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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为僧》


第1章 老僧

金阳城繁华依旧,宽阔的大街上车水马龙,穿梭如织。

大街两旁是一排排商铺,伙计们在清晨的阳光里卖力的吆喝,叫卖,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各种小吃的香气,一片喧闹景相。

乍进东城门的大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比踵,忽然,人们往两边一让,空出中间位置,因为一座两人高的柴堆在慢慢移动。

柴堆下是一个青年,十七八岁,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丑不俊,一脸严肃,缓步而行。

他头顶光亮,一毛不存,清晨的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六个戒疤清清楚楚,竟是个出家的和尚,

他褐色短衣,手腕系一串紫色佛珠,腰间别一把短斧头,躬着腰,一步一步稳稳当当。

他背上的柴禾如小山一般,常人背不得,他却轻松裕如,如此惊人力气,自然惹人注目。

“这是谁呀,好大的力气!”旁边一个拿着油条,呼噜噜喝豆浆的汉子问。

旁边一个干巴瘦的小个子搭腔:“他——?你不认得?……呵呵,阁下不是本地人吧?”

“嘿,我刚到两天,准备来金阳做个小买卖。”那人笑道,四十余岁,圆脸,穿着蓝衫,笑呵呵的,一团的和气。

“难怪……,他叫李慕禅,可不是寻常人物!”小个子道。

“何处不寻常?”

“力大无穷,虽是个和尚,却惹不得,杀过人的!”

“杀过人?!”蓝衫汉子脸色一变。

小个子朝那边望了望,凑过来,压低声音:“曾有两个家伙不开眼,劫他的道,结果被他宰了一个!”

“他武艺高强?”蓝衫汉子瞪大眼。

小个子摇摇头:“照我看,他没学过武艺,不过,他力大无穷,一拳就能把人打扁了,跟练过武的有啥分别?”

“就是就是!”蓝衫汉子点头,小心的望过去,恰好那青年的目光扫来,忙不迭的避开,装作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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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收回眼神,微微一笑。

他神情沉静,眼神平和,虽身在闹市,却如在山野走路,静气凝神,沿着大街往东,过一座桥,来到桥边一座高楼前。

楼正中挂着一个长匾,写着“超然楼”三个金字,闪闪放光。

一条大河穿过大桥,超然楼正位于河边,坐在楼上,可俯看宽阔的大河,南风一吹,直接掠过河面,吹入楼中,清风送爽。

这超然楼乃金阳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高有三层,参云而上,通体漆以暗褐,沉凝端重,有森然之势。

楼里飞快跑来一位小厮,十七八岁,一身短褐,身形与负柴少年相若,瓜子脸,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的,看着可亲。

他来到近前,笑道:“慕禅,你来啦!”

说着话,转身带路,绕到超然楼后,进了一间院子。

院子平阔,铺着青砖,干干净净,南边摆了一个兵器架子,刀枪剑戟,一应俱全。

院子西角搭了一个草棚,里面堆满了柴禾。

将柴堆放到棚内,少年直起腰,拍拍衣衫,一边说道:“李健,这两天要下雨,我就提前送些柴禾过来。”

瓜子脸少年笑眯眯的道:“慕禅你说要下雨,自然要下雨的,走走,咱们去喝一杯!”

这少年知道,李慕禅通晓天文,看天气极准的。

李慕禅摆摆手:“下回吧,今天二姐回来,你给我置办些酒菜,我带回去,路远,不能耽搁。”

瓜子脸少年双眼一亮:“二姐回来啦,那好,我马上准备!”

他一溜烟儿跑出去,只留下李慕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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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摇头笑了笑,这个儿时的朋友,出来做事果然大有不同,现在行事不再拖拉了。

他转身打量着这个院子,高墙青瓦,气派不凡。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七载,早已适应。

前世种种,仿佛一场大梦,渐渐淡去,越来越模糊,高楼大厦,电脑电视,飞机汽车,已经遥不可及。

他所处这个世界有两千年文明,经过十个朝代更替,如今的大衍王朝,如日中天,正当盛世。

这个世界与唐朝相似,武风极盛,即便书生,也个个腰佩长剑,会几手剑术,民风勇武。

不过,这个世界等级森严,武功心法珍贵,皆秘而不宣。

毫无根基的贫家子弟,想要练武,有三个途径,进门派,进大家族,或是拜一位师父。

前者,可以自由进出,但需得庞大的费用,大家族,则需要有一定资质,庸才难入,而拜师,则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如今身为平民,家境一般,交不起学费,进不得门派,而拜师之想,更是不切实际,唯有一途,进入大家族。

前一阵子,他遇到劫匪,一怒杀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想在这世间好好活着,靠禅定的功夫不行,唯有武功。

若那两个劫匪再精明一些,会些武功,自己绝无幸理!

他六岁的时候,他大哥李慕风十八岁,进了梅府,如今已贵为副执事,权势赫赫。

他想进去并不难,虽然大哥铁面无私,凭自己资质足矣。

但他逍遥自在惯了,又是后世之人,不喜欢做下人,所以一直不想去,自从那次遇匪,他想法改变,决定进入梅府,学得武功,凌驾于世人之上,逍遥自在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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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思涌动中,信步来到兵器架前,抄起一把剑,拿到眼前仔细打量,阳光之下,剑身闪着寒光。

他抬手摸头,忽然笑了起来,自己是光头,没头发,没法子验证此剑是否吹毛断发。

信手挥舞了几下,转头瞧去。

“哈哈,慕禅,一看你就是门外汉!”那少年跑回来,笑眯眯的说道。

李慕禅点点头:“我从没练过功夫,自然是门外汉,你开始学武了?”,

“嘿嘿,刚开始练着呢!”少年不好意思的笑道,忙道:“前天,我恰好干满了五年,有资格练武了!”

“那恭喜了。”李慕禅说着放回长剑,道:“会了武功,你就要飞黄腾达了!”

少年一脸得意,摆摆手:“嗨,再飞黄腾达,还不是一个跑堂的?!”

李慕禅道:“听说赵掌柜的很赏识你,一旦习武,就能提拔进梅府了。”

“还不是大哥的功劳?!”少年笑道。

李慕禅笑道:“大哥上次回来时夸你机灵,这些日子长进不少,眼色很好了,可谓大有前途,将来是要超过他的。”

“大哥真是……”少年笑着摇头,不以为然的样子,嘴角却翘起来。

李慕禅低头打量长剑,摇摇头,叹了口气。

少年笑道:“慕禅,你不必急,凭你天生神力,一旦学了武,比别人练十几年还管用!”

“我就是多几把子力气,哪有这么邪乎!”李慕禅摇头,笑道:“婶子这一阵子正盼你回去。”

“出了什么事?”少年问。

“婶子替你说了一门亲事,要你回家看看。”李慕禅笑眯眯的道。

少年张大了嘴:“啊——?!”

他跺足不已:“我娘也真是,我还年轻着呐!”

李慕禅笑道:“你都十九了,也该娶老婆管一管了。”

“不成,我不回去!”少年摇头不已。

李慕禅笑道:“我帮你看过了,是大石村张家的姑娘,俊俏,贤慧,也不知你哪世修来的福分,……你真不回去?莫要后悔!”

“真的?!”少年迟疑一下。

李慕禅笑骂:“我说过假话?”

少年挠挠头,讪讪笑了:“嘿嘿,我回去看看也好,我娘这一阵子都疯了,非要给我娶媳妇不可。”

李慕禅忍住笑,摆摆手:“快去看看我的菜。”

“我再去催催!”少年跑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他提一方木盒过来,红漆闪闪,到李慕禅跟前放下。

他朝盒里指点着:“红烧狮子头,水晶肘子,红煨羊肉,蜜滚鸡腿,还有四个素菜,够吃一顿的了。”

“嗯,不错,钱从我的柴钱里面扣。”李慕禅提起木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别忘了回去,婶子催得急。”

“知道啦!”少年跟在他身后,一走送到超然楼前,看着他沉稳的步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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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提着木盒,随着人流往东而去,便要出城。

今上崇佛,僧人地位极高,金阳城里便有数座寺院,最大的大光明寺占地百亩,僧人一千,气势庄严浩大。

李慕禅这个和尚是货真价实。

他所住村子叫李家村,四面环山,东头一里处有一座艾山,艾山上有一座破庙,名谓澄静寺,原本有一个老和尚,号法性。

当初,李慕禅家里三个孩子,家贫不能活。

他三岁时,跟着父母去澄静寺上香,遇到法性老和尚,他故意显露锋芒,老和尚见他有天慧,大喜过望,收为衣钵弟子。

出家为僧,可免去赋税,他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故意出此一策。

他十岁时,老和尚法性驾鹤而去,澄静寺只有他一个人,他自由自在,多数回家住,但这个和尚却是正式的,有度牒。

身处喧闹之中,他气定神闲,提着木盒悠然而行,忽然皱眉,停下步子,望向路旁。

桥下俯身趴着一个灰衣和尚,一动不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各走各的,没人理会。

金阳城虽然繁华,却不乏乞丐,如今正值盛夏,躺在大街上睡觉并无大碍,死不了人。

李慕禅看了看,心头忽然一动,澄静的心湖泛起一圈涟漪。

他上前,蹲下拍拍那和尚肩膀:“这位和尚,怎么了?”

甫一靠近,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直冲进脑门,下五脏六腑,他肚子一翻滚,禁不住想呕吐。

深吸一口气,他忍住了。

那和尚身子颤了一下,缓缓起身,抬头,一张长长的马脸,满脸脓疮,黄脓横流,看着又恶心,又吓人。

李慕禅被吓了一跳,怪不得没人搭理,这模样确实能吓退了人。

这个时代,医学并不发达,有时候一场感冒就能要了人命,这样的恶疾,更是跑不掉。

若在平时,他不会多管闲事,世人多苦,能明哲保身已经侥幸。

他平时心湖澄澈,不泛波澜,看到这和尚,却泛起一丝波荡,知道必有机缘,于是伸手。

他看着和尚的眼睛,低声问:“和尚这是怎么了?”

马脸和尚颤颤巍巍坐起来,眼中平静,合什一礼:“阿弥陀佛,老衲时日无多,这位小师父不必管我了。”

李慕禅合什还礼,摇头道:“既然病了,就得治,等我片刻!”

百步外便有一家回春医馆,他很快带了一位老者过来。

老者胡子花白,黑白夹杂,看着甚是年轻,抚髯而行,双眼眯着,仿佛一直在打瞌睡。

到了近前,他捂了一下鼻子又放开,打量一眼那和尚,摇头不已。

李慕禅笑了笑:“李老,既然来了,就帮忙看看吧,你老医术高深,妙手回春!”

老者摇头,打量几眼后一摊手,叹道:“慕禅,不是我不治,这位大师毒气攻心,病入膏肓,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李慕禅皱了一下眉头,看看马脸和尚,道:“……李老就开药吧!”

“慕禅,什么药也没用!”老者摆摆手,转身便要走。

李慕禅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阻拦,看着他远去,转向马脸和尚:“和尚可有什么心愿?”

马脸和尚神情平静,摇摇头:“老衲乃山外野人,远蹈红尘,如今能褪去皮囊,前往西天极乐,可谓欣喜。”

李慕禅肃然起敬,能看透生死者,罕之又罕,说明他佛法修持精严,平日里身体力行。

他想了想:“和尚,我出身澄静寺,那里山清水秀,和尚你去那里调养,再好不过。”

马脸和尚摇头:“不必烦劳小师父了。”

“不必客气。”李慕禅不顾他挣扎,背起来,大步流星,出了金阳城。

沿着官道往东,过了一座桥,再往东,翻上一座山,下了山,便是一座村庄,名叫李家村。

他直接绕过村庄,沿着河边往东,上了东边的艾山,山半腰有一座庙,额匾上写着三个大字:澄静寺。

澄静寺面南背北,背倚山,遮住北风,却是一处好地方。

这里打理得干干净净,却仍能看出,经历了不少的岁月,墙重新修补过,窗框门框重新换过。

第2章 金刚

李慕禅背着和尚,径直穿过院子,到了一间禅房,房里布置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床上有叠好的被褥,干净整洁。

李慕禅先将木盒放到桌上,再斜身轻放,将他慢慢放躺到云床上:“和尚,这是我的屋子,若不嫌简陋,暂且住这里罢!”

老和尚吃力的起身,摆了个跏趺坐姿,合什道:“多谢了,还未请教小师父法号?”

他虽然满脸脓疮,但声音从容,不紧不慢,透着一股祥和韵味。

李慕禅合什一礼:“小僧法号湛然。”

“湛然师父,老衲济空,有扰了。”老和尚郑重说道。

李慕禅道:“济空大师不必客气,且将这里当做自己家罢,庙里只我一人,我平时住在山下家中,偶尔来这里闭关入定。”

济空老和尚点头,精神有些困倦了。

李慕禅打开木盒,端出两盘素菜:“我今天有事,不能多呆,大师且将就一下,随意吧。”

又跟济空老和尚说了几句话,提起木盒出去了。

他出了澄静寺,往后山而去,进了一座小山谷,踏着野草往深处走,走了百米,眼前出现一个小水潭。

水潭位于山谷斜坡,正处陡峭的半山腰,石头围成一个圆,直径四五米,不过现代的两个浴缸长。

潭水澄澈,清可见底,游鱼,石子,细沙清晰可见,水面飘着淡淡白雾,仿佛一层白纱随风舒卷。

他放好木盒,还有一个从寺里拿的包袱,三两下除了衣裳,露出匀称的身体,一跃进了水潭,顿时露出陶醉表情。

这是一处温泉,是他十一岁时现的,山谷本就偏僻,水潭又在谷中半山腰,陡峭难行,别人很难觉。

每次疲累时,来这里泡一泡,疲惫顿消。

远离了现代的种种享受,能来这里泡一泡温泉,他已经心满意足。

这一次,却并非为了享受,他虽救了老和尚,却怕是什么传染厉害的恶疾,先来这里洗一洗再回去,免得传染给家人。

过了一个时辰他才出来,浑身冒着热气,打开包袱换了新衣裳,提着木盒下山,回到李家村。

李慕禅家是三间大瓦房为主屋,几间厢房,颇是气派,虽比不上村里的大地主赵家,却也算是数三数四。

李慕风在梅府是副执事,月例银子二十两,李慕禅砍柴,每次进城,都是背着小山般的柴火,一个人抵得上四五个壮汉,赚得钱也不少,不再是当初的窘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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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到家,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一中年美妇,四十来岁,身段儿苗条,脸庞秀美,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定是绝色美人儿。

“娘!”李慕禅招呼一声,大步流星赶过去,严肃刻板的脸庞露出笑容。

中年美妇看到他,笑着迎上几步,接过木盒,白他一眼:“干什么去了,才回来!”

李慕禅像换了一个人,抛开了沉静,伸臂搂住她,笑道:“有点事儿耽搁了,二姐可回来了?”

中年美妇拍一下他肩膀,打开他的手,眉开眼笑,容光灿烂:“早回来了!不是我按着,早去城里找你了!”

李慕禅笑道:“二姐可算出关了,有一个月了吧?”

说着话,搂着中年美妇的腰往里走,神态亲昵。

进了院子,迎面是一个照壁,画着日月照大江。

转过去,院子东边是花圃,占了一大半儿,各种鲜花竞相开放,争奇斗妍,西边是青青的竹林,萧萧簌簌,院中间铺着青砖,干净整洁。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正拿着剪子,弯腰修剪花枝,神情专注认真,闻听脚步声,转头望过来,他脸庞方正,神情严肃。

见李慕禅搂着中年美妇进来,他直起腰,双手背到后面,瞪一眼李慕禅,板着脸哼道:“舍得回来啦?!”

“爹。”李慕禅笑道。

中年美妇一扯他袖子:“甭管这老头子,快进去歇歇!”

说着,拉着李慕禅进了屋,老者背着手,摇摇头:“慈母多败儿!”

他感叹完,又拿起剪子,接着弯腰去修花枝,神情专注。

乍进正屋,淡淡幽香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三儿!”,李慕禅身前出现一位白衣少女,秀披肩,肤若凝脂,容颜柔美,不沾一点儿烟火气息,如姑射仙子。

她与李慕禅差不多高,一袭月白僧袍,宽宽大大,掩住了玲珑的曲线,气质却越出尘,如一朵亭亭清莲,整个屋子似乎都被她容光所照。

“二姐!”李慕禅上下打量着她,嗅着淡淡的幽香,笑眯眯道:“二姐风采更胜往昔,看来修为大有进境呀!”

“还好,”柔美少女浅笑。

中年美妇笑道:“玉蓉,三儿,你们姐弟俩说话,我去把菜热一下!”

说罢提着木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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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北墙上挂一幅松鹤延年图,下面是一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往南左右各两张太师椅,太师椅中间是暗纹茶几,一幅大家族的气派。

两人坐到东边的两张太师椅上,身子前倾,凑到一起。

“三儿,听娘说,大哥与大嫂又吵架了?”柔美少女李玉蓉轻叹一口气。

李慕禅点头:“嗯,大哥又一个月没回来了。”

“他们两个呀……”李玉蓉轻摇头。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二姐不必担心。”李慕禅笑道。

“我看呐,他们两个是八字不合!”李玉蓉叹了口气,摇摇头:“对了,临来前,师父有话带给你。”

“哦——?”李慕禅双眼一亮。

李玉蓉抿嘴微笑:“师父说,你的禅定功夫已经进入根本禅,脱离欲界,进入色界了,可喜可贺。”

李慕禅笑了笑,看着她柔美的脸,两人凑得极近,她肌肤如玉,莹光隐隐,乃是内力登堂入室之兆。

“师父对你可是好一番赞叹,说你没人指点,独自修炼,竟能脱离欲界,臻至初禅境界,实是有宿慧的,不是凡人,定是菩萨转世。”李玉蓉轻笑。

李慕禅呵呵笑了起来,心下却凛然,这雪印神尼道行果然厉害,自己虽不是菩萨,却是转世而来,这个最大的秘密从未示人。

人一旦有了秘密,便会深沉,成熟,自己如今的心态,比起当初三十五岁的自己还成熟几分。

“师太还说了什么?”李慕禅笑问。

李玉蓉正色道:“师父说,你不宜再独修下去了,到了初禅境界,再往下修,幻境重重,阴魔无数,稍有不慎就会有危险。”

“唔……”李慕禅沉吟着,点点头:“我也有此感。”

李玉蓉修长入鬓的眉毛蹙起:“唉……,可惜师父不收男弟子!”

“我福缘不够,无可奈何!”李慕禅笑着点头。

“你还笑!”李玉蓉白他一眼,抿嘴笑道:“师父说,她可以引荐你进大光明寺,到玄光大师门下。”

李慕禅摇头:“多谢师太好意,……我想进梅府。”

“进梅府?!”李玉蓉不解,蹙眉道:“进梅府做甚?……虽然梅家是大家族,可依你的性子,能伺候人?”

论及对小弟的了解,自己当属第一,大哥与父母都不及自己,小弟真可谓是生而知之的绝世天才,一颗心也孤傲异常,但都被温和宁静的外表掩住了。

若不是小弟,自己也不可能拜入师父门下,师父乃宇内有数的神尼,地位尊崇,便是金阳城的太守见了,也要行礼拜见。

李慕禅道:“我听大哥说,梅府有一门绝学,叫金刚不坏神功。”

“金刚不坏神功?”李玉蓉若有所思,想了想,慢慢道:“好像听师父点评过这功夫……”

“师太怎么说?”李慕禅笑问。

李玉蓉沉吟片刻,道:“好像是前朝遗世的武学,乃金身度厄之术,但除了当初创出此功的慧果神僧,数百年来,好像还没有人练成,……梅府竟有这门神功?”

李慕禅点头:“大哥总不会骗我。”

“可这功夫极难练的!”李玉蓉蹙眉,摇头不已:“师父都说难练,可见其难,……况且,数百年来不乏惊才绝艳之辈,没人练得成,三儿你虽然聪明,怕也不成的。”

“总要试试看。”李慕禅笑了笑。

“唉……,你呀你,就是傲!”李玉蓉瞪着他看了半晌,无奈叹气:“好吧,我劝不了你,总之,若是不成,就离开梅府,拜入玄光大师门下!”,李慕禅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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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响起,进来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青碎花衣衫,雪白的瓜子脸,樱桃小口,秀挺鼻梁,明亮的双眸,气质楚楚动人。

她对二人柔和一笑:“小叔,玉蓉,吃饭吧。”

“嫂子,过来坐!”李玉蓉起身,拉她过来,按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声道:“大哥又闹别扭了?”

“没呐。”她忙摇头,勉强笑笑。

李慕禅在她楚楚动人的脸庞一瞥,暗算感叹。

大哥也真是奇怪,如此娇美动人的妻子,不好好珍惜,反而常闹别扭,动辄不回来,冷落她。

大嫂名叫赵依依,乃村里大地主赵老财的女儿,可谓千金娇小姐。

想当初,大嫂不顾家里反对,死活要嫁给大哥,闹得轰轰烈烈,没想过会有如今的结局吧?

“大哥真是……!”李玉蓉恨恨道,轻声安慰:“甭管他,他早晚要乖乖回来的!”

“嫂子,咱们开饭吧!”李慕禅道。

“好的,小叔!”赵依依忙答应,起身疾步往外走,仿佛逃开。

李慕禅凑过来,低声道:“二姐,你呀,就当不知道吧!”

“大哥也真是过份!”李玉蓉嗔道。

李慕禅摆摆手:“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两个的事,外人说不清的,装做看不到就是了。”

李玉蓉白他一眼:“你小子,老气横秋的,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是不是有女人啦?!”

“二姐莫胡说。”李慕禅笑笑,起身迎到门口,接过赵依依手上的木盘。

木盘里放着两盘素菜,菇汁豆腐,莲藕木耳,颜色鲜亮,香气扑鼻,可谓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李玉蓉上前帮忙,把菜摆到东边的八仙桌上,笑道:“三儿,这些又是然楼的罢?”

赵依依笑着点头:“正是小叔从然楼带回来的,我可做不了这般好看。”

李玉蓉道:“嫂子你的手艺已经极好的了!……三儿嘴巴多叼?城里几家酒楼,也就然楼的菜能入他法眼,还有嫂子你做的。”

李慕禅点头:“嗯,嫂子的厨艺不逊于二姐。”

“我还不是被你给逼出来的?!”李玉蓉白他一眼。

李慕禅嘿嘿一笑,出去帮忙端菜,一会儿功夫,父母也进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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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起了雨,李慕禅说了一声,去了艾山。

他一出家门,顿时神情沉静,严肃,跟换了一个人,腰里别着一把斧头,缠着一根绳子,随意而行。

因为下雨,村里的人都趴在家里不出来,他没遇到一个人,径直上了艾山。

艾山又陡又高,这般雨天,山路马上变滑,他如履平地,边走边想心思。

金刚不坏神功,他想修炼,却是受了后世的影响。

在后世,他小时候,武侠小说风靡,他看过不少,跟别的男人一样,也有一个武侠梦。

来到这个世界,才觉这个武侠世界的危险,虽然当了和尚,能最大程度减少危险,但自从上次遇到劫匪,他明白一个道理,想要自在的活着,佛法做不到,还是要练武。

偶尔听大哥说起,梅府最厉害的武功是金刚不坏神功,他怦然心动。

在后世,他读武侠小说,对少林的金刚不坏神功印象深刻,颇是神往,虽然知道,两个世界不同,此金刚不坏神功非彼金刚不坏神功,仍心痒难耐。

沿着山路往上,他没去澄静寺,而是到了寺后的山谷里。

一直往里走,到了山谷尽头,停在山壁前,拨开一片青藤,露出一个洞口,洞口有一人高。

进去后,里面是一间圆形石室,颇是宽阔,从洞口到最里面有十来米,他点起火把,照亮了山洞。

洞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什么也没铺,床头放着一根黝黑的铁棍,插着一排飞刀。

铁棍有婴儿手臂粗,一臂长,更像是一根铁杵。

十几把飞刀插在床上,在火光下闪着寒光,每柄飞刀间距相同,整洁划一,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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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照

床头立一木架,上面挂一条毛巾,一条黑布条,两件粗布旧衣裳。

李慕禅拿毛巾擦了擦光头,换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虽然洗得发了白,穿着却很舒服。

他脱下鞋,盘膝坐到硬木床上,跏趺而坐,双手于脐前结印,合眸定息,一动不动如雕像。

呼吸渐渐变缓,变细,变深,如丝如缕,又绵绵不断,如坚韧的蚕丝。

火光映照下,他严肃的脸庞渐渐柔和,露出一丝微笑,若有若无,神情庄严,慈和,与寺里的佛像隐隐有几分相似。

他呼吸越来越细,越轻,至完全停住,但见胸口起伏,却无呼吸声,山洞内一片安静,偶尔有火把发出“吡啪”声。

寂静之中,时间流逝,一个时辰过去。

他双眼慢慢睁开,目光格外清亮,如山腰处那潭泉水,呼吸恢复,双手在身前划了几个弧,慢慢归于脐下。

随后,他伸右手,自床头拔出一柄飞刀,凝视十米开外的墙壁,那里坑坑洼洼,有无数的小坑。

看着这面墙,他心中甚是自豪,这座山洞是他自己挖出来的,一点一点儿,一口气挖了三年,随着山洞的变大,自己的力气也在变大,性子也越发沉静,可谓一举数得。

他拿飞刀的姿势很古怪,大拇指按住,刀身完全贴在掌心,手掌朝下,旁人看不到飞刀的存在。

他凝视墙壁某处,周身一动不动,唯有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匀长细缓。

右手忽然一颤,一抹寒光在空中闪过,一闪即逝,随即传来“砰”一声闷响,像是锤子击墙。

他右手那柄飞刀已经不见,嵌在十米外的墙壁上,刀身一半陷入墙中,一半露在外边。

他皱着眉,又慢慢拿起一柄飞刀,凝神后再次射出,一抹寒光之后,飞刀射进石墙中。

随后,他又射了八刀,十柄飞刀在墙上排成一个圆形,非常齐整。

他却摇摇头,叹了口气,仿佛不甚满意,解座下了床,将十柄飞刀都拔出来,插回床头,拿起了铁棍。

他右手拿着铁棍,双腿微分,一前一后,猛的朝前一刺,速度奇快,发出“嗤”的轻响,仿佛衣裳撕了的声音。

一下,一下,又一下,他单调的重复这一个动作,前刺,前刺,不停的前刺,仿佛机械一般。

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快,渐渐的看不清动作,只见一片棍影弥漫,空气像是一块儿布帛,被棍子刺破,发出声音越来越大。

他似在练枪,又像在练剑,刺了近千下,倏的一下停下,放下铁棍,拿毛巾擦了擦额头。

这一会儿功夫,他额头密密麻麻一层汗珠,呼吸仍旧均匀,不粗不喘。

挂起毛巾,他开始摆出一个姿势,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掌放在大腿两侧,掌心下压,呼吸越来越重。

这是他学自后世的一套健身功夫,名叫十二大劲,是从网络上看到的,试着演练,坚持了一个月,颇有些强身健体的效果。

这个世界的武功极珍贵,皆秘而不宣,二姐李玉蓉拜入雪印神尼门下,想私下传他武功,他却没答应,私泄武功,足以逐出门墙,废去武功。

他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练十二大劲,虽然身体五岁,智力却是四十岁,细心揣摩,与佛法相印证,渐渐悟得十二大劲几分神髓,不知不觉中,竟练出一身神力来。

他也莫名其妙,不知是因为从小苦练,功夫到了,还是因为禅定的功夫深,浑身气脉通畅,他思忖,大概二者皆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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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时候,他已经开始练功夫,除了每日打坐,精修禅定功夫,就是练十二大劲,飞刀,前刺。

倏忽之间,十二载过去,禅定功夫已入根本禅,脱出欲界进色界,头脑清明,念念如珠,清晰分明,十二大劲有成,力大无穷,飞刀也精准异常,唯有这前刺,他却不满意。

他见过二姐出手,当真是快如闪电,肉眼看不清,自己虽然力大无穷,也苦练了十几年,比二姐仍差了一截儿。

但也并非无用,前一阵子那几个劫匪,他轻易的放倒了,因为第一次对人出手,没控制住劲道,刺死了两个人。

好在梅府势大,大哥又是府中副执事,权势不小,上下打通了关系,才能安然脱身,若不然,难免到大牢里走一遭。

这件事后,他观念一转,觉得自己禅定的功夫再强,想要自保,还需得修炼武功。

看了一会儿铁棍,他放下了,又换上一身灰色僧袍。

接着灭了火把出得山洞,找了一片梧桐叶当伞,遮住光头,大步流星往西走,前往澄静寺。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澄静寺静静卧于山腰,仿佛罩了一层轻纱,周围树林掩映,绿意盎然,显得格外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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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院门,大步穿过院子,来到自己禅房前,走到房外停住,把梧桐叶放到窗台上。

侧耳倾听片刻,他轻咳一声,轻声唤道:“大师?”

禅定的时候,最怕惊扰。

“湛然师父,请进。”屋内传来济空大师声音。

李慕禅皱了皱眉,听出他声音虚弱,有气无力,看来身体比昨天更差了。

他推门进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胸口一阵翻滚,几欲呕吐。

他脸色不变,缓步进入,济空大师正跏趺坐于床上,满脸恶疮,甚是可怖,目光却一派平和,静静看着李慕禅。

李慕禅转身关上门,到床前温声问道:“大师,可好些了?”

济空大师轻点头,缓缓道:“老衲好多了,……外面下雨了吧?”

“是,正下着小雨。”李慕禅点头。

济空大师露出一丝笑容:“湛然你听,房檐落水的声音,清脆,柔和,实乃至间至真至美之声!”,

李慕禅颌首:“天地万物,皆有妙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人生,可笑世人偏偏视而不见。”

“是啊……”济空大师悠悠叹息一声,低声道:“人活一世,如花木枯荣,皆在轮回中。”

李慕禅见状,温声劝慰:“大师,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何须荧绕于心?”

“老衲活了六十载,一甲子光阴,已经足矣。”济空大师望着窗户,悠悠叹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李慕禅上前,推开了窗户。

一股清气扑面而来,仿佛钻入他周身毛孔,烦闷的胸口顿时一畅,冲去了呕意,空气中泛着淡淡水腥味,格外的好闻。

小雨淅沥不停,窗外如挂了一幅帘子,济空大师怔怔凝望着雨帘,笑容更盛:“湛然师父,老衲寿已尽矣,要走啦。”

李慕禅一怔,转身望去:“大师……”

济空大师摇摇头,微微含笑:“老衲修行半生,蹉跎无成,自得病以来,却境界大增,已能自如离去,……只因一桩心事未了,故恋栈于世。”

李慕禅道:“大师有何心事,若有差遣之处,但凭吩咐。”

济空大师微笑,叹道:“得遇湛然师父,可谓天意!”

自己一身恶疮,臭气熏人,躺在金阳城两天,无人理会,唯有这湛然不顾嫌恶,若没有一颗慈悲心,断难做到。

更难得的是,这湛然和尚佛法修为精深,不下于自己,如此人物,定是某位佛家大德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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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空大师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轻轻放到床上:“这本天人神照经,乃老衲无意间所得,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湛然师父你智慧过人,可参悟一二,未尝不能参破。”

李慕禅疑惑望去。

济空大师合什一礼,缓缓道:“老衲本是大雷音寺弟子,后因破戒被逐出寺,废去修为,唯一夙愿是骨灰能归于大雷音寺佛塔内,……还望湛然师父成全。”

李慕禅问:“大雷音寺?……在何处?”

济空大师微笑摇头,眼神不复平静,惆怅,懊恼,自豪,向往,狂热,一一闪现,仿佛面对佛祖显灵一般。

“大师……?”李慕禅觉得不妥。

“不可说,不可说……”济空大师摇头微笑,双眼蓦的大亮,仿佛两道闪电迸射,随即一片红光笼罩身体,灿然眩目。

李慕禅闭上眼,红光要刺穿眼帘般,眼前仍有一团红光闪烁,如一团火焰在欢快跳跃。

片刻后,红光缓缓退去,屋内恢复如常。

他慢慢睁开眼,云床上人影不见,唯有一串紫檀佛珠,几颗温润之物,龙眼大小,状如玛瑙,光华流转。

李慕禅叹息一声,摇摇头,没想到济空大师这般急着入灭。

这是他的舍利子,犹如常人的骨灰,六颗舍利子光华流转,看来济空大师的禅功不俗。

李慕禅未露惊讶奇异,这般情形,他在师父入灭时见过,禅功到达一定境界,皆是如此,若是再精深下去,到达下一个层次,可化为一道虹光,完全消失,无物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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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古怪

李慕禅叹息一声,起身离开。

他很快回来,拿着一只紫檀木匣,一尺见方,进屋将床上的六颗舍利收进去,温润如玉,弥漫着淡淡清香。

恭敬拜了几拜,将木匣放到窗前的案上。

然后拿起那本薄册子,没急着翻看,又轻轻放下了,反而拿起那串紫檀佛珠,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此时,屋内的清香越来越浓,极似麝香,飘入鼻中,他顿时精神一振,神清气爽,仿佛刚出定的感觉。

佛珠共三十六,大小相似,皆龙眼大小,细腻光滑,泛着一层油光,珠子里隐约闪现一种奇怪的纹理。

这纹理若有若无,偶尔一闪,待仔细看,又什么看不到。

拿在手心,只觉心静神清,气渐渐平伏,李慕禅已达初禅境界,感觉敏锐远胜常人,觉出此珠的异样。

这串佛珠有镇定心神之效,对常人而言,用处不大,戴着只觉心平气和罢了,对他而言,却是益处无穷。

常人未经禅定修炼,心思粗乱,而不自觉,如大风乱刮,他禅定功夫深,心思修得细腻敏锐,如清风徐徐,如丝如缕。

这串佛珠能清静心神,如一颗定风珠,但威力细弱,定不住常人粗乱的心思,却可定住他的杂念。

他想了想,放下佛珠,合什对其一礼,然后挂到自己脖子上。

从没听说过大雷音寺,天下寺院何其多也,想要寻到,可能这串佛珠就是线索,自己戴着,说不定能碰到机缘,况且,对自己也有用处。

至于对死者敬与不敬,他却不放在心上,他死过一回,了解生死大奥秘,已是看破了生死。

他手腕上的佛珠是师父遗物,不过没这般效果,只是寻常的檀木珠罢了。

接着,李慕禅慢慢拿起那本薄册子。

能被济空大师一直带着的,又参悟不透的,想必不是什么俗物,他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来。

他盘膝坐上云床,先不打开,细细抚摸,这册子的材质古怪,似纸非纸,似帛非帛,不知何物所制。

他定力极深,明明好奇之极,却能抑住冲动,慢慢体会,感觉到了自己心湖波动,显然,此册对自己事关重大。

细细体会过后,他慢慢翻开。

他不由失笑,仅有一页而已,有些厚罢了,胜过寻常纸张的五六页厚,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图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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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巨大的莲花在湖面上盛开,一人盘膝坐在巨大莲花上,浑身迸射光芒,如一轮太阳,光芒掩住他五官,仅看清一个轮廓。

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他跏趺而坐,双手结印,宝相庄严。

这人双眼紧闭,做入定状,额头有一只竖眼,左胸口有一朵莲花代替了心脏,李慕禅凝神望去,莲花似乎在旋转。

他“咦”了一声,凝视这旋转的莲花。

渐渐的,他神情变得恍惚,只觉浑身酥软,畅美难言,恨不得永远如此,身体越来越轻,飘飘欲飞,似欲投入虚空。

他双眼蓦的大亮,手一松,册子滑落床上,双手迅速结出大金刚印,随即定住,浑身一动不动,所有一切都停住,呼吸,血液,思维仿佛都停止了。

此时的他,神情庄严肃穆,如寺中大佛。

半个时辰过后,他松开手印,慢慢睁开眼睛,目光清亮柔和,脸色却变得黯淡,仿佛大病一场。

长吁一口气,他暗道好险,差点儿着了道,亏得自己禅定功夫深,换了一个人,怕是已经灵魂离体了。

他修行至根本禅,脱离欲界,中间艰难之极,经历了重重幻境,压伏了无数阴魔,才进入色界。

亏得有这诸多经历,他心志坚如磐石,才能及时醒觉脱身,否则,迷失于畅美之中,难以自拔,下场怕是魂飞魄散。

又扫了一眼图画,却再无异样,莲花心定住不动,没再旋转,好像刚才一切皆错觉。

他皱着眉头思忖,照理来说,济空大师不会害自己,但这幅图确实古怪,定是蕴着什么大秘密。

他往下看,图下有一行字,乃梵文,他从师父处学得梵文,认得这几个字:“观天人神照经”。

他凝神思索这几个字,观天人,神照经,还是观天人神照,经?还是观,天人神照,经?

翻来覆去咀嚼这几个字,这几个字里蕴着这幅图的秘密,如今看起来,这观天人神照经不是什么武功秘笈。

他感觉极敏锐,常人可能感觉不到,他却能体会出,这幅画弥漫着一股庄严肃重,堂正浩大,绝非邪物。

难不成是自己方法不对?

观天人神照经,又是梵文写就,难道需在脑海中观想此图?这是密乘独特的修炼法门,他也有涉猎。

他想到就做,再细细看了一遍此图,放下后双手结印,合鼻定息,再次进入禅定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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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功夫倏的过去,他慢慢睁开眼,眉头紧锁。

委实古怪,这幅图竟无法观想,闭上眼,努力观想,眼前却一片黑暗,仿佛无尽的虚空。

寻常人若闭上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他平时入定,闭上眼,眼前却一片光明,如沐浴在阳光下,乃心中明光点亮。

如今却变成了黑暗,好像禅定功夫一下废去,成了常人。

他放弃观想,又闭上眼睛,再次入定,很快眼前泛起光明,心神宁静祥和,舒畅无比,如往常入定一样无二。

他睁开眼睛,松了口气,如此看来,还是这幅图有古怪。

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他按捺急切焦躁之心,抚平心湖,恢复了宁静,把薄册子收了起来。

细雨停歇,太阳出来,阳光普照之下,万物格外清新明亮。

澄静寺的空气都是宁静的,周围鸟儿叽叽喳喳的清鸣,使这里虽清静,却不失生机。,

他出了庙门往后走,后面二十几米的斜坡上有一处平地,竖了一座石塔,尖顶圆身,与他同高,直径一米,朴实无华。

他小心翼翼把檀木匣放到塔中,里面已经有了一只木匣。

放好后,他冲着石塔合什一礼,喃喃自语:“师父,大师,愿你们在西天极乐相逢,成为好友。”

然后,他转身离开,往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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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热闹起来,炊烟袅袅,清新的空气中泛着青烟味儿,整个村子上方笼罩着轻烟,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孩子们都跑出来,三三两两,追逐嬉闹,笑声清脆,故意往水湾里跑,踏着水,欢快不已。

不时有大人们高声吆喝,有的是唤孩子回家吃饭,有的是责骂他们胡闹,湿了衣裳。

大人小孩们见到李慕禅,都是合什一礼,神情恭敬。

当今皇帝崇佛,僧人在大衍朝地位甚高,李慕禅平时宁静从容,智珠在握,一派得道高僧的风范,在村里地位也极高。

李慕禅一一合什还礼,神情沉静,一言不发,脚下不停,一会儿回到了家,收起了沉静,露出笑容。

推门进去,便见花圃旁站着父亲李柱子,正背着双手,弯腰看着花圃里面,一脸心疼的模样。

“爹!”他走过去,笑道:“花开花落皆是天意,何苦徒自伤心?”

他知道,父亲是心疼花朵被雨打落了。

李柱子转身一瞪眼睛:“小子,少来这一套,甭跟我讲这个!”

“好好,……大哥回来了吧?”李慕禅笑道。

“嗯,前脚刚进门!”李柱子点头,又望向地上的花瓣,一脸的心疼。

李慕禅笑道:“爹你这样,娘瞧见又要说风凉话了!”

“她敢!”李柱子鼻子一哼,却迅速一瞥正屋。

李慕禅忙收敛笑容,装做什么没瞧到,心下却暗笑不已,正色道:“我去瞧瞧大哥!”

“等一会儿!”李柱子忙一摆手,压低声音:“他们小两口一个月不见了,你凑什么热闹?!”

李慕禅笑笑:“但愿两人别再吵起来!”

“唉……”李柱子摇头叹气,低声道:“老张的孙子都六岁了,爷爷叫得那个脆呀,这个老家伙,一天到晚在我眼前显摆……”

“别急呀,孙子会有的。”李慕禅道,忙转身便走。

父亲的这一套话他已经眼熟能详,接下来就会埋怨:当初你不该去当和尚,要不去,现在都成亲了,老大给不了我孙子,老三你也成啊!

进了屋,他露出笑容:“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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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八仙旁边坐着一个蓝衣青年,三十余岁,削瘦身材,脸如冠玉,目似朗星,实是翩翩不凡的美男子。

他唇上留一抹小胡子,更增几分成熟潇洒的气度,正大马金刀坐着,手上端着茶盏,气势不凡。

见到李慕禅,他抬头望来,双眼炯炯,似能直透人心,沉着脸点点头:“三儿,又去寺里了?”

李慕禅看着大哥李慕风,暗自赞叹一声,如此人才,怪不得大嫂倾心,死活要嫁给他,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慕禅过去坐下,笑着点头:“嗯,去打扫了一下,……这场雨下得好哇。”

兄弟两人感情极好,不过,男人之间,说话也不多。

“三儿,我已经弄妥了。”李慕风放下茶盏,缓缓道:“这次就跟我一块儿回去吧。”

李慕禅替他续上茶,笑道:“还没到开府时间罢?”

李慕风道:“要在十一月开府,我跟金统领说了你,他等不及,非让你先过去看看。”

“好啊,多谢大哥了。”李慕禅笑着点头。

他心思一转,定是大哥在那金统领跟前狠夸了自己,惹得金统领心痒,若不然,依大哥铁面无私的性子,断不会让自己破例。

如此瞧来,这金统领也是个爱才之人,只要有本事,与他不难相处。

“跟我客气什么!”李慕风摆摆手,正色道:“三儿,你好遮遮掩掩,什么事都留一手,这次可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

李慕禅摸摸光头,笑着答应:“好!”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大嫂赵依依进来:“吃饭了!”

她穿着一件青碎花罗衫,又素淡又俏丽,更加楚楚动人,进来后,只看向李慕禅,仿佛没李慕风这人。

李慕禅暗自摇头,两人还闹别扭,没能合解,委实愁人。

他笑眯眯的道:“好,大嫂,尽管端上来罢。”

“赶紧洗手!”赵依依白他一眼,一扭柳腰出去了。

李慕禅不以为意,呵呵笑了笑,凑到大哥跟前,低声道:“大哥,这次回来没捎点儿东西给大嫂?”

