷冷地下达了继续射击地命令。

欲龙寨方面的第二轮箭雨适时而出,不知对方是根本来不及防备还是怎的,领头的黑脸汉子和轻甲汉子再没有下令举盾,就那么疯狂地催动战马,带着身后的骑士们像铁流一般冲了过来!

因为隔得太近,而对方又是拼命地向前冲锋,竟是让很多弓手判断失误,致命这一轮的箭雨只是射中了为数不多的,冲在队伍后方的敌人身上。

面对疯涌而来的敌人,许多贼子忍不住的就打起抖来,心神似乎都被隆隆地马蹄声夺去,一时间甚至动弹不得!

“钩镰!马索!”柳红樱以雄浑地气劲将这两道命令狠狠迫出,那声音仿佛晨钟一般,将许多受到惊吓的贼子震醒过来。

在柳红樱的大喝之下,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的贼子立即依令挥出手中的钩镰又或者拉紧手中的绊马索,敌人近在咫尺!

“咴!咴!”只是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匹战马被钩镰削断了马足,又或者绊倒了马腿,凡是靠近欲龙寨两侧防线的骑士,多半都落得个马残人坠的结局,紧接着,便被贼子们用长矛生生扎死在地!

黑脸汉子心头一阵滴血,这些战马可都是陪了他们历经生死的伙伴,竟然被那个站在防线阵中的家伙用此等狠毒yīn险地招数放倒,连带着数十条兄弟的xìng命,不可饶恕!

“杀!”黑脸汉子大喝一声,带着弟兄们狠狠地扑向防守显得有些疏松地侧翼!

与此同时,正面的步兵亦在盾牌的掩护下,冲杀了上来!防线顿时全面告急!

侧翼处防守的贼子们差点被敌人凶悍勇猛地气势吓个半死,一时间却是连半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只能够借着辎重的掩护勉强防守。

场上的情势尽入柳红樱的眼底,暗自摇了摇头,心道小子你看清楚了吧?这便是训练有素的队伍跟乌合之众的差距!

眼看欲龙寨方面的贼子们根本连几息的时间都坚持不住,便听得柳红樱一声暴喝,手中的红樱长枪迎风怒啸,往对方实力最强的黑脸汉子扎去!

同一时间,两声大喝从防线后的小丘传来,两队人马分别在狄亦云和唐奎的带领下,如同离弦地箭一般杀向敌军!

黑脸汉子顿时脸sè剧变,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自己太轻敌了!

然而此时却是想退都退不得了,自己被对方的高手生生缠住,弟兄们也差不多都攻进了对方的防线当中,片刻之间根本撤不出来!

便见唐奎手提紫电枪,在疾驰地马背上振臂高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杀啊!”

“杀!”“杀!”“杀!”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场上攻守的形势逆转过来,原本的猎人变成了网中残喘地猎物,他们所能够做的,唯有困兽之斗……

第一百零四章 牧场风云(再下)

第一百零四章牧场风云(再下)

不信!不服!不甘!

他们这样一支百战之师,竟然会被一伙连普通士卒都比不上的贼匪打杀到这种地步?!

望着四周不断倒下的兄弟,满嘴的苦涩与耻辱在这一刹那,俱化成满腔的怒火!

“给我去死啊!”轻甲汉子怒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喝一声,手中的长矛顿时像一条扑击的毒蛇,狠狠地扎向一名围攻他的胖贼!

完了!动不了!妈的,这下死定了……

这是胖大海脑中唯一闪过的念头,然而就在他准备闭目等死之际,却是听得“呛!”的一声,他的身子被人一把拉着往后退开。

“胖子,还没死呢,赶紧上!”陈狗子的嗓子有些嘶哑,但是眼中却是射出嗜血的光芒,挺着手中的长矛便又往前冲去!

听到陈狗子的叫嚷,感觉到自己还活着的胖大海睁开眼睛,只见寨主正与先前要杀自己的那名轻甲汉子战得在一处,陈狗子那个怂娃跟着一帮子弟兄都在拼命地冲杀,到处都是殷红地鲜血,到处都是冷冽地刀光剑影,无尽地呼喝与呐喊声,更是仿佛充斥了整个天地!

这一瞬间,胖大海只觉自己的胸口处有一股莫名地豪气涌动出来!寨主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的xìng命,往日一起吃肉喝酒的弟兄们都在拼命,自己又怎么能够落后?!

杀!杀光这帮狗娘养的!

胖大海大喝一声,抖着满脸的féi肉,狞笑着冲杀了上去!

……

此时此刻,唐奎终于深切地感受到师傅所说过的话,在战场上,个人的勇武也许可以逞一时之威,但大局的最终走向,却是决定于对战双方指挥的智慧以及手下兵士的士气。

准确地掌握对方的战术甚至心理变化,合理地运用手上的每一分资源,针对xìng地布下克制对方的阵势或者埋伏,如此才可以用最少的牺牲去换取最大的胜利。

在这场战斗中,欲龙寨一方本来是处于弱势的一方,然而需要庆幸的是,对方心高气傲,打心底里就看不起他们这支乌合之众,这一点,唐奎带着手下隐在小山上时便可以从对方的攻势当中明显感觉得到。

他们的骑兵自恃强悍,甚至没有等待步兵到来之后再一起行动,盲目的突袭给他们带去的,是失败的苦果。

“天时、地利与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此三者,对方连一分都未占得上,而相比之下,欲龙寨方面则足足占得地利与人和这两样,扬长避短的就地防守,出敌意料的流云牧场的支援,都是欲龙寨将要取得胜利的关键。

“寨主小心!”陈狗子突然一声高呼,然后浑不理会一名敌人向他斩来的一刀,翻转身子将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扎向马背上的轻甲汉子!

“狗子!”胖大海看到陈狗子的危机,却因为离得太远,一时间根本来不及相救!

“铛”“噗嗤!”

却是一名欲龙寨的弟兄拿刀挡了对方一把,将对方斩向陈狗子脖颈的一刀格开,使得那刀只划到了陈狗子的胳膊,最终让好命的陈狗子逃过一劫。

唐奎被陈狗子的一声大喊惊醒过来,浑身都吓出一身冷汗,自己竟然在这极其魂乱的战场上走了神!

“嗤!”的一下,自己的肩膊便被那轻甲汉子的长矛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便染红了衣甲!

“咝!”唐奎抽了一口冷气,真他娘的疼啊!

“竟然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在跟我交手的时候走神,给老子去死!”眼见自己一矛建功,轻甲汉子顿时满脸狞笑,长矛再展,同时狂喝道:“潘庆,看老子给你报仇啊!”

“杀!”“杀!”

轻甲汉子身后那几名被扯落下马背的兵士也不约而同地撇下自己的对手,挥舞兵器,往唐奎攻去!

只要能够将他们寨主击杀,指不定还能够反败为胜!

然而这个想法还未从脑中散去,只见眼前突然爆起一团缭乱地紫sè枪芒!

“嗤!嗤!嗤……”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根本来不及抵挡,便只觉得身体一痛,竟是齐齐命丧当场!

幽冥裂天击!这可怖的枪法,乃是柳红樱的不传之秘,用来应付群战最是适合不过。

本来以唐奎目前的极限,能够勉强施展出十二枪,但是施展过后却是半死不活,别说继续战斗,连他的小命恐怕也得别人来保。

因此,唐奎只是施展出了九枪,威力虽然要降低一些,但相应的,施展难度也要下降许多,最最关键的,是让他有足够的体力可以继续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处于唐奎正面的轻甲汉凄惨,因为唐奎专门照顾了他五枪,轻甲汉子虽然勉强抵挡住了唐奎的前两枪,但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后面如电闪雷鸣般地三枪!

“呃……咯……”轻甲汉子双目圆瞪,口中发出一阵咯咯地嘶哑,仿佛根本不能相信被对方就这么击败的事实。

他的咽喉、胸口和小腹这三处各中了一枪,紫电枪的枪尖绽出的真气将伤处内里的血肉与经脉都炸了个模糊,鲜血正从伤口处向外汩汩而出!

唐奎这一枪之威顿时震得敌兵瞠目结舌,也使得欲龙寨的贼子们士气高涨!

“寨主威武!”“弟兄们,杀这帮狗日的!”

唐奎缓了两口气,终于将因为施展“幽冥裂天击”而引起地经脉痛楚熬了过去,此时只见对方的那名大头目和几名攻击自己的家伙被一招击杀,胸中顿时涌起无尽地自信!

手中的紫电枪猛地一抖,登时便将那轻甲汉子扎了个通透,手臂一翻,将那轻甲汉子高高挑起,内劲鼓荡中,高喝一声道:“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唐奎的声音如同轰鸣地狂雷一般,响炸全场!

对于进攻的敌人,这是赤露ǒ露ǒ地挑衅!对于欲龙寨的弟兄们,这是疯狂地鼓舞!

“老二!”“二哥!”黑脸汉子和执弩汉子远远瞧见,登时大吼一声,不禁悲从中来,紧接着各自又是一声怒吼,发疯般地扑向自己的对手。

然而他们两个的对手分别是远比唐奎还要高明的“幽冥战将”柳红樱和“煞虎战将”狄亦云,无论他们再如何努力,却都是很快便被压制下去,一直到战死都未能翻过身来。

“弟兄们!跟我上!杀光他们!”唐奎猛地输进一股真气在轻甲汉子的尸身内炸开,便见那尸身犹如烟花般猛得炸开,稀里哗啦地血雨碎肉洒得到处都是,同时也将唐奎自己染成了一个血人,染成了一方杀神!

“杀啊!”欲龙寨的贼子们在唐奎的jī励下士气大振,终于从全力防守转入疯狂进攻,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相反,伴随着三名头目的相继身死,敌人渐渐都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除了一小部分仍在死命地抵抗外,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撤退,甚至完全不顾一切地逃跑……

……

“怎么样?怎么样?寨主他要不要紧?”胖大海踮着胖脚,站在人圈外围高声问道。

“是啊是啊,寨主他到底怎么样了?”围成一圈的贼子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柳红樱放开捏着唐奎脉门的大手,站起身来摇头道:“大家放心吧,寨主他只是因为真气损耗过度,体力不支才昏迷过去的,只要休息一阵子便可以回复过来了。”

“欧~太好了,寨主他没事!寨主没事!”

“我早就说过嘛,寨主这等英雄人物,哪里会有事?”

“奶奶个熊,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那里担心得要死要活的……”

……

“太好了……”胖大海只觉得自己的鼻头儿一酸,眼睛里便开始湿润起来,寨主他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怂娃儿,寨主他没事,你他娘的哭个屁啊!”陈狗子捧着因为受伤而被绑得结结实实地胳膊嘲笑道。

“呸!老子这是哭吗?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哭了?!老子只不过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他娘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沙子……”胖大海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咧着大嘴笑个不停,仿佛是疯癫了一般。

陈狗子捧着胳膊笑了笑,没有再嘲笑胖大海,而是在他身边的一方木箱上坐了下来,重重地吐出气来道:“能让我陈狗子佩服的人不多,咱们这个寨主……是条汉子!”

胖大海撇了撇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咱们的寨主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至于潘庆?休想我让承认那个魂蛋当过咱们的寨主!”

陈狗子翻了个白眼斜睨了他一记,却未吭一声,只是眯了眯眼睛,望向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唐奎,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胖大海却是浑然未觉地继续道:“潘庆那个家伙,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了!唉,这回若不是寨主及时赶回,只怕咱们这些兄弟早都死在流云牧场那边了。”

陈狗子沉浸在某种思考中没有回话,却是旁边一名浑身精瘦地贼子忍不住笑道:“我说胖大海,你这喜欢吹牛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你他娘的什么时候看出潘庆不是好东西了?他招呼咱们去攻打流云牧场的时候,你小子不是叫得挺欢实?”

胖大海被那贼子说得涨红了脸,却仍随口反驳道:“我,我,我那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虽然我可以看清他的真面目,但是真打起的话,我这三脚猫的功夫,那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啊,既然明斗不成,我自然就要装出顺从的样子来迷惑他,然后再见机行事……”

那精瘦贼子笑得差点儿没岔过气去,拿手指着胖大海一抽一抽地道:“胖大海,呵~呵~你,你他娘的还真行啊,愣是能把黑的说成白,行,就冲你小子这个可乐劲儿,我就放你一马……哈哈……笑死我了……”

胖大海涨红着脸不去理会他的揶揄,却是回忆起先前寨主替他挡下了那要命的一枪,可真险呐,胖大海忍不住又吓出一声jī皮疙瘩。望了望昏迷中的“寨主”,一向胆小如鼠的他竟是在心中暗暗下了某种重大地决定……

……

战斗终于结束,得知“寨主”无碍之后,欲龙寨的贼子们立即在穆铁等头目的指挥下,开始清理战场。

对方的装备可算得上是非常精良,比他们身上的那些破烂儿不知要强上许多倍,这么多的好东西倘若就随便抛弃了,谁都不能够原谅自己。

好头盔,扒!

好铠甲,扒!

好武器,扒!

钱袋?他娘的,谁不扒谁是傻子啊!

扒掉,扒掉,统统扒掉!从此以后,大家伙儿逮谁扒谁!哼哼!有了这些上好的装备,有了寨主的带领,看看以后谁还敢来欺负咱们欲龙寨?!

……

“那你收的徒弟?”狄亦云冲着小山脚下的唐奎努了努嘴,开口问道。

“嗯!”柳红樱倚着一棵大树,头也不抬地道:“怎么样?可还入得你的法眼?”

狄亦云咂了咂嘴道:“是个不错的苗子,真没有想到,竟是你小子先收了个好徒弟!看他刚才那个样子,似乎还没有施出‘幽冥裂天击’的最大威力。”

柳红樱晃了晃脑袋道:“那是自然,以他现在的能力,顶多可以连续使出十二枪,但只是一次就会让他生不如死,所以他先前只用了九枪,懂得留力,还不算太笨。”

狄亦云哑然失笑道:“这种好苗子竟然还说什么不算太笨?你小子也太虚伪了些吧?你睡觉如果没有笑醒过来的话,我觉得都是奇迹。”

柳红樱撇了撇嘴,终于摇头笑道:“说起来也许你不信,这小子的天分真的算不上太出众,奈何啊,这家伙有一颗一往无前,死不服输的心,为了他儿时玩伴们的虚无缥缈的理想,完全可以说是没日没夜不要命似的勤学苦练。寻常人忍受不了的痛苦,他却可以一忍再忍,有时候我在一旁看着都会觉得有些心悸。”

狄亦云点了点头道:“且不说勤能补拙,光是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儿,便能够让人飞一般地成长起来,你这家伙的运气真是不错。”

柳红樱挑了挑嘴角道:“那是,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狄亦云摇了摇头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柳红樱擎起酒坛灌了口酒道:“什么有什么打算?”

狄亦云瞥了他一眼,决定不给他打马虎眼的机会,挑明了问道:“你就准备和你这徒弟一起跟着这帮子山贼一起魂?有意义吗?你该晓得,烂泥总是扶不上墙的。”

柳红樱拿眼望着山下正在忙碌的贼子们,忍不住挑起嘴角道:“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庆幸。”

“庆幸什么?”狄亦云的眉头微皱道。

“庆幸他们虽然只是一滩烂泥,还还算不上无可救药的烂泥,你看,他们扒人东西的劲头儿可是很足呢。”柳红樱甚至咧开嘴来笑道。

狄亦云没好气道:“临战惊惧,战力低下,见钱眼开……我都懒得去说,你就算是再怎么调教,又能调教出一帮什么样的人来?”

柳红樱转过脸来问道:“那你,眼下这形势,谁又会把一支战力强劲的队伍白白送给我?”

“……”

“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只要我那个徒弟能够得到这帮家伙的认可,占着京山慢慢坐大,我觉得不是没有搞头。”柳红樱仰头灌了口酒水,望着远方道。

狄亦云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场主他……”

柳红樱的眉头微蹙,眼睛缓缓闭起来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倔,认准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我心里那道槛儿,暂时还迈不过去……”

狄亦云重重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感受……唉,罢了!你们师徒两个就在京山好好地玩儿吧,左右离流云牧场也没有多远,倘若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千万不要耻于开口。”

柳红樱这才睁开眼来狠狠地锤了狄亦云两下道:“这样才是我的好兄弟,你放心,我的脾气虽然倔,但脑子不傻,如果我们支撑不住的话,肯定会派人向你求救的,只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希望你这家伙的腿脚能快一些。”

狄亦云反捶了他几下道:“以你的水准,只要对方的实力不足以立即攻破你们的寨子,坚守个十天半个月,还不是手到拿来的事儿?”

柳红樱摇了摇头道:“这世上的事情,又有谁能够说得准?想当年,我正是因为太过自负,结果……”

狄亦云轻轻叹息一声道:“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她?说实话,便是连我也可以看得出来,她这几年,过得可是真不怎么样……”

柳红樱面上泛起一丝痛苦,良久才开口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狄亦云见他这副样子,又还能再多说什么?只得暗暗叹了口气道:“好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我也该带人回去了,有空带你的徒弟过来找我喝酒!”

柳红樱摆了摆手道:“那样的机会估计不多,你看,山下还有一滩烂泥等着我们去糊呢……所以说,你以后如果有空的话,就带着两个娃娃过来找我喝酒!”



第一百零五章 牧场风云(含苞待放的下)

第一百零五章牧场风云(含苞待放的下)

虽然牧场的上层将领们从未将那些贼子放在眼中,但是对于牧场的下人们来说,内心仍是有不的恐惧的,此时贼子们的包围一解,流云牧场上下可以说是一片欢腾。

项洵这一行人由密道转进牧场中时,贼子们被靳云飞等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消息早已传得漫天飞扬,到处可以看到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人们拍手相庆,同时更有许多爆竹的声音四处鸣响。

与一般的牧场不同,流云牧场之中从来不限制爆竹,不仅是因为他们放养战马的地方离生活的区域比较远,而且在驯马师的高明调教下,他们驯养出来的战马对各种巨响都是无所畏惧,可以应付百变的战斗场面。

因为李到达牧场的消息早已被靳云飞派人告知场主靳秋,所以一行人未走多远,便有人过来通知他们到会客厅去。

只不过,在众人路过一方场院时,却是听得院内传来一阵女童的低声哭泣。

项洵竖耳细细一辨,立即认出那声音的主人乃是昨天放风筝的那个姑娘,即狄亦云的女儿。

项洵心中对这两位童很有好感,此时听得姑娘哭泣,禁不住就想起曼以前抹眼泪的情景,遂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自己拐进院内去,看看到底生了何事。

走进院内,只见沐沐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内的一方石凳上,肩膀一抽一抽地,也不清楚到底哭了多久,身边却是不见他哥哥的身影。

项洵缓缓走上前去,站到她跟前,柔声问道:“沐沐,你怎么了?哭什么?”

沐沐闻声抬起头来,抹了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看清是项洵时,眼泪“唰”地一下又流下来道:“大哥哥,我哥哥他,他不见了……”

“不见了?哈哈,是不是你们玩捉迷藏,他躲起来你找不着啊?”项洵拿手帮她抹了抹眼泪儿,笑问道。

沐沐点了点头,瘪着嘴抽泣道:“嗯,我跟哥哥说好了玩捉迷藏,可是我到现在都还找不着他,我都大声跟他说不想玩了,让他出来,可他怎么也不出来……呜呜……”

项洵心道狄知逊这个坏蛋,竟然敢让自己的妹妹在这里哭这么久,等下找到了,该狠狠地揍他的屁股。

便见项洵扯了扯嘴角,强忍着笑道:“你们是约定在哪里玩儿的呢?”

沐沐抽了抽鼻子道:“就在这个院子里的,大哥哥,我们以前都是在这里玩儿,能躲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就是找不着。”

项洵点了点头,安慰道:“别急,让我来帮你找找看。”

沐沐渐渐止了眼泪,眼里满是期盼道:“嗯,那大哥哥你快点儿……”

院子不大,以项洵目前的思感而言,完全可以很搜出那个坏蛋来。

项洵闭上眼睛,将体内神奇的思感散开去,渐渐地透过每一个角落,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的眉头渐渐皱起,因为狄知逊并不在这间院子里。

“你哥哥以前有没有在捉迷藏的时候偷偷跑到别的地方去躲藏?”项洵开口问道。

沐沐摇了摇脑袋道:“没有,哥哥他跟我玩捉迷藏的时候,从来不耍赖,因为谁耍赖,谁就是狗儿。”

项洵的心中开始有些不妙的预感,然而正当项洵想开口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怎么回事?沐沐哭得这么伤心。”

原来是李靖见他这么久还没回去,就过来看看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项洵三言两语将这情况交待清楚,心中越觉得这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李靖的眉头微蹙道:“这院子里会不会也有什么密道一类的地方,知逊躲进里面去,结果出不来?”

项洵摇头道:“我不清楚,我刚才用思感探过去的时候,并未探查地下。”

“你再仔细查探一遍,我去叫戴叔过来。”李靖略一沉yín,转身边走边道。

“大哥哥,怎么了?是不是你也找不着哥哥?怎么办呢?如果他中午还不回来的话,肯定又要被娘打屁股了。”沐沐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儿又开始不要钱似的淌下来。

项洵略微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再次散出思感,对这院子进行查探,地上仍是一无所获,正当他想查探地下时,李靖与戴朝宗已经赶了过来。

戴朝宗听了李靖与项洵的疑惑,仔细辩认了一下这方院子,然后肯定地摇头道:“这里肯定没有什么密道,知逊他……”

戴朝宗说着说着,突然脸色青道:“我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昨天晚上,让那个使弓的高手逃走,到现在还没有能够捉住!”

项洵与李靖闻言俱是一惊,昨夜他们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今天早上的歼贼计划当中,竟是将此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倘若狄知逊真的是被那人捉了去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沐沐,你什么时候觉得哥哥不见的?”项洵俯下身去,尽量将自己的嗓音放柔。

沐沐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色,不知怎么,整个人都有些僵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哥哥他怎么了?是不是被坏人捉了去?”

看着沐沐的样子,三人不禁有些后悔刚才的话语太过在声,没想到这姑娘的洞察力这般敏锐,从他们的话语和表情当中竟是推断出了最可能的结果。

项洵吸了口气,将不良地情绪排出脑海,脸上泛起自然地微笑道:“沐沐别担心,也许是你哥哥今天早上吃多了,躲着躲着肚子突然疼起来,找什么地方去方便了呢。”

听了项洵的猜测,沐沐的哭声稍降了一些,疑惑道:“真的是这样吗?哦,哥哥今天早上吃得确实是蛮多的,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呢……那大哥哥你们要赶快把他找出来,我也一起去找……”沐沐很快就给自己的疑惑下了结论,并且想要付诸行动,这是个对哥哥很依恋的姑娘。

让她去找?万一那个没找着,这个又丢了可怎么办?!

项洵吓了一跳,连忙扯着她道:“你就不要去了,省得等下我们找到了你哥哥,你去跑不见了,岂不是又轮到你哥哥哭?沐沐乖,你就在这里等着,好不好?”

沐沐侧着脑袋想了片刻,觉得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便点了点头道:“那好,沐沐不跑,就在这里等着,大哥哥,你们可要赶紧帮我把哥哥找回来啊。”

项洵绽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嗯!大哥哥一定会帮你把哥哥找到的,沐沐放心!”

沐沐被他的笑脸感染,脸上面总算有了些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着项洵道:“咱们拉钩儿,赖皮的是狗儿!”

“拉钩儿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是狗儿!”沐沐伸出手指,钩住项洵的指,然后使劲地将自己的大拇指摁在项洵的大拇指上。

虽然还没有把握确定狄知逊一定是被那高手捉了去,但越是琢磨,三人心中的不安便越来越重。

望着沐沐充满期待的脸,李靖和戴朝宗心中却是感到一股沉甸甸地压力,倘若狄知逊真有个三长两短……两人却是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人命关天,立即行动!

……

“唔……好痛!”唐奎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仿佛要散了架一般疼痛难当。

“醒了?还不错,比我预期的清醒时间要早上两刻钟,但也正因为如此,你浑身的伤痛才难以忍受。”不消说,只从那懒散的声音,便可以晓得说话的正是酒鬼柳红樱。

感觉到身上的棉软,唐奎睁开眼来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问道:“咱们这是回到欲龙寨了?”

柳红樱难得没有出言相讥,点了点头道:“嗯,中午便回到了。”

中午?唐奎辨了辨从窗户射进来的依旧明亮的光线,又闭起眼睛道:“我昏睡了多久?”

柳红樱走到唐奎的g榻之前,捏起他的脉门,查探起他的伤势来,好半晌,感觉并无大碍之后,这才缓缓道:“从你昏迷到现在,该是有两个时辰了吧。”

唐奎眉头一皱,仿佛是对自己不满道:“这么久?!最后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虽然想坚持战到最后,但是“幽冥裂天击”对经脉的巨大冲击以及对手疯般地抵抗,让他耗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最后竟是直接在马背上昏了过去,骇得一帮贼子连忙死命地冲上去将他护住,而柳红樱更是飞奔过去,经过好一番地厮杀,才将对方杀退。

柳红樱的嘴角不自觉地挑起来道:“哟嗬,就打了这么一仗,还真把自己当成贼头儿啦?”

唐奎没有理会师傅的揶揄,微微摇头道:“其实他们也都是挺有血xìng的汉子。”言下之意自然是对这些欲龙寨的贼子们颇有好感。

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

柳红樱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其实以前啸风还在世的时候,对收入山寨当中的这些人要求很是严格。”

唐奎听到师傅同意自己的看法,心中止不住一暖,开口道:“那位马寨主,他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吧。”

柳红樱眼神微凝,似乎是在回忆:“他常对手下说,咱们虽然落草为寇,但骨子里仍是响当当地汉子!不鱼肉百姓,不滥杀无辜,要有情有义,要同舟共济……”

唐奎心中暗叹一声,轻轻地咳了两下道:“马寨主他……死得真是可惜……”

柳红樱呼出一口气来道:“天命如此,谁又有什么办法……”

唐奎微微摇了摇头道:“师傅,接下去,我应该怎么做?”

柳红樱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做什么?当初不是早就说好的吗?杀掉潘庆,然后把这帮贼子带回山寨,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唐奎轻叹一声道:“是,计划确实是那样的。但是……难道马寨主的这番心血,就这样放弃了?师傅你不觉得可惜吗?”

柳红樱嘴角微翘道:“放弃?谁说要放弃?”

唐奎转脸斜着他道:“按照咱们的计划,我现在向他们表明真实身份……那跟放弃有什么区别?他们肯定是要一轰而散了的……”

柳红樱摇头笑道:“你可真是个聪明的蠢蛋!我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过吗?你需要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已经被你牢牢地捉在手中了……”

唐奎疑惑地望着他道:“捉在手中了?到底是什么机……”

然而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便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寨主醒了!寨主醒了!”

……

项洵三人的先后离去,并未让靳云飞停住脚步,因为即便是真有什么大麻烦,凭戴朝宗的能力,也是眨眼间便可以搞定。

不片刻的工夫,两人便进了会客厅。

李乃是靳采萱的二师兄,对于靳秋来说,也是非常熟悉的人,只不过因为久不见面,所以场面仍是令人非常的欢愉。

但要说最高兴和最jī动的,当属靳采萱无疑。

在今天早上对敌的计划当中,弩箭机这一块乃是归靳采萱负责,后来因为其中一台出了些故障,她需要就地修理,便没有到山的香樟别院去。

此时只见她兴高采烈地拉着李在那里问东问西,因为话题涉及到许多建筑与制造方面太过专业的东西,所以其他人一时间都根本就bsp;好不容易等靳采萱意识到有些不妥而罢了口,靳秋才笑问道:“你负责建造的那座桥目前建得如何了?怎么我听说还未完工?”

李摇头笑道:“洨水上的那座啊?呵呵,确实还未完工。”

靳秋大笑道:“屈指算来,怕是已经有十年了吧?”

李颇为无奈地笑道:“是啊,有十年多了。”

靳云飞大笑道:“你啊你啊,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做了,替官家做事,条条框框多得不得了,还要时不时地忍受那些无知之辈地指手画脚,能做得出什么好东西来?”

还未等李开口,便听靳采萱反驳道:“大伯根本就不明白,二师兄他只是想建一座可以流传百世的桥,跟官家不官家哪里有半分干系?”

靳云飞笑道:“哦?你在家里足不出户,似乎什么都懂得哩?”

靳采萱皱了皱鼻子道:“哼哼,我就是知道。”

靳秋笑道:“你大伯又哪里说错?倘若不是被人打扰,以你二师兄的本事,如何会拖得这么久?”

靳采萱闻言只得点头道:“爹爹说得有些道理,只不过,这里也只有我看过师兄的那卷桥梁图纸,哼哼,二师兄那座桥倘若真的造好了,敢保能够让天下人都拍手叫绝。”

李摇头笑道:“行了行了,还没有定论的事情,用不着这般替我吹嘘,等造好了再说不迟。”

靳秋笑问道:“这次来准备住上多久?采萱这丫头好久不见你,怕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呢。”

李笑道:“看情况吧,估计也呆不了多久,把师傅交待的事情办完,再跟采萱讨论一些东西,就差不多要返回去了。”

靳采萱不满道:“爹爹,哪有人才一来就问什么时候走的道理!二师兄,你这回怎么着也得过完年才走!”

靳云飞大笑道:“采萱的话我同意,样儿,这回说什么也得把你好好的灌一灌!”

就在几人说得正欢时,却见有下人来报,说是薛礼求见。

……

凭空消失的八万两银子在项洵和戴朝宗的努力下失而复得,让薛礼那颗悬在空中的心总算落回肚中。

薛礼入了厅来,向着几人施了一礼,在靳秋等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李,然后才见他对靳秋道:“虽然很想再跟你们多待上一阵子,但我担心镖局有事,准备早些返回去。”

靳秋皱眉道:“那八万两银子已经找到了,就算那帮人登上门来,也完全可以交差,而且错在他们,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薛礼摇头叹道:“原来哪里有想过这中间会有这么多的波折?无论他们到底有何阴谋,只怕都是针对我们镖局和你们牧场同时而来,此刻我离家数千里,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唉,没有办法,所以还是准备早些赶回去。”

靳云飞点头道:“场主,薛总镖头说得有道理,此番福远镖局为了这趟镖可算是出动了大半的高手,如果真有人计划着对他们下手的话……”

靳秋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那我派人护送你们一程,下次有机会咱们再好好地聚上一聚。”

薛礼点了点头,正要告辞,又见下人来报:“场主,峡外有人求见。”

靳秋笑道:“这两天的客人还真多啊,到底是什么人,洛执事有什么交待?”

那人道:“具体是什么人不晓得,听洛执事说,是想跟咱们牧场做一笔买卖,但想跟场主您面谈,洛执事他已经将那两名客人让进牧场,特派人前来向场主禀报。”

靳秋点头道:“我晓得了,你且退下吧。”

那人刚要告退,正看到薛礼,然后连忙道:“差点忘记,洛执事还交待,两位客人说,这笔生意还需要薛总镖头在场。”

“嗯?!”靳秋和薛礼两人闻言,忍不住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惊诧与疑惑。

第一百零八章 漫天大雪

第一百零八章漫天大雪

因为过度使用那极玄妙的思感,导致项洵的脑袋疼痛欲绝,在那拼命地压榨之下,项洵的精神变得极为衰弱,先前能够成功寻得狄知逊,全赖他以无上地意志苦苦支撑,然而在找到目标之后,意志一松,却是再也无法抵挡那痛苦地侵袭,索xìng便直接昏迷过去。

思感是人精神的延伸,是大衍真诀地特殊产物,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和体会得到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可以说,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为痛苦地一次感受,脑袋中如刀刮,如针扎,如火烧,如果不是最终的昏迷,只怕他极有可能变成一个白痴或者疯子。

……

大业十一年腊月二十七,大雪。

还有数天才是除夕,流云牧场当中却是早已透出浓浓地年味儿,无论大人小孩,都沉浸在这种幸福的氛围里难以自持。

流云牧场某处安静地小院的屋内,炉子里的炭火烧得十分旺盛,炉中时不时地发出毕毕剥剥地轻响,屋内非常温暖,仿佛和春天一样。

项洵静静地在屋内的床上躺着,面sè红润,呼吸平稳。

从他昏迷开始,已经足足过去有半个多月,虽然大夫说他身体各方面都十分地正常,没有一丝地问题,但就是迟迟不见他转醒过来。

李靖松开项洵的脉门,心中微叹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将他的胳膊放进棉被当中盖好,转了目光望向窗外。

窗外地雪花似棉团般层层叠叠地洒落下来,将整个天地都漫成了银sè,晶莹而素洁,仿佛某人温暖地小手。

半夜里便开始下起大雪,到早上开门时,竟已有半尺多深,牧场内到处都是铲雪、扫雪的人影。

当然,最快乐的,还是那些孩子们,忙着打雪仗、堆雪人儿,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无尽地欢愉,一串串地笑声传出老远,沁进所有人的心中,使人的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狄知逊和沐沐两个小家伙一大早便又过来看望项洵,见他仍未转醒,本来非常兴奋地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只不过两个孩子还是很快便又振作起来,一起在院子里堆起一个大大地雪人儿。

胖胖地身子,圆圆地脑袋,用两粒黑炭球儿做的大眼睛,用一根不晓得从哪家厨房里偷来的胡萝卜做了鼻子,再仔细地为雪人抹出嘴巴,捏出耳朵……

在兄妹两个的精心摆弄下,大雪人儿显得十分精神,仿佛这个安静无比地小院子便是它的天下一般。

兄妹二人弄妥了雪人,便向李靖告辞离去,兴高采烈地加入到那群打雪仗的娃娃中间去。

靳秋等一干人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看望项洵,短短半个多月内,光是水平不俗地大夫便来了八位,足见他们对项洵的关切。

只不过今日已经到了巳时,却还未有一人前来看望项洵,李靖心内琢磨着,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李靖正望着窗外想着事情,屋门便被轻轻敲响。

“请进。”

随着李靖的轻声答应,屋门无声地被人推了开来,便见戴朝宗浑身半白地走了进来。

随手拍打掉了身上的落雪,戴朝宗望了望在床上躺着的项洵,这才冲着李靖问道:“还是老样子?”

李靖挑起嘴角笑了笑道:“除了睡大觉,还能怎么样?”

戴朝宗轻轻摇了摇头,在桌边的火炉旁坐下来道:“昨晚的雪太大了,有两处马厩地棚子被压塌了,幸亏人和马都没有什么事情,我亲自过去看了一下,所以才来得晚了。”

李靖摇了摇头道:“今天这么大的雪,何必一定要过来?咱们又不是什么外人,不必太在意。”

戴朝宗摇头道:“我们牧场欠你们两人的情义太多太多,眼下小洵昏迷不醒,我们却是帮不了什么忙,倘若再不来看一看,这心中又如何能够安心?”

李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笑了笑道:“马上便要年三十儿了,想必牧场上下都是忙得很。”

戴朝宗点了点头道:“是啊,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咱们牧场的人手不少,但也仍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呵,看这样子,你们两个今年都是不能回家过年了。”

李靖轻叹一声,想起远方的父母,摇头微笑道:“自从我入伍从军以后,与父母也是有数年没有团聚过了,倒也算习以为常了。”

戴朝宗点头表示理解道:“自从杨广无道,使得天下大乱之后,这几年里,又有几家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个好年呢?”

李靖听出他话中似乎还有别的话,抬眼问道:“是否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戴朝宗摇了摇头道:“昨天夜里才收到的消息,腊月初时,绛郡豪帅敬盘陀、柴保昌等聚众八万余,揭竿而起,自称齐军,自封齐王。”

李靖听罢眉头微皱道:“如此看来,杨广连这年三十儿也是过不安稳了。”

戴朝宗不屑道:“你倒看得起他,只不过,他哪里会看得起那些人?听说早就下了诏令让民部尚书樊子盖调兵前去镇压,他自己则在洛阳等着朝见各国的使臣。”

李靖挑了挑嘴角,摇头道:“眼下乱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还有哪国的使臣会赶到洛阳去参加朝拜?”