“捎什么东西?”李慕风一怔。

“胭脂啦,水粉啦,唉……”李慕禅摇摇头,无奈的望着他,觉得自己正对牛谈琴。

这个大哥,看着风流潇洒,气度不凡,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是个不懂风情的,行事方正,一板一眼。

而大嫂又是千金小姐,看着楚楚动人,却也是有脾气的,两人凑在一起,委实麻烦无穷。

“我不想惯她一身毛病!”李慕风摆摆手,皱着剑眉哼道。

李慕禅苦笑:“大哥,女人嘛,不能与她一般见识的,能哄着就哄着,家和万事兴嘛!”

“我可没那功夫!”李慕风沉下脸,冷冷道:“我还想她哄着我呢,唉……,甭说这个了,扫兴!”

李慕禅见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怒气冲冲,知道再劝无益,听不进去的,只能长叹一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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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明天就走?!”李慕禅母亲秦氏大声道。

此时,一家五口正坐在桌边吃饭,听到李慕禅明天要随李慕风一起去梅府,秦氏顿时失声叫道。

她一向温婉柔和,说话慢声细气,一派大家闺秀风范,罕有这么大声。

李慕禅放下筷子,拉过她的手,笑道:“娘,我是去梅府,又不是别处,隔着这么近,说回来就回来了,……况且,还有大哥照料呢!”

秦氏抽回手,白他一眼,沉着脸哼道:“怎么说走就走?……不成,要去,等过完了年再去!”

李慕风急忙道:“娘,机会难得,过了年太晚!”

秦氏没好气的哼道:“晚就晚,我可舍不得三儿这么早就去!”

她虽然四十多岁了,却仍有小女儿的刁蛮,时不时会蛮不讲理,三个儿女当中,对李慕禅最是宠爱。

“爹,你看……”李慕风望向父亲李柱子。

李柱子咳了一声,放下筷子,点点头:“你都这么大了,做事还不周到!……怎么不早早跟你娘说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这不是……”李慕风待要辩解。

李慕禅忙打断了,笑道:“是是,爹说得是,都怨我,没跟娘早早说。”

“你才十七,懂什么,都怨老大!”秦氏哼道。

“好,是,都怨我!”李慕风苦笑,无奈摇摇头。

李慕禅冲大哥笑笑,甚是得意,惹得他瞪了一眼。

李慕禅甚是享受这般感觉,在外面,自己是有道高僧,地位不俗,但在父母面前,自己永远是小孩。

赵依依低着头,抿嘴微笑。

第5章 入府

秦氏白了李慕风一眼,哼道:“三儿好好的,定是你鼓动他进梅府!”

李慕风苦笑连连,摇头叹气,却不分辩,知道多说也是枉然,母亲现在是无理咬三分,根本讲不通的。

李柱子一摆手:“好啦,三儿去梅府,我也赞成!”

“当家的,你……”秦氏埋怨道。

李柱子沉声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三儿也大了,不能总拴在身边,该出去闯一闯了!……况且,梅府也不远,随时能回来,你想他了,就去看看!”

“三儿还这么小,受苦了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秦氏担忧的看着李慕禅,柳眉蹙起。

赵依依抿嘴微笑:“娘,小叔这般聪明,又有一把子力气,只有他欺负别人,谁能欺负得了他?!”

“就是!”李慕风忙点头。

秦氏顿时眯起眼睛笑了,伸手拍拍李慕禅的光头,得意的道:“这倒也是,三儿这般聪明,吃不了亏!”

李慕禅捉住她的手,从头上拉下来,笑道:“娘,不是还有大哥嘛,他可是副执事,位高权重,看在大哥面子上,谁敢欺负我?”

“你大哥他呀……”秦氏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瞪了一眼李慕风,暗叹:老大行事方正,鲁直,根本不会殉私,指望他照顾三儿,根本不靠谱!

李慕风忙道:“娘,放心罢,我不会让人欺负三儿的!”

秦氏白了他一眼:“三儿受了欺负,我就找你算帐!”

“好好,放心罢,娘!”李慕风忙点头。

“这么说来,娘你是答应啦?”李慕禅笑道。

秦氏叹了口气:“你呀,翅膀硬了,一直想着远走高飞,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能不让你走嘛!”

“娘,你又来啦!”李慕禅苦笑。

“好吧好吧,想走就走吧,不用理我这老婆子!”秦氏摆摆手,决然说道。

李慕禅苦笑,母亲耍起脾气来,真是刁蛮之极,让人哑口无言。

他说了一堆好话,随后又讲了一个笑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秦氏也忍不住笑了,她终于松口,答应了。

他母子两个不同常人,一会儿是母慈子孝,一会儿是母亲耍赖,儿子哄着,比一般的母子更亲密几分。

李慕风暗自长吁一口气,还是小弟能干,在这个家里,能治得了母亲的,唯有小弟了,对于母亲的刁钻,自己根本应付不来,常被母亲治得满头大汗,像个笨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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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李慕风起得很早,刚一出屋,便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慢腾腾的比划,是小弟传授的导引术。

他伸了个懒腰,深吸几口气,道:“爹,三儿呢?”

“去寺里了。”李柱子神情专注,动作缓慢,悠悠划着弧,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李慕风垂手站在一旁观看,这套导引术据三儿说,是其师玄空大师所传,功效非凡,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不过,他看着别扭,慢慢腾腾,还不能用力,实在让人着急,虽然三儿一直劝自己,自己却一直没学,自己进梅府后,练了一些粗浅的武功,论及强身健体,比这个强得多。

父母倒是学得有滋有味,说练过之后,浑身舒服,像是洗了一个热水澡,晚上睡觉也好了,一直坚持练着,练了十来年了。

这套导引术确实有效果,这十来年,二老都健健康康,没得过什么病,反而越活越滋润了。

“爹!”赵依依出屋,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净利落,身着鹅黄罗衫,秀美动人,将腰肢衬得越发柔细。

她开始忙活起来,拿起笤帚扫院子,很快扫完了,进屋开始做饭,这时候,秦氏挑着一担水进院来。

她身形苗条,像一阵风能吹走,挑着一担水却轻巧得很,脚步轻盈,有韵律的甩着胳膊,很是优美。

李慕风忙迎上去,接过担子:“娘,你怎么干这个!”

任由李慕风接过去,秦氏揉一揉肩膀,笑道:“这几年都是三儿挑水,我早就不干了,现在一试,还真是老喽!”

“娘,你都多大了!”李慕风摇头,三两步把水挑进厨房。

秦氏白了他一眼,轻轻笑了,这个老大,真是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副执事。

“你呀,就是逞能!”李柱子缓缓收势,横她一眼。

秦氏笑了笑:“昨晚是谁翻来覆去的,不睡安稳觉?”

李柱子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娘!”李慕禅迈步进来,身穿灰色僧衣,手腕系一串佛珠,光头闪闪发光,双眼炯炯有神。

“三儿,真要今天去梅府?”秦氏过去拉起他的手。

见李慕禅点头,她无奈道:“无论如何,你都得回来睡觉!”

李慕禅笑着答应了。

他早早起来,已经去澄静寺做完了早课,虽然他不守清规戒律,晕腥不忌,对于平常的修炼却不耽搁。

吃过了饭,兄弟两人就离开李家村,前往金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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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府位于金阳城中心,在超然楼东面几百米,与正中的大街隔着一条街,既不显冷清,又不乏幽静。

李慕风虽然在梅府是副执事,但他公私分明,李慕禅却从未来过。

两人来到一座气势巍峨的府邸前,李慕禅打量几眼,暗自赞叹。

朱漆大门,又高又宽,是寻常人家的两倍,站在门前,李慕禅感觉到一股森森气势,一排排黄铜圆钉闪闪放光,映得人眼花。

门前站着四个执刀的汉子,两个青年,两个中年,俱是身材魁梧,双眼明亮,气势逼人,仿佛随时会拔刀杀人。

被他们瞧上一眼,胆小的直接出冷汗。

两人站到门前,四个汉子躬身行礼:“李副执事!”

李慕风摆摆手,转头对正在打量四周的李慕禅笑笑,道:“三儿,到了,咱们进去吧!”,

李慕禅点头,从朱漆大门东边的侧门进去,甫一跨进,眼前一亮,竟然是一片浩浩的湖水,在清晨的阳光下沾光粼粼,让人心胸顿时一阔。

一眼望去,烟波浩淼,湖对面隐约可见人影,却看不清楚,这湖比整个李家村还大几分。

湖中央有一座小岛,柳树环绕,掩映着建筑,红墙绿瓦,楼阁小亭隐隐绰绰,一阵风吹来,万千条柔软柳枝一齐飘动,婆娑婀娜,似雾似烟。

湖边也围着柳树,从天空下望,柳树围成两个圆,内外相套,中间是浩淼的湖水,景色美不胜收。

以湖为中心,沿着湖边,四周是连绵的建筑,楼宇亭台,假山树木,彼此掩映,风景清幽雅致。

李慕禅脱口赞叹:“好地方!”

李慕风笑了笑,有些得意:“这里就是梅府了!此湖称之明湖!……咱们去练武场那边!”

说着,他迈步往西边走,穿过一道门,来到一片宽阔场地,喧闹嘈杂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清幽截然不同。

这空地有上百米方圆,与后世的足球场大小,正有数百人练功,个个精神昂扬,目光明亮,涌出迫人的气势。

他们隔着一段儿距离,各练各的,有的安安静静,悄无声息,有的不时发出一声吆喝,有的挥舞兵器,不停的大喝,状似疯狂,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李慕禅扫了一眼,目光直接滑过练武的众人,掠过中央高台上的大汉,最终停在脚下,低头紧盯着地面,好像刻着花一般。

这场地是夯实的黄泥,他一眼认出来了,这竟是坤州黄泥。

这种坤州黄泥在大衍朝并不常见,颇是珍贵,下雨不会泥泞,日晒不会扬烟,仿佛后世的沥青。

他有些不明白,练武场何不铺上青砖,青砖虽然价值不匪,比起坤州黄泥来,却是小巫比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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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别发呆,咱们过去!”李慕风扯了他一把。

“哦,好。”李慕禅抬头,跟在李慕风身后,沿着中间的路往前,穿过练武的众人,到了中央的高台上。

蓦的一声吆喝,宛如炸雷,李慕风脚步一顿,又接着走,李慕禅却宛如未闻,脚步不停。

他一边走,转头望了一眼,却是十几步远有一个青年正挥舞着大刀,刀光霍霍,寒气袭人。

显然,这青年并非故意,只是练到酣畅时忍不住大喝,李慕禅很快移开目光,脚下不停,跟在李慕风身后登上高台。

高台乃正方形,一人多高,长有十来米,中央正站着一个魁梧大汉,乍一看去,仿佛立着一头黑熊。

大汉身材魁梧之极,背微驼,一张饼子脸,脸色黧黑,一口牙却雪白,看着森森吓人。

他正背着手,低头俯视众人,如鹰看小鸡。

见李慕风上来,他抱拳迎上来,哈哈大笑:“李副执事可是稀客!……哈哈,这位就是你的三弟罢?”

李慕风抱拳回礼,甚是恭敬:“金统领,这就是我三弟李慕禅,法号湛然。”

“见过金统领。”李慕禅合什一礼。

金统领合什一礼,笑道:“湛然小师父不必多礼,听李副执事说,小师父天生神力,想要进入咱们府中,是也不是?”

李慕禅点头:“正是。”

金统领呵呵笑道:“咱们比一比如何?”

“好。”李慕禅惜字如金。

第6章 天枢

金统领背起双手,上下打量着他,笑眯眯的道:“来吧,你若能推得动我,便算及格,不必考别的,直接入府!”

李慕禅神情沉静,点点头,踏上两步,双手搭上金统领双肩肩窝,轻按两下,缓缓说道:“开始吧?”

“来吧!”金统领沉声道,双腿一屈,扎下一个高位马步,双眼圆睁,怒瞪着李慕禅。.

他暗自思忖,李副执事行事方正,说话实在,从不会虚言大话,他既说这个三弟力大无穷,那他的力气绝不会差了。

自己虽是大力士,却不敢大意,免得阴沟里翻了船,让下面这帮小子取笑!

他怒眼圆睁,神情狰狞,一股森森寒气顿时涌出,无形无有质,李慕风只觉得浑身一冷,莫名其妙。

李慕禅感觉敏锐,觉得一柄剑刺到心口,说不出的难受,呼吸有些困难。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一下松弛下来,对这奇异的感觉抛诸脑后,凝神于双手,猛的一推。

“好!”金统领大喝一声,身子晃了晃,重新稳住了。

他这声喝很突然,宛如晴空打一个霹雳,一下盖住了武场所有声音,地面仿佛都颤了颤。

人们纷纷停下,抬头望过来,随即露出惊讶表情。

他们眼中,一个年轻和尚正在推金统领,他们知道,金统领好做这种游戏,他力气极大,下盘扎实,谁也推不动他。

此时,显然金统领正在做这般游戏,这年轻和尚脸上没什么表情,平平淡淡,不像吃力的模样。

金统领的表情却很丰富,圆眼怒睁,狰狞可怖,身上紫色劲衫鼓了起来,像是充了气,缓缓起伏滚动。

他们感觉,好像金统领落了下风,这个年轻和尚云淡风轻,好像很随意,金统领却正在运功,很吃力了。

他们却不知,李慕禅也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是他禅定功夫深,一切不形于色,内敛无遗。

“好!好!果然力气不小!”金统领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蹦出来,说不出的狰狞吓人。

李慕禅忽然微微一笑,慢慢阖上了双眼。

“嘛……”他胸口剧烈起伏,一声沉喝蓦的传出。

人们皆是一震,神情忽变,严肃、庄重,身体不由自主的挺直,好像一尊巨大巍峨的佛像立在跟前,莫名的生出庄严肃穆之感。

这一声乃是大明咒,他禅定功夫深,吐字开声,与寻常的僧人迥然不同,佛家威仪显露无余。

金统领身体一震,鼓荡的衣裳忽然瘪下去,贴到身上,仿佛皮球一下撒了气,他面色大变,身子晃了晃,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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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随之退后一步,双手合什一礼:“承让!”

“哈哈……哈哈……,好!好!好!”金统领放声大笑,满脸赞叹,点头不已:“湛然你果然神力惊人!”

李慕风在一旁摇头苦笑,这明显是三儿使了诈,没那声吆喝,根本推不动金统领的。

三儿表面看来,憨厚朴实,外人常被他一幅老实人的模样欺骗,熟悉的人却知道,他心眼儿最是灵活,常常出奇不意,自己能当成副执事,多亏了他那些鬼主意。

他眼神忽然定住了,停在地面青砖上。

有两块儿青砖龟裂开来,仿佛久旱无雨的田地,裂纹坐中间蔓延到四周,密密麻麻,布满两块青砖。

这两块儿砖正是刚才金统领站的位置。

“金统领,我三弟他……?”李慕风望过去。

金统领哈哈大笑:“我说话算话!……既然湛然师父真能推得动我,自然及格了!……就入天枢院罢!”

“天枢院?!这……”李慕风一怔,又是惊讶,又有些迟疑。

李慕禅也觉得吃惊,前来梅府的路上,大哥跟自己解释过,梅府招收的弟子,共分七院,按北斗七星命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地位也各不相同。

天枢第一,其弟子稀少,但无一不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在七院中地位超然,远胜其余六院。

天璇天玑天权三院,皆男弟子,玉衡开阳摇光为女弟子,地位相同,通过每次的大比决高低,排名次,决定俸禄。,

从各院中出师,才能成为真正的护卫。

大哥在谈论七院时,对天枢院推崇不已,说这天枢院招收弟子,宁缺毋滥,十年来,也只有四人而已,他们今年怕就要出师了,一旦出师,绝对是府中的栋梁,大受重用,定能成为梅府的核心人物。

梅府招收弟子,需十岁以下童子,逾十岁不收,自己年纪甚大,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若非有自己的脸面,根本不会收他。

进入梅府,要有吃苦的准备,比别人起步晚,要更加的刻苦,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追得上人家。

一路上大哥唠唠叨叨,远不是平日的威严肃重,李慕禅心下暗笑,他比自己还要紧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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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天枢院!”金统领摆摆手,笑道:“湛然他神力惊人,我看也是个聪明人,稍加琢磨,不难成高手!”

他心下暗道,自己也是天生神力,比这湛然却差远了,这次较力,自己使出所有力气,又加上了七分内力。

这和尚如此神力,不逊于修炼十几年内功的武林高手,若修炼了武功招式,马上就是一位青年高手!

如此人物,不入天枢院,太过屈才!

“多谢金统领!”李慕禅合什一礼。

金统领上前拍拍他肩膀,笑眯眯的道:“我叫金开泰,到了天枢院,你的武功将由我传授!”

“是。”李慕禅点头。

“李副执事,你有一个好弟弟,我可好生羡慕呀!”金开泰转头道。

李慕风强抑笑容,神情沉稳,缓缓道:“三弟这一把傻力气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日后有劳金统领了!”

“放心,我会严格要求的,……湛然,你随我来吧!”金开泰拍着胸脯点头,转头笑着吩咐一声。

他霍的转头,双眼怒瞪众人,大喝一声:“干什么你们?还练不练功了,啊——?!”

如晴空炸雷,下面的弟子们吓了一跳,忙各自散开,回到原位开始练功,恢复了喧闹气氛。

金开泰哼一声,转身又换上笑脸:“走,咱们去天枢院!”

说罢,转身下了高台,龙行虎步的穿过众人,出了那道门,沿着湖边往北走,对婆娑的柳枝视而不见,只管疾步而行。

李慕禅对大哥点点头,随在金开泰身后,穿过练武场时,一道道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莫名压力。

他神色庄严,一派高僧气度,从容缓步而行,出了练武场,一言不发的跟在金开泰身后,到了西北角的一座院子。

这座大院子是方形,长有三十几米,东西北三面围墙,南面直面明湖,湖面浩淼,站在院中可尽览湖面风光:湖上几艘画肪,湖心一座绿岛。

北面三间屋子,东西各一间,窗门都极精致。

明湖与院子中间横着一条庑廊,由东到西,朱漆圆柱根根竖立成两排,梁上画的是一幅幅荷花、牡丹、玫瑰,以及云纹,色彩鲜艳。

清风徐来,湖水轻轻拍打着庑廊石基,节奏舒缓,听得心情宁静。

李慕禅露出一丝微笑,若在夏夜躺在这里,看着星光,听着波浪的声音,实是莫大的享受。

他目光再转,院子中央有一棵槐树,粗有两人抱,高可参天,枝叶繁茂,青砖地面有一些黑点儿,像是雨水所致。

李慕禅却知道,这是槐树树叶滴的汁,很难擦干净的,澄静寺里后院也有一株大槐树,没这棵大。

他一下喜欢上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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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站在槐树下,大喝一声:“人呢?!”

“呵呵,统领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声音未落,正屋门开,走出一个魁梧青年,约有二十来岁,浓眉大眼,相貌英伟,正一脸笑容。

“南山,就你一人在?”金开泰横他一眼。

英伟青年笑眯眯道:“赵师兄前天出镖了,程师弟与尉迟师弟早晨刚出府,就我一人在。”

“这两个家伙,没一个安份时候!”金开泰哼了一声,转身一指李慕禅,道:“这是你们的新师弟,姓李,名慕禅,法号湛然。”

英伟青年一怔,随即笑着抱拳一礼:“原来是新来的师弟!……幸会,幸会,贺南山!”,

李慕禅合什一礼:“见过贺师兄!”

贺南山也改成双手合什,笑道:“就叫我二师兄吧,我便唤你四师弟,如何?”

“是,二师兄。”李慕禅点头,神情沉静,微微带笑。

金开泰从怀里掏出一本薄册子,交给李慕禅:“湛然,这是入门心法,你先拿着瞧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南山,明天我再给你细讲!”

李慕禅应了一声,接过了泛黄的小册子,薄薄的没几页纸,封面从小到下写着五个篆字:天元吐纳术。

金开泰沉声道:“切记不得外传!……南山,湛然就交给你啦,帮他安置下来,熟悉一下!”

“交给我就是,统领放心!”贺南山笑道。

“统领,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李慕禅忽然开口。

金开泰脚步一顿,转身望过来,目光一闪:“说!”

李慕禅从容说道:“我家离得近,两刻钟的脚程,我想回家睡,可否?”

金开泰脸一沉,眉头皱起:“回家睡觉?胡闹!”

贺南山面带微笑:“四师弟,练功刚入门之际,要静心澄虑,专注练功,不能分心他顾的,咱们大伙都是住在府里,……四师弟想回去住,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李慕禅冲他一笑,颇是感激。

这金统领看来是个暴脾气,一点就着,自己要求一出口,他脸色马上变了,便要发火,贺南山恰好说话,有了缓冲之机。

李慕禅道:“我兄姐三人,大哥与二姐从小离家,唯我一个在父母身边,这般骤然离开,我怕……”

“原来四师弟是一片孝心!”贺南山点头,转向金开泰:“统领你看,四师弟隔着这么近……”

金开泰皱着眉,沉着脸,片刻后哼道:“好,我答应了!……但是!哼,若这个月练不成吐纳术第三层,就得乖乖回来住!”

“多谢统领!”李慕禅重重点头。

贺南山看了看金开泰,又看了看李慕禅,苦笑摇头。

“走啦!”金开泰没好气的哼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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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领真的很看重师弟!”贺南山收回目光,转向李慕禅,叹道:“依他那暴脾气,今天没发火,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李慕禅微笑合什:“多谢二师兄了!”

贺南山呵呵笑了起来,摆摆手:“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些客套就不用了!”

“是。”李慕禅点头。

天枢院果然无庸才,这位二师兄虽然年轻,却是个眉眼通透,人情练达的人物,不容小觑,换了一个人,早就对他感激涕零了。

不过他二世为人,经历奇异,心性也淬炼的坚硬,不易为外物所扰,虽不乏对这二师兄的好感,却未失清醒。

“走,我带你好好逛一逛!”贺南山笑道,在前面带路,带着他出了小院,往西边而去。

一边走一边解说,这里风景如画,美不胜收,一直走过了其余六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这六院的风景也不错,但离着湖边甚远,差了一筹。

逛了一个时辰,最终回到了天枢院,两人坐到庑廊中,看着澄澈的湖面。

贺南山叹道:“四师弟,切莫以为统领真这么好说话,吐纳术要在一个月内修至三层,唉……,难如登天呐!”

“四师弟从没练过功夫罢?”贺南山又问。

李慕禅轻轻点头:“我素以砍柴为生,没事的时候也拿斧子瞎比划,内功却从没练过。”

“那可麻烦了!”贺南山皱眉道。

他搓着手,想了片刻,道:“四师弟,一刻也不能耽搁了,现在就开始罢!”

第7章 周天

李慕禅点头,拿出薄薄的小册子,开始翻阅。

清风掠过湖面,徐徐而来,拂在脸上说不出的清爽,隐约还有清脆宛转的歌声,袅袅如烟。

贺南山眯着眼睛,脸带笑容,似陶醉其中。

他却在暗中思忖,这位五师弟气度沉静,行事稳如连横山,可谓厉害之极。

还记得当初自己拿到这本天元吐纳术时,可是心急难耐,马上就开始参研,一刻也耽搁不得。

如今,自己领着他慢慢游逛,不急不徐,走遍了其余六院,就是想看看,他心性到底如何,性子是沉是躁,如此看来,论定力,自己远远不如矣。

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不见丝毫不耐烦,反而兴致盎然,直到自己忍不住了,他才不紧不慢的拿出天元吐纳术。

李慕禅端心凝神,慢慢翻开册子。

第一页,开篇则写着寥寥几行:“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李慕禅皱眉,莫名其妙,这些字都认得,但连在一起,却是一片迷糊,他在嘴里反复咀嚼了数遍,隐约生出几分明悟。

从左腕褪下佛珠,他右手执册,左手拨动佛珠,一颗一颗慢慢拨动,不疾不徐,神情若有所思,目光从书上移开,慢慢望向远处湖面。

贺南山睁开眼,笑道:“五师弟,看到开头这几句了吧?”

他接着道:“这几句乃天元吐纳术的总纲,可谓字字玑珠!……师弟你现在就想领悟很难,不急,日后就明白了,就像游水,说得再明白,不亲自试水,体会不到的,先看下面罢。”

李慕禅轻颌首,若有所思。

他眼前隐隐呈现一幅画面,一颗种子从天而落,钻到地下,开始发芽,生长,钻出土地,参天而上。

深、伸、下、定、固、萌、长,好像就是这般过程。

天人合一,万物一理,其生机勃发,总是相似,莫非,这行气,便是一个生死的轮回?

“来来,且略过此篇,翻开第二篇,里面是具体修法。”贺南山打断了他的思索,笑呵呵指了指。

李慕禅不多想,慢慢翻开第二页,这篇则浅显得很,将呼吸之法讲得浅白易懂,一看就会,怪不得金统领放心交给自己。

“是不是觉得简单?”贺南山似乎读出他所想。

李慕禅轻轻点头:“大道至简,学易行难,……想必当中有很多关节,得统领亲自指点罢?”

“呵呵,五师弟果然聪明!”贺南山笑道。

他道:“你莫看简单,深吸浅吐,吸十吐七,以凝元成气,看着容易,想真正做到,却需长久训练。”

李慕禅轻颌首,心下思忖,控制呼吸,这对别人可能很难,对自己则不然。

自己修禅定功夫,入门就是从数呼吸始,如今入定时甚至能停止口鼻呼吸,只以丹田翕合,从周身毛孔中吐纳。

故他对呼吸的控制,远胜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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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贺南山细细指点,一一讲明其中关窍,只要李慕禅照着做既可,然后他告辞离开,让他安静修炼。

李慕禅只是冲他颌首微笑,并不言谢,待他回到正屋,才慢慢闭上眼睛,开始吐纳。

慢慢吸入,在丹田暂停,片刻后,再慢慢吐出,吸入十分,吐出七分,不能完全吐尽,这一诀乃是秘中之秘,吐纳术最精髓之法。

湖水澄澈,底下游鱼水草清晰可见,还有一颗颗的小石子,多是椭圆,颜色各异,将湖水映得更加明亮。

清风徐徐吹至,捎来了湖水气息,钻入肺腑说不出的舒服,清新滋润,李慕禅只觉是一种无上享受。

一吐一纳,他心神很快晋入定境,心湖澄澈,如对面的明湖一般,每一丝念头都清晰呈现,无所遁形。

他心神完全集中于呼吸上,仿佛找到了当初禅定入门的修持,只有一个念头,一吐一纳,气息一进一出,进十出七。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的,丹田渐渐暖和,仿佛里面弥漫出一团温煦气息,暖融融的,如澄静寺后面的温泉。

他心湖澄静,一动不动,气息越发细微,在佛家而言,呼吸有四相:风相,喘相,气相,息相。

是按呼吸的粗细而划分,人的呼吸如自然界的风,狂风,大风,风,微风,对应着四相。

如今吐纳所运呼吸,只是呼吸四相中的气相而已,而他修至初禅,已达息相,对此自然驾轻就熟,水到渠成。

随着时间流逝,丹田越发温暖,慢慢变热,如鼎中之中,不断被加热,越来越热,有些灼人。

他心神仍不动,它热任它热,念头皆注于吐纳之上,吸十吐七,又细又匀,绵绵不绝,如蚕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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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会阴穴跳了一下,丹田之气顿时化为一道热流,直贯而下,倏的停驻于会阴,缭绕不动,如一团火焰在翻滚。

这团热气缭绕不停,却一直冲不出会阴,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纵然本领千万,无论如何跳不出来。

他脑海中忽然浮起开篇总纲,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

此时,他对这几句朗然彻悟。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般感觉极为熟悉,已然经历过。

他修炼至初禅之境,体内百脉俱通,周天贯通,乃气自行运转,他虽不理会却明白。

如今他再次经历,只不过是冲关的是吐纳而来的内力,而非体内自发之气了。

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至此,他完全领悟。

他心绪恢复宁静,专注于吐纳,不急不躁,丹田灼热的气息不停涌入会阴,会阴越来越涨,又热又涨,如将喷发的火山。,

会阴倏的一疼,盘旋的热气腾空而起,如龙跃九天,直冲而上,尾闾、夹脊、玉枕,一下冲过去。

“轰……”耳边惊雷炸响,轰隆不已,眼前金星乱闪,地动山摇。

内力直入百会穴,盘旋了几息,百会穴微微酸涨,忽然洞开。

百会穴一凉,似有一滴水从天上落下,百会穴中的内力忽然变沉,仿佛云化为雨,沿十二重楼直灌而下,如瀑布飞挂,落于丹田。

随着这股内力注入,丹田降温,由灼热变成温煦,不冷不热,暖融融的,舒服难言,恨不得睡过去。

丹田有微撑之感,像吃了一顿饱饭撑着了,原本的气息好像壮大了不少。

他明白,自己禅定功夫时,无形中打通了气脉,故这般容易循环周天,若气脉未通,想靠这股内力冲关过楼,可是一件难事。

此时,他浑身畅美,轻飘飘的仿佛化为白云,清风徐来,仿佛能将自己吹走。

他福至心灵,不再吐纳,直接以神导气,将丹田之气分出一小股来,以神摧运,下会阴,上三关,再下重楼,历一周天。

回到丹田,这小股内力再次壮大,增了三四分,丹田更加涨满,微微发酸发麻,他不敢再运功。

解座站起来,他沿着庑廊来回踱步,翻看着天元吐纳术。

这天元吐纳术很薄,除了前面的总纲,后面则写着呼吸之要诀,至于内力的搬运,却是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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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收慑心神,此事急不得,明天好好问一问金统领就是了,心神归体,他发觉了异常。

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轻盈,仿佛腿脚稍一用力,就会白鹤般一飞冲天。

浑身劲力弥漫,极欲发泄出来,一拳下去,这大腿粗的朱红柱子不值一提,一下能打断。

他深吸一口气,瞬间熄灭了发泄欲望,慢慢踱步,心神内返,体察身体的异常,适应这般变化。

过了近一个时辰,他停下脚步,蠢蠢欲动的内力平伏下来,他抬眼远望,露出一丝微笑,他发觉,自己的眼力大增。

通过柳枝,湖心岛上的房檐的伏水兽清晰可见,一棵柳树上正爬着一只蚂蚁,它吃力的搬着一粒米饭。

他修炼禅定功夫,五官本就胜于常人,此时有了内力,眼力更胜。

“哈哈……哈哈……,好玩儿!真是好玩儿!”远处忽然传来大笑声,听着极爽朗。

脚步声慢慢临近,两人进了天枢院,甫一踏进来就停住了,双双望向李慕禅。

“咦,你是谁啊?怎么来了这儿?这里闲人不能进的!”一个圆滚滚的胖青年扬声问,正是他刚才大笑。

他穿一件蓝色绸衫,额头系束带,束着一块儿方形白玉,手上有一枚碧玉指环,浑身上下透着富贵气。

白白胖胖,圆圆的脸庞,横肉不少,看着甚是凶恶,正恶狠狠的瞪着李慕禅。

“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来天枢院有何贵干?”另一个青年抱了抱拳,微笑问道。

他也穿着蓝衫,身材修长,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站在那里如一株玉树临风而立,实是一位美男子。

李慕禅赞叹一声,此人之相貌不逊于自己大哥。

这青年随即皱眉,左右看了看:“咦,二师兄呢?”

第8章 内情

“呵呵,老三老四,你们来得正好,这是咱们的五师弟!”贺南山拉开房门出来,笑着介绍。

“五师弟?!”两人一怔,圆脸青年哼道:“咱们天枢院就四个人,哪来的五师弟啊?!”

贺南山笑道:“老四,你又要犯浑!……五师弟今天刚到,统领亲自送来的,错不了!”

“哟,那么说是真的啦,咱们终于有五师弟啦,真是可喜可贺哇!”圆脸青年阴阳怪气的道。

李慕禅静静看着,神色不动,暗自打量两人。

“行了,老四!”贺南山摆摆手,转身道:“五师弟,这个老四是个浑人,甭理他!”

圆脸青年大声道:“二师兄,你这可就不对啦,太不地道啦!……怎么能在新来的师弟跟前毁我呢!”

贺南山摇摇头,指了指英俊青年,笑道:“五师弟甭见怪,……这是老三,程晓风,老四尉迟明!”

他又一指李慕禅:“五师弟李慕禅,法号湛然。”

李慕禅收起天元吐纳术,合什一礼:“湛然见过三师兄,四师兄。”

“五师弟不必客气。”三师兄程晓风合什一礼,面带微笑。

四师弟尉迟明也合什一礼,笑眯眯的问:“我说五师弟,你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

李慕禅微笑:“我乃澄静寺方丈,行僧录上有名。”

行僧录乃大衍朝群僧的记录,上面记录了天下所有僧人的身份,若有游方僧人到某寺挂单,寺中需验过法牒,再查行僧录。

若行僧录上查不到,则视为假冒,乃杀头之罪。

大衍朝僧人地位甚高,免徭役,见官员免行礼,若有罪,官府不能过问,需得所在寺院审理。

尉迟明怔了怔,收起了嘻笑,忙合什一礼,郑重道:“原来是澄静寺的方丈大师,失礼了!”

“四师兄不必客气。”李慕禅合什笑道。

尉迟明问:“不知五师弟可曾听说过法性大师?”

李慕禅肃然合什:“正是先师!”

“啊,五师弟竟是法性大师的弟子?”尉迟明吃一惊。

李慕禅缓缓点头:“先师只有我一个弟子,圆寂后,澄静寺如今仅我一人。”

尉迟明不解的问:“五师弟,你和尚当得好好的,做澄静寺的方太多好,为何来这里了?”

他神情变得亲切,仿佛见了老朋友。

在他想来,澄静寺虽然偏僻,但毕竟是一寺的方丈,地位尊崇,远胜过当梅府的弟子。

李慕禅叹了口气:“前一阵子,我回家的路上遇到几个劫匪,失手之下杀了人,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尉迟明忙问。

李慕禅叹道:“佛法广大,普渡众生,但也并非万能,想要安身立命,还是要练武功的。”

“这倒也是!”尉迟明点头。

李慕禅道:“况且,修持佛法,非仅打坐诵经一途,我想试着走另外的路,在万丈红尘中炼心,即身成佛。”

“五师弟好气魄,好气魄!”尉迟明大声赞叹:“不愧是法性大师的高弟!”

贺南山与程晓风也抚掌赞叹。

“四师兄认得先师?”李慕禅问。

尉迟明道:“我小时候得了一场怪病,谁也治不好,法性大师为我诵经两天两夜,一下好了!……大师慈悲为怀,奉己为人,真乃得道高僧!……我还想着,等出了师,好好去澄静寺上个香,没想到竟天人永隔……”

李慕禅轻轻颌首,脸色肃穆,师父清癯的脸庞闪现,似乎在冲自己微笑,思念如潮,涌至心口。

程晓风转头笑道:“二师兄,咱们今天去超然楼,庆祝五师弟加入天枢院,如何?”

贺南山看了看李慕禅,摆手道:“待大师兄回来再庆祝不晚!……况且,天色也不早了,五师弟要回家的。”

两人一头雾水,李慕禅不是已经入了天枢院吧,怎么又回家?

于是贺南山将先前的事讲了一遍,两人听完,神情大是古怪。

尉迟明嘿嘿笑道:“唉……,统领也真是!这可不像他,想不答应明说就是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真是怪!”

程晓风也笑道:“统领素来是直来直去,……人果然是会变的!”

“嘿嘿,一个月……,三层……”尉迟明摇头不已,怜悯的看一样李慕禅:“这根本不可能嘛,……五师弟,还是好好珍惜眼前吧,过了这个月,就得回来住喽!呵呵,你早点儿回家吧,明天早晨见!”

李慕禅笑了笑,不再多说,对三人合什一礼,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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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晓风看着李慕禅消失的背影,笑道:“咱们这位五师弟,也是位人物,干净利落!”

尉迟明瞪他一眼,道:“法性大师的弟子,岂能差得了?”

随即他又撇了撇嘴:“统领也太不地道了!……那天元吐纳术可是古怪得很,咱们苦练了八年,只练到第二层,……要五师弟一个月内练到第三层,根本不可能嘛!”

程晓风笑了笑,没说话。

贺南山摆摆手:“统领性子直,不会绕弯子,……佛门高僧大德常有不可思议神通,五师弟名师出高徒,不容小觑!”

尉迟明道:“嘿,二师兄你净说胡话!……这尾闾、夹脊两关难是难,阳气足了,总能冲过去的,可这玉枕一关,就是铁门栓啊,难如登天,就是大师兄那般天才,不是也通不过嘛!”

程晓风点头:“嗯,大师兄上个月也改练了少阳真经!”

“唉……,可惜了统领的一片好心!”贺南山遗憾的长叹一声。

程晓风摇头:“那也没办法,天元吐纳术委实太难,况且,威力也不够强,咱们天枢院的弟子,总不能一直被那六院欺上头来吧?”

尉迟明兴奋道:“嘿嘿,就是,这天元吐纳术就是个害人的东西,自从咱们不练天元吐纳术,才算是扬眉吐气,……我今天又收拾了天玑院的两个家伙,才叫一个痛快呐!”,

“你又打架了?!”贺南山皱眉。

“嘿嘿!嘿嘿!……算不上打架,就是切磋一下,咱们梅府鼓励大伙切磋嘛,是不是三师兄?”尉迟明忙摆手笑道。

“嗯,切磋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程晓风微笑道。

贺南山摇摇头:“若让大师兄知道了……”

“放心,大师兄得十来天才能回来呐!”尉迟明忙接上话。

他忙又岔开话题:“大师兄坚持了十年,已经了不得了,不知道五师弟能坚持多久。”

程晓风道:“五师弟怕是要遭罪了!……统领对咱们四个很失望,一直骂咱们急功近利,将来定会后悔,这一次,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五师弟的!”

“唉……,这天元吐纳术真不是人练的,慢得像王八,你苦练一个年,还不如人家一个月,这滋味可不好受!”尉迟明摇头,叹道:“我那可怜的五师弟啊——!”

“四师弟,天元吐纳术确实是顶尖心法,可能是咱们资质不够好罢,若不然,改修别的心法,不会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的!”贺南山道。

尉迟明撇撇嘴,指了指脚下:“这可是天枢院!……咱们资质不好,那天下间还有谁的资质够好?!……亏得咱们没坚持下来,你看,大师兄坚持了这么久,最终还不是改修少阳真经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贺南山道。

尉迟明哼道:“除非他打娘胎里开始练,才可能在二十岁前练到第三层!”

“好啦,多说无益,还是看五师弟日后的表现罢!”程晓风摆手道,转身回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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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离开梅府时,对门口的四个大汉颌首微笑,四个大汉怔了怔,慢慢点头,挤出一丝笑。

他们习惯了冷着脸,乍然微笑,跟哭差不多。

李慕禅顺便去了超然楼。

天色尚早,太阳在西山,超然楼却已经灯火辉煌,丝竹之声飘出,夹着柔婉曼妙的歌声。

他在超然楼前一站,迎客的一个小厮便往里跑。

很快,李健从超然楼里出来,穿着一身白色绸衫,通体无瑕,衬得秀气灵动,人才不俗。

他一出来,就远远的朝李慕禅道:“慕禅,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一块儿回去!”

李慕禅摆摆手,李健脚下奔走如飞,拐到超然楼后面,一会儿功夫出来,换了一身灰色长衫,比刚才朴素得多。

两人结伴而行,在夕阳的余晖中,出了金阳城。

走在山间小路,两人身上都披着霞衣,染成了红色,李慕禅说起了今天之事。

“真的,慕禅你也进了梅府?”李健大声道。

李慕禅笑了笑:“嗯,今天刚入府。”

“入了哪一院?”李健忙问。

“天枢院。”李慕禅笑道。

“啊——?!”李健大吃一惊,小眼睛睁得溜圆。

随即,他又点点头:“也难怪,你力大无穷,又聪明绝顶,进天枢院也不奇怪,不过,天枢院啊,你可真厉害!”

“可能我有一个好大哥吧。”李慕禅笑了笑。

李健忙摇头“你若去别的院,大哥管用,可天枢院啊,……大哥可管不着喽!”

他又道:“今天掌柜的跟我说,这个月底,我就去天玑院报道喽,这才是托大哥的福呐!”

他不等李慕禅说话,又道:“对啦,二姐回来了吧?”

“嗯,过了一晚上又走了,今晚可能回来。”李慕禅点头。

李健嘻嘻笑道:“那几个菜还对二姐的口味吧?”

“还行,松菇做得不错。”李慕禅笑了笑。

李健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二姐会喜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赶路,李慕禅脚下生风,李健又练了武功,脚力也甚健,两人速度飞快,一会儿功夫到了李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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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笼罩在淡淡青烟中,炊烟袅袅,家家户户开始做饭了,李健没回自己的家,先跟着李慕禅去了他家。

两人进院的时候,太阳仍未落山,晚霞将小院映得通红,瑰丽灿烂,花圃中的花朵娇艳动人。

院中站着一个窈窕身影,肌肤莹白如玉,一袭月白僧袍,浑身不染一丝烟尘气息,如谪仙下凡,正是李玉蓉。

李玉蓉道:“三儿,这么早回来?”

又淡淡瞥一眼李健:“小健,在超然楼还好吧?”

“二……二姐。”李健顿时脸红耳赤,低头唤道,结结巴巴。

他虽然在超然楼中当侍者,见多了人,从前的羞涩早已不见,但在李玉蓉跟前,仍觉得紧张,话都说不全。

“嗯,”李玉蓉轻颌首,转头对李慕禅道:“三儿,师父说,你走这条路太可惜了!”

“多谢师太关心了。”李慕禅笑笑,大步往里走:“爹娘还有大嫂他们呢?”

李玉蓉一瞥李健,似笑非笑:“去小健家了,……好像来了新媳妇,去看新媳妇了。”

李慕禅呵呵笑了起来:“李健,媳妇来了,还不赶紧回去!”

李健挠挠头,脸红耳赤,不敢看李玉蓉:“我……我……”

李慕禅拍拍他肩膀:“好啦,你呀,就赶紧走吧,莫要硬撑了!”

“那……那好吧,二姐,我先走了!”李健狠狠瞪了李慕禅一眼,飞快对李玉蓉说道,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李慕禅呵呵笑个不停,李玉蓉蹙眉道:“傻笑什么?”

李慕禅笑着摇头:“也不知李健能不能安下心,有你这个大美人儿在前,他可不是挑花了眼!”

“净说胡话!……怎么样了,进了梅府?”李玉蓉白他一眼,问道。

“当然!”李慕禅点头,昂头挺胸:“也不瞧瞧我是谁的弟弟!”

“有你这个弟弟,我可倒了霉!”李玉蓉抿嘴轻笑,道:“今天师父唠叨了一天,一直说你太可惜了,若能一心修定,说不定能成佛的,……我可从没见过师父这般唠叨!”,

“师太忒高看我了!”李慕禅忙摆手。

李玉蓉道:“师父说,她修炼多年,也刚达二禅之境罢了,有你这般修为的,咱们大衍朝屈指可数!”

“我嘛,是运气好。”李慕禅摇头。

他这话说得诚恳,心下也这般想,若非他经历了生死,明白生死之大奥秘,断不会生出这般定力。

天地之间,除生死无大事,佛法乃是研究生死奥妙之法,而人只有一条命,一死难回头,他机缘凑巧,才能死而复生,转世来此,确实侥幸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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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蓉道:“梅府七院,你分在哪个院?能每晚回来了?”

李慕禅笑道:“天枢院,统领答应了。”

“嗯,这就好,要不然,娘定要伤心的,……我当初去师父那里,娘可没这么舍不得!”李玉蓉笑着摇头。

她神情平淡,好像不知天枢院如何难进一般。

“你走了,不是还有我在嘛。”李慕禅笑道。

李玉蓉无奈道:“娘也真是偏心!……好啦,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嗯……,油酥蘑菇吧,大嫂炸得总差几分火候。”李慕禅道。

“好,就油酥蘑菇!”李玉蓉抿嘴轻笑:“大嫂嫁过来前,哪干过这个,她已经是聪明的了!”

说着话,她进了厨房,系上碎花围裙。

粉红碎花围裙,挡在月白僧袍上,有几分古怪,增了几分俏丽柔美,李慕禅笑了笑,进了屋子,上了灯,在温暖的灯光中研究天元吐纳术。

一边研究,一边依诀吐纳,只觉丹田温暖,浑身舒畅难言。

第9章 奥妙

随着吐纳,他丹田越发温暖,浑身如泡温泉中,原来吐纳功夫与禅定一般,都是件美事。wenxuemi。

丹田温暖之后,他不再吐纳,开始以神导气,沿着任督二脉,循环一周,内力此微增长,暖融融的舒服。

一会儿功夫,他丹田再次有涨满之感,于是停住。

只是,这一次,百会**却不洞开,没有甘露滴下,内力增长得也没有先前的迅猛,这是何缘故?

李慕禅思忖片刻,若有所思。

他重新安坐,双手结印,想要入定,耳边却传来一阵轻笑,是大嫂赵依依的声音,他摇摇头,双手解印,离开了屋子。

天上一轮明月高悬,银辉遍洒,宇内澄清,昆虫鸣叫声声入耳,不时响起赵依依的轻笑。

月华溢满整个小院,却见一家四口正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梨木圆桌摆放在花圃旁,花香缭绕。

李柱子,秦氏,赵依依,还有李玉蓉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说着闲话,悠然自在,神情适然。

见他出来,秦氏秀美的脸露出笑容,伸臂柔柔一招手:“三儿!”

李慕禅走过去,挨着她坐下,另一边是赵依依,穿着一件青花碎衣裳,楚楚动人,微笑对他点点头,身上幽香钻入他鼻中。

“三儿,梅府进去了吧?”秦氏笑盈盈的问。

李慕禅点头,接过赵依依递过来的一块儿西瓜。

“好,既然进了府,就好好做,努力一些,莫被人看轻了。”秦氏柔声道。

李慕禅笑道:“放心罢,我不会给娘丢脸的!”

秦氏笑道:“你们姐弟三个,就你的鬼主意多,我才不担心呢。”

她又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健那媳妇呀,相貌不错,身形也好,是个宜生养的贤惠媳妇,真是不错!”

“李健乐歪了嘴吧?”李慕禅低头啃了一口西瓜,笑道。

李柱子咳一声,哼道:“小健这孩子也出息了,……先前还是一个小孩儿,天天来找你玩,就像是前几天的事,这一眨眼功夫,也要成家立业啦!”

李慕禅笑了笑,不接茬儿,看一眼李玉蓉,李玉蓉白他一眼,明眸流盼,忙岔开话:“爹,咱们吃饭吧!”

秦氏忙道:“对呀,依依,你饿没饿?”

赵依依笑着摇头:“没呢,……娘,你坐着别动,我去端来。”

她盈盈起身,李玉蓉跟着起来,两人一起进了厨房。

李慕禅终于没逃过,李柱子接着话茬儿,摇头叹道:“你看看,小健也要娶媳妇了,过了年就能抱孙子了!”

李慕禅苦笑:“爹,这话还是对大哥说罢!”

“哼,他翅膀硬了,早就不听我老头子的话了!”李柱子哼道。

李慕禅笑道:“爹你可冤枉大哥了,他当副执事久了,自然口气也硬了,爹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李柱子叹道:“可惜,你不能还俗了,要不然,也该成亲了!”

秦氏道:“老头子,就别烦三儿了,皇帝去年才下的诏书,和尚不准还俗的,你就断了这个念头罢!”

“唉……,我这命啊……”李柱子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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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李慕禅与父母二姐大嫂坐在一块儿闲聊,漫无边际,无外乎是些家长里短,邻里琐事。

李慕禅毫不嫌烦琐,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在前世,他觉得男子大丈夫当关注天下大事,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应理会,浪费精力。

到了这个世界,他忽然悟到,生活之乐趣尽在这些小事之中,能不被其绊住,超然俯视,细细体味,别有一番妙趣。

夜色深了,李慕禅催促众人睡觉,错过子午觉,对二老的身体损害甚大,养生之道,就在于平常生活的点滴。

众人怅然散去,李慕禅回了西屋。

三间正屋,中间是客厅,东边李柱子与秦氏,西边住着李慕禅,东厢房是李玉蓉,西厢房是李慕风夫妇。

李慕风常苦笑,由住的屋子可见姐弟三人在家里的地位。

外面安静下来,月光朗照,清风在花叶间缭绕,他耳力大增,听得清楚,越觉小院安静。

心中宁静一片,他吹灯上了榻,跏趺而坐,双手结印,周身虚松下来,表情放缓,略微带笑,很快进入禅定之境。,

随着时间流逝,他心湖一片澄澈,神志清明,几缕杂念很快沉寂下去,淡淡的喜悦泛上来,恨不得永驻于此,与天地同化。

这是进入了初禅之境,他心神一动,丹田一缕温暖气息飘出,下注于会阴,后循督脉而上,顺利通过三关,进入百会。

内力运,他心神不动,杂念不生,超然而清晰的感受着内力的温暖,在百会上流转不息。

盘旋了数息,蓦然间,百会**洞天,一滴甘露落下,顿时内力变沉,化云为雨,下十二重楼,落入丹田。

丹田顿时温煦无比,微微发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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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微喜,心湖微荡一下迅即平息,继续以神御气,自丹田导出一小缕内力,沿督脉上升,至百会,接一滴甘露,顺任脉而下。

一连三个周天,他丹田酸涨,于是停止,慢慢从禅定之境中脱出,笑容满面,知道自己解开了一大奥妙。

人体之妙,真是难以想象,顶降甘露,这般妙景,若是说与外人听,怕是觉得荒诞,是在说神话。

如此看来,这吐纳之术,若是单独修炼,只是循行任督,虽然每一周天内力都有增加,但增幅不如天降甘露。

这其中有何奥妙却是不知,需得慢慢探索。

想百会**洞开,降下甘露,得进入初禅之境,无一丝杂念,对常人而言,难如登天。

佛家分有无两宗,无宗中讲四大皆空,这四大乃地水风火,这四者构成天地世间,而气乃属风。

修禅定时,气动则属风大,需要空掉的,心神一旦专注于气,则极易陷入魔障中,落入阴境,危害极大。

武林中人却是修气,以意导气。

照理来说,两者殊途同归,练到高深处,皆是心念纯净,无一丝杂念。

但这一殊途,却是差了很多,佛家练心,比起武林心法,殊胜许多,有直线曲径之别。

他解座下榻,在屋内缓缓踱步,微带笑容,如此看来,自己禅定功夫深,对于修炼内功却是助益极大的。

只是天元吐纳术秘笈上只讲练法,没说层次,不知第三层到底是什么境界,看三位师兄的模样,想必极艰难的。

他想了一会儿,索性放下,探身拉开床头小柜,想拿出那册《观天人神照经》研读一番。

“咦?!”他一拉开柜门,脸色大变。

他苦笑一声,探手取出的是一本破损的册子,上半截没了,只有下半,下半中的左半边也不见了。

翻了翻,隐约可见一朵莲花破湖而出,亭亭玉立,这破损的册子就是《观天人神照经》!

李慕禅看了看,苦笑着摇头,用力一捶墙:“唉——!”

“砰”一声闷响,吓了他一跳。

随即恍然,刚练完天元吐纳术,力气又增大几分,自己却没察觉,看来禅定功夫仍不足,一被外物所扰,五感马上失了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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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三儿?!”秦氏在外面急促的敲门,门“吱”的一响,李玉蓉柔美的声音传来,清晰圆润:“小三儿,做什么呢?”

李慕禅上前拉开门,苦笑道:“娘,该管管咱家的老鼠了!”

秦氏披着一件单衣站在门外,就着月光打量他,笑道:“怎么了,老鼠碍着你什么事了?”

“你瞧瞧!”李慕禅拿出《观天人神照经》,没好气的道。

秦氏低头一瞧,不由笑了:“这不怨我,都怪你爹,我说要一只猫吧,他偏不答应,说猫是奸臣,养不得!”

“咯咯,爹喜欢吃鱼,他是怕猫跟他抢呢!”李玉蓉轻笑。

李玉蓉穿着月白僧袍,看来没睡下,她瞧了一眼册子,抿嘴笑道:“三儿,这是什么秘笈么,这般珍贵?”

她了解这个弟弟,性子沉静,神意超然世间,寻常事根本动不了他的心,如此模样,定是这东西不得了。

“死丫头,莫编排我!”东边屋里传来李柱子的声音。

赵依依也披了一件粉红衣裳,秀发披肩,月光之下陡增几分妩媚。

她探头看了看小册子,轻声道:“小叔,碎片还有吗?我帮你粘起来!”

李慕禅摇头,苦笑道:“那些都填老鼠肚子了!”

“那就没办法了。”赵依依紧抿着嘴,强忍着笑。,

“娘,你可误了我的大事啦!”李慕禅摇头道。

秦氏抿嘴笑,柔声道:“好好,都是我的不是!……没跟你说一声,它们胆子也太大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玉蓉伸手一抄,夺了过去,看了看,笑道:“观天人神照经……,这是什么佛经,没听说过!”

这小册子被咬得十去七八,唯有一朵莲花,还有下面几个字残存。

李慕禅叹道:“这是一位高僧圆寂前所赠,我一直没参悟透奥妙,如今算是死心了!”

李玉蓉抿嘴笑道:“看来你与它缘尽于此!”

“二姐,你这是幸灾乐祸呢!”李慕禅没好气的哼道。

“好好,快回去睡吧,这么晚了!”李玉蓉哄小孩般的语气。

难得见到三弟如此生气,她实在觉得有趣,忍不住笑。

“对,快回去睡吧,依依,你明天还要回娘家,莫睡得太晚,……三儿,事已至此,你就放宽心罢,权当被你自己不小心弄丢了!”

秦氏说了一通,笑着扭身去了。

赵依依用力抿着红润的小嘴,模样古怪,瞥一眼李慕禅,忙转身回了西厢房。

众人散去后,李慕禅也无奈,只能摇摇头,回了屋,跏趺坐于榻上。

这一会儿功夫,他心湖已平,波澜不惊,气恼与不甘皆被化去,恢复了安宁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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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结印,他再次进入禅定,驾轻就熟,很快心神晋于宁静详和,周围一切都消失,唯有一念缭绕。

忽然,他一念动起,观想起那株莲花。

一片清澈湖水中,一株莲花破开湖面,亭亭玉立,明媚的阳光下,皎洁的莲瓣宛如薄薄的玉片,晶莹剔透,一瓣,两瓣,三瓣……,一共九瓣。

湖水与梅府内的明湖一般,清澈得几乎透明,下面泥土、石子、游鱼、水草,皆历历可见。

没见过明湖,不知湖水竟能这般清澈,比澄静寺后的温泉更清几分,观之心情豁然。

一阵微风吹拂,莲瓣轻颤,皎皎无瑕,他观想着这湖水、莲花,心中一片喜乐,寂然不动。

他修炼禅定功夫只用止法,息除杂念,使念头纯净如琉璃。

观法也知晓一二,当初也曾修过,只不过浅尝辄止,没有深入修炼,因为观法要一旁有师父指点,动辄有走火入魔之险。

他曾听师父法性说过一段秘闻,当初佛陀初转法转,曾授座下弟子白骨观法,不少弟子修炼后自杀而亡,可见其危险。

自师父法性圆寂,他不敢修炼观法,只走止念一门。

他曾观想整副图画,眼前一片黑暗,观想不出,当图被老鼠所啮,仅存莲花与湖水,他一时心动,就观想起这幅残图。

佛法修持至一定境界,他隐隐觉感觉到天地之间有无数的线相连,发觉“缘”之存在,鼠啮图画,焉知不是自己的“缘”?

他白天见过明湖,心生喜悦,此时观想,竟毫不觉吃力,反而生出轻微欢喜,周身舒畅,仿佛身化莲花,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吹着柔和的清风。

定中不知时间流逝,不知观想了多久,蓦然间,他百会洞开,天上一滴甘露轻柔落下。

甘露从百会**滴入,准确落至莲上,随即被莲蓬吸纳,消失不见,莲花隐隐绽出一丝毫光,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变成了温润的白玉。

他乍一心喜,眼前画面忽然化为碎片炸开,眼前重陷入黑暗。

缓缓睁开眼睛,他放开手印,解座下榻,推开窗户,月华倾泻而入,照上他的光头,闪闪发亮。

抬头望天,想了想,他推测出来,现在正是子午之交,阴气最盛时。

他又默察自身,精神健旺,就像沉睡后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困意,于是再次坐到榻上,进入禅定。

他以禅定代替睡眠,效果奇佳,比起睡觉来,禅定更美妙,休息更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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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过早饭,去了李健家,两人结伴一起去金阳城。

走着走着,李健打量他两眼,笑道:“慕禅,你昨晚睡得很好吧,看你精神很好呐。”

李慕禅一身灰色僧袍,手戴佛珠,脖子上也带了一串佛珠,气度沉静,一派少年高僧风范。,

他笑道:“你没睡好吧,是不是在想着媳妇呢?”

“别瞎说!”李健脸一红。

李慕禅笑道:“媳妇还满意吧?”

“凑合着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啊!”李健撇了撇嘴。

李慕禅笑道:“行啦,别假模假样的啦,你爹娘能拗得过你?!”

李健嘿嘿笑了,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金阳城,在超然楼前分开,李健进了超然楼,他则去梅府。

梅府门口,仍是四个大汉站成两排,眼神凌厉,表情肃然,与两座石狮子一起构成了森然气势。

一个方脸汉子踏前一步,沉声道:“湛然小师父,统领让你直接去找他!”

“好,多谢了。”李慕禅点头,合什一礼,迈步进了梅府,然后径直沿着明湖往西,到了练武场。

练武场上热闹非常。

明媚的阳光下,有的练拳脚,有的挥刀剑,或有一动不动,仿佛木鸡,正练桩功,还有的奔跑如飞,正在练轻功。

金开泰正背着双手,站在中央的高台上,身形微拱如黑熊,双眼如鹰隼,远远看到他,目光落至,他只觉身子一紧,忙收慑心神。

沿中间的碎石路,来到高台上,他合什一礼:“统领!”

金开泰一直望着他,目光仿佛锥子,李慕禅从容自若,毫无所觉一般。

看了他一会儿,金开泰松开眼神,柔和下来,轻颌首,沉声道:“练得怎么样了?”

李慕禅道:“二师兄给我讲过了,还有些问题不明白。”

“说来听听。”金开泰点头。

李慕禅道:“内力转过两周天后,丹田开始发涨,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紧?”

“等等!”金开泰皱起眉头,沉声道:“你说内力转了两周天?!”

“嗯,两周天后,丹田发涨,我不敢再练了。”李慕禅点头。

金开泰眉头紧锁:“你刚开始练天元吐纳术,就能感觉到内力了?”

“是,吐纳了一个时辰,丹田气满了,自己冲出来,从背后督脉上去,再从前面任脉下来,回到丹田后涨大了不少。”李慕禅缓缓道。

“等等!”金开泰忙摆手,上下打量他,李慕禅神情沉静,目光平和。

金开泰左手按着太阳**,似乎头疼,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嘴巴说不清楚,你且练一遍给我看看。”

“这里?”李慕禅看了看。

“……走,回天枢院!”金开泰转身大步流星下了高台。

李慕禅跟在他身后,两人很快到了天枢院,此时院中一片寂静。

“他们都出去练功了,正好清静!”金开泰见李慕禅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人,开口说道。

他又一指庑廊,两人过去,分别坐进庑廊里。

朱红柱子与柱子间横着宽木,形成一张张长凳,又宽又平,足以盘膝坐上面,上面还放着几个蒲团。

李慕禅盘膝坐下,金开泰坐在他身后,右掌搭上他背心,沉声道:“湛然,你运功吧。”

李慕禅轻轻点头,阖上双眼,开始吐纳。

几口之后,丹田生暖,仿佛鼎下生火,慢慢加温。

很快丹田涌出一股内力,下会阴,直透三关,上百会,再下十二重楼,归入丹田,完成一个周天。

他周身温暖,如浸温泉中,畅美无比,于是又导内力转了两个周天,丹田慢慢发涨,才收了功,气纳丹田中。

他松开手,转身对站在廊中的金开泰道:“统领,可有不妥?”

金开泰此时瞪大着双眼,怔怔看着他,神情古怪。

李慕禅的话惊醒了他,他震了震,忙道:“湛然,你真没练过内功?”

李慕禅摇头:“我一直在修佛家禅定功夫,没练过内功。”

“真是见了鬼!”金开泰喃喃自语。

“统领?”李慕禅忙道:“怎样能练成第三层,秘笈上没写层次。”

金开泰古怪的看着他:“三层?嘿嘿,你已经练圆满了,……大成了!”

“练成了?”李慕禅眉毛一挑,缓缓点头:“这般说来,我晚上能回家了?”

“我说话算数!”金开泰忙点头,随即道:“湛然,你小时候吃没吃过什么灵丹?灵药?”

李慕禅摇摇头。,

金开泰仍不死心,打量着他,想了想,道:“那你这任督二脉怎么这般容易贯通?”

“我修禅定功夫时,好像无意中打通了,……有何不妥?”李慕禅道。

金开泰一拍大腿:“原来是佛法威能!……怪不得呢!”

他又忙笑道:“呵呵,不仅没什么不妥,反而是大喜事!……湛然,你对身体的十二正经,八脉奇经可了解?”

李慕禅摇头:“昨天听二师兄讲过,不甚清楚。”

“那我细细跟你说一说。”金开泰道。

他坐到栏杆上,看着清澈如镜的湖面,缓缓道:“人的身体是非常玄妙的,身体内部与大自然差不多,这十二正经,就像是一条条大河,内气便像是河水,在十二正经里流动。”

李慕禅轻轻点头,认真的听着。

“而这奇经八脉呢,就像是一个个湖泊,湖与湖间通过十二正经互联。”金开泰缓缓道。

他又道:“不过,这奇经八脉乃天生阴合,设有数道关卡,隔绝与十二正经的关联,就像这明湖一般。”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清澈的明湖,湖面平静,波澜不生。

李慕禅缓缓点头,示意明白。

金开泰接着道:“只有湖水太满时,才能溢出到河中,或者,河里的水太满,也会倒流进来。”

他又道:“正常人练功,往往绕开奇经八脉,修十二正经,以意导气,在某些正经内循环,增强内力,……岂不知,增强的这些内力,都是奇经八脉溢出的,微乎其微,所以内力修炼要日积月累,不得快。”

随即,他精神一振,猛的转头:“而天元吐纳术却不同!”

李慕禅慢慢点头,天元吐纳术确实不同。

“天元吐纳术是直接从任督二脉入手,以吐纳得来的内力,冲击任督二脉,一旦冲开,就像连接了一座湖泊,这湖泊中自然有泉眼,内力会源源不断的生出,与偶尔溢出来的相比,天差地别啊!”

说到这里,他双眼放光,精神昂扬。

随即,他又叹了口气:“可惜,这天元吐纳术太难,天枢院四大弟子,竟没一个练成!”

他摇摇头,叹道:“这些家伙,急功近利,日后有的后悔了!……一旦修炼起别的心法,走十二正经,日后想再冲天奇经八脉,难如登天!”

“这是为何?”李慕禅问。

金开泰冷笑道:“内功心法走的是十二正经,像咱们梅府赫赫有名的《少阳真经》,走的就是手少阳,足少阳两经,……这十二正经中的气一满,则倒溢于奇经八脉,加固了关卡,功力越深厚,溢得越多,奇经八脉的关卡越高越坚固,……这般日积月累之下,根本牢不可破,想要冲开……,哼哼,做梦吧!”

李慕禅点头,沉吟不语。

他觉得今天自己的脑筋格外灵活,金开泰的话一听便记住了,一听就明白了,隐隐觉得是因观天人神照经故。

思维电转,他思忖道:如此看来,想要冲击任督二脉,禅定比起这天元吐纳术更胜一筹。

入定时,内气溢满丹田,自然涌出,冲击任督二脉,此时,心神仍紧守于空,心念不动,浑身放松。

而天元吐纳术,内力冲击时,不自觉有冲开之念头,身体无形中紧张,关卡自然越发牢固。

当然,能无视身体异常,杂念不生,一颗心不为所动,自然需得极深的禅定功夫,罕有人做得到,说起来,修炼禅定比起内功心法艰难得多。

不过,这天元吐纳术的吐纳法,聚集内气却更加殊胜。

金开泰抹了一把脸,激昂的神情一下不见,恢复平和。

他转头望过来,沉声道:“湛然,想什么呢!……你既修成了天元吐纳术,可选一门内功心法了!”

李慕禅缓缓道:“统领,我想修炼金刚不坏神功!”

“金刚不坏神功?”金开泰眉头又皱起来。

第10章 不忘

李慕禅道:“咱们梅府有金刚不坏神功,是不是真的?”

“嗯,有。”金开泰点头,道:“不过,你为何想炼这功夫?”

“听着像是佛门绝学。”李慕禅道。

金开泰看了看他,一身僧人打扮,灰色僧袍,紫色佛珠,闪闪的光头,听到佛门的功夫,想必觉得亲切罢。

金开泰叹了口气:“唉……,听我的劝,还是选别的吧,……少阳真经如何?专走少阳经,威力极大,你大师兄修的就是少阳真经。”

李慕禅笑了笑:“我还是想练金刚不坏神功。”

金开泰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温声道:“湛然,这功夫听着吓人,但比天元吐纳术更难练,……据说,除了创此功法之人,没人练成过。”

李慕禅微笑:“统领,我想试试,不成再改练别的。”

他神情沉静,目光坚定。

金开泰皱眉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一摆手:“罢了,你既铁了心,我就不白费口舌了!……不过,金刚不坏神功乃梅府镇府绝学,你刚进梅府,还没资格修炼!”

“如何才有资格?”李慕禅问。

金开泰刚要说话,忽然转头望向院口。

脚步声中,贺南山、程晓风还有尉迟明三人一瘸一拐的进来,三人脸上青肿,嘴角带血,衣衫破乱,像是经过一场大战。

“咦,你们三个这是怎么了?”金开泰笑眯眯的问。

李慕禅瞥起身,合什一礼:“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

“五师弟不用多礼。”贺南山合什还礼,神情从容,微微含笑,好像不知自己模样如何狼狈。

李慕禅笑了笑,暗自赞叹这二师兄气度过人。

程晓风苦笑一下,牵动了脸腮的伤,疼得一呲牙:“五师弟,让人瞧着咱们这模样,惭愧!”

尉迟明蛮不在乎,大声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五师弟又不是外人!”

李慕禅温声道:“怎么了?”

金开泰笑眯眯的道:“不用问,准是轻云干的吧?不少字”

“除了她,还能有谁?!”尉迟明没好声气的道。

虽然相处时短,李慕禅却看出来这四师弟是个浑人,什么话都敢说的。

“你们呐……”金开泰摇摇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尉迟明眼睛一瞪,大声道:“哼,还不都怨统领你,偏让咱们练什么鬼天元吐纳术,要不然,咱们哪能丢这脸!”

金开泰也不生气,只是笑骂一句:“浑小子,不识好人心!”

“四师弟,少说两句!”贺南山斥道。

尉迟明悻悻的瞪金开泰一眼,犹有不甘,却没再说话。

金开泰不理他,转身道:“湛然,待会儿我传你梅花十二剑。”

“是,有劳统领。”李慕禅轻颌首。

金开泰摆摆手,笑眯眯的打量三人:“你们三个赶紧上药吧,轻云手底狠辣,耽搁了,有你们苦头吃!”

说罢,转身笑着往外走,身形魁梧,脚步却轻盈。

“哼!”尉迟明绷着脸,愤愤然。

贺南山沉声道:“四师弟,休得无礼!”

尉迟明撇撇嘴,贺南山转头对李慕禅笑道:“五师弟,这是你的屋子,都收拾好了!”

说着,他指了指西边的厢房。

李慕禅合什谢过了,随即问起了究竟。

“嘿,别提了,说来脸红!”尉迟明摆摆手,圆乎乎的脸真的红了。…,

贺南山往南一指:“坐下说话。”

四人移步到了庑廊中,明湖波光粼粼,一阵清风挟着水气拂来,清凉爽快。

“唉……,五师弟是一家人,说话也不用藏着,”贺南山叹了口气,苦笑道:“梅府七院,咱们天枢院地位超然,很威风,不过最厉害的人物却不是咱们天枢院的!”

“哦——?”李慕禅讶然,挑了一下眉毛,笑道:“咱们天枢院的弟子不是资质最佳吗?”。

“唉,资质好有什么用!”尉迟明恨恨道:“明师出高徒,都怨统领,偏偏让咱们修劳什子天元吐纳术!”

“四师弟,你休要再提这话,惹恼了统领,有你好受的!”程晓风摇摇头,不以为然。

他一直清清冷冷,李慕禅能感觉到他的高傲。

“我不痛快,憋在心里可受不了!”尉迟明哼道。

贺南山扫他一眼:“统领也是一片好意,你也不是不明白!”

这一眼扫过去,淡淡的地,却颇为威严,尉迟明撇撇嘴,却没反驳,只是扭过头看向远处。

贺南山叹了一口气:“也怨不得四师弟恼怒,宫轻云这两年没少找咱们麻烦,确实憋气!”

“昨天,三师弟与四师弟败了两人,结果那二人与瑶光院有些瓜葛,今天宫轻云就找来了。”贺南山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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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轻云如此厉害?”李慕禅打量三人一眼,这可是一个对三个啊。

尉迟明大声道:“哼,咱们三人齐上,自然能胜!”

“我可做不出这事儿!”程晓风横他一眼。

尉迟明嘿嘿笑起来,挠挠头:“这不是说说嘛,免得五师弟误会!”

贺南山摇头道:“四师弟一直埋怨统领,其实不关统领的事,只能怨宫轻云幸运,竟蒙大小姐青睐,得传瑶光剑法!”

“瑶光剑法?”李慕禅精神一振。

三人也是双眼放光,尉迟明哼道:“我若修了瑶光剑法,宫轻云算得了什么!”

“瑶光剑法很厉害?”李慕禅问。

“厉害?岂止是厉害!”尉迟明双眼放光,大声道:“瑶光剑法是瑶光院的镇院剑法,太阴真经到了五层才能炼!”

贺南山道:“宫轻云是最早修炼瑶光剑法的,如今七院无敌手,就是大师兄……也差了一筹。”

尉迟明恨恨道:“哼,大师兄也要修天枢剑法了,到时候,定要好好教训这死丫头!”

“丫头?”李慕禅一怔,随即恍然,记起金开泰的介绍,瑶光院都是女弟子,这宫轻云自然也是女的。

尉迟明圆脸一红,嘿嘿笑了笑,眼神躲闪,不看他。

李慕禅忙道:“天枢剑法比瑶光剑法如何?”

程晓风微微一笑:“天罡七剑,其中六剑威力大抵相近,唯有天枢剑法更胜一筹。”

他笑道:“大师兄马上要修天枢剑法,到时候,要好好出口恶气!”

贺南山摇摇头,叹道:“难!……宫轻云修炼的不是太阴真经,而是大小姐传的太清真经。”

程晓风尉迟明脸色齐齐一变,顿时默然。

李慕禅瞥一眼,明白这太清真经非同小可,至于梅府的大小姐,他听大哥提过,名叫梅若兰。

贺南山摆摆手:“算啦,不提她了!……五师弟刚进院,宫轻云她心高气傲,不会找麻烦的。”

尉迟明撇撇嘴:“哼,谅她也不敢,惹恼了李副执事,没她好果子吃!”…,

李慕禅笑了笑,看来他们知道了自己大哥。

贺南山笑道:“五师弟,李副执事公正严明,咱们素来敬佩的!”

李慕禅笑着点头:“大哥他性子古板,怕是得罪了不少人。”

“哪能不得罪人,不过,有二公子撑腰,不必担心。”贺南山笑道。

他打量李慕禅,笑道:“听说五师弟你力大无穷,可喜可贺!……只要学好了剑法,就能站住脚!”

程晓风笑道:“五师弟,依我看,你不必急着练内功,天元吐纳术三层更是笑话,还是学好梅花十二剑,然后再选一门威力强的剑法,足以自保!”

“嗯,这个路子好。”贺南山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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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坐在庑廊里说话,气氛融洽,不知不觉中时间流逝,金开泰再次出现。

他手提一柄长剑,沉着脸瞪四人一眼,却没说什么,只冲李慕禅招招手,转身往外走。

李慕禅冲三人合什一礼,笑了笑,随在金开泰身后出了小院,两人到了湖边柳树下。

清风阵阵,柳枝婀娜多姿,远远传来一阵清脆笑声,若有若无,似乎从画肪上传来。

金开泰盯着李慕禅,沉声道:“湛然,你练成天元吐纳术之事,千万不要跟旁人说。”

李慕禅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金开泰叹道:“最好烂在心里!……唉——,这也是我的错!他们苦修了八年,雨真足足坚持了十年,最终只能放弃,痛苦、不甘心,却没法子!……你却一夜之间修成了,他们若知道,怕受不了的……”

“是,统领,我明白。”李慕禅笑了笑。

“好!我今天传你梅花十二剑。”金开泰笑道,拔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凭空幻出一朵雪梨花,煞是漂亮。

他身如黑熊,胳膊手脚都大了常人一圈,持剑如拈绣花针,轻若无物。

“梅花十二剑是一套最简单的剑法,适合初学者,不过,简单并不意味着威力小,莫要小觑了它!”金开泰道。

“是,统领。”李慕禅轻颌首,打量着这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他这些年来,坚持飞刀与铁棒,一个远程,一个近攻,却从没练过剑。

但凡练剑,身上必有特征,明眼人一见即知,会生出戒心。

他闭门苦练的那一棒一刀,只是为了关键时候一击而中,出其不意,否则,光明正大的打,根本打不过练武功的。

大哥李慕风在梅府,李慕禅想得到长剑并不难,却苦苦克制这诱惑,只练铁棒而不拿剑。

金开泰这柄长剑长约三尺来长,比起一般的剑长了些。

金开泰见他盯着剑瞧,便随手递过去,笑道:“你刚来,先拿一般的剑用着,今天让人给你量一量,过两天就能佩上了。”

李慕禅接过长剑,端到眼前打量,淡淡寒气扑面而来。

剑身雪亮,能照出他脸庞的轮廓,若不细看,发觉不了上面的细纹,一层一层如鱼鳞,洋溢一股华美气息。

“好漂亮的剑!”李慕禅赞叹,屈指轻轻一弹剑身,“铮……”清鸣袅袅,缭绕不绝。

金开泰咧嘴笑了:“呵呵,这是鱼鳞剑,最是坚韧,待你日后立了功,有机会得赐的。”

他伸出右掌:“咱们一招一招来,一天练一招。”

李慕禅点点头,双手还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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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接过剑,开始挥动。

他动作极慢,仿佛后世的太极剑,出脚拧腰,眼神相随,每一个动作都清清楚楚,演练了三遍,然后收剑而立。…,

他招招手:“湛然,你来试试看。”

李慕禅慢慢点头,慢慢接过剑,垂手站着,一动不动,目光闪烁,神情恍惚,仿佛神游天外。

金开泰皱了皱眉,觉得他心不在焉,却没开口训斥,这湛然可不是寻常人,不能寻常对待。

李慕禅站了半晌,精神一振,仿佛还魂了,目光变得明亮,如旁边的湖水,长剑慢慢动起来。

他动作笨拙,缓慢,缓缓转动,有时还停一停,他想了想,再接着往下练,断断续续,磕磕绊绊,极别扭。

金开泰施展时,虽然缓慢,却舒展大方,刚柔并济,即便身形魁梧如黑熊,仍给人优美之感。

李慕禅练来却全无一丝美感,笨拙不堪,令人不忍目睹。

金开泰却瞪大了眼睛,死死瞪着他,一瞬不瞬,仿佛饿狼见着羊肉。

李慕禅终于施展完,然后接着又来了一遍,这一次比先前好一些,不再停下想,虽然笨拙,却能连贯下来。

随后,他施展第三遍,这一次,一些错误之处纠正过来,施展得更流畅,花得时间更少。

“好!”金开泰待他收势,迫不及待的鼓掌。

李慕禅长吁一口气,脸色微白,小心的把剑还给他,苦笑道:“统领,我太笨,这一招没练好。”

“笨——?”金开泰瞪大眼睛,随即苦笑道:“你要是笨,这世上就没聪明人了!……呵呵,傻孩子,这是十二招,不是一招!”

“原来如此。”李慕禅笑了笑。

他只顾记剑法,心不在焉,精神极专注于记录,无暇分心他顾。

此时一想就明白了,是自己闹了个乌龙,以为这般繁复的动作,仅一招而已,却是整套剑法。

他此时更关注的是自己的异样。

平常时候,他心湖澄澈,精神宁静,脑筋清明,记性也好,但也做不到过目不忘。

今天却有些古怪,当金开泰开始演练剑法,他立刻静下心,摒除杂念,专心记忆。

早晨时候,他就发觉脑筋格外清明流畅,这时候体会更深,金开泰的动作直接烙在了自己脑海,回头一想,历历在目。

他有一个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成了后世的电脑,直接将金开泰演练的情形录制下来了。

不过,他毕竟是第一次练剑,脑中清晰,动作却跟不上。

他禅定功夫极深,对身体操纵胜过常人,即便如此,演练这梅花十二剑仍显笨拙。



。,

第11章 弱点

金开泰手腕一旋,挽出一个剑花,道:“湛然,我再演练两遍,你仔细看清了,……剑法关系性命,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是。”李慕禅肃然点头。

金开泰开始演练,他动作缓慢,比刚才更慢几分,如老牛拉慢车,仿佛长剑有千钧之重。

李慕禅伸手折了一根柳条,模仿金开泰动作,一招一式,慢慢比划开来,极力做到一丝不差。

但记住容易,施展起来却难。

每一个招式,眼神、手指、手腕、肩膀、腰、胯、膝、腿、脚等每一个部分各有要求,精密细微。

任他脑筋清明,思维灵动,仍是狼狈不堪,顾此失彼,歪歪扭扭四不象。

吃力的模仿了两遍,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小脑不够发达!用后世的话说,就是运动细胞不足。

他暗自苦笑,世事本就没有十全十美,很多头脑发达的天才,于运动上却是废柴,自己呢,脑子算不得天才,运动也不算废柴,中庸而已。

从小到大,他除了随师父法性修禅定,就是练十二大劲儿,飞刀,铁棒直刺,都是简单的动作,从没发现自己这个弱点。

金开泰又演练了两遍,李慕禅有些长进,但仍笨拙,长进不大。

金开泰停下,扭头看着他呵呵笑了起来。

李慕禅苦笑,不好意思的说:“统领,我好像太笨了。”

金开泰摆摆手,笑呵呵的:“你这样的我见过不少,脑瓜聪明,招式看一眼就能记住,可手脚没这么灵,……没什么,多练练就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他见李慕禅眉头锁起,笑着劝慰:“论聪明,没人比得过你,你手脚也不算太笨,只是跟你脑袋瓜比,反差太大,显得笨罢了,……可能你们当和尚的坐得多,手脚用得少,以后多练练,会好的!”

李慕禅慢慢点头。

凡事有利有弊,概莫能外,修禅定多数是静坐,固然打通了气脉,天元吐纳术事半倍,但手脚却缺了锻炼,练剑法就跟不上。

他本以为自己达至初禅,对身体的控制远胜从前,练武的资质定会极出众的,招式一学就会,轻而易举,现在看来却是一厢情愿。

他暗暗叹息,自己的底子太薄,即便到了初禅,如今手脚也算不得灵敏,需得用苦练来弥补了!

金开泰笑眯眯道:“一口吃不下胖子,来,咱们一招一招来,一天学一招。”

说罢,开始手把手的指点,先示范,再纠正,每一个动作,从头到脚,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纠正。

李慕禅的禅功精深,能内视,看到体内气息流转,可他看得到体内,看不到体外,对修习剑法没用。

金开泰纠正过一遍,他再做时,能够改正,可再下一次,又变回原样,需要再次纠正。

金开泰看着魁梧凶猛,却是极有耐心,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纠正,没有露出不耐烦神色。

梅府七院诸男弟子都是他教,什么资质都有,性子已经被磨出来了,况且,李慕禅修成了天元吐纳术。

一个时辰过后,金开泰拍拍巴掌:“好,今天就到这里!湛然,你回去后让南山他们帮忙纠正,……好好练,练好了明天就学下一招,没练好就接着练,现在是打根基,宜缓不宜急。”

“是,有劳统领了。”李慕禅合什一礼。…,

练了一个多时辰,他仍神采奕奕,沉静如水,反而是金开泰有些冒汗。

金开泰提着鱼鳞剑,龙行虎步离开了,李慕禅拿着光秃秃的柳枝,凝立湖边,远眺湖面,摇头苦笑。

这仅是梅花十二剑,最简单的剑法,第一招仅六个动作,自己练了一个时辰,初见模样而已。

这么下去,自己练完梅花十二剑,还不知要多久。

看来,自己不适合华丽精妙的剑法,而要简单质朴,以拙胜巧,自己力气大,可算倚仗。

不过,梅花十二剑是基础,最简单的,不能不练好,无论如何,定要练得精熟了才成。

提着柳枝慢慢回到天枢院,却见三人正在练剑,各占一块儿地方。

贺南山在大槐树下,程晓风在庑廊东边,尉迟明则在庑廊西边。

他站住观看,贺南山剑法雄浑,每一剑皆蕴滔滔之势,他只是这么一看,就觉得身子化成了水,随着他的剑而搅动。

他忙转开眼,望向另一边,程晓风的剑法飘逸,轻盈优美,看着心旷神怡,如仰观白云。

再看另一处,尉迟明剑法凌厉刚猛,像是狂风呼啸,地动山摇,忍不住要站到墙后避开。

他暗自感叹,没想到他们剑法如此厉害,自己对上一招也接不住,尽管能看清他们每一招式,手脚却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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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弟!”贺南山缓缓收势,左手捏剑诀缓缓从头顶落到丹田,停了停,慢慢松开剑诀。

右手将剑归鞘,他对李慕禅笑道:“可学了梅花十二剑?你的剑送来了。”

说着,他进北边东屋,拿一柄长剑出来,递给李慕禅,笑道:“暂且用着,过两天就能有专用的佩剑了。”

程晓风与尉迟明也停了手,李慕禅刚想接过剑,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人匆匆进来。

他站在台阶上捂嘴咳嗽了一声,神情冷淡,打眼一扫四人:“谁是湛然?”

李慕禅转头一瞧,此人个子矮小,怕只到他眉毛,却极壮实,仿佛一个石墩,他肌肤发红,双手关节粗大,眼睛一直眯着。

李慕禅合什一礼:“小僧湛然。”

他自称小僧时,法号湛然,称在下时,便是李慕禅,两个称呼对应两种自称,驾轻就熟。

“嗯。”矮墩汉子大步流星到了李慕禅近前,上下打量他一眼,落在他胳膊上,扫了又扫。

“程大师,有失远迎,请里面奉茶!”贺南山忙迎上前,满脸笑容,热情非常,转头道:“五师弟,这是铸剑堂的程大师,要给你铸剑呢。”

“见过程大师。”李慕禅合什微笑。

程大师一摆手,不耐烦的道:“奉什么茶!我没那闲功夫!”

说着话,他伸手一探,抓住了李慕禅的手腕。

李慕禅一怔,下意识的一旋手腕,脱出他粗糙的大手,乃是后世最寻常的基本擒拿技巧。

“咦,好大的力气!”程大师一怔,看了看李慕禅,冷冰冰的脸色却缓和下来,点点头:“小和尚,来我铸剑堂,如何?”

李慕禅摇头微笑:“多谢大师厚爱,小子还是学出点儿名堂再说罢。”

“哈哈,好,好!”程大师打量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大笑。

他这一笑,身后大槐树簌簌颤动,叶子纷纷飘落。

李慕禅脸色如常,微微带笑,体内气息流转加快,贺南山三人却脸色微变,身子跟着树枝颤了颤。…,

程大师哈哈笑道:“怪不得呢!就凭这一把子力气,小和尚你进天枢院也绰绰有余!”

他接着道:“给我看看你的手。”

李慕禅依言伸出手,摊开在程大师眼前。

程大师端量了一番,摇摇头,笑道:“看你这手,不是练剑的料!……还是来我铸剑堂吧!”

李慕禅只是微笑,不发一言。

程大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罢罢,现在的年轻人,都想打打杀杀,耐不住寂寞,唉……”

李慕禅歉然一笑,却没有接口。

程大师哼道:“好吧!……将来你不想练武了,就来找我,铸剑这活儿可是其乐无穷,比练剑杀人强百倍!”

“多谢大师。”李慕禅合什一礼。

程大师摆摆手,径自走了,对贺南山三人的笑脸视而不见,理也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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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弟,能得程大师看重,可是不容易!”贺南山笑道。

程晓风淡淡道:“程大师脾气古怪,即便对家主也不假辞色的!”