戴朝宗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恐怕也只有他还蒙在鼓里,雄心满满地准备做他的‘千古一帝’大梦呢。”

李靖摇了摇头道:“不被蒙在鼓里又能有什么办法?以前那几位敢言敢誎的忠臣老臣都被他恣意杀伐干净,现在有谁敢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不怕脑袋不保么。”

戴朝宗摇头道:“罢了,都是不去说他了,尽是败人的好心情,从今夜开始,咱们牧场便每天晚上都摆宴席,到时候我会派人来帮你照看小洵,你可得做好喝醉的准备。”

李靖哑然失笑道:“从今晚便开始喝?这要喝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

戴朝宗笑道:“按照牧场的惯例,是要一直喝到正月十五以后的。”

李靖翻了个白眼道:“不会吧,竟然要足足喝上二十来天?那样的话,整个牧场里岂非是酒气熏天?我真不敢想像……”

戴朝宗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项洵,站起身来笑道:“你不用想像,你很快便可以亲身感受到了……”

李靖转头望着项洵道:“我现在倒是开始羡慕起这小子来,一睡睡这么久,可好,倒是因此躲过一劫。”

戴朝宗捧腹道:“他如果真的错过,我只怕他要后悔得捶胸顿足才是,好了,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招呼人来,我早都交待好了的。”

李靖摇头笑道:“晓得的,戴叔你去忙吧,我只不过是坐在这里守着他而已,能有什么需要。”

戴朝宗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拉开屋门,然后又迅速地将屋门关好,走进漫天大雪当中……

……

欲龙寨,后山。

寨主院内,所有的积雪已经被人扫得干干净净,虽然天空中的雪花仍是不断降下,但却怎么也不能再积累起来。

“呜呜呜~”便见漫天雪花中,一个模糊地人影片刻不停地舞动着一杆长枪。

所有的雪花还未近得那人的身边,便被阵阵枪风搅得粉碎,又或者吹飞到远处去,以至于那人周围两丈以内,地面上竟是没有半片雪花。

“再快一点!还远远未到你的极限!”一把懒散地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不若师傅你出来试试看?”唐奎一边拼命地向自己的极限冲刺,一边喘息道。

细密地汗珠不住地从他的额头沁出,与这寒冷地天气一接触,便立即化成一团雾气,使他的脸容显得更加模糊难辨。

破空击!罗刹舞!千军扫!楚天开!……

一连串地招式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挥洒开来,勉力保持眼下两丈之内的干洁。

唐奎身上的每一寸筋肉都在颤抖,胸腔内也仿佛有一团烈火地不住地灼烧,两只大手早已麻木,几乎都要捏不稳紫电枪。

这场面已经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早已灯枯油竭的唐奎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的落叶,也许只要一阵微风,便可以将他吹落下去。

坚持!坚持下去!极限!只有突破自己的极限,才可以一步步地迈在别人的前头,才可以去实现兄弟三人的理想!才可以……

“啵!”

就在这万分艰难地时刻,唐奎的身体中陡然发出一声极为细微却异常清晰地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一般!

轰!

唐奎只觉得有一股十分强大地真气从身体中的某处生出,瞬间便弥漫至他的全身,整个人如坠温泉!

“不许停!三丈!”屋内柳红樱的语气突然间变得迅疾而严厉。

“呼~呼~呼~”

虽然得了那股真气的帮助,但唐奎的身体却早已达到崩溃的边缘,柳红樱的这一命令,无疑让唐奎更是欲死欲仙。

虽然身体几乎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支撑下去,但唐奎的精神却在这一刻变得极为凝练,原本已经有些萎靡的大眼登时又变得炯炯有神,那里,有火焰在燃烧!

强大地气劲从枪尖和枪身上挥洒开去,将试图淹没唐奎身体的雪花尽数搅成齑粉!

“喝啊!”

唐奎一声爆喝,三丈之内竟是真如柳红樱要求的那般,再无半片雪花。

脑海中的招式仿佛不需要真气支撑一样,轮番使将出来,渐渐生得高大的身形,配上紫电枪的无匹威势,在这一刻,让唐奎显得威猛无俦!

坐在门边目不转睛的望着唐奎的柳红樱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笑意,显然对这极其刻苦地徒弟非常满意。

然而那股真气又不是无穷无尽,大约只是让唐奎多支撑了一刻钟的工夫,便又悄然消失无踪。

如此一来,唐奎立即便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脚下一个踉跄,便要瘫倒,手中那杆沉重地紫电枪也是根本拿捏不住,“呼!”的一下竟是径直飞向正捧着酒坛灌酒的柳红樱。

“师傅小……”话未说完,唐奎便再也坚持不住,立即便要晕厥过去。

“不许睡!”这一刹那,便见柳红樱眉头紧皱,整个人从椅子上飞射而出,一掌拍飞了迎面而来的紫电枪,脚尖猛地一点,瞬间来到唐奎身旁,将手中的酒坛对着唐奎便倒了下去!

真是要了命了!这样的师傅还真是……

唐奎心中苦笑连连,却是一时间被酒水呛得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喝!喝!喝!

唐奎听到柳红樱的要求,再次强打意志,不使自己昏迷过去,大口大口地吞着酒水,好让自己刚刚突破了的枷锁在酒力地冲刷下彻底粉碎!

“好小子!真有你的!如此一来,你的寨主之位更是稳如泰山了。”柳红樱浩瀚地真气如潮水般涌进唐奎地背心,漫往四肢百骸!

浑身没有半分力气的唐奎连嘴皮都动弹不得,只是在心中暗道,我这寨主又不是光凭着武功得来的,否则的话,不该由武功更高强的师傅来做更好吗?

原来十日之前,在柳红樱和穆铁等人的安排之下,唐奎早已当着全寨弟兄的面,除去了易容的装扮,从“马啸风”变回了真实地自己。

虽然有一些弟兄因为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结果而选择了离开,但唐奎仍然是受到了绝大多数欲龙寨弟兄们的真心拥护,从那一刻起,他唐奎真正地成为了欲龙寨的寨主!

虽然不少人对他尚轻的年纪提出了质疑,但是他在战场上的出sè表现,穆铁、胖大海、陈狗子等一批弟兄地坚决支持以及柳红樱这种战将级别的超卓人物在他身边全力相佐,再没有人怀疑唐奎的能力。

从那一刻开始,唐奎成为了弟兄三人中,第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家伙。

而眼下,唐奎也终于在柳红樱地疯狂调教下,成功地步入了一流高手的殿堂,向着他的大将军的梦想,迈出了极其坚实地一步。

第一百零九章 难解之仇

第一百零九章难解之仇

有家归不得,大雪满弓刀。

……

绛郡。

“樊大人,如今这么大的风雪,我看,咱们还是暂且休整两日再行剿贼吧。”一名将军模样的人物,对着坐在上首的樊子盖道。

白发苍苍的樊子盖如今七十有虽然精神矍铄身体健朗,但如此恶劣的天气,对于已经这把年纪的他来说,终究是有些难受了。

樊子盖的眼皮低垂,轻叹一声,摇头道:“陈将军,眼下马上就到除夕了,可咱们的剿贼之行,却仍然是万分艰难啊,倘若圣上怪罪下来,只怕对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几个带兵的将军一看樊子盖的态度,晓得这个除夕他们是没有办法回去过了。

那陈将军还欲再说,突然便邮一名兵士进得大帐来禀报道:“启禀樊将军,据探子回报,在西边二十里处发现贼子的大队人马!大约有五六千人的规模,他们的目标似乎正是西北方向的曲沃!”

陈将军立即请命道:“樊大人,咱们立即发兵吧,否则以曲沃县城的防守,只怕敌不住贼子们的进攻!倘若曲沃被下,东北的翼城只怕也是危在旦夕!”

樊子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着急,便见他沉yín道:“如今的贼子们大多在汾水以北,此次他们敢在这等天气下骤然发兵曲沃,只怕其中有诈。”

一名年纪在三十许的将军不屑道:“敬贼不过是一盘散沙,如何与我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官军相斗?即便是陷阱,也绝对困不住咱们!”

樊子盖抬起眼皮看了那将军一眼道:“石将军,我们手下这些兵士的xìng命是用来保卫家国的,可不是用来当成咱们恣意挥霍的筹码,否则还要咱们这些人来做什么?”

“将军教训得是!”那石将军面上一红,闷闷地坐回椅中去,不再吭声。

“传令下去,起七千劲卒并两千轻骑,往援曲沃,其余人马做好戒备,以防为贼人所趁!”樊子盖站起身来道。

“樊将军,不知有何人率领?”那陈将军连忙问道。

樊子盖扫了一下这几名将军,最终道:“便由我和陈将军一同前去,石将军和陆将军你们两位便留守营垒,提防贼人冲寨!”

“是!”三位将军连忙肃然而应。

……

某处山丘的密林中,大雪已经落了厚厚一层,远远望上去,甚是素洁美丽。

只不过,在这美丽的世界中,却是暗藏着某种杀机。

“敬帅,你说,樊子盖那个老匹夫会上当吗?”一名贼子头目揉了揉被冻得发麻的胸腹,低声问道。

被称作敬帅的,乃是一名年纪在四十岁许的方脸大汉。

只见敬盘陀的浓眉轻挑,冷哼一声道:“咱们在此苦候了一天一夜,等得了这么个好天气,他们若不上当,老天岂非无眼?”

“嘿,柴将军的观天之术还真是灵验,说今日有大雪,果然便有大雪,真是神了!”另一名贼子头目赞叹道。

“柴将军的本事真是没得说,只不过,他这次带兵作饵,不晓得会不会有事啊。”原先那名贼子头目有些担心道。

敬盘陀摇头笑道:“柴贤弟的本事我最是放心不过,任樊子盖那老匹夫如何狡诈,也绝对不能在他的手下讨得了半点好处。樊子盖不来便罢,倘若真的前去支援曲沃,哼哼!”

“敬帅!樊子盖他果然带兵出发了!”一名浑身雪白的贼子疾速冲上前来,向敬盘陀禀报道。

“好!”敬盘陀低喝一声,眼眸中透出兴奋无比地神sè来,“着兄弟们做好准备,可以稍稍活动下发麻地手脚,但不可闹出动静来!”

樊子盖!你助纣为虐,不知剿杀了我们多少的好兄弟,现在,便要让你付出沉重地代价!

虽然我们的武器甲胄不如你们,虽然我们的兵员素质也不如你们,但是!我们乃是义之所在,我们这些人的满腔热血,是无论如何也浇不灭的!

全天下的义军必将汇成一股洪流,将你们这个腐朽不堪的朝廷,冲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兄弟们!握紧刀枪,随我杀!

……

飞雪连天,殷红的鲜血尚未来得及沁入地下,便被冻成了一块一块,跟无数地尸体一起,垒成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尸山血冢。

“大人!大人!”陈将军一把扶住身边几近摔倒的樊子盖。

好半晌,被眼前的场面震惊到极致的樊子盖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张嘴喷出一口深红sè地血液,这才缓过气来。

樊子盖勉力从陈将军的怀中挣扎着爬将起来,“扑通”一直跪倒地雪地中,号啕大哭起来,浑浊地老泪接连不断地沿着被岁月侵蚀地老脸纵横而下。

“是我害了你们呐!是我樊子盖无能,中了贼子的jiān计,害得你们这些大好的儿郎要埋骨他乡啊!这让我还有何脸面回去见你们的父母乡亲啊!老天爷!你为何要这般狠心,有什么事,冲我樊子盖来啊!你来啊!……”

一众军士听着樊老将军撕心裂肺般的哭嚎,不禁也都跟着淌下伤心地泪水,早上还与他们一同谈笑风生的战友,如今却都惨被屠戮……

“樊大人,您快起来吧,这天寒地冻的,倘若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两刻钟过去,见着樊子盖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一旁的陈将军终于忍不住开声劝说道。

樊子盖老泪纵横,白首轻摇道:“这些儿郎们再也站不起来了,我这把老骨头,便稍微陪他们一阵子,死不了的。”

陈将军见劝说无果,便又道:“弟兄们戮力杀贼,早预见到马革裹尸的结果,大人您千万莫要悲伤,还是保重身体,带领我们这些仍然活着的人,狠狠地诛杀那些贼子!”

“狠狠地诛杀那些贼子?!”樊子盖终于从沉痛地悲伤中清醒过来,老脸上泛起深深地恨意道:“好!便让我们狠狠地诛杀这些贼子!让他们无处藏身!”

陈将军问道:“请大人示下!”

樊子盖站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道:“传我的号令!从今日起,汾水以北的所有村坞,一律烧毁!让他们再也得不到一粒粮食!但凡有窝藏贼人的,一律处死!让他们再也得不到一点帮助!以后无论贼子投降与否,一律处死!”

第一百一十章 初窥天道

第一百一十章初窥天道

不历风雨,不见彩虹;不经烈火,不得金刚。【】【】

……

脑中疼痛的煎熬终于慢慢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新生的精神,若一株株嫩绿地小草般,生机勃勃。

直到这一刻,项洵才终于觉得,自己到底是没有被阎王爷收走,先前他的一只脚都似踏进了鬼门关,那种可怖地感觉,令他此生再也不想尝试。

不必睁眼,他也可以将周遭二十余丈内的所有情形轻易收入脑中,相比起他先前所受到的折磨,这骄人的结果似乎还远未够弥补。

只不过当项洵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连接天地的玄妙时,不由在心中感叹,自己的先前的代价实在是太值得了。

大衍真诀,这就是大衍真诀!

阴极则阳生,否极而泰来!

如同两条小龙所言,大衍真诀只有在真正的生死关口,才能够生质的改变!

项洵先前所经历过的诸多情形,虽然也是极其凶险,但距离真正的死亡威胁,却仍有不小的距离,然而这一次,那是真真正正地一脚迈入鬼门关中,便连他识海中的两条小龙亦是极为担心他能否承受得住。

天幸,天幸他凭借着无上坚强地意志,挺了过来,这一步,便使得游鱼化作飞龙,使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天地之力,感受到了天道往复,可以说,这是他武道修行当中最重要地一次转折,从此以后,他的道路将越来越宽广,直至触摸到天道的极致。

此时的项洵,完全不想醒来,或者说,他尚未真正的醒来,体内的种种变化深深地上吸引着他,细细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感受人与天地之间的那股玄妙非常却难以言喻地联系,如坠温泉,如沐netbsp;……

无日无夜,无终无始。

不知道过了多久,项洵终于从那种玄妙地境界中苏醒过来。

如豆的灯光昏黄而又明亮,小屋内的炉火仍在旺盛地燃烧着,屋内温暖如netbsp;天色早已入夜,但时辰却无法知晓,李靖那厮不知到了何处去,只有一位豆蔻年纪的小姑娘伏在桌上打盹儿。

“唔……”项洵想爬起身来,谁料竟是浑身酸痛不已,竟使他忍不住地出一声低呼来。

“啊?!”打盹的小姑娘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立即跳将起来,吃惊地掩着小口,不可置信地望着netg上那名年轻人。

“姑娘,这是何处?”项洵感觉自己一时间似乎是动弹不得,只得开口问道。

“啊!你,你,你真的醒了!哎哟!天呐,是真的醒了!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小小姑娘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腕,出一声低呼,然后便兴高采烈地扑到netg前,望着醒过来的项洵笑个不停。

“姑娘?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可还在流云牧场当中?”项洵在心底苦笑一声,只得开口再问道。【】【】

小姑娘闻言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小脸红得窘道:“嗯,是的,项公子,你现在的确还是在我们牧场当中的,啊,你等着,我立即去叫人过来!不要跑啊!我马上回来!”一边说着,一边飞也似的冲出门去。

“不要跑?”项洵躺在温暖地背窝里禁不住一阵苦笑,自己眼下这个情形,又能怎么跑?

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听着两道急促地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项洵转头望去,便见着那小姑娘带着一人冲进屋来。

“咯噔~”那人先将手中汤煲放在桌上,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才疾步冲至他netg前,望着他明亮地眼睛,不禁高兴地拍手道:“太好了,你这家伙终于肯醒过来了。”

“怎么会是你?”项洵望着靳采萱大惑不解道。

靳采萱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那小姑娘道:“怎么就不能是小姐?你昏迷不醒的这些天里,小姐可是天天都炖汤给你喝的!哼,还不快谢谢小姐的大恩?”

“原来是这样!”项洵恍然大悟道:“如此真是要多谢采萱为我忙碌不休。”

“不要理会小荷,净知道瞎说。”靳采萱望着项洵笑盈盈得道:“这些都是我们牧场欠你的,你醒过来的消息,只怕稍等一阵,全牧场都会知道,咯咯,正巧我刚送汤水过来,否则可当不了这头一个呢。”

项洵轻轻地挪了挪脑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才开口问道:“我昏迷多久了?三天?五天?……看你的样子,不会是说我竟然昏迷了十天吧?”

名唤小荷的小姑娘嘴道:“什么嘛,你分明就是昏迷了十八天!现在知道我和小姐为什么这般jī动了吧?哼哼,全牧场的人可都在为你担心呢。”

“小荷!你再去通知我爹爹他们吧,越快越好!”靳采萱摇了摇头,拿着这个快言快语的小丫头没有办法,只得拿这由头让她去办些正事。

“嗯,我这便去!”小荷点了点头,飞快地冲出屋外,旋即又返身回来,轻轻地将门带上,浑然没有觉,让尚未出阁的小姐跟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室是多么的不妥,虽然那男子现在还不能动弹。

“十八天……竟然这么久,那现在的话……岂不是快到除夕了?”项洵不禁呆了一呆,然后又问道。

靳采萱点头笑道:“嗯,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雪呢,呵呵,全牧场的人可都是在等着你呢。”

项洵老脸通红道:“我哪知道自己这一下竟是睡了这么久,惨了,估计又要让他们笑话了……”

靳采萱摇头笑道:“你拼着自己的xìng命不顾,将知逊他救了回来,我们都不知道多么感jī你,又怎么会笑话你?哦,你现在能起得来么?”靳采萱终于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有些不妥,转回桌旁,一边将煲里的汤水倒进碗里,一边问道。

项洵哪里想得那么多,只是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暂时浑身酸痛得厉害,竟是使不得半分力气,可能还要再躺上一段时间才行。”

靳采萱点了点头道:“没有关系,只要醒过来就好了,照我估计,以你的修为,怕是到明天早上便可以下netbsp;项洵打了个哈哈,摇头道:“不清楚,按说我只是精神损耗过度,怎么会弄得浑身酸痛?”

靳采萱掩口笑道:“怕是疼痛转移了呢。”

“转移?哈,这种答案也亏你能想得出来……”项洵哑然失笑道。

靳采萱正要再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得一阵哄哄地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便笑道:“看来是都过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数道人影箭一般冲入屋内,来以项洵的netg前,看到他确实醒了过来,便立即用大手拍着项洵的身子狂笑起来。

李靖、戴朝宗、靳云飞、狄亦云等一大帮人可以说除了靳秋因为行动不便的原因,几乎是一古脑儿的全都过来了。

“好小子!可把我们这帮人给急坏了,终于醒过来了,哈哈,还躺着做什么?快给我滚起来,咱们一起去拼酒去!”戴朝宗满嘴酒气的大笑道。

项洵差点儿没被这几个家伙拍得骨头散架,强忍着几人的满嘴酒气,勉强开口道:“不,不要再拍了!呼……我一时都还动弹不了!”

靳采萱走上前来,将他们一一拉开,然后摇头笑道:“他眼下只是醒过来了,想要跟你们拼酒,只怕还要过上几日呢。小荷难道你没有讲清楚吗?”

小荷连忙在一边道:“我早就说过了,可是他们都根本就没有听得进去,我都喝得迷糊了……”

戴朝宗眼睛一瞪道:“你这小丫头,你看我们这些人的酒量,能喝迷糊?你才是个小迷糊!去去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小荷做了个鬼脸道:“哼!戴叔叔好没有风度,把人家当成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吗?人家便不!人家要在这里陪小姐,哼哼!”

靳采萱拿她没有办法道:“我的汤已经送到,这便离开,你就随我一起走吧,这里还是交给他们这帮人比较好。”

“小姐呀!哎哟~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小荷的鼻子轻皱,显然对靳采萱的临阵倒戈十分不满。

见她们两人离去,李靖这才坐到netg边,捏住项洵的脉门探了一阵,奇怪道:“嗯?真是怪事,今天早上一切都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醒过来,反而有些魂了呢?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洵苦笑一声道:“我怎么清楚,反正现在是浑身酸痛,根本动弹不了……唔,你们这帮家伙,浑身臭哄哄的,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戴朝宗估计喝得不少,趁着酒劲儿打趣道:“你奶奶个熊,先前就小姐在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挺香的?现在换了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儿,你就不乐意了是吧?”

项洵差点吐血道:“戴大叔,采萱好歹是你们的小姐吧……竟然这样说……”

狄亦云也是酒疯道:“嘿嘿,小子,有没有兴趣留在咱们牧场?小姐这样的好姑娘,可是不好找哦……”

李靖坐在netg边假模假样地点头道:“啧,听起来,似乎说得都很有道理啊……”

项洵翻了个白眼,无语道:“没义气啊没义气,二哥,你真的是我二哥吗……我的天,这一觉睡起来,连世道都变了……”

李靖大笑道:“我觉得确实非常不错,采萱这可是难得的好姑娘啊,德才兼备,夫复何求?”

戴朝宗捧腹道:“小子,不如明天你醒过来,去见了寨主,探探他的口风?以你的头脑与武功,入赘到咱们牧场当个姑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哈哈……”

狄亦云拍了拍戴朝宗的肩膀道:“喂喂,我听说你们家的小山对小姐可是仰慕得很,你这家伙便不怕被儿子埋怨?”

戴朝宗撇嘴道:“小山?我儿子能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此事莫要再提。”

项洵听着这帮人七嘴八舌的胡话,不禁脑袋都涨成两个大,呻yín道:“你们这些醉鬼真的是来看望我,而不是想趁机折腾死我?要了命了……”

便如项洵所说,几个醉鬼哪里会去承认自己醉了?项洵这话音才落,便纷纷准备出言反驳。

倒是靳云飞尚算清醒,见这三个喝得醉醉醺醺的家伙都有些口无遮拦,若真的传了出去,搞不好还真的会惹出什么来,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便见他开口打断了三个人的话头儿,摆手道:“行了行了,都消停些吧,既然小洵他一时间还动弹不得,我看呐,咱们还是回去继续吃喝,明天再好好折腾他吧,场主他人还等在那边儿呢。”

狄亦云点头道:“云飞说得有理,让场主等久了不好,走走走,小洵醒过来,这下子大家更是得痛饮他几大坛了!”

李靖望了望netg上的项洵,摇头道:“我便不去了,这家伙才醒过来,我担心可能会有什么不妥,左右都是在这里照顾着比较好。”

戴朝宗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拖住他道:“嘿,这小子醒都醒了,还能有什么不妥当的?走吧,莫理会他,我再叫个人来照顾他,你莫要想趁机逃脱,今晚若是猜不赢你小子,我这老脸以后还怎么见人?!快走!快走!”竟是不由分说地就将李靖推出门去。

狄亦云在两人身后哈哈大笑地跟着去了,只见靳云飞摇了摇头,笑着对项洵道:“小洵你此次冒死救下知逊,着实令靳某佩服,不要想太多,好好休养,你要知道,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咱们牧场每年可都会安排不少的乐子,如果错过的话,只怕你是要非常遗憾哩。”

项洵摇头笑道:“倘若只是夜夜死命拼酒的话,我觉得还是躺在netg上来得舒服一些。”

靳云飞一边往门外走,一边笑道:“等你起来,你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哈哈,我去把小荷那丫头给叫来,到底还是姑娘家会伺候人啊……”

……

好不容易等这伙人离开,项洵这才静下心来,好好体会自己身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二哥的意思,先前自己浑身的经脉都是通畅无比,那怎么醒来之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项洵尝试着催动了几次真气,现真元地流动似乎是比以前要困难了许多,身体当中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应有的阻滞。

不多时的工夫,小荷便果真又进得屋来,但并不跟项洵说话,只是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东西。

见她不来与自己谈话,项洵倒也乐得清静,彻底沉下心来,细细地体悟着自己体内的诸般变化。

伴随着项洵的认真,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开来,体内的真气一丝丝地迅地壮大,当凝聚到足够地程度后,项洵便催动它们在体内游走。

渐渐地,项洵终于晓得到底是出了怎么一回事。

原来,伴随着他的精神提升了一个大大地境界,他体内诸多尚未冲开的穴窍却是终于摆在了他的面前,因为这些穴窍地阻挡,他体内的真元想要按照原来的路线行进,自然是不得其路,便只好在体闯,如此一来,便造成了他经脉紊之象。

有了这个认识,项洵心中一轻,晓得自己只要能够将这些穴窍统统冲开,自己的身体才能够与得到大幅提升的精神配合起来,否则怕是会出现‘意达而身不至,志止而身欲行’的尴尬局面。

项洵旋即又意识到,自己的精神绝对尚未提升至顶端,而此时体内的未知穴窍便已如此之多,以后随着精神的不断提升,岂非要面对更多的未知穴窍?我的天,人的身体当中到底有多少穴窍?是否真的如繁星一般无可胜数?

倘若真的是那样,一个人的身体里能够储存得下多少真气?

项洵不禁想起身为四大宗师之一的云飞扬,他那时在大海上所展现出来的境界,比自己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来,他到底经历过多少磨难,才达到那种程度呢。

轻轻地摆了摆脑袋,将杂念驱除出脑海,项洵闭上眼睛,开始引导着体内的大衍真气开始一个一个地冲击起那些未知的穴窍来。

如果说原本的经脉似一条条中规中矩地河道,这些未知的穴窍便如同突然出现在这些河道附近、边上甚至当中的大石或者漩涡,项洵眼下所要做的事情便是用真气将这些大石一块块地磨平,打通受阻的河道,同时去适应那些看上去有些怪异,令他一时还不敢动手去碰触的漩涡。

丫头小荷为火炉又加了新的炭火之后,终于撑不住眼中的困意,伏在桌子上渐渐睡去,也幸亏屋内温暖如net,否则只怕便是要着凉。

时间一分一毫地过去,屋外地风雪依旧,屋内的油灯突然眨了眨眼睛,爆出一团耀眼地灯花,然后又恢复到原先的光亮,仿佛没有过任何变化。

躺在netg上的项洵独自沉浸在对未知穴窍地探索中,乐此不疲……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情深义重

第一百一十一章情深义重

雄jī叫,天下白。

“唔……哎哟~我的脖子~”小荷勉强睁开惺忪地睡眼,然后发出一声惨呼,使手轻轻地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摇摇晃晃地从桌子上爬将起来。

此时天sè开始放亮,屋内的炉火也有快要熄灭,她这一夜都处在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之间,到现在终于被浑身的酸痛折磨地再睡不下去,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披着一件暖暖地棉袍。

小荷转脸往床上一看,我的天,哪里还有什么人影?真是丢死人哩,明明是被派来照顾那家伙的,现在竟然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爬起来,而且还为自己盖了件袍子!

小荷三下两下便把那棉袍折好,扔在床上,飞快地拉开屋门,顺着地上的脚印找去……

……

太阳尚未露头,天际仍有几粒星星依依不舍地洒下星光。

大雪整整下了一日一夜,到早上,已然是停歇了。

整个天地间没有一丝风,四处都是一片雪白,脚踩上去,便会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让人惬意非常。

项洵在院中站定,抬起头来深深地吸进一股寒冷的空气,然后轻轻呼出来,接下来便闭上眼睛,伸开双臂,将精神放开,全力去感受那令人愉悦地天地气息。

经过一夜地探索,所有的未知xùe窍都悉数被他摸了个遍,虽然有些还暂时摆不平,但体内的气息已经恢复顺畅,不,应该说是比以前还要顺畅十倍不止。

倘若说以前体内的真气像一条条小溪,灵动活泼;那如今体内的真气便如同一条条小河,腾跃有力!

这是一次灵与肉的升华,是一次质与量的全面提升!大衍真诀,果然不同凡响!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都被风雪涤荡得异常干净,苍茫浩瀚地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初窥天道的项洵禁不住想流下泪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美妙了。

“咳~!大清早就在这里神经兮兮地叹气,你的身体不会是还没有好吧?”拉开屋门的小荷不解地看着院中那道怪异地身影道。

咻~身心与天地交融的感觉瞬息间便被这句话击得支离破碎。

项洵忍不住呻yín一声,那种被强行切断地感觉令他难过得差点想要发疯。

轻轻地摇了摇头,项洵转过来脸苦笑道:“你这丫头,难道不晓得打扰人是不礼貌的吗?先前你睡得正香我还帮你盖了袍子,你……”

小荷两眼一瞪:“我什么我?!哼!竟然敢叫我丫头?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我刚才是担心你身体没好,你大清早地跑出来一着凉了怎么办?唉,真是世风日下,好人没好报……”

项洵顿时是哭笑不得,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讲的?罢了,反正以后的机会有的是,也不急于这一时。

“如此便多谢你的关心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没有什么大碍了。”项洵摇了摇头道。

小荷撇撇嘴,啐了他一口道:“呸~谁关心你了,我不过是受了小姐和戴大叔的托付才过来帮忙照看着你,例行公事,例行公事而已,知道了么?哼哼,我劝你最好是不要有什么歪心思哦,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项洵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咳,我随意走走,你就不用跟着了。”项洵摆了摆手,抬脚便往院外行去,片刻也不想与这丫头呆在一处。

看着项洵行出院外,小荷皱了皱小鼻子,自言自语道:“哼,谁要跟着你了,我去禀报小姐去!”

……

虽然昨日里已经清扫了数次积雪,但此时地上的积雪仍是有一脚多深,踩将上去,软绵绵地,很是舒服。

李靖昨夜根本就没有回来,想必是与戴朝宗等人拼酒拼到不醒人事,想回也回不来了。

项洵行出院外,便见着不少牧场中的下人们正拿着工具,清扫着积雪,看着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地石板路,显然是干了有一阵子了。

虽然项洵的事情已被宣扬得牧场上下全都知晓,但是绝大多数牧场的人们却并不识得项洵的模样,因此他走在路上,倒也清静的很,没有什么人上来跟他说话。

随着天sè放亮,路上的人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不时便见着一队队地牧场巡逻战士从身边经过,经过前些时日的一番风波,显然整个牧场内的防卫力量都大大加强了。

“项兄弟!哈哈,我说这么眼熟,果然是你!”一把颇为响亮地男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项洵转头一看,原来却是戴朝宗的儿子戴山,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曾经在小镇上展现出不俗地才华,也是一度令他颇为佩服。

此时的戴山换上了一身玄sè棉袍,衬上他本来便颇为宽厚的身材,显得英气逼人,在雪后的早上,看起来极为显眼。

“原来是戴兄,呵呵,你什么时候回的牧场?小镇那边,已经安排别的人手了么?”项洵停下脚步,笑着问道。

戴山摇了摇头道:“到了这时候,小镇上来往的人们也都散得差不多了,按照往年的惯例,除了少数留守的兄弟,咱们大多都撤回牧场来,一方面是与家人、弟兄们团聚,另一方面,也是要参加咱们牧场的比赛呢。”

项洵等着戴山走上前来与他并排而行,这才开口问道:“比赛?”

戴山点头笑道:“是啊,你头一次来咱们牧场,当然不晓得,每年到了这时节,牧场上下除了要准备过年的林林总总之外,更是会举行各式各样地比赛,一方面是让牧场上下都热闹起来,把年味给哄起来;而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让牧场的子弟们通过比赛进行较量,好借此机会发现人才,关注培养。”

项洵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想必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戴山点头道:“是啊,有趣得紧,嘿,到时候你便清楚了。哦,对了,我听说,你昏迷了好多天了,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身体已经彻底复原了吗?”说罢更是仔细地打量起项洵来。

项洵点头笑道:“昨夜便醒了,只不过那时还行动不得,呵,不必看了,已经完全好了,今天早上才刚刚下得床来,你是第一个知道此事的家伙。咦,你昨夜未与他们一并拼酒吗?”

戴山脸sè发红道:“别看我生得块头不小,但我的酒量一向不怎么样,昨晚还未至半夜,我便已经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了,这不,到现在还有些头重脚轻呢。”

身上果然还有淡淡地酒气,项洵摇头笑道:“你在这方面,竟然没有得到戴大叔的真传,令人难以相信。”

戴山摆手道:“别提了,为这事,我不知道都被我爹讲过多少次了。不过啊,他昨晚一夜都未回来,我今天早上起来看娘的脸sè似乎也不太好看,哼哼,只怕他回来有他受的!”

看戴山满脸恶狠狠地样子,谁能猜到这小子竟是在对自己的老爹羡慕嫉妒恨?

“哦哦~小山哥,你又在说大叔的坏话,被我听到了,哈哈!我等下去告诉大叔好邀功!”几个七八岁的小子疯闹着从两人的身后冲过,其中一个家伙吹了声口哨,然后打趣道。

戴山立即笑骂道:“滚你个小王八犊子!你们几个家伙这一大清早地又是要去做什么?”

“嘿嘿,当然是准备今天上午便要举行地赛马啦!”那半大小子兴高采烈道。

“去去,那个还要再等上一个多时辰,你们急个什么劲儿?!再说,你们几个,现在还没有吃早饭吧?”戴山摇头笑道。

“不吃了!不吃了!谁还有心思吃饭啊!先去找马儿热热身子,省得到时候跑不利索!”几个半大小子一溜烟儿地跑不见了。

听着几人的一番对话,项洵不禁诧异道:“他们也可以参赛?”

“当然可以,只不过,未满十二岁的家伙只能跟些小娃娃们分在一组,而且只能骑自己的小马驹子。但你也别因此而小看他们,这些家伙自幼便可以算是在马背上长大,有不少人的骑术也算是非常了得。”戴山望着那帮小子的背影点头微笑道。

项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流云牧场可以成为中原四大牧场之首,由此便可见一斑。”

戴山讶然道:“项兄弟竟然将这凑热闹的比赛看得如此之重?!”

项洵根本未料到戴山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愣了一愣,然后才摇头笑道:“是热闹,但又胜过单纯的热闹,在我看来,孩提时期的这种经验积累,便如同一栋楼阁的地基一般,马虎不得,更是轻视不得。”

“啪!啪!啪!”项洵的话音才落,便听得一阵掌声自两人前方响起,“说得好!没想到,项小兄你年纪轻轻,但见识竟然如此高明,哈哈,令靳某人是越来越佩服了。”

两人抬头一看,那坐在轮椅之上的,可不是场主靳秋还能是谁?

“见过场主!”项洵与戴山连忙走上前去施了礼道。

“哈,场主都是谬赞了,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自己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够说到点子上去。”项洵摆手笑道。

靳秋拈须笑道:“只是随口说说便已是这等境界,倘若你认真起来,我们这些老家伙岂非要被你甩得远远儿的了?”

听着靳秋如此说话,项洵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办法?

靳秋却立即又转了话题道:“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了么?倘若有什么不妥的话,一定不要逞强,该休息便休息。”

项洵摇头笑道:“这个问题,已经被问了三遍了,不过场主您放心,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这架式,空手打死两头老虎只怕也不成问题。”

靳秋却是摇头严肃道:“千万勿要大意,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复原的速度太快,指不定会留下什么隐患也说不准。”

靳秋的话听起来很是啰嗦,然而项洵非但没有听不进去的想法,而且还十分感激,因为他自己正是患病的最佳写照啊。

“多谢场主贵言,我自会警醒一些。”项洵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来问道:“场主的两双腿现在感觉如何了?”

“场主,咱们牧场上下可都还在为您的腿担忧呢,眼下这般寒冷,您还出来,冻坏了可怎么办?”戴山连忙在一边关切道。

“只是下了些雪而已,不碍事的,不必担心。”靳秋冲着戴山摆了摆手,然后又对项洵道:“那夜被你用真气疏通过后,这两条腿比以前好受多了,但这几天却又有些想要打回原形的感觉……”

打回原形?!

项洵心中一凛,那怎么得了?!要知道,那天晚上他下的工夫可真的是不少,倘若就这般白费了,可是要让人伤心死。

“我来看看!”项洵的双手覆上靳秋的双腿,脸sè先是一滞,旋即又似朵花儿般绽放开来道:“原来如此!”

“哦?不知项小兄你又有何发现?”靳秋见他喜笑颜开,便发问道。

项洵摇头头道:“一时间还说不清楚,走,找个安静些的地方,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一次让场主站起来!”

“你说真的?!”靳秋尚未发话,戴山和推着靳秋的一名侍卫不可置信地问道。

项洵咧嘴笑道:“这种假话说来又有什么意思?走吧,我都有些急不可待了!”

靳秋哑然失笑道:“你小子,竟敢抢了我的说词!走走走!到我的书房去!”

一路疾行,几人便进了靳秋的书房当中。

书房四周非常安静,一般也都没有什么人会过来打扰,当成疗伤的场所,再合适不过。

侍卫留守在门外,没有跟进房内,戴山将两扇窗户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漫进屋来。

“哈哈,场主,您的心跳太快了,放松,放松一下……”项洵一边为靳秋除去鞋袜,一边打趣道。

“咳,你这小子,竟然不给我留面子……项洵啊,我在这轮椅上足足坐了有三个月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但是,我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啊……”靳秋闭了眼睛,轻叹一声道。

让一个正值人生壮年的人有腿却行不得路,天天要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推去,可想而知那种愤懑地心情有多么地强烈,但身为一场之主的靳秋,他却还要在人前装出云淡风轻地样子,不想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其他人。

倘若这双腿的情形只是出现在一般地时候也便罢了,偏偏却又正撞上流云牧场内忧外患,看着属下不断地为牧场的危机四处奔忙,而自己却只能困守一隅,那种极度压抑的痛楚,若非个中之人实在是难以了解。

“您便放心交给我吧!”项洵抿着嘴唇,郑重地点了点头,晓得靳秋肯将这话说出来给自己听,那是对自己的绝对信任,他必须要将这双腿给治好,让这位令人敬佩的场主从轮椅上站起来!