贺南山笑道:“五师弟,这程大师不仅手艺精湛,更有一身深厚的内力,咱们梅府罕有人及!”

李慕禅笑着点头,却在想着程大师刚才的话,不是练剑的料,他抬起手打量了一眼,又看了看贺南山三人的。

确实有分别,他们的手各不相同,但都修长,自己手指则又粗又短,对比之下大为逊色。

“三位师兄,我才学了一招剑法,还望三位师兄指点。”

说话间他从贺南山手上接过剑,拔剑出鞘,顺手将剑鞘一抛,打量手上长剑,剑身明亮,泛着丝丝寒意。

此剑不俗,但跟鱼鳞剑一比,却是逊色许多,他一竖剑,做了个梅枝生发之势,道:“我对练剑实在没什么天份,练了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请三位师兄帮忙。”

说罢,缓缓施展,第一招六个动作很快做完,停下来看三人。

贺南山三人对视了一眼,贺南山苦笑道:“四师弟,你来吧。”

尉迟明挠了挠头,瞪了贺南山与程晓风一眼,哼道:“又是我!……好吧!五师弟,你这剑练得不对啊!”

说着话,拔剑出鞘,缓缓演练了一遍,也是梅花十二剑的第一式。

同样一招,他虽然胖墩墩的,但施展起剑法来,却是优雅轻盈,舒缓大方,给人以美感。

李慕禅身形削瘦,施展这一招却笨拙古怪,看着说不出别扭。

尉迟明演练完,李慕禅跟着演练一遍,跟刚才差不多。

尉迟明摇头,又演练了一遍,李慕禅也练了一遍,仍是没什么进展。

贺南山与程晓风对视一眼,摇头苦笑,尉迟明挠挠头,为难的看着李慕禅。

李慕禅苦笑道:“我从小做和尚,静多动少,对练武实在没有天份。”

尉迟明挠着头,苦苦思索,想要弄出一个法子。

贺南山沉吟一会儿,道:“四师弟,你慢慢练,五师弟,你跟着,我在一旁提醒你。”

“好主意!”尉迟明拍手,忙开始练了起来。

李慕禅跟在他身后练,贺南山与程晓风在一旁指正,提醒他注意,尉迟明尽量的慢,果然有效果。

演练了数遍,尉迟明停下,让李慕禅自己练,他一练,马上打回原形,又变得笨拙别扭。

贺南山三人对视苦笑,摇头不已。

李慕禅也跟着笑笑,神情沉静,宠辱不惊。…,

见他如此,三人也不好意思嘲笑,虽然心下好好一番笑,就五师弟这资质,能进这天枢院,定是神力惊人的。

天枢院这几年一直是四个人,难得有新人进来,他们极是欢迎的,况且,李慕禅委实太笨拙,他们反而生出同情,更觉得亲近。

程晓风道:“这样罢,把招式拆开,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来。”

“好主意!”尉迟明忙点头。

三人当中数他最热心,爱屋及乌,对法性大师的感激完全转移到了李慕禅身上,当成弟弟一般照顾。

说了就做,他摆出一个动作,让李慕禅跟着做,李慕禅没多说,跟着做了,极是认真,精神专注。

他倒是做得甚好,与尉迟明一模一样,随后,尉迟明慢慢动作,一动一顿,然后再一动,再一顿,像是后世的机器人。

化动态为静态,李慕禅强了不少,做得不差,贺南山与程晓风松了口气。

贺南山笑道:“看来这个法子好!”

随后,三人就慢慢的教李慕禅,一遍又一遍。

李慕禅极认真,每个动作都全神贯注,又是练了一个时辰,此时,他禅定的功夫显现,仍旧精神奕奕,丝毫不现疲惫之态。

“五师弟精力充沛,真是佩服!”贺南山笑道。

李慕禅看一眼三人,收起剑笑道:“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自己练就成。”

“嗯,就到这儿吧!”尉迟明忙点头,他竖着大拇指,不停摇头:“我说五师弟啊,像你这么聪明的人,真是少见!”

尉迟明虽然对李慕禅极好,但他性子燥,一遍一遍的纠正李慕禅,在他看来极简单的动作,李慕禅偏偏做不到,无名火不由的蹭蹭往上冒,不看在法性大师的面子上,早就骂人了。

李慕禅苦笑摇头,接着练习,要趁热打铁,免得一停下又忘了。

他虽然暗自叹息,却并不如何苦恼,身手笨不要紧,只要多练就是了,来自后世的他知道,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可以把一个动作练成本能,秘诀只有一个:重复。

一个动作,练上一万遍,就能成为本能,他要做的就是练好了,然后花费时间苦练就是了。

就如佛家持咒,需得数万遍方能见功德,此理相似。

贺南山三人坐到庑廊里,吹着湖风休息,李慕禅则在槐树下练习,一丝不苟,神情专注。

贺南山打量着,微微笑道:“就看五师弟这份认真劲头,即便学得慢,也能学好的。”

“嗯。”程晓风轻点头。

尉迟明绷着脸哼了一声,像是跟谁生气。

他们很快离开了,出去吃饭,李慕禅则没动地方,让他们帮忙带回来,然后接着练。

从中午练到晚上,中间有两次打坐休息,一刻钟功夫后解座,再次精神奕奕,凝神练习,每一遍都专注异常。

常人精神难及,很难如此长久的专注,他禅定功夫精深,杂念不生,一念不绝并非难事。

他天元吐纳术初成,丹田气足,浑身精力弥漫,精神也丝毫不见疲惫,但一天下来,到了傍晚,他仍觉得身体酸软,仿佛要散成一块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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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杀人

他明白一个道理,内力并非万能,虽能缓解身体疲劳,却无法根除,想恢复身体还是要休息。

一直练到傍晚,夕阳西下,他才离开天枢院,往回走。

贺南山三人劝他,练了一天的剑,这么累还是别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吧,已经收拾好了屋子,能马上住人。

李慕禅摇头,笑着婉拒,还是要回去的,免得爹娘担心,结果被三人一通耻笑,说他是妈妈的乖宝宝,长不大啦。

李慕禅笑了笑,也不在意,重活这一世,他经历生死,看透了世情,对于亲情看得很重,非常恋家。

大哥李慕风与他不同,心怀远大,极想出人头地,对家并不在意,李慕禅也没怪他,前世的时候,他也如此,只顾着自己奋斗,无意中会忽视家人。

今天他没去超然楼,自己一人独行。

他步伐缓慢,气定神闲。

夕阳之下,霞光之中,金阳城越发的热闹。

到了晚上,城中灯火通明,比白天还要繁华,尤其现在是夏天,白天炎热,晚上凉爽,最适宜出来活动,直到半夜才会偃旗息鼓,各自散去。

头上六个戒疤有些淡了,头顶却更亮,像抹了油,在夕阳余晖中闪着光泽,颈下挂着佛珠,左腕也有佛珠,腰间悬长剑。

一路之上,他偶尔会遇到熟人,合什一礼,微笑着走过,在外人眼中,他这个和尚沉静寡言,颇有高僧风采。

带着长剑,并非想显威风,而想晚上接着练剑。

他禅定功夫沉,精力过人,只需睡一个时辰,便抵常人一夜,他想到一处练武的好地方,且能缓解身体疲劳,争取时间练剑。

他左手拨动佛珠,缓步而行,每拨一个佛珠,同时迈出一步,不疾不徐,颇有韵律,给人优雅之感。

他一边走路,心念却专注于丹田内力,导出一小股,沿任督二脉流转,身如浸于温泉中,疲惫慢慢消去。

当他出了城,来到山间小路上时,已经神清气爽,不由他赞叹,内力虽然不是万能,却也妙用不少。

下午听三师兄说,天元吐纳术妙则妙矣,却注重内力积蓄,应用则差了许多,不如少阳真经,少阴真经等。

这些内功心法消除疲劳更有效,可惜,现在他还练不得,还得乖乖吐纳,像是龟爬,有得苦吃了。

天元吐纳术已如此了得,少阳真经等岂不是更妙?他有些憧憬,不知金刚不坏神功如何。

他神情沉静,拨着佛珠缓缓行着,心中想着美事,偶尔顾盼一眼四周,已经出了城,到了山间小路。

夕阳余晖残照,漫山一片红,瑰丽华美,山林中倦鸟归林,让他更加迫切想回家了。

脚步轻快,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一处茂密树林。

这里恰是山坡最低处,再往前走,则要往山上走,翻过眼前这座山,就到了李家村。

这山颇为险要,树林也茂密,松树杨树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的树,郁郁葱葱,披着一层霞光,煞是好看。

他脸色沉了沉,皱了皱眉,慢慢收起佛珠,重套回左腕。

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忽然跑出来两个汉子,一个拿着匕首,一个拿长刀,让他交出钱来。

李慕禅先是示弱,慢慢后退,退到树林中时,忽然弯腰捡起一根粗树枝,暴起发难,一口气刺倒了两人,下手过重,刺死一人。

第一次杀人后,他没落下阴影,很快恢复平静,死过一回,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反而没有了恐惧。

往常走到这里时,他会停一停,打量周围一眼,回想当初动手的壮举,自豪一番,陶醉一番。

今天到这里时,他却觉得不对劲儿,眉心隐隐有一丝寒意,像是上午对着鱼鳞剑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前后看看,没人!

但不妥的感觉更浓,他知道自己禅定功夫深,五官敏锐逾常人,深信必有人埋伏。

“呛……”他拔剑出鞘,剑指斜前方树林,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罢!”

“啪!啪!啪!啪!”一个青年拍着巴掌,缓步从一株松树后走出来。

踩着厚软的松针,停在李慕禅身前两丈处,青年微笑道:“你一介凡夫,有这般警醒,果然有几分本事的,怪不得杀得了我那兄弟!”

“尊驾高姓大名?!”李慕禅沉声道。

他乍见此人突兀出现,心中紧了紧,随即深吸一口气,调节身心,很快放松下来,仔细打量这青年。

此人相貌英俊,但双眼狭长,嘴皮极薄,不像是宽厚人,身材颀长,一袭青衫飘飘,腰悬长剑,颇有几分少年英侠的潇洒气度。

青年懒洋洋的,像是睡觉刚醒,歪头打量他,微微一笑:“前一阵子你在这儿杀了人吧,他们是我兄弟。”

“你是来报仇?”李慕禅道。

“不错。”青年点头,笑眯眯的:“唉……,我那兄弟也倒霉,竟死在一个小秃驴手上,不报这个仇,他岂能瞑目?”

李慕禅淡淡看着他:“不必多说,动手罢!”

青年笑眯着眼睛,迎着夕阳,目光锋利如刀,脸上带着笑:“小秃驴,可有什么要做的,未了的心愿,说不定我一发善心,帮你一把。”

他笑眯眯的说话,嘴里却秃驴秃驴的叫,显然是想激怒李慕禅。

李慕禅淡淡看着他,平静的道:“你若怕了就走吧,我饶尔一命,……不然就别废话,婆婆妈妈惹人笑!”

青年冷笑:“那就下去陪我兄弟吧!”

他身形晃了一下,腰间升起一道寒光,如白虹贯日,瞬间到了李慕禅眼前。

李慕禅弓步、挥剑,一气呵成,自然的使出了梅花十二剑第一招,标准之极,丝毫不差。

“叮……”两柄剑相斫,声音清脆,袅袅不绝。

青年长剑一荡,身形滞了滞,露出惊愕表情。

李慕禅双眼蓦的变亮,寒光一闪,青年忽然一顿,停了下来,背后冒出一截儿剑尖,染得血红。

李慕禅一抽剑,热血顿时喷溅而出,咝咝作响。

“呃……”青年死死瞪着李慕禅,长剑扬了扬,缓缓脱手,掉落草地上。

右手颤抖,指着李慕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被涌出的血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声。

“砰”他俯趴到草地上,身子轻轻抽搐着。

李慕禅脸色煞白,动手时所有心思皆被摒去,一念专注于对手,此时一放松下来,有贼去楼空之感,所有的精气神好像都聚在这一刺之中。

他盯着青年,暗自思忖:这青年的剑极快,亏得自己力气大,震开他的剑,趁其没恢复,使出练了十几年的一刺。

他明白,这一次自己侥幸之极,亏得练了梅花十二剑,否则,一招也接不住,只能不顾他来剑,直接刺出,以命换命。

他这一刺固然快,却不敢保证一定快过对方,练武之人出手多快,他心里没底,起码,自己这一刺比二姐差远了。

力大无穷,梅花十二剑,疾刺,这三者皆备,才侥幸捡得一命。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露出悲悯之色,慢慢弯下腰,在那人身上蹭了蹭长剑,蹭去鲜血,然后把剑归鞘。

随后,他摘下左手佛珠,双手合什,阖眼喃喃低语,迅速念了一遍超生咒。接着大步疾行,迅速离开。

第13章 琐事

夕阳落山,李慕禅恰恰走进家门。

小院很安静,东边花圃里一朵朵鲜花竞相开放,散发着泌人花香,弥漫在整个院子里。

这时候,老爹应该在花圃旁侍弄这些花儿的,今天却不见人影,他觉得奇怪,扬声道:“有人在家吗?”

“小叔!”清脆声音中,赵依依从厨房匆匆出来,手上沾着白面,左颊也沾了一点儿。

赵依依过来,轻捋鬓边垂下的一缕秀发,笑了笑:“李健家要开酒席,爹娘都去帮忙了。”

李慕禅笑道:“小健家要办喜事了?”

“是,明天要订亲。”赵依依笑着点头。

她穿着青碎花衣裳,围裙是雪白的,加之皎皎无瑕的脸庞,整个人气质素洁秀雅,在暮色之中,更增几分楚楚动人。

李慕禅常感叹,扼腕不已,大哥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如此娇美女子,竟不知珍惜,天天吵架。

他强逼自己移开眼睛,不看她,笑道:“他们不回来吃饭了吧?”

“是。”赵依依轻轻点头,笑道:“小叔你先去歇一会儿,我擀了面条,就快好了。”

“好。”李慕禅点头笑笑,回了自己屋。

解下长剑,凑到鼻前嗅了嗅,似乎残存淡淡血腥气味,他摇头笑了笑,将其横放到床头。

他合衣躺下,枕着胳膊仰面朝天,怔怔看着屋顶。

暮色已深,外面传来阵阵狗叫,还有一些大人的吆喝声,是在唤自己孩子回家,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嘻笑声。

屋里没点灯,他躺在黑暗中,心中一片宁静,刚才路上的情形,恍如一场大梦,越发变得不真实。

他如今想来,也有些怪,自己竟然平静的抹了剑,然后离开,没有丝毫不适,难道自己是冷血之人?

随即摇头微笑,自己定力深,却并非冷血,这一世活来,反而变得更温情,如此冷静,源头是自己曾修炼过佛家的观法,不净观,白骨观。

虽然火候不深,对死人已经免疫。

况且,他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没那么可怕,对杀人也没什么负罪,只是把对方送往别处罢了。

他又想道,这一次是梅花十二剑建功了,看来剑法是保命的本钱,需得下大力气来练,成为本能,如今天这般,不假思索,下意识的使出。

没想到,练了一个下午,竟有这般奇效,一者是自己运气好,再者是紧张之后放松,后面效果更佳。

如此看来,自己练剑不能一味的苦练,需得有张有弛才妙。

在黑暗中想着,一个念头一个念头,清晰如珠。

外面传来大嫂赵依依的声音:“小叔,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来啦。”李慕禅应一声,伸手抓起床头的剑,起身离了床往外走。

推门出来时,剑已经挂在腰上。

从现在开始,剑不离身,他隐隐有了踏入江湖的觉悟。

出得屋来,赵依依正端着两盘菜,扭细腰进来,脚步轻盈无声,姿态轻盈优雅,李慕禅心跳了一下,马下压住,微笑道:“嫂子做了什么。”

赵依依放下盘子,一边解围裙一边道:“都是你喜欢吃的,一盘卤牛肉,一盘鱼片,还有两个小菜。”

“好,有劳嫂子了。”李慕禅笑道。

这鱼片可不容易做,需得细心,耐心,每次做的时候母亲都抱怨麻烦,看来大嫂没少忙活。

“大哥这几天还不回来?”两人对面坐着,李慕禅漫不经心的问。

屋里点头两盏油灯,灯光明亮柔和,赵依依的脸颊白里透红,娇艳欲滴。

她正递给李慕禅筷子,闻言动作一顿,秀气眉毛轻蹙一下,点点头:“嗯,说这一阵子忙,要过几天回来。”

李慕禅道:“大哥确实是忙,我在府里也见不着他人。”

“嗯。”赵依依低下头,不说话了。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李慕禅暗叹一声,看来自己的开解不成功,两人还在闹着矛盾,这可不是好事。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的,这两人倒好,一直闹冷战,大哥呢,大男子主义,不会服软的,大嫂呢,也是个有脾气的,两人僵在这儿,谁也不让谁,可能冷战两个月了。

李慕禅暗自叹息,他们成亲以来就没有甜蜜祥和的日子,一直处于冷战中,真是令人担心啊。

“嫂子可去过梅府?”李慕禅装做看不出她脸色,一边挟菜,一边随口问。

赵依依低着头,摇了摇:“没呢。”

李慕禅道:“那我明天带嫂子去见识一下吧,……梅府很漂亮,中央是一个大湖,景色极美的。”

“……不用了。”赵依依迟疑一下,摇摇头。

李慕禅看了看她,叹道:“……好吧。”

他想想也放弃了,大嫂去了,依大哥的性子,说不定要恼怒,当场发作的,两人会闹得更厉害。

他见赵依依心绪不佳,便开口讲了一个笑话,然后说些天枢院的趣事,一会儿功夫就逗得赵依依咯咯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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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半夜,李柱子与秦氏才回来,李柱子一身的酒气,变得唠唠叨叨,满脸笑开了花,仿佛变了个人。

他平素一直板着脸,严肃庄重,沉默寡言,只要他一笑,家里人就知道他喝高了,一旦喝高了,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若是平常,秦氏还能管住他,一旦喝了酒,天老大他老二,秦氏的话也不管用了,只能任由他唠叨。

他唠叨的话又是老一套,拉着李慕禅坐在跟前,然后不停的埋怨自己,捶足顿胸,说家里当初太穷,自己一念之差,答应了法性老和尚,让三儿你出家当和尚,要不然,三儿你如今也娶上媳妇了。

他本想着,当了和尚不要紧,等三儿你到了年纪就还俗,娶妻生死,可没想到,皇上去年突然下了一道“禁俗令”,出家人不能还俗了!,

秦氏在一旁摇头,赵依依在一旁端茶倒水,抿着嘴垂下头不说话,李慕禅则乖乖听李柱子唠叨,苦笑连连。

折腾了好一会儿,李柱子终于累了,李慕禅忙扶他回屋子,躺下了,一家人才松了口气。

“你爹看到小健要娶媳妇了,心里不好受,没喝多少就高了。”秦氏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还不了俗,成他心病了。”

李慕禅苦笑道:“我这样挺好,不想有什么女人,爹也真是……”

“没有女人哪成!”秦氏摇头,道:“男人总是要有女人的,要不然,岂不白活了这一辈子?”

李慕禅笑了笑,摇摇头不再多说。

他前世结过婚,也离过婚,对娶妻生子实在没有那般渴望,只是隐隐有一丝遗憾罢了。

他道:“娘,我今晚去寺里过夜。”

“嗯,去吧,早晨回来吃饭!”秦氏点头,扬声道:“依依,给三儿弄些干粮带着!”

“哎。”赵依依在厨房里答应一声。

秦氏叮嘱道:“半夜饿了,吃些东西垫垫,你现在正长身体,不能像上次练什么辟谷,一连几天不吃饭!”

“好,放心罢,娘!”李慕禅点头。

赵依依细柳扭动,从厨房拿了一个包袱出来,里面是一个方盒子,递给了李慕禅。

李慕禅接过了,对两人挥挥手,出了家门,上了艾山,直奔寺后的山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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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他双眼锐利,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到了温泉旁,开始练起剑法来。

练了一会儿,看了看月亮,快到子时了,便在一块儿大方石上跏趺而坐,进入禅定,修炼观天人神照经。

他入定极快,定中不知时间流逝,眼前一片清亮的湖水,湖上一株皎皎莲花,仿佛白玉雕成,内蕴光华,光华流转如水。

第14章 猜想

忽然,头顶百会穴洞开,一滴甘露自天空飘飘降下,滴落莲上,莲蓬迅速吸收,眨眼消失。

吸纳了甘露,九只花瓣绽出莹光,光华流转,晶莹剔透,一会儿过后,光华缓缓散去,恢复如常。

九只花瓣产生些许变化,质感更强,更加真实。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的太阳变成了一轮上弦月,清辉洒下,莲花更加皎洁无瑕,湖面波光粼粼,湖水越发清澈。

这一刻,他身体仿佛化为湖水,心仿佛化为莲花,沐浴在银色的月辉下,宁静柔和,恨不得长驻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蓦的一亮,宁静的画面化为碎片,消散开来,眼前再次恢复黑暗。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清亮而柔和,与天空的上弦月相若,片刻后,亮光慢慢褪去,恢复如常。

李慕禅长吁一口气,手印解开,仰头望天,一动不动。

月华如水,照在身上清凉舒适,仿佛化为实质,果真变成了清水。

徐徐清风拂过皮肤,每个毛孔皆舒展开来,浊气出,清气入,说不出的舒服,清风中还夹着青草的味道。

周围寂静安宁,昆虫们好像也入睡了,不再鸣叫,无声无息,只有清风掠过草梢的声音。

他心中一片静谧祥和,只觉周围一切变得格外清亮,生动,好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他默自一察,恍然明白自身变化。

自己五官变得更敏锐,头脑变得更清亮了,像是玻璃在水里清洗了一番,又像蒙尘的树叶被清水冲刷一番。

思维异于往常的灵动,迅如闪电,瞬间想到了观想中的湖水,清亮明沏,一如梅府明湖之水,自己如今的头脑好像湖水一般,清亮无瑕。

早晨时候,就觉得自己变聪明了,果然是这观天人神照经的缘故,如此看来,自己走的路子正确。

他长吁一口气,涌起一丝兴奋,如此看来,这观天人神照经是炼神之法,练下去不知究竟变成什么样子。

只可惜,每天只能练一次,子时有甘露自天而降,甘露之后观想会很快破碎,无法继续修炼。

他灵感如泉,忽然想到,既然子时能降甘露,滋润莲花,午时会如何。

难不成,午时也会降下甘露,然后凝成天人?一阴一阳组成这幅天人神照图?

这个念头一生,他心怦怦跳起来,觉得大有可能。

他恨不得时间飞逝,马上天亮,到中午,试一试自己猜测,深吸一口气,将这急切压下,心神澄静,接着练剑。

只可惜,五官敏锐,头脑清亮,却无助于身手灵敏,仍旧需得苦练,令其变成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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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他回家吃过了饭,去了梅府,在天枢院里,贺南山三人正在院里练剑,见他来了,纷纷停下。

在他们看来,李慕禅是小师弟,理当照顾,但在李慕禅眼中,他们却是小孩,觉得好玩,有趣。

两世加在一起,他活了五十多年,其中经历了生死,经历了转世重生,种种常人觉得不可思议之事他都经历过,又要保住转世的秘密,不自觉中变得深沉。

重活于世,他看待一切的目光也与常人不同,常人看来琐事,他却觉得有滋有味,常人看来大事,他却置之一笑。

他的心常不自觉的站在高处,俯视周围的一切,如镜中观景,如此超然心态,令他修习禅定功夫进境极快,年纪轻轻已至初禅,惊世骇俗,便是雪印神尼这般人物也钦服赞叹。

李慕禅一直努力压抑这居高临下之心态,知道这只是错觉,在这世上,自己并不比别人强大,他一直试着和光同尘,看起来普通。

贺南山三人如此对他,李慕禅甚是感激,让他体会到人性之美好,体会到活着的乐趣。

按平常习惯,这时候他们都出去练功了,显然是在等自己,他也没推辞,直接拔剑出鞘,演练了一番。

招式标准精确,无一丝差错,三人大是惊讶,纷纷赞叹。

若是常人,一天能把这一招剑法练成这样,没什么出奇,可放在李慕禅身上,就是惊奇了。

尉迟明长剑归鞘,拉着李慕禅来到庑廊坐下:“来来,五师弟,快说说,是不是突然开窍了,一觉醒来,手脚变灵巧了?”

李慕禅坐到廊下,笑着摇头:“我没睡觉,练了一个晚上。”

忽然一阵风吹来,湖面泛波,卷起一道波浪滚滚而动,三人宝蓝长衫拂动,李慕禅灰色僧袍飘飘,个个神采飞扬。

“你练了一晚上,没睡觉?”尉迟明迟疑问道。

贺南山呵呵笑道:“五师弟在开玩笑吧,看你精神抖擞,比咱们还精神,不像熬了一晚上!”

李慕禅道:“我入定能代替睡觉,坐一个时辰足矣。”

尉迟明瞪大眼睛:“打坐一个时辰,抵得上睡一宿觉?”

李慕禅点点头。

“这般神奇?”程晓风挑一下剑眉。

李慕禅道:“入定是大休息,比起睡觉更佳。”

尉迟明头如拨浪鼓,摇个不停:“不对!不对!练内力也算是入定罢,我怎么越练越累呢?”

李慕禅笑着摇头:“四师兄,内力修炼与入定不同的。”

“怎么不同?不都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嘛!”尉迟明哼道,不以为然。

李慕禅笑了笑。

“到底有什么不同,五师弟,说来听听嘛。”贺南山笑道。

三人盯着他的脸,摆出洗耳恭听神情。

李慕禅无奈,只能简单的说了说,三人不由对他的禅定功夫好奇,想让他教一教自己。

李慕禅也没藏私,讲起禅定入门之法,最终说道:“修定乃炼心,心如猿意如马,无形无质,捉摸不定,内功是炼气,却简单得多,……想定下心,别无他途,得花大量时间打坐,心完全静下来后,便如这明湖水一般,照见所有,感觉极好的。”,

尉迟明打断他:“那五师弟你练了多久,能用入定代替睡觉?”

李慕禅想了想,道:“从我四岁修定开始,到得脱欲界,用了十三年。”

“十三年?!”尉迟明失声大叫。

李慕禅笑着点点头:“我练剑没什么天份,不过,修佛的天份还不错。”

贺南山三人对视一眼,苦笑着摇头。

尉迟明哼道:“算啦!……有这时间,还不如修炼内功呢,苦修十三年,也成武林高手了!”

李慕禅笑了笑,没有多说。

修禅之妙处,外人难以体会,其身心之愉悦,更胜男女之欢娱一筹,当然,开始时是苦,枯燥乏味,烦闷欲狂,但只要咬牙撑住,坚持下去,修炼到一定境界自会苦尽甘来。

但这些妙处却无可言表,语言太过苍白贫乏,难以尽述。

“看来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贺南山呵呵笑道,摸了摸颌下微须:“五师弟前途无量,可喜可贺!”

“就承二师兄吉言了。”李慕禅笑道。

程晓风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别人一天得睡上三四个时辰,而五师弟仅一个时辰足矣,剩余的两三个时辰可用来练功。

一天的时间,除去吃饭睡觉,还有一些琐事,能真正用来练功的不过是四五个时辰,五师弟比常人几乎多出一倍的时间,修炼一年抵得上别人两年。

现在不过入门,所以很弱,但七八年后,五师弟便能追得上自己了。

“哈哈,五师弟,将来你可要关照我哟!”尉迟明大笑,欢喜无比。

李慕禅笑了起来:“我这资质,想要关照四师兄,我看悬得很!”

贺南山呵呵笑道:“不急不急,慢慢来!”

四人正在说笑,忽然进来一人,提着一把长剑,剑几乎与身体差不多高,正是铸剑堂的程大师。

他一进来,不理贺南山三人,直接来到李慕禅身前,递上长剑:“来来,湛然,你试试剑!”

李慕禅笑着接过,打量一下剑鞘,暗灰色剑鞘,与自己僧袍融为一体,让人很易忽略过去。

再看三人的剑鞘,都是墨绿,并不相同。

仅是这剑鞘的颜色,李慕禅便感觉到程大师的细心。

“呛……”长剑出鞘,声音清脆袅袅。

李慕禅低头打量长剑,剑身黯淡无光,朴质无华,仔细看去,剑身暗隐花纹,从剑锷到剑尖,仿佛一朵紫藤缠绕剑身。

“叮……”他屈指一弹剑身,满脸赞叹神色。

程大师紧绷的脸露出笑容:“这剑是我亲自所铸,花了一晚上,总算没白费功夫!”

“多谢程大师了。”李慕禅合什一礼。

程大师摆摆手,叹道:“你是出家人,但愿这柄剑能少沾点儿血。”

说罢,不等李慕禅说话,摇头叹着气,转身走了。

贺南山三人看着他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虽然程大师紧绷着脸,理也不理他三人,他们还是一脸的笑。

尉迟明忙凑过来:“我瞧瞧我瞧瞧!……这入门的青锋剑,啥时候能劳程大师亲自动手啦!”

李慕禅递剑过去,三人轮番看过了,皆是赞叹,比他们的剑强得多,果然不愧是大师手笔。

随后,金开泰过来,把他带出天枢院,到了湖边的柳树下,在徐徐清风中,他演练了梅花十二剑第一式。

见李慕禅练得纯熟,金开泰大是满意,接着传了第二招。

这一次与先前一般,李慕禅的手脚仍笨拙,他花了一个多时辰,好容易将他动作纠正过来,算是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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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回了天枢院,贺南山三人正在练剑,仍在等他回来。

“五师弟,可学了第二式?”贺南山在大槐树下练剑,见他进来,收了剑势,笑眯眯的问。

李慕禅点头,笑道:“是,……二师兄,我刚才太耗神,想打坐一会儿,可有什么好去处?”

尉迟明凑过来,道:“那去静园吧!”

“静园?”李慕禅道。

贺南山笑道:“咱们后面有个小花园,是咱们天枢院的,旁人不能进,在里面修炼内功最好,没人打扰。”

“好!”李慕禅点头。

“走,我带你去!”尉迟明道,转身便走。

李慕禅对贺南山程晓风颌首微笑,跟在尉迟明身后,离开天枢院,约走了百米便到了西边一座花园。

此时花园的两扇黄木门紧闭,挂着一只大铜锁,两个巴掌大小,在阳光下闪闪放光。

尉迟明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铜锁,推开门往里走,一边转头道:“五师弟,这院子的钥匙在你屋子里,……你还没进屋看看吧?”

李慕禅笑着点头,他来这两天一直很忙,专注于练剑无暇其他,还没踏进自己的屋子。

说是小花园,进来以后才发觉,这花园甚大,是天枢院四五个大,假山林立,树木郁郁,曲径通幽,脚下溪流潺潺,清澈明亮,琮琮作响。

这静园,与后世的苏州园林风格极相似,布置得极为雅致。

尉迟明道:“这园子怎样?……这可是三姑娘的手笔!”

“三姑娘的手笔?”李慕禅讶然,顾盼四周。

关于梅府上下有什么人,各自什么关系,他未进梅府前已经极熟,替大哥出谋划策,需要知道第一个人详情,他知道,这三姑娘梅松婉乃梅府家主之妹,本要嫁于赫赫有名的蓬莱王家,却守了望门寡。

这三姑娘梅松婉才华惊人,冠绝梅府,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人能及,只是对武功不太感兴趣。

尉迟明呵呵笑道:“五师弟,你自己慢慢看吧,自己找个地方打坐,我就不打扰了,走啦!”

说着,摆摆手,大步流星离开了。

李慕禅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到正中,他无暇欣赏静园风景,上了一座假山,坐到山顶的五角小亭中。

他想要练观天人神照经,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

小亭由三个朱红柱子撑起,站在上面可以俯看整个静园,眼前郁郁葱葱,清风徐来,心怀舒畅。

小亭长椅上有几个蒲团,显然天枢院的人常来此。

第15章 雨真

他跏趺坐上一个黄蒲团,调息宁神,很快进入定境,心湖澄澈,身体柔软舒畅,眼前一片光明,不知时光流逝。

他心念一动,开始观想天人神照经图。

但乍一观想之下,光明迅速褪去,一团漆黑涌上来,迅速扩散,弥漫开去,转眼功夫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在这黑暗中,他心神如陷泥沼,念头流转滞涩,感觉也变得迟钝,好像时间倒退,回到了禅功未成时。

他定力极深,恐惧念头一生马上被剔除,心如如不动,如端坐于虚空中俯看芸芸众生,对生死无惧,自然一切无惧。

对这黑暗,他只淡淡观之,对眼前异状,他冷眼旁观,似看天上浮云,笃定究竟会飘走。

定中不知岁月,不知过了多久。

他似乎陷入沉睡,念头定住不动,恍恍惚惚,无思无想,任由时光流逝,顺其自然。

仿佛过了一刹那,又像过了悠久,黑暗开始褪去,一团柔和的明光出现,先是烛光般一小团,慢慢涨大,随后扩散开来,他周身如沐阳光中。

好像天地初成,万物始发,念头开始转动。

李慕禅睁开眼睛,悠悠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猜错了,午时观想天人神照经,并无用处。

没有甘露降下,甚至观不出图像。

他皱眉沉思,这观天人神照经确实深奥,难以揣测,如今只能观想明月,湖水,莲花,不知究竟如何能观想出人来。

每天只能子时左右修炼,其余时间修炼毫无用处,委实令人心痒,却又无奈。

他看了看天色,摒除杂念,以神导气,流转了两个周天,顿时身体暖融融的,如浸温泉中。

手印解开,他慢慢站起来,扶着朱色栏杆俯看静园,长舒一口气,这树林郁郁,假山点缀,中间溪水穿插,山、水、林完美结合,雅致精美。

这三姑娘梅松婉的才情确实不俗,自己不如也,能在这静园里练功,实是一大享受,天枢院的地位委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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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院清晨时分

“好!”

“不错不错,这一招使得好!”

“妙!妙!真妙啊!”

院里传来吆喝,洪亮、欢快,不时响起拍巴掌声。

院中大槐树下,阳光斜照着尉迟明,他穿着一身宝蓝劲装,圆墩墩的身材也有了几分英武。

他正倚着大槐树,不停的拍着巴掌,圆乎乎的脸满是笑容。

他身前不远处,剑光闪烁,不时叮叮作响,两人正在缠斗。

程晓风站在他身边,也着一袭宝蓝劲装,双手抱臂,不时微笑点头,露出赞叹神情。

场中两人一个是贺南山,另一个是李慕禅,剑光霍霍,你来我往,斗得难分难解,不分上下。

李慕禅神情沉静,一招一式质朴无华,贺南山剑势滔滔,如巨浪排空。。

李慕禅剑招质朴,施展梅花十二剑,与贺南山的镇海剑一比,黯然失色,论招式精妙实有云泥之别。

贺南山剑势雄浑,空气仿佛化为了潮水,被剑势搅动得汹涌澎湃,欲将李慕禅淹没。

但李慕禅剑势质朴,宛如一块儿礁石,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镇海剑法威力宏大,气势磅礴,好像随时会击溃梅花十二剑,偏偏差那么一点儿。

每到关键时候,李慕禅剑招蓦的变快,迅如一道闪电,只一剑便逼退贺南山,挽回颓势。

如此三番五次,贺南山纵使性子深沉,气度过人,毕竟仍是青年,仍被惹恼了,忽然一撤剑,飘身后退,哼道:“五师弟,就比到这里罢!”

尉迟明拍着巴掌大笑,乐不可支:“哈哈,二师兄,是不是很憋气啊!”

“四师弟,你来试试?!”贺南山横他一眼,没好气的哼道。

尉迟明摇摇头:“我才不跟他比,忒没劲!”

程晓风笑得云淡风轻:“一招鲜,吃遍天,五师弟力大无穷,这一剑又快又猛,可谓立于不败之地!”

李慕禅笑眯眯的,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还剑归鞘,笑道:“二师兄,我觉得我这梅花十二剑还差点儿火候!”

“我的好师弟,你就甭说风凉话了成不?!”尉迟明呵呵笑道,摇摇头:“咱们快没脸见人了。”

程晓风也摇头微笑。

贺南山叹了口气,苦笑道:“五师弟,我看呐,你也不必练梅花十二剑了,就你刚才那一剑,足够用了!”

李慕禅笑了笑,道:“我没别的本事,就这一身力气。”

刚才那一剑,他未用全力。

尉迟明道:“五师弟,你这一身力气可羡慕死人了!抵得上咱们苦练二十年!”

李慕禅笑道:“可惜,仅凭力气,不明剑法,只是靶子而已,……我练剑的天资不成,成就终究有限的。”

程晓风摇摇头:“我看不见得!……瞧瞧这梅花十二剑,五师弟你半月的功夫能练到这般程度,咱们做不到!”

“不错。”贺南山一拍额头,恍然道:“记得当初咱们练梅花十二剑,花了足足一个月功夫!”

他神情惊异的打量着李慕禅,忽然惊觉,这笨手笨脚的五师弟,其实并非想象的那么笨拙。

不知不觉中,他做得比自己三个更好。

“勤能补拙嘛。”李慕禅笑道,看着憨厚老实。

这半个多月,李慕禅的生活极平淡。

早上吃过饭,便来到梅府天枢院,跟贺南山等三人一块儿练剑法,随金开泰学梅花十二剑。

晚上,离开梅府,回李家村的家中,吃过晚饭,与家人说闲话,说说笑笑一番,待他们睡觉时,他回澄静寺,修炼观天人神照经,同时练习剑法。

他一心专注,所有事皆抛诸脑后,只有一门心思:学全了梅花十二剑,将其化为本能,再炼好观天人神照经。,

半个月来,观天人神照经没有什么大进展,只是头脑越发清亮,感官越发敏锐,世界变得越发生动了,对剑法练习没什么大用,精神更好一些罢了。

梅花十二剑,每天练一剑,他无时无刻不在练剑,仿佛身化为剑。

如今,半个月过去,梅花十二剑已经化为了他的本能,随意出手便是梅花十二剑,不假思索。

他如今练剑法,不再单独练,与贺南山三人切磋。

此时,观天人神照经的妙处显现,他思维如电,速度远胜剑招,对方什么招式他都能反应过来。

梅花十二剑化为本能,不必特意去想,只要念头一动,自然的使出,就像平常人用手,想拿东西时,根本不必去想手如何动作,只要一想,手自然伸过去了。

因为纯熟,梅花十二剑虽然简单,他用得极妙,常常化腐朽为神奇,面对贺南山三人的剑法仍能抵挡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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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弟,我有一个主意。”程晓风摸了摸眉角,若有所思。

李慕禅道:“三师兄请讲!”

程晓风道:“你与其费尽心思练梅花十二剑,不如练好刚才那一剑,……那一剑又猛又快,若是练好了,威力极强!”

“不错!……不错!”贺南山点头。

这一剑的威力他深有体会,剑来如闪电,自己除了闪避无他途,剑上蕴的力道刚猛强横,霸道无比,一旦硬接,虎口发麻,半边身子跟着发麻,若无内力流转恢复,直接败了。

这五师弟的神力惊人,委实不可思议。

“五师弟,那一剑你可用内力了?”程晓风问。

李慕禅摇头。

他虽然天元吐纳术初成,内力绵绵不绝,身体的力量与速度增强,但并不了解内力运用。

梅花十二剑只是基本剑法,甚是粗浅,也不涉及内力搬运。

程晓风道:“可惜,你正练天元吐纳术,若练了别的内功心法,这一剑可更快更狠,威力更强,二师兄怕接不住!”

李慕禅笑问:“那我练什么心法最好?”

程晓风道:“就要看五师弟你的体质了,……《太阳真经》,《太阴真经》,《少阳真经》,《少阴真经》,《阳明真经》,《厥阴真经》,每一部心法都是顶级的,咱们天枢院可直接修炼,……这六部心法,修得任何一部,你那一剑都威力倍增,除了大师兄,怕是没人挡得住!”

“嗯,不错。”贺南山点头。

尉迟明一摆手,粗声粗气道:“五师弟,那劳什子天元吐纳术还是甭练了,害死人!……我去求一求统领,传你《太阳真经》!”

“多谢四师兄了。”李慕禅合笑道:“我自己去跟统领说罢。”

尉迟明一急,待要说话,贺南山一摆手打断了他,笑道:“……也好,统领对五师弟极看重,说话更管用。”

李慕禅笑了笑,若有所思。

他最想学的,不是六真经之一,而是金刚不坏神功。

自从晓得自己弱点,他对于金刚不坏神功更热切,扬长避短,自己要以拙胜巧,以力破巧,金刚不坏神功最合适。

他曾问过金开泰,如何才能学得金刚不坏神功。

金开泰摇头,这可不是易事,这门功夫虽然没人练成,毕竟是镇府绝学,寻常人根本学不得。

其一是身世,他倒是没问题,毕竟是李副执事之弟,忠心不愁。

其二是潜力,他已入天枢院,只要在大比中夺得前三,才有可能学得金刚不坏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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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正说着话,忽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青年缓步进来,气度英武肃重,他停住,扫一眼众人,轻轻颌首:“二师弟,你们都在?”

他说话间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度。

“大师兄!”四人忙迎上去。

尉迟明眉开眼笑,迎上前道:“大师兄,怎么才回来!不是只要十天吗?”

英武青年露出一丝笑意:“半路出了点儿麻烦,打了一场。”

他目光落在李慕禅身上。

李慕禅也打量着他,这青年身材魁梧,高自己一头,脸庞方正,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双眼熠熠闪光如宝石,嘴方鼻挺,不怒自威。

他看着年纪甚轻,气度却端凝沉稳,比年纪成熟了五六岁。

李慕禅思忖,这必是大师兄赵雨真了,果然人材一表,气度不凡。

二师兄贺南山深沉内敛,风度极佳,三师兄程晓风翩翩若鹤,清高孤岸,四师兄外凶内热,各有风采,但与这位大师兄一比,皆逊了一筹。

尉迟明忙道:“大师兄,这是咱们新进的小师弟,法号湛然,俗名李慕禅!”

李慕禅敛去思绪,微笑合什:“见过大师兄。”

“五师弟不必多礼,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赵雨真合什一礼,淡淡点头。

李慕禅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先去换身衣裳。”赵雨真对四人说道,转身进了北面正中的屋子。

李慕禅目送着他离开,若有所思,他脚步沉凝,踏着一种独特的韵律,隐隐有几分轻盈之感,显然修为不俗。

尉迟明道:“五师弟,大师兄看着冷淡,其实对咱们很好的。”

李慕禅笑笑点头。

比起二师兄他们三个,大师兄确实显得冷淡,不过,他眼神满是友好,并无敌意。

随着修炼观天人神照经,他原本就逾于常人的五官与六感更强几分,对面之人若有敌意,他马上能感觉出来。

贺南山与程晓风也安慰他,贺南山笑道:“咱们大师兄面冷心热,有什么事都是一肩担着,以后五师弟就知道了。”

尉迟明哈哈笑道:“大师兄回来啦,咱们也不用怕宫轻云那臭丫头了!”

程晓风点头:“大师兄自从练了少阳真经,功力突飞猛进,这回又进境不少,宫轻云讨不了好的。”,

三人正说着,赵雨真换了一身宝蓝长衫出来,在宝蓝长衫映衬下,他面如冠玉,神采飞扬。

“走,过去说话。”赵雨真一指对面的庑廊。

五人来到庑廊下,柱子之间似椅似床,贺南山与程晓风跟赵雨真坐在南边,尉迟明与李慕禅坐在北面,五人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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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真微笑道:“咱们天枢院好久没进新人了,五师弟能进来,真是大喜事,今晚咱们去超然楼,好好庆祝一下。”

“多谢大师兄。”李慕禅合什一礼,欠了欠身。

赵雨真摆摆手:“咱们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是。”李慕禅轻颌首,低眉垂目,一幅老实巴交的模样。

他觉得这样很有趣,仿佛隐在暗处,洞悉众人内心,别有一番超然遗世的奇妙之感。

“大师兄,五师弟可是奇才!”贺南山道。

“哦——?”赵雨真微笑望来。

他知道,二师弟看着不显山不露水,气度翩翩,和气从容,内心却是高傲得紧,更胜三师弟几分。

李慕禅不好意思的笑笑,没说话,这时候说话不如不说。

尉迟明兴高采烈的道:“五师弟神力惊人,大师兄你也挡不住!”

赵雨真恍然点头,笑了笑:“好啊,有五师弟加入,咱们天枢院实力大增,可以扬眉吐气了!”

“可不是!”尉迟明用力点头,马上一沉脸:“大师兄,趁你不在,宫轻云又教训了咱们一回!”

赵雨真脸倏的沉下去,眉头轻蹙:“怎么回事?!”

他一沉脸皱眉,周围气氛随之一变,空气似乎稀薄了几分。

尉迟明恨恨道:“我与三师兄教训了两个家伙,结果与瑶光院有点儿瓜葛,宫轻云趁机教训了咱们。”

赵雨真脸色阴沉,双眼闪烁,精芒隐隐。

李慕禅暗惊,这大师兄好深的内力,外显于形,听统领说,这表明内力已经登堂入室。

赵雨真沉着脸半晌,抬头哼道:“你们啊,也不长记性!”

尉迟明苦着脸,低下头,程晓风摸了摸眉角,也不说话。

贺南山叹道:“大师兄,即便咱们乖乖不惹事,宫轻云总有法子的,怪只怪咱们技不如人!”

“这一次我不管了!”赵雨真沉声道,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堂堂天枢院的弟子,竟被瑶光院的欺负,咱们天枢院的面子都被丢光了,我可没脸找她!”

“大师兄……”贺南山低声道。

赵雨真一摆手,沉声道:“二师弟,你不必给他们求情!……我一个大男人,可不好意思与一女流之辈见识!”

尉迟明撇撇嘴,小声道:“宫轻云就知道你不敢拿她怎么样,才这般放肆!”

赵雨真瞪他一眼,尉迟明马上住嘴,又低下头。

赵雨真哼道:“三师弟,四师弟,有本事,就练好了武功,自己把脸面挣回来,才算是男人!”

见尉迟明又要张嘴,赵雨真一哼,将其镇住,沉着脸道:“四师弟,你是不是又要埋怨天元吐纳术?”

尉迟明嘿嘿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挠头。

赵雨真道:“天元吐纳术确实绝顶心法,咱们练不成是资质不够,怨不得统领,其中好处你们应该也体会到了,四师弟,你莫要再废话!”

“是,大师兄。”尉迟明耷拉着脑袋,乖乖点头。

赵雨真一摆手:“好啦,别苦丧着脸,我这次在外面,无意中获得一本剑诀,你们都来参详一番。”

“什么剑诀?!”尉迟明马上抬头,兴奋的追问。

周围空气顿时一松,隐隐的压力消失了,李慕禅暗自感叹,这大师兄的威势着实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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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剑诀。”赵雨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黄色绢布制成的册子,看着有些古旧,甚是厚实,与剑鞘差不多。

尉迟明三人如饿狼见着绵羊,双眼放光,死死盯着黄绢册子,看模样恨不得一把夺过来。

赵雨真递给贺南山,笑道:“我看其不逊于咱们所修剑法,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参详一番不无裨益。”

贺南山小心接过了,翻开看了看,看得甚快,不停的点头,赞叹:“好剑法!真是好剑法!

第16章 轻云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了看程晓风与尉迟明,呵呵笑了起来:“真是好剑法!”

尉迟明顿时恼了,腾一下站起来,抄手就去夺。

贺南山一闪,避过了,笑眯眯道:“四师弟,你这性子要改改,太急躁!”

“好啊,二师兄,咱们比划比划!”尉迟明撸起袖子,大声喝道。

贺南山笑眯眯的,转头笑道:“大师兄,你瞧瞧,他这性子哪成?”

赵雨真摇摇头:“二师弟,别逗他了!”

贺南山笑着把黄绢册递过去,笑道:“既然大师兄发话,就给你罢!”

尉迟明一把抢过去,哼道:“二师兄,你等着!”

贺南山哈哈大笑,摆摆手,浑不在意。

赵雨真一扭头,看到李慕禅沉静自如,正微笑看着他们嬉闹,毫无急切之态,笑道:“五师弟,你在练梅花十二剑吧?不少字”

“是,大师兄。”李慕禅点头。

赵雨真微笑道:“嗯,梅花十二剑虽然粗浅,却是根基,练好了梅花十二剑,再练别的剑法可事半功倍,……不可小瞧了它。”

程晓风道:“大师兄,五师弟可是奇才,短短半个月,梅花十二剑的火候已经六七分了!”

“哦——!”赵雨真上下打量一眼李慕禅,笑着点头:“好!好!”

李慕禅苦笑:“三师兄,你又何必往我脸上贴金!……奇才云云,当不得真的,我笨得很,练剑很吃力。”

“怎么回事?”赵雨真转头望向程晓风。

“大师兄,是这么回事……”贺南山笑着说道。

他一一将李慕禅的情形讲给赵雨真听。

赵雨真听得点头不已,若有所思,听过后,想了想,道:“五师弟,你可谓得天独厚,要好好珍惜!……练剑吃力不要紧,慢慢练,勤能补拙,只要不松懈,总能有成就的。”

“是,大师兄。”李慕禅点头,做谦逊状。

他对大师兄赵雨真颇有好感,委实有大师兄之风范,沉稳而严正,不瘟不火,压得住贺南山三人。

程晓风与尉迟明都看完了剑诀,程晓风递给李慕禅:“五师弟,这无影剑确实高妙,你力气大,出剑快,学它正合适!”

李慕禅接过了,慢慢翻看。

黄绢册上面是一幅幅图画,上面一个男子正演练剑法,每一个人都只是寥寥数笔,清晰画出每一个动作、招式,一看就明白。

李慕禅数了数,一共三十六招,他看过一遍便烙入脑海,合上交给赵雨真,笑道:“果然是好剑法,招式精妙,远胜梅花十二剑。”

尉迟明嘿嘿笑道:“五师弟,梅花十二剑怎能与这无影剑相提并论!”

说罢,他站了起来,笑道:“我来练练看!”

他拔剑出鞘,一跃掠出庑廊,站在阳光下,挥剑出招,顿时森森剑光弥漫,周围陡的清凉许多。

他挥剑奇快,周身闪烁着一道道剑影,仿佛挥动十几柄剑。

剑越来越快,到了后来,一道光幕笼罩尉迟明,已不见剑影,但见他手腕旋动,却不见长剑,仿佛幻为无形。

贺南山点头赞叹:“好,不愧是无影之名!”

程晓风笑着点头,转头道:“五师弟,你若学了这剑法,岂能有敌手?”

李慕禅正在揣摩无影剑,闻言笑着摇摇头:“这套剑法太精妙,我内功也没学过,怕是不成。”

这套无影剑有一套独特的内功心法,他觉得新奇。

这剑无影的奥妙不在招式精妙,而是独特的内力心法。

内力如丝带,缠绕臂肘一圈,再缠绕手腕两圈,一共三圈,十九处穴道,极是复杂,四师兄能马上施展,果然不愧是天枢院的弟子,不容小觑。

他暗中试验,自丹田引一丝内力,自少阴经而上,进入少海,过少海,到曲泽,尺泽,肘髎,曲池,天井,一丝内力沿着肘旋转了一圈。

他这一阵子随着贺南山三人,学了武学基本常识,加之他神志凝定,隐隐能内视,对内力的操纵,远胜常人。…,

他禅功精深,对身体内部的操纵灵动自如,如臂使指,但操纵身体却笨拙,两者天差地远,截然不同的两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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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力在手肘转了一圈,随即向前,进灵道,沿着内关,列缺,会宗,外关,偏历而过,又旋转一圈。

随后,进入神门,阳谷,阳溪,阳池,神门,大陵,太渊,又旋了一圈,进入少商。

内力在胳膊上共缠绕了三圈,可谓复杂,他顿时觉得手臂一轻,宛如融化了,忙摸了摸,还在。

他轻轻一探,露出笑容,手快了许多。

这无影剑的心法果然玄妙,一丝内力催动,自己的手就快了两分,胜过自己数年苦修。

这十几年来,自己一直苦练这直刺,未有断辍。

开始时,进步明显,每个月都有显著提高,到了后来,仿佛达到了极限,每年才只有些许提升。

这两年,进步微乎其微,见识了二姐出手的速度,他知道差得远,若不练武,就是埋头苦练一辈子,也胜不过一个寻常的武林高手。

“好!痛快!”尉迟明停下手,笑容满面。

他一跃落到众人跟前,笑道:“大师兄,这无影剑是好剑法,配合我那八风剑,必然威力大增!”

赵雨真慢慢点头:“这无影剑精妙之处就在于内力运用,将其融入八风剑中,威力可期!”

“哈哈,多谢大师兄了!”尉迟明大是欢喜。

几人又说了一阵子,李慕禅一直保持低调,说话不多,多是微笑。

到了傍晚,五人出了梅府,来到超然楼。

天还未黑,夕阳余晖仍在,超然楼已经灯火通明,宛如白昼,喧闹声,丝竹声袅袅飘荡在四周。

五人乍一靠近,便有一个英俊青年迎上来,笑着抱拳道:“赵师兄,贺师兄,程师兄,尉迟师兄,……湛然师父?”

赵雨真道:“小方,往后就叫湛然师兄吧,五师弟已经进了咱们天枢院。”

“恭喜湛然师兄!”名叫小方的青年一怔,忙笑着冲李慕禅合什行礼。

李慕禅合什还礼,笑道:“多谢了,小健可在?”

这青年小方身体颀长,相貌英俊,有玉树临风之姿,举手投足间带着亲切,给人莫名的亲近感。

李慕禅常来超然楼,自然认得他,迎宾小方乃是名人,记性过人,但凡来过超然楼一次,他就能记住,下一次来能准确的叫出来,本事不小。

小方忙歉然道:“不巧,李健今天不在,请了假,要回去准备成亲。”

李慕禅笑着点头,对赵雨真道:“大师兄,我从前砍柴都是卖给超然楼,我一个好朋友就在超然楼当侍者。”

赵雨真点点头,转头道:“小方,带咱们去三楼吧,今天为五师弟贺喜。”

小方道:“绿竹轩仍空着,请随我来。”

众人跟在他身后,登上楼梯,直接上三楼。

李慕禅虽然对超然楼很熟,却从未上过三楼,顶多在二楼吃饭,这三楼寻常客人上不来,需得有一定身份。

一楼颇是喧闹,座位之间只是半高的绿藤隔开,甚是宽敞,有的酒客放声大笑,有的吵吵闹闹打酒官司,有的对酒当歌,狂态毕现,种种百态不一而足,热闹非常。

二楼安静许多,用高大的屏风隔开座位,人们说话都压低声音,丝竹声飘荡,清脆缭绕的歌声袅袅,有一个红衣少女在前头唱歌,闻之心中欢喜宁静。

到了三楼,则是一间间单独屋子。

他们来到南边一间屋子,甫一踏入便是绿色的地毯,踩在上面如踩在厚厚的草地上,四壁悬画,俱是萧疏的绿竹,屋内弥漫着清华之韵。

前中一张方桌,窗前轩案上左边摆放花瓶,右边是兽炉,白烟袅袅,若有若无,散发着淡淡清香。

屋子共有两进,外间吃饭,里间可以休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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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弟,这里可还满意?”赵雨真笑问。

李慕禅笑道:“很好,很雅致!”…,

赵雨真转头道:“那就这里了!……小方,上菜吧,十二个菜,你端量着上。”

“好嘞,稍候就来!”小方应一声,后退出去。

随即一个绿衣少女袅袅进来,执墨绿茶壶,素手更显莹白,替众人斟上茶,屈膝一礼,轻轻退下了。

这绿衣少女身段窈窕,容貌秀美,可谓美人儿。

赵雨真暗自观察李慕禅,见他看了几眼少女,神色如常。

再看其余三个师弟,二师弟看了少女两眼,慢慢转开目光,三师弟淡淡一瞥,不再理会,四师弟则盯着人家瞧个不停。

二师弟深沉,能自制,三师弟清傲,对女人不屑一顾,四师弟则真性情,也是个好色的,唯有二师弟,平平常常,毫无异样,有些高深莫测。

照理来说,他是农家子弟,虽然是李副执事的弟弟,也应没来过三楼的,但见了这般精致脱俗的摆设,却毫无异状。

菜很快上来,先上来两样素菜,似乎照顾李慕禅的僧人身份:五色锦菇,木须豆腐,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李慕禅笑道:“四位师兄,不必顾及我,……我师门与寻常沙门不同,不必精严持戒。”

赵雨真来了兴致,笑问道:“五师弟你不必遵从佛家戒律?”

李慕禅点点头:“若身在欲界,则需持戒,破则终生无望脱离欲界,我修行够了,如今已脱欲界,欲界之戒不必持守。”

赵雨真四人都好奇,跟着追问,李慕禅一一解答。

说到最后,尉迟明笑道:“五师弟,你这个和尚倒好,不用守那些清规戒律,跟不当和尚差不多嘛!”

李慕禅摇头,苦笑道:“还有一条戒律得遵行的。”

“哪一条?”尉迟明忙问。

李慕禅道:“戒俗令。”

赵雨真四人疑惑看了看彼此。

李慕禅道:“去年皇上下了一条诏令,天下僧人不得还俗。”

“想起来啦!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尉迟明一拍脑门。

李慕禅笑道:“我虽然不必持戒,但终究是出家人,有些事还是不能做的。”

“像是娶妻生子?”赵雨真道。

李慕禅缓缓点头。

“唉……,可惜。”赵雨真叹了口气。

“这也没什么。”李慕禅笑道,拿起银箸:“咱们开席吧。”

尉迟明忙道:“对,不说扫兴的话啦,吃饭吃饭!”

五人还上了酒,李慕禅喝着甚觉可口,醇厚绵绵,辣劲儿不大,与后世的美酒相比,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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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酒酣耳热之际,忽然“砰”一声巨响,房门被踢开,他们马上放下酒杯,按剑而坐,浑身紧绷起来。

一个白衣少女婷婷立于门外,清冷的目光直刺进来。

她身后站着四个少女,皆一身淡粉薄衫,手按长剑,蛾眉倒竖,恶狠狠的瞪着屋中几人。

“哟,这里好热闹!”白衣少女脸带哂笑,下颌微抬,斜睨众人。

她声音清亮,李慕禅马上听出一股子傲然之气。

“宫轻云!”尉迟明腾一下站起来,大声喝道:“你来做甚么!”

她就是宫轻云?

李慕禅兴趣大生,眯眼打量,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丹凤眼,眉毛秀气,琼鼻秀挺,紧抿着樱唇。

她身段儿苗条纤弱,仿佛一阵风能吹走,眉眼精致,楚楚动人,神情却冷冷的透着倔强。

李慕禅心中一动,这宫轻云的气质与大嫂倒有几分相似,比大嫂更冷傲几分,脸似罩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手下败将,一边儿去!”宫轻云摆摆手,似赶苍蝇,看也不看尉迟明,踏进了屋子,身后四女跟着进来,柔和的灯光下,五女个个光彩照人。

宫轻云明眸紧盯着赵雨真,目光锐利,哼道:“姓赵的,听说你回来了,我特地来看一眼!”

赵雨真剑眉皱起,沉着脸稳稳坐着,冷冷道:“不劳挂怀!”

宫轻云下颌轻抬,冷冷道:“听说你这次任务立功了,要蒙家主赐下梅花剑,恭喜了!”…,

“多谢!”赵雨真沉声道。

宫轻云冷冷道:“你立功了,可你这几个师弟仍没什么长进,不如搬出天枢院算了,莫死活占着地方。”

“宫轻云,你好大的胆子!”尉迟明满脸涨红,大声咆哮,怒不可遏。

若依平常,他早就拔剑开打,但顾忌宫轻云的武功,死死压制着动手的欲望。

宫轻云淡淡一瞥他,细腻嘴角微撇,无声冷笑一下,接着转向李慕禅:“你就是天枢院刚入门的湛然小和尚吧?不少字”

“我是湛然,见过宫师姐!”李慕禅站起来合什一礼,微笑说道。

宫轻云斜睨着他:“你能进天枢院,想来是有几分本事喽,……秀秀,请湛然小和尚赐教几招吧!”

“是,大师姐!”一个少女从后面出来,按剑踏前两步,娇叱一声:“小和尚,请罢!”

她身段丰满,前凸后翘,喷火诱脸,脸蛋甜美可人,与宫轻云的清丽迥然不同,别有一番风情。

“宫轻云,你好卑鄙!”尉迟明怒喝。

程晓风皱眉,轻哼一声。

贺南山抱拳,沉声道:“宫师妹,五师弟刚入门,仅学了梅花十二剑,你如此行径,太无赖了吧?不少字”

宫轻云斜睨众人一眼,忽的灿然一笑:“能入天枢院的,个个都是天资绝顶,比咱们这些人可强多了!……即便梅花十二剑,在他使来也必是威力非凡的,何必谦虚?!”

她一直紧绷秀脸,冷若冰霜,乍的一笑,顿时容光灿烂,众人眼前一亮,目光禁不住被吸引过去,拔不出来,即便赵雨真,眼睛也直了。

李慕禅心神坚定,不为所动,转身对赵雨真一合什:“大师兄,小弟请战。”

“五师弟……”赵雨真脸红了红,皱眉摇摇头。

李慕禅微笑道:“宫师姐既然想赐教,我岂能避而不战?”

赵雨真看了看他,转头瞥一眼贺南山三人,对这个五师弟,他一直看不清深浅,如面对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

宫轻云淡淡一笑:“小和尚,就冲着这份硬气,可比你那几个废物师兄强多了!……秀秀,下手别太重了!”

“放心,大师姐!”秀秀用力点头,饱满的胸脯巍巍颤动。

李慕禅暗笑,这宫轻云根本没正眼看自己,只把自己当成打击大师兄的靶子罢了,这般被人轻视的滋味,他觉得甚是有趣。

他微笑合什道:“宫师姐,同门切磋武功而已,何必用挑拨离间这般浅薄手段,徒惹人笑?”

他不等宫轻云反驳,直接转开,微笑道:“秀秀师妹,请赐教!”

“五师弟,莫留手!”程晓风淡淡道。

李慕禅笑着点点头。

宫轻云冷若冰霜,咬着下唇,恨恨瞪着李慕禅,这个小和尚,笑眯眯的,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比那赵雨真更气人!

秀秀拔剑出鞘,娇叱一声:“小和尚,接招!”

一团剑光蓦的笼罩过来,寒气森森而至,她长相甜美,下手却狠辣,仿佛要把李慕禅一剑绞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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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威力

李慕禅面带微笑,右手拔剑,一道寒芒从他腰间射出,划过一道银色匹练,径直撞入对面剑光中。

“叮……”森森剑光蓦的消失,一柄长剑钉在门框上,剑柄颤动,粉色剑缨缨飘拂。

秀秀明眸圆睁,怔怔看了看自己小手,又抬头望向李慕禅,满脸不可置信,甚是可爱。

李慕禅缓缓把剑归鞘,合什一礼:“秀秀师妹,承让了!”

“砰!”“好——!”

“五师弟,真是要得!”尉迟明猛拍桌子,哈哈大笑。

他满脸红光,一半是喝酒所致,一半是兴奋故,双眼炯炯,恨不得抱着李慕禅亲一口。

贺南山微微带笑,程晓风也微笑点头,露出赞许,暗道五师弟聪明,知道以己之长避己之短。

秀秀轻咳一声,甜美的脸通红,却装作若无其事,转身从门框拔下剑,归入鞘中,斜睨他一眼,皱皱秀挺的琼鼻:“小和尚,你好大的牛劲儿!”

李慕禅微微一笑,转向眯着眼睛打量自己的宫轻云:“久闻宫师姐大名,今日得见玉颜,名不虚传!……烦请宫师姐赐教一二!”

宫轻云双手背在后面,下颌微抬,傲然斜睨李慕禅,“嗤”的冷笑一声:“你要跟我动手?”

李慕禅道:“小僧曾闻,梅府上下唯有宫师姐学得瑶光剑法,想领略一二,望宫师姐成全!”

宫轻云眯起明眸,盯着他双眼看,目光清冷无情,似在俯视一只蚂蚁,李慕禅淡淡看着她,目光澄静。

良久,她缓缓点头:“好,我今天就成全你!”

长剑缓缓出鞘,剑光如水,映亮了整个屋子,仿佛忽然进入秋天,屋里有了一丝凉意。

李慕禅目光落在剑上,赞叹一声:“好剑!”

宫轻云冷冷道:“剑名瑶光,削铁如泥!”

李慕禅脸色一肃:“请——!”

宫轻云竖剑而立,摆出一个姿势,是梅花十二剑的起手式。

她小巧的瓜子脸,精致的五官,肩如刀削,楚楚动人,身材苗条轻盈,似乎一阵风便能吹走。

这剑势一摆,姿态优美,她气质顿时一变,仿佛化为一朵梅花,清丽脱俗。

李慕禅也拔剑出鞘,摆出一个起手式,却是沉凝苍劲,似化为了一段儿梅枝。

同样一式,两人神韵截然不同。

宫轻云修长的眉毛轻轻一蹙,看了看李慕禅,似是意外。

李慕禅这一阵子生活平静无波,一天到晚只练功,不与外界接触,只跟贺南山他们在一块儿。

梅府其余六院却不平静,对这天枢院新晋弟子极感兴趣。

天枢院地位超然,四大弟子个个资质绝顶,眼睛也长在头顶上,众人对这四人感情复杂,既羡慕,又崇拜,又嫉妒。

李慕禅那天早晨在练武场与金开泰比试,侥幸得胜,进入天枢院,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对他更加好奇。

也有心存不服者,想要试一试李慕禅的身手,但天枢院三人放出话来,谁也不准打扰五师弟。

况且他还是李副执事的弟弟,他们只能按捺住蠢蠢欲动,盼望瑶光院的人出头,敢不理天枢院警告者,也唯有瑶光院而已。

宫轻云却不屑一顾,懒得欺负一个新人。

此时,见李慕禅的梅花十二剑起手式,她颇觉意外,没想到短短半个月,他已得梅花十二剑的神髓。

虽然梅花十二剑甚粗浅,也绝非十天半个月能练好。

*********************************************************

“当心了!”她轻喝一声,一道清光化为七点寒芒,瞬间到了李慕禅跟前。

李慕禅感觉敏锐,远胜常人,剑没到,他已觉察胸前巨阙、膻中、紫宫、华盖、灵墟、期门、中府七处穴道隐隐泛凉。

他肩头动了一下,顿时腰间射出一道白光。

两人中间仿佛降下一道闪电。

屋内被映得雪白,人们眼前一片白茫茫,良久才能看清周围。

青锋剑缓缓归鞘,李慕禅负手于背后,左掌单合什一礼,沉着脸,淡淡看她一眼:“宫师姐,承让了!”

说罢,一拂僧袍前襟,端坐回原来座位,左手拨动佛珠,慢慢阖上了双眼。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贺南山讶然,看了看李慕禅,没想到五师弟沉下脸来,竟有这般威势,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慕禅平时与三位师兄相处,一直很随和,脸上挂着微笑,气质沉静,令人如沐春风,从没沉过脸。

贺南山乍见他这般,觉得陌生得像换了一个人。

“好小子!好小子!”尉迟明失神的喃喃自语,直勾勾盯着宫轻云右袖。

她雪白窄袖上绣了一朵金色梅花,精致秀美,有画龙点晴之效,使简单的白衫平凭一分华美。

此时,一个小孔出现在这朵金色梅花中央。

瑶光剑慢慢归鞘,宫轻云脸色冰冷,像能刮下一层冰,贝齿紧咬,死死盯着李慕禅,眸子一眨不眨。

她身后的四个少女也瞪大明眸,怔怔望着李慕禅,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慕禅双眼微阖,左手轻轻拨动佛珠,一颗一颗,不徐不疾,匀速拨动。

他右手缩于袖内,脸上沉静如水,似乎已经入定,头顶反射着烛光。

“哈哈!好小子!”尉迟明猛的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李慕禅睁开眼,微微一笑:“四师兄,幸不辱命。”

“好小子,好小子!真替咱们天枢院争脸!”尉迟明用力拍打李慕禅肩膀,眉开眼笑。

他转头一瞪宫轻云,嘿嘿笑道:“宫轻云,五师弟只练了半个月的梅花剑,你服不服气?!”

“手下败将,一边儿去!”宫轻云从牙缝逼出这句话。

尉迟明哈哈大笑:“宫轻云,我是打不过你,可你打不过我师弟,……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小和尚,我会再找你的!”宫轻云不理他,只盯着李慕禅,冷冰冰哼一声,扭身便走,轻盈出了屋子。

身后四女盯着李慕禅看了两眼,秀秀撇了撇小嘴,哼了一声,也一扭腰肢,转身离开。

尉迟明再次爆发出大笑,贺南山与程晓风跟着笑了,便是素来沉稳的赵雨真也露出微笑,面带嘉许。

贺南山摇头笑道:“呵呵,五师弟你可真是深藏不露!……连宫轻云都能打败,真是……”

李慕禅摇着头,慢慢伸出背在后面的右手,苦笑道:“二师兄,再对上宫轻云,我必败无疑。”

贺南山讶然:“咦,你手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

其余三人也关切望来。

赵雨真探手扶住李慕禅右腕,伸三指一搭,皱了皱眉头。

“大师兄,怎么回事?”尉迟明忙问。

赵雨真笑了笑:“没什么大碍,经脉受了点儿伤。”

“怎么伤着经脉了?”尉迟明又问。

李慕禅苦笑:“我是孤注一掷,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侥幸她没防备,让我偷袭得手,她若挺过这一剑,我连拿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乖乖认输!”

他没觉侥幸,反面兴奋,十几年苦修的一刺,加之无影剑的心法,两者相叠,竟能刺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这一次他没留手,拼尽了全力,宫轻云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刺中袖口,只有宫轻云能体会出这一剑多快,旁人因为剑光太盛看不清。

他对身体四肢操纵不灵,但对体内一切却如臂使指,运转无影剑心法毫无滞涩,只是他只练过天元吐纳术,走任督二脉,右臂经脉未经锻炼,骤然承担重荷,直接伤了。

他明白,若没无影剑心法,他十几年练就的一刺未必就能凑效,故这一场胜仗要归功于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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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好快的一剑!”程晓风叹道,若有所思:“咦,五师弟,……是无影剑罢?”

李慕禅轻轻点头:“我也没法子,梅花十二剑肯定不成,只能冒险试一试无影剑,侥幸成功了。”

“你力量本就大,出剑快,无影剑心法可谓如虎添翼!”程晓风点头,微笑道:“这无影剑心法复杂,你能这么快学会,着实不易!”

“怪不得你手成了这样!……无影剑的心法复杂,容易反噬,五师弟,下次别再这般逞能!”赵雨真皱眉头,沉声道。

李慕禅笑着点头:“是,我是受不住一个女人骑到头上,一时气盛,看来心性修炼仍有不足啊……”

他摇着头叹息,惹得尉迟明哈哈大笑:“五师弟,那般情形还忍,可就不是男人了!”

说着,瞥了一眼赵雨真。

赵雨真笑着摇摇头,不理会他,郑重叮嘱:“五师弟,十天内,右手不可用力,每天服些通络丸。”

贺南山皱眉道:“大师兄,五师弟伤得很重?”

赵雨真道:“不算太重,就是有些麻烦,要好好将养,……五师弟,千万记住了,不能用劲儿,否则留下旧伤,后患无穷!”

“好,我用左手就是。”李慕禅笑道。

说着,他伸左手拿起银箸,笨拙的挟菜,结果夹不住,到半途就掉到桌上,惹来尉迟明一通嘿嘿笑。

虽然笨拙艰难,李慕禅仍坚持,贺南山要唤人拿勺子,被李慕禅挡住了,他非要坚持用左手。

结果,这顿饭他没吃上几口。

他进步甚速,到了将散席时,他左手已经能挟菜进嘴了,虽然还有些磕磕绊绊,不太让人放心。

他们从超然楼出来时,夜色已深。

超然楼仍旧灯火通明,丝竹声飘荡,大街上灯笼一排排,照得白昼一般,热闹更胜白天几分。

天空一轮上弦月高悬,遍洒银辉,不时有片片乌云飘拂而过。

“五师弟,你要回去?”赵雨真道。

李慕禅点头:“父母在家等着呢,虽然晚了,也要回去的。”

“唉……,你呀……”赵雨真摇摇头,似是想责备两句,却压下了,道:“你还没学轻功吧?”

李慕禅点头:“统领让我一样一样学,不要分心。”

赵雨真道:“统领是一片苦心,不过你定力过人,却不必循这规矩,……我就先传你提纵术吧,来回路上也能省点儿功夫。”

李慕禅笑着谢过,赵雨真将一段儿口诀背出,然后解释了一番,李慕禅听得点头不已,领会于心。

赵雨真他们也发觉,这五师弟学外功慢,学内功却极快。

“五师弟,这两天你就不必过来了,好好在家里养伤,……这是通络丸,饭后服用,早晚两次。”赵雨真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雪白明亮,拇指大小,很是精致。

“大师兄……”李慕禅左手接过了,有些迟疑。

赵雨真摇摇头:“现在觉不出什么,后半夜你要遭大罪,……经脉的伤可不是皮肉伤,今天你是甭想睡觉了!”

李慕禅笑道:“多谢大师兄。”

赵雨真笑了笑:“听二师弟说,你这一阵子练剑很刻苦,弦绷得太紧要断的,该松就松一松,……过两天再来,我会跟统领说。”

“好。”李慕禅答应一声,挥手跟众人告别。

回去路上,他一边揣摩提纵术,一边思索刚才的争斗,觉得自己没做错,该出手时就出手。

而且,对宫轻云这般冷傲女子,就需使全力震慑住,否则,她定会无理取闹,麻烦无穷。

自己这一刺没白练,若不然,仅凭无影剑心法,根本达不到这般速度。

如今受丹田不足所限,内力尚浅,全力运转无影剑,这一刺增速一倍,若是将来内力深了,增幅将更厉害。

不过,他也知道,无影剑心法玄妙,但并非无限增速,即便内力再深,也是有限的,况且,右臂经脉不壮也是麻烦。

无影剑心法内力流转,手臂六大正经皆沾,单练一条经脉不成,梅府六大真经,各练一条经脉,难不成,要六经皆练?

多想无益,过两天跟大师兄他们讨论一下,自己如今见识还是浅。

他开始揣摩提纵术。

第18章 福祸

提纵术是内力的运用,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只是腿上几处穴道,远比无影剑心法简单,他一学便会。

走到一半路程时,他已能施展开提纵术,一步跨出,足以抵上三步远,如此而行,他大步流星,仅是三分之一时间便到家。

到了家门口,他身子暖融融的,血气行开,比平常走路更舒服。

推门进去,却见父母与大嫂赵依依正坐在院里。

“三儿,怎么才回来!?”秦氏起身迎过来,轻声嗔道。

李慕禅笑道:“娘,你们等我做甚!……今晚在超然楼吃酒席呢。”

李柱子哼一声:“臭小子!你在那吃香喝辣的,你娘在家里牵肠挂肚,真是没良心!”

李慕禅放下手上的木匣,揽住秦氏的细腰,呵呵笑道:“是我的不对,……娘,吃饭了没?”

秦氏虽然已经四十余岁,身材仍苗条,腰与大嫂赵依依差不多细。

李慕禅又一指木匣:“我捎了几个好菜,要不要热热吃了?”

“等你回来,咱们早就饿死了!”李柱子没好气道。

赵依依上前,提起木匣,笑道:“小叔,咱们已经吃过饭了,锅里还给你留了饭。”

李慕禅笑道:“好啊,大嫂端上来吧,我还饿着呢。”

“在超然楼吃酒席,还没吃饱?!”秦氏笑问,拍开他的大手,哼道:“离我远点儿,一身的酒气!”

李慕禅伸手放在嘴边,呵了呵气,确实酒气很浓。

赵依依很快端四个菜上来,摆到他跟前,盛了一碗小米粥,递给他筷子。

李慕禅确实没吃饱,因为一直拿左手夹菜,每吃一口都艰难,这会儿真有点儿饿了。

“三儿,怎么用左手拿筷子?”秦氏问。

李慕禅道:“右手练剑太猛,有点儿疼。”

秦氏心疼的道:“用功是好事,但也要悠着点儿,别伤着自己。”

李慕禅一边点头,一边左手夹菜往嘴里送。

这时候,他左手比在超然楼灵活多了,夹菜虽仍吃力,总算能一次完成,一边说着话一边吃。

赵依依在一旁看着别扭,看李慕禅只能用一只手,拿了筷子就没法端碗,便端起碗来:“小叔,我帮你罢!”

“多谢嫂子啦!”李慕禅也不推辞,笑呵呵的点头,顺便把嘴伸出去,赵依依便送上前,喂他喝了一口小米粥。

秦氏摇摇头,伸手要去接碗:“我来吧,依依!”

“娘,不用,我来就成!”赵依依一下躲过了,笑道:“小叔的胃口极好啊。”

“是啊,这一阵子练功,饭量增了不少!”秦氏不再坚持,笑眯眯的道:“多吃点儿,再长一长个头!”

李慕禅苦笑:“娘,我又不娶媳妇的,长那么高个子做什么?”

秦氏哼道:“不娶媳妇也要长个子!……瞧你大哥,比你高了一头,你一个大男人,这么瘦弱哪成!”

李慕禅摇头,又喝了一口粥,笑道:“大哥玉树临风,我哪比得了,他是老大,高一点也应该。”

“不成,你就是吃饭太少!”秦氏白他一眼。

赵依依端着碗,抿嘴微笑:“娘,男人好坏跟个子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秦氏笑道:“你看上老大,还不是因为他长得俊,像三儿这样的,你能瞧得上?!”

“娘,瞧您说的!”赵依依脸红了,好在月光朦胧,旁人看不清,唯有李慕禅能看清,却装作没看到。

李慕禅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很快打了个饱嗝,笑道:“吃饱啦!”

他放下筷子,从赵依依手上接过碗,将小米粥喝个精光。

又说了一阵子话,催促二老回屋睡觉,他回屋打坐,观想天人神照经。

观天人神照经,他如今驾轻就熟,入定后再观照,一幅图画清晰呈现于眼前。

若是没进入定境,根本观照不成。

怪不得济空大师参悟不透,一者是他禅定功夫不够,再者,也不会想着只观想湖水、莲花、天空。

子夜时分,有一滴甘露从天而降,被莲花吸收,很快画面炸开,再次恢复了黑暗,修炼时间又过了。

他能清晰感觉得到,莲花瓣越发的清晰、真实,好像一伸手便能采撷到,皎皎动人,湖水越发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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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座下榻,在地上踱步,想着这观天人神照经。

天人不在,虽然莲花越来越真实,湖水越来越清澈,仍非真正的观天人神照经,总有法门可依的。

如今却无路可寻,济空大师至死也未能参悟,自己会像济空大师一般吗?

正想着,忽然右臂一麻,跟着一酸,然后又一麻,再一酸,两者交替,循环往复,胳膊像是通了电,又酸又麻的感觉直通心窝。

被大师兄说着了!果然这滋味不好受!

李慕禅咬着牙,暗思对治之法,很快想到了观法。

他于是想象身在虚空,感觉剥离,一切种种皆是虚幻,并不真实,右胳膊仍旧完好,浑身舒畅。

但随着时间流逝,酸麻更甚,演变至疼痛,一跳一跳的剧烈疼痛,仿佛右臂要炸开了。

他灵机一动,忽然观想天人神照经。

眼前顿时一片黑暗,念头仿佛陷入泥沼中,晦涩迟滞,转动变缓,越来越慢,几乎要停滞下来。

忽然,右臂又一阵剧烈疼痛传来,他紧咬牙关,心志坚凝,全身心去观想天人神照图,以忘掉这疼痛。

疼痛越来越甚,一波一波如潮涌,他全身心凝注于天人神照图,沉于黑暗中,减弱了几分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眼前一闪,似乎变亮了一丝,这亮度在慢慢增加,虽然很缓慢,他仍能感觉得到,就像是凌晨时分,黑夜正在褪去。

他大喜过望,忙止住心湖波动,收束精神,凝心神于天人神照图。

剧烈的疼痛仍在一波一波袭来,但他心中一片喜悦,眼前正在慢慢的变亮,就像是白昼来临,驱除黑夜。

到了后来,黑暗完全散去,柔和的光明中,一幅图画呈现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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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传授

湖水清澈如镜,水中石子历历可见,上方一朵莲花婷婷而立,宛如白玉雕成,天幕墨蓝如洗,上悬一轮明月。

莲花上方一尺处,一团白光静静悬浮,白光柔和而圆润,火焰般轻轻跳跃,仿佛蕴有生命。

李慕禅大喜过望,心神附于这团白光上。

剧烈疼痛倏的消失,身体好像一下来到了另一处,变得轻盈,灵动,融融的温暖包裹着自己,舒畅美妙。

这一刻的感觉熟悉而陌生,他忽然想起来,这是在母胎中的感觉。

他转世而来,神智在母亲身体里就存在,不过,他所在的母胎,并非这个母亲,而是另有其人。

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一直装作不知道,被母亲捡到的时候,他只有一岁大,正常来说不能记事。

他虽是捡来的,母亲秦氏却对他更宠爱,好像大哥与二姐是捡来的一般,他感激于心,与秦氏极为亲近,远胜寻常母子。

比起那早已死去的亲生父母,现在的父母他觉得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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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于这美妙的感觉中,不知时间流逝,他醒来时,屋内已经大亮,窗纸被阳光映照着,宁静详和。

他收敛心思,起身解座下榻,脑海中的图画消散,舒畅柔软的感觉犹存,心情格外的清朗。

他推开门,出了正屋,踏入院中。

明媚的阳光照着小院,西边竹林簌簌,东边花圃百花齐放,花香缭绕,耳边是鸟儿叽叽喳喳的叫。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呻吟一声。

“小叔,你醒了?”赵依依从西厢房里出来。

她鬓发挽得一丝不乱,简洁利落,上身青花布小袄,下身湖绿襦裙,越发显得柳腰纤细,身段儿窈窕。

“大嫂,爹跟娘呢?”李慕禅笑问。

赵依依道:“都去李健家帮忙了,肚子饿了么?”

“唉……,李健成亲,可把他老两口累坏了!”李慕禅笑着摇头,道:“他们吃过饭了?”

赵依依点头,深以为然,抿嘴轻笑道:“爹娘去李健家吃,……他们说看李健成亲,就权当是你成亲了,所以很尽心。”

“好,那咱们就吃饭。”李慕禅点头。

他洗完脸,收拾完了,到了正屋,饭菜已经摆好。

早饭很丰盛,他昨晚捎回来的四个菜,加上两个下酒的小菜,赵依依又给他斟了一杯自家酿的米酒,她自己则是小米粥。

赵依依动作轻盈,利落,姿态优美动人,斟上酒坐回李慕禅对面,见他左手拿筷子,笑道:“小叔,要不要我帮你?”

李慕禅摇摇筷子,笑道:“不要紧,我得练练左手。”

他一拿上筷子,便觉得不同,好像更灵活了一些,一夜之间进步一大截儿,虽然做不到如右手一般,却也流畅,别人乍一看,会以为他是左撇子。

赵依依笑道:“小叔就是聪明,这么快就能用左手了。”

“呵呵……”李慕禅笑了笑,他也奇怪。

他念头一动,难不成,是因为观天人神照经?

因为手脚灵活,他吃饭快了许多,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饭,很快吃完,赵依依收拾了碗筷,开始打扫院落。

李慕禅回屋里拿出剑,到了西边竹林前练剑。

早晨,父亲李柱子习惯先扫院子,然后练一遍太极拳,再摆弄一番花草,然后就到了吃饭时间。

院子没扫,显然不是因为忙着走,是怕惊扰了自己。

赵依依系着围裙,拿着扫帚打扫院子,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忙得很。

他站在小竹林前,左手持青锋剑,双眼凝注于剑尖,神情肃然,片刻后,缓缓刺出一剑。

这一剑,他倾注全部精神,周身力气贯注于一剑,一剑过后,又凝神片刻,再刺出一剑。

前两剑速度缓慢,后来越来越快,空气被刺得嗤嗤响

明媚阳光下,剑光不停的涨开,映亮了他严肃的脸庞,清澈的双眼。

赵依依头一次见他练剑,大感好奇,没打扰他,只是时而抬头瞥一眼,手上的活一直不停。

她干活麻利,很快收拾好院子,去厨房拿一个纸糊的圆盒子出来,腰身粗,两尺高,进了西边的一间小屋。

小屋与她的屋子相邻,里面放的是粮食及一些杂物。

屋中央是一个石磨,两个磨盘叠在一起,是用来磨面的,平常吃的玉米面就是这里磨出来的。

她往中间的圆孔倒了一瓢玉米进去,推了推,却推不动,用尽力气拼命推,磨盘却稳稳当当,毫不动弹。

她无奈,只能出去,站在李慕禅后面不远处,想找机会跟他说。

李慕禅虽专心致志,但感觉敏锐,马上发觉了她的目光,停下剑,转头望去:“大嫂,怎么了?”