其实先前项洵所说的九成把握,并不是信口开河的,因为他经过此次生死磨练之后,整个人的精神和真气都有了质的飞跃,在先前的试探当中,已经完完掌握了靳秋双腿的问题所在。

靳秋双腿中的经脉,便如同河岸开裂或者有些干枯地河道,真气流过之时,便会从开裂处发生损耗,又或者直接被干枯了地河道吞噬掉,如此一来,再无法达到真气流转不休的境界,从而也就造成了他双腿的瘫痪。

项洵此时要做的,便是利用他如今强大地精神去把握受损经脉的每一处细节,然后再用体内浩瀚无匹地大衍真气去一点一点地将那些受损经脉彻底修复!

可以说,这是一项十分艰巨地工作,之前没有经过生死磨练时的项洵用尽全身的真气,也不过是做了些治标不治本的工作。

虽然他利用大衍真气的温养本xìng将靳秋的经脉暂时接通,但因为没有后继地真气持续温养,导致靳秋的双腿又有打回原形的迹象。

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灵与肉的全面提升,使得项洵完全有信心让靳秋的双腿站起来,这是实力带来的信心,无比强大!

“开始了!”项洵沉下心来,双手握住靳秋的双腿,浩瀚地大衍真气从涌泉xùe处缓缓沁入,仿佛一汪观世音菩萨的灵泉,将无尽的生机洒进靳秋那干枯的经脉当中去。

时间从项洵的指尖缓缓地流淌过去,绵绵密密地细汗沁出他的额头,让靳秋看得有些心疼。

眼前这个心地善良地少年,竟然凭着刚刚痊愈的身体来为自己疗伤,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竟然试图以一己之力,强行将这座大山搬倒!扛走!虽然靳秋相信他的判断,但心底仍旧无可抑止地泛起一阵深深地感激……

从此以后,流云牧场与项洵之间的情谊,任谁也无法剪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之东隅

第一百一十二章失之东隅

北风呼号,大雪纷飞。

炉内的火炭不住地出阵阵毕毕剥剥地声音,燃烧得极为旺盛,使得房内的竟是温暖如bsp;然而房内的气氛却不似太妙,围着火炉的数人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喜色,还隐隐有些忧愁。

“可惜,实在是可惜,没想到,我们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一名年约三十岁许的男子摇头叹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士及不必过于忧虑。”位于上椅中的一名中年男子微闭着双目道。

“明公冷静沉着,我等不可及万但此次未能如愿取得流云牧场,与我等之大计实是大害。”坐在宇文士及对面的一名中年男子摇头道。

“爹!不若由世民带人亲自前去,我便不信,区区一个流云牧场,竟然如此难缠?”火炉旁边一位面貌俊朗的公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闭目的中年男子道。

“世民说得有道理,我愿意再次调派人手,协助世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流云牧场拿下!求明公成全!”宇文士及咬牙道,此次失手,让他实在是面上无光。

见李渊仍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李世民的剑眉微皱,给一旁的裴寂打了个眼色,岂料裴寂却只是眨了眨眼睛,竟是视而不见,不由心内稍稍有些焦躁:“爹,您倒是说句话啊。”

李渊终于睁开闭着的双目道:“前次流云牧场全无防备,又有裴忠作为内应,尚且失手,现在对方已有防备,如何能够成功?莫要糊涂。”

“可是……眼下正是起兵的大好时机,倘若能够得到流云牧场的战马,那必然会使咱们如虎添翼啊!”李世民的脸色有些涨红道。

裴寂点头道:“明公,如今咱们粮食充足,兵甲齐备,所欠者,无非战马而已。依我之见,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

李渊听罢却是摇头叹道:“裴监啊,你怎得也一样沉不住气?此次倘若没有其他势力c其中,你以为只凭流云牧场,便真的可以识破我们的计划?”

三人闻言悚然一惊,互相对视几眼,便见李世民疑惑道:“据内应传回来的消息,不是项洵与李靖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毁了咱们的计划吗?怎么,竟然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与我们五斗太平教相抗?!”

岂料李渊并没有立即解释,反而瞪了他一眼,冷哼道:“真是井底之蛙!莫要以为自己得天独厚,这世上才智高绝的英雄之辈不知凡几,你怎敢说出这等豪言?!”

被爹爹训了一通的李世民,却并没有恼怒,只是点头应是,一副受教的模样道:“爹爹教训的是,但咱们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李渊摇头道:“世上的路有千万条,只懂得一条路走到黑,怕是要碰得头破血流,既然有人暗中出手不想让我们得到流云牧场,我们又何必非要执着?到时候两败俱伤,只会令渔翁得利。”

裴寂连忙赞叹道:“明公目光如炬,看得比我们透彻多了。”

李渊微微摇头道:“天下便如棋局,唯有智者方可于火中取栗,占得先机。倘若一味强行求取,虽可得一时风光,但终究难以长久,实为大忌,不可不察也。”

见三人各有所思,李渊又微笑道:“勿要因一时得失而丧气,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呵呵,如今年关将近,便把这些不愉快的东西尽数抛在脑后,若我所料不差,好消息很快就到了。”

就在李世民三人面面相觑之时,便听得“笃!笃笃!!”地敲门声传来。

李世民连忙起身打开门来,便有李渊的亲卫递上一只竹筒。

李世民接过竹筒,掩好房门,疾步将竹筒递与李渊,李渊接过之后,只是粗粗看了几眼,便连连点头,脸露出果然如此的喜悦来。

“爹爹!到底生何事?”李世民连忙问道,一旁的裴寂和宇文士及也是翘以待。

李渊信手将那竹筒和密信一起投入火炉,眼看着它们尽数化作飞灰,这才笑道:“樊子盖那老匹夫果然中了敬盘陀的jian计,近万主力被杀得片甲不流……”

“着啊!”裴寂击节道:“如此一来,长安的防守力量又被削弱不少。”

李渊点头笑道:“还不止于此,樊子盖真是老迈昏聩,竟被热血充昏了头,下令将汾水以北的村坞尽皆付之一炬,真是天助我也!”

李世民的眼珠打了个转,立即领悟到其中关键,连忙贺喜道:“恭喜爹爹,贺喜爹爹!”

看着拈须微笑的李渊,裴寂和宇文士及一时还未摸着头脑,不晓得这对父子到底是唱得哪一出。

便见李世民双目放光道:“樊子盖为仇恨蒙蔽了心窍,不晓得眼下的百姓们图的只是安定的日子,他此昏招一出,我敢断定,敬盘陀的势力只会增大,不会减少。”

裴寂疑惑道:“那又如何?即便如此,又与明公何益?”

宇文士及却是反应过来道:“我懂了,哈哈!樊子盖剿匪不利,消息传至杨广耳中,定要更换主帅,然放眼河东诸郡,哪里有比明公更合适的人选?真是恭喜明公,贺喜明公!”

裴寂这才恍然大悟,但他却没有立即如李世民和宇文化及般作恭喜状,而是向李渊建议道:“如今杨广那昏君处事不依常理,明公还须使人在朝中活动一番,倘若杨广真的另挑人选,也好不至于说不上话。”

早已敛了笑容的李渊点头道:“还是裴监知我,我心中正有此意,此事便交由裴监去做好了。”

裴寂闻言不禁精神一振道:“明公放心,我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宇文士及不禁心中暗恼,自己果然还是不如裴寂这条老狐狸会来事,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杨广那昏君现在疑心甚重,明公宜心提防。”

李世民冷哼一声道:“他从来就没有对爹爹放过心,只看他命了王威和高君雅两个家伙来做副留守,便晓得心中是什么想法了。”

裴寂摇头笑道:“此二子不过庸碌之辈,何惧之有?明公正好可以借此来迷惑那昏君。”

就在这时,突然有亲兵前来禀报,突厥来犯!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赛马大比

第一百一十三章赛马大比

“唔……他娘的!谁的臭脚,赶紧给我拿开!”戴朝宗勉力睁开眼来,差点没被伸到他眼前的大脚丫给熏死。

“呼~呼~”回答他的只有震天的鼾声。

脸sè发青地戴朝宗只得摒住呼吸,伸出大手,将眼前的大脚丫狠狠地推到一边。

戴朝宗坐起身来,拿指尖捏了捏眉心,这才发觉眼前的情景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挤在一张床上的四名汉子各自卷着一床被子,占据了大床的一角,数只大脚与大腿在床中间交错而过,伸到彼此的脸前,散发出阵阵异香……

戴朝宗拍了拍脸蛋,这才慢慢想起来,靳云飞、狄亦云、李靖和他四人昨晚拼酒拼到下半夜,每个人至少喝下去十余坛酒水,直喝得是酩酊大醉,最后根本就人事不醒。

戴朝宗晃了晃脑袋,转脸望向窗外,太阳明亮地光线已经透窗而入,将屋内映得亮堂堂一片。

“啊!!!”

看着眼前的情景,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戴朝宗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将床上依旧在沉睡的三人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娘的,谁的臭脚!”

戴朝宗飞身下床,一边往脚下套着靴子,一边飞快道:“今天早上可是要举行赛马大比的!赶紧收拾收拾,迟恐不及!”话还未说完,便飞也似的冲出屋去。

“姥姥!这回可惨了!……”靳云飞和狄亦云两个顿时魂飞魄散,喝酒误事啊!

只有李靖一个人望着三人先后疯狂地奔出门去,坐在床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便在他准备倒头再睡的时候,又见戴朝宗飞一般地冲回屋内,一把将他从床上扯起,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出门去了。

……

如轮的红日高高挂起,雪后的牧场在明亮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美丽非常。

富水的一条支流由南至北贯穿了整个流云牧场,在这条支流的西侧,有一大片平坦而又丰茂地草场,正是流云牧场拿来驯马的好所在。

此时天降大雪,将本来用于赛马大比的场地盖了个严严实实,然而这根本难不倒牧场的人们。

在数千名牧场战士的挥汗努力下,只是半个时辰的工夫,便清理出了一块长约三里,宽逾一里的草地来,从高处看上去,极其显眼,仿佛是这白sè大地突然睁开的眼睛。

草地的头上早就搭有一座高约四丈,chā满了流云牧场旗帜的大木台子,宽广地旗帜在北风的呼啸下猎猎作响,更加显出不凡的气势来。

牧场当中没有活计的人们几乎全来了,围在清扫出来的草地边上,簇拥在大木台子下面,浩浩荡荡,足有万余人。

说是没有活计,但如此大的牧场临近年关又岂会真的没有活计?活计自然有的是,但是统统都放下了,这是流云牧场自创建以来便设立的规矩,在这里过年,可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撒欢儿。

下雪不冷,化雪寒。

虽然太阳明亮地有些刺眼,但着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力道,远远敌不过冬日里的冰风,更加敌不过化雪时所产生的阵阵寒气。

寒风扑面,将许多裹在棉袍里的小娃娃冻得鼻涕直流,但即便是这样,也绝对没有一个人肯离开,要知道,流云牧场一年一度的赛马大比,可是最令人大饱眼福和津津乐道的事情。

只不过……

眼下马上便要到巳时了,几位执事倒是已经到了,但场主和两位战将却仍未见踪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

“没想到流云牧场这边儿竟然下这么大的雪,可真要害死个人了……我说寨主啊,咱们现在去拜小年儿吧,已经晚了几天,拜大年吧,又早了几天,跑这大老远的,到底是去做啥呢?”胖大海扯着一匹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向前走着,满头大汗地向唐奎问道。

欲龙寨那边只是飘了一层不到脚背的雪,没想到过了夹台谷,越往南走,这雪竟是越深,算是让欲龙寨一行人吃足了苦头。

唐奎的额头虽然没有怎么见汗,但也有些微喘,听了胖大海的疑惑,却是摇头笑道:“这都是我师傅的意思,我怎么晓得?喂,师傅,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这么大的雪,你要是再不说,咱们可都掉头回去了啊。”

胖大海等人听了差点儿没吓得浑身一哆嗦,寨主的师傅那功夫实在是太厉害了,听说只是一个犀利的眼神,就能要人的小命,全寨上下,除了咱们寨主,再没有第二个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了。

昨夜下了一层雪,大伙正准备美美地睡个懒觉,谁知道今天一大早,寨主突然说要到流云牧场去,一帮子人在山上闷了半个多月,除了吃喝拉撒睡,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结果一堆兄弟嚷嚷着要跟着去。

结果寨主说不可以兴师动众,只能带三个人,好么,这几千号人,该带谁去,不该带谁去?

有人说得带功夫高的,倘若有什么意外,也好保护寨主,结果没被大伙笑死,保护寨主?全寨上下,有谁的功夫能够比寨主和寨主的师傅更强的?到时候只怕得寨主来保护咱们才真。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半天,这也真没个好主意,最后大伙儿一琢磨,得,不如直接抓阄儿吧,省时省力,谁运气好谁就跟着去吧。

嘿,还别说,胖大海这小子的手气还真是好哇,几千号壮汉没抓着,愣是被这个肚大胆儿小的家伙给拔了去,跟他一起抽中的,还有另外两名汉子,一名唤作孙林海,一名唤作唐雪原。

这两人话不多,但是功夫却是不俗,比胖大海不知要高出多少去,让胖大海的心里不禁有些虚,心里一虚吧,就想跟人说话,幸好寨主的话也不少,要不然这胖大海可就难过了。

胖大海好不容易又寻着个话题,谁知道寨主竟然也不晓得,还将话头儿扔给寨主的师傅,差点没把他吓倒在雪地里。

只见柳红樱带着破网走在五人的最前头,此时却是头也不回道:“去了自然便会知道,现在问再多也是无用。”

唐奎望着胖大海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也是无能为力,胖大海哪里敢吱声,闭着嘴巴连连点头,本来沉重地脚步都迈快了不少,让孙林海和唐雪原倒是好一阵惊讶。

唐奎望了望师傅的背影,心中轻轻一叹,开口道:“先帮我牵一阵子。”

“哦哦,好!”胖大海连忙接过唐奎松开的马缰绳,答应道。

唐奎疾步走到前头去,跟柳红樱并排而行。

“做什么?”柳红樱看都不看唐奎一眼,只是抬手将皮囊里的酒水灌进口中,在这寒冷的天气下,酒水冰冷而又滚热,仿佛过往的记忆。

“师傅,你上次去了一趟流云牧场,回来便一直闷闷不乐……既然那里有你不开心的记忆,为什么今天又要带我去?”唐奎望着远方的皑皑白雪,低声问道。

柳红樱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道:“我的记忆只是属于我一个人,即便是再不开心,终归也只能伤害我一个人……”

“师傅!”唐奎的两道浓眉倏地挑起,十分不礼貌的打断了柳红樱的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看着你不开心,我这个当徒弟的,又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柳红樱望了望唐奎的眼眸,那里面除了真挚,还是真挚,这个傻徒弟啊……

“记忆这东西,你不去使劲碰它,它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我……”柳红樱凝眸望着遥远的天际,“呵,说起来,今天要带你去,除了让你见识一下流云牧场的赛马大比,还有一样非常特殊的礼物要送给你。”

“非常特殊的礼物?什么东西?”唐奎讶然道。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倘若提前揭晓的话,哪里还会有半分惊喜?耐心些吧……”

……

望着木台之下的人群渐渐开始窃窃私语,台上的几名执事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大执事陆羽今天早上才从外地匆匆赶回牧场,虽然稍睡了片刻,但此时仍是一脸的疲倦,心下微微有些不悦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个家伙莫非吃错了药了吗?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出现。”

“嘿,陆老大,你不知道,那几个家伙昨晚拼酒拼到下半夜,这会儿啊,怕是睡过头了,哈哈。”洛潜之身旁的一位中年汉子低声笑道。

中年汉子名唤秦半山,为人忠厚爽朗,乃是流云牧场刚刚升上来的执事,顶替原来莫执事的位置。

莫执事因为勾结外人意图不轨,早已被秘密处决,死因则是不幸被潜入牧场内的贼人杀害。

洛潜之摇头低声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了,估计等一阵子便要到了,哦,你们看,他们来了。”

果然,便见着几匹快马由堡内奔出,飞速向大木台子驰来,马背上可不正是靳云飞等人。

“咦?!你,你们看,那,那是……天呐,我没看错吧?”秦半山从椅子上跳将起来道。

陆羽和洛潜之随着他的手指看去,两人的眼中也是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旋即无可抑制地像个孩子般跳将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陆羽望着远处,口中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今天早上回来,才与场主见过面,那时他的腿还完全行不得路啊,天呐!

“啊!陆老大,你掐我做什么?!”秦半山突然嗷的一声,大叫道。

“太好了,这不是做梦!”陆羽却是看都未看秦半山,双眼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靳秋,发出一声惊叹。

几匹快马由远及近,围在台子下的人们终于发现,那奔在最前头的骑士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场主——靳秋!

天啊!这不是做梦吧?!不少人在都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似乎根本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

然而随着靳秋从马背跃上台子,站在猎猎地大旗之下,微笑着望向所有人时,整个草场都开始沸腾起来,他们的场主又站起来了!

这一刹那,许多人的眼眶都湿润了,还有许多人更是哭出声来,这两个多月来,他们无时无刻地不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虽然这段时间牧场一直有两位战将和几位执事在细心地打理着,但始终是少了些什么似的,如今场主的身体复原了,他们才感觉到自己有了主心骨,有了场主身影的牧场才是那个闻名天下的流云牧场!

“我靳秋,又站起来啦!”

“场主!场主!场主!……”

不知是谁带头先喊起来,紧接着,便是一浪高过一浪地呐喊,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心中的以及靳秋心中的那份压抑通通呐喊出来!

靳秋望着台下亢奋不已的人们,心绪也是十分激动,便见他抬起双手作势压了一压,整个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便见靳秋从靳云飞等人的身后轻轻拉过尚有些虚弱地项洵来,对着台下高声道:“这位小兄弟,名唤项洵,他和他的兄弟李靖本来与咱们牧场没有半分干系,但是,当他们看到咱们牧场遭到贼人围困时,却是毅然决然地冒着生命危险混进了贼子的营寨,烧掉了对我们牧场威胁极大的歹毒火器。”

“他们进入牧场以来,便成为了我们牧场真正的朋友!他们凭着过人的才智,与几位战将一道,将牧场的危机解除干净!他们救过采萱的xìng命,救过知逊的xìng命,甚至连我这两条腿,也是这位项兄弟治好的!”

此言一出,整个台下顿时又炸开了锅,其实靳秋前面说的几件事情,牧场里也都早就传开了,但场主此时说他的两条腿也是这个年轻的小兄弟治好的,实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这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啊!

“这两位小兄弟与我们流云牧场之间的深厚情谊可昭日月!我靳秋在此指天盟誓!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斩断这份情谊!只要流云牧场一日不倒,项洵与李靖两位小兄弟,永远都是我们流云牧场的好朋友!异日无论他们有任何困难,我们流云牧场都会尽全力帮助他们!此情此景,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天地可鉴!……”

随着万余人同时呼喊,项洵与李靖两人的眼眶也都开始湿润,靳秋说得没错,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与流云牧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斩断这份情谊!

“我宣布,流云牧场一年一度的赛马大比,现在开始!”

咚!咚!咚!咚隆隆……

伴随着震天的鼓声,今年的赛马大比终于拉开了帷幕!

轰!

台下的人群在这一瞬间便像是早已训练好的一般,齐唰唰地退往草场的两侧,空出中间的草地来。

轰隆隆!

就在人们退往两旁之时,一队仅有百余人的铁甲重骑排着整齐地方阵从三里远处迅速往木台处奔袭过来!

整个草场都在颤抖!整个木台都在颤栗!

“杀!”“杀!”“杀!”

冲杀地呼号从铁甲骑兵的口中翻涌而出,仿佛带着雷公的怒吼,响彻天地!

在这一瞬间,无论台上台下,人人都被铁甲重骑一往无前地强悍气势所折服,心神皆颤!

哪怕只是百余人,亦给人一种千军万马无可抵挡地可怖之感,这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这是百战雄师!

展现过由靳云飞一手训练出来的铁甲重骑之后,场上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到了最高点,赛马大比,这才正式开始。

出乎项洵和李靖两人的意料,最先上场的,竟然是一帮娃娃!

虽说项洵早上才从戴山的口中了解到了这一情况,但真正看到那些半大小子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迈进场中时,仍是有一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伴随着娃娃们越聚越多,两旁的人群中便开始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地爆笑来,那场面直让人觉得,是不是将这一年的笑意都折腾完了。

“哈哈!他娘的咧!这到底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秦半山在一旁的椅子上笑得捶胸顿足。

不仅是秦半山,无论是几位执事、战将,还是项洵、李靖、靳采萱、李春,甚至连场主靳秋亦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台下的娃娃们从五、六岁到十一、二岁的都有,所骑的小马驹也因此而显得高低不齐,深一脚,浅一脚,东一晃,西一摆的,整个场上可以说是直接乱成一团,直接将先前的那股肃杀威武之气冲刷得干干净净。

但这并不是引起众人爆笑的主要原因,主要的原因是,不晓得是由谁带的头儿,娃娃们大多数都在自己的背心上用朱砂又或者墨汁儿写着些歪歪扭扭的字迹。

“必胜!”“威武!”“第一名!”

这些还算是比较正统的,令人可以接受的,而其他的……

“爹,你别看……”这是腼腆型的……

“二丫,我在这里!”这是早熟型的……

“王小毛,你没可能赢过我的!”这是双人对决型的……

“我的名字是——王小毛!想赢我?先问过我的马驹子!”这是对坐骑信心百倍型的……

“狄知逊,我赢了的话,一定要娶你妹妹!反抗无效!”这是强制押宝型的……

“除我之外,所有人的马驹子都扭到脚!”这是一夫当关夫莫开型的……

……

在台子上放眼望去,整个儿全是这种模样,而且基本上没有几个重样儿的,令人看得

“哈哈,这帮小兔崽子!到底是谁带的头儿,我……哈哈,他娘的回头非狠狠地收拾他不可!”狄亦云笑得几乎要趴到台子上去。

“你还有脸说!照我估计,就算不是你们家的那个小犊子,也差不远了。”靳云飞咧嘴笑骂道。

“一准儿是狄知逊那个小王八蛋带的头儿!找找,看看他躲在哪里?”戴朝宗毫无顾忌地笑骂道。

被人当成老王八蛋的狄亦云也是毫不在意他们的揶揄,跟着一伙人在那里起劲儿的找着。

“找着了!”靳云飞大笑道。

“写的什么?”靳采萱笑呵呵地问道。

“我会告诉你们……要摘的东西其实早就在我怀里了吗?哈,他奶奶个熊!狄亦云,你竟然敢假公济私?!”靳云飞差点没从椅子上笑翻过去。

娃娃们的骑马比赛,其实简单的很,就是从台下出发,赶到三里远的尽头,将挂在旗杆上的红绸扯下来,先返回终点将红绸交至木台上的为大勇,第二名为次勇,第三名为小勇。

你问其他的?咳,听说是叫做散兵游勇……

想从近百名娃娃里面拔得头筹,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不仅要马术好,而且还要马驹子有耐力,听使唤。

这还不算,非常关键的,其实是从旗杆上摘红绸,娃娃们的旗杆虽说不高,但也有三丈余,没有点好身手,那可是绝对摘不下来的。

“去你娘的假公济私!每年的红绸都弄得不一样,连我都不清楚,他哪里能够知道?”狄亦云笑骂道。

“这小子用的是很高明的心理战术啊,那些孩子看到,指不定真的以为他怀里有红绸,定力稍微差点儿的,说不准真的要发挥不出全力来,啧啧,不愧是狄战将的儿子……”李春拈着胡须笑道。

项洵摇头笑道:“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他的目标就是大勇,这小子,鬼点子倒还真是不少。”

“嘘!马上就要开始了!”秦半山突然扯着嗓子道。

咣!

随着一声锣响,娃娃们的赛马终于开始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有个娃娃的马驹儿胆子太小,竟然被那锣声吓得瘫倒在地上,任凭那娃娃怎么推,怎么扶也没有用,最后看着人家都冲出去老远,实在没有办法,他就只好蹲在马驹子的旁边抹眼泪儿,众人一看他背后写的字条:“不要问为什么……”

其余的娃娃们进行的勉强还算顺利,除了有一个在倒骑,有两个跑着跑着就从马驹背上摔下来弄了个四仰八叉,有三个在扯着马驹子原地转圈儿,有四个在走“s”形路线……

个中种种,可说是千姿百态,笑料迭出,使得台上台下不住地爆出一阵又一阵地笑声。

三里路其实真不算什么远距离,对许多喜欢爬树的孩子来说,旗杆也算不上什么大障碍,只是一阵风儿的工夫,便见着十多个年龄大些的孩子将红绸叼在嘴里,呼呼喝喝地催着胯下的马驹子箭一般地往木台而来。

“看!知逊那小子竟然冲在前头!有希望啊!”秦半山眼尖道。

项洵一时兴起,鼓起真气,大喝一声:“大勇!”声音立即传出老远,送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狄亦云却是摇头笑道:“没用的,哈哈,他眼下跟跑在第一的王小毛还差二十多个马位,即便是……哟嗬!这小子!竟然懂得保留马力!”

李靖笑道:“这正是虎父无犬子,不错,冲上来了!我看有门儿!”

近了!近了!

狄知逊距离冲在最前头的王小毛只有一个马位了,但是,他们此时距离终点也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了!

“王小毛!你不能输!”“狄知逊!再快点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王小毛和狄知逊的身上(冲在第三名娃娃欲哭无泪,我怎么说也是小勇,怎么没有人为我打气?),伴随着两人越来越快的马速,台下的人们纷纷开始为两个人呐喊助威,草场上的气氛登时又热烈起来!

还有五丈!两人的距离还有半个马位!

“狄知逊你输定了!”冲在前头的王小毛转头咧嘴笑道。

平时极其捣蛋的狄知逊此时却是完全没有理会王小毛的话,只是镇静无比地控着心爱地马驹,一步步地往终点冲去!

“唰!”一马当先的王小毛率先冲过了执锣战士的身旁!

“可惜啊,可惜,知逊到底还是差了一点点。”戴朝宗嘴上无比叹惜,脸上却是半点可惜的样子也没有。

“哈,不会吧……你们快看!这个王小毛,哈哈!”秦半山指着台下收不住马蹄的王小毛,笑得整个人都趴在那里。

“停下来啊!笨马!”可怜的王小毛使劲地收着马缰绳,可是他胯下的马驹却似跑出了感觉一般,任凭他怎么拉,偏是不收脚步,带着王小毛飞一般地往远处去了……

因为娃娃们赛马的步骤最终是要将红绸交至台上才算是完全结束,所以……可怜的王小毛只怕连小勇也拿不到了……

这一刻,无论台上台下的人们都是笑翻了天,不愧是王小毛啊,后背上的那些字,果然没有白写……

本来大家都以为立即要冲上台去夺取“大勇”的狄知逊却是丝毫也没有停住跨下马驹的脚步,径直追着王小毛往远处去了……

刹那间,台上台下的人不禁都收住了笑声,愣在那里没有言语,直到过了好半天,那位刚才冲在第三名的娃娃带着他的红绸冲上台去时,大家才缓过神儿来,纷纷鼓起掌来!

“好样的!”“不愧是狄将的儿子!”

“亦云呐,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啊!”靳秋等人望着狄知逊远去的背影,俱是拍手称赞道。

狄亦云也是完全没有料到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决定,听到众人的夸奖,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台前,将那刻有“大勇”的马鞭放到冲上台来的娃娃手中。

没料到,那娃娃却是摇了摇头,仰着小脸儿道:“狄将,我距离大勇和次勇还差得远呢,所以,我只要那只‘小勇’的马鞭就好了。”

虽然那娃娃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一瞬间,台上的众人却都被深深地触动了,这是一群令人放心的娃娃啊……

这一次的娃娃赛马可说是近十数年来最令人欢乐,也最出人意料的一次,不但显示出牧场娃娃们的真才实料,更显示出娃娃们过人的胸襟来。

靳秋站起身来,走到娃娃的跟着,点头笑问道:“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娃娃见场主走到他身前亲口相问,整个人顿时站得跟长枪一般笔直,先前怯懦的样子一扫而空,昂首高声答道:“回禀场主,我叫郭狗剩!”

台下爆出几把零星的大笑,却是很快便被周围的人们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回去,在场的诸人,谁没有个贱名儿?好养活啊!

靳秋伸手抚了抚他的脑袋道:“这是小名儿,你的大名儿呢?”

“回禀场主,我还没有大名儿!”郭狗剩依旧大声道。

靳秋点了点头,冲台下道:“郭狗剩的父母何在?!”

没有人回答……

“郭狗剩的父母何在?!”靳秋的脸sè有些难看起来。

好半天,才有人回答道:“回禀场主,狗剩他娘生他的时候大出血……去了,狗剩他爹……年前去支援小镇上的兄弟,结果一去未回……”

……安静,让人心痛的安静……

在这一刻,有一种莫名地忧伤袭上众人的心头……

靳秋听罢台下的回答,轻轻地摇了摇头,微微叹息一声,眼睛开始湿润起来,牧场当中像狗剩这样的孩子,只怕不少啊……

“狗剩啊……”靳秋柔声道。

“狗剩在!”郭狗剩将青青的鼻涕狠狠地抽了回去,高声答道。

靳秋朗声道:“从今天开始,你的大名便叫做郭子谦!”

“郭子谦……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狗剩儿多谢场主赐名!”郭狗剩将站得笔直的小身板又挺了一挺,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爹爹一样,成为一名真正的牧场战士!

靳秋点了点头道:“郭子谦只是你的大名儿,你的小名儿也不能忘记,它就像是你的父母一样,无论你将来走到哪里,做出多么大的成就,也不能忘记,明白吗?”

“狗剩明白!”刹那间,郭狗剩想起爹爹临走前对自己的叮嘱,一直强忍着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顺着稚嫩的小脸,哗啦啦地流将下来,打湿了木台子,打在了众人的心尖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旁观取经

第一百一十四章旁观取经

近百名娃娃,除了郭狗剩登上木台领了刻有“小勇”的马鞭,其余的娃娃都是肩披着红绸,骑着马驹静静地候在木台下面,虽然他们都很想得到一只象征荣誉的马鞭,但谁都不肯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到最后一个娃娃跌跌撞撞地赶到台子前时,台上台下同时响起热烈地掌声——给牧场的未来!

流云牧场不是没有上下之分,也不是没有尊卑之分,有,而且相当分明。

但是,自牧场建立以来,历代的场主都对下人们非常不错,这种不错不仅仅体现在劳作获得的报酬上,还有很多其他势力根本不可能做到或者不屑去做的。

比如说,在对孩子们的培养上。流云牧场当中,无论是谁家的孩子,只要达到了牧场的要求,除了可以获得一匹健康的马驹外,还可以得到牧场武师以及驯马师的指导,从而习得武功以及优良地马术。

如果武功不错,那么,在经过一步步地锻炼之后,可以加入到牧场战士的行列中去,保卫牧场,守护家园;如果学会了驯马,那么,便可以跟着师傅专门为牧场培养优秀地战马;如果武功出众而且还掌握了精良地马术,那么,便可以进入牧场骑兵地行列中去,享受到极其丰厚的待遇。

可以说,这是流云牧场之所以能够占据中原四大牧场鳌头的关键之一。

自古以来,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当中,都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可以出人头地,成龙成凤,场主们的这一做法,可以说是从根本上赢得了牧场上下所有人的衷心拥护。

此时场上的掌声热烈有如雷动,也许娃娃们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但他们却都是好样的,有斗志,敢拼敢抢;有骨气,懂得取舍;有韧劲儿,绝不放弃!

……

“怎么样?”柳红樱传音进唐奎的耳中问道。

“什么怎么样?”唐奎的精神有些恍惚道,虽然好不容易压下心中强烈地与项洵相认的冲动,但目光仍时不时地瞟上台去,此时听得师傅相问,显然不晓得师傅所问何事。

“咝……”唐奎只觉得自己的脚尖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一样,额头上的冷汗瞬时便沁了出来。

“蠢货!你现在是欲龙寨的寨主!我带你来,可不仅仅是让你们兄弟相认的!我问你,你觉得,流云牧场的这些娃娃们,怎么样?”柳红樱的声音传入唐奎耳中,冷冷地问道。

唐奎心中狠地一震,在柳红樱的教训下,终于暂时将项洵的身影摒出脑海,然后沉yín道:“很厉害!很……有劲头儿!”

“哼!给我仔细些看,流云牧场的赛马大比,可是流云牧场兴旺的一个侧面,我希望你能够认真地去体会它,从这当中学到一些东西,而不是仅仅凭着一身的勇武去管辖欲龙寨,明白吗?唐大将军!”柳红樱将大脚收了回来,声音却依旧严厉。

大将军这三个字一出,唐奎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同了,与项洵相认是跑不掉的事情,那么,认真去获得自己现在所欠缺的经验,便是至为重要的,便见他双目一凝,眼眸中放出异样地光亮道:“你放心吧,师傅!我晓得怎么做了!”

……

娃娃们的赛马告一段落,紧接下去的,便是牧场战士之间的比拼。

牧场战士之间的比拼有很多种,共分为跑、跳、攀、爬、投枪、射箭、赛马等许多种。

因为牧场的战士有数千之众,不可能人人都有上场的机会,所以,最终的名单是由抽签决定。

与娃娃们的赛马完全不同,场上战士们的比拼十分地热烈,所有人的血液都被调动起来,整个场上洋溢着各种欢呼与打气声。

“什么?这些并不是他们最强大的战士?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选择最出sè的那些战士来参加比试?难道这不是为了鼓舞牧场的士气而做的吗?”唐奎皱着眉头,传音问道。

柳红樱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能提出这个问题,表示你确实在思考了。好好想想吧,你以为,流云牧场的赛马大比只是单纯地为了调动牧场的士气那么简单吗?”

唐奎沉yín道:“不,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即便是我这种新手来安排的话,也不会每年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办一场只为了鼓舞士气的比赛。”

柳红樱点头道:“说得好!那么,你仔细的想一想,整个欲龙寨里,武功水准能够及得上你的,有多少?”

唐奎摇头道:“只怕不出十人。”

柳红樱又问道:“能够及得上我的呢?又有多少?”

“……一个也没有……”唐奎似乎若有所悟。

柳红樱点了点头道:“你以为,只凭咱们十多个人的话,可以战胜一千个欲龙寨的兄弟吗?”

唐奎额上冒出冷汗来道:“倘若是正面对抗的话,那绝对是没有半点可能的事情……”

“三千个呢?三万个呢?”柳红樱又问道。

唐奎终于领悟道:“想要打胜仗的话,不能仅仅依靠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必须……必须让全寨的弟兄们都变得强大起来!”

柳红樱微微点头道:“你能够想明白此点真是非常不错,仔细想想看吧,精锐,是必不可少的,但其余的人若是与精锐们相差得太远,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不但会令人产生难于追赶的颓废念头,也容易使他们之间的配合变得困难起来。”

唐奎抬头望着场上的牧场战士,可以看得出来,有些人表现得非常不错,但有些人,跟欲龙寨的一些弟兄比起来,甚至还有些不如。

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得出来,场上战士们的水平并没有非常明显的层次差距,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只要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排得靠前一点!

“师傅,我晓得了,也许寨中弟兄们的水平参差不齐,但是,我一个也不会放弃他们,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他们培养成为能征善战的战士!”唐奎的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

“哦?不怕有人拖你的后腿吗?”柳红樱嘴角微翘,试探道。

唐奎摇头微笑道:“我会努力让每一个弟兄都不掉队,让他们可以感到压力,但也随时都可以看到前进的希望!我会让他们形成一环扣一环的锁链,即便成不了精锐,彼此之间也可以有默契的配合!”

“精锐之所以可以成为精锐,在于他们平时的刻苦努力,在于他们付出了许多人无法付出的无数血汗,但这一切,更在于他们能够看到自己前进的希望,一个可以达到的目标,是他们可以不断成长的源泉。”柳红樱点头道:“我很欣慰,虽然你的身上还缺少铁血无情地气质,但是,你对待自己士兵的大局观却已经超出许多领兵打仗的将军。”

唐奎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得到师傅如此高的评价,不禁挠头道:“说和做都是两码事,等我真正能够做到才说吧,我觉得做起来的话,只怕非常困难。”

柳红樱没有理会唐奎的手足无措,继续道:“很多将军的手里都会有一支甚至两支精锐队伍,这些精锐队伍将本应该分到其他士兵身上的补给和装备尽数霸占,他们被打造成一支强悍的队伍,不错,也许在攻坚时,他们可以起到极其不凡的作用,但是……这样的将军,多半都成不了真正的名将。”

“为什么?”