赵依依不好意思的道:“小叔,石磨推不动了。”

李慕禅收剑归鞘,挂到一株竹子杈上,大步流星进了小屋,左手抓了木柄推了推,不动弹。

他不敢太使劲儿,怕折断了木柄,低头往缝里瞧了瞧,两块儿磨石严丝合缝,瞧不出异样。

他左手放进中间的圆孔,胳膊一用力,磨石被提了起来,他看一眼笑道:“怎么进了块儿石头?”

赵依依忙把混在玉米中的小石子拿了,李慕禅稳稳当当放下磨石,推了一下,推动了。

他笑道:“要磨面,我来帮你。”

赵依依忙摇头:“不用,我慢慢来就行,你练功是大事,别耽搁了。”

李慕禅笑道:“用不了多大功夫,我正好歇歇。”

说罢,直接推了起来。

他大步流星,速度极快,笨重的磨石轻若无物,赵依依忙回过神,拿纸盒接住下面,又倒了一瓢玉米进去。

小屋不大,有些闷气,淡淡的玉米香气缭绕,随着石磨转动,玉米面簌簌落下,一会儿功夫,玉米面填满了纸盒。,

赵依依弯着腰看着,生怕玉米面洒到外面。

李慕禅见她白皙额头密密一层汗,娇喘细细,有些吃力,笑道:“大嫂你身子也太弱了!”

他忙把目光从她白皙的粉颈移开,觉得诧异,自己竟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来,想要一把将大嫂搂到怀里。

这股冲动一出,他吓了一跳,觉得不妥。

自他修炼有成,定力越来越深,心静如湖水,波澜不生,对女人虽觉其美好,但因修过白骨观,不净观,能克制生理冲动。

如今,这股冲动竟冲出了克制,绝非寻常事。

赵依依叹了口气:“我身子天生不足,从小到大,请了不少好大夫,也吃了不少药调理,不管用。”

李慕禅点头,天生体质不足,确实麻烦,想了想,道:“这样罢,我教一个法子,你试试看。”

“什么法子?”赵依依端着纸盒往外走。

李慕禅跟在身后,笑道:“我学了一套吐纳术,最能增强体质。”

“我很笨的,怕学不会。”赵依依笑道。

李慕禅笑道:“很简单,一点儿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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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把玉米面放回厨房,出来时楚楚动人的脸庞露出惊愕。

一张床正摆在院中央,东西横放,被太阳照个正着。

床上铺一张凉席,上面放了两个蒲团,一个蒲团上坐着李慕禅,在阳光照耀下,脑袋闪闪发光。

“小叔,你这是……”赵依依笑问,小叔行事就是古怪,这一会儿功夫,竟把床都搬出来了,也亏得他力大无穷。

“大嫂,过来坐下。”李慕禅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赵依依笑道:“真的要教我什么吐呐术?”

李慕禅点点头:“不错,……练这个应该有效果,你身子太弱,不早调理好了,有损寿元。”

赵依依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她先去拉开院门,把门敞开,然后脱下鞋上了床榻,学李慕禅一样盘腿坐下,两人隔了一米远,对面而坐。

“背对着我。”李慕禅笑道,左手划了个半圆,隔着这么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赵依依笑了笑,转过身去,白皙光洁的脸庞已微红。

李慕禅开始解说,如何调身,如何调息,如何吐纳,讲得明明白白,简简单单,讲得好像极容易做。

赵依依背对着他,侧耳倾听,很是用心,她本就聪明,一听也就记住了,然后开始照着去做。

她开始调节呼吸,学着吐纳,李慕禅慢慢伸出左掌,贴到她后背,温软油腻的感觉顿时从掌心传来。

这是初夏时分,她只穿了薄薄的短袄,掌与背相贴,与肌肤相亲无异。

赵依依身子顿时一紧,绷了起来,娇艳的红晕从脸庞蔓延到了脖颈,又一直蔓延下去。

李慕禅温声道:“大嫂,放松,我看看你的经脉。”

说着,他从丹田引一丝内力,慢慢渡过去,内力如丝如缕,想看看她身体的情况,经脉如何。

随着他禅功精进,他内视越来越清晰,感觉也越发敏锐。

内力如一缕头发,若有若无,慢慢往里探,先沿手太阴经推进,缓缓而行,最终归于丹田,这丝内力化为虚无。

然后,他又渡过一丝内力,探手太阳经,如此施为,一一探明了十二条正经。

十二条正经探完,他脸色苍白,慢慢放开手,若有所思。

内力进入别人身体,内视不再起作用,但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赵依依的经脉很狭窄,自己的五分之一而已,怪不得她体质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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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思忖间,忽然脚步声响起,很快进来一人,却是李慕风。

看到二人坐在榻上,他怔了怔,笑道:“三儿,这唱的是哪一出?”

李慕禅脸色苍白,摇头苦笑:“大哥,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他抬头看看天,日上中天,到正午了。

李慕风很少回家,一个月回来不几次,都是晚上,还从没白天回来过。

“还不是因为你!”李慕风哼道,说着望向赵依依。

赵依依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冷若冰霜。

“还不快去做饭!”李慕风摆摆手,没好气的道,接着皱眉道:“三儿,在做什么呢?”

“我教大嫂练吐纳术。”李慕禅笑道。

李慕风脸色一变:“是学自金统领的天元吐纳术?!”

“是啊。”李慕禅点头。

李慕风脸倏的一沉,眉头紧锁,瞪着他道:“你……你怎么能传给她?!”

看他的神情,已经是发怒了,强自克制着。

李慕禅微笑道:“大嫂身体不好,学一学吐纳术应该管用。”

“嗨,胡闹,真是胡闹!”李慕风摇头不已,没好气的道:“这天元吐纳术,怎能传给外人?”

“大嫂又不是外人。”李慕禅笑着摇头,看赵依依脸色不好,忙道:“大嫂,我口渴了,弄点儿茶吧。”

赵依依勉强一笑,点点头,轻盈下了榻,转身袅袅去了,看也不看李慕风。

李慕禅待她进了厨房,忙道:“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你!”李慕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坐到榻上,哼道:“你现在可出了大名!梅府上下没一个不知道你的!”

“我——?”李慕禅笑了笑:“我怎么了?”

“你不是打败了宫轻云嘛!”李慕风哼道,看了看他,撇嘴道:“如今你可是梅府七院第一高手!”

李慕禅摇头:“侥幸而已,当不得真。”

“唉……,你呀你,这次你可闯下大祸啦!”李慕风摇头叹息,目光忡忡。

赵依依端着茶袅袅过来:“小叔闯什么大祸了?”

李慕风不理她,瞪着李慕禅:“你可知道,这宫轻云是大小姐的亲信,武功是大小姐亲传!……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回你算彻底得罪大小姐了!”,

李慕禅笑眯眯的接过茶,漫不经心:“切磋而已,没这般严重吧?”

李慕风摇头:“唉……,三儿,大小姐可不是吃素的,她只要一句话,整个梅府的人都将与你为敌!”

李慕禅笑道:“大哥放心罢,不要紧的。”

李慕风冷笑一声:“不要紧?哼!……我听到了风声,六个院的弟子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收拾你呢!”

他忽然一怔,忙问:“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梅府?”

“跟宫轻云动手,受了点儿伤,想在家养两天。”李慕禅道。

李慕风忙点头:“好好,避避风头也好!……伤得不轻吧,看你脸色不好!”

“小叔,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赵依依一惊,刚才还好好的呢。

李慕禅摆摆左手:“不要紧,有点儿累罢了,……大哥放心,只是一点儿小伤,好好养一养就成。”

李慕风松了口气:“那你在家好好养伤,别忙着去,……我先去转寰一下,跟大小姐说说情。”

李慕禅忙摆左手:“不可!……大哥,此事你且旁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这么成?!”李慕风皱眉。

李慕禅道:“你素来公正,不可因此失了气相,……况且,你去跟大小姐求情,无益有损,此事得我四位师兄,还有统领出马!”

“他们能帮你求情?”李慕风迟疑。

李慕禅笃定的点头:“会的!……大哥沉住气,同门相争不过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大小姐的厉害,你是没尝到啊!”李慕风仍存犹疑。

不过,他素来对李慕禅相信,见他神情笃定,也安了几分心,道:“那好吧,我等等看,但愿大小姐宽大为怀,不找你麻烦!”

说罢,他从榻上起来,仔细整了整衣襟,道:“我先回去!”

李慕禅忙道:“大哥,吃过饭再走啊!”

李慕风摇摇头:“我有急事,就不吃饭了。”

刚拔脚要走,忽然一顿,扭身道:“你真是糊涂,怎么能把天元吐纳术传给你大嫂?!”

李慕禅笑了笑。

李慕风沉声道:“要被梅府晓得了,可要废了你武功的!”

李慕禅不以为然,笑着摆摆手,道:“大嫂练的与天元吐纳术不太一样,不要紧的。”

李慕风这才松了口气,哼道:“你呀,胆子太大,早晚要闯大祸的!”

说罢,转身便走,看也不看赵依依。

看着两人这般模样,李慕禅摇头苦笑。

赵依依看他离开了,脸色松上来,叹道:“小叔,你何苦替我冒这个险!”

李慕禅笑了笑:“大嫂,别听大哥吓人,不要紧的,你身体重要。”

赵依依拿出香帕,递给他道:“你一头汗,擦一擦吧,是被我累得罢?”

“是我功力不够。”李慕禅接过了棉布手帕,上面绣了一朵金色的菊花,散发着淡淡幽香。

他确实一头汗,光头在阳光下锃亮,闪闪放光。

拿香帕擦了擦额头,笑着还给她:“大嫂,还跟大哥生着气呢?”

“哈哈……”一阵大笑忽然从门口传来。

第20章 兼修

“好啊,湛然,怪不得你不回府,原来是掉进温柔乡啦!”大笑声中,金开泰一低头跨进门槛,大步进来。

李慕禅苦笑,忙竖指在唇前:“统领慎言!这是我大嫂!”

笑声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脸上,金开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阵笑:“瞧我这张嘴,误会!误会!”

赵依依玉脸绯红如醉,眼睛望向别处,不敢看人。

李慕禅笑道:“大嫂,这是金统领,帮他来点儿茶吧。”

赵依依忙点头,扭身飞快往屋里走,逃跑一般,却仍不失轻盈优美。

目送她窈窕的背影离开,金开泰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李副执事的夫人,真是唐突了佳人!”

“统领请坐罢,我就不下榻相迎啦!”李慕禅拍拍床。

“不必多礼。”金开泰坐到榻上,笑道:“你这是练功?……不错不错,真是会享受!”

他打量四周,花香幽幽,竹林簌簌,院子虽小却雅致,明媚的阳光照下来,坐在这榻上练功委实是一种享受。

李慕禅笑笑:“这也是没法子,右手不能用劲儿,只能练吐纳术了。”

“来,我看看。”金开泰拉过他右手,右三指搭上他手腕,阖上眼帘,默然不动,神色肃然。

赵依依端着茶盏过来,见如此,轻手轻脚把青瓷茶盏放到李慕禅身旁,盯着金开泰的饼子大脸瞧。

半晌后,金开泰睁开眼,冲赵依依笑了笑,表达方才的歉意。

赵依依神情平静端庄,问:“金统领,小叔的伤不要紧吧?”

金开泰咧嘴笑道:“不打紧,……李夫人,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原谅则个。”

赵依依神情平静,摇摇头微笑一下。

金开泰见她端庄大方,有大家之气,颇为惊异,却不形于外,转头道:“湛然,这次你可是大出风头!”

李慕禅笑道:“大哥回来说了我一通,说我闯了大祸,得罪了大小姐。”

“李副执事说得不错。”金开泰点头,笑道:“轻云的武功是大小姐亲传,你的功夫是我传的,你胜了轻云,就扫了大小姐的脸。”

“切磋而已,自然有胜有负。”李慕禅笑了笑,指了指茶盏:“统领请喝茶。”

金开泰端起茶盏,揭盏盖撇了撇,低头轻啜一口,顿时一幅舒服神情,脱口赞叹:“好茶!”

李慕禅笑道:“统领喜欢就捎些回去,这是我那澄静寺的茶,……大嫂,给统领包一些吧。”

金开泰忙道:“别别!……湛然,我那里不缺茶!”

“好。”赵依依轻轻点头,转身袅袅去了。

李慕禅摆摆手:“统领跟我客气什么,……我右手这伤何时能好?”

礼尚往来的传统能悠久流传下来,自然有其奥妙所在,即便在这个世界也好用,礼尚往来就是感情交流。

金开泰眉毛一皱,呈一个“川”字:“嗯……,你经脉未经锻炼,骤然经庞大内力冲击,麻烦不小啊——!……快得话,起码要一个来月。”

“这么久——?!”李慕禅也皱起眉头。

金开泰沉吟片刻,道:“这样罢,我传你一篇疗伤的心法,尽量加快恢复。”

“那就多谢统领了!”李慕禅顿露笑容。

金开泰笑道:“你小子运气好!……这不是梅府的心法,是我机缘巧合得来,妙用无穷,且听仔细了……”

他忽然看了一眼赵依依。

李慕禅笑道:“我大嫂不会武功的。”

赵依依忙摆摆手,低声道:“小叔,你们说话罢,我去做饭。”

说罢,对金开泰点一下头,扭身袅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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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待她离开,肃然道:“湛然,所谓法不传六耳,不可不慎!”

李慕禅笑着应了,在这个世界,武功心法可是无价之宝,珍贵之极,得之极为不易,需极大代价。

自己算是幸运的,大哥在梅府做了副执事,自己又自幼练十二大劲儿与禅功,练出一身神力。

否则,想得到武功可艰难得很!像李健,在超然楼做了三年,还有大哥的关系在,才有资格修炼。

人这一辈子,练功的最佳时间也就数年而已,三年可不短,若没大哥替李健担保,旁人需得五年。

“人之气,欲柔不欲强,欲顺不欲逆,欲定不欲乱,欲聚不欲散,养气在于存神,神之于气,犹母之于子也,故神凝则气聚……”

金开泰慢慢背诵了一段儿口诀,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字字清晰,共约有两百来字。

李慕禅听两遍即记住,金开泰开始细细讲解,李慕禅不住点头,很快明白了,试着运行一遍。

一阵清凉泛起,他大喜过望,自从早晨醒来,右臂一直隐隐疼痛,如被火灼烧一般,此时像一股清水浇上来,疼痛大缓。

“如何了?”金开泰一直盯着他。

李慕禅睁开眼,笑着点头:“舒服多了!”

“那是自然!”金开泰哈哈大笑,甚是得意:“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不是你胜了轻云,我可舍不得!”

李慕禅笑道:“原来统领也别着劲儿呢!”

金开泰笑眯眯的道:“这小妮子忒傲气,也厉害,七院武功第一,天枢院也被压住了,我可真是没脸见人!”

李慕禅笑道:“统领,这次我胜得侥幸,宫师姐不服气,再来挑战,我只能拱手认输了。”

金开泰摇摇头:“也不尽然,……虽然你剑法粗浅,漏洞处处,可胜在力气大呀,出剑也快,一般人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李慕禅笑了笑:“我就这几把蛮力气!”

“力大无穷,这可是无人能及的天赋!”金开泰笑道:“就凭你这身神力,抵得上别人三十年苦修。”

他又道:“你学剑法不太灵,不过搬运内力却远胜常人,嗯……,学招式简单,心法繁复的武功,以拙破巧,最好不过。”,

李慕禅笑道:“金刚不坏神功!”

金开泰无奈叹道:“你呀你,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李慕禅正色问道:“统领,我打败了宫师姐,算是合格了罢,不能传我金刚不坏神功?”

金开泰摇头叹了一口气:“看这次小比吧,……还有一个月,你能夺得前三,就能学!”

“大小姐不会横加阻拦罢?”萧月生若有所思的问。

金开泰忙摇摆手:“大小姐光明磊落,气度更胜男子,不屑于这等伎俩,你也忒小瞧大小姐了!”

李慕禅笑道:“我从没见过大小姐,倒是大名如雷贯耳了!”

“大小姐可是仙女一般的人物。”金开泰满脸赞叹与神往,眼神渐渐放空,心神好像离体了。

李慕禅笑了笑,也不打扰他,微阖双眼,心神引一丝内力游走于右手经络,仿佛久旱之田遇甘霖,一阵阵清凉之感传来。

他蓦的发觉,自己心神忽然强大许多。

这种强大无形无相,却能切实体会到,导引内力轻松裕如,远胜从前,内力在其导引下,速度也变快不少,好像从一辆牛车换成了马车。

这定也是观天人神照经所致。

此经果然奥妙无穷,仅是粗粗领悟,已然有此奇效。

正午的太阳当空照,有些火辣。

李慕禅凝神运功,阵阵清凉传来,如浸泉水中,舒服享受,毫不觉炎热。

金开泰神驰万里,深厚内力护体,也不觉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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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过后,金开泰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一下:“咳,湛然,我今天来是要问问,你想学什么心法,梅府镇府绝学是六部真经,你想选哪一部?”

李慕禅收回心神,睁开眼睛:“统领以为呢?”

金开泰想了想:“你肾气极足,力气极大,照理应练少阴真经。”

“能不能六部真练一块儿练?”李慕禅问。

“六经兼修?”金开泰一怔,皱眉想了好一会儿。

半晌过后,他缓缓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大胆!……六部真经的任何一部都是顶尖的绝学,你能修好一部,踏实努力,足以跻身一流高手!”

他又道:“打个比方吧,修炼心法就像是挖水渠,渠越宽,水流越大,威力越强,对吧?”

李慕禅点头,这个比方倒也恰当。

“人家一门心思只挖一条,你却同时挖六条,六条渠加一起才抵得上人家一条,但你只有一颗心,只能导引内力沿一条经脉运行的,……呵呵,你挖了那么多渠,用的时候只能用一条,值得吗?”金开泰摇头笑道。

李慕禅默然不语。

金开泰又道:“你练成了天元吐纳术,内力增涨远胜常人,可动手时,再深厚的内力也要通过经脉传到手脚的,……经脉狭窄,内力雄厚,结果如何?就是你现在的熊样!”

李慕禅叹了口气。

自己如今的情形就像后世的交通,路太窄,车太多,不堪承受,丹田容量不足,经脉宽度不够。

说来说去,还是底子薄,根基浅,旁人修炼内力是日积月累,内力增长跟不上丹田增容,自己恰好反过来了。

“明白了吧?……还想六经兼修?!”金开泰笑道。

李慕禅缓缓点头:“统领,我想同修六部真经!”

金开泰脸一沉:“你这小子,怎么死脑筋,不开窍?!”

李慕禅问:“大师兄得来的无影剑法,统领看过了吧?”

“哼,我看过了,确实精妙,难得一见。”金开泰点头,随即恍然:“你是想练无影剑?”

接着哼道:“你想练无影剑,照着心法练就是了,虽然涉及手臂六条经脉,但主走少阴经,其余五经只是一小段儿罢了,……五经其余部分不必练的!”

李慕禅摇头:“我想都练着。”

他隐隐觉得,单练一经有些不妥,他毕竟来自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学识眼界远胜常人,觉得平衡乃最好形式,打破平衡必有后患。

金开泰脸色一下沉下去,皱着眉头盯着他。

李慕禅左手合什,微笑道:“请统领成全!”

金开泰阴着脸哼了一声,扭过头,背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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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依依穿着围裙出来,袅袅来至李慕禅床前,轻声道:“小叔,饭好了,先吃饭吧!”

李慕禅笑着点点头,扭头对金开泰道:“统领,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我不吃!”金开泰一摆手,气哼哼道。

李慕禅转身道:“大嫂,咱们在院里吃罢。”

“好啊。”赵依依点头,瞥了一眼金开泰,抿了抿小嘴,忙扭身回了厨房。

她觉得好笑,明明这黑熊一般的大汉是统领,看着却反过来了,好像小叔是统领一般。

李慕禅解座下榻,一边笑道:“我大嫂的厨艺极好的,不逊于超然楼的大厨,统领有口福了!”

说着,他慢慢悠悠,缓步从容进了正屋,很快出来,左手托着圆桌,轻若无物,放到了竹林前,恰好有一片荫凉。

随后又走了三趟,搬来三张椅子。

赵依依也来来回回端菜,步态轻盈,身段袅袅如柳,仪态优美。

很快,桌上摆了四盘菜,两素两荤,色泽诱人,散发着袅袅热气,香味渐渐弥漫到空气中,很快飘满了整个小院。

“来,统领,请入席!”李慕禅扬声笑道。

金开泰坐在榻上,看着他忙来忙去,一直冷着脸,鼻子却动了动,被香气勾得垂涎欲滴。

李慕禅笑道:“有什么话,咱们吃过饭再说,统领想骂我也有力气,是不是?”

金开泰哼一声,大步流星,来到桌边。

“来来,请上席就座!”李慕禅虚引,让他坐正席。

金开泰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下了,对站在李慕禅身旁的赵依依笑笑:“李夫人,劳烦了!”,

赵依依微笑:“统领不必客气。”

李慕禅伸手虚扶,笑道:“大嫂,你坐这里。”

赵依依一缩,避开他的手:“小叔,还剩两个菜我去做了,你们先喝酒罢。”

说着,拿起酒坛,拔开圆木塞子斟了两杯酒,便袅袅离开了。

李慕禅笑了笑,也没勉强,端起酒杯:“来,统领,小子先敬您一杯,多谢统领的厚爱。”

“我可不敢当!”金开泰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榆木脑袋,非要一条道走到黑,我的话根本不管用!”

李慕禅笑着一仰而尽。

金开泰也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哼道:“你是和尚,能喝酒?”

李慕禅笑道:“我现已不必持戒了,来来,统领请——!”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极快,喝得豪爽,金开泰对饭菜啧啧赞叹,称他好口福,大嫂有如此厨艺。

杯来盏去,不知不觉中,金开泰已经喝高了。

李慕禅平时话很少,却并非不擅说话,而是心态超然,俯视众生,懒得多说话,觉得语言苍白无力。

他一打开话匣子,顿时妙语连珠,逗得金开泰哈哈大笑,不知不觉中,一坛酒已经见底儿了。

李慕禅神色如常,反面双眼更明亮,熠熠如宝石,神采飞扬。

金开泰大饼子脸通红,像是盖了一层红布,眼睛布满血丝,话也多了起来,与李慕禅称兄道弟。

赵依依端上最后一道菜,是一道红红绿绿的果脯,看着清新凉爽。

见金开泰如此,她轻声道:“小叔,不能再喝了,他快醉了。”

这是小叔自酿的米酒,喝着软绵绵的,甜滋滋的,很是爽口,但后劲却极大,见风就倒,往往不知不觉就醉了。

“谁醉了?!”金开泰内力深耳朵尖,一下听到了,马上抬头,大声喝道:“我没醉,来来,再开一坛酒!”

赵依依吓了一跳,忙道:“没……没有了。”

金开泰瞪大眼睛,转向李慕禅:“湛然,你这小和尚不够意思!来你们家,竟然没酒喝了!”

李慕禅笑道:“好好,大嫂,去李健家搬一坛来。”

赵依依有些担心的看了看他。

这金统领黑熊一般,酒量却不成,小叔面不改色,他却已经醉了。

看他模样,脸庞红得发紫,眼睛充血,怪吓人的,再喝怕会晕过去,万一他有什么毛病,喝出什么问题来可不得了。

李慕禅凑过去,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去了别回来。”

赵依依觉得热气钻进耳朵里,不由脸染红晕,抿着小嘴强忍笑,轻轻点头,说道:“好的,那我去搬一坛,你们慢慢喝。”

说罢,她扭腰往外走,袅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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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忽然一下醒了,翻身一瞧左右,自己正躺在一张榻上,此榻位于小院中央,正是李慕禅先前坐着的。

斜阳残照,红霞漫天。

小院被染成了红色,花圃里一朵朵鲜花绽放,在柔和的阳光中更显娇艳,一阵风吹来,西边的竹林簌簌作响。

他低头瞧,身上披着一张薄被单,洗得有些旧了,却很干净。

周围很安静,他咳嗽了一声。

正屋走出李慕禅,笑眯眯的问:“统领,醒了?”

金开泰有些不好意思,装做无事,皱着眉头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这一觉睡得好吧?”李慕禅笑眯眯的道。

“你一个和尚,酒量倒厉害!”金开泰有些不服气。

李慕禅笑道:“我力气大,酒量也大,统领若不服,咱们改天再较量一下!”

“好,你就等好吧,我会找回来的!”金开泰哼道,摸了摸头:“你这酒倒不错,喝了不上头。”

李慕禅笑道:“是我自己酿的,可惜喝光了。”

他又道:“统领,酒后的事你还记得吧?”

“什么事?”金开泰皱眉思索,喝酒时的情形一段儿一段儿闪现,有些零碎,拼不到一块儿。

李慕禅道:“统领你答应了我六经兼修。”

“什么?!”金开泰一怔,随即不信的哼道:“我真答应了?!”

“果然忘了,统领你亲口答应的。”李慕禅用力点头,笑了笑:“你还立了文书,要拿来看看?”

“怪不得你小子猛劝我酒,原来是耍阴谋!”金开泰指着他哼道。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自己摇摇晃晃,强装无事,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湛然兼修六经,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湛然这贼和尚却笑个不停,说不相信,自己醉了,一旦醉了酒,醒了后定不承认的。

记得,自己当时最恼别人说醉了,于是非要立下文书为证。

李慕禅笑道:“统领可想起来了?”

“哼,你真要兼修六经?”金开泰沉下脸,没好气的问。

他一向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管什么时候,说出去的话,就是吐出去的钉。

“是。”李慕禅肃然点头。

金开泰右手竖起食指:“我有一个条件。”

见李慕禅点头,金开泰道:“雨真刚开始修少阳真经,你少阴真经的进境不能低于他!”

“少阳真经,大师兄好像修了两个月了吧?”李慕禅道。

金开泰一摆手:“少废话,答不答应吧?”

“……好,我答应了!”李慕禅重重一点头。

金开泰道:“以一个月为限,下次小比之后,我要检查!”

“半年如何?”李慕禅笑问。

一个月想追上大师兄的进境,难之又难。

金开泰摇头,沉声道:“就一个月!……每个月我检查一次,低于雨真,就专修一经!”

“……好吧!”李慕禅点点头。

他念头一转就明白了统领的心思。,

当统领的人,即便长得再粗犷,也绝非粗人,看似答应了自己六经兼修,却变相的逼自己只练一经。

曾听二师兄他们说,四人当中,大师兄资质第一,只是一直苦修天元吐纳术,坚持到了最后,两个月前才开始改修少阳真经,一时突飞猛进,短短时间已经超过了他们三人。

自己资质极为一般,即便只练一经,想要追上大师兄的进境也艰难无比,况且六练同修。

若是六经同修,能保持跟大师兄一般进境,则六经兼修也没什么不好。

这便是统领打得如意算盘,可谓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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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见他答应了,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层层解开,里面是一叠薄册子,李慕禅一瞥看出,共有六本。

最上面一本,封面银勾铁划写着四个大字:太阳真经。

由上到下写就,字字遒劲,仿佛烙在纸上一般,又似想破纸而出。

金开泰小心拿起一本,递到李慕禅跟前:“咱们梅府有个规矩,顶级心法不落文字,你看完后要记住了,秘笈我要送回去的。”

李慕禅点头,小心的接过,知道这六本秘笈,每一本都珍贵异常,自己能修六本,统领对自己可谓极其厚爱与放纵了。

他明白,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天元吐纳术。

他记忆过人,翻了两遍便记住了,递还过去。

金开泰已经领教过他过人的记忆,绷着脸递上第二本,忽然扭头望向门口,皱眉道:“有人来了!”

说话间,他三两下收起包裹,塞回怀里,若无其事。

随即他摇头笑了:“是雨真他们几个!”PS:抱歉,晚了,一咬牙完成了催更的,本来不想写这么多的,因为数量往往与质量成反比,今天算是狠心了。

第21章 热闹

话音刚落,脚步声中,一行四人从照壁旁出现,俱是宝蓝色长衫,英气勃勃,神采飞扬,正是李慕禅的四位师兄。

当头是赵雨真,龙行虎步,身形沉凝,冠玉般的脸上挂着微笑。

“四位师兄,快里面请,统领也在。”李慕禅上前一步,左掌单合什一礼,热情相迎。

四人先跟金开泰见了礼,见他伸腿懒洋洋坐在榻上,床榻摆在院中央,多看了几眼。

尉迟明急性子,直接开口笑道:“统领,你这是……?”

金开泰一摆手,沉声道:“尉迟,你们怎么来了?”

尉迟明嘿嘿笑道:“五师弟受了伤,咱们哪能不来瞧瞧!”

“你们闲功夫倒不少!”金开泰哼了一声,从床上起来,道:“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李慕禅笑道:“统领何不与四位师兄一起?”

“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金开泰摆摆手。

尉迟明马上拉住金开泰袖子,嘿嘿笑道:“这可不成,咱们还要跟统领商量五师弟的伤情呢!”

“统领,一块儿走吧。”赵雨真笑道。

金开泰看了看他们,哼一声重又坐下了,李慕禅搬来四张椅子,他们坐在榻前,沐浴在晚霞中,周身皆红。

“五师弟,昨天没睡好吧?”贺南山打量着李慕禅,呵呵笑道:“咱们本想早早过来,可一想你昨晚定没睡好,白天要补一觉的,等到现在才来。”

“确实不好受。”李慕禅点头笑道。

赵雨真道:“今晚还会难受,疼上三天才能好转。”

尉迟明笑道:“大师兄,我都说了甭担心,五师弟不用睡觉的,……我说对了吧,瞧瞧他气色,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哪有一点儿没睡足觉的样子?!”

赵雨真笑眯眯的点头:“还真是如此,五师弟,你打坐一个时辰,真能抵得上一晚的觉?”

李慕禅笑道:“是,……我自小修炼入定的功夫,练了十几年,其实不难,很多高僧都可以的。”

“佛法精妙,果然有独到之处。”赵雨真缓缓点头。

金开泰瞪着眼睛问:“湛然,你不用睡觉?”

李慕禅笑着点点头:“入定是大休息,比睡觉更管用,我入定一个时辰,抵得上一晚睡眠。”

“好!好!”金开泰不停点头,打量他几眼:“怪不得你这么大的野心!”

程晓风瞥一眼李慕禅左手秘笈:“五师弟,你选的是哪部真经?”

李慕禅笑了笑:“我主修少阴真经,兼修其余五部。”

四人一怔,尉迟明忙问:“你把六部真经都学了?”

李慕禅点头。

“疯了吧?”尉迟明怪叫一声,古怪的看看他,转向金开泰:“统领,这么胡来也成?”

金开泰沉下脸,没好气的哼道:“试试看吧,先练一个月,他若不成就单练少阴真经。”

喝酒误事,果然不假,这湛然小和尚也忒贼,一顿酒把自己套住了,这事说出来丢人,自然不能说的。

众人点点头,没多说,既然他主意已定,劝也劝不动的,让他试一试也不妨,反正一个月而已。

虽然接触不久,他们也了解李慕禅的脾气,笑眯眯的,话也不多,可主意正,一旦拿定了主意,谁也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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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南山打量四周,笑道:“五师弟,这院子虽小,却很雅致,很安静,坐在这儿倒是享受,懒洋洋不想动弹!”

“不错,跟静园相比,别有一番韵味。”程晓风点头。

尉迟明嘿嘿笑道:“五师弟,你这次给咱们出了口恶气,嘿嘿,瑶光院那帮丫头再猖狂不起来了,灰溜溜的!”

“四师弟!”赵雨真皱了皱眉。

“大师兄,我没说错吧!”尉迟明大声道,恨恨的哼一声:“这几年,瞧瑶光院这些丫头,个个趾高气扬,见了咱们都是斜眼看,委实气人!”

说着话,他还瞥了一眼金开泰。

金开泰反瞪他一眼,他才撇了撇嘴,没说下面的话。

赵雨真松了口气,怕四师弟又埋怨统领,真惹恼了统领,逃不过一通教训,白受皮肉之苦。

金开泰气定神闲,斜了尉迟明一眼,嘿嘿笑了两声。

自从萧月生练成天元吐纳术,他欢喜,气顺了,心宽了,胸襟也广了,对尉迟明这浑人的话也能当听不见。

赵雨真道:“对了五师弟,咱们今早见了大小姐,看样子大小姐没在意,不用担心了。”

尉迟明嘿嘿笑道:“六院的那些小子丫头们,说嘴罢了,给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动咱天枢院的人!”

“行了你们!……闹大了,真惹恼了大小姐,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金开泰摆摆手,沉声哼道。

“统领放心,闹不起来的。”赵雨真笑了笑。

尉迟明得意的笑:“这次小比,咱们要包揽前三!”

程晓风一下笑了,摇摇头。

贺南山失笑:“四师弟,你能斗得过宫轻云?”

“嘿嘿,让五师弟把她收拾了,上不了场就是!”尉迟明搓着手嘿嘿笑。

李慕禅苦笑摇头:“四师兄,我被宫师姐收拾了还差不多。”

赵雨真道:“嗯,这次五师弟胜得侥幸,宫轻云很快会找出克制之法的,毕竟她是大小姐亲传。”

众人默然,提到大小姐,他们好像忌惮极深。

李慕禅更觉好奇,极想见一见这大小姐。

“三儿,有客人?”一道圆润柔和的声音传来,白影一闪,李玉蓉蓦的出现在照壁旁。

金开泰一惊,霍的转头望去,他内力深厚,十丈之内落蝇可闻,竟没察觉有人来,心中惊异之极。

一眼望去,对面一个玉人袅袅而立。

玉白色僧袍,长发披肩,容貌柔美,肌肤晶莹如玉,一双丹凤眼眸又黑又亮,如宝石般熠熠生辉,慑人心魄。,

她静静站在那里,夕阳映照下,仿佛一尊白玉雕像,不沾一丝烟尘气息,映亮了整个小院。

“二姐!”李慕禅笑着扬扬手,笑道:“来来,这是金统领,我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

又对怔怔出神的五人笑道:“这是我二姐,芳名玉蓉。”

李玉蓉神情淡然,从容对众人合什一礼。

众人忙不迭的起身,纷纷还礼,即便稳重如赵雨真,也有几分恍惚,觉得这李玉蓉光彩照人,一举一动曼妙动人。

李慕禅笑道:“二姐,今天怎么这般早。”

“嗯,今天师父来了客人。”李玉蓉笑了笑,对众人淡淡一颌首,脚下不停,飘然进了屋。

众人暗觉惆怅,小院好像一下黯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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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过后,尉迟明凑过来,压低声音:“五师弟,她是你二姐?”

李慕禅笑着点头:“是啊,怎么,四师兄认得我二姐?”

“我哪有这般机缘!”尉迟明忙摆手,嘿嘿笑道:“我还以为这世上的女人,没一个比得上大小姐与三奶奶呢,是我错啦!”

李慕禅笑了起来,道:“四师兄也会拐着弯夸人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胡说!”尉迟明忙道,扫一眼屋子方向,哼道:“我只是不愿拐弯说话,不是不会!……哼哼,我要是拐起弯来,准拐得你辨不得东西南北!”

“行啦,四师弟!”赵雨真沉声哼道,转身李慕禅,温声道:“你二姐好像也会武功罢。”

众人都望着李慕禅。

李慕禅点头,笑道:“二姐是雪印师太关门弟子,武功嘛,我也不知深浅,想必不低吧,……是不是,统领?”

“高深莫测。”金开泰缓缓点头。

尉迟明似乎不信:“不会罢,这般厉害?!”

“哼,你们加一块儿也不是她对手!”金开泰瞪他一眼。

“真的这么厉害,五师弟?”尉迟明仍是不信,转向李慕禅。

李慕禅笑了笑:“二姐武功多厉害我是不知,她也没跟我动过手,倒是厨艺是极厉害的,大伙留下吃晚饭罢。”

“算啦!”金开泰忙摆摆手,哼道:“天色不早啦,咱们也该走了!”

他心有余悸,虽然湛然的酒不上头,可毕竟醉了一场,要是再喝,被这四个小子一醉,准得趴下,那就丢人大发了!

赵雨真四个人有些不情愿,坐着不动。

贺南山笑道:“不急不急,六部真经五师弟都学全了?”

“对了,湛然,你快看吧。”金开泰想起来,从怀里又拿出油布包裹,打开了,将其余四本拿给他。

李慕禅不多说,拿起薄册子低头翻看,其余几人闭上嘴,保持安静,惟恐惊扰了他。

李慕禅迅速敛去杂念,心湖澄澈下来,专注于手上秘笈,一页一页翻得很快,今天自己的精神格外旺盛,看东西也快。

赵雨真四人左顾右盼,打量着小院,眼睛却总不由的往正屋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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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功夫,五本秘笈都看完,递还金开泰。

“记住了?”金开泰郑重的问。

李慕禅肃然点头:“记住了,多谢统领!”

金开泰摆摆手,绷着脸哼道:“那就一个月后见分晓罢!”

他刚起身,又坐下,沉声道:“雨真,你听说过雪印师太吧?”

赵雨真一怔,想了想,脸色忽然一变,道:“是映月庵的雪印神尼?!”

“你总算还没迷了心窍!”金开泰哼道。

“竟是映月庵的雪印神尼!”赵雨真讶然的望了望正屋,又望向李慕禅,失了从容沉稳。

李慕禅笑道:“我二姐确实在映月庵。”

赵雨真以手抚额,摇头苦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令姐竟是雪印神尼的高徒!”

“大师兄,雪印神尼,哪个呀?”尉迟明眨了眨大眼。

“你们一直呆在府里,天下的英雄人物多不识,……雪印神尼佛法精湛,乃宇内共钦的高僧大德!”赵雨真肃然道。

“哦……”尉迟明点头,神色恭敬起来,对于僧人,因法性大师故,他爱屋及乌,都很尊敬的。

赵雨真见贺南山与程晓风有些不以为然,哼道:“雪印神尼不仅佛法精深,武功亦高极,乃天下间数得着的顶尖高手!”

程晓风笑笑:“那比统领如何?”

“我给神尼提鞋都不配!”金开泰哼道。

***********************************************

正说话间,李玉蓉袅袅而出,带着淡淡幽香来到李慕禅近前,柔声问:“三儿,爹跟娘呢?”

她神情从容,温柔如水,却只望着李慕禅,理也不理金开泰五人,好像眼里只有他一个。

李慕禅笑道:“去李健家了,这几天他们算是住在那儿了。”

“他们呀……”李玉蓉轻摇臻首,嫣然微笑,忽然一蹙眉:“胳膊怎么了?”

“不要紧,一点儿小伤。”李慕禅笑笑。

“我瞧瞧。”李玉蓉蹙眉,众人眼前一花,她已经站到李慕禅另一侧,小心翼翼抬起他右手,三根葱指搭上手腕。

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她的手吸引。

夕阳的余晖映照下,这三根手指圆润而修芊,好像刚剥好的笋芽,散发着柔和温润的光泽,美得惊人。

他们浑身汗毛一竖,好像这三根手指搭到了自己手腕上,清凉泌人,浑身毛孔一下都张开了。

片刻后,她微微点头:“嗯,经脉伤着了。”

李慕禅笑道:“不要紧,养一阵子就成。”

“不是多重的伤,可麻烦!”李玉蓉道:“我给你治一治罢。”

“二姐能治?”李慕禅笑问。

李玉蓉笑道:“我本事寻常,这点儿小伤还没放在眼里!”

“那好啊,就试试吧。”李慕禅笑道。

李玉蓉不再多说,轻轻放下他胳膊,阖起明眸,两手合什,顿时宝相庄严。,

片刻后,她脸上肌肤慢慢变化,光华流转,越来越晶莹,仿佛真的化成了白玉,晶莹温润,观之如观音菩萨下凡。

玉白色僧袍慢慢飘起来,渐渐鼓起,猎猎飘荡,如站在山峰之巅迎着浩浩烈风,秀发飘扬如黑缎儿摆动。

赵雨真几人怔怔看着她,眼中一片迷醉,此时的李玉蓉,真如仙女谪凡,欲乘风而去,这一刻,他们竟有顶礼膜拜的冲动。

她双眸蓦的睁开,眸中莹光荡漾,伸左手轻轻一招,李慕禅右胳膊倏的抬起,端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

晶莹右掌撮掌成鹤嘴形,在李慕禅右臂上轻啄了数下,轻盈灵动,竟有一股悠然自在的韵味。

她双掌收回,再次合什,阖起莹光荡漾的眸子,长吁一口气,玉白色僧袍慢慢平伏下来贴到身上,秀发垂下来,落到肩头。

肌肤恢复先前的细腻莹白,不那么晶莹,却更活色生香,秀发有些凌乱,竟使她变得妩媚娇艳,与刚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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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鹤添油术!”金开泰有些迟疑,试探的问。

李玉蓉睁开明眸,讶然看一眼金开泰:“你竟知道此术?”

金开泰忙道:“控鹤添油术乃当世奇学,有延命第一之称,在下略有耳闻,今日有幸得见!”

李玉蓉淡淡一笑:“我修为不足,只能用牛刀杀鸡了。”

“二姐——”李慕禅苦笑。

李玉蓉轻笑:“好吧,我说错啦,现在觉得如何了?”

李慕禅道:“火烤一样,还真成烧鸡了!”

“得烤上一个时辰。”李玉蓉笑道,伸葱指探了探他右腕,点头道:“明天应该就好啦。”

“湛然,你真是好福气!”金开泰一脸羡慕神情。

李慕禅呵呵笑道:“我也不知二姐有这般本事!”

李玉蓉淡淡微笑,道:“三儿,你们坐着说话罢,我去李健家看看。”

李慕禅道:“招呼大嫂回来,快开始做饭吧。”

“好。”李玉蓉点头,笑道:“晚上想吃什么?”

“随意弄几个就成。”李慕禅笑道。

金开泰忙站起来,急忙摆手道:“别别,……湛然,咱们也该走了!”

“统领,晚上就在这里吃!”李慕禅笑道。

“这可不成。”金开泰摇头,沉声道:“改日罢,今天我带着秘笈,要早早入库的!”

李慕禅看了看赵雨真四人:“那大师兄你们留下。”

赵雨真迟疑了一下,最终摇头。

李慕禅见状也没强留,笑着应了,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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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一行人很快出了李家村,沿着山路疾行。

太阳落山,暮色霭霭,远处已经变得模糊,鸡鸣声,狗叫声,小孩的哭闹声渐渐远去。

他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赶路,好像都没有说话的兴趣,沉浸在莫名的寂静中,耳边只有唰唰的风啸。

良久过后,到了山顶,往下走的时候,尉迟明忍不住说话。

他扭头问金开泰:“统领,那雪印神尼真的很厉害?”