“强将手下无弱兵!也许从弱兵,到强兵,有一个过程,甚至很漫长的过程,但是,弱兵这个念头,一个真正的大将军,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有……”

……

牧场战士之间的比赛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但凡上场的战士,无一不全力以赴,展示出自己最强大的一面,让所有人看得大呼过瘾。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场上的气温总算略有升高,但所有人却并没有半点喊样的模样,因为接下来,便是牧场场主、战将以及执事之间的比赛了!

他们之间的比赛有:武技、马术和箭技这三项。

不要以为因为靳秋是场主,所有人便会让着他,在流云牧场的赛场上,绝对没有相让这种说法,无人不是使出浑身解数。

今年的比赛与往年不同,不但是莫执事换成了秦半山,而且还额外增加了两个人,自然便是项洵与李靖。

战鼓开始隆隆作响,木台上的比赛就此拉开序幕!

“武技的比斗采取的乃是擂台制,擂主则是场主本人,这个规矩历年来皆是如此,所以基本上到最后能够站在台上的,一般都不是场主。”柳红樱传音给唐奎道。

“竟然会是这样,如此做法,不会使得场主的威信大减吗?”唐奎皱眉不解道。

柳红樱摇了摇头道:“场主要维持他的威信,除了在平时将整个牧场动作得极好之外,赛马大比其实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机会。不要以为输掉擂台便会被人看轻,实际上,历代的场主均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修为,即便是牧场的战将也不一定能够战胜。”

“原来是有底气的,怪不得。”唐奎点头道。

“废话,若是没有一定的底蕴,又如何能够将如此大的牧场牢牢掌握在手中?据我所知,历年来的牧场赛马大比,场主至少都可以坚守住属下们的三次攻擂,其后则会因为真气不继,而失去擂主之位。”

“开始了!”唐奎摒住呼吸,双眼圆瞪,看着场主靳秋昂首站在了木台的中央。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武道盛宴

第一百一十五章武道盛宴

日头行至正中,阳光照在人们的身上,暖融融的,若不是铺在四周的皑皑白雪以及扑面而来的阵阵冰风,也许会让人认为是站在春天里也说不定。

木台之上垒有一块厚约半尺余的圆形擂台,靳秋昂首独立于其上,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永远无法打倒的硬汉。

莫看靳秋双腿一度瘫痪,其实一身武功着实不俗,但看他应对张平与张安的刺杀时丝毫没有半点慌张,便可知一二。

众人攻擂的次序依旧是由抽签决定,只比拳脚,不仗刀枪,以其中一方掉下擂台又或者认输作结,胜者将会成为新的擂主,继续留在擂台上,接受其余人的挑战。

第一个上台攻擂的,乃是新晋的执事秦半山,虽然这家伙外表生得五大三粗,但武功其实并不如何出众,在靳秋的手底下竟是未走出二十招,便被轰下擂台,惹得一帮子弟兄笑翻了肚皮。

秦半山虽然很快便败下阵来,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懊恼的样子,显然是极有自知之明。

紧接着拾步登擂的,则是战将狄亦云,狄亦云的武功可不是白给,足足与靳秋周旋了数百招,最后才被靳秋以一记“流云飞腿”逼下擂台。

再然后依次是执事陆羽和洛潜之,竟是接连被靳秋以狂猛之姿逼下台去,惹得众人俱是大为惊奇,本来以靳秋腿伤初愈,最多连胜两场也就罢了,此时看来竟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连胜四场之后,竟似还有余力,委实强悍无匹。

只不过,到底是因为连战四场,在连续损耗之下,靳秋终于败在攻擂的李靖手中。

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牧场上下对靳秋的无敌印象,秦半山、陆羽以及洛潜之这三位执事和战将狄亦云手上的功夫谁人不晓得?咱们的场主以一敌四,那真可谓是威风八面!

李靖只当这是一场喜庆地热闹,也是根本未将输赢放在心上,在与后来攻擂的戴朝宗你来我往地对战了百余招之后,一步踩空,却是正好败下台来。

只不过戴朝宗也是没有在擂台上站得多久,便被靳云飞以风雷之势逼落到擂台下去,弄得戴朝宗恨得牙痒痒,大呼没有面子,惹得众人好一阵地大笑。

“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与项小兄的比试,来来来,我这双拳头可是已经等不及了!”靳云飞望着项洵两眼放光道。

“老靳你可千万注意些,最好别被项小兄一拳轰下擂台,那样的话,只怕你的脸子可就没有地方摆了!”戴朝宗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靳云飞大笑道:“真是那样的话,我可是求之不得啊,嘿,要指望你们几个不上进的家伙打败我,只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身为靳秋堂兄的靳云飞,昔年因为懒于管理牧场事务,所以拒绝接任场主的位置,径直离开牧场到外面闯荡游历,后来闯荡得累了,才回到牧场成为第一大战将,一身功夫更在靳秋之上,因此此时他说出这话来,却是牧场诸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便见项洵轻身跃上擂台,双眼当中冒出熊熊的战意,能与流云牧场的大战将一较高下,只是想想都会觉得是非常痛快的事情!

年初遭受雷击吞落龙珠的那一刻,可以说是项洵在肉体上的脱胎换骨,而初窥天道的那一瞬间,则是项洵在精神上的脱胎换骨!

“靳大叔,请!”项洵施了一礼,却并不抢攻,显然是对靳云飞的尊敬。

靳云飞点头笑道:“勿须客气,来吧,拿出你的最强实力,与靳某痛痛战上一场!”

轰!

靳云飞的话音刚落,大脚便向前踏出一步,竟是发出一声犹如疾风奔雷般的闷响!

只是在一瞬间,项洵便感觉到对方那强悍无比的气势向自己笼罩了过来!沉重地压力!

没有任何地犹豫,大衍真诀全力运转开来,连接天地的精神力量亦随之展开,场中的形势顿时尽入项洵心中。

“好小子!哈哈,吃我一拳!”项洵在刹那间的变化,令靳云飞的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信手一记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冲拳轰出!

与庸手的简单完全不同,高手的简单,是去繁为简的简,是去芜存精的简,是万象归一的简!

历尽千辛万苦,经过百般磨练的项洵如何看不出这一拳的精妙?立时想都未想,几乎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一记冲拳倏然冲出,往靳云飞的铁拳印去!

嘭!噔噔噔!

巨大的蛮力产生的冲击,使两人都不可遏止地倒退了数步,项洵退了三步,而靳云飞只退了两步半!

在这毫无花巧的硬碰之下,双方的实力顿时显露无遗,年轻的项洵果然不是靳云飞的对手,至少,在对内劲和身体力量的控制上,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然而,即便如此,这等结果依然令场上的无数观众惊骇莫名!那可是他们流云牧场的战将靳云飞!十数年来,牧场上下全无敌手的靳云飞!一拳足可开碑裂石的靳云飞!

这个名唤项洵的年轻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够凭着真正的实力勉强与靳云飞分庭抗礼!怪不得场主要当众立下那等誓言,如此超卓的天才人物,将来不知道能够成长到何等的高度!

“痛快!勿须留手,与某全力一战!”双目放光的靳云飞高喝一声,甫一后退,整个人立即又朝着项洵全力扑了过去!本来便已狂猛至极的气势竟是再上一层!仿佛一座入云的山峰一般,令人一眼望不到顶!

与靳云飞猛烈碰撞的右拳酥麻不已,但在大衍真气的飞速流转之下,竟是在须臾之间便已恢复了过来!

“来得好!”强大的精神的作用下,使得项洵对双方的情况了解得十分清楚,此时此刻,靳云飞的拳头尚未完全恢复过来!这一感知,令得项洵的信心大增!

……

“好家伙!这才几日不见,你这兄弟的武功竟然又有极大的进境,连我都有点看不透他了。”柳红樱望着与靳云飞战成一团的项洵,不禁感慨道。

而心神剧震的唐奎双眼中早已透出灼灼的精芒,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死而复生的大哥,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无法习练武功的大哥如何会有这等高强的修为?!

“我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他,虽然那时他的武功已经在你之上,但远没有现在这般厉害,想来是这段时日当中又有不同寻常的顿悟,啧啧,你这兄弟的根骨可是比你要强得多了。”柳红樱一边观战,一边传音给唐奎道。

如今早已不是寻常少年的唐奎终于在强大的意志下回过神来,听到师傅的揶揄,却是没有丝毫懊恼,反而点头微笑道:“废话,要不然的话,怎么能够做得了我唐奎的大哥呢?嘿,师傅,你说,他们两个,到底谁会赢?”

“这个嘛……我一时倒还真是说不好,毕竟这两人都不用武器,比拼更多的,则是肉搏的技巧与真气的较量。”柳红樱眯着眼睛道。

“喂喂,实话实说行不行?”唐奎皱眉不满道。

柳红樱不耻道:“你不就想让我说你那兄弟会赢?切,真是无趣的徒弟……”

唐奎咧嘴笑道:“只是想着自己的大哥能够战胜流云牧场的战将,心里都是痛快得不得了哇,怎么能叫做无趣呢?”

柳红樱摇头不屑道:“像他们这种对决,胜与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靳云飞所求的是一败,而你大哥所求的,则是挑战强者的经验,所以我才说你是无趣……他娘的,老子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蠢蛋徒弟……”

唐奎撇了撇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又不早说,只懂得马后炮来让徒弟丢丑,哼,说到底都是个无良师傅!”

“切,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谁知道以你如今已经不俗的武功修为,竟然还只把这种武道盛宴看成一场热闹……如此暴殄天物之事,不好好地让你丢丢脸皮反醒一下,难道我还能奖励你不成?”柳红樱翻了个白眼,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武道盛宴……嘿,师傅,你这么一说,我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唐奎眼睛盯着擂台,却是拿手抚着肚子道。

柳红樱正想再狠狠地教训他几句,却立即便被台上愈来愈精彩的场面吸引住了心神,先前想说的话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马上便要决出胜负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擂台上的战况径直攀上了高峰!

嘭嘭啪啪……

两人瞬息间便已交手百余招,这还并不罢休,只见项洵整个身子都腾空而起,双手幻出千百只鹰爪,带着层层气劲,往靳云飞扑将过去!

翔鹰九击?!

怎么会是这一招?!对阵的靳云飞心神猛得一震,眼中竟是陡然泛起一阵强烈地杀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兄弟重逢

第一百一十六章兄弟重逢

赤露ǒ露ǒ地杀意!

怎么会这样?!项洵到底做错了什么?靳将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可怕的杀意来?!

刹那间,包括靳秋在内的台上诸人脑中仿佛闪过晴天霹雳,然而别说是出手阻止,就是想出言阻止亦根本来不及了!

作为靳云飞的对手,项洵对这股杀意的感受更是深刻无比,在这一瞬间,靳云飞仿佛变成了一只来自洪荒地巨兽,向着自己挥出了足以开天裂地的利爪!

嘭!嘭!

靳云飞后发先至的铁拳准确无比地击中了项洵的双爪,那巨大地冲击顿时便将身在空中的项洵轰得倒飞开去!

“噗!”项洵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腥红地血雨洒得满天都是!

而靳云飞本身亦不好受,被项洵两爪的力道击得后退三步,然后也是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但紧接着竟是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又要伤势扑上!

“云飞住手!”

直到这两人受伤分开,台上的诸人这才来得及出手,戴朝宗和李靖等人飞身去接项洵,而靳秋和狄亦云等人则上前拦着暴走中的靳云飞。

“混蛋!”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之时,一名手持长枪的少年从台下的人群中飞身而上,挺枪便往靳云飞扎去!

“这个蠢蛋!”柳红樱望着暴怒地唐奎凌空杀上的身影,只得叹息一声,紧跟着他跃上台去。

“什么人?!”秦半山突然见着一个素未蒙面的年轻人手持长枪直刺靳云飞,立即挺身迎上,大喝道。

“住手,那是老柳的徒弟!”狄亦云只是一瞥,立即认出了唐奎,只是这一下走神,差点便被靳云飞一拳轰中下巴。

“都给我让开!”靳云飞的双目发出血sè的光芒,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敢伤我大哥,我杀了你!”唐奎手中的长枪仿佛一条狡诈的毒蛇,只是一晃便闪过了秦半山的阻拦,继续往靳云飞扎去!

好在武功高强的柳红樱后发先至,上前一把捏住唐奎的后心,“嘭”的一拳将他打晕过去。

“都给我住手!你们谁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望着混乱不堪的场面,身为场主的靳秋终于倒竖着双眉,发出了一声大喝。

“我问你!鹰魔到底是你什么人?!”被几人拼命拦着的靳云飞在靳秋的喝问下,终于收住疯狂的举动,冷冷问道。

被李靖护在怀中的项洵听到靳云飞的提问,摇头苦笑了两声,才要开口,却又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喘了两下这才回答道:“原来竟是这个缘故,呵,倘若靳将有空的话,我便将这事情细细说与你听,听完之后你若是还要执意杀我,我也无话可说,咳咳……”

“好,我便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花样儿来!哼!我先回大厅等你,莫要想着逃跑,否则纵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将你斩杀于枪下!”靳云飞说罢竟是直接跃下木台,翻身上马,片刻不停地驰往堡内去了。

好好的一场赛马大比,哪知道到最后竟然会生出这等事情来,登时把整个牧场上下都弄得狼狈不堪,幸好听项洵的意思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否则若是靳秋前脚才说项洵是牧场的好朋友,而靳云飞后脚便将他轰杀在擂台上,只怕这事情便要弄得无法收拾了。

靳秋等人忙着上前察看项洵的伤势,而陆羽、洛潜之等人则立即安排人手,将台下的众人都遣散了开去。

项洵吐了两口血,微笑着表示自己无碍,却是摇晃着站起身来,浑身有些颤抖地走向被柳红樱打昏过去的唐奎。

“哈哈,好小子,竟然能够忍到现在才上台来跟我相认……”项洵咳了两声,轻抚着唐奎早已脱去稚气的脸庞,笑着笑着,眼圈便倏地一红,眼泪仿佛夏日里没有任何预兆的疾雨般,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连成了一条剪不断的线……

“唔……大哥!大哥!真的是你……呜呜……真的是你……你没有死,你没有死,这真的是太好了,呜……小曼知道的话,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的,呜……”唐奎只是被柳红樱轻轻打昏,项洵这一连串的泪水滴落到他脸庞上,立即便将他弄醒过来,然后即刻紧紧地搂住项洵宽厚的脊背,狠狠地哭将起来……

“你这个小兔崽子,可想死我了……”项洵边哭边狠狠地拍打着唐奎的后背,仿佛要将他生生地拍进自己的胸口里去。

数年的落魄生活,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赛过亲兄弟,在经历了误会式地生离死别之后,他们又在命运的安排之下,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一起。

一年的时光,对许多人来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许只是在吃喝玩乐中便轻松地溜了过去,但对于他们来说,却似分别了很久很久……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是靳云飞突然暴走,将项洵打伤,紧接着台下的人群中竟是突然冒出一个小子要与靳云飞拼命,而这小子似乎还是柳红樱的徒弟,而这个小子似乎又与项洵是兄弟?

整个台子上,除了狄亦云和柳红樱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今天这复杂的场面弄得有些昏头昏脑,望着抱着哭在一处的兄弟二人,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好了,先别哭了,有什么话,等回到堡内才细细说吧。”柳红樱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开口将这兄弟两人的重聚场面打断开来。

“嗯!”与项洵相认了的唐奎整个人处在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里,此时听了师傅的话,连忙松开项洵,一骨碌地站起身来,自报了家门,又一一向流云牧场的诸人见礼。

欲龙寨的新寨主?柳红樱的徒弟?

“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这正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辈新人换旧人……”冷静下来的靳秋等人看着眼前这年纪轻轻身手却似不凡的小子,禁不住便发出这等感叹来。

“走吧,你们兄弟能够重逢,实在是不容易,等下免不了有一番话要谈,另外,云飞那边,小洵你也要好好的想想,到底应该怎么去说会稳妥些。”靳秋终于下达了回堡的命令,一行人便步下台子,各自上了马背,齐齐往堡内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鹰魔恩怨

第一百一十七章鹰魔恩怨

一年一度的赛马大比,最终在颇为古怪的结果下散了场,作为始作俑者的两个人,此时却是坐在流云堡内的会客厅中叙说着个中原由。

“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能够使出鹰魔的‘翔鹰九击’来,搞半天,竟是这么个由头,呵,先前靳某人的失态,还望项小兄你勿要放在心上才是。”靳云飞听罢项洵娓娓道来的悲惨往事,这才恍然大悟道。

项洵摇头笑道:“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靳大叔你这话言重了,如今误会冰释,咱们依旧是好朋友,只不过,却不知靳大叔你与鹰魔之间到底有何宿怨?”

深深地叹了口气,靳云飞摇了摇头叹息道:“唉……说起来,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了……”

……

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才下过雨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在日头的炙烤下,水汽蒸腾,使人仿佛处身于蒸笼当中,苦不堪言。

“驾!驾!”泥泞不堪的奔来一匹快马,马儿极为高大神骏,只是因为马背上驮着两个人的缘故,使它的速度始终无法提升到极致。

“给我站住!嘿嘿……小娘皮,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跑了,你们两个人骑一匹马,怎么可能逃得出我们这十多号人的手掌心?!哈哈哈哈……赶紧过来,只要能把我们这帮兄弟侍候得舒坦了,我自然会放你们离去……”身后的一个满身féi肉的汉子发出一阵仰天狂笑道。

“呸!你们这群无恶不作的流氓!早晚会有报应的!我们姐妹就是死也不会屈服的!驾!驾!”马上的一位姑娘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连连催动马儿。

“臭娘们儿!弟兄们,都给我加把劲儿!谁能先抓着她们,我便将其中一个赏给他先享受!”那féi肉大汉先是眼中射出一阵恼怒的神sè,继而嘴角挑出一丝冷笑,高声喝道。

“大哥,你放心,方圆百里都没有什么人烟,这两个俏娘儿怎么着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啦!嘿嘿,索xìng便当老鼠来耍上一耍,又何必急在一时?等到她们逃得气力全无才被我们捉住时……嘿嘿,还不是随意咱们揉捏?”féi肉大汉旁边的一个精瘦汉子满脸yín笑着,将“揉捏”二字说得猥亵至极。

“哈哈哈哈……你这个yín老鼠,哈哈!说得妙,说得妙哇!好,左右她们都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儿,如此咱们便好好地耍耍她们!然后才搂在怀里仔细地揉捏一番,啊哈哈……”féi肉大汉听了不禁眉开眼笑,yín笑道。

“姐姐……我左右都是不行了,你把我放下,自己逃走吧,否则的话,咱们两个今天可都要……”马背上一名面sè苍白的女子无力地说道。

“不行!咱们姐妹两个生要一起生,死便一起死!如果……如果咱们两个都逃不掉的话,我便先杀了你,再自杀!哪怕是死,也绝对不给这些yín贼污了咱们的身子!”那名控着马儿的女子咬着银牙,下定了决心道。

“姐姐……呜……都是我不好,不听你的话,现在不但自己身受重伤,还要连累了你,呜……”那妹妹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控着马儿的姐姐摇头微笑道:“傻丫头,事到如今,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我看他们似乎是想玩猫耍老鼠的乐子,哼,既然上天赐给这等良机,你吞下我怀中的那粒小还丹,好好调息,稍后好给他们一个颜sè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两姊妹可不是好欺负的!”

“咳,好,我听你的,姐姐……唉,如果,如果靳大哥还在咱们身边的话……”那妹妹将小还丹吞落肚去,却又是摇头叹息道。

靳大哥……

“傻丫头,靳大哥……靳大哥他可是做大事的英雄,哪里能够一直陪着咱们两个野丫头到处去疯?”听着妹妹的叹息,姐姐的眼神一时也有些迷离,但却又飞快地将那恼人的情绪排出脑海,显出她坚定的意志来。

“……姐姐,你,其实你也很喜欢靳大哥是不是?咳……上次,上次我实在不应该去坏你们的好事……如果,如果老天爷还能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乖乖的当一个好妹妹……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妹妹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虽然姐姐让她好好调息,但她却不知为何就是静不下心来,难道,难道自己不行了吗?才将心底这些本不可以说出来的话,都说了出来?

姐姐听了,果然整个人的呼吸都为之一顿,旋即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傻妹妹……其实……靳大哥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只不过,他那个人虽然看起来豪放得很,但在感情一事上,却是比不娘们儿还不如呢。”

听了姐姐的话,妹妹的眼睛里果然泛出一阵美丽的涟漪,但马上又摇头否定道:“姐姐你不要骗我了,靳大哥他每次回来都愿意跟你说话,我跟他说几句,他就借口还有事……”

姐姐摇头笑道:“傻丫头……他之所以跟你说不了几句话,就是因为他喜欢你啊,咯咯……每次你看他跟我讲话,其实都是他在问我你有什么喜好,如果要讨你欢心的话,送你什么东西好呢……”

“啊……是这样吗?姐姐你不要骗我……”妹妹的眼睛里漾起奇幻般的异彩,“靳大哥,呜……靳大哥我好想你,靳大哥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跟姐姐啊……靳大哥……”

姐姐听着妹妹渐渐虚弱下去的声音,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滑落美丽的脸庞,滴在妹妹慢慢冰冷的身体上……

“驾!驾!大哥,你看!那臭娘们儿的马就要跑不动了!”féi肉大汉身边的一个家伙眼睛放亮道。

féi肉大汉早将那情形看在眼中,此时不禁气血上涌,整个人仿佛打了jī血一般,高声喝道:“小娘子!看清楚形势吧,你的马跑不动了,乖乖的当我孙某人的小妾,我包你们姐妹此生富贵荣华!”

“嗤!”回答他的是一记冷冷地袖箭!

只可惜,那袖箭竟是贴着féi肉大汉的脸皮擦了过去,只是射翻了他身后的一名弟兄。

“啊呀!好你个臭婊子!竟敢拿暗器来射我,哼!幸亏老子福大命大,你等着!等我们追上了,把你们姊妹两个剥个精光,我们兄弟轮番上阵,射死你们!啊哈哈……”féi肉大汉仿佛没有看到有个弟兄摔下马去一样,只是貌极疯狂地大喊大叫着。

“追风,看来咱们是逃不掉了,真是苦了你了,你再坚持坚持,只要赶到那边的悬崖,咱们就一起跳下去!”马背上的姐姐拿手抚着马颈,柔声道。

“咴咴……”名唤追风的骏马仿佛听懂了姐姐的话,过了山路的转角,嘶叫了一声,鼻息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奋起全身的余力,发疯般开始往山上疾奔!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人影从山道边的树林中冲将出来,一爪狠狠地往追风拍了过来!

“咴……”

在姐姐骇然的目光中,追风整个脑袋都被那人打碎了近半,惨嘶一声,带着姐妹两人“扑通!”一声,狠狠地摔进了泥泞无比的山路上……

“咔嚓!咔嚓!”剧烈地疼痛伴随着急速的撞击狠狠袭来,刹那间,也不知道断了几根肋骨。

“咳咳!咳……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嘴角挂着血丝的姐姐痛苦地捂着右肋,勉强站起身来,望着杀死追风的那个男人,恨恨地问道。

“哼,我鹰魔纵横天下,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里需要为什么?给老子滚一边儿去!再碍我的眼,小心我一爪掏了你的心!”年纪只在三十岁许的鹰魔添着手上的马血,满脸狰狞道。

féi肉汉子一行人与追风只隔着十余丈远,此时见着有人帮着拦下了姊妹两个,登时都是心花怒放:“这位大哥请了!多谢出手相助,我们……”

“哼!”那féi肉汉子的话音未落,便听鹰魔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苍鹰一般凌空飞起,两只铁爪往féi肉汉子狠狠地抓了过去!

“好胆!”“畜牲尔敢!”

一看这人出手竟是恣意而为,毫无立场,一行人顿时勃然大怒,纷纷挚出手中的兵刃,往鹰魔斩去!

“哼!一帮土jī瓦狗也想跟我鹰魔叫板?!正好拿你们来试试我新创出的绝招!”面对十数人的围攻,鹰魔却是不进反退,仗着自己身手高强,狠狠地欺进对方阵中!

噼里啪啦,仿佛切瓜斩菜一般,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连同féi肉大汉在内,一行人尽被鹰魔毙于爪下!无一活口!

“哼,真是没用!”鹰魔添了添爪上的鲜血,又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姐姐。

“你,咳咳……你不要过来……”姐姐捂着右肋猛咳了几声,开口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哼,竟敢让我不要过来?!这天下之大,凭我鹰魔遨游!你竟然敢管我?你这种人,都是死了为妙!”鹰魔脸上泛起冰冷的杀意,一步步地往姐姐逼了过来。

嗒嗒嗒嗒……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

只是须臾,鹰魔便见着一个年轻骑士往此处奔来!

“靳大哥!”姐姐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道迅速逼近的熟悉的身影,泪水立即不受控制般地流淌下来……

“哦?你们两个认识?嘿嘿嘿嘿……这可真的是非常不错的重逢啊……”鹰魔冷笑着,脚尖疾点,往姐姐猛扑过来!

“畜牲!给我住手!”靳云飞在马背上看得眼眶欲裂!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管我鹰魔行事?哼!死吧!老子最喜欢看人生离死别,哈哈哈哈!”鹰魔狞笑着,将铁爪挥向姐姐!

“噗嗤!”

“咳……”

受了伤的姐姐根本来不及闪避,便被鹰魔一爪穿透了胸口,殷红地鲜血似喷泉般狂涌而出……

“不!”

靳云飞仰天发出一声可怖地怒吼!整个人从马背凌空飞起,长枪如灵蛇般跳进他的手中,带着狂暴地气劲,狠狠地扎向鹰魔!

“咦?竟然有两下子,好!以你这等身手,也不枉死在我鹰魔的手下了!来吧!”鹰魔浑然不惧靳云飞的长枪,竟然是一个转身,便欺进他的枪影里!

长枪怒卷,利爪狂嘶!

只是眨眼间的工夫,两人便已交手三百余招,一时间竟是势均力敌,堪堪战成平手!

“痛快!好久没能和人打得这么痛快了!哈哈!不若稍后一同去喝上两杯,我来请客!”战得兴起的鹰魔仿佛忘记了自己先前亲手杀掉了对方的朋友,竟是做起了邀约。

“畜牲!我不杀你,誓不为人!”靳云飞却是丝毫不理会鹰魔的邀请,手上的招式愈加地狠辣起来,同时冷冰冰地道。

“切,不就杀了个女人吗?以咱们兄弟这等身手,天下间的漂亮女人还不是予取予夺?男子汉大丈夫,如何只有这点胸襟?你要你肯定点头答应,大哥我保证给你寻来比她要漂亮十倍、百倍的女人!如何?”鹰魔一边应对靳云飞的猛攻,一边劝说道。

“畜牲!给我去死!”只见靳云飞手中的长枪倏然收回背后,就在鹰魔以为他被自己说服时,雪亮地枪尖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仿佛暴雨般往鹰魔罩了过去!

鹰魔脸sè终于大变,拼着肩膀受伤,这才勉强从枪影中退了出来,不再恋战,转身往山林中遁去。

“芊芊!”本欲追赶的靳云飞突然听到姐姐微弱地呼唤声,连忙扑到近前,抱起奄奄一息的姐姐。

“云飞……咳……我,我真的很高兴……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你,咳,最后一面……我……”姐姐的嘴角泛出一丝笑容,柔弱地纤手想要抚上靳云飞的脸庞。

“芊芊!你会没事的,你不要说话,我一定可以救活你的!”靳云飞抬起她的欲手,放在脸上紧紧地摩挲着。

“咳,云飞,答应我,下辈子,下辈子……娶我……好不好?”姐姐气若游丝道。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必下辈子,芊芊,你不要死,跟我回牧场,我们马上成亲!”靳云飞捧着姐姐的脸庞,颤抖着说道。

“……”听到了靳云飞的承诺,姐姐带着微笑,心满意足地停止了呼吸……

“芊芊!”凄厉地吼声响彻了天地,却无论如何也唤不回佳人的魂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前因后果

第一百一十八章前因后果

痛,心痛,心痛!

痛彻心扉,痛入骨髓,痛得连魂魄都要不住地颤抖,下辈子,下辈子,一定……

故事讲完,靳云飞整个人都痛苦得瑟缩在椅子里,大手紧紧地捧住胸口,仿佛有无尽地痛楚从那里迸发出来,这一刻,他根本不像什么威武盖世的英雄,更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孩子……

项洵根本没有经历过那种男女情爱之痛,看着靳云飞的苦状虽然想上去劝慰几句,却又怕弄巧不成反成拙,只得微皱着眉头呆坐在一边跟着难受。

过了好半晌,靳云飞终于渐渐从回忆地痛苦中返过神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道:“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项洵却并未动弹,摇头道:“这些年来,靳大叔你还在寻找鹰魔,来为芊芊姑娘报仇吗?”

靳云飞的眼中又射出痛苦的神sè来,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二十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对鹰魔的寻找,只可惜,他一个人在江湖上打滚,居无定所,而我又是身负牧场重任,不得擅自离开……每每得到他的消息,到我赶到时,他早已不知所踪,这一拖,竟然就拖了二十年……二十年啊,芊芊她……她一定会怪我很没用……”

项洵劝慰道:“芊芊姑娘她那么善良,肯定可以理解靳大叔你的苦衷,还是不要太过自责了……”

靳云飞摇头轻叹一声,却似是下了什么决定道:“小洵,我想知道,如今你心中对鹰魔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什么样的态度?

项洵眉头微皱道:“靳大叔,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其实并不复杂,他将我田大哥打成重伤,强行掳我做徒弟,后来虽然有传授武功的徒弟之实,但却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趁机吸尽我体内的生机,倘若我不是另有奇遇,只怕早已化作一抷黄土……所以,日后我若与他相见,定有一战,只不过,为了报答他当初的传功之恩,我可以饶他不死……”

靳云飞点了点头道:“好,小洵,我也不求你将他杀死,只是希望,倘若将来你真的有遇上他的那么一天……你可以将他生擒,让人将他送到牧场来也好,让人捎信待我赶去也好,希望能够让我亲手为芊芊报仇雪恨!”

项洵颔首道:“靳大叔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靳云飞点头道:“咱们牧场当中的高手,只有半山一人使刀,但我只怕他的水准可能还不如你,所以靳大叔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报答你的,只好将我自己领悟出来的一式‘暴雨梨花’传授给你的两位兄弟,你看如何?”

项洵呆了一呆,却是并不推辞:“我先替他们两个谢过靳大叔,只是,我若一直都遇不上鹰魔的话……”

靳云飞摇头道:“你肯答应我的请求,我心内已经非常高兴了,二十年过去,鹰魔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与他相搏,只怕危险不小,你勿要大意……即便你真的遇不上他,这便当是我先前对你下重手的一些歉意吧……”

听着靳云飞这般说话,项洵还能说些什么,只得点头答应。

“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着,叫他们勿要进来打扰我……”靳云飞见项洵答应,便下逐客令道。

项洵不再言语,悄悄退出厅来,见着外面围着不少人,戴朝宗以及几位执事都在,倒是靳秋、戴朝宗、柳红樱以及唐奎等人却是不见影踪。

“小洵,怎么样?没有什么问题吧?”戴朝宗见他出来,往厅内瞅了一眼,然后赶紧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项洵点了点头道:“一场误会而已,没什么问题,都与靳大叔解释清楚了,戴大叔你放心好了。只不过,靳大叔现在的心绪有些乱,想一个人静上一静,着咱们都不要进去打扰他。”

“云飞该是又想起了过往的那桩惨事,嗐……二十年了,也真难为了他,走吧,也不知道场主和柳红樱那小子谈得如何了……”大执事陆羽点头叹息一声,又对厅外的两名战士道:“你们两个好好在这守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扰到靳将,明白吗?”

“是!”两名战士立即将身子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答应得干脆利落。

……

下过雪的天空,一片湛蓝,天边的云朵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银sè的光芒,在微风的吹动下,缓缓地变幻着自己的形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悠然。

抬头望天的柳红樱心中这么想着,自然而然的伸手去摸腰后挂着的酒囊,只是没料到摸了个空,这才醒起,酒囊先前被唐奎那小子给扯了去。

项洵与靳云飞去解释误会的当儿,狄亦云过来传话,说靳秋让他在这花园内稍后片刻,说是有件东西要送给他。

虽然他心里根本没有半点想与靳秋谈话的意思,但在狄亦云的苦苦劝说下,又考虑到唐奎这小子日后还要与流云牧场好好相处,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在这处等待。

这处花园极大,除了有条流水弯弯曲曲地流过,园内还遍植着许多奇花异草,虽然所有的积雪都被清理干静,但花草们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抬眼扫去,被冻伤冻死的花草们,正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地抖动着,仿佛谁人抽泣的肩膀。

轻微地脚步声从身后缓缓传来,入耳,竟如遥远河畔那轻柔而缓慢地捣衣声……

扑通,扑通……

不知怎地,柳红樱先前还有些淡漠地心绪突然变得不宁起来,他急促地喘息了两声,不敢回头,一向都极为坚定地两只大脚竟然不知道是现在到底应该立即迈步离开,还是将身子扭转过去。

脚步声止,背后那人就停在离自己不过五尺远的地方……

“你……终于肯来了么?”脚步声的主人开口问道。

那是一把女声,声音并不如何甜美,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温柔与浅浅地幽怨……

靳秋……狄亦云……你们这两个混蛋!竟敢欺骗老子!我,我……天呐,谁能教教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怎么不说话?”那人又开口问道。

呼……呼……

那熟悉的声音仿佛带有巨大的威压,将他的心脏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淡淡的香气,被阵阵寒风送入他的鼻腔内,天,这是他日夜都无法忘怀的气息,此刻,此刻却像充满了迷惑力的毒药,使他的脑袋都变得无法思考……

晏紫……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转过去,跟她说出你心中的思念……’

‘不行!你难道忘记了她的身份吗?’

柳红樱苦苦挣扎着,内心两个声音的激烈碰撞,使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天呐,这是何等残酷地刑罚……

“红樱……”这一次,晏紫竟是直接唤出了他的名字!

“哼,莫非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少夫人……”不知怎地,明明想好好地回应一声她的呼唤,一开口,却是连他自己都无法承受的冰冷……

等了片刻,身后的晏紫并没有回话,柳红樱听到自己又吐出了一句能够将筋肉都割开的冷语:“怎么不说话了?哼,现在才晓得怕了么?怕的话,就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轻叹一声,身后的晏紫终于开口道:“柳红樱,那个害怕的人……应该是你吧……到现在,你竟然连转过身来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怎么,这些年来,你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懦夫么?”

我……我在害怕吗?不!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会是害怕的那个人……我只不过,只不过……不想让你受到半点伤害……是的,就是这样,晏紫,我不是懦夫,不是!

“回答我,柳红樱,如果你是一个懦夫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头也不回的走开?既然你没有走开,为什么又不敢正面看我一眼?”晏紫的声音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气愤,也许……是因为别的……

不要逼我……晏紫,不要逼我,好吗……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晏紫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柳红樱,你知道吗?你除了喝酒买醉,你想过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这个自私的骗子!你早就把我们当初的誓言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骗子?誓言?呼……

晏紫,我在你心中竟然就是这样的人吗?我柳红樱,在你心中,竟然只是一个这样的人吗……

‘走!立即走!柳红樱,你若是个男人,立即就走!永不回头!’

‘不,她只是在激你,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难道你不清楚么?’

心内的两个声音依旧在争斗不休,柳红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爆开一样……

柳红樱好不容易在这近乎要令人崩溃的思绪中平静下来,想开口辩驳,想跟她说,事实不是那样的,只是一开口,竟然又是令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废话冷语:“喝酒买酒又怎么样,骗子又怎么样,誓言又怎么样?少夫人,少夫人!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呢?!我能够怎么样呢……”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晏紫叹息一声,语气终于放缓道。

柳红樱却是立即摇头否认道:“不,我没有……”

“何必不承认呢,我知道的,你也知道的,或者说,你其实是在生我爹的气,气他为何会突然将我许配给靳青云……”晏紫抬起头来,望着柳红樱的背影道。

“我……当年的事情,早已无法追究,况且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何益?我不知道靳秋他这般安排到底有何用意,但我不想按照他的意思走,同样,你也不要……”柳红樱的语气终于放缓,也许是因为万般无奈,也许是因为……

“不!柳红樱,一直以来,你都弄错了很多事,今天是唯一一次可以解释清楚的机会,我希望,不,我请求你,听完,听完好吗?如果听完之后,你还是无法释怀,我们……我们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必见面了……”晏紫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道。

再也……不必见面了……

柳红樱只觉得整个人的心仿佛被突然纠紧,不由自主地开口道:“好,你说……我听着……”

“五年前,靳青云突然得了一场怪病,靳场主束手无策,后来有人便提议不妨试试冲喜的法子……靳场主他救子心切,一时也顾不上太多,便找上了我爹,希望能够欲成好事……我爹他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本要拒绝,哪料却被突然降下的圣旨打了个措手不及……”

“圣……旨?”柳红樱听得呆了一呆,一时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是何人向杨广求取了指婚的圣旨,竟是生生将我许配给靳青云,我爹爹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晏紫摇头叹息一声道。

“哼,不知何人?不是靳秋又会是谁?”柳红樱却是连想都不想道。

晏紫摇了摇头道:“此事只怕与五年前我们太行牧场被屠大有关联,如果你连这都想不明白,便算我看错了你。”

“你说得有道理,继续说吧……”柳红樱略加思索便明白晏紫的话确实极有可能,只得点头道。

“天意难违,婚礼虽然办得很快,但靳青云他病得实在是太过厉害,到最后连天地都是没有能够坚持得完,便已然撒手西归……”晏紫摇头叹道。

“这事我自然清楚得很。”柳红樱平静道。

晏紫点了点头道:“不错,但有一事,你应该并不知晓。”

柳红樱眉头微皱道:“什么事?”