“嗯。”金开泰点头,若有所思。

“有多厉害?”尉迟明问。

金开泰脚下不停,想了想:“……咱们梅府的人加一块儿,也挡不住她。”

尉迟明脚步顿一下,忙又赶上,挠挠头苦笑道:“五师弟这家伙,真是让人嫉妒,命好!”

贺南山问:“统领,五师弟的伤两天真能好?”

金开泰摇头叹道:“控鹤添油术可是延命的奇术,再重的伤,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延上十天性命,……真是杀鸡用牛刀!”

他想到自己传湛然疗伤之术,虽然精妙,但与控鹤添油术有云泥之别,不过,它再好,李姑娘也不能传给湛然的。

想到这里,他吁了一口气,觉得放松下来。

自从见到李玉蓉,他浑身紧绷,仿佛面对一只猛虎般,不由自主的紧张。

贺南山苦笑道:“四师弟好说胡话,这次倒说了句实话,五师弟真是命好!”

若在平常时候,尉迟明早就反驳,不依的大叫起来,这时却只是摇头笑笑,感叹不已。

赵雨真咳嗽一声,沉声道:“好啦,五师弟有个好姐姐,好哥哥,咱们羡慕不来,还是自己最可靠,……努力练功吧,争取赶上五师弟!”

众人精神一振,尉迟明大声道:“对,不能让这小子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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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的小院被暮色笼罩,有些模糊,他点起了灯笼,院子明亮起来,床榻仍摆在院中央。

李玉蓉进了厨房做饭,柔美的声音清晰传来:“三儿,师父让我问你‘婆娑世界,心外有何物?’”

李慕禅坐在榻上,左手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对了,师父还说,请你参加下个月的映月法会。”李玉蓉仿佛就在他耳边说话,清晰圆润,声声入耳。

李慕禅放下书卷,沉吟片刻,摇头道:“替我谢师太,我不去了。”

“怎么不去?”李玉蓉柔美的声音再响。

李慕禅道:“我如今入了梅府,是天枢院的弟子,不宜再去法会了。”

李玉蓉轻哼一声,道:“三儿!……师父还想让你代表映月庵参辩呢!”

“多谢师太了,不成。”李慕禅摇头。

李玉蓉忙道:“三儿,你再想想,莫急着推开!”

两人一个在厨房,一个在院中央,隔着甚远却不耽搁聊天。

李慕禅只是摇头,又拿起书,笑道:“我传了大嫂吐纳功夫。”

“咦,你好大的胆子!”白影一闪,微风飒然,李玉蓉蓦的出现在床前,戴着围裙,玉手沾了白面。

她黛眉蹙起:“私传武功,罪过可大了!”

“并非梅府武学,是我领悟的,不要紧。”李慕禅笑道。,

李玉蓉忙道:“三儿,你虽聪明,可武功不是别的,又复杂又严密,每一种心法都是千锤百炼得来,经过很多人试行,有一点儿改动都要出乱子的!……功法不对,遗害无穷!”

李慕禅笑着摆摆手:“放心罢,我会害大嫂不成?”

“你呀你,要小心呀!”李玉蓉摇头叹道,满是无奈,知道劝不动他。

她又道:“他们两个不闹了吧?”

李慕禅又放下书,无奈叹道:“还在僵持着。”

“这样下去可不成!”李玉蓉黛眉轻蹙。

李慕禅道:“两人性格不合,委实麻烦!”

李玉蓉轻哼道:“大哥也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让着大嫂一点儿!”

李慕禅道:“唉……,换个女人,大哥不会如此斤斤计较。”

“这是为何?”李玉蓉忙问。

李慕禅道:“大嫂出身高,大哥有心结,……心魔不除,两人很难平心静气,和睦美满的。”

“三儿,你主意多,想个法子吧!”李玉蓉道。

李慕禅摇头:“别的事,我倒可以想想办法,可这两口间的事,外人弄不清的,我能有什么主意?”

在前世,他的婚姻就不幸,最终离了婚,他是极不擅长应付女人的。

李玉蓉蹙眉,轻掠鬓边秀发,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两人可要散了!”

李慕禅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二姐你就不必跟着操心了。”

他虽这么说,脑海里思维旋动,开始想办法。

正说话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李柱子,秦氏,还有赵依依回来了。

见到李玉蓉,李柱子哼了一声,瞪她一眼:“舍得回来啦!”

“老头子就没一句好话!”秦氏白他一眼,扭头笑道:“玉蓉见到那大块头了?”

李玉蓉笑问:“大块儿头?是金统领罢?”

“对对,就是三儿的那什么统领,是不是很凶?”秦氏忙问。

李玉蓉微笑道:“我看还成,对三儿挺好。”

赵依依抿嘴笑道:“就是!娘,你就不信我的话!”

秦氏笑道:“依依说,他们两个在一块儿,三儿更像统领,我才不信呢!”

一家人正凑着说话,忽然传来“当当”叩门声。

赵依依忙扭身去开门,因为天黑,他们回来后直接拴上了院门。

赵依依很快回来,领着一人,笑道:“是找小叔的!”

李慕禅一怔,笑了起来:“宫师姐?”

第22章 苦行

眼前之人一张瓜子脸,五官精致,苗条的身材站在灯光下有几分单薄,一阵夜风吹来,月白罗衫飘拂,楚楚动人。

她紧抿着樱桃小口,目光清亮而犀利,直刺李慕禅,宛如瑶光剑出鞘。

李慕禅微笑道:“宫师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秦氏迫不及待的问:“小三,这是你师姐?”

李慕禅笑道:“是,娘,这是宫轻云宫师姐,宫师姐可厉害得紧,梅府七院第一高手!”

秦氏打量一眼宫轻云,亲切的道:“这般有能耐,真是个好姑娘!……来来,快别站着,坐下说话!”

说着话,她热情的迎上前,拉起宫轻云的小手。

李柱子双眼放光,大声道:“玉蓉,别傻站着,还不快给客人上茶!”

清亮目光在宫轻云脸上一转,李玉蓉抿嘴微笑,笑得古怪。

“爹,我来罢!”赵依依忙道,扭身袅袅进了正屋,很快端着小木盘出来,给宫轻云送上一盏茶,微笑道:“宫姑娘,快请坐吧。”

秦氏一直拉着宫轻云小手,上下打量,眉开眼笑的道:“真是俊秀,还这般有本事,难得!难得!”

李慕禅笑眯眯的看着,也不说话。

宫轻云蹙了一下黛眉,刺他一眼,勉强朝秦氏笑笑。

“娘,你忒热情了,别把人家吓跑了!”李玉蓉抿嘴笑道。

“胡说!”秦氏一摆手,瞪她一眼,转回来时,马上又笑眯眯的,道:“宫姑娘,多大啦?家里还有什么人?”

宫轻云轻咳一声,勉强笑笑:“伯母,我想跟李师弟说几句话……”

“好好,你们就在院里说话吧,咱们都进屋!”秦氏忙点头,扭头对李慕禅叮嘱道:“小三,莫要怠慢了宫姑娘!”

“娘,放心罢!”李慕禅忙点头。

秦氏一扯李柱子,又对李玉蓉赵依依招招手,临走时仍不忘扭头对宫轻云笑笑,然后才带着三人回了正屋。

李慕禅目送他们进屋,转身回来,摇头笑了笑,道:“宫师姐莫见怪,我娘素来热情好客,你又这般美丽动人,也怨不得她。”

宫轻云精致瓜子脸一沉,冷冷道:“湛然师弟,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宫轻云并非输不起的人!”

李慕禅一怔,笑了笑:“此话何解?”

“你那四个师兄上蹿下跳,又是求情,又是威胁,忙得不亦乐乎,真是可笑!……好像我输了,非要找大小姐撑腰一般!”宫轻云冷冷道。

李慕禅摸了摸光头,有些尴尬。

他实在无话可说,从昨天开始,先是大哥,后是四位师兄,都紧张得很,生怕惹恼了大小姐。

他笑了笑,忽然左手合什一礼:“是我小瞧了师姐,惭愧!”

宫轻云黛眉轻蹙,紧盯着他的脸,冷笑一声:“一个月后小比,咱们到时再见真章!”

她暗自皱眉,思忖:这湛然果然不好对付,心志坚定,胸襟广阔。

小姐曾说过,武功到了一定程度,再往上走,难如登天,决定因素并非勤奋与聪明,而是心灵,是胸襟与气魄。

李慕禅笑了笑:“好啊,求之不得,一直想领教宫师姐的瑶光剑法,可惜上次没能如愿!”

“哼,到时你会见识到的!”宫轻云冷冷道,轻哼一声:“我的话说完了,不用送啦!”

说罢,她一甩罗袖扭身便走,脚尖点一下,飘飘平掠至两丈开外,在照壁旁一转,身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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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摇头笑了笑,这位宫师姐倒是个心高气傲的,果然不是凡俗女子。

秦氏四人匆匆出来,一下把他围在当中。

秦氏一把揪住他衣襟,叫道:“好啊,小三,你怎么弄的,三两句就闹翻了,把人家姑娘气走了!”

知道秦氏他们在正屋里偷听,李慕禅与宫轻云说话压低声音,他们听不到,只能看到脸色。

宫轻云一直冷着脸,挂着冷笑,显然不高兴。

李慕禅笑道:“娘,你弄错了,我跟宫师姐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两个是敌非友。”

“嗯——?怎么回事?!”秦氏一怔,松了手,撇撇嘴,道:“这么美的姑娘,你怎不好好相处!”

李慕禅苦笑:“娘,我倒想与人家好好相处,可人家不答应。”

“嗯,但凡美貌姑娘,都有几分脾气的。”秦氏点点头,朝赵依依看一眼。

赵依依哼道:“娘,你看我做什么?”

“看看都不成,瞧你这脾气!”秦氏笑道。

“娘——!”赵依依轻嗔,忙岔开话题:“小叔,她虽貌美,但一直冷冰冰的,不是良配,还是算了罢。



李玉蓉摇摇头,没好气的哼道:“好啦!娘,大嫂,三儿是出家人,你们瞎操心做甚!”

这句话像一根针,秦氏像撒了气的皮球,顿时兴意阑珊,摇头叹道:“是啊,小三是出家人,不能娶媳妇的!”

李玉蓉道:“娘,你也别急,说不定呀,再过几年皇帝会下诏废了禁俗令呢,是不是?”

秦氏精神一振,忙道:“对,老头子,咱们要好好活着,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好吧好吧。”李柱子摆摆手,大声道:“吃饭!想饿死人不成!”

李玉蓉轻笑道:“好好,吃饭!”

她在外人面前甚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但在家里却是女儿,比不得李慕禅受宠爱的二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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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鹤添油术果然玄妙,当天晚上,左手已经止疼,不再难受。

他修炼观天人神照经,从子时练到清晨,莲花皎洁,宛如实质,仿佛触手可及,但莲花上那团白光一直没进展。

第二天,阳光仍旧明媚。

床搬到小院中央,家里仍只有他与大嫂赵依依,李柱子与秦氏都去李健家帮忙了,二姐李玉蓉天一亮就回了映月庵。,

待赵依依收拾完,他让其坐到身前,背对自己,然后伸左掌抵她背心,渡过去一团内力,让其体会内力之存在,再修炼吐纳。

赵依依觉得奇妙,修炼得很认真。

他则什么也不做,六大真经也不修,只静坐于榻上,合眸定息,仿佛入定,脑海里思维却在高速旋转。

整整想了半天,他做了一个猜测:这团白光需心神滋养,要以心火灼烧,方能增强变大。

当天晚上,子时,一滴甘露自百会落入,滴到莲花上,莲化很快吸收,变得越发坚凝,越发真实。

他马上从观想中退出。

念头一动,丹田内力全部涌出,如浩浩洪水,轰然席卷左手经脉,迅速沿着无影剑心法运转。

左手如被撕开,裂成了数片,其痛难当。

他强忍痛苦,浑身放松,调息宁神,花了一会儿功夫,终于进入定境,马上开始观想。

进入定境,五官敏锐,痛苦更加清晰,被放大了数倍。

此时,他十几年来苦修的定力显威,他强抑住心神,弃痛苦于不顾,心神专注于这团白光中。

倏的一下,浑身一轻,随即一暖,如跃入一眼温泉中,周身温暖舒畅,痛苦一下消失了。

他感觉就像是换了一幅躯体。

沉浸于这美妙之感中,不知不觉中,天色大亮,阳光照在窗纸上,映得屋子明亮柔和。

心神从天人神照经中褪出,身体仍暖融融的,左手只是轻微灼热,微疼而已,可以忽略。

他解坐下榻,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丝微笑。

莲花上的白光凝实些许,大有进境,自己所猜不错!

这是喜事,可惜,这修法太过匪夷所思,竟是传说中的苦行僧修行法,想要练成,需得承受莫大痛苦。

他禅功精深,种种记忆越发清晰,想起来师父生前说过,佛家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皆可成道。

其中有一支苦行法,专于凝炼心神,常自残身躯,以痛苦来激发潜力,坚定心神,此乃旁门左道,并不可取。

但看这观天人神照经,庄严浩大,绝非旁门,难不成,自己练得偏了?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停一停,暂且看一看,不能太急,免得出岔子,坠入魔道可就万劫不复。

惊喜被浇灭,他恢复从容宁静。

右手拉开门,穿过正屋,来到小院,赵依依从厨房探头:“小叔,醒了?吃饭么?”

李慕禅应了一声:“好,吃饭。”

待他洗漱过后,饭已经摆到桌上,热腾腾的,香气四溢。

赵依依一袭桃红色单衣,娇艳动人,见李慕禅右手拿筷子,笑问:“小叔,你不是练左手么?”

李慕禅笑了笑:“左手又受伤了。”

赵依依一怔,忙问:“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李慕禅笑道:“不要紧,练功太急了,出了点儿岔子。”

赵依依抿嘴笑道:“这右手刚好,左手又伤了,玉蓉知道了,又得一顿埋怨。”

李慕禅笑了笑,又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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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之后,清晨时分,他出现在梅府外。

他一靠近梅府,便觉察有异,门口钟大河他们四个本是绷着脸,杀气腾腾,气势慑人。

一见到他过来,马上变了脸色,笑眯眯的看他,目光古怪。

钟大河他们四个是梅府铁甲护卫,与李慕禅的关系甚好。

梅府护卫有四等,铁甲、铜甲、银甲、金甲,按武功与功勋计算,每上一层,薪水翻倍,相差悬殊。

铁甲护卫轮流站在门前,每三天一轮转。

李慕禅合什一礼,笑眯眯的问:“钟大哥,有什么事?”

“哈哈,没事!没事!……湛然,你快进去吧!”钟大河笑了两声,却不肯多说。

李慕禅看了看他,又看看三人,不再多问,进了府。

第23章 第一

一踏进梅府,只见明湖如镜,倒映着碧蓝的天空,朵朵白云。

空气湿润清新,清风徐来,拂面清凉爽快。

周身十万八千毛孔倏一下张开,李慕禅心下赞叹:如此好所在,身处其中实乃享受!

他缓步而行,左手拨动佛珠,走一步拨一珠,不徐不疾,神情沉静庄严,宽大的灰色僧袍飘飘荡荡,沿着湖边垂柳前往天枢院,浑身一派洒然出尘之气度。

迎面走来两个青年,墨绿绸缎劲装,周身干净利落,乃开阳院的弟子,年约二十,英姿勃勃。

本是有说有笑的两人,抬头见到李慕禅,脸色忽的一变,声音马上变小,偷看李慕禅一眼,与他目光一触,忙不迭转开,神情古怪。

李慕禅合什一礼,冲两人微微笑了笑,脚下不停,装作没看出异样。

三人很快交错过去,李慕禅如今内力颇深,耳力过人,隐隐听到两人低声议论:“他就是天枢湛然?”

“应该就是他,咱们梅府没别的和尚。”

“看模样也寻常嘛,竟能胜了宫师姐,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进府还不到两个月,不愧是进了天枢院的,真的是怪物!”

“天枢院的都是怪物,天赋个个好得让人嫉妒,唉……,都怨爹娘,没给咱们一个好身子!”

“嘿嘿,你这话让宫师姐听了,准帮你重新投胎去!”

“宫师姐正忙着练功,准确扳回一城,哪有功夫理会咱们!”

“他是个和尚,看来咱们白担心一场!”

“嘿嘿,和尚不能娶老婆的,妙,妙,真是妙!”

再往下,走得渐远,模糊不清了,李慕禅也收敛心神,不再理会,却也明白,自己果然扬名了。

他虽然缓步而行,速度却不慢,很快来到天枢院。

乍进院中,但见槐树下两团寒光闪烁,在阳光下吞缩不定,不停撞击,叮叮脆响伴随着一声声大喝,煞是热闹。

李慕禅露出笑容,是三师兄程晓风与四师兄尉迟明在交手,大师兄赵雨真与二师兄贺南山站在一旁笑眯眯的观战。

中央的大槐树下,阳光照得一地光斑。

四人穿的都是一身宝蓝色劲装,绸缎布料,闪闪发光,衬得四人朝气勃发,英武不凡。

听到脚步声,剑光倏的一敛,两人各自往后一跳,转头望来。

“哈哈,是五师弟来啦,快来,快来!”尉迟明一抹额头的汗,欢喜大笑,用力招手。

“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李慕禅合什一礼,依次叫道,从容微笑,慢慢走过去。

赵雨真面如冠玉,神采飞扬,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微笑道:“五师弟,伤可好了?”

“已经无碍了。”李慕禅笑道。

他右手很快好了,后来左手又伤了,现在也好了,控鹤添油术神妙之极,确实不愧是映月庵独传。

“哈哈,五师弟,宫轻云已经发话了,要在小比上与你决一胜负,闲人不得干扰,这丫头倒也硬气!”尉迟明迫不及待的道。

他上下打量着李慕禅,右手一捶他肩窝,大笑道:“好小子,看来在家很滋润嘛,更精神了!”

“宫师姐这是……?”李慕禅笑了笑。

尉迟明嘿嘿笑道:“五师弟,这宫轻云是不是看上你啦?……也不对,你是个和尚嘛!”

“四师兄慎言,宫师姐听了这胡话,要跟我拼命的!”李慕禅摇头笑道。

尉迟明忙道:“五师弟,我这可不是胡说!”

他望向程晓风:“三师兄,你跟他说说!”

程晓风微微一笑,道:“五师弟,你可能没听过,宫轻云曾说,嫁人只嫁武功胜过她的男人!”

李慕禅恍然大悟,摇头苦笑:“我是一个出家人的。”

贺南山大笑:“哈哈,五师弟,你虽是和尚,但七院中能胜过她的,只你一人,没有旁人啦,大伙岂能不多想?”

李慕禅摇头苦笑。

赵雨真温声问道:“别胡闹了!……五师弟,心法练得如何了?”

李慕禅笑了笑:“算是入了门,……大师兄,多谢你传我提纵术,赶路确实快多了。”

赵雨真道:“宫轻云她轻功绝顶,这提纵术太粗浅,远非敌手,让统领传你更高明的吧。”

“好。”李慕禅点头。

尉迟明招招手,嘿嘿笑道:“来来,五师弟,咱们比划一下,看你这几天偷懒了没!”

“好!”李慕禅直接答应。

随着莲花上白光的坚实,他心神壮大,导引内力越发迅速,每天只抽两个时辰修六部真经,进境极速。

六部真经果然不凡,如今,他觉得经脉强壮许多,与从前判若两人。

这让他对观天人神照经越发期盼,但因炼法奇异,他生怕不妥,以定力克制住诱惑,这才回了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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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明见他答应得痛快,兴奋的叫了一声,拔剑出鞘,哈哈大笑:“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五师弟你的真功夫!”

李慕禅笑道:“四师兄,那我可不客气啦!”

说罢,腰间闪过一道清光,剑尖蓦的到了尉迟明胸前。

尉迟明怪叫一声,撤步闪避,步法极其精妙,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剑尖,左肩却被划了一道口子。

还好只是划破了绸衫,未伤及皮肉。

没想到李慕禅出手如此之快,尉迟明被激起了豪气,大叫一声,长剑呼啸,宛如一阵狂风卷过,裹向李慕禅。

劲风扑面,睁眼困难,李慕禅深吸一口气,清凉内力在手少阴经中飞速流转,消减不适。

但见他僧袍鼓荡,猎猎作响,如站在山巅,罡风凛凛。

尉迟明剑势一旦施展,顿时滔滔不绝,长剑如御大风,随着长剑挥动,大风相随,呼啸盘旋,气势惊人。,

李慕禅长剑奇快,幻出道道清光,形影不离尉迟明身前。

两人一个似狂风,一个似清水,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

槐树叶被剑风扫过簌簌落下,纷纷打着盘旋往下飘,乍碰到剑光,倏的化为粉末。

“叮叮叮叮……”清鸣声连绵不绝,宛如玉珠滚盘。

“停!”尉迟明大喝一声,忽然剑光一敛,跃后一丈,摆着手叫道:“不打了不打了!”

“四师弟,你败了!”程晓风微笑。

尉迟明睁圆了眼睛,怒瞪他一眼,哼道:“这小子手劲儿忒大!”

他还剑归鞘,用力甩着手,想甩去酸麻感。

心下暗忖,五师弟这小子力气太大了,硬碰一记,虎口便是一阵发麻,可他出剑太快,不硬撞不成。

若再打一会儿,自己就握不住剑了,那可丢人大发了!

李慕禅呵呵笑着归剑入鞘,道:“我全靠这一把蛮力气,论招式的精妙还差四师兄很多。”

尉迟明一摆手,气恨恨的道:“你就甭给我脸上贴金啦,输了就是输了!”

贺南山抚掌叹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五师弟,你把无影剑与梅花十二剑合二为一了!”

李慕禅笑道:“是,我试着以无影剑心法催动梅花十二剑。”

“不错!不错!”贺南山赞叹。

赵雨真露出微笑:“五师弟果然天纵之资!”

“大师兄,二师兄,过奖啦。”李慕禅笑道。

程晓风拔剑出鞘,微笑道:“五师弟,来,咱们过两招!”

他本是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大伙,一幅云淡风轻的神情,这句话一出,整个人顿时一变,仿佛利剑出鞘,锐气逼人。

李慕禅笑着应了。

四位师兄之中,大师兄沉稳干练,公正威严,二师兄城府甚深,气度和煦,三师兄傲气峥嵘,四师兄憨直爽利,各具风采。

他心知,大师兄这般夸赞,二师兄与四师兄还好,三师兄定是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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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一声清吟,程晓风拔剑出鞘。

他倏的一滑,如一条线扯着在冰上滑行,长剑平平向前一递,云淡风轻中,剑尖已至李慕禅喉咙前。

李慕禅腰间寒光一闪,“叮”一声脆响,两剑各自荡开。

“叮叮叮叮……”连绵不断的清鸣声响起

程晓风剑法飘逸,冉冉如云,透着一股潇洒与飘逸,好像并不快,偏偏金铁交鸣声密密麻麻,比雨打芭蕉还急几分。

赵雨真三人紧盯着场中,但见两团清光不停撞击,快得看不清剑,唯有叮叮叮叮的脆响。

片刻过后,程晓风飘然后退,摇头苦笑:“五师弟,你胜了!”

李慕禅长剑归鞘,笑着合什一礼:“三师兄,承让了。”

“嘿嘿,三师兄,尝到滋味了吧?!”尉迟明得意的笑,幸灾乐祸。

程晓风瞥他一眼,对赵雨真与贺南山道:“五师弟膂力极强,硬碰不得,我手已是麻了。”

“怪不得呢……”贺南山笑道。

尉迟明拉住李慕禅的袖子,嘿嘿笑道:“五师弟,给我说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李慕禅笑笑:“我也不知,天生如此。”

几位师兄虽然友善,但十二大劲他不想让旁人知道。

十二大劲是他与前世相联的唯一纽带,地位特殊,不想跟外人分享。

况且,这十二大劲能起妙用,关键还在禅功,大哥李慕风曾练过几年,强身健体罢了,效果还不如练武,他一入梅府学了武功,马上放弃了。

若告了几位师兄,练了没什么效果,反面惹人怀疑,是不是随便搪塞,徒惹麻烦,不如不说。

他两世加在一起活了五十几年,对人性颇为了解。

“唉……,我怎么就没那么大的劲儿呢!”尉迟明举起胳膊用力攥了攥拳头,哀声叹气,摇头不已。

赵雨真道:“五师弟,你如今算是咱们天枢院第一高手了!”

“大师兄,这可不敢当!”李慕禅一怔,忙摆手。

赵雨真摆摆手,笑道:“五师弟你招式虽粗浅,但胜在剑快,兼之力大无穷,抵得二三十年苦修,这第一高手之名,绝非虚夸。”

几人正在说话,忽然进来一个少女。

她身穿桃红罗衫,明眸弯弯,容貌甜美,看着约十五六岁,但身材饱满,仿佛熟透了的水蜜桃,委实诱人。

她绷着脸站在台阶上,冷冷看着他们。

“小圆姑娘!”尉迟明忙叫道,满脸堆笑迎上去:“小圆姑娘,大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小圆姑娘斜睨他一眼,紧绷着俏脸一哼:“哪个是湛然?”

“小僧湛然。”李慕禅上前一步,合什一礼。PS:上了三江推荐,明天可能会两更,尽量努力试试,不必抱太大希望。殷切渴望大伙的支持,一个推荐,一个收藏,对于我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第24章 若兰

“你是湛然?”小圆姑娘上下打量他一眼,明亮的目光落在他光头上,点点头道:“跟我来罢,小姐有请!”

“小姐?”李慕禅疑惑望她。

尉迟明脸色一变,忙道:“大小姐要见五师弟?!”

小圆明眸圆睁,跺了跺脚,小手一指尉迟明,娇嗔道:“尉迟明,你少跟我废话,让开!……湛然,随我去吧,莫让小姐久等!”

“大师兄……?”李慕禅转头望赵雨真。

他对于人心把握极准,自己初入梅府,根基甚浅,唯可倚仗的便是几个师兄,武功强于他们不要紧,有益无害,却不能忘了长幼之序。

赵雨真沉吟一下,抱拳对小圆温和一笑,道:“小圆姑娘,不知大小姐对五师弟有何吩咐?”

小圆收敛了薄怒,正色道:“赵师兄,放心罢,小姐不会吃了他的!”

赵雨真呵呵笑道:“五师弟初来乍到,什么规矩都不懂,到时还望小圆姑娘关照一二。”

小圆忙点头,不耐烦的道:“好吧,好吧,你们就别瞎操心啦,是好事!……湛然,别磨蹭了,快走吧!”

赵雨真对李慕禅笑笑:“五师弟,去吧。”

“好。”李慕禅点头,合什一礼:“小圆姑娘,请——!”

小圆一扭小蛮腰,哼了一声往外走,赵雨真与贺南山四人送他们出了天枢院,远远看着他们往东而去,消失在湖边的柳条中。

“大师兄,不要紧吧?”尉迟明紧张的问。

赵雨真摇摇头,从远处慢慢收回目光,笑道:“不要紧,可能是大小姐好奇五师弟,叫去见见吧。”

他转眼一扫众人,沉声道:“五师弟入门不久,已如此厉害,咱们身为师兄的,岂能安心落在后面,好好练功罢!”

“是,大师兄。”三人肃然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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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与小圆沿着湖边往东,在柳树下缓步而行。

清风徐徐,柳枝拂动,似雾似烟。

周围一片宁静,清脆鸟鸣声声入耳,空气清新湿润,湖上波光粼粼,像无数宝石在翻滚,明亮得不可直视。

小圆袅袅走在前头,腰肢柔软纤细,仿佛化为一条柳枝,融于旁边的柳枝当中,圆臀在薄薄桃红罗衫下滚动,淡淡幽香缭绕身边,散发出致命的诱惑。

李慕禅修炼观天人神照经,颇有进境,莲花上的白光越发坚实,欲望也随之增强,尤其是情欲,更有决堤之势。

好在他十几年修炼,禅定功夫精深,修过不净观,白骨观,定力坚凝,否则早就克制不住。

家里养伤时,他不时被大嫂的美态所动,防不胜防,需得时时凝神克制,此时见小圆诱人美态,心中情欲顿时滚动如沸。

他摇头苦笑,隐隐明白,这小圆是故意如此媚态,是在勾引自己!

深吸一口气,强行把眼睛移开她娇躯,凝神于如镜的湖面,在脑海中观想天人神照图。

一幅画面顿时出现,清澈的湖水,湖上莲花皎洁如玉,上面悬浮一团柔和的白光,跳动如火焰。

再上面的天幕墨蓝如洗,一轮明月高悬,清辉遍洒,他只觉身体阵阵清凉,欲念顿消,恢复如常。

他念头一动,顿时结束观想,心神归位。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竟观想成功了。

平常时候,往往都得进入定境再开始观想,否则,无论如何凝神定心,天人神照图并不出现。

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玄妙?

难不成是因为看到真正的湖水,所以马上观照出湖水来,从而更加容易的观照天人神照经?

“哼,你们几个师兄弟感情倒好,就像送你上刑场一般!”他思忖中,耳边响起小圆甜美的声音。

李慕禅微笑道:“我得罪了小姐,所以师兄们担心。”

小圆霍的停住脚步,转头望来:“你是说打败了宫姐姐?”

李慕禅笑着点头。

小圆蹙起弯弯眉毛,不悦的道:“你们把小姐看成什么人啦!……小姐听到这消息,非但没生气,反而高兴,说是好事,能让宫姐姐降降心气儿。”

李慕禅一怔,呵呵笑了起来,摇头道:“咱们真可谓井中之蛙,见识太短,小圆姑娘见谅。”

“你这和尚倒会说话!”小圆撇嘴一笑,梨窝浅浅,甜美动人。

她弯弯的眼睛打量李慕禅,在他光头上转了转,笑道:“湛然,你是真的和尚吗?”

李慕禅点头:“是,我是受了具足戒的,业已剃度十年。”

小圆重新迈步,细腰扭动,款款而行,姿态越发诱人,轻声道:“那你年纪很小就当了和尚?”

两人不知不觉中靠近,李慕禅鼻前荧绕着她幽幽体香,再看她梨窝浅浅,甜美而妩媚,不由心神荡漾。

好在,他如今心神清宁,如浸湖水中,只是一荡,马上恢复平静。

他笑笑:“我自幼家贫,爹娘养不起三个孩子,我两岁开始在寺中生活。”

“唉……,你也是可怜人呢。”小圆叹了口气,神情柔和下来。

李慕禅看一眼,柳枝依依之下,她款款而行,蹙起弯弯眉毛若有所思,不复先前小辣椒模样,变得多愁善感了。

他不由暗自一笑,这小圆姑娘气质多变,可谓尤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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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湖边往东走,约走了两里远,在一座五角小亭前停住。

朱柱、雕梁、画栋,这座小亭极为精致,横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观荷亭。

小亭两旁是荷花池,密密荷叶遮住水面,几朵莲花婷婷而立,有的鹅黄,有的玉白,有的淡粉,清新动人。

小亭由一条鹅卵石小径通往一座月亮门。

小圆转身道:“湛然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李慕禅轻颌首,迈步进了观荷亭,摸了摸朱红柱子,竟是石头的,池中荷花皎美动人。,

小圆跟着进来,甜美微笑:“小姐很喜欢在这里赏花,湛然你也坐一坐,看看荷花吧。”

说罢,又对他一笑,出了小亭踏上中间的鹅卵石小径,饱满诱人的身形消失在月亮门中。

李慕禅收回目光,微笑着思索,她对自己态度多变,先是诱惑,后是和善,多半因为自己是出家人,。

很快,小圆再次出现,站在月亮门前招招手:“湛然,快来罢。”

李慕禅笑着走过去:“小圆姑娘,大小姐在里面?”

“是,小姐让你过去。”小圆凑到他跟前,浅浅笑道:“不用担心的,小姐人很好的。”

李慕禅笑着点头,幽香钻入鼻中,心神又是一荡,忙又凝神克制,他暗叹,女人之美,真是防不胜防。

踏进月亮门,眼前是一方清亮的小池,直径约两丈,池旁是一座假山。

一道泉水从假山上潺潺流下,注入小池中,池中央是一朵大王莲,叶子如圆盘,两颗水珠落在上面,晶莹剔透,如玉盘承露。

池子右边是一株芙蓉树,芙蓉花开满树。

小圆在前引路袅袅,步态动人。

沿鹅卵石小径绕过池子,朝东进入一片雅致的园林中,在园林中复向东,过假山,绕竹林,来到又一个月亮门前停住。

上面写着两个字:憩园。

这两个字刻于月亮门正上方的青石上,很容易忽略,字体秀雅而不失飘逸,李慕禅目光落在这两个字上。

小圆见他如此,轻笑道:“这两个字是小姐用手指写的。”

李慕禅讶然望去:“指力?”

小圆笑道:“是呀,小姐的武功很高的。”

李慕禅一路走来,欣赏风景的同时觉得奇怪,偌大的园林,竟不见一个护卫,没有明哨,也无暗哨。

难不成,大小姐对梅府如此自信,没人能闯进来?

原来是她本身武功高强!

小圆清脆的声音又响起:“走吧,小姐在里面。”

李慕禅整了一下僧袍,左手执佛珠,神情沉静而庄严,缓步进入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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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踏入憩园,入眼所见是一片梅花,疏疏落落,占满了西边半个院子,院子东边是一个小练武场。

场边是连绵的假山,气势森森,竟有山川之险。

假山有一座小亭,八角飞檐,如一只雄鹰展翅欲飞。

穿过梅花林,李慕禅看到练武场上剑光闪烁,清亮的光芒晃动,仿佛一团清泉在阳光下粼粼生波,令人目眩神迷。

李慕禅五官敏锐,看清剑光中的苗条人影,却是宫轻云。

场边静静站着一个紫衫女子,正背对着这边,双手抱肩一动不动,唯有衣袂飘动。

李慕禅打量一眼,她身段儿婀娜,修长,背影极美,没看到她真容,已经认定这是一个美人儿。

小圆道:“小姐,湛然来啦。”

宫轻云剑势一顿,清光顿敛,剑已还鞘。

她蹙眉望一归这边,抱拳道:“小姐,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紫衫女子轻颌首,声音清洌如冷泉。

宫轻云身形冉冉如白云,迎面掠过李慕禅,清亮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冷哼一声,倏的消失。

淡淡幽香犹袅袅不散,李慕禅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紫衫少女转身过来,一道迷离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道:“你是湛然师父?”

“小僧湛然。”李慕禅合什一礼。

他心中一笑,倒没觉得失望,这大小姐容貌极美,所见过的诸女子中,唯有二姐可堪媲美。

瓜子脸,尖俏下颌,樱桃小口,挺秀的鼻子,眉弯长入鬓,一双眸子极美,似雾似烟,迷离变幻,似乎要将人的心神吸进去。

“我是梅若兰。”紫衫少女合什一礼,伸手斜指假山上的小亭,淡淡道:“湛然师父,咱们过去坐着说话罢。”

李慕禅轻颌首,三人上了假山,进到小亭中。

他没想到,这大小姐对自己如此客气,比小圆还客气几分,心中奇怪,脸色不动,缓缓打量一眼四周。

近处观看,小亭褪了颜色,处处残留着时光流逝的痕迹,透出一股沧桑。

站在这里可俯看整个梅府,远处明湖如镜,依依柳枝如镜子的镶边儿。

小亭中央是一方石桌,被磨得光亮可鉴。

梅若兰优雅的坐下,接过小圆递上的茶盏,淡淡问:“湛然师父是李执事的弟弟,还是澄静寺的住持,为何要进府?”

李慕禅坐到对面,接过茶盏,冲小圆笑了笑,转头道:“听闻梅府有金刚不坏神功,乃佛门奇学。”

梅若兰轻啜一口香茗,优雅放下茶盏,淡淡道:“金统领跟我求这门心法,我本不同意的。”

李慕禅放下茶盏,微笑看着她。

梅若兰道:“这门心法固然威力宏大,可修炼艰难,自前朝慧果神僧创出此法之后,尚无人练成。”

“我想试试看。”李慕禅道。

梅若兰迷离的目光在他脸外转了转,道:“这些年来,梅府不乏惊才绝艳之辈,资质不输于你,也试着修炼此功,却无一有成。”

不等李慕禅再说,她接着道:“不过,你既有如此天资,试试也无妨。”

“多谢大小姐。”李慕禅合什一礼。

梅若兰轻轻摇头:“不必谢我,湛然师父乃佛门中人,金刚不坏神功又是佛门奇学,说不定有转机,……若能重振这门绝学,对梅府也有益无害。”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帖子,放到桌上:“这是雪印神尼的请帖,请湛然师父参加四月初八的映月法会。”

李慕禅皱了一下眉毛,不想雪印神尼竟将请帖送到这里。

他摇头道:“小姐,我就不去了。”

“哦——?”梅若兰怔了怔,打破了云淡风轻,仔细看着他,明眸闪烁,越发迷离动人,似幻似梦。

片刻后,她恢复如常,淡淡道:“映月法会乃佛门一大盛事,影响深远,被邀者无一不是高僧大德,湛然师父你年纪轻轻,竟能受邀,实乃无上荣光!”

李慕禅微微笑了笑,不说话。

他自然明白映月法会之重,一旦参加,必扬名天下。

可他如今不看重这些,只想练好武功,有自保之力,能逍遥于世。

他常与雪印神尼论法,两人通过李玉蓉辩法已十余年,难分难解。

他在前世大学乃哲学专业,上学期间潜心研究哲学,接触过各家哲学流派,眼界大开。

在他眼中,佛法本身也是一种哲学,这个时代,论眼界之宽广,即便诸佛门大德也难与他相比。

在雪印神尼眼中,他心境超然,禅功精深,智慧浩然,实可谓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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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淡然微笑,梅若兰蹙一下黛眉,缓缓点头:“也好,你既不想去,我也不勉强。”

“多谢小姐。”李慕禅合什一礼。

梅若兰轻轻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轻云说你出剑奇快,有风驰电掣之威,我想见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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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冲动

李慕禅笑了笑:“我正想领教小姐的高招。”

以指力在青石上划出两个字,内力之深厚可见一般,自己远非对手,却仍渴望一战。

与臭棋蒌子下棋,越下水平越差,与高手对奕,棋力大涨,此理相同,他现在最想与高手切磋。

梅若兰露出一丝微笑:“好,小圆,去取一柄青锋剑来。”

“是,小姐!”小圆看了一眼李慕禅,扭身去了,很快拿了一柄长剑回来,递给梅若兰。

梅若兰抽剑出鞘,寒光一闪,她端量着长剑,雪白葱指弹了一下,“铮”一声清吟,悦耳动听。

她微笑道:“来罢!”

李慕禅合什一礼,伸手道:“小姐请——!”

剑尖一点地面,梅若兰平平掠出小亭,在空中忽然下坠,轻飘飘落到了练武场上,点尘不惊,宛如白鹤落地般优美。

小圆抿嘴一笑:“湛然,你要倒霉啦!”

说罢,她拿着剑鞘一跃钻出小亭,如乳燕投林般斜掠下去,轻盈落到了练武场旁边。

李慕禅苦笑,看了看下面,练武场离这里有点儿高,他掂量了掂量,摇摇头,慢慢出了小亭,下了假山,缓步走到练武场上,若无其事,神情沉静。

梅若兰持剑站在场中央,姿态优美,冷艳而雍容,看着李慕禅走过来,她明眸迷离闪烁,似笑非笑。

小圆咯咯笑:“湛然,你不会轻功的吗?”

李慕禅摇头笑道:“前几天学了提纵术,还不太熟,献丑不如藏拙,就不丢人现眼了。”

“你真没学过呀……”小圆停住笑,扭头道:“小姐,不如传给他一门轻功,好不好?”

“嗯。”梅若兰轻颌首,剑一指李慕禅:“出招吧!”

李慕禅又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梅若兰一丈外。

“小僧失礼了。”他右手缓缓按上剑柄,话音一落,腰间蓦的一道清光亮起,直射梅若兰,如彗星经天。

“叮……”梅若兰右手持剑柄,左掌按剑尖,横在身前,恰好挡住了李慕禅的剑尖。

被李慕禅刺中,剑身弯曲如弓,几乎触到她胸前丘壑。

她露出一丝微笑:“果然好力气!”

“嗡……”她手腕一震,弯曲长剑陡的笔直,伴着一串残影,嗡嗡作响。

李慕禅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虎口发麻,长剑几乎脱手,亏得内力流转迅速,马上消去一层酸麻。

他暗自赞叹,这一剑已经尽了全力,比当初刺向宫轻云的剑更快两分,却被轻易的化解了。

紫影一闪,他暗叫不好,急忙挥剑刺出,肩膀却是一麻,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两手空空,他苦笑着摇头:“我败了。”

他出剑快,梅若兰的剑更快,他头脑反应过来了,手脚却不成,眼睁睁看着她一闪身到了自己身侧,轻轻一剑刺中肩头穴道。

依他估计,她出剑之快不逊于二姐。

梅若兰气定神闲,迷离的眸子看了看他,点头道:“你的剑确实快,大有可为,……可莫因此小看了天下英雄,梅府的天地很少,七院更小,你能称雄七院,能打得过铁甲护卫,对上铜甲护卫就够呛,银甲护卫,金甲护法更不用想!”

“小僧受教了。”李慕禅点头,郑重合什一礼。

他一下理解了梅若兰的苦心,显然是怕他飘飘然,失了上进心。

梅若兰露出微笑,颇是赞许:“不愧是高僧,悟性过人!……小圆,去取一本浮光掠影秘笈。”

“……是,小姐!”小圆惊讶的看看李慕禅,点头应道,扭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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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离开憩园,怀揣一本浮光掠影秘笈,沿着湖边慢慢往回走,柳树拂动,如雾似烟,他心海泛波,不甚平静。

大小姐果然气胸不同,行事果决,手腕高明,若是换了一个人,如今怕是又敬又崇了。

她气度冷艳而雍容,凛然端庄,令人生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不自觉的抬头仰视。

李慕禅心态超然,俯视众生,梅若兰这两招散手自是了然于胸。

但她却真的打动了李慕禅坚如磐石的心。

他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一股想将其征服的强烈欲望,蠢蠢欲动,需竭力克制才成。

这股冲动根源还是观天人神照经,就像是老虎看到了猎物,狼看到了肥羊,源自本性,颇有几分邪性。

看来,这观天人神照经真不能再练了!

不过,武功应该发愤的练了,被一个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委实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无论如何,定要打败她!