晏紫微叹道:“其实靳青云是个心地极善的人,他一早就反对过这门亲事,并且在成亲之前便已将婚书烧毁,所以,那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闹剧……”

柳红樱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一直呆在牧场?!”

晏紫摇头道:“我们太行牧场惨遭灭门,你又行踪不明,靳场主哪里肯放我离开……为了保证我的安全,索xìng便让我以靳家媳妇的身份在此处等你……谁知道,这一等,竟然就是五年……”

听到这里,柳红樱终于脸sè大变,猛得转过身来,望着早已泪流满面的晏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五年五天

第一百一十九章五年五天

洛阳瑞雪。

素洁地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将整个东都洛阳都涂上了一层晶莹剔透地光芒,如同世外仙境一般。

早在七天前,隋帝杨广便已下令布置东都,要繁华,要灿烂,要喜庆,要吉祥……

圣上有旨,莫敢不遵。

于是,便有无数的彩绸、银花、金树、黄毯……应旨而生,从洛阳南的白虎门、建国门、长夏门,从洛阳东的上门、建阳门、永通门,铺天盖地的将东都洛阳粉饰得无比华丽……

杨广居住的紫微宫,位于东都洛阳城的西北角。

宫城东西宽四里余,南北深两里余,共分三部分,中部为大内,东部为东宫,西部为西隔城,它们之外侧又各有夹城。

宏伟而又瑰丽的宫城静静地耸立着,仿佛沉浸在节之前的欢愉里,仿佛沉浸在雪花飞舞的虚无幻境里……

“圣上有旨……今日不朝……各位大人,请回吧。”一位太监躬着身子,用公鸭似的嗓音冲着殿中的群臣道。

“这!这怎么行?!王公公,圣上可都连续三日不上朝了,朝里的大事事还都等着圣上来决断呐!”

“是啊,是啊,王公公,您看咱们这些人可都等了三天了,手里的大事可都压了不少啊,再这样下去可万万不行的呀,要不,您再通传通传?”

……

望着殿内迟迟不肯退去的群臣,那王公公摇了摇头,神情倨傲的道:“圣上说不朝就是不朝,咱家又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圣上这几日心情不佳,你们这些人怎么如此不识进退?倘若惹恼了圣上,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哼!什么心情不佳?!圣上这几日分明就是被隋钺那个混蛋送来的几位美人迷得魂不守舍,如何会心情不佳?!”

“眼下四处贼四起,圣上却兀自沉迷于美色当中无法自拔,你们这些圣上的近侍不但不知劝阻,反而一味怂恿,其心当诛!”

“王公公,你今日若是不把圣上请来,咱们这些人便不走了!”

“对!不走了!不走了……”

王公公被群臣的话激得满面通红,但却又不敢当面作,毕竟,许多人是他根本惹不起的。

“既然如此,各位大人便在偏殿等等吧……待咱家便再去问问圣上的意思……”王公公说着,头也不回地行出殿去。

只是还未待他行出殿外,便见一人身着龙袍,在大太监牧基以及数名宫女地簇拥下,走入殿内。

“圣上万岁万岁万岁……”一见杨广现身,正闹哄哄准备行至偏殿的众大臣立即各就各班,山呼起万岁来。

“众爱卿都平身吧……这数日以来朕身体欠佳,诸般国事又劳诸位费心了……众爱卿有何要事不妨一一奏来……”杨广身子笔直地坐在龙椅上,望着跪在底下的群臣道。

“圣上,亳州城父朱粲聚众起义,自称‘楼罗王’,只在半月之间,便已拥兵数万人。臣以为,倘若不尽早除之,必成大患!”

“圣上,樊子盖剿匪不计后果,盲目杀戮,眼下绛郡一带匪患更重,臣以为,当及早更换主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圣上……”

只是一瞬间,不知有多少大臣将如今天下各处的匪患情况上奏给杨广,期盼他能够立即拿出解决的办法来,否则这大隋的江山可是要大大的不稳了啊……

……

洛阳城南一处幽静的宅子里。

“牧老弟,如何?圣上对我献上的几位美人儿可还满意?”一位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体态微胖的男子谄媚问道。

牧基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笑道:“隋老哥啊,以你那灵通无比的耳朵,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数日以来,圣上被那几位美人迷得神魂颠倒,连早朝都停了三日吗?依咱家看来,圣上可是心花怒放呢,呵呵……”

那男子正是隋钺,便见他腆着脸笑道:“牧老弟,如此说来,我的那件事情……有门儿?”

牧基又啜了口热茶,似笑非笑道:“隋老哥,调教女人,这天下间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比得过你们姬鉴帮,但是这造船出海嘛……依咱家看来,可是不占多少优势呢。”

隋钺听了这话也不见恼,仍旧腆着略胖的笑脸道:“那是,那是,否则我又怎么会与赤老弟联手呢?”

牧基点了点头笑道:“赤家造船的手段咱家自然知晓,只不过,你有把握说服赤忠么?我听说他可是个油盐不尽的家伙。”

“哈哈……想不到啊,赤某在牧老弟的眼中竟是那等不知抬举的人物。”牧基话音未落,便见着一名面色红润,身材魁梧的方脸汉子毫无顾忌地推门而入道。

赤忠的到来,隋钺早是心知肚明,立即走上前来笑嘻嘻地道:“赤老弟,你可真是贵人事忙啊,竟然到这时候才肯来。”

赤忠走上前去给牧基见了礼,这才转头笑道:“隋老哥你可是错怪我了,可不是我动身得晚,而是你这宅子委实太过难寻,我足足转了半个时辰,找错了两家,最后这才找着正主儿啊。”

隋钺嘿嘿干笑了几声道:“赤老弟你可真是个妙人儿,找错了人家不要紧,只是在女人身上别找错了地方就行啊,哈哈……”

赤忠摆出个男人都懂得笑容道:“隋老哥,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正直,太喜欢说实话,这个毛病,得改,得改啊……”

隋钺打了个哈哈,又跟他调笑了几句,这才转向牧基道:“如何,牧老弟,咱们现在可算是人齐了,你看……”

牧基望着眼前这两个脸皮最过车轮的贱人,正色道:“圣上打算来年要再征高丽,所以,我只寻思着,那事还得再拖上一拖。”

赤忠冷冷地挑了挑嘴角,摆手道:“牧老弟,如今天下是什么模样,咱们都清楚得很,再征高丽那是绝无半分可能,龙舟水殿我们早已完工,只待明年暖花开,便可送圣上巡游江都,到时候……”

隋钺点头笑道:“赤老弟说得在理,牧老弟,只要咱们三人联手,区区事,定然是手到拿来啊。”

牧基点了点头道:“也罢,圣上这边,便由我来想些办法,至于那事所需要的一切人手和打点事宜,到时我再通知你们好了。”

隋钺和赤忠对视一眼,不禁喜笑颜开道:“如此再好不过,我们二人便静候佳音了。”

牧基将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来道:“这次便罢了,下回再有好货色的话,隋老可你可是要记得给我留上一个。”

隋钺站起身来摇头笑道:“何必要等下次,我这宅子后头早给你预备好了,人来,带牧老弟过去。”

未料到牧基摆了摆手道:“此次出宫时间不能太长,便留待下次吧……”

隋钺嘿嘿笑道:“牧老弟你可真有耐心,也罢,下次挑个好日子,咱们哥仨儿便来个同台赛马……嘿嘿……”

赤忠在一旁笑道:“我听说你们姬鉴帮调教出来的女人,个个都是极品,只怕隋老哥你这身子骨儿折腾不住啊,哈哈哈哈……”

“去你的娘!”隋钺拍了拍胸脯笑骂道:“说起对付木头,赤老弟你是在行,但要说起对付女人,哼哼,我隋钺要称第二,恐怕没有几个人敢称第一……”

这下连牧基都笑出声来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夯货,竟敢在我面前这样说笑,不怕我翻脸么?”

隋钺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牧老弟的器量有多少,咱们可是一清二楚,千万莫要吓唬我们,须知道,我和赤老弟可都是胆的人呐,哈哈……”

三人又笑了一阵,牧基终于止着笑道:“好了,再不走可真要晚了,就麻烦隋老哥你帮我安排车了。”

隋钺点头笑道:“早准备好了,牧老弟你随我来……”

过了片刻,隋钺才又步进门来,随手将手掩上,在赤忠身旁坐下来沉声问道:“今天怎么来得这般迟?”

赤忠冷哼一声道:“有两个杂碎想跟踪我,被我捏碎了骨头,扔去喂了狗。”

“知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隋钺眉头轻皱道。

赤忠摇了摇头道:“我哪晓得,眼下局势不稳,什么鱼虾都敢跳出来,哼……你说,牧基会不会看透咱们的计划?”

隋钺的胖脸复又堆起笑容道:“我办事,你放心……好了,正事谈完,不若咱们这便去赛上一局?嘿嘿……”

“现在?”赤忠望了望门外,脸上泛起一丝莫名地笑意,点头道:“好……”

……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一脸的羞愧,晏紫心中却只有深深地怜惜,连忙矮下身来,要将柳红樱的身子扶将起来。

柳红樱满脸痛苦地摇头道:“让我脆一会儿吧,阿紫……我柳红樱一直自以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却没想到,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不但误了你的大好年华,更是错过了追查我们太行牧场的线索,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场主和死去的兄弟们啊……”说着,虎目当淌下两行热泪来,滑过那略带沧桑地脸庞,滴落在冰冷地石板上……

两行清泪从晏紫的美目中滚落,螓轻摇,劝慰道:“别傻了……这又怎么能够怪你,换了任何一个男子,只怕都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听阿紫的话,快起来吧……”说着更是伸出纤纤欲指将柳红樱脸上的泪花抹去。

“阿紫,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覆灭我们太行牧场的凶手找出来,为场主和弟兄们报仇雪恨!”柳红樱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晏紫道。

脸上仍挂着泪花的晏紫点了点头,坚定道:“嗯,我相信你,只要你认定的事情,你绝对可以做到的……从今以后……咱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哦……”

……

花园外的某间二层阁楼内,屋中生着细细地炭火,使人感觉温暖如bsp;淡蓝色的火苗儿轻轻地添着炉上的水壶,一缕缕地水汽从壶嘴儿处弥漫出来,轻松而欢快。

屋内有男有女,合共有五个人,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此时并不在屋中的座位下坐着,反而是趴在并不宽敞地窗口处往外观望着什么。

“不要挤,不要挤……哎哟,怎么这样……”某位姑娘低呼了一声,连忙抬手遮掩了双目,只是手指间的缝隙大得有些离谱,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只手到底是在遮挡谁的目光。

“哈,亲嘴儿了,亲嘴儿了……哎哎,他娘的别推啊……”某位身为战将的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园中的两人,嘿嘿地低笑道。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那好歹是我师傅,你们可不能太过份啊……”某位无良的徒弟此时也不甘落后,拼尽浑身力气愣是将某位战将推开了一点,抢到窗户边儿的一丝缝隙,眯着眼睛往下瞧去……

“啧啧,真看不出来啊,老柳这货,气儿还挺足的,哈哈……”狄亦云捧着肚子,笑得一bsp;“嘘……我师傅耳朵灵着呢,别让他听见,唔……完全看不见啊,大叔,你再往那边挪点儿……哦哟,师傅可真厉害,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嘿……”唐奎又使劲地挤了挤狄亦云,终于将花园内的两人收入眼底。

“我说场主啊,这回咱们可算又有得忙活罗!”狄亦云从窗边退回来,坐到桌旁,对正喝着茶水的靳秋乐呵呵地道。

靳秋笑着瞥了他一眼,然后又对身后那几个仍在偷窥家伙道:“都行了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靳采萱透过指间的缝隙,双眼放光的望着花园中拥在一起的两人,头也不回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哼,我偏要看……哎哟哎哟……轻点儿轻点儿”只是话未说完,便被靳秋提了耳朵,乖乖地回到桌子旁边来。

“你个姑娘家家的,跟着瞎起什么哄?没羞没臊的!”靳秋将她按在椅中,没好气道。

靳采萱冲着老爹挤了挤眼睛,又吐了吐舌头,最后皱着鼻子道:“哼!姑娘怎么了,都是你先为老不尊……现在又来说我……”

“你们点儿声儿……我听听师傅跟师娘在说什么呢。”趴在窗边的唐奎得了空阔的视角,马上又开始追求音效了……

狄亦云咳了两声,终于摇头叹道:“老柳这家伙,怎么会收了这么个极品徒弟?嘿……子,你来,啧,快点,你师傅那边儿没什么好看的,快过来,咱们一起来商量商量你师傅的事儿。”

唐奎吞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才转身坐到桌旁一本正经地道:“我师傅的事儿?这还用商量么?趁着过年,赶紧办了吧,嘿嘿……”

靳秋跟狄亦云听得先是一呆,紧接着都是击节赞叹,靳秋笑道:“好子,竟然比你师傅还心急,哈哈,你师傅这事儿可是大事儿啊万不能草草了事。”

唐奎点了点头道:“嗯,靳场主说得有道理,可是,我看师傅那模样,这事儿也拖不下去了吧,嘿……”

狄亦云点头笑道:“他当然是等不急了,那个蠢蛋,生生等了五年,幸好啊,幸好……”

靳秋笑道:“等下不去也得等,心急吃不到热豆腐,更何况,晏紫这丫头白白浪费了五年的好光景,他等上几天又算得了什么?”

靳采萱点头同意道:“就是,就是,嫂嫂她……哦,现在真相大白,我以后可以不用这么叫了……阿紫她这几年来过得这么苦,活该让他吃些苦头才是!”

唐奎听着这几人话里的意思,心道,师傅啊,不是徒弟不帮你,只是你做的事情实在是天理难容啊……不过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嘿嘿……

便见他皱眉道:“没错!我师傅就是个大蠢蛋!场主,我想过了,只让他等几天的话,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这么着,让他等上五个月,哼,五个月换五年也算是便宜得很,他肯定也没话说……”

靳采萱先是点头,但一琢磨,好像不对啊,又摇头道:“这怎么行!阿紫她哪里还能等那么久?五天!五天后就得让他们两个拜堂成亲!”

“哈哈,你上了这子的当了……”李终于也从窗边收回目光,走到桌旁道。

靳采萱看着靳秋等三人笑得几乎抽筋的样子,却也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那怎么办,这种当,不上也得上啊……”

靳秋点头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年初咱们就替他们把这事儿给办了!唐兄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唐奎心里早乐开了花,此时听着靳秋相问,立即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意见,我完全同意场主的看法,就定大年初一吧……”

……

“嘤咛”

两人拥吻也不知道多久,被柳红樱弄得近乎晕眩的晏紫终于醒起两人是在做什么,想着两人的情形很有可能尽数落入靳秋等人的眼中,两团红晕便像火一样烧上了她的脸颊。

“快放开我!你这个混蛋都被他们看到了!你快放开啊……”晏紫拿着无力的手连连捶着柳红樱的胸口,娇喘吁吁地道。

柳红樱却是蛮横无礼地搂着晏紫道:“不放!我说什么也不放!他们喜欢看的话,便让他们看去,怕什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柳红樱的妻子……”

“你这呆瓜、傻瓜、大笨瓜……还要不要我在牧场中做人了……”晏紫的脸儿几乎羞得要滴下水来,虽然她使劲地推着,但柳红樱的双臂仿佛铁箍的一样,哪里能够推得开半点儿?

“阿紫你说得对,我柳红樱就是呆瓜、是傻瓜、是大笨瓜……我这辈子做的最大地错事,就是自以为是的放开了你,放我们两个都在痛苦中渡过了五年的时光,从今天开始,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相信我,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柳红樱紧紧地搂着晏紫那柔软地身躯,用尽所有的感情道。

“嗯……我们再也不会开……红樱……”晏紫终于放弃了无用的抵抗,将脑袋埋进他那温暖而坚实地胸口,再也不分开了……

……

这是一个依旧忙碌地节。

流云牧场上下全部开动起来,为过年准备的东西有不少都可以派上用场,而还欠缺的东西——比如喜服、各式的喜字、各式的嫁妆等等,则布置了人手飞赶工,一切都在忙碌又稳妥的情况下进行着。

如果说,流云牧场代表了娘家一方,那么,欲龙寨则代表了新郎的一方,虽然他们要准备的东西不多,但是寨主的师傅要娶新娘子!而且新娘子还是流云牧场场主的义女!这可是真是天大的喜事,全寨上下的弟兄们全部都美得兴奋起来。

但欲龙寨本身的景色与布置极佳,用不着他们去费什么心思,而且,腊月二十九日便从流云牧场处运了三大车的喜庆物什过来,只消弟兄们动手将那些物什挂满山头便是了。

然而欲龙寨的弟兄们并不是毫无作为,他们将整个寨中的客房、厢房和大厅全部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才又贴上大红的喜字,使得整个寨子上下都透出一股浓浓地喜庆气息。

“那边!那边!对对……挂上去!挂上去!心点哎他娘的,真是笨手笨脚,别弄倒了梯子……”胖大海脖子上架了一大捆红绸,手上还捧着厚厚一叠喜字,在喜厅内指挥着弟兄们挂绸贴喜。

他可是好不容易从寨主手里讨到这么个差事,自然得将事情办得漂亮,此时已经连着两天没合眼,胖乎乎的身板仿佛都累下去一圈儿,弄得寨中的弟兄们都对这个胆的胖子有些刮目相看。

“大海,这些应该是放在哪里的?”一名弟兄抱着一堆大红花跑过来问道。

“哎哟,这些不是让你们拿去挂在后山的喜厅吗?怎么跑到前山来了?赶紧送过去,狗子在那边儿守着呢。”胖大海看着眼前这位“能干”的兄弟,不禁拿手捧着额头连呼要命。

“大海哥,流云牧场那边儿又送来了两大车烟花火炮,你看看放在哪里好?”一名新近才加入山寨的弟兄问道。

胖大海心中唤了一声老天爷,摇头道:“那个我可管不上,你去找孙林海,那个家伙难道没在寨子前面守着吗?”

“多谢大海哥,我这就去!”弟兄抬脚便往厅外冲去,又听得胖大海在身后喊着:“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唐雪原,他们两个家伙你只要找着一个就行了。”

“噢知道了”弟兄边跑边回头喊到。

站在梯子上挂红绸的一位弟兄笑道:“大海,行啊,你现在可是咱们寨子里的红人儿了啊,以后可得在寨主面前帮咱们多说几句好话。”

“是啊,是啊,大海哥,咱们以后可都得指望你了……”另一名在安置花架的弟兄道。

“去去去,哪里是什么红人儿不红人儿的,我胖大海只是一心为了咱们寨主,一心为了咱们欲龙寨,至于其他的?嘿,早他娘的被我扔在战场上了……”胖大海一边将手中的喜字递给一位弟兄,一面摇头道。

“啧啧,不愧是大海啊,这觉悟就是比咱们强。”梯子上的弟兄点头称赞道。

听了夸奖,胖大海也不脸红,只是继续道:“咱们这些人为啥要上山落草为寇?不就是活不下去了嘛,咱们的寨主他虽然年轻,但是有武功,有抱负,有眼光,有远见,只要咱们所有的弟兄能够齐心协力,还有什么能够难倒咱们吗?”

“说得好!大海哥说得真好!”一位擦着房梁的弟兄坐在梁上拍手道,只是这一拍倒好,没能稳住身形,“哎呀”一声就从梁上摔了下来,幸好被走过来的一个人接了个正着,否则非得摔伤不可。

“寨主!您怎么过来了!”那弟兄爬起身来正要道谢,一看竟是唐奎,顿时吃了一惊,连道谢都忘记了。

唐奎也不在意,咧嘴笑道:“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大家伙都忙得昏天暗地,反倒是我落了轻闲。”

梯子上那名挂红绸的弟兄笑道:“寨主您可别以为咱们弟兄不懂,你不仅要跟流云牧场那边接洽柳前辈娶亲的事宜,还要忙着咱们全寨上下的所有安排,哪里会轻闲?”

胖大海踢了个凳子到唐奎屁股底下,点头道:“寨主您坐下休息一阵子吧,这还有几天要忙呢,可别累坏了。”

唐奎也不拒绝,冲着胖大海点了点头,坐下来笑道:“大家伙儿都加油干,我师傅这大事可是半分马虎不得,我一个人怎么看也看不过来,最后还是得指望弟兄们呢。”

胖大海笑道:“寨主您就瞧好儿吧,柳前辈的事情咱们可都听说了,确实是太不容易了,所以,咱们一定得把这事儿给办漂亮了!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没错儿!寨主您放心就交给我们吧!”

“我先替师傅谢过弟兄们了,大家忙活着,我再去别处看看……”

唐奎说罢站起身来,冲着四周忙碌的弟兄们抱了抱拳头,又脚不沾地的奔出门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京山夜话

第一百二十章京山夜话

月儿悄悄升起,洒下银色的光辉,映在厚厚地积雪上,晶莹而又明亮。

除了偶尔有巡逻队伍走过,整个欲龙寨中一片安静,寨中的人们忙活了一整天,直到亥时才纷纷疲惫不堪地睡去,鼾声如雷。

欲龙寨后山的某间房内,两个年轻人躺在床上还未入睡,不是别人,正是这两日来都未有机会说过几句话的唐奎与项洵。

连日来,因为忙于柳红樱的婚事,唐奎不得不立即返回欲龙寨,负责起全寨弟兄的任务安排,如今前山后山,屋内屋外,寨中的每一处角落,都被装扮一新处弥漫着喜庆而又吉祥的气息。

而项洵则留在流云牧场,负责将牧场方面赶制出来的各式婚宴用具运送至欲龙寨,否则单凭欲龙寨那一帮子粗手粗脚的汉子们,如何能够做得出那般众多而又极其细致精巧的喜庆物什来?

腊月二十九日这天晚上,项洵又押送了两大车的物什过来,天色早已黑了,索xìng便在欲龙寨这里吃了饭,休息一晚。

吃饱喝足的兄弟两个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说着这近一年来各自离奇的遭遇和变化。

月儿偷偷地透过窗子,照进屋内,洒在地上,白亮亮的,似乎是想明目张胆地偷听两人的对话。

“大哥,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够再看到活蹦跳的你……”唐奎望着房梁,轻叹一声,然后又笑得不能自持道。

项洵咧着大嘴笑道:“你还说,我被雷劈了之后另有奇遇,还琢磨着你们几个千万别把我给埋了,啧啧,谁成想,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九九八十一天,可不正好被埋在地底下……”

唐奎老脸通红道:“谁晓得你会有那等通天般的手段,竟然能够死而复生……再说,当时正好二哥被人捉了去,我跟曼都哭得死去活来,脑子里成天都跟傻了一样,也幸亏有田大哥和嫂子帮忙操持着,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项洵摇了摇头道:“现在想想,也幸亏你们把我给埋了。”

“怎么着?”唐奎拿眼瞥了瞥一旁的项洵,不解道。

项洵转头笑道:“若是一把火把我给烧了,我现在哪还能这般跟你说话?”

唐奎哑然失笑道:“你这担心都是多余,有田大哥在,怎么也不可能将你那么处置了。”

项洵想起田盖,也不清楚他们夫妇现在到底如何了,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欠田大哥的实在是太多了,老三啊,我现在是抽不开身,回头儿柳前辈的事儿忙完了,你派几个兄弟,回余杭去看看,拿个准信儿。”

“行!这个事一桩!”唐奎先是点头应了,然后又疑惑道:“大哥,你还有啥事儿抽不开身?难道你不准备跟我一起在这里好好干一番事业吗?”

项洵摇头笑道:“老三啊,你这个欲龙寨不错,真不错,但暂时还不是我想要的。”

唐奎皱眉不满道:“大哥你说什么呢,咱们兄弟之间哪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也是我的,虽然现在寨子的实力并不算强,但只要你肯留下来跟我一起,我有信心把寨子搞得威风八面!”

项洵笑着摇了摇头道:“少给我瞎扯,有些东西咱们兄弟之间不分彼此,有些东西,还是要分的……哎,别急着cha话,我说的是事实,简单说来,比如你我将来的妻子。”

“去你的!大哥你想什么呢,女人的话,当然……咳,还是各归各的!”唐奎咧了咧嘴,笑骂道。

项洵却是不理会他的笑骂,正色道:“就近说来,便是你这欲龙寨的弟兄,他们现在爱戴你,拥护你,是因为你是他们不可或缺的寨主,你能够令他们完全的信服……”

唐奎打断他道:“大哥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我这些弟兄们都是好汉子,以你的人品和武艺,他们很快都会接纳你的。”

项洵摇头笑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你是欲龙寨的老大,我又是你的大哥,只是这一点来说,我留下就不合适。”

唐奎恼火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师傅还是我师傅呢!不是一样留在这里?弟兄们都对他很是敬重!”

项洵摇头道:“两码事,你先要弄明白,柳前辈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但他在山寨中的地位然,不仅仅因为他是你的师傅,还因为,他明确静态,他是一个辅佐你的角色,你在台前,他在幕后,一切都以你为重,整个寨子都围绕着你来转,明白吗?与柳前辈相较,我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唐奎可以明白项洵的话是正确的,但仍气不过道:“大不了这寨主我不做了,由大哥你来做,不是一样的吗?”

项洵轻轻捶了他一下,摇头道:“这般没有谱儿的话你也敢说!若让你手下的弟兄们听了去,不晓得心中有什么想法呢。记清楚,在外人眼里,无论咱们是多么的亲如兄弟,仍然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在寨子这等大事上头,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谁也不可能去替代谁。”

唐奎闷闷地呻yín了一声,不悦道:“大哥,照你这样说来,咱们兄弟以后就不能并在一处了?若是各干各的,那还有什么鬼意思?难道你忘记咱们三兄弟当初立下的那个理想了吗?即便说二哥他现在不知所踪,但咱们两个都要弄成这个样子吗?”

项洵摇头微笑道:“傻子,也不知道柳前辈是怎么调教你的,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大将军,带领千军万马,去驰骋沙场,建立不世的功勋!我可有说错吗?”

唐奎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算你吧,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项洵长呼了一口气道:“别难受,咱们兄弟,你还不互相了解我吗?你若是让我就这么无功无业的进到欲龙寨里,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唐奎呸了他一口道:“还是那一身贱骨头,非得自己弄出个人样儿来不可!哼!算什么兄弟!”

项洵咧嘴笑道:“别光顾着骂,其实这一年来,我真的是遇上很多人,碰到过很多事,甚至有很多次都差点一命呜呼……”

“大哥……”听着项洵这么一说,唐奎忍不住地就为他难过起来,先前那点儿装出来的脾气早扔到九霄云外去

与项洵的境遇完全不同,他这一年来,几乎全是与柳红樱一起,无论吃饭、睡觉、练功,还是拿那些恶棍、渣滓甚至丧尽天良的歹人试枪,除了练功时会拼命到筋疲力尽,可以说,几乎没有遇上太多的危险。

因此,想着项洵他都是一个人在诸多绝境里挣扎求存,拼命向上,唐奎便觉得自己的鼻孔里酸酸的。

“呵呵,少作娘儿样子,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可怜我,而是想说,我觉得,这一年的历练,让我成长很多……回过头看看,以前的自己,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现在……不仅有一身好武功,更是结交了数不清的英雄豪杰!”项洵说着说着,便有一股强大地信心流露出来,“老三,我喜欢在这种环境里面拼搏,真的,不但可以寻找你二哥的消息,而且我觉得,只有在这种境地里,我的所有潜能才可以被充分地挖掘出来,这段算是流浪也好,算是历练也好的在江湖中打滚的日子,将是我这一生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侧脸呆呆地望着项洵,唐奎觉得,大哥确实是与以往完全不同了,不仅是身材样貌上的变化,更多的,则是他的成熟,他的见识以及他那满满地自信,统统都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境界。

在这一刹那,唐奎甚至动了跟随大哥一起到江湖上打滚的念头,但他没有能够说出来,因为他的手底下,已经有了数千的好弟兄,他不可能抛弃弟兄们不管不顾,不可能将师傅好不容易才为他营造出来的大好形势扔到一边。

而且,他完全可以料到,倘若他说出来,势必也会被大哥拒绝,所以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彻底地熄灭在心头。

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经过了无数风雨的洗礼,他们再不是以前浪迹街头只懂得胡思想的混混,而是有了各自目标的,负责任,肯担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大哥,我真的是又羡慕又佩服你……你选择的道路,是一条充满了危险的路,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战胜一切的困难与危险,成为盖世的英雄!”唐奎实话实说道。

“等我们救出子轩,咱们兄弟三个都会成为盖世英雄!”项洵的眼中透出坚定的目光,然后又咧嘴道:“至于羡慕我?嘿,你都不知道,当然我看着你被柳前辈教诲和爱护时,心中有多么羡慕你哩……”

“嗯,师傅他对我真的很好,虽然有时候挺凶,但从来都是为了我好,有时候,我甚至都偷偷地将他当成我爹……嘿,你笑什么,是真的……”唐奎在被子下面狠狠地给了项洵一肘子,将他打得痛呼一声。

项洵肉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只是在笑,你这家伙马上就会有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娘,哈哈……”

“滚蛋!敢拿我师娘开涮!心我跟你翻脸!”唐奎一副要拼命的架式道。

“去去去,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做那蚍蜉撼树的错误决定,否则定然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项洵满脸的不屑道。

“好歹我现在也是一寨之主,竟敢看不起我!看我的‘胳肢无影手’……”唐奎趁着项洵不注意,两只大手顿时扑到他身上,拼命地胳肢起项洵来。

“奶奶个熊!竟敢目无尊长,嘿,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只怕你不晓得大哥这两个字怎么写!”项洵在唐奎还未伸过来的时候便已觉察了他的目的,所以来了个守株待兔,将他的双手紧紧箍住。

在这一刻,兄弟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段不堪回,却又无拘无束无比快乐的,一去不复返了地孩童时代。

岁月啊,便如同一条顺流而下的船,站在船上的你,可以看到眼前各式各样的风景,但无论那风景是美丽的也好,丑陋的也罢,都是一晃而逝,再也无法得见,因为,岁月的大船,永远没有回航的那一天……

两人没有运用任何的武功,只是单纯地凭借着蛮力在那里胡闹着,一直到满头大汗,连被子都几乎被踢到床下去时,这才喘息着停了手,倒在床上,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连眼泪都差点笑将出来。

“唉……”笑着笑着,唐奎却是突然出一声长叹。

“唉……”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项洵也是出这样一声叹息,然后两人又同时道:“如果咱们兄妹四人……”

唐奎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先说……”

项洵也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时常在想,命运这东西……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将咱们好好的四兄妹拆得是七零八落……”

“是啊,老天爷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一年来,每当我拼命练功,练到筋疲力尽浑身都动弹不得的时候,我就想二哥,想曼,想你,想田大哥,想……想着我们以前那美好的苦日子……”唐奎望着房梁,紧接着项洵的话道。

项洵转过头来,趴在唐奎耳边问道:“老三,老实说,你当初怎么就能够舍得离开曼的身边?”

怎么能够舍得离开……

这一瞬间,唐奎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嘴上却装傻道:“什么舍不舍得,师傅说了,要让我成为大将军,留在洛阳城里,可成不了大将军的……为了……”

“少给我装傻……”项洵鄙夷地打断了唐奎的话,“你以为你那点儿心思,我跟子轩看不出来?”

“我……”唐奎张了张嘴,却是突然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来,最后只得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半天没有言语。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她?”项洵却是不理会唐奎的颓态,转头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也许……她……”唐奎一顿一顿的,跟个结巴似的,却是根本就说不下去,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地,自己暗骂了一句没出息,这一年来无论什么苦都吃过,但泪却从来没有流过一滴,他娘的,怎么今晚就这么想哭呢?

“她现在在洛阳,应该过得很好吧,有季宣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的话。”项洵斜眼瞥着跟闷葫芦一样的唐奎道。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唐奎口不对心道。

“呔!你这呆子!”项洵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敲了唐奎一记栗凿,“季宣喜欢曼,咱们当时都看得出来,你喜欢曼,我跟子轩也能够看得出来,你他娘的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咳咳……不是吧,你们,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唐奎被项洵的单刀直入弄了个措手不及,差点被口水给呛死。

“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啊你啊……”项洵又翻身躺回去,摇头叹道,“让人说你什么好呢?”

唐奎这才醒得项洵原来是诈他,心中惨呼一声,苦笑道:“哪有你这样子的……连自己的兄弟都骗,心天打雷劈啊!”

“哈!你忘记了,我早就被雷劈过了的,现在不是屁事儿没有?倒是你,准备怎么办呢?”先前打闹的汗水渐渐消了,深夜里的寒意浸了过来,项洵打了个哆嗦,然后连忙扯过被子将两人的身子盖严实,询问道。

“我……不知道曼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知道,咱们四个一向都是兄妹惯了,倘若我突然跟她说了实话……唉,不晓得会不会连兄妹都没得做……”唐奎将被子扯起来,盖住脑袋苦恼道。

项洵摇头无语道:“我突然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唐奎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好奇道。

项洵斜睨着眼睛道:“你们师徒两个啊,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是不是也想学你师傅,等上个三年五载,或者十年八年的?”

“我!大哥,我也现一件事情……”唐奎被项洵问得一塞,然后摇头叹息一声道。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项洵转过头来问道。

唐奎眯着眼睛道:“我现,你这一年来,有一样东西还真是半点儿都没有变。”

“什么东西?”项洵越好奇道。

唐奎拿脑袋狠狠地撞在项洵的头上道:“就是你这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啊!也不懂得多教教我,就知道冷嘲热讽,看着我痛苦不堪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项洵白了他一眼道:“去,竟敢怀疑大哥我的动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机会总要自己去争取的,你看看晏紫姑娘就懂了,如果她这次没有勇敢地站出来去解释开一切,你觉得,你师傅和她会不会这一辈子就……”

“不要说了!”唐奎心中差点儿被吓出一团冷汗来,连忙打断了项洵的假设……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略有小成

第一百二十一章略有成

东都洛阳。

寂寞地太阳在云里穿行着,时隐时现。

连续下了数日的大雪终于稍作停歇,到了这日的午后,天空中虽然还飘着些散碎的雪片儿,但是厚厚地雪云早已散去,当是再作不得什么大风浪。

无数象征吉祥与喜庆的金花银树彩绸上面,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舒展不开身子,使它们看起来有些冰冷瑟缩,仿佛谁人低落的心绪。

“聿聿”

随着车夫的一声吆喝,一辆装饰华贵,车厢宽大的马车在一座颇是大气的府第跟前停了下来,马车的后面还跟十多名身着劲装,眼光炯炯地骑士,显然是马车内的衷心护卫。

“大爷,到家了。”车夫收了马鞭,转过头来笑呵呵地道。

“嗯”车内传来男子低沉的回应。

就这一阵儿的工夫,早有两名家丁疾奔了过来,抢着揭开马车厚实地帘子,伺候着车内的一名身着华服,年纪在二十六七的男子走下车来。

“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与此同时,早有眼尖的厮叫喳喳地嚷开了嗓子,飞一般地往后院冲过去,伴随着厮身影和声音的穿梭,整个府里仿佛掀起了一阵不的风暴般,所有的下人们突然间都开始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张伯元跳下马车,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张府”,脸上露出一阵温暖的笑容来,挥开想搀扶他的两名家丁,摇头笑道:“都去忙你们的吧,我可没有老到需要人搀着的地步。”

“哈哈,大爷您可真会说笑,这不马上就到年关了,大家伙儿可都是紧盼着您回来过年呢,这几天下了大雪,滑着呢。”一名家丁腆着脸笑道。

“行了行了乐你就别贫了,赶紧跟四明一起,去把车上的东西收拾收拾,啊,大爷这一身的好功夫,能被这么点儿冰雪给滑着?”劲装护卫里的一名汉子朗声笑道。

张伯元摆摆手笑道:“好了,你们也累了,都先吃饭,吃完赶紧去歇着吧,别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说罢抬脚进了大门,往后院儿行去,张家的府院占地颇大,在寸土寸金的洛阳能够有这般大的宅院,足以说明张家雄厚的实力。

张伯元轻轻地推开房门,只听得“吱呀”一声细响,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

“真是,回来就回来呗,我又不是没有出过远门儿,还非得你亲自下厨啊?”张伯元一般嚼着香喷喷地热菜,一边对着桌边儿的女人道。

“以往倒是出过远门儿,可是哪一回有这回这么久的?你那嘴刁成什么样,你自己还不知道?我不下厨,谁下厨?哎,慢点儿”女人在一旁望着丈夫饿鬼似的吃相,连忙嗔道。

张伯元咳了两下,这才把嗓子里的饭粒儿咳出来,接过女人递过来的茶水送了几口,这才呼出一口气来道:“还是你做的菜好吃啊,那些山珍海味吃久了,真不如你做的这些家常菜。”

女人一扭脖子,得意道:“呸,贫嘴,也不看看这菜是谁做的?”

“呵,说你胖,还喘上了……唔……再给我盛一碗……”张伯元三口两口地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将碗递到女人的手里道。

女人盛了米饭递到桌上,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我这肚子一直不争气,我嫁给你这都多少年了,也没能给你们张家生个娃娃……”

“急什么,我上回走之前,曼姑娘不是给你号过脉了吗?说你这是身子寒,等吃些方子,调理调理,要不了多久就能怀上。”张伯元完全不理会女人的叹息,边吃边道。

女人摇头道:“不急不急,你总这么安慰我有什么用?你养只不下蛋的母jī,到头来可怎么办?”

张伯元放下碗筷,抓起女人的手摇头道:“是不是家里又有哪个下人了?是谁,我待会儿就去把那些长舌头扔出去!”

女人摇头道:“你啊你啊,唉,即使家里的下人们不说,人家外面的人就不能说了?毕竟这是明面儿上的事实,你又能怎么样?好了,快吃吧,等会儿饭菜就凉了。”

张伯元摇头笑了笑,拿手拍了拍女人的脸颊道:“好了,管他们呢,谁爱说就让谁说去吧,生孩子这种事儿,急不来,要不哪天我再跟你一块儿去拜拜西山庙里的菩萨?求她老人家大慈悲,赶紧给咱们送个大胖子来。”

“去去去,这么大岁数,还为老不尊的,也不怕下人们看到笑话。”女人赶紧将他的大手拍下去,“伯元,你就听我一句,再纳个妾吧,好歹先把你们张家的香火续上。”

张伯元端着饭碗边吃边笑道:“你又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真是,当年你没做成媒婆,是不是现在还挺怨我的?”

“去你的!”女人拿手掐了一把丈夫的大腿,“跟你说正经的呢,少给我贫嘴,哎,我说啊,我看曼那丫头,生得挺水灵,身子骨长得好,人也挺不错的,你纳进门来,说不定很快就能有了。”

张伯元闻言,嘴里的一口米饭尽数喷在桌上,差点笑岔了气儿。

女人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吃饭不好好吃,非要弄得满桌子都是才满意。看你在外面都是人模狗样儿的,怎么一回家就跟个孩子一样?”

张伯元捧着肚皮笑道:“你说啊,你这在家里没事情做是不是?脑子里成天就想着这些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叫七八糟的东西了?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为你们张家着想?”女人翻了个白眼道。

“哈哈,我算是服了你了,哦,为了我们张家着想,那你也不能打曼姑娘的主意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弟的心思可全在她身上呢,我要是纳了她,我们兄弟还不得立马反目成仇啊?哈哈……”张伯元把碗筷都扔到一边,笑得都坐不直身子。

“弟他才多大年纪?还早着呢,再说了,洛阳城里好人家儿的姑娘多得是,怎么着也得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不是?”女人撇嘴道。

“什么门当户对,当年我爹娶我娘就没讲究门当户对,后来我娶你,也没讲究门当户对,家业不是都挺兴旺的吗?怎么着,哦,现在轮到弟了,就得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你这什么死脑筋啊?”张伯元笑着数落道。

女人嘟了嘟嘴唇儿,垂头道:“我跟那些富家太太姐们都说不上什么话儿,很丢你的份儿,我不想弟到时候也这样儿……”

张伯元握着女人的手摇头笑道:“什么丢不丢份儿的,弄来弄去,还不都是你们那些个婆娘之间的事儿?至于说到丢我的脸面,嘿,咱们关起门来,谁去管他们呀,爱说说去,反正我只爱吃你做的菜。”

女人给他说得脸色又好起来,嗔道:“赶紧吃吧,饭菜真要凉了,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嘴会哄人的嘴。”

张伯元不去理会女人的揶揄,边吃边笑道:“弟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弟啊,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剑,练到没力气了,就去跟着曼姑娘忙活那些个药方子,等气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去练剑,一天折腾好几回。。”女人把丈夫有些歪了的衣襟儿整好,这才柔声道。

“哦?呵呵,那子,还挺勤快,不错。”张伯元三口两口将所有的饭菜都扒拉到肚中,点头道。

“爹和三弟妹他们的仇都没有报,弟他心里憋着股劲儿呢,再这么下去,我就怕他还没报着仇,先把自己给累垮了。”女人担忧道。

说道张家的血仇,张伯元便想起柳红樱离别前跟他的一席长谈,禁不住叹了口气,想要报仇,谈何容易?

张家在洛阳城里也算是有名的富户,但要跟鬼道那种庞然大物比起来,真是jī蛋跟巨石,蚍蜉跟大树一般,对方想要对付他们,只不过是伸伸手指头的事,而他们想要跟对方拼命,只怕却揪不掉对方的半根毫毛。

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出来,弟既然一心想着报仇,便由他去,自己尽力安排好后手便是,如果将来真的要跟对方死磕……哼,怎么着也得让对方能够掉下条胳膊腿儿来。

“行了,我自晓得理会,吃饱了,我去弟。”张伯元站起身来道。

……

张府后院西侧的一间屋内。

柴火毕毕剥剥地燃烧着,淡青色的火苗儿温柔地添着一只灰色地陶土药罐儿,将药罐内的各种草药的药力缓缓逼将出来。

丝丝缕缕地苦涩而又带着些药香的蒸汽,不断从药罐的侧嘴处升腾起来,弥漫得屋内到处都是药味儿。

药罐不远处的一张椅上,端坐着个衣衫朴素的豆蔻少女。

少女的双目微闭,清秀的脸庞透出一股宛若出尘的宁静与肃穆,一双如画般地眉毛舒展着,显得十分安详而又自然。

午时刚过,少女澄净无比地眼眸便睁了开来,先前还在体内流淌着的真气自然而然地敛进周身的穴道,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

擦了擦额头上细细地一层汗珠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少女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对自己的进境有些满意,起身来,伸了个的懒腰,幸得无人看到。

少女皱起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儿,轻轻地点了点头,晓得灶上的药似乎煎得差不多了,便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湿棉布,包了药罐的把手,将药罐内浓浓地药汁儿倒入灶边的一只碗内。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项洵与唐奎的妹——苏曼。

近一年来的安定生活,使得苏曼能够在每天的子时和午时安心修习宁秋秋教给她的子午心法,到今天,终于达到体息归窍的境界,似乎算是略有成呢。

与心法修习一样略有成的,便是她的医术了,与只在子午两个时辰进行的心法修习不同,对医术的刻苦钻研,可说是占据了她日常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

每日从清晨起床,一直到深夜,她都捧着宁秋秋送给她的那本医书来钻研,虽然大哥以前天天拉着她一起去听曾老夫子讲学,但那医书里面依然有不少字她不认识,不过不要紧,因为张季宣懂得字可是极多,基本上没有什么字能够难得倒他。

字虽然认识了,但那医书中的许多的药xìng医理却是更加晦涩难解,她曾有心向城里的大夫们请教,但不是对方也弄不明白,便是被人好一顿耻笑,百般无奈的她,只得自己一个人埋头硬啃。

一回生,二回熟,世上难事有几多?终敌不过,认真细琢磨。

不知是她的坚忍感动了上天,还是她天生便有学医的天分,总而言之,她的进步非常快,快到根本没有人能够相信她只不过才学了不到一年的医术。

那本医书当中说得非常明确,学医非常忌讳单学不练,因为书上的东西终究过于刻板,而每个人的体质却都有不同,病痛伤患的情况亦有不同,因此,想要拥有良好地医术,便必须将所学的医术运用开来,只有通过运用,才能更好地理解书中的那些医理。

由是一来,苏曼便向张夫人请求,请求让她可以为府中生了病的下人们诊治病痛,张夫人本来觉得这请求过于无理,但在张季宣的软磨硬泡下,最后也只得答应下来,当然所有的药钱都从张季宣的日常开销中来扣除。

得到了准许的苏曼开心无比,但也郑重无比,面对每一名病患,她都会仔细仔细再仔细,推敲推敲再推敲,哪怕只是一般的病痛,她也从来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就这样,张府内的下人们渐渐地现,这个年纪不过十四的丫头,一身的医术竟然比慈惠坊内的老大夫也差不了多少,无论大病病,只消吃上一两剂药,或者扎上几针,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痊愈了。

这个令人惊讶的现,使得张府内的下人们即便有个什么病痛,也不会再去寻外面那些诊金又贵,效果又不怎么样的大夫了。

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甚至连张夫人亦不免动了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年末危机

第一百二十二章年末危机

厅内的炉火熊熊地燃烧着,一片温暖。

朱无缺坐在上处的大椅之中,脸色铁青地捧着一只碎花茶壶,一口又一口地咂着茶水。

“攻打欲龙寨?大人,这事情,可真的是不好办呐……”一名将官模样的人物皱眉道。

“嘭!”碎花茶壶被朱无缺猛得扔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瓷花儿,还有一滩茶水和碧绿地茶叶,那恶心的模样,仿佛就像鏖战完毕的战场……

“他娘的!就这么点儿事儿!有什么不好办的?!他们不过是一群土jī瓦狗,咱们大军一至,敢保让他们即刻灰飞烟灭!”朱无缺的大掌又狠拍在桌子上,两只眼睛圆瞪着,那架式,可比猪圈里的兄弟们要厉害得多。

“大人,您先别生气啊,消消火儿,消消火儿啊……”那将官连忙苦劝道。

“消个屁火儿!我的宝贝儿子给那什么叫项洵的畜牲给宰了!你明不明白,啊?我的宝贝儿子给人宰了!你他娘的让我怎么不能生气?!老子现在只想杀人!杀人!”朱无缺此时的愤怒情绪,似乎被那将官的一句话引到了顶点。

朱无缺身后的一名师爷模样的人物低声道:“大人,您不妨先听听元将军的意思,其他的,再说也不迟啊。”

朱无缺似乎对那人极为信任,粗喘了几口大气,这才把脖子一梗道:“说吧,我倒是要听听,元将军你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是将军,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八品的官儿,与身为郡守的朱无缺比起来,着实是差了好几级,更何况,竟陵的人都传言,朱无缺在朝中有大人物倚靠,因此这元将军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元将军往那师爷递了个感谢的眼神,这才苦着脸道:“大人,倒绝非我执意不肯出兵,只不过,您看这眼下正是年关,弟兄们老早都盼着好好过个年呢,现在让他们再去剿贼,那还不得反起来啊?”

竟陵郡内的贼匪其实并不多,但因为与沔阳相邻,不时会有些手长的贼子捞过界,少不得要折腾一番,这不前一阵子还剿了两批,贼子们捞一回换一个地方,可把那些兵卒们好一顿拉扯。

此时年关已近,谁能愿意大老远地去攻打贼寨?

“哼!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作反?我呸!”朱无缺抖了抖脸上的横肉,十分不屑地吐出一口唾沫来。

元将军忍着心中的厌恶,继续赔着笑道:“其实真要让弟兄们出兵也不是不行,只是,大人您瞧这外头,冰天雪地啊,走不出几里路,那手都要拿不住枪,倘若真是要攻城拔寨的话,那可怎么打?”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这雪下得是特别大,如今虽然停了,但城外的积雪仍有半尺多深,而竟陵郡的治所长寿,离欲龙寨可足足有一百三十多里路,再加上山路崎岖,没有个三天五日,只怕是到不了。

听了这话,朱无缺的眉头也是蹙了起来,他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是可以明白的。

“哎呀老爷啊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他被人给害了,你可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呐”就在朱无缺愁的当儿,从厅里的屏风后面冲出一个穿着臃肿的胖女人来,那抹了不知道几层脂粉的脸上,被眼泪冲刷成了个大花猫的模样。

不消说,这位自然便是朱无缺的正牌夫人——金丝丝,据说她的叔叔乃是朝中的三品大员,手中握有实权,而且,连朱无缺的郡守一职,也是托了这层关系才坐得稳当。

朱无缺一见着夫人冲将出来,这一张老脸可就挂不住了,说了不要让她来,不要让她来,偏不听,这下可算是丢了老大的人。

“咳,夫人,你莫要着急,我这不是正跟元将军商量对策嘛……”朱无缺连忙站起身来安抚道。

“还商量个屁!我不管!我要你马上出兵,去把杀害我们儿子的那两个凶手抓回来!我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朱夫人哭得伤心欲绝,口不择言道。

“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大呼叫的像什么话?你先回屋等着,我肯定会为儿子报仇!”眼见夫人撒了泼,朱无缺的面上挂不住,沉声劝道。

“好哇,朱无缺,儿子才死没多久,你就这样对我,你个天杀的啊!你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是不是?我今天还偏偏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能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朱夫人气得咬牙切齿,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幸得那椅子只是出一声惨叫,硬是凭着坚强地意志挺了下来,没有因此而一命呜呼。

朱大人,您可真是不容易啊,家有悍妻,家有悍妻可真真要不得啊,元将军偷偷在心里抹了把汗,开声道:“大人,我倒有个主意。”

朱无缺连忙道:“元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元将军点头道:“大人你看,咱们此次派兵压境,却并不真正与欲龙寨开战,只是迫他们将那两个杀害朱少爷的凶手交出来给咱们处置,岂不是两全齐美之法?”

“有理,元将军的法子实在是妙!”朱无缺点头笑道,“夫人,你看这法子如何?可还使得?”

哪料到那朱夫人却是冷哼一声道:“朱无缺,你他娘的也真是窝囊,自己的儿子都死了,竟然还在想着不要开战!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你们若不杀光了那些贼子,他们又焉能将自己的兄弟交出来给你?!”

这话一出,元将军与朱无缺的脸上都是极其难看。

“夫人息怒,大人他之所以会跟元将军这般细细商量,也是为了早些给少爷报仇啊,您想想,对方好歹是有营寨的一方贼寇,倘若一时间攻打不下,这冰天雪地的,咱们的补给一时供不上的话,岂非自送xìng命?夫人千万息怒……”倒是朱无缺身后的师爷软语劝了几句。

那朱夫人抬起袖子来擦了满脸的泪水跟鼻涕,浑然不顾自己的美丽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心中想着师爷说的那句自送xìng命,心尖尖忍不住打了个颤儿,如今儿子没了,她可不能连丈夫都没了。

于是点头道:“王师爷你说得没错儿,唉,我可怜的儿啊”说着竟是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厅去了。

眼瞅着夫人离了大厅,朱无缺这才叹了口气道:“元将军,你也看到了,我那儿子惨死,倘若我不将欲龙寨荡平,将那两个凶手碾成肉酱,只怕我这家也要散了……”

“元将军,大人的难看你也看到了,你若是不帮忙,今后的事情可都就不太好办了。”师爷的眉头微皱着,望向元将军道。

元将军心中打了个突儿,他们一起做的那些克扣军饷、军粮的事情,倘若真被人抖出来,他朱无缺朝中有人,只怕没什么大碍,最多换个地儿重新开始,自己呢,只怕连颈子上的这颗脑袋也是保不住啊。

见着元将军已然心怯,朱无缺与师爷对视一眼,又听朱无缺道:“元将军,我今日在此把话说开,只要你能够说服弟兄们与我一同前去欲龙寨剿匪,以后但凡有好事儿,我决计不会忘记你今日的恩情!”

元将军倒不在乎朱无缺承诺的这些,只是对方如今打定了主意非要带兵剿匪,如果自己今天不答应下来,无论如何,今后都没有任何好果子吃……更何况,既然有敬酒吃,谁又会蠢得去吃罚酒?

想到此处,元将军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人客气,先前不过是为大人分析利弊,倘若大人一心前往,我元程必定全力以赴,罢,我这便回去集合队伍,至于粮草,便要劳烦大人这边预备了。”

朱无缺虽然不算多聪明,但也不至于太过愚蠢,见对方肯出力相助,当即摆手道:“元将军,这大过年的,让弟兄们跟我去杀贼剿匪,于情于理都有些太过,这样,除了粮草全部由我负责,另外,但凡愿意跟随我前去杀贼的兄弟,每人银五十两,杀贼获得的功劳额外再算!哦,这银子便由我朱无缺来出,等出的人数一定,你便可以到孙师爷这边按人头支取,你看如何?”

一个人五十两,三千人就是一万五千两!好大的手笔!元程心中还愁手底下的那些弟兄们有意见怎么办,现在看朱无缺肯出血相助,那还有什么话说?便见他抱拳道:“大人当真是英明无比,我敢保证,每一个跟随前去的弟兄们都是个顶个儿的精卒!只不过,我元程又岂能一点力气也不出?更何况,朱少爷他一向是我欣赏的好儿郎,如今他惨死,我断断不能袖手旁观!这样,如果此次愿意跟随的弟兄出四千人,多余的银两,便由我元程来出!”

朱无缺心中冷哼一声,你跟姓江的手底下也不过就六千多号人,除去老弱,又能有多少愿意前去的?但既然对方肯如此表态,自己总不能拂了他的脸子,当即点头道:“好!元将军的好意朱某铭记于心!不知弟兄们何时可以出?”

元将军道:“如果没有意外,自然是越快越好,趁着贼子们忙着过年,放松警惕,咱们可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朱无缺对元程的这般分析比较满意,于是点头道:“如此便麻烦元将军了,咱们明日一早便立即出!”

元程抱拳道:“请大人放心!咱们此次定然可以剿匪成功!”

朱无缺点头道:“借元将军的吉言,师爷,你替我送送元将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固若金汤

第一百二十三章固若金汤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极为漫散地照射下来,并没有半丝暖意。

在雪虽然停歇了,但因为太阳不出力以及化雪的缘故,这气温着实低得很。

欲龙寨前的瞭望台上,几名壮实地汉子虽然身着棉袄,但仍不时地搓着手跺着脚,否则只怕没有多久便要被冻得抖。

“嘿,今年这天气,可真是冷得很呐,以前放哨的时候,哪有这么遭罪?”一名黑脸地汉子道,一张嘴,便是一长串地热气冒出来,显示出周遭地温度确实极低。

“就是就是,这鬼天气啊,冷得我都不想去撒niao,别弄不好把那话儿给冻掉罗,老子可还没有娶媳妇呢……”另一名年轻稍轻的子搓着耳朵,跺着冰冷地脚板道。

“嘿嘿,那可真得心得点,女人的滋味儿还没尝过吧?哈,等有机会啊,哥带你去城里头逛逛窑子,包保你食髓知味,想了一次还想第二次……”那黑脸汉子冲年轻的子挑了挑眉毛,满脸男人的贼笑。

“咳,我听说啊,这柳前辈娶的媳妇那可是个年轻的大美人儿啊,而且还是流云牧场场主的义女呢,啧啧,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落不到咱们头上呢?”另一个头戴兔皮帽的汉子呲着牙笑道。

“行了吧你,也不撒泡niao照照,自己生得个什么模样?有几斤几两?嘿,听哥一句话,老老实实地找个婆娘就行了,这年头儿,能有个女人搂着睡觉就不错了,做人可千万不能不知天高地厚啊。”黑脸汉子打趣道。

“嗐,我也就那么一说,咱们这寨子好久没有这般喜庆了,弄得我这浑身都直痒痒,啧,要不回头儿咱们跟林海他们吱一声,到县城里去消消火儿?”兔皮帽子抄着手,跳着脚,满脸贼笑道。

黑脸汉子添了添嘴唇,显然被兔皮帽子说得有些意动,点头道:“行,回头我去找林海说道说道。”

“林海他们现在跟寨主可是熟得很,在寨子里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啦,人能答应吗?”兔子帽子表示怀疑道。

“去去去,虽说林海他们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但仍是好兄弟,而且,只是这么点jī毛蒜皮的事儿,想来也不会不卖咱们弟兄面子,这事儿就交给我了,回头成了我喊你们。”黑脸汉子摆手道。

“好咧,锁子哥你到时候可一定得喊上我,啧啧,嘿……”那年轻的子咽了口唾沫,搓着手道,“咦,又来了四辆大车,这流云牧场的家当可真是丰厚啊,只是嫁个义女就这么大的手笔,这要是嫁亲生的闺女,该得什么模样?”

黑脸汉子眯着眼睛往南边儿一瞧,可不是辆大车,每一辆都cha着流云牧场的大旗,大老远儿的便可以让人认出来。

黑脸汉子不敢怠慢,赶紧往下面吆喝了一声,负责接待流云牧场方面的孙林海立即带着几个弟兄冲出寨门,赶上去迎接。

只见此次负责押送车辆的牧场战士明显增多,足足有上百号人,头里的,正是寨主的好兄弟项洵。

“项兄弟,辛苦了,辛苦了,赶紧叫弟兄们进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唐奎与项洵的关系有多么铁,这孙林海的心里可是一清二楚,此刻根本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迎上去笑道。

项洵翻身跳下马背,摇头笑道:“孙兄弟,这回可没有以往那般简单呐,这四车,可不是那些喜庆物什罗。”

“啊?不是?那又是什么东西?还累着这般多的牧场弟兄前来押送?”孙林海顿时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项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然是好东西!你看,连流云牧场的大姐都亲身前来了,足以证明这四车东西有多么重要。”

正说着,靳采萱却是催马上前,在马背上笑道:“少贫嘴了,别看着那太阳还有老高,看起来时间足够的样子,这四部弩箭机真要安装起来还是很费手脚的,而且安装完后还要调试,现在天短,可没有多少工夫给你们浪费。”

弩箭机?!而且一送就是四架!

孙林海差点儿没叫出声来,我的天,这流云牧场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如此一来,咱们这欲龙寨可算是固若金汤啦!

项洵看着孙林海一脸惊讶地模样,点头笑道:“靳姐说得没错,咱们眼下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走走走,马上动手!”

孙林海这才反映过来,连忙点头道:“好!马上动手,我这就去叫寨主过来,让他看看安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项洵摆手笑道:“不用着急,你随便喊个人去通知他就好了,反正他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要知道,对于这些玩意儿,靳姐可是个中的行家,完全交给她就好了。”

“啊,原来是这样,好,既然项兄弟你这般说,我听你的,来来来!大家伙儿都出来帮下手,把车弄进去!”孙林海听着项洵这样讲,当即点头应承,并且招呼手底下的兄弟们出来帮着推车。

项洵将马儿扯到一边,转头对靳采萱道:“如此都是要辛苦采萱你了,跟着跑过来不说,还得再费事安装调试。”

昨夜他与唐奎一番长谈,直到寅时才睡下,稍稍贪睡了一会儿,等回到牧场的时候,才知道,靳秋决定要送几架弩箭机到欲龙寨帮着加强寨子的防御能力,此四架只是一半,另一半要明天才能运来。

一出手就是八架弩箭机,流云牧场的手笔真可谓巨大,要知道,这些由靳采萱设计出来的弩箭机,比隋军当中使用的弩箭机要强大不止一倍,不但射快,威力强大非常,有如此利害的八台弩箭机充当欲龙寨的门神,只怕唐奎那子睡觉都会笑醒过来吧。

靳采萱掩口笑道:“看你说的,大家本来就是朋友不说,唐寨主又是你的好兄弟,柳大哥他更是阿紫姐姐的夫君,我只不过是跑跑腿,动动嘴皮子指挥一下,又有什么辛苦了?”

项洵帮她牵了马,咧嘴笑道:“一还二还二,这等好东西,许多人根本是藏都来不及,又有谁肯贸然相送?也只有流云牧场能够这般大方,对朋友毫不吝啬。我只不过是稍作关心,你又何必客气?”

靳采萱笑得都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消了笑意,偏偏又一扬眉道:“哼,既然说是朋友,又来说客气话,不怕我一生气撂挑子不干了吗?”

这次又轮到项洵直不起腰来,只得喘着气道:“倘若你是那种人的话,我可不敢在人面前说是牧场的朋友,哦哦,已经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要怎么安排?”

靳采萱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径直冲上前去,先是分别登上瞭望台好一顿地观望,然后又详细地看了看寨子入口处的地形,这才有了决定,开始指挥人将弩箭机搬下车来,进行安装工作。

只是一阵风的工夫,唐奎便兴冲冲地奔上前来,看着这数台威风八面地弩箭机,眼睛里差点没冒出光来。

“老实说,这到底是你的情分,还是我师娘的情分?”唐奎将项洵扯到一旁,低声问道。

项洵哑然失笑道:“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些东西都要成为你的!哦,忘记了,明天还要四架要运过来!”

“还有四架!”唐奎差点没幸福地哭出来,只是一下又回复清醒道:“当然有关系,情分这东西,用一点自然就少一点,大哥你将来要做的事情比我还要多,还要大,那情分能留一分便留一分的好。”

仿佛只是一夜间的工夫,唐奎的心思便细腻成熟了不少,项洵心中颇是感慨,只见他拍了拍唐奎的肩膀笑道:“傻子,有来有往,情分才更长久,莫要过于担心。况且,眼下你这边儿更需要得到牧场方面的支援。只要你能够在这里扎下根来,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放心。”

“好!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从今往后,我欲龙寨与流云牧场定然会守望相助,在这里使劲扎下根来。”唐奎眼中透出坚定地光芒,狠狠地点了点头,“至于大哥你,便放心去闯荡好了,无论如何,这里都将成为你的坚定后援,遇到无法抵挡地困难时,便回来,咱们兄弟一起,世上便没有打不倒的敌人!”

项洵晓得唐奎又想起了周子轩的事情,对于鬼道那般强大的对手,自己许多时候甚至都刻意不去想它,怕自己会因为压力过大,而生出怯懦之心。

眼下唐奎已经有了初步地势力班底,虽说不多,也完全无法与鬼道相抗衡,但只要选对了路子,咬牙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变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大至天下英雄都不敢觑的力量。

实力是自信的来源,眼下自己的好兄弟已经有了这份自信,而自己,需要更多地努力啊。

听着兄弟的话,项洵只觉得心中暖洋洋地,除了深深地兄弟情谊,更多的,是对未来的那种希望与憧憬。

项洵搂过唐奎的肩膀,咧嘴笑道:“无论能否找到子轩,无论到时他是生是死,那场战斗都将无法避免。不过你放心,我怎么都会保住这条命,回来与你一起共同战斗,去战胜我们的对手,哪怕他们现在看起来强大无比,我都相信,最后胜利的,一定会是我们!”

“嗯!”唐奎紧紧地点了点头,反手搂着项洵的肩膀,显示出他们之间深厚地兄弟之情。

“朔方峰火照甘泉,长安飞将出祁连。犀渠欲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鱼丽逐左贤。谷中石虎经衔箭,山上金人曾祭天……”

不约而同的,两人竟是同时想起以前在余杭时喜欢唱的那歌谣来,当即毫无顾忌地高声唱出,豪迈而又洪亮地歌声直冲云霄,震荡四野,同时也将周围人们的心绪弄得高涨起来!

欲龙寨中的弟兄虽然知道他们是非常好的兄弟,但直到此时,才能够深切地体会到两人的兄弟之情深到何种地步,那是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那是一种肝胆相照的豪迈,那是一种生死与共的誓言!

一曲唱罢,两人更是高声大笑,那笑声中透出无比强大地自信,透出非凡之辈才能拥有的英雄气概!

何为英雄?谁是英雄?

此时此刻,众人心中都是不必再去纠缠问题的答案,因为,答案就在他们的眼前!

“哦,对了,柳前辈呢?怎得不见他的人影?”项洵笑问道。

唐奎撇了撇嘴道:“鬼知道他在做什么,自从打流云牧场回来,便一头扎进自己的院子不肯出来,没准儿啊,是因为这几天不许见师娘给气坏了,哈哈。”

新郎官儿与新娘在拜堂之前不许见面这风俗,被流云牧场方面坚决地执行了起来,盼美心切地柳红樱只能含恨离开,回到欲龙寨之后竟是一直没有露面,也难怪唐奎出言揶揄。

见着寨主这般损自己的师傅,一群爽朗地汉子再也顾不得对柳红樱地敬畏,纷纷跟着大笑起来。

项洵摇头失声笑道:“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说自己的师傅,我看你这家伙的屁股又是痒了,嘿……”

唐奎先是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才面露不悦道:“他现在脑子里除了师娘,还装得下别的东西吗?”

项洵点头笑道:“那倒也是,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嘛,指不定他想着自己马上要拜堂成亲,心里紧张激动呢?”

唐奎做了个饶了我吧的表情,翻白眼道:“他会紧张?会激动?只怕母猪都会上树了……哦,对了,李大哥呢?怎么还不见他跟你回来?”

项洵摇头低声道:“我上回不是和你说过吗?靳将要传你们一式‘暴雨梨花’枪法,你现在是忙着没空儿,他可是闲得很哩,这不,几天一直泡在靳将那边儿,今天我回去的时候,他还在苦练着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恩怨分明

第一百二十四章恩怨分明

红日高照物如换新颜。

与依旧寒意逼人的屋外不同,屋内的气温在火炉地烘烤下,令人惬意非常。

靳秋看罢手中的密信,信手将那信纸递与狄亦云等人传看,同时摇头道:“竟然又会是这般凑巧……”

狄亦云看罢却是眉头微皱道:“朱无缺那个儿子一向作恶多端,洵除了此害倒也算是替天行道,只不过,没想到朱无缺这个夯货,竟然会选在这等时候动攻势……”

昨夜乃是除夕,大年初一这一大早儿,本应该是拜年贺喜的好时光,可此时流云牧场内的三名战将(昨夜里,靳秋已经正式宣布任命戴朝宗为流云牧场的第三战将)俱已坐在靳秋的书房内商议如何应对朱无缺的攻势。

靳秋沉yín道:“这封密信是昨夜出,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

狄亦云的眼睛微眯道:“如此一来,倘若他们的度够快,说不定要打搅到红樱和阿紫他们两个的好事。”

“三千兵马,哼,这朱无缺倒是舍得下本钱,竟陵的那帮老兵油子们也不知道拿了多少好处,竟然会心甘情愿地在这等年节出战。”靳云飞挑了挑嘴角,面露不屑道。

“如今大雪未化,即便他们能够连夜赶路,到了寨前也不过是疲惫之兵,能够成得了什么事情?更何况,嘿嘿,咱们给欲龙寨送的八台弩箭机可不是吃素的。”戴朝宗一副不必担心的样子道。

靳秋摇头道:“朱无缺身边的那位师爷,据说心思颇为细密,所以,他们定会于战前仔细休整一番,倘若真地打杀起来,对欲龙寨可是个不地考验。”

靳云飞冷哼一声道:“不若咱们便悄悄出兵,埋伏在路上,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哼,倘若让他们搅了阿紫二人的婚事,可要不吉利。”

靳云飞与芊芊的悲惨过往,在座者俱是知晓,此时见他隐隐动怒,都是心中一凛。

“如今我们流云牧场摆明态度,不参与到任何兵匪地战事中去,只是规规矩矩地做我们的生意,倘若咱们不能将其一击而灭,日后传扬出去,对我们牧场的处境却是不利。”狄亦云摇了摇头道。

狄亦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主动袭击官军,那便与作反无异,真要到那个时候,早就眼红他们流云牧场的那些大人物们,便可以明刀明枪地前来夺取了。

靳秋点头道:“亦云说得有理,云飞你莫要因为一时意气而冲动,此事咱们肯定要c,但必须要做得不留痕迹,让人捉不着把柄才是。”

靳云飞摇头道:“我并非冲动,只不过,咱们牧场的义女嫁与欲龙寨的贼人为妻,无论是赠送的战马,还是弩箭机,都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咱们其实已经渐渐地有所偏向了。”

“嫁女一事,这确实不假,但若说到战马,那是他们花钱买的,弩箭机?也是花钱买的!嘿,难道那些打咱们主意的人还能让咱们出示单据不成?”戴朝宗摇头笑道。

狄亦云同意道:“再者说来,前些时日,咱们流云牧场被贼人重重围困,除了欲龙寨肯拔刀相助,官兵又在何处?嘿,他们若是拿这个来说事,只怕也是说不过去。”

靳云飞微微摇了摇头道:“罢,左右那些真正想寻咱们牧场麻烦的人,从来也都是不讲道理的,哼,谁若是想出手,便先问过咱们三个好了。”

靳秋点头道:“那些人爱惜羽毛,轻易不肯出手,便是前次之事,也不过是借了贼人之刀而已。如今天下势已成,朝廷早已无力除贼,即便真是有几个本事不错的,也早晚被杨广那昏君给害死。”

靳云飞冷笑一声道:“他们这边才补好东墙,杨广又在那边拆了西墙,补得再快也没有拆得快,大隋覆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哼,可惜他们都是睁眼的瞎子,竟然看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事情。”

戴朝宗笑道:“他们倒不是看不明白,只不过,也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狄亦云点了点头道:“那些暂时可以不提,眼下的关键还是如何应对朱无缺的三千兵卒。”

靳秋道:“他们既然能够查到洵和欲龙寨的关系,只怕欲龙寨中也是有他们的探子,因此,这事情暂时还是不宜说与欲龙寨知晓。”

靳云飞点头道:“不错,而且红樱与阿紫的喜事倘若沾了刀兵之气,可是不吉。所以,此事便由我带人来做吧,只是区区三千疲兵,哼,我便让他们来得回不得!”

……

铛铛铛

洛阳城外的西山庙,晨钟嗡鸣,烟火鼎盛。

在许多人还在忙着拜年的时候,西山庙前的石道上便早已挤满了形态各异地香客。

为了争抢大年初一地头香,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不晓得使了多少手段,用了多少银钱,但当他们满心欢喜地去进香时,却现殿中佛前的香炉之内,早有头香立在其中,清烟袅袅,看似无比虔诚……

“禅师,朕为这天下,虽不算殚精竭虑,但也绝对可算得上是劳心劳力,细想来,朕修运河,征高句丽,开西域,有哪件事不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禅房内一位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圣上圣明,劳苦而功高。”眉毛花白地禅师面容慈祥道。

中年男子叹息道:“既然如此,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想要造反,试图推翻朕的帝位?为何不断有人试图刺杀朕?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还请禅师能够为朕解惑。”

禅师似乎惜字如金,只是摇头笑道:“欲壑难填。”

中年男子面露不悦道:“这等道理,便是三岁孩童亦清楚明白,禅师何以如此敷衍于朕?”

“哼!禅师这四字指的正是你啊!昏君!”一道凌厉地剑光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往杨广的天灵盖刺去!

杨广怎么也没有料到,如此慈祥地禅师竟然会跟刺杀自己的党串通一气,布下这等杀局来针对自己!此时所有的侍卫禅室之外,而自己的武功荒废已久,这该如何是好?

杨广在匆忙之间只能就地一个翻滚,竟是堪堪躲开了那必杀的一剑,正暗自庆幸之时,却见那老禅师已经与偷袭者战在一处,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并且为错怪了禅师而稍稍有些惭愧。

“老秃驴!为何要护着这昏君?!”刺客对老禅师的阻挡简直是怒不可遏。

老禅师一面抵挡对手犀利地剑招,一边摇头道:“先帝与我有恩。”

“有刺客!”“保护圣上!”

门外如狼似虎的侍卫们已经蜂拥杀至,刺客心知行动已然失败,不再恋战,一剑逼退老禅师,飞身而起,瞬间撞破房顶,不知往何处去了。

望着围在身边的一群侍卫,杨广登时怒上心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追!哼!竟敢如此对朕,若不斩下他的脑袋,将他千刀万剐,如何能消朕心头之恨!”

侍卫们不敢怠慢,留了三人在杨广身边保护,其余则皆追那刺客去了。

杨广不耐烦地将那三人赶出屋去,上前躬身道:“多谢禅师出手相助,否则适才的情况真是堪虞。”

老禅师摆了摆手,在木榻上坐下来道:“不知现在可解圣上心中之惑?”

杨广跟着老禅师坐下,他天生心思敏捷,但此时却被老禅师突兀的话语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摇头道:“禅师高深莫测,朕不能明白。”

老禅师叹道:“倘若你不被贪心蒙了双眼,让侍卫们前去追击那刺客,现在又如何会落到老衲手中?”话音未落,一指点出!

“你到底是何人?!想……”杨广惊骇欲绝,全未料到先前还竭力阻止刺客的他,此刻竟又会对自己出手。

还未等他问完话,早已被老禅师当胸抓到手中,便见他冷哼一声道:“先帝与我之恩,我先前已然回报,而圣上予我之恨,老衲现在便来索要!”一句话说完,一掌便要当胸印下!

“好一个恩怨分明!却不知禅师现在想要怎么做呢?是想拼死一搏?还是想跪地求饶?”就在老禅师的手掌高举之时,一只铁爪在已按在了老禅师的头顶!同时飘来一句冷冰冰地话语。

老禅师仿佛没有听到那人的威胁,手掌带着劲风,倏地往杨广的胸口印去,只要杀了这个祸患之魁,一切地一切,便可烟消云散!

“啪!”

铁爪猛地收紧,老禅师的头颅登时粉碎,红白相间地事物四下飞溅!

但出人意料地是,老禅师的手掌却并没有半点停止地意思,依旧狠狠往杨广的胸口印去!

“啊!”

杨广惨嚎一声,整个人被打得飞将开去,撞翻了榻上的一张几,又狠狠地撞到墙上,这才狂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圣上!来人!快传御医!”铁爪的主人一边将自己的真气输进杨广体内,护住他的心脉,一边高呼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都震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东都震动

杨广在西山庙内遇刺重伤!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洛阳都被震动了!

按理说,大内侍卫们的保密工作应该做得极好,但不知怎得,这消息硬是如同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东都洛阳。

听到这一消息之后,整个洛阳城内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恨不得能够立即将家中所有的烟花爆竹拿出去放个痛快,却又怕惹来朝廷的杀戮,只得将那喜悦紧紧压在心底,只是在与一些志趣相投的友人对视时,才能够看到彼此兴奋的眼神。

欢喜的人多,愁的人也不少,高官们二话不说,立即备了轿子进了宫,心中暗自揣测杨广能否从这重伤里恢复过来,倘若因此而一命呜呼,自己又应该如何走下一步?

商人们则立即开始活动所有能够用上的关系,看看能否从变得严密无比的城防中钻个空子,将早已装好货物的马车弄出城去,当然结果多是令人失望。

刺客的画像像雪片一样贴满了洛阳城的大街巷,与此同时,城内开始进行大规模地搜捕行动,据说刺客的余党尚未肃清完毕,全城百姓必须无条件配合城防司的搜索行动,但凡敢有私藏刺客者,处车裂极刑,并诛连九族!

然而令所有百姓不解并嗤之以鼻的是,既然杨广乃是在西山庙内遇刺,刺客逃脱之后,又怎么会逃进洛阳这等险地?便是傻子也晓得要远走高飞吧?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鬼才去信!当然这等话也仅仅是在百姓们的心底鼓荡,没有谁会胆子大到在这种时候去挑衅城防司那些凶神恶煞。

然而,真是世事难料,说城防司的人是笨也好,说城防司的人歪打正着也好,那信奉“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倒霉刺客,眼下还真的就在东都洛阳城内。

“早让你不要逞能,可你倒好,偏偏就是不听,这回还真的就去刺杀杨广,哼,现在可好了,整个洛阳城都被封锁,挨家挨户地对着人头来搜,这下你准备怎么办?”床前的男子指着躺在床上的刺客那是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

“咳咳……男子汉大丈夫,大不了一死,反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让我走,我怎么也不会连累你!”刺客先是捂着胸口好一阵地咳嗽,然后才满脸悲愤地准备爬起身来道。

“扯蛋!你个王八犊子!哦,犯了事知道跑我这里,眼看躲不住了,又想去自投罗网,你这脑子是犯了什么糊涂?我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城防司的人捉了去?”床前的男人满是不齿地望着刺客道。

“他娘的!走又不让我走,你还骂什么骂?!你有这闲工夫,不如赶紧想个什么好法子!否则……咳咳……”刺客恼怒道。

床前的男子打了个呵欠道:“办法早已有了,只是还欠一样东西而已,你给我老实些躺着,等下就来了。”

刺客正要开口相问,便听得一阵敲门声响起:“大哥。”

“进来,顺手把门带上。”床前的男子语气一转,变作极为稳重老成的模样,同时狠狠地瞪了床上的刺客一眼。

“吱呀”门被推开,走进两个人来。

“大哥,曼我给你带过来了,到底是谁生病了呢?”张季宣不解道。

“不知道张大哥有什么吩咐?曼虽然医术低微,但一定会全力以赴。”苏曼知道自己的医术其实离那本医书里的要求还差得极其遥远,因此只得如此表态道。

床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家如今的掌舵人——张伯元,便见他摆了摆手,示意曼莫要客气,然后脸上一片肃然道:“接下来,你们要听到和看到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张家数百口人的生死存亡,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和心神。”

张季宣和苏曼对视一眼,望着张伯元点了点头道:“大哥,你有话便直说吧,我和曼虽然年轻,但经历的事情也算不少。”

张伯元点了点头,将两人引至床前道:“曼,你替床上的人把把脉看。”

苏曼应了一声,上前捏了那人的脉门,思虑片刻道:“若我没有弄错,这位大哥该是被人一拳击伤了肺腑,是而肺气不宣,导致了咳嗽不止的情况。”

苏曼话音刚落,床上那刺客便适时地咳了几声,似乎是想证实苏曼的看法。

“依曼看,这等伤势可好医治?倘若完全复元过来,用药的话,又需要多久?”张伯元似乎一点都不怀疑苏曼的诊断,直接询问道。

苏曼仔细地回想那医书中对此种内伤的医治说明,只见她沉yín片刻道:“这等内伤,配合气疗与药疗一起,大约需要十天左右。”

“这么久?曼还有没有能够让他快恢复过来的法子?”张伯元的眉头微皱道。

苏曼闻言先是呆了一呆,摇头道:“张大哥,为何要快恢复?那样的话,对他的身体恐怕没有半点好处。”

张伯元摇了摇头道:“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杨广遇刺的消息了吧?”

虽然只是一天的工夫,但杨广遇刺的消息早已传得是满城风雨,苏曼虽然都是闭门不出,但张季宣却是从下人门的谈论中知道了此事,并且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苏曼。

两人点了点头,便见张季宣惊讶道:“大哥,莫非……莫非……”

张伯元点了点头道:“不错,床上那家伙,正是昨日前去刺杀杨广的那名刺客,同时也是大哥的至交好友——肖勉才。如今城防司的那帮家伙正在挨家挨户的搜过来,虽然到我们张家还要很久,但终是会到。因为我上一趟出门,有两名兄弟不幸身亡,所以,我的计划便是让他扮成我的一名护卫,借此蒙混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苏曼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既然是张大哥的护卫,在外面受些伤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此时便听那床上的肖勉才咳了两声道:“姑娘,伤我那人是个高手,他们肯定会在搜索的时候特别注意咳嗽的人,到时候我若突然咳嗽起来,必然会引来他们的注意,到时候,他们只要一检查我的后背,事情必然难以善了……”

张伯元点头道:“这便是我为何要问你有没有让他迅复元法子的原因。”

张季宣皱着眉头,眼睛转了两转道:“曼你好好想想,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一定要帮助我大哥顺利解决此事才行。”

苏曼当然晓得这事情的重要xìng,如果肖勉才被当成是凶手,那么张家上下数百口人命立即便要消失,而自己也将再无法看到周子轩和唐奎两人。

张伯元止了张季宣道:“你莫要逼迫曼,让她慢慢地想一想,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越急越想不出法子。”

便见苏曼的眉头微蹙了一阵,旋即微笑道:“有了,我记得书中似乎有一味方子可以暂时压制内伤引起的咳嗽,但事后伤势会因为肺气得不到宣泄而变得更加严重。”

床上的肖勉才笑道:“不怕,姑娘,只要能够给我逃过这一劫,再重的伤势都要不了我的命!咳咳……”

“呸!你给我少说两句吧,老实些呆着!曼,那药要多长时间可以熬好?吃下去能够立即见效吗?”张伯元先是教训了一顿肖勉才,然后又问向苏曼。

苏曼点头道:“熬制的时间不久,但不晓得我那里的药材够不够了,我立即回去查看。”

苏曼一声不吭,立即便奔出门去,往她的那间药房奔去,熬药救人,可是十万火急之事。

张季宣连忙道:“没事,如果缺什么药材,我立即让下人们去买。”

张伯元摇头道:“此时所有的药铺只怕都被严密监视,一旦有人购买了与疗伤相关的药材,只怕立即便会被盯上,那样的话,风险太大。”

话还未说完,哪里还有两个家伙的影子?张伯元上前将房门掩好,转过头来道:“你这家伙,以后再来惹事,早些给我打个招呼。”

肖勉才苦笑道:“谁晓得那帮蠢货竟然会搜到洛阳城里来?”

张伯元鄙视道:“呸!你这个笨蛋受了伤,自然是要找地方疗伤的了,不到就近的洛阳城,难道还会跑到别处去?”

“嗐!别提了,要不是被那老秃驴缠住,杨广早被我一剑刺死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多的烦心事?”肖勉才摇头道。

张伯元嗤笑了一声道:“你当时若是跟杨广同归于尽,也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烦心事!”

肖勉才咳了两声道:“滚滚滚,老子现在好歹是个病人,有你这样说话来气人的吗?”

……

“怎么样?药材可齐全?”张季宣站在苏曼的身后,看着她一味一味地检视药材,然后开声问道。

苏曼的细眉微皱道:“尚差了一钱猫腻。”

“猫腻?”张季宣皱眉不解道。

苏曼的脸微红道:“就是猫儿的niao……”

张季宣咳了两声道:“那我立即去捉只猫儿来,让它赶紧拉一点儿……呃……它要是不想拉niao怎么办?”

苏曼窘着脸道:“我可以用银针刺它的穴位,咳,总之是很简单的事情,你快去捉只来就行……”

“捉只猫,捉只猫,猫儿在哪里?”张季宣连忙奔出屋外,一边找,一边嘴中咕噜道。

不理会张季宣的傻模傻样,苏曼立即将所需的药材按照药方上的比例投入药罐儿之内,加了水,放到火上去煎熬。幸好那猫腻可以最后才投入其中,否则可以耽误不少时间。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张季宣这才抱着一只黑猫进了屋来,只见他的脸上和手上都是被猫爪挠了的痕迹,苏曼掩口笑了一下,却是顾不得太多,立即让张季宣将猫儿抱到一只碗上方,手中银针倏地刺出!

“喵呜”黑猫顿时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一股猫腻不由自主地洒了下来,落入碗内……

……

“张大哥,药已经煎好了……”苏曼捧着一只碗,里面装的是黑乎乎地半碗药汁儿,气味刺鼻得很。

“辛苦你了,曼!”张伯元连忙接过碗来,递到床边道:“呐!赶紧起来把它给我喝下去!”

“我的天,这是什么药啊……呕……”肖勉才摒住气息,咕咚咕咚两口将药汁吞落肚去,然后才出一声呻yín道。

“良药苦口,你叫唤个屁!给我点声儿,好好休息一阵,等下好过来当我的护卫!”张伯元骂了两句,然后又转过脸来望着张季宣道:“咦?季宣,你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被那猫抓了两下而已。”张季宣摇头笑道,如此一来,那几道新鲜地猫爪痕迹便像是活了一样,扭曲了几下,甚是怪异。

“猫?无缘无故,怎么会被猫抓?”床上躺着的肖勉才不解道。

“咳,没什么,没什么……”张季宣一想到肖勉才知道真相之后的样子,立即连忙摇头。

张伯元却是看出其中的问题,转头问向苏曼道:“曼,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曼根本就不是个会说谎的姑娘,只能一五一十地将张季宣为何会被猫儿挠了的事情讲了出来。

“猫腻?!老天爷!呕……”肖勉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呕吐感立即又泛了上来,吞下肚去的药汁儿整个都堵到了嗓子眼儿……

张伯元大笑道:“给我忍着!曼姑娘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药,你如果敢吐了,以后别进我的门儿,哈哈……”

肖勉才脸色铁青,喘了一阵儿摇头叹道:“人真的不能太好奇,唉,看来这有些事儿啊,还是不知道的好一些……呕……”

“啊!”苏曼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来,出一声低呼。

“曼,你怎么了?”张季宣连忙问道。

张伯元亦是关切道:“曼姑娘,有什么事情?”

苏曼的脸皮儿烧得通红,懦懦道:“张大哥,对不起,先前我忘记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要紧吗?”张伯元的眉头微皱,心道可千万别是药出了什么问题才好啊。

苏曼红着脸道:“我忘记了,那药除了会让肖大哥的伤势加重之外,还会……”

“还会什么?”张伯元和肖勉才两个不禁悚然一惊,连忙问道。

苏曼被两人吓了一跳,懦懦道:“会使全身都生出诸多暗疮来,不过只要十余日便可以消了……”

“全身生出暗疮?哈哈……”张伯元幸灾乐祸道:“太好了,太妙了!如此一来,便是那些人见了这子的面儿,也认不出来了!谁会料到他竟然一日之间变成满脸暗疮的模样?哈哈,曼,这药真是不错,呃,以后这副药啊,多准备一些,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肖勉才惨呼一声:“我的天,不但加重我的伤势,还要毁掉我这连天都妒的俊脸……天呐……啊,这么快就开始了吗?”

三人闻声望去,只见肖勉才的脸上已经泛起一个个地红点儿,本来还算是英俊的脸庞顿时惨不忍睹。

就在三人忍俊不禁时,家丁四乐飞一般地跑过来在门口唤道:“大爷,城防司的人已经到大门口了,正准备进来搜查呢,您快去!”

“这么快?!”张伯元明显愣了一下,因为按照正常的顺序,起码要到下午才轮到张府。

“走,跟我出去看看!勉才你赶紧把那身衣裳换了,稍后跟着季宣一起到大厅去!记着,没人问的时候,你什么话也不要说,只管站在季宣旁边,就当自己是根木头。”张伯元一边向屋外走着,一边交待道。

“曼,你先到屋外等着,到时候也跟在我的旁边。”张季宣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想要帮着肖勉才换衣裳。

“行了,你也到外头等着,我只不过是受了点伤,衣裳还是能穿的!”肖勉才连忙挥了挥手,将两人都赶出屋外。

片刻的工夫,便见肖勉才穿戴妥当,从屋内出来,张季宣连忙问道:“肖大哥,你的剑呢?”

一个侍卫,身上没有武器可是不像个侍卫,毕竟,只依赖拳脚上的功夫,在对敌时还是非常吃亏的。

肖勉才摇头道:“我的剑被那一个武功高强的家伙一拳打成两段,给我扔在西山庙外了,这个你放心。”

张季宣点头道:“那就好,如此你便用我这把剑吧,省得露出马脚来。”

肖勉才接过他的剑来挂在腰间,点点头道:“走吧,可别让你大哥等急了。我们去看看,到底城防司的那些混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步入大厅内时,厅内只有几名侍卫以及几个丫环和家丁,张伯元地声音从厅外的走道处传来。

“龚大人,请随便搜,只不过,还请弟兄们手底下都放轻一些,这些心意,您一定要笑纳。”张伯元边走边道。

“哼,张伯元,你是不是搞错了?眼下咱们可是在搜查刺客!胆敢刺杀圣上的刺客!你递银子过来,是想做什么?莫非是妄图贿赂本官不成?嗯?”另一人十分不善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哪里哪里,追捕刺客人人有责,我张伯元虽是一介草民,但也愿意为圣上出些力,只是我帮不上诸位什么忙,只好出此下策,龚大人切勿误会。”张伯元低声笑道。

张季宣眉头一皱,低声与肖勉才道:“那姓龚的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势,屡次为难我们张家,若不是我哥与城防司的黄大人关系良好,只怕都被他害过几回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来的不是黄大人。”

肖勉才点了点头并不做声,只是眼光闪动,不晓得心中想着些什么。

就这一阵的工夫,张伯元与那龚大人一同行进厅来。

那龚大人生得一副三角眼,眸子里满是阴冷,脸上似是覆了一层寒霜,显然与张伯元极不对付。

“龚大人请上坐平,上好茶!”张伯元一边请那龚大人坐下,一面吩咐道。

“不急,张伯元,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呐?可别藏着刺客,让我一个个的瞧一瞧!”那龚大人却是并没坐下,而是对着厅内的几名侍卫一一打量过来。

“嘭!”“嘭!”那龚大人竟是突然出手,两记拳头将两名侍卫打得飞跌开去,撞坏了几把椅子,可知他出手有多么重。

“你想做什么?!”一名侍卫手按刀柄,怒目而视道。

那龚大人却是冷哼一声道:“怎么,城防司奉旨搜查刺客,你胆敢反抗不成?”

张伯元也是冷哼一声道:“龚大人,莫要做得太过份,城防司可不止你一个人呢。”

没想到那龚大人听了此话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看着张伯元笑出声来道:“张伯元啊张伯元,我应该说你衰呢,还是应该说你不识时务好呢?”

“龚大人此话怎讲?”张伯元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妥,联想到此次带人前来的乃是这姓龚的,时间上也大为提前,心中禁不住一惊。

那龚大人仰头尖笑道:“哈哈……张伯元,你的消息还真是慢呐!我便实话告诉你,哼,姓黄的今天早上已被调离城防司,嘿嘿,今后我看还有谁能护得住你!”

果然出了事!张家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凉,黄大人调职,难道以后都要受这姓龚的气不成?!

“哦?龚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张兄他一向遵规守法,不知如今有何处行差踏错,令得龚大人能够说出这等大言不惭的话来?!”突然一道浑厚地声音自厅外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着一名年纪在二十岁许的魁梧汉子踏入厅来,那人着一身血渍斑斑的明光铠,额头极为宽阔,一双眸子闪着精芒,摄人心魄,玄挺的鼻梁,宽大的嘴角,再加上那充满肃杀地脸庞,只觉一股剽悍勇猛地气息扑面而来!

“裴行俨!”那龚大人一看来人,登时气得钢牙紧咬,一时间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行俨你来得正好,龚大人他似乎是怀疑我的这些侍卫中藏有刺客,眼下正一个个的用拳头来试真假,不若你也来做个见证?”张伯元见了裴行俨到来,却是心中大定。

“哦?原来龚大人搜查刺客的方式如此别出心裁,想必是非常有效罗?回头我待见了圣上,少不得也要好好地替你夸奖一番!”裴行俨眼睛里满是不屑,冷冷道。

那龚大人仿佛受不得裴行俨身上那股狠厉地气势,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他马上意识到此点,便又往前踏了一步,勉强扬道:“我们城防司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兵部来管了?哼,莫要觉得自己很厉害,便目中无人,省得什么时候丢了官还不晓得!”

就在这时,城防司的人呼啦啦地冲进来十多人,手持钢刀护在龚大人的身旁,仿佛将他的气势也撑了起来。

裴行俨挑了挑嘴角,竟是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意道:“老子最恨的便是你们这些只懂得在背地里搞风搞雨的人!哼,我琢磨着,今天一刀宰了你的话,用此次出征得来的战功也应该足以相抵了!如何?!敢不敢与我裴行俨决一死战?!”

裴行俨说着,整个人往前踏出一步,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一柄出了鞘的宝刀,凌厉地杀意顿时充斥了整个大厅!

“当啷!”“当啷!”

围在龚大人身边的两个城防司的卒竟然被吓得连手中的钢刀都握不住,掉在地上出清脆地鸣响,仿佛脆亮地巴掌一般,狠狠地扇在了龚大人的脸上。

“裴行俨!你,你,你自恃军功,竟然胆敢威胁朝廷命官!我,我一定会要你好看!走!”那龚大人是又惧又气,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连话都说不利索,当下竟是再不顾什么搜查刺客的事情,带着一班下属灰溜溜地逃出厅去。

“呸!”裴行俨望着龚大人迅远去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张伯元这才开口笑道:“来来来,赶紧坐下,今天幸亏是行俨你过来了,否则还指不定要弄成什么样子呢。对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行俨点了点头,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刚刚回来,哈,这也能撞上,算他倒霉!”

“刚回来?连家也没回就来我这里了?有什么事情竟是这般着急?”张伯元听了不禁皱眉问道。

“嗐,哪里,家自然是回了一趟的,只不过,我媳妇儿病了,看了几位大夫都没见好转,这不我一回家,我娘便催着我过来请你府里的神医,想让她过去帮我媳妇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裴行俨摇头苦笑道。

“婶子她也真是的,直接派个下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了嘛,竟然还非得等你回来,罢,弟妹的身体要紧,你这便带人回去万不能耽误。”张伯元哑然失笑,然后又转头对着张季宣和苏曼道:“季宣带着曼跟你裴大哥去看看。”

裴行俨那可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办事绝不拖泥带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便见他立即站起身来道:“行,等我把家里安置妥当了,再过来找你喝酒!”

……

“咯吱,咯吱……”

数千兵卒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满是积雪地道路上,冰冷地雪渣儿时不时地透进靴内,化作一团团冰水,湿湿漉漉地,浸得人直打寒颤。

他们自长寿出,到现下已然疾行了两日,虽说是疾行,但因为积雪的缘故,只不过才行了九十余里,距离此行的目标欲龙寨尚有四十里,至少仍需一日的路程,这种情况下,实在是辛苦非常,若不是因为那五十两银子,绝对没有谁会在如此恶劣地情况下去剿什么匪,毕竟,那些贼匪,总是剿不干净的,什么时候去不行,非得挑着这么个破时候儿?

只不过弟兄们也都能理解朱郡守的疯狂决定,想那朱夫人前前后后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临到末了儿,才得了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好不容易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疼着惯着,如今却被人给宰了,能不心疼?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若不是他们对儿子宠得太过厉害,到处做些个伤天害理之事,又怎么会惹到厉害的对手?如今搞得连xìng命都丢了,怕也是上天来的报应。

时隐时现地太阳弱弱地照在身上,没有半丝暖意,喘出去的热气,转眼都变成一片薄雾,然后又被寒风吹散。

“大人,瞧这样子,不会再下一场大雪吧?”一名亲兵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段路的积雪特别深,即便是郡守朱无缺,也只得翻下马来,一步步地涉雪前行。

朱无缺养尊处优得久了,行了一上午的路,早已是累得不轻,便见他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瞪着眼珠道:“放你娘的屁!要是真下了雪,老子就割了你的乌鸦嘴!”

那亲卫被他一瞪一喝,立即缩了脑袋,再也敢吱声。

一侧的元将军抬起头来,望了望天色,摇头道:“大人莫要担忧,眼下这天色看似不佳,但却也只不过是有些阴天罢了,要说下雪,那云彩还差得远呢。”

“元将军走南闯北,善观天色,当是不会错的,如此我便放心了。”朱无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宽下心来,同时又开口问道:“行了半日,弟兄们都乏了,你看何时才可停下来休整?”

数千人已经连续行了两个多时辰,个个都是累得不轻,肚子里饿得早就如擂鼓一般,这冰天雪地的,如果再不休息一阵,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是支撑不住。

元将军翻上马背往前望了几眼,却是摇了摇头道:“大人,咱们再走一阵子吧,此处积雪太深,实在是不便于休整。”

朱无缺无奈地点点头,虽然他的腿已经有些抖,但不想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子,只得咬牙坚持前行。

又向前行了一阵,终于翻过满是积雪地丘,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处谷,许是因为大风的缘故,厚厚地积雪尽数被风扫在谷的一侧,又厚又亮;而另一侧则只有不到脚背深浅的雪线,甚至有些地方并未被雪花覆盖,露出褐色地湿土来。

“走!弟兄们都利索些!到了前面的谷,便可以暂时休整一番,好好吃上一顿!”元将军翻身上马,回头高声喝道。

朱无缺早累得无以复加,颤抖着翻上马背,在亲卫们地护佑下,准备与元将军等一道儿,往谷内驰去。

“大人,莫要着急!”朱无缺身边的王师爷却是开口阻止道。

“怎么?师爷你有何问题?”朱无缺的眉头一皱,却仍是十分有礼地问道。

这王师爷乃是夫人娘家派来的人物,智计颇是不俗,朱无缺这个腹中平平的郡守能够将郡务处理得有条不紊,连续数年都得到吏部的赞赏,与这王师爷的苦功可是分不开的。

眼看着元将军先带了数名亲兵往谷中行去,王师爷这才低声道:“大人,此处谷地势险要,倘若有人在此设下埋伏……咱们可就危险了,不若先等元将军他们探一探路,咱们再进也不迟。”

虽然心中对师爷这种心翼翼地态度有些不快,但朱无缺仍然压住xìng子,点头笑道:“师爷思虑的确实周全,如此,我们便在这里等上一阵再说。”

元将军等人疾奔进谷,迅将四周探视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这才立即划定了休整的位置,着手下的弟兄抓紧时间生火造饭。

疲惫不堪地兵卒们入了谷,立即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个不停,有些人嫌地上仍有积雪,坐着过于寒冷,则是干脆将身上的轻甲脱下来,塞在屁股底下周地兵卒们见了立即有样学样,除了些非常怕冷的家伙,纷纷都将衣甲垫在屁股下面,这才舒服多了。

谷外有一条冰封了的河,倒是省却了化雪融水的麻烦,谷内的林木众多,只是随便搜罗一阵,柴火也便有了。

便见伙头军们忙活了一阵子,饭菜地香味儿便开始在谷内弥漫起来,挑动人的喉舌,弄得所有人都频频吞咽着口水。

“开饭!”随着一声嘹亮地呐喊,整个谷都快沸腾起来,喝口热汤,饱饱地吃上口热饭热菜,是士卒们心中唯一的期盼。

朱无缺果然舍得下本钱,在伙食这一项上绝对让能够士卒们满意,雪白的馒头,香喷喷地五花肉跟白菜粉条儿滚在一起,这还不算,每个人竟然还可以分到一只咸鸭蛋!这在过往的行军中是绝对享受不到的。

就在兵卒们大块朵颐之时,危险早已悄悄地降临了……

……

谷外三里许的一处密林中,靳云飞正听着一名牧场战士的敌情汇报。

“靳将,对方的兵力确实是在三千许间,已经在谷内停下来休整了,眼下应该正在生火造饭。”那战士低声禀报道。

“他们可是取用了谷外那条河的水?”靳云飞点了点头,眯了眼睛问道。

“没错,如您所料,他们已然凿冰取水,估计再有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会开饭。”战士点头道。

“好,辛苦了,传令下去,所有弟兄进入我预先指定的地点,听我号令行事!”靳云飞眼中透出肃杀地光芒,沉声喝道。

想坏红樱和阿紫他们的喜事?哼,我便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各有算数

第一百二十六章各有算数

“来了!来了!”一直站在了望台上踮着脚张望的胖大海突然蹦了起来,大声叫嚷道。

“胖大海你奶奶个熊!心点儿!你这身子骨儿,再有两下非得把咱们这了望台给弄蹋了不可!”一名黑脸汉子一把搂住胖大海那上跳下蹿的身子,了望台这才止了晃动。

“怕什么?!倒不了!这台子可结实着呢,赶紧的,大家伙儿都准备好爆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胖大海好不容易挣开了黑脸汉子的阻挠,立即大声往寨门前守着的弟兄们叫嚷道。

“滴滴嗒嗒”

当迎亲队伍返回欲龙寨门前时,欢天喜地的唢呐声,震天动地的锣鼓声,登时响彻了云霄!那是欢愉地声音!是喜庆地声音!

“噼里啪啦!”

与此同时,数十串爆竹齐齐燃着,即使在阳光之下,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无数地火花闪耀腾跃!那是幸福的花火!是美满的花火!

“嗬!新郎官儿今天就是英武不凡呐!看看,那嘴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哈哈……”

“那还用说?谁娶媳妇不得高兴成这样啊?更别说那新娘生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呐!”

“哎哟?你子晓得新娘长得怎么样?”

“蠢货!倘若娶个丑婆娘,你能高兴成那样啊?”

“……”

……

这是欲龙寨自建寨以来最热闹的日子!

即便马啸风当初娶妻,也不过是一帮子人吹吹打打,胡闹了一番便算了事。

今天,可是欲龙寨寨主的师傅柳红樱与流云牧场场主义女晏紫的喜事,不但是两人深厚感情开花结果的见证,也是两方势力的一次强强联合。

整个欲龙寨,从早晨开始,所有人便一直沉浸在喜庆地而又兴奋的情绪当中。

当柳红樱与晏紫行过夫妻之礼后,整个寨中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顶点!

……

开饭了!开饭了!

虽然士卒们早就饿得半死,但依然算是挺有秩序——废话!元将军和朱郡守两个就在那里站着,谁敢上去争抢?也正因此,并没有多久的工夫,士卒们便捧了自己的饭菜回到休息的地方,开始不顾一切地祭起五脏庙来。

雪白地大馒头不但非常松软,而且极有嚼头,狠狠地咬上一口,再来上一口爽滑地粉条子,来上一块油滋滋地五花肉!咝……他奶奶个熊!这叫一个爽!

这还不算,咸鸭蛋估计都已腌了半年儿,那蛋黄是油汪汪地,只是看着便挑动人的食欲,挑上一块,唔,喷香!

这日子,如果能够天天过就好了……

就在士卒们大饱口福之时,突然有一名探子从谷北侧地山梁上奔了下来:“报……将军,将军!有一支队伍正在向谷这个方向赶来!”

“队伍?有多少人,什么来路?他们距离此处还有多远?”元将军与朱无缺对视一眼,立即十分警惕地问道。

“远远望去,大约能有五六百人的规模,虽然着装比较统但并没有打什么旗号,所以具体是什么来路暂时还不清楚,以他们目前的行进度来看,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便可以抵达我们这里了。”那探子摇头回道。

元将军的眉头一皱,挥手道:“再探,喊喊话,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是!”那探子立即翻上马背飞快地去了。

“这时候,除了欲龙寨的人马,还会有谁家的队伍往这边走呢?”朱无缺皱眉道。

王师爷道:“他们的着装齐整,应该就不是欲龙寨的那伙贼子,如此看来,非常有可能是流云牧场的人马,只不过,现在这时节,他们又怎么会走这个方向?”

元将军招来亲兵吩咐了几声,然后摇头道:“现在管不了太多了,虽然只有几百人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威胁,但仍然需要做好战斗的准备,我已安排吃好的弟兄们立即列队准备迎敌!”

这子带兵还是有些门道的,朱无缺心中想着,连忙点头道:“元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便这般办吧。”

……

靳云飞带着六百余骑在脚背深的雪地中,不疾不徐地前行着,方向自然是朱无缺等人停留的谷。

“靳将,好像是他们的探子上来了……”一名亲卫低声道。

话音未落,便听得那探子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哼!”靳云飞冷笑一声,马背上的强弓瞬间来到手上,众人连他如何引弦都未看不清楚,只听到“得!”的一声,一只劲矢便飞射而出,划破了虚空,径直扎在那探子的咽喉上!而且去势不止,直把那探子的尸身从马背上带起,足足飞了两丈多远,这才“扑通!”一声坠在雪地上!

“弟兄们!随我杀!”靳云飞高喝一声,一抖缰绳,立即催马往前奔去!

嗒嗒嗒……

马蹄渐疾,翻起一团团地雪影,带起低沉地轰隆……

……

“是靳云飞!这个混蛋到底想做什么?!流云牧场难道是准备作反了吗?!”元程与手下的兵卒们做了吩咐,又在几名亲卫的陪同下,亲自出谷查看,在亲眼目睹了那探子被无情射杀之后,他忍不住地道出这么一句来。

“将军,我们快撤回谷中吧!”望着不断加冲来的牧场骑兵,一名亲卫连忙催促道,眼下虽然与对方尚隔着数百丈的距离,但看对方的马,用不了多久便会冲至他们的眼前。

“走!”元程丝毫不敢停留,掉转马头飞快地往谷中疾驰,只要进入谷,严阵以待的弟兄们便可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痛毫无预兆地从腹中传来,让马背上的元程差点握不住缰绳,从马背上摔下去。

“将军!啊,我的肚子……”一名亲卫正要询问元程生何事,他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剧痛不止。

那剧痛来得极快,但去得也快,元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开始有些胆颤心惊,不晓得先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蓦地,身边的亲卫惨然道:“将军,我的真气无法凝聚了……浑身也没有半点力气……”

“我也是……将军,怎么办?我们肯定是中毒了!”另一名亲卫骇然惊觉!

中毒?元程连忙试了试体内的真气,果真如亲卫所言,难以凝聚!靳云飞你这卑鄙无耻的混蛋!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但是这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呢?难道谷中所有的弟兄都中招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还未等他多想,马儿已经飞快地带着他冲进谷内,入眼果然一片狼藉!

原本已经列队待命的士卒们早已滚得到处都是,这等情形之下,别说迎头痛击,只怕连xìng命也保不住!可恶啊!

逃跑!管他什么剿匪,管他什么朱无缺,管他什么油水!逃跑!先保住这条命再说!

只是一刹那,这个念头便仿佛魔咒一般映进了元程的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但是,往哪里逃呢?后路被堵,谷中尽是打着滚儿的后卒,即便侥幸冲出谷,又如何踏出那片足有腿深的雪海?

靳云飞,这计谋是你一早就想好了的吗?元程伏在马背上,不禁有些绝望地想着。

怎么办?是逃命,还是投降?元程的心中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然而,无论是战是逃,他的官运注定都要到此为止了。

老天爷并没有让他为难太久,一只从身后破风而至的劲箭轻易地射穿了他的后脑!带出一蓬殷红地血雨!

“将军!”“将军!这帮狗娘养的,跟他们拼了!”

元程中箭身死摔落马背,身侧的亲卫们不禁眼眶欲裂,一时间完全忘记了惧怕,纷纷掉转马头,以螳臂当车之姿,往靳云飞的队伍冲去!

只不过,他们的勇气与热血并没能够感动上天,数枝冰冷地劲箭狠辣无情地穿过了他们的躯体,将他们送上了黄泉之路,勉强也算没让元程走得太过孤单。

群龙无!

眼见着靳云飞带着牧场战士如同地狱来的恶魔一般冲进谷内,本就因为失去力气而作一团的士卒们不由得心中大骇,当初满心欢喜的拿了那五十两银子跟着朱无缺前来讨贼,哪料到,这竟是要人命的银子!

“让开!快让开!给郡守大人先行!都不要命了吗?快让开!”数名骑在马背上的亲卫护着朱无缺和王师爷不断挤开身边的士卒,软弱无力地喝道!

若不是你这猪头郡守了疯,非要在这时候为那废物儿子报仇,我们现在又怎会落到这等境地?!现在竟然还想让抢先逃跑?!做梦吧!

“敢阻挡我者,杀!”朱无缺咬着牙喝骂了一句,抽出腰侧的宝剑,而亲卫们也都bsp;可怜地士卒们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为了逃跑,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衣甲早已丢掉,就在这挤挤攘攘当中,朱无缺等人仗着马儿的力气和亲卫们的钢刀,渐渐地靠近了山谷的出口!

然而,令所有人绝望的事情生了!

不知什么时候,流云牧场地数百名战士竟然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了谷口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就在他们心神几乎失守之时,漫天的箭雨如蝗虫般往他们射至!只是一瞬间,挤得密密麻麻地士卒们便倒下了一大片,而骑在马背上尤为突兀地朱无缺和王师爷更是当其冲,身上分别中了七八只羽箭,死得不能再死!

这是一场冷酷无情地杀戮!

无论是试图反抗者,还是束手投降者,一律没有活口!

滚烫地鲜血渐渐冰冷,一丝丝,一片片地染红了整个谷,使这处本来极为幽静美丽的谷,化作令人作呕的血腥地狱……

“靳将,咱们现在要怎么做?”一名牧场战士望着这满谷的尸体,皱眉问道。

“清扫战场!所有财物一律搜索干净,衣甲武器但凡可以使用的,也都堆到谷外,做好这一切之后……将所有的尸体收到一起,烧了……”

……

日头渐渐西沉,欲龙寨的几个大厅之内,整个都是山呼海喝,热闹至极。

“云飞呢,为何不见他的身影啊?”柳红樱虽然早已喝得脸色酡红,但意识依旧清醒无比。

“哦,他今天正巧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暂时还没有前来,不过你放心,我估计只要再等上一阵子,便会到了,左右都不会错过今天的喜酒。”狄亦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呵,到这时候了还敢瞒我,莫非以为我们欲龙寨只是睁眼的瞎子吗?”柳红樱提着一只大海碗,摇头笑道:“他去做什么,我可是心知肚明,如果我等下醉得太厉害,替我转告他,我跟阿紫都感谢他为我们做的事情。”

狄亦云显然吃了一惊:“你!你知道了?”

“当然,欲龙寨想要跟你们做攻守的同盟,可不是一味被流云牧场保护的废物啊。”柳红樱打了个酒嗝,咧嘴笑道:“好了,我继续去找人拼酒了,你们吃好喝好!”

“好你个柳红樱!哈哈,去吧!去吧!心今晚阿紫不给你进门!”狄亦云哈哈大笑着揶揄道。

“这个你尽管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柳红樱却是捧着大碗头也不回地出了厅,往旁边的大厅行去。

“狄大叔你莫要觉得奇怪,嘿嘿,其实师傅跟我早已收到长寿眼线传来的消息,我们本来原本还琢磨着大喜的日子不宜动刀动枪,后来察知牧场的行动之后,我们便索xìng取消了截击朱无缺那帮人的计划。”唐奎抬起大碗,跟狄亦云碰了个响亮,然后一扬脖,美酒尽数落入肚去。

“你这子!果然没有白当红樱的徒弟,不但这带兵的手段不错,酒量更是出色!好汉子!你跟红樱的意思我能明白,我相信场主和他们几个也都能明白,好好干吧!你还是如此年轻,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狄亦云干尽了碗中的酒水,抹了抹嘴道。

“嘿,如此,狄大叔你便在这里尽兴地喝着,我还要四处去转转,弟兄们不看着我醉倒下,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哈哈!大哥,你便在此处好好陪着狄大叔吧!”唐奎说着,亦是学着柳红樱的样子,捧了大碗,出厅而去。

唐奎才出了厅去,戴朝宗与李靖又步入厅内来,两人在桌旁坐下,便听戴朝宗道:“那帮兔崽子,竟敢无耻地轮番上阵,硬是想用车轮战术将我灌倒啊,哈哈,只不过,我的酒量又岂是他们能够想像的?嘿,反倒是被我弄晕了三个家伙……”

李靖摇头笑道:“还好意思说别人?只不过是你馋酒馋得有些疯了,捧着大碗去找人拼酒,到头来还说人家无耻。”

狄亦云哈哈大笑道:“莫理会他,他就是这个样子,喝酒又喜欢找人猜拳,猜输了他还不服气,嘿,上回醉的教训估计早又忘在脑后了。”

项洵咧嘴笑道:“戴大叔这等xìng子最是跟寨子里的兄弟投缘,我估计过了今天,没几个家伙不晓得戴大叔海量的威名了。”

戴朝宗打了个酒嗝笑道:“都是洵这家伙理解我,嘿,酒这东西还没有的是吗?关键是喝酒的人啊!在牧场里,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敢主动跟我拼酒?虽然我酒量不是最好的,但我的酒品一定是属一属二的!”

狄亦云笑着摇了摇头道:“行了行了,少喝一些吧,今天晚上咱们最好还是想个什么好法子,好好捉弄一下老柳那厮。”

戴朝宗醒眼蒙眬的摆摆手道:“算了吧,你们几个年轻的家伙去就好了,我这岁数还去折腾的话,那可真是有些不像话了……”

……

“吱呀”

新房的门被推开,满身酒气地柳红樱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子,然后反手将门带上。

房内的红烛灿灿地燃烧着,将整个新房都映得红亮亮一片,喜气尽显。

“阿紫……”柳红樱晃了晃脑袋,又添了添嘴唇,一步步地移向床边。

“阿紫……嘿,让我看看,今晚你漂亮不漂亮……”柳红樱慢慢地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然后突然惊呼一声:“唐奎你个王八蛋,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紫呢?!”

“哈哈……师傅,大喜之日,你怎么把新娘子弄丢了呢?好好找找吧……”唐奎狂笑几声,飞一般地冲出了门去。

柳红樱笑骂了几声,仔细在房内寻找了一番,却并未现阿紫的身影,于是走出屋外去,冷风一吹,这才弄清楚,原来自己被某人给带错了房间,怪不得寻不到阿紫的身影。

想着唐奎那子竟敢这般捉弄自己,柳红樱不禁在心内琢磨着等过些时日,要好好地操练他一番。倘若唐奎知道了柳红樱的想法,不晓得是否还会坚持这般戏耍于他。

在院内转了两圈,醉眼迷蒙的柳红樱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新房所在,轻轻咳了两声,想着推门而入,但那门竟然推之不动?!

这,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柳红樱不禁有些傻了眼……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脚食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山脚食肆

“二月初一龙睁眼,二月初二龙抬头,二月初三飞细雨,似龙把汗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微凉的hūn风中,雨丝斜飞,将整个天地笼得烟一片雾一片,不知不觉中便打湿了路人的衣裳。

细雨中,马蹄轻翻,带起片片泥土,留下两行清晰地蹄印,带起一阵清风,摇晃了路边低矮而又有些鲜嫩的枝叶。

“看这样,咱们中午暂时是赶不到上洪县城了。”李靖抬头望了望天sè,细雨完全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样。

项洵拍了拍空dànd肚皮,摇头苦笑道:“早知道就应该听唐奎那小的话,多带上几斤熏rou,现在就不至于饿肚了……”

“哪里会有那么多早知道?当时咱们还嫌东西太多呢,唔……你闻到什么没有?好香!”李靖正摇头笑着,突然了鼻,欣喜道。

两人一直在欲龙寨中待到正月十五,终于还是依依不舍地辞别了欲龙寨和流云牧场的兄弟与朋友,踏上了往襄阳的路途。

过了正月十五,路上的积雪早就化了个干干净净,两人便骑了流云牧场送的骏马,径直从京山往襄阳而行。

碍于竟陵郡守朱无缺的队伍被尽数靳云飞屠戮一事,两人一路上走村过镇,但却绝不入城,因为通缉两人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虽然以两人现下的身手来说,并不怎么担忧一般的追捕,但每到一处便被人打扰,那就是件相当不愉的事情了。

两人连续行了半月余,终于进入了襄阳郡的地界,此时距离位于襄阳郡南部的县城上洪,还有二十多里地的模样。

因为前一晚乃是露宿荒野,而包内的干粮早尽,所以两人直到晌午仍未有粒米进肚,饿得都有些眼睛发绿。

两人催马转过一处小山脚,便见着一条笔直地官道通往北边,而在山脚下面,一家食肆的长布幡正在hūn风中招展着,阵阵香气便从食肆中飘dàn过来。

食肆的规模并不算大,但因为只此一家,所以生意倒还算是非常不错,旁边有些简陋的马棚内,拴着十多匹颜sè各异地马儿在悠闲地啃着草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两人飞身翻下马背,早有个手脚麻利的小伙计走上前来替两人牵了马去照料。

两人抬脚入了食肆,便见着尚算宽敞地食间儿,也许是因为年后重开不久,也许是因为店家勤得紧,总之整个食肆给人一种极为干净整洁的感觉,哪怕现在外头还是细雨纷飞,食间内的地面也没有半点泥泞的样。

食间儿里头摆着十余张四方桌,倒是有七、八桌都坐满了行路的客人,虽然都各自说着话儿,但声音都不怎么高,因此倒也算是清静。

两人一入店内,便引得客人们纷纷抬头观望,不单单是因为两人的身形高大魁伟,是因为两人无形中透出的不凡气度。

“两位客官请坐,我们这店虽然不大,但掌勺的厨可相当不赖,不知两位想吃些什么?”小二满面笑容地引着两人到一张方桌前坐了,然后态度十分恭敬地笑问道。

“哈哈,大老远地就闻着香气了,就挑着你们店里拿手的小菜来上几样就好,饿了,越越好!”项洵大马金马地往桌前一坐,抚着肚笑道。

“好嘞您二位稍等,片刻便来。”那小二似乎是见惯了这场面,倒也不怯,冲着两人点了点头,转头扬脖儿冲着里间儿道:“水字二桌,碧欲汤一碗,香酱童jī一只,卤牛rou两斤,三鲜丸一盘儿……”

“哦,再来两坛好酒!”李靖打断那小二颇为悠扬的腔调儿道。

“没问题,我这便去端来!”小二身手利索地到柜前捧了两坛酒来,然后便被里间儿唤去端菜。

项洵看着李靖极为麻利地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不由得咧嘴笑道:“二哥,你现在这酒瘾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哈,这些日老是跟牧场和欲龙寨那帮酒鬼瞎魂,肚里的酒虫儿可是天天叫唤。”李靖随手为两人满上酒水笑道。

酒水倒上,小二便端着一盘被斩成一块块,码得整整齐齐的酱jī和一盘切成了薄片儿的卤牛rou过来。

两人就着jīrou和牛rou下酒,一时间倒也妙不可言,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便听得邻桌儿的一名声音低沉地汉低声道:“你们说,这张郡守设擂比武招亲,能是真事儿?”

“嘿,整个襄阳郡都传遍了,他还能做假不成?啧啧,威,你小难道是打算去当个上én女婿?”另一名圆脸汉吃了杯酒水,乐呵呵的道。

“去去去,你整天就没个正经的!”声音低沉地汉不耐烦地摆手道。

“那事情啊,倒也不一定,我听说啊,这张郡守手下的几位勇将,在年前的一次剿匪中不幸丢了xìn命,这比武招亲呐,说不定是为了招揽统兵的人呢。”一名肩宽背阔的汉摇头道。

“拉倒吧……人家手下的军卒能有数千人,难道就挑不出个像样儿的人物?老姜,你别做梦了……当兵有什么好的?指不定哪天就送了xìn命,似咱们现在这样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飘着,不是也tǐn好的吗?”圆脸汉那张嘴皮没有半点遮拦,毫无顾忌地打击着厚背汉。

厚背汉也不恼,只是摇头叹道:“这样飘着又有什么好处?男汉大丈夫,生不能建功立业,又有何欢?”

“你又来了……成天想着建功立业,倘若丢了xìn命,谁管你有什么功业?到头来不过都是一抔黄土……来来来,喝酒,喝酒……”圆脸汉撇着嘴巴,劝着酒道。

声音低沉的汉也是点头道:“老姜啊,其实胖这话说得不错,你想想,就眼下这乱成一团的破世道,跟着杨广那昏君还有什么好前程吗?即便你真的要投军建功,也要投个有皇帝相的啊……”

被唤作老姜的汉摇了摇头,再不说话,只是抬起酒杯,跟两人碰了个响儿,扬脖将杯中的酒水一口吞了下去……

“聿聿”

就在两人即将吃饱喝足之时,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响,只从脚步声来判断的话,人数当在十余人左右。

“哈哈哈!太好了,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还能够碰到这等好马!人来,给我全都解了,带走!”一把声调不怎么男人,但语气却颇为霸道的家伙大声喝道。

“哎哎哎各位大爷,这些马可都是咱们客人们的啊,你们可不能就这么带走啊!”负责照料马匹的小伙计连忙上去阻拦道。

“去你妈的!竟然还有人敢管老的事?”一声清脆的鞭声响起,带起小伙计的一声惨嚎!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抢马?这是何等土匪行径?!

几名胆较小的客人从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对方人多势众,一时间却是不晓得应不应该出去跟他们理论一番。

而几个胆大的,兼且有些身手的——比如那老姜三人,二话不说,便怒不可遏地冲出店外,与那伙强盗般的人物对峙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杂碎?也不怕恶事做多,被天雷劈死!”圆脸汉的嘴巴依然是那般的损。

“哟嗬你们这几只死鸭,嘴巴倒是硬气得很嘛,只不过,手下没有足够实力的话,还是乖乖地给老夹起尾巴做人吧!给我狠狠地教训教训他们,好教他们知道个乖,哈哈……”双方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当项洵与李靖两个不紧不慢地行出店外时,正见着那三名客人与对方的六个人缠斗在一处,照场上的情况来看,三人的水准倒算不错,只不过对方以二打一,却是一时占了优势。

两人抬眼往那自称“老”的人看去,便见着一名身形颇为匀称,样貌也算得上英俊的年轻人端坐在马背上,只不过,一双偏细的眼眸里闪着嘲讽和不屑的神sè,冷眼观瞧着那三人。

jīn气内敛,是个高手,这是年轻人给予两人的第一印象;强取豪夺,仗势欺人,是个魂蛋,这是后的结论。

“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要打了,诸位英雄,停手吧……”食肆的掌柜行出én口来,连忙劝说道。

马背上的年轻人挑了挑嘴角,冷笑道:“哼!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一边儿呆着,否则惹恼了老,一把火烧了你这家食肆!”话说完,竟是抬手射出一只小刀,径直往掌柜的身上扎去!

食肆的掌柜年纪在四十岁许,平素里待人都极是温和,全然未料到,今日竟然遇上这么个煞星。

眼看着小刀即将扎中自己的身体,掌柜的一时间骇至极点,突然之间,便见横里伸出一只大手,竟是如同拈花般将那小刀轻松捉住,旋即往场中缠斗的六人射去,正巧将其中一人的钢刀打偏,使得本来要被斩中肩膀的圆脸汉逃过一劫。

马背上的年轻人眼睛一眯,脸sè微沉,冷冷地扫视了两人一眼,开口道:“既然你们这些人这么爱管闲事,便好好尝尝老的手段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刀下留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刀下留人

如烟的hūn雨开始变得绵绵密密起来,悄无声息的浸湿了众人的衣裳,有股寒意渐渐升起。35zww.com

“都给我上!宰了他们!”

马背上的年轻人冷哼一声,从马背上腾跃而起,腰间的长剑不知何时已被他捉在手中,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儿,往项洵等人罩了过来!

“看你这样,比我也长不了几岁,嘿,年纪轻轻便一口一句老,想来你真是没有半点家教!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些什么本事,顺便帮你老教训教训你吧!”项洵反手拔出钢刀,整个人一个旋身,竟是直接往年轻人的剑影里钻去!

与此同时,被围攻的三名汉也得到了李靖的相助,一时间竟也与十来个对手打了个难舍难分,不禁心中惊骇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手底下竟然如此硬气。www.65txt.com

伺候马儿的小伙计连忙躲到掌柜的身边,一边抚着刚被年轻人了一鞭而火辣辣的胳膊,一边目光灼灼sè地盯着场上战得难解难分的两拨人。

“掌柜的,依您看,谁能赢啊?”小伙计虽然年纪不大,但从他敢于阻拦十多人抢马的行动来看,便晓得是个胆极大的家伙。

“我怎么知道,你少多嘴,赶紧躲到里面去。”掌柜的看了看小伙计胳膊上的那条血痕,皱着眉头将他往店里推。

“哼,我不躲呢,掌柜的,你看你看,那个打我的魂蛋看起来不是那位小哥的对手呢,哈,太好了!小哥,你要狠狠地教训他啊!”小伙计扒着掌柜的胳膊大声叫嚷道。

“小王八蛋,等我宰了这几个人,再好好收拾你!他娘的!你们那么多人,连四个都收拾不了?!做什么呢!”年轻人一连抖出数个剑花,招招不离项洵的要害,竟与他战得旗鼓相当。

“少爷,这个家伙的枪法实在是太厉害了,只怕还要再等一会儿行……呃啊!”参与围攻的一人说着说着,竟是被那名肩宽背阔的汉一刀斩中手臂,发出一声惨叫。

“没用的东西!”年轻人冷哼一声,加了手中的攻势。

项洵擎刀挡了年轻人的一记冷剑,咧嘴笑道:“何必老下无用?你若是有用的话,不若早些打倒我,然后去帮他们呐,那样像个少爷的样呢。”

“滚!老用不着你来教训!”在项洵的言语刺jī下,年轻人手中的剑招一剑过一剑,仿佛毒蛇般狠辣。

“嘿,发了狠呢,再加把劲儿!倘若你就这点水准的话,想要打败我,恐怕是很难做到的了。”项洵轻松地笑着,手中的钢刀猛得一转,刀背正磕在年轻人的剑尖上,将那宝剑的去势打断!

“换我了!看刀!”项洵手中的钢刀建功之后,顺势又往前一划,正欺进年轻人现出漏don的剑网里!

年轻人正欲挥剑相抵,却骇然发现,对方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罩住自己,在这杀意的影响下,一向圆转如意的宝剑竟然足足慢了半拍,来不及了!

携着雄浑气劲的钢刀划破雨雾,朝年轻人当搠至!

“刀下留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萧女银姬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萧女银姬

刀下留人?

一把如黄鹂鸣叫那般好听的女声音从不远处急切地传来,与此同时,一只银亮地飞梭准确无比地缠住了项洵的刀尖,硬是将项洵一往无前的刀势都带偏了几分!

然而令人í不解的是,尽管如此,项洵的刀尖仍然对准了年轻人的心脏,或者说,原来刀尖与心脏尚有些许偏差,但如此一来,却让刀尖正对至心脏上!

而且,原本项洵只是蓄力待发,并没有打算真的痛下杀手,但在那飞梭的气机牵引之下,刀尖上流转鼓dàn的大衍真气便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疯涌而出!

这是什么刀下留人的方法?!

刹那间,一阵金铁jā鸣的剧烈碰撞声响起,也彻底地解开了这让人略为吃惊的小í团!

叮!

原来是护心镜!项洵心下恍然的同时,顺回手中的钢刀,使得涌入年轻人体内的劲气至少减低至六成!

“噗呜哇”

然而即便如此,年轻人依旧被项洵的这一刀斩得飞跌开去,同时口中猛得喷出一团血雾!

项洵提刀而立,斜眼望去时,只见两匹马迅速奔至,其中一匹上面端坐着一名身穿青灰衣袍的中年男,而另一匹上则伏着一名身着银青sè劲装的美丽女,不消说,自然也是先前那枚银梭的主人!

“喝啊魂蛋!我要杀了你!”年轻人拿手抹了一把嘴边淌出的殷红无比地鲜血,两只眼眸中立时泛出野兽般地血sè,站起身来,便准备全力扑上前去与项洵拼个你死我活。35zww.com三五中文网

“萧貔!你给我住手!所有人都统统给我住手!”美丽女一勒马缰,胯下那马儿即刻人立而起,马嘶声中,一把娇斥如闪电般震慑全场。

听得这美丽女的斥责,年轻人的十多名手下立即齐齐退出战圈之外,紧紧地护着年轻人。

“魂蛋!你们听她的做什么?!啊?还有你!萧银姬!你凭什么来管我啊?!他刚差点一刀杀了我啊,你竟然叫我住手?!有你这样的姐姐吗?!”年轻人仿佛发疯一般,愤怒地话语从那张满是血水的口中喷涌出来。

萧貔?够凶悍的名字,却不知是谁人所起,项洵心道。

“多谢这位英雄手下留情,银姬在此处有礼了。”翻下马背的萧银姬却是根本不去理会弟弟的怒斥,反而甜甜地微笑着朝项洵遥遥行了一礼。

虽然此时尚不清楚对方的来路,但这美丽女与那萧貔的xìn情气度大相径庭,可谓是谦逊而又有礼,在这等情况之下,项洵索xìn便也回了一礼,只看她准备如何收场。

“哼!怎么,萧银姬,你转了xìn了?竟然会看上这种野汉?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可笑……呃!”萧貔正挑着带血的嘴角无情地嘲讽着自己的姐姐,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只见萧银姬的一只欲手紧紧地掐住萧貔的脖,仿佛捏着一只无力反抗的小兽一般,美丽的脸庞上依旧带着甜甜地微笑,眼眸里却是冰冷得出奇:“萧貔,如果不是你此行身负重任,信不信我一把捏死你?”

好的速度!好诡异的女!

只是一瞬间,这种无比强烈地感觉便浮上所有人的心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不少人的背后都湿得半透,在带着微微寒意的hūn风中,沁凉沁凉地……

“杀啊!杀啊……嗬嗬……还等什么呢萧银姬?管他什么重任不重任,大不了,你去多赚几个面首回来便是了嘛,嗬嗬……”萧貔在姐姐的威胁下,不但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话中反而有些求死的味道。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萧银姬脸上的微笑越来越甜,似乎要将人甜得腻味起来,而一只欲手却是渐渐收紧,使得萧貔的脸sè开始涨红起来。

“好了,银姬,赶路要紧,莫要在此耽误时间了,走吧。”就在局面似乎有些难以收拾之际,坐在马背上一动未动的中年男终于开口道。

“看在雷世叔替你说话的份儿上……今次便饶你一回,胆敢再有下次的话……哼!”萧银姬脸上的微笑终于收敛,一抬手,便将比她还高出半个头来的萧貔推至那十多个汉中,骇得萧貔的护卫们连忙七手八脚地扶着他。

就在萧银姬转过身去准备往马儿行去之时,先前似乎被他压制住了气势的萧貔却是整个人都飞将起来,将手中的利剑对准了姐姐嫩白的脖颈,狠狠地刺去!

就在众人的惊骇尚未提升至顶点时,便见着萧银姬的身影仿佛晃了几下,一条秀腿瞬息弹起!

“嗒!”的一声响起!

那秀腿便如同一条柔韧而又刚猛地鞭,竟是径直将萧貔从半空中扫了下来!

“嘭!”

这一回,那些护卫也不知是来不及接,还是无人敢接,总而言之,萧貔便直接摔在了因为hūn雨而有些湿泞的泥地上!同时再喷出一口鲜血来!

“你若是刻意寻死,我一定会成全你的,不信的话,尽管来试,如果嫌自己的命长得没有边际!”

做完了这一切的萧银姬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然后对着项洵等人笑了笑,抱了个拳头,翻身跃上马背,口中娇绽了个hūn雷,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卷着一层雾般的hūn雨,往前方奔去,马蹄翻起的泥土,有不少都落在了萧貔的身上……

“走!十息!”纵马跟上的中年男在经过萧貔身旁时,惜字如金道。

听到中年男的话,无论是萧貔也好,他的护卫也好,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于再停留片刻,立即各自翻身纵上自己的马背,跟在中年男的后面,朝着渐渐íén的hūn雨里冲去。

“啊,真是好奇怪的美人儿……可惜,走得太了……我还没有看够呢……”小伙计踮着脚,伸着脖望着萧银姬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吞了口唾沫道。

“小畜牲,赶紧给我回神,省得别不知道怎么丢了xìn命!去,把马棚给我拾掇拾掇,看看都成什么样了!”掌柜拿手拍了一下小伙计后脑勺,眼睛望着萧银姬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道。

第一百三十章 放心不下

第一百三十章

放心不下

“她刚……其实是想杀了那个叫做萧貔的家伙吧?”寒铁枪在手中挽了个枪花,李靖边走边道。www.65txt.com

项洵伸了个懒腰笑道:“除此之外,还有好的解释吗?按照他们刚的那番表现来看……啊我的酱jī!我的卤牛rou!天,一定都冷了……”说着竟是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店内冲去。

李靖不禁哑然失笑,却是抚着肚皮摇了摇头,先前本来就未吃饱,又跟人大干了一架,果真是又有些饿了。

两人步入店内,先前没敢走出店去,只得围在窗户旁边看热闹的客人们这呼啦一下四散开来,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桌旁,只不过眼神还时不时地瞟到两人的身上,似乎想探究出他们的来历。三五中文网

“两位兄弟,先前可真是多谢了!”就在两人坐定之后,老姜等三名汉走到桌旁,朝两人拱手行礼道。

“区区小事,几位莫要客气,倘若不嫌弃的话,不若一同饮上几杯?”李靖笑着抬了抬手中的酒杯,洒然道。

项洵正巧往李靖瞥了一眼,眼眸里却是只有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半分阻止或者不的神sè。

“哈哈,喝酒这种事情,我一向是喜欢的了,既然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名圆脸的汉笑呵呵地扯了旁边的凳过来,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圆脸汉既然坐下,另外两位也不好退缩,纷纷扯了凳一同坐下,又喊那小二过来,重添了几道热菜。

“多谢几位英雄援手,否则的话,我这间小店可能早就保不住了,今天的酒水与菜肴,均算作我的数,你们只管吃喝,莫要在意,唔,待我亲手去一道酒鬼花生来,那东西拿来佐酒再好不过!”却是那面相温和的中年掌柜走到桌前,十分恭敬地说道,然后也不等几人答应,便又急忙转身往厨房去了,不消说,自然是要为众人准备那酒鬼花生。

项洵夹了片牛rou塞入口中,果然已经变冷,口感大不如前,却是问道:“怎么看?”

“深藏不露的高手。”李靖遥敬了三人一杯,扬脖将杯中的酒水一口饮尽,回答道。

“嘿,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开一间规模不小的食肆,一般人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尤其是在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圆脸汉tǎn了tǎn嘴魂,仿佛杯中的酒水尚未够他解馋的模样。

“尚未请教两位兄弟的尊姓大名,真是失礼,我叫姜云,我左手这位乃是胡威,右手边这个成天想泡在酒缸里,一张脸越来越胖的家伙叫做田不愁。”那名肩宽背阔的汉介绍道。

“喂喂,老姜,你他娘的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般介绍朋友的吗?”田不愁抖了抖脸皮,面上极为不悦道。

几人笑了一阵,便听项洵问道:“先前那几人的来历,三位可曾知晓?”

脾气暴躁,xìn情恶劣的萧貔;笑靥如花,心狠手辣的萧银姬,以及那位坐在马背上,从头到尾只说过两句话的中年汉,不知为何,项洵心中总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闲云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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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项洵的问题,姜云三人不禁面面相觑,便见那圆脸的田不愁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道:“啧,这个问题,我们三个刚正想问你们呢……先前看你们两个说得有模有样的,搞了半天,你们竟然也不了解他们的来历?”

项洵摇了摇头笑道:“我跟二哥只是随意谈了些对他们的观感而已,至于他们的真实身份,又哪里能够了解得到?唔……好香!”

众人抬头时,便见着那中年的掌柜端着两碟被炮制得sè泽金黄的花生过来,那香气隔着老远便飘进众人的鼻腔,可谓诱人至极。www.65txt.com本书来自du5实时DU⑤⒏сΟ

“掌柜的厉害,竟然这般速就妥当了!哈,我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圆脸的田不愁双眼放光道。

掌柜行走的速度颇,便碟中的花生却连没有半颗都没有移动,足见手上的功夫了得,便见他摇头笑道:“佐酒的玩意儿,材料永远都是准备充足的,至于动手炮制,那只不过是眨眨眼皮的事儿。三五中文网”

“啧啧,真是好手艺,单看sè与香这两项,便已让人食指大动了!”项洵吞了道口水,击节赞叹道。本书来自du58

掌柜显然对他的恭维十分受用,将两碟花生摆到桌上,顺手也扯了把椅坐下来笑道:“既然诸位这般满意,不若再来试试这味道如何吧。”

众人哪里会客气,纷纷抢出筷,迫不及待地衔了几颗入口,果然是美味非常!拿来佐酒再合适不过。

几轮酒水落肚,众人言谈甚欢,仿佛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项洵等人从掌柜的口中了解到,原来他姓王名鹤,本出自襄阳城里的大族——王家。

因为他酷喜饮酒,终于在某次醉酒之后,犯下了非常重大的过错,后在家族内部的决议之下,硬是被逐出襄阳。

被逐之后的王鹤消沉过一阵,便很又振作起来,在几位朋友的帮助下,寻了几位手艺不错的师傅,在此处开起了一间食肆,衣食无忧不说,也省去了族内的勾心斗角,倒也乐得活。

“后来呢?王叔,他们就再没有叫你回去?”姜云与王鹤碰了下酒杯,开口问道。

“叫了,只不过啊,我尝到了这种好日的甜头,又哪里再肯回那个鸟笼里去?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王鹤一副得意不已的样。

“还别说,王叔这名字,真的很适合这地方,闲云野鹤,注定要成为一个悠闲洒脱的人物啊!来,为王叔这好名字,大家干一杯!”项洵举起杯邀酒道。

“痛!痛!哈哈……”

就在众人饮得不亦乐乎的工夫,店小二又重端了几道菜上来,显然是王鹤早有额外的吩咐,因为这些菜不但份量足,而且味道似乎也加出sè。

“你们先前似乎在说那三个人的事情?”饮罢一杯酒水,王鹤“咯噔,咯噔”的嚼着花生问道,虽然是一起喝酒,但他与众人有些不同,因为他一直只是吃着花生喝着酒,而对其他的菜,仿佛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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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唐第一百三十二章 闲云野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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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闲云野鹤(再中)

“哼,我雷某人绝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既然你这般执著,那便拿去吧我这把刀,至少可以抵得数年的费用了”汉子将手中那柄上好的钢刀擎在手中,面上无悲无喜道。

望着距离自己脖颈不过咫尺的钢刀,客栈女主人登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呜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不要你的钱了,你就放过我吧……”

“放屁莫非是看不起老子的刀么?”汉子双目一瞪,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亘古凶兽。

只是如此一来,那客栈的女主人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一时间非但动弹不得,便是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哼身为男子,为了区区二十串钱,竟然如此对待一名手无寸铁的妇人,岂不被人笑话?”王鹤扔下咬了一半的灌汤包子,晃了晃微醉的身子,一步步地走上前去。

汉子闻声立即怒目而视:“滚少来管老子的闲事”

王鹤走到桌旁,伸手一扯,便将那早已被骇得浑身僵硬的客栈女主人弄到一旁,冷冷道:“我这人还就是爱管闲事,尤其是爱管你这种无耻之徒的闲事立即将你所欠的银两付清,否则……”

汉子怒极反笑:“否则?否则又如何?莫非你想与我动手不成?”

王鹤却是冷哼一声,转头朝客栈女主人问道:“他只是欠你二十串钱吗?莫要害怕,大胆地说出来,我今日定会帮你讨回来。”

客栈的那名女主人此时才缓过劲儿来,连忙摇头劝道:“这位大爷,奴家多谢你的侠义之举了,只不过,还不必再跟他纠缠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不要了,我不要了……”说着竟然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去。

感受到那客栈女主人的决定,王鹤皱了皱眉头,却依旧没有退却的意思:“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交还是不交?”

“狂妄”汉子冷哼一声,根本没有与王鹤磨嘴皮子的意思,手中的钢刀带着丝丝劲风,朝王鹤的胸前划去

竟是一言不合,便要取人的性命好狠辣果决的性子王鹤的醉意尽去,闪身避过刀锋,反手一掌拍往汉子的脉门

要杀人了

随着两人的争斗,不懂武功的客人们纷纷冲下楼去,整个锦鸿楼中是鸡飞狗走,不知道有多少的碟儿碗儿盅儿以及包子点心在混乱中被撞下桌去,乒乓乱响之后,满地都是碎瓷渣儿和摔变了形状的糕点,狼藉一片。

只是片刻的工夫,除了几个自恃高强的江湖客尚在充当观众之外,再无什么人停留在楼内。

刀光与掌风纵横交错,冷哼与怒喝连绵不休

年近四十的王鹤越打越惊,自己虽然使一对肉掌,但这功夫乃是得自家传,极其厉害,襄阳城内鲜有对手,但此时却几乎有些招架不助对方的攻势

“只不过是这等水准便敢出来多管闲事哼雷某人今天便让你晓得厉害吒”汉子手中的钢刀猛然一转,幻出一片肃杀的刀芒,如同雷霆般斩向王鹤

眼见刀芒临体,王鹤却是不慌不忙的伸出铁掌,似轻实紧地往虚空中一拍,竟然生生将那钢刀迫得停住同时大步抢上前去,一掌狠狠印在那汉子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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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闲云野鹤(又中)

眼见那手掌贴上自己的胸口,那汉子非但没有退却半步,嘴角处反而带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冷笑,完全不去理会那手掌的强悍攻势,手中的钢刀冲着王鹤的脑袋骤然斩下

刀如风掌如雷谁更快?谁更强?

一瞬间,两个还只是初次见面,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家伙,竟然完全放弃了防守,拼了性命要将对方击败

“啪”

铁掌印实

“只是这……呃”汉子咧开的大嘴尚未来得及说完不屑的话语,似乎隐约听到来自遥远天际的某种声音。

“啵~”

那声音竟是来自他的体内汉子的脸庞上终于露出骇然的神色,好可怕的渗透之劲只是一击,便穿透了他引以为傲的铁布衫,使得腑脏受了不轻的内伤

眼看便要斩中王鹤脑袋的钢刀因为这记伤势而变得迟缓了一线,最终几乎是擦着王鹤的头皮削了过去。

躲过致命一击的王鹤望着散落在地上的毛发亦是满头冷汗,这家伙,竟然是真的想要杀了他若非刚才对方大意而使得自己一击得手,头上这脑袋只怕早已搬了家

还未等他多想,那姓雷的汉子不顾体内的伤势,又发疯般地冲将上来,将手中的钢刀舞成一团刀轮,惨烈绝伦的气势升腾起来

对方是个军士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军衔不低的家伙随着汉子刀势的展开,王鹤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明悟,原来如此,哼但是身为保家卫国的军士,又如何能够做出那等丑事?

一时间,锦鸿楼内遍布掌影刀光,两人你来我往,全都是一副搏命的打法。

虽然那雷姓的汉子刀势凶猛而又狠辣,但王鹤的掌法着实不凡,初时两人几乎是战成平手,但渐渐地,雷姓汉子体内的伤势渐渐发作,王鹤开始占据上风

“夺”

雷姓汉子咳出一丝鲜血的同时,身子不可遏止地一软,手中的钢刀竟被王鹤趁机拍飞,扎进了楼内的一根柱子上,震颤不休

“呜~”

紧接着,宛若迅雷般的一掌带着劲风,朝着雷姓汉子的面门印至,这下倘若拍实了,雷姓汉子纵是能够勉强不死,只怕以后也没有什么脸面见人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自楼梯处传来,同时暴起一声怒喝:“给我住手”

“张大哥”雷姓的汉子脱口而出,但此时他这等惨淡的情状,又如何愿意被张大哥看到?一时竟连躲都不躲,只想死了算了。

听到那声大喝,王鹤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再看这汉子更是一心求死的样子,眼见已拍至对方面门的铁掌愣是往旁边一错,击中一张方桌的边角

那张方桌动也未动一下,就在看客们准备狠狠嘲笑一下时,眨眼之间,那方桌竟是有小半直接碎成了木屑好可怕的掌劲

呼啦啦……

就在王鹤撤掌而立之后,从楼梯下面奔上来十余人来,便见带头的那人黄面长须,官威赫赫,正是襄阳郡守——张有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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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闲云野鹤(一下)

“世猛怎么样?要不要紧?”张有绪看都没看退在一旁的王鹤,径直奔到雷姓汉子身边,为他查看起伤势来。

“咳……我没事,张大哥,你,你怎么过来了……”雷姓汉子皱了皱眉头,眼神闪烁着,竟是没有太多得见兄弟的喜意,顾盼中流露出来更多的,反而是不自然的神情。

张有绪放开雷世猛的脉门,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你这家伙,说的什么傻话好不容易来襄阳一趟,竟然不来见我,你是不是皮痒了?”

“我现在这副落魄模样……又如何有脸去见张大哥……”雷世猛苦笑道。

“呸想当初,咱们兄弟几个在江湖上打滚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小媳妇的模样怎么,现在哥哥我当了官,你就见外了?不把我当兄弟了?”张有绪抬起大手捶了雷世猛一下,笑骂道,“走吧,既然来了,怎么也得让我好好地尽一番地主之谊……”

“只不过……竟然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伤了你,为兄的怎么也要替你出这口气”张有绪站起身来,转头望着王鹤冷冷道:“王鹤,此番你主动挑起事端,不但影响了锦鸿楼的生意,更是将人打伤,你可知罪?”

自从张有绪冲上楼来,王鹤的酒意便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再见到他与这雷姓汉子交情匪浅的样子,晓得自己这下可是为王家惹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张有绪到襄阳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但凭着超凡的武艺、过人的胆识以及变化多端的高明手段,不但将早已被诸番势力搞得乌烟瘴气的襄阳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使得襄阳的诸番势力都以他马首是瞻,号令之下,莫有不从。

因此,就目下看来,张有绪俨然便是襄阳的土皇帝一般,根本无人敢去捋他的虎须。

见着张有绪的反应,王鹤心中暗叹一声,却是不卑不亢地抱拳道:“王鹤见过张大人,今天之事,并非如大人所见这般简单,不知大人您是否愿意听王某一言?”

张有绪这厮一上来便将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他的头上,倘若他就这般全无反抗地从了下去,只怕很难落得什么好下场,王家说不定也要因此而大受牵连,因此,唯有趁着有看客在场的情况下,挑明真相,希望他能够有所顾忌,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付自己。

张有绪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倒也没有阻止王鹤的自辩,待王鹤讲完来龙去脉之后,却是摇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兄弟他还不出钱来,是他的不对,稍后我自然会去给那客栈送去十倍的赔偿。王鹤你仗义出手,按理说来,倒也是美谈一桩,奈何你目无法纪,肆意妄为,吓退锦鸿楼的宾客在先;随后出手又不知轻重,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我这兄弟已被你当场杀死”

王鹤心中一凛,暗道这张郡守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整件事情被他这么一说,倒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了。

王鹤正欲开口相辩之时,却见张有绪仿佛鬼魅般飘身上前,闪电般拂中他的穴道,竟是让他开不得口,亦动弹不得这人好可怕的功夫

“带走稍后本官再细细审理此事”张有绪挥了挥手,立即有两名手下冲上前来,押着心中一片冰凉的王鹤朝楼下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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