不知不觉中,他回了天枢院,赵雨真他们一下子围上来,问起来他的遭遇,是不是被大小姐教训了。

李慕禅笑着摇头:“呵呵,四师兄,你们猜错了!……我与大小姐切磋了一场,然后得赠一本浮光掠影秘笈。”

“浮光掠影,这可了不得呀!”尉迟明大声叫道。

赵雨真笑着点头:“五师弟,浮光掠影乃梅府顶尖轻功之一,大小姐对你另眼相看了!”

李慕禅问:“大师兄,你练的是什么轻功?”

“云龙九现。”赵雨真道:“更注重挪移,论速度,浮光掠影第一。”

李慕禅笑道:“大伙要不要一块儿练练看?”

赵雨真摇摇头,笑道:“且不说这是大小姐给你的,咱们天枢院的轻功是云龙九现,也是顶尖轻功,不输浮光掠影,贪多嚼不烂。”

李慕禅也不勉强,笑着收回浮光掠影秘笈。

“嘿嘿,五师弟,大小姐美不美?”尉迟明贼兮兮的笑。

李慕禅点头:“确实不是庸脂俗粉。”

尉迟明得意的笑:“嘿嘿,能及得上大小姐的,也就你二姐而已!”

“行了,四师弟!”赵雨真皱眉沉哼。,

尉迟明嘿嘿笑了几声,住了嘴。

李慕禅道:“大小姐的武功可是厉害得紧!”

贺南山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五师弟你的剑快,但跟大小姐切磋,根本没胜算的!”

李慕禅点头,有些无奈。

贺南山拍拍他肩膀,笑道:“五师弟,人力有时穷啊,莫太钻牛角尖,……大小姐修习的是沧海剑派嫡传心法,乃府中第一高手!”

“沧海剑派?”李慕禅忙问。

“你还没进入武林,自不知沧海剑派的大名,那可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啊……”贺南山望向远处湖面,一派悠然神往表情。

李慕禅默然,想要超越大小姐,唯有一途,修炼金刚不坏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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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一个月,李慕禅宣布闭关,直接住在了天枢院。

虽然秦氏反对,但经不住李慕禅的劝,况且,他在澄静寺时,也常闭关的,一闭关就是十天半月,也习惯了。

李慕禅潜心修炼六部真经,没日没夜,累了就入定,醒来就苦修,天元吐纳术,六部真经,无影剑与梅花十二剑。

这一个月中,他忘记一切,唯有练功一念,其余杂念皆摒弃。

一个月下来,他进境极大,丹田容量增长,经脉强壮,远胜从前,无影剑心法催动下,出剑更快了两分。

浮光掠影轻功,他更是熟极而流,仿佛走路一般自然,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平时的一举一动中。

唯有观天人神照经,他已停止修炼,不敢再继续,唯恐控制不住欲望,虽然有种种好处,诱人之极,他却克制住了诱惑。

清晨,阳光明媚,清风徐徐,又是一个美好天气。

梅府大练武场上一片安静,不复从前喧闹。

台上摆着五张椅子,中间坐着一身紫衫的梅若兰,神情庄重肃然,冷艳逼人,小圆穿着桃红罗衫站在她身后,甜美娇艳。

梅若兰左首,金开泰与李慕风,右首,一个魁梧老者,一个俊逸中年。

台下坐着密密的人群,一块一块区域泾渭分明,分成了七块儿,最东边的一块儿人数最少,仅有五人,李慕禅正在其中。

他微阖双眼,双手结印,一动不动如在入定,身边是赵雨真四人,正伸着脖子望向台上。

“开始罢!”梅若兰看一眼两旁,点头道。

金开泰站起来,沉喝一声:“第四场小比,开始抽签!”

一个俊秀青年端着一米见方的木匣子,飘身来到了天枢院这边,微笑道:“赵师弟,请罢。”

赵雨真点头,手伸进木匣子上方的圆孔中,随后抽出,手上有一块儿巴掌大的小圆木牌。

贺南山、程晓风、尉迟明排在后面,一一探手拿出一块儿木牌。

李慕禅一动不动,如庙里一尊泥胎佛像。

“我来帮五师弟抽!”尉迟明撸一下袖子,嘿嘿笑道。

俊秀青年看了一眼李慕禅,没反对。

尉迟明抽了一块儿出来,低头看了看,忽然瞪大了眼睛:“咦!”

“怎么啦,四师弟?”赵雨真转身问。

“真是巧啦!”尉迟明嘿嘿笑了起来,把木牌一翻:“瞧瞧这是谁!”

贺南山也笑了起来:“真是巧!两人这么快就凑到一块儿啦!”

第26章 小比

四人看一眼李慕禅,齐齐微笑。

李慕禅一动不动,微阖双目,宝相庄严,就像寺庙里的一尊佛像,气度不凡。

他对外界动静一清二楚,却一听即过,如水过青石,不在心上停驻,只专注于经脉内力流转。

他修炼六部真经,虽然内力度极,远胜常人,但想跟得上大师兄进境,仍得下苦功,时间宝贵。

他虽出了关,精神仍旧闭关,不闻外事,只管修炼,即便身处这热闹之地,仍定心凝神,波澜不惊,专注于修炼。

金开泰站在台上,微躬着身,仿佛一只黑熊俯视众人,睥睨森然。

他双眼闪了闪,隐隐闪烁着晶芒:“好,这次小比从瑶光院开始,……宫轻云,上来吧!”

人群中冉冉升起一朵白云,悠悠飘上高台,宫轻云一身白衣现身台上,风姿楚楚动人,神情冷若冰霜。

“好——!”众人轰然喝彩,其中夹杂着莺莺呖呖声,瑶光院的众女得意的欢呼。

天枢院的众人却一动不动,面带古怪微笑。

尉迟明嘿嘿笑道:“这小丫头的轻功厉害啦,看来被五师弟刺激得不轻!”

“不错!”程晓风点头,敛了笑容,面露凝重。

****************************************************

金开泰伸出手:“拿来!”

宫轻云双手将圆木牌递上,金开泰扫一眼,大声道:“天璇院,丁焕明!”

人们顿时左右顾盼。

一个黑衣青年从天璇院区域苦着脸走出来,仰头抱拳道:“是!”

他双腿一蹬,拔起而起,轻盈落到台上,抱拳道:“请宫师姐指教!”

“废话少说,出招罢!”宫轻云轻颌,淡淡说道,看也不看他,却望着台下的李慕禅。

她清脆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出,周围一下冷了几分。

她站在台上,白衣飘飘,双眸紧盯着李慕禅,可李慕禅在台下双眼微阖,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

她徒呼奈何,脸色便越来越冷。

见宫轻云冰冷的脸,青年脸色苦,咬一下牙,拔剑便刺,想趁宫轻云分神之际捡个便宜。

一道清光蓦的亮起,如天空垂下一道瀑布,“叮”一声脆响中,青年长剑脱手,身飞起,远远落到下面人群中。

从李慕禅脸上收回目光,宫轻云瞥一眼人群中的青年,随即冉冉飘下,落到瑶光院人群中。

“好,不愧是轻云!”金开泰呵呵一笑,沉声道:“下一个,瑶光院方秀秀!”

“来啦!”甜美的声音中,一个少女跃上高台,身穿月白罗衫,皎洁秀美,正是曾与李慕禅交过手的秀秀。

不等金开泰说话,她甜笑着把圆木牌递过去,金开泰扫一眼,沉声道:“开阳院宋朝阳!”

又一个青年跃到台上,相貌英俊,气度不凡。

来到台上,两人也不多说,直接拔剑相斗。

这样的场面,他们都驾轻就熟,经历多了,也不觉有什么,说话是多余的,分出胜负就是了。

秀秀姑娘剑法精妙,青年宋朝阳势大力沉,两人斗了一百多回合,秀秀姑娘胜一筹,终得胜。

随后,如走马转灯,不停有人上来下去,一场接着一场,精彩有余,激烈不足,李慕禅微阖双眼,置之不理。

金开泰一直站着,双眼炯炯,如鹰似隼,如箭搭弦上,蓄势欲。

梅若兰四人端坐后面,她神情平和,双眼迷离,如雾如烟,淡淡看着场上,不时扫一眼场下。

明媚的阳光照着在身上,禁不住懒洋洋的,想睡过去,但台下众人个个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觉得大小姐看的就是自己。

李慕风神情肃然,神情专注,只盯着场中打斗,一眼也没瞧李慕禅,好像不认得他一般。…,

*************************************************

一场一场打斗中,两个时辰迅流逝,日上中天,阳光变得灼热。

“天玑院平四海!”随着金开泰中气十足的大喝,一个天玑院的青年上了高台,苦着脸递上圆木牌。

金开泰露出笑容:“天枢院湛然!”

台下众人精神一振,台上四人也精神一振,朝天枢院这边望来。

李慕禅仍合眸定息,一动不动如佛像。

“五师弟!”尉迟明忙低声道。

李慕禅缓缓睁开眼,眸清亮,如阳光照耀下的明湖之水。

清亮很敛去,眸恢复如常,他解开手印,慢慢站起来,浑身骨节一阵噼噼啪啪乱响,悠悠踏出一步。

“嗖!”他左脚一抬,顿如箭矢离弦,转瞬出现在台上,合什一礼:“平师兄请了!”

金开泰瞪大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暗忖:一个月功夫,浮光掠影练到这个地步,这小果然奇!

浮光掠影固然度第一,但心法繁复,并不实用,梅府中有无人修炼,天枢院其余四人修炼的是云龙九现,心法简单,却极精妙,度虽不如浮光掠影,却也差不太多。

“湛然师弟,请赐教!”平四海苦着脸,叹了口气。

“请——!”李慕禅微笑道。

平四海深吸一口气,双眼盯着他缓缓拔剑,摆出一个起手式,顿如变了一个人,气势雄浑,浩浩如风。

李慕禅微笑依旧,摆了一个梅花十二剑的起手式,静静看着他。

“看招!”平四海沉喝一声,剑尖幻出两朵剑花,飘飘落向李慕禅,动作潇洒大气。

华盖、中府两大穴隐隐凉,李慕禅微微一笑,手腕颤了一颤,顿时漫天寒芒朝平四海罩过去,似数百枚银针。

“叮叮叮叮……”一连串脆响如雨打芭蕉。

李慕禅退后一步,甩了个剑花后归鞘,潇洒利落,然后合什一礼:“平师兄,承让了!”

平四海怔怔站着,身上浩浩气势消散。

片刻后,他慢慢的,一丝一丝的把剑入鞘,苦笑着合什:“湛然师弟名不虚传,我甘拜下风!”

说罢,他一跃而下,钻回天玑院人群中。

人们看得一头雾水,纷纷转头议论,这不明不白的,就分出胜负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扭头问:“平师兄,你哪里败了?”

平四海摇头苦笑,伸出右手,却见它正不停的颤抖着。

他叹道:“他再多一剑,我的剑就飞了。”

人们恍然,一个人低声道:“湛然他力大无穷,果然是真的。”

李慕禅对台上五人合什一礼,斜跨一步,倏一下掠回天枢院四人中。

天枢院四人神色如常,只是笑着拍拍他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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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回来没多久,便轮到了天枢院,先是赵雨真,再是贺南山,程晓风,尉迟明。

赵雨真对上开阳院一位弟,贺南山是瑶光院,程晓风天璇院,尉迟明也是开阳院,皆轻松得胜。

终,轮到了李慕禅,传来金开泰的大喝:“天枢院湛然!”

李慕禅跨步上前,施展浮光掠影,灰色僧衣飘荡,到了台上将圆木牌呈给金开泰。

金开泰看一眼,目光落到台下的瑶光院区,沉声道:“瑶光院方秀秀!”

下面顿时嗡嗡作响,人们议论纷纷。

赵雨真四人摇头微笑,这不用比了。

下面传来宫轻云娇喝:“瑶光院弃权!”

“果真弃权?”金开泰沉声问,神色跟着一沉。

宫轻云站在方秀秀身边,紧攥着她小手,紧抿樱唇,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好,取消方秀秀下一轮的资格!”金开泰点头。

方秀秀跺了跺脚,无可奈何,甜美的小脸满是不甘心。…,

金开泰站在台上,精神奕奕,大声道:“两轮已过,下午进行名次争夺,散了罢!”

他说罢一摆手,也不管众人,转身径直来到梅若兰身前,恭敬的笑道:“大小姐,这些小家伙如何?”

梅若兰眸离眸,神情端庄平和,轻颌:“还好,进境不小。”

金开泰呵呵笑道:“湛然一来,他们个个劲头十足!……李执事,你有一个好弟弟呀!”

李慕风一上午一直板着脸,这时露出一丝微笑:“多赖金统领调教之功。”

“他是奇,与我没多大关系!”金开泰哈哈笑道,嘴上谦虚着,却掩不住得意神情。

梅若兰淡淡道:“且看他下午的表现罢。”

说着,站了起来,带着小圆下了高台,冉冉而去,步伐悠然从容,度却奇,转眼消失了。

台下众人这散开,纷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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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与赵雨真他们一起,离开练武场,回天枢院,一路上惹来无数目光,羡慕,嫉妒,崇拜,多种多样,足见人心之复杂。

他下垂眼帘,拨佛珠缓步而行,对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神情沉静从容,灰袍飘飘,一派高僧风范。

尉迟明哈哈笑道:“五师弟,这回你可出名啦!”

李慕禅笑了笑,不说话,只是拨佛珠缓行。

“行啦,四师弟你甭凑热闹了!”赵雨真瞪他一眼,沉声哼道:“五师弟深入简出,他们觉得神秘,过一阵熟悉了,就不会这般了。”

贺南山笑眯眯的问:“五师弟,下午对上宫轻云,可有胜算?”

李慕禅捏住佛珠,摇摇头:“宫师姐胜从前,我没把握。”

“宫轻云精进,你进境大!”程晓风笑道。

李慕禅摇头微笑,不再多说,一切到了下午自见分晓。

李慕禅吃过午饭,打坐调息,养精蓄锐,应付下午的比试,上午平平淡淡,淘汰了三分之二人数,重头戏是下午。

第27章 挑战

太阳偏西,阳光由明媚变成火辣。

金开泰站在台上,如黑熊般俯视台下。

身后坐着四人,梅若兰,李慕风,一个老者,还有一个俊逸中年,小圆站在梅若兰身后,饱满而甜美。

李慕禅已经知道,这老者是蔡休平,乃外府总管,俊逸中年人乃赵法宁,外府执事,比李慕风还高了一层。

李慕禅也知道,大哥李慕风行事方正,大公无私,深得梅若兰信任,赵法宁虽是执事,对大哥却客气得很。

金开泰俯看台下众人,双眼精芒闪烁,沉声喝道:“小比继续,下午从天枢院开始!……赵雨真,可有人挑战他?”

“有!”一道清脆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声音乍落,宫轻云冉冉飘落台上,冷冷道:“我来挑战!”

尉迟明忙道:“大师兄,好好教训一下这小丫头!”

赵雨真看了看白衣飘飘的宫轻云,摇头苦笑:“你别瞎起哄,还不知谁教训谁呢!”

“大师兄,你行的!”尉迟明嘿嘿笑道。

程晓风也盯着台上的宫轻云看,摇摇头,皱眉道:“大师兄,宫轻云武功大增,要小心!”

贺南山叹了口气,摇摇头,显然不看好大师兄。

李慕禅眯着眼睛瞧了瞧,没说话。

上午的规则是抽签捉对儿厮杀,每人轮了三场,胜两场者可参与下午的比试,下午则是挑战制。

出来一个人,无人敢挑战,得一分,有人上来挑战,胜者得一分,负者扣一分,一场过后休息,轮下一个人。

如此挑战下去,挑战三轮过后,分数最高的十人争夺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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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真一跃而起,身形在空中划一个“之”字,矫矫如龙,轻盈落地,沉凝与飘逸相结合,极是高明。

李慕禅看得赞叹,大师兄这轻功的火候极深,自己不及也。

赵雨真抱一下拳,沉声道:“宫师妹,请——!”

宫轻云一抱拳,缓缓拔出瑶光剑,肃然道:“赵师兄,请指教!”

说罢,一道清光亮起,如一道瀑布倾泻下来。

赵雨真拔剑出招,挥出一道剑幕迎上,“叮叮叮叮……”一连串密密麻麻的金铁交鸣声。

赵雨真招式沉凝厚重,剑如千钧,看着很缓慢。

宫轻云剑法轻灵明快,一片清光洒下,剑光清亮,宛如流水一般无处不在,见缝就钻。

赵雨真偏偏挡住了清光的侵蚀,一时半会儿僵持住了。

“大师兄快挡不住了!”程晓风摇头,神情凝重。

尉迟明拳头一砸掌心,恨恨道:“这小丫头忒可恶!”

贺南山专注盯着台上,双眼明亮,精芒隐隐,显然内力已经登堂入室。

李慕禅也仔细观看,尤其是宫轻云,他上一次取胜,是先发制人,瑶光剑法来不及施展。

上午抽签比试,宫轻云未尽全力,看不出深浅,这一次大师兄逼出了她的真本事,当真是剑光如水,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李慕禅眉头微锁,神情凝重,与宫轻云相斗,若不想手臂经脉受伤,速度不够快,胜负实是难料!

两人一个攻,一个守,赵雨真长剑厚重,守得密不透风,宫轻云剑光如水,寻隙而进,绵绵不绝。

李慕禅摇摇头,久守必失,大师兄想必知道这个道理,可宫轻云的剑势绵绵不绝,他想反击有心无力。

大约过了一柱香功夫,赵雨真剑光忽然一滞,闷哼一声,飘身疾退。

一退两丈,他拄剑而立,用力呼吸,冠玉般的脸庞红如重枣,头顶白气蒸腾。

他以拙破巧,每一剑都需庞大内力御使,时间一久,内力告罄,剑法随之出现破绽。

李慕禅反应极快,在金开泰他们之前,一步跨上台,扶住赵雨真,一股内力汩汩渡入,随即察看其肩膀。

左手迅速点了几下,封了赵雨真肩膀几处穴道,道:“大师兄,不要紧吧?”

赵雨真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难说话,只是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金开泰走过来瞥一眼,沉声道:“雨真,伤得重不重?”

赵雨真摇摇头,转向宫轻云,点头缓缓道:“多谢宫师妹手下留情。”

声音粗涩艰难,沙哑如被火燎过。

宫轻云淡淡一点头,眸子明亮,目光锐利如剑,直刺李慕禅。

李慕禅目光澄静,温和的迎上来,两人目光如两柄剑,于空中交击,台下的人们顿时安静了。

贺南山三人焦急看着台上,却没动,兴师动众会让大师兄脸上无光,有五师弟上台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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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扶他下来,几人马上围过来,察看他的伤势。

赵雨真只觉汩汩热流从手腕至周身,暖融融如浸温泉中,一会儿功夫,力气已复,暗自惊异,五师弟内力竟如此精纯!

他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大惊小怪,道:“宫师妹手下留情,不然,这条膀子就废了!”

尉迟明瞥一眼台上白衣飘飘的宫轻云,嘿嘿笑道:“这小丫头脾气臭,心倒是不坏的。”

程晓风拿出一个小瓷瓶,撒了些粉末在赵雨真伤口,皱着眉头问:“大师兄,五师弟胜得了她吗?”

粉末撒下,赵雨真抽搐了一下,神情若无其事,看一眼李慕禅。

他低头沉吟片刻,慢慢说道:“……五五之数罢。”

李慕禅内力如涓涓之泉,不停渡入赵雨真体内,洒然一笑道:“但尽力而已,胜负何足论!”

贺南山抚掌笑道:“还是五师弟气魄大!……不错,你练功日短,胜负无关紧要,打出威风便是!”

李慕禅笑了笑,没多说,心下却想,这次胜负决定能否修炼金刚不坏神功,可重要的紧。

但担心徒劳无益,反面扰乱心境,他定力深,对念头操纵自如,一觉不妥,直接摒弃了胜负之心,一念专注于武功。,

赵雨真推开他的手:“五师弟,我不要紧了,你赶紧调息一下。”

李慕禅点头,直接跏趺而坐,合眸定息,双手结印开始调息,要以巅峰状态迎接宫轻云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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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真过后,贺南山上,然后是程晓风,最后是尉迟明,三人皆胜。

“湛然!”金开泰大喝一声。

李慕禅睁开眼,精光一闪即敛,左手在地上一撑,斜掠十几丈,稳稳站到台上,对金开泰与梅若兰五人合什一礼。

“可有人挑战?”金开泰沉声喝道。

“有!”一声清脆而沙哑声音响起,众人一听即知是宫轻云。

宫轻云化为一朵白云,冉冉而上,落在李慕禅身前两丈远,昂然道:“我挑战湛然师弟!”

两人对面而立,隔着两丈远,一个白衣飘飘,一个灰色僧袍猎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好!好!”金开泰哈哈大笑一声,用力一挥手:“那就开始罢!”

台下众人深吸一口气,双眼瞪大,兴奋的放着光。

梅若兰他们也直了直身子,精神一振,宫轻云与湛然之争,梅府之人皆知,尤其李慕风,更是紧攥拳头,神情紧张。

李慕禅合什一礼,温和笑道:“宫师姐,这回定要领教瑶光剑法!”

看他神情,毫无剑拔弩张之势,反而如老朋友重聚。

“我成全你!”宫轻云紧抿着嘴,冷冷一笑。

她一袭白衫,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精致的五官楚楚动人,但脸色冰冷,双眼锋利逼人,透着倔强与傲气,反面更惹人怜。

李慕禅按上剑柄,微笑道:“宫师姐,请——!”

“铮……”一声清吟中,清光一片朝他当头泻下,状似浇花。

李慕禅脚尖一点,同时拔剑,身如离弦之箭,空中闪烁出十几个剑影,首尾相接如龙,剑尖已至宫轻云胸前。

“叮叮叮叮……”一连串清脆交鸣声中,瑶光剑化为雨点儿,连绵击中青锋剑身,瞬间十次。

顺着剑上反震力道,她趁势斜荡一步,避开青锋剑同时,瑶光剑又洒下一片清光,泻向李慕禅。

李慕禅置之不理,再一点脚尖,长剑化虹,射向她胸口。

“叮叮叮叮……”又是一串清鸣,瑶光剑如雨点儿,宫轻云趁势荡开,黛眉紧蹙,脸罩寒霜。

两人一个追,一个躲,身形挪移变幻,趋退如神,一个剑光弥漫如瀑,绵绵不绝,一个剑光如电如锥,一往无前。

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两人越来越快,到了后来,不见人影,但见一道白影与一道灰影飘荡,影子慢慢占满台上,如两道龙卷风纠缠在一起。

此时,众人眼神茫然,看不清人,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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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风坐立不安,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焦灼,捂嘴轻咳一声,道:“大小姐,他们谁能取胜?”

梅若兰黛眉轻蹙,明眸越发迷离,望着场中摇头:“胜负言之尚早,两人武功差之毫厘,看谁能抓住机会。”

李慕风叹了口气,重新坐好,拳头攥得更紧,指甲陷入肉中而不觉。

旁边几人眼睛一瞬不瞬,屏息凝气,台下的多数人看不清两人动作,他们却能看清。

“嗯……”一声闷哼,漫天的影子蓦的散去,现出静止不动的两人。

由极动化为极静,突兀而诡异,人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两人对面而立,瑶光剑穿透李慕禅胸口,宫轻云握着剑一动不动,怔怔看着他,神情奇异。

李慕禅平静的看着她,长剑抵着她饱满酥胸,隔着一寸停住。

“三儿!”李慕风大叫一声,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煞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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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垂危

宫轻云一震,双眼恢复清明,惊愕看着他,喃喃问道:“你……你能避过的,为什么不躲?”

李慕禅露出一丝苦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周身力气蓦的被抽去,虚弱如潮水涌来,瞬间吞噬了他。

他只觉身子重如千钧,再也支撑不住,身不由己的往前倒,忙用剑支撑,但手臂酸软无力,止不住去势。

宫轻云刚想动,耳边传来一声“松手”,右手一麻,不由松开剑柄,眼前景物一晃,已出现在两丈外。

梅若兰紫色身影蓦的出现,玉脸肃然,左手插到他腋下,右手疾点他胸口,瞬息封了十几处穴道。

“三儿!”李慕风声音颤抖,失神看着这边,忽然“腾”一下站起,马上“砰”一声摔倒,俯面朝下摔了个结实。

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刚要向前,金开泰一把抱住了他,沉声道:“副执事,等一等!”

李慕风用力挣扎,刚想大叫,蓦的一僵,被点了穴,双手张开,一脚踏出,做奔跑的架式,化为了一尊雕像。

台上一尘不染,他身上摔了一跤没留痕迹,周身上下僵住,只有眼睛能动,凶狠瞪着金开泰,眼里充满血丝。

金开泰被看得发毛,拍拍他肩头,苦笑道:“副执事莫急,有大小姐在,湛然不会有事的,放心罢!”

李慕风不能说话,冷冷瞪他一眼,望向李慕禅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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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泰摇头苦笑,走过去,此时,蔡休平,赵法宁,还有小圆都围在李慕禅身边,焦急的看着梅若兰施救。

宫轻云失魂落魄的站在两丈外,咬着红唇怔怔看着这边,她白衣飘飘,竟有一份凄美之感。

台下的人们嗡嗡作响,探头探脑,想看个明白。

“大师兄——!”尉迟明跺着脚,急不可耐,被贺南山与程晓风两人各按一肩膀,用力挣扎着。

赵雨真脸沉如水,紧盯着台上,对尉迟明摆摆手,皱眉哼道:“再等等,你上去是帮倒忙!”

尉迟明无奈叹气,一边挣扎着,一边恨恨骂道:“五师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宫轻云抵命!”

“别说这不吉利的!”贺南山忙道,他脸色焦急担忧,不复平日的深沉,紧盯着台上:“五师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程晓风忙点头:“对,对,五师弟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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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兰疾点数穴,葱指幻出数道残影,仿佛长了几只手。

指影蓦的敛去,梅若兰长吁一口气,声音略带沙哑:“小圆,梅花护心丹!”

“来啦!”小圆忙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玉瓶,巴掌大小,圆润晶莹,倒出一枚淡红的丹丸,捏碎封腊,摁进李慕禅嘴里。

李慕禅周身无力,神智却清醒,强大精神起作用,挡住痛苦与虚弱所化的黑暗,他吃力的张开嘴。

丹药入嘴即化,一道清香从肺腑升起,化为滚滚热流,迅速流遍周身,他精神一振,呼吸顿时粗重几分。

梅若兰见状轻吁一口气,周围诸人也松了口气。

“小姐,这剑……?”小圆指一下瑶光剑。

瑶光剑仍插在他身上,没敢拔出来。

梅若兰摇摇头,左手托着,让他慢慢侧躺到地上,盯着瑶光剑的位置,脸色沉重,蹙眉道:“小圆,去回春堂,请安长老!”

“是!”小圆应了一声,扭身便走,甜美的脸挂着凝重,脚下飘飘,仿佛御风而行,转眼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安长老是梅府四大长老之一,地位超然,坐镇回春堂,乃当世名医,显然大小姐没把握救湛然!

金开泰忙道:“大小姐,湛然的二姐乃映月庵弟子,会控鹤添油术!”

“控鹤添油术?!”梅若兰仰头,她一直蹲在李慕禅身边,手掌不离他后背,轻轻渡入内力,

她想了想,迷离目光透过人群,落到李慕风身上。

金开泰沉声道:“大小姐,我去一趟映月庵,请李姑娘过来!”

梅若兰轻轻颌首,正要答应,衣袖忽然被扯了一下,低头瞧去,迎上李慕禅清亮的眸子。

他正紧盯着自己,慢慢摇头。

梅若兰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道:“湛然师父,你现在很危险!”

李慕禅沉静微笑,又摇摇头,眸子越发清亮,如一汪清泉被阳光直照,亮得逼人,不可直视。

金开泰忙道:“大小姐,这什么意思?!”

“湛然师父不想请他二姐。”梅若兰摇头。

金开泰声音一下拔高,大声叫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真不要命啦!……湛然他神智不清呢,甭听他的!”

但看李慕禅如今模样,脸色苍白,却精神奕奕,谁也不信他神智不清。

瑶光剑剑身没开槽,不拔剑一直没涌血,可却在内出血。

李慕禅觉得神智清明,精神前所未有的健旺,思维如电,灵动如神,内视之力骤强,知道这一剑刺伤了肺叶,一旦说话,定要吐血的。

不过,这一剑要不了自己性命,他隐有预感。

因为禅功精深,他坚信自己的预感,况且,他也不畏死亡。

此事一旦让二姐知道了,依她的脾气,定要闹得不可开交,非他所愿。

龙有逆鳞,触之便怒,人也有逆鳞。

二姐平常温柔如水,虽对旁人冷淡,却是好脾气的,可一旦涉及到了自己,那就换了一个人,就像护犊的母老虎一般。

这一刻,他精神旺盛,感官格外敏锐,一阵阵剧烈疼痛从胸口传来,因为感觉敏锐,疼痛更甚几分,几欲昏厥。

可精神异常坚韧,仿佛狂涛巨浪下的礁石,巍然不动,一直保持着清明,思维如电,灵动如神。

自然,这又是天人神照经之妙,精神坚如磐石,定不可动。

这一刻,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决定继续修炼观天人神照经,欲望强烈,精修禅功就是了,水高则筑高堤坝,又有何惧?!,

天人神照经图马上呈现,他心神锲入莲花上的一团白光,倏的一下,像是换到另一个身体中,周身温暖柔软,畅美难言,剧烈的痛苦一下消失。

像从地狱进了天堂,他的灵魂仿佛呻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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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金开泰跺脚。

梅若兰又低头看一眼李慕禅,看他阖上眼,仍面带微笑,她心情莫名的一定,摇头道:“金统领,先等等看!……有梅花护心丹,一时半刻不要紧,看安长老怎么说。”

“唉——!”金开泰懊恼交加,跺着脚狠狠瞪梅若兰一眼。

他平常对梅若兰恭恭敬敬,说话小声,这时候却有胆量瞪眼,蔡休平摇头,轻咳一声,温声道:“小金,休得放肆,听大小姐的不会错!”

“是,总管。”金开泰吐出一口粗气,闷声回答。

赵雨真他们伸长脖子,听得一清二楚,尉迟明忙压低声音,道:“看来五师弟凶险!……大师兄,我去请李姑娘来!”

赵雨真忙一抬手:“不可!”

尉迟明大恼,急声道:“我就不明白,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不请李姑娘来,那控鹤添油术不是很厉害吗?!”

“不是大小姐不请,是五师弟不让!”贺南山摇头道。

尉迟明扭了扭身子,挣扎了两下:“五师弟早就昏过去了,哪能说话?!”

“好啦,四师弟,你安分一些,莫再添乱!”程晓风一用力,压住他肩膀,皱眉哼道。

“安长老出马,五师弟不会有事的!”贺南山安慰道。

尉迟明不服,哼道:“万一真的……,还是请李姑娘来吧!”

“住嘴!”赵雨真蓦的扭头,脸色阴沉。

尉迟明顿时缩一下脖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多说,老实下来。

“五师弟是聪明的,他既然不让找李姑娘,定有深意,且等等再看。”贺南山拍拍他肩膀,低声道。

台下人们安静下来,看一眼围成一团的梅若兰那边,又看看孤零零站在一旁发呆的宫轻云。

宫轻云白衣飘飘,望着远处天边,双眼迷蒙,如陷入回忆中,别有一番凄美孤独,仿佛遗世而立的空谷幽兰。

这一刻,她单薄的身姿深深烙入台下众人心田,白衣飘飘,让众男子的心跟着飘荡,他们恨不得把她搂到怀里,好好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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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饱满的身影重现,左手提着一个木箱,脚下飘飘。

身后跟着一个老者,鹤发童颜,相貌清癯,颌下三绺清髯飘拂,气质飘逸出尘,如神仙中人。

他跟在小圆身后,一步一步慢慢走,从容自然,但一步跨过十余丈,快逾奔马,丝毫不落后小圆。

“小姐,安长老来啦!”小圆脚尖一点,掠上高台,忙叫道。

梅若兰蹲着扬声道:“安长老!”

“大小姐!”安长老抱拳,蔡休平他们抱拳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

梅若兰仰头,迷离明眸盯着安长老,缓缓道:“安长老,请您老妙手回春,无论如何救回他!”

“大小姐放心,小老儿必当尽力!”安长老抱一下拳,蹲下来,三指搭到李慕禅腕上。

片刻后,梅若兰看一眼湛然:“安老?”

此时,李慕禅微阖双眼,仿佛昏了过去,却是心神皆入观天人神照经中,感官关闭,不应外界。

安长老眉头紧锁,慢慢放下手,看了看瑶光剑的位置,比划一下:“这一剑正好扎在肺上,一旦拔了剑,血马上会阻住呼吸……”

“……没救了么?”梅若兰蹙眉,明眸迷离如烟。

“唉……”安长老摇头叹了口气。

“大小姐,我去请李姑娘!”金开泰大声道。

梅若兰蹙眉问:“安长老,若有控鹤添油术,可能救他?”

“控鹤添油术?!”安长老一怔,随即露出惋惜神情:“控鹤添油术虽是神品,可毕竟不是无所不能……”

金开泰顿时默然,垂下头去,脸色难看。PS:感谢大伙帮忙,只能今天再拼一拼小命,努力两章,第一更送上。

第29章 险境

“试试看吧!”梅若兰稍一沉吟,断然说道。。

安老慢慢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就试上一试!”

他随即道:“大小姐,你内力至阴,还需要一个练至阴内力的!”

“轻云,你过来!”梅若兰冲宫轻云招了招手。

宫轻云一直在发呆,眼神迷蒙,神魂仿佛离体而去,乍听到自己名字,循声望过来,满是迷惘。

梅若兰又招招手:“轻云,过来一下!”

宫轻云这才听清,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慢慢走过来,神情冷漠而倔强,她下唇殷红一片,柔嫩的樱唇被咬破。

金开泰扭过头不看她,咬了咬牙,却没说话。

毕竟比武切磋,刀剑无眼,难免有什么意外,这般情形谁也不想,只能算是失手罢了。

梅若兰温声道:“轻云,听安老的吩咐。”

“是,小姐。”宫轻云轻轻点头,低头看一眼李慕禅,眸子闪烁,精致的瓜子脸神情复杂。

“别分心!”梅若兰皱眉轻斥。

宫轻云忙收敛心思,转向安长老。

安长老抚着三络清髯,沉吟片刻,道:“大小姐,你内力精纯,从剑上注入内力,以便取出来时,尽量少出血。”

梅若兰慢慢点头,右手按上瑶光剑剑柄,神情凝重。

安长老又道:“轻云姑娘,你将内力输入他身体,减缓其心跳。”

宫轻云点头,伸手慢慢按到李慕禅心口位置。

李慕禅忽然睁开眼,抬头看一眼宫轻云,又望望梅若兰,双眼清亮灼人,宛如实质,澄静如明湖之水。

宫轻云神情复杂的望向他,疑惑的盯着他的眼。

梅若兰微笑,柔声道:“湛然师父,现在要拔剑,你咬牙坚持住!”

李慕禅轻颌首,微微一笑,从容沉静。

众人心中俱觉黯然,如此奇才,如彗星般崛起,又要如彗星般坠落,委实天妒英才,面对死亡如此从容,非常人可及!

梅若兰阖上迷离明眸,神情肃然凝重,慢慢运功,这其中火候轻重极关键,过了,加重伤势,轻了不管用。

宫轻云深深看一眼李慕禅,也阖上眼睛。

金开泰看了看蔡休平他们,又看看梅若兰,重重一跺脚,转身背起李慕风,离开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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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轻云闭着眼眸,细细注入内力,两人交手的情形再次闪现,她一直在想两人这最后一招,心存疑惑。

李慕禅一直强攻,勇往无前,她被逼取守势,极是恼火,与人动手从来都是她主攻,还没被人打得这般狼狈。

数百招过后,她被逼得急了,不顾李慕禅刺来的长剑,一剑刺出去,要来个玉石俱焚,看谁更狠。

他的剑快一分,剑尖及体,寒气钻入,就在要刺进身体时,他却忽然一滞,反被自己刺中。

当时,他露出一丝苦笑,究竟发生了什么?

凭他的快剑,既能刺中自己,也能轻松避开自己的剑,为何竟成了这般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恨不得抓李慕禅衣领,大声问个明白。

安长老与梅若兰神情凝重,众人黯然,她却一直信心满满,相信李慕禅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死。

台下众人伸着脖子,紧张看着上面,尉迟明也忘了挣扎,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偌大的练武场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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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长老一直按着李慕禅手腕,忽然开口:“小伙子,要拔剑了!”

李慕禅微笑点头。

“大小姐,拔剑!”安长老沉声道。

清光一闪,瑶光剑离体,李慕禅身子一颤,闷哼一声,嘴里顿时往外涌血,汩汩如泉,喉咙咯咯作响。

梅若兰迷离目光一凝,望向安长老。

安长老脸色沉重,惋惜的看着李慕禅,摇摇头,叹道:“大小姐,老夫回天无力了。”

梅若兰脸露哀伤,悠悠叹息一声,望向李慕禅,不由一怔,却见他眸子清亮,沉静从容,竟丝毫没有紧张与恐惧。

李慕禅心中苦笑,不想他们竟如此蛮来,这一下让自己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顾不得其他,慢慢阖眼,返观内视。

宫轻云忽然又搭上一掌,双掌按住李慕禅背心,想止住他的抽搐。

她脸色苍白如纸,低声道:“小姐,救他!快救他!”,

梅若兰叹息一声,目光越发迷离。

“小姐!小姐!”宫轻云低声轻唤,直勾勾看着李慕禅的脸,他嘴里鲜血狂涌,身子抽搐越发剧烈。

“……轻云,算了吧……”梅若兰艰难的说了一句,声音粗涩沙哑,仿佛换了一个人。

“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宫轻云喃喃道,直到如今,她仍有强烈的信心,湛然不会死!

众人皆摇头叹息,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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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忽然伸手一撑,跏趺而坐,梅若兰及宫轻云只觉掌心一麻,手被震开。

李慕禅睁眼一瞥众人,目光清亮灿然,宛如实质。

随后,双手在身前迅速结印,转眼之间结了十几个手印,端放至丹田,一动不动,又慢慢阖上双眼。

他虽然身子抽搐,嘴涌鲜血,神情却沉静自若,如此阖眼一座,顿时宝相庄严,仿佛寺里的佛像。

梅若兰叹息一声,知道他是出家人,这是示寂了,很快要圆寂而去。

她转头道:“小圆,请李副执事过来罢。”

小圆泪眼婆娑,早成了一个泪人儿,一想到李慕禅澄静的眼神,温和的微笑,仿佛就在眼里,不由又是泪涌而出。

她抹着眼泪答应一声,飘飘而去,如一阵清风,转眼不见。

宫轻云失神的看着李慕禅,一动不动,失魂落魄。

梅若兰看她一眼,轻轻一拍其背心,度过去一道清冷内力,护其心脉,怕她受刺激太大,郁积于心。

安长老看着李慕禅,满是惋惜,蔡休平与赵法宁也是这般神情,一代奇才马上便要逝去,他们虽与李慕禅不熟,也觉恻然。

在众人怜惜的目光中,他身子渐渐平静,抽搐渐停,嘴里鲜血也停止,好像血已经流尽了。

胸口的起伏也渐渐停下,最后一动不动,宝相越发庄严,周身隐隐泛起一股神圣气息,众人不由的屏住呼吸。

“三儿……”李慕风喃喃低唤,踉跄上了高台,脸庞煞白如纸,双眼通红,看着吓人。

这一会儿功夫,他就模样大变,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

小圆与金开泰跟在后面,小圆泪珠涟涟,明眸红肿,陡增几分楚楚动人与娇艳清丽。

金开泰脸色阴沉,一步一步缓缓走来,双眼晶芒闪烁,仿佛一座压抑的火山,随时会喷发。

李慕风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赵法宁,看到了李慕禅盘膝而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李慕禅失神的盯着李慕禅的脸,喃喃自语:“三儿……三儿……”

金开泰一见,又封了他的**,让他睡过去。

赵法宁上前一步,食指停在李慕禅鼻孔前,片刻后,悲悯的摇摇头,叹息一声:“没气了!”

“我不信!李慕禅,你给我起来说清楚!”宫轻云大叫一声,清光一闪,拔剑便刺李慕禅胸口。

“胡闹!”梅若兰手一动,瑶光剑顿时归鞘,宫轻云僵住,被封了**道。

“咦?!”安长老忽然惊叫。

众人忙转头望去。

“安长老?”梅若兰忙问。

安长老惊奇的望着李慕禅,摇摇头:“他好像还有生机!”

“还有救吗?”梅若兰问。

安长老满脸疑惑,怔怔说道:“他没了呼吸,却还有心跳!”

梅若兰刚一伸手,安长老忙一摆手:“别动!”

见梅若兰不解望来,安长老道:“他可能在施展什么秘术,先别惊扰了他,且等等看。”

“啪”的一声脆响,金开泰忽然用力一拍额头,急忙道:“湛然他不用鼻子也能呼吸的!”

“果真?!”安长老一怔,忙扭头问。

金开泰用力点头:“据他说,在修炼禅功时,无意中有了这个神通。”

“好!好!”安长老抚掌,满脸笑容,对梅若兰道:“大小姐,这小伙子能保住性命了!”

梅若兰长吁一口气,露出微笑:“佛法果然有不可思议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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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这一入定,一直没有醒来的迹像,虽一动不动,没有呼吸,但生机犹在,仍活着。

练武场被封闭,严加把守。

高台四角各有一名中年人,衣衫不同,但衣角都绣了一朵银色梅花,个个精气神完足,气势慑人。

高台之上,梅若兰,金开泰,小圆,宫轻云,还有天枢院的四人,围坐一圈,将李慕禅围在当中。

梅府七院的弟子们禁止到练武场,早晨练功改在自己院中自由修炼。

金开泰如今全没心思,一直守在高台上,除了去方便,一步不离,即便睡觉也睡在台上。

其余几人也如此,坐在蒲团上打坐,当成了一次闭关。

时间流逝,转眼功夫,三天已经过去,太阳升至正中,阳光火辣,诸人之中,除了梅若兰,皆无精打采。

梅若兰一身紫衣,挺腰盘膝而坐,透着一股优雅从容气度,神情平和淡然,精神完足。

宫轻云身子越发单薄,神情憔悴,越发楚楚动人。

第30章 醒转

一张八仙桌摆在高台上,旁边是几张椅子,在阳光照耀下,闪烁隐隐红光,透出几分古朴。

小圆起身离开蒲团,到了高台西北角,揽裾蹲下,伸手拨弄一个红泥小炉,汩汩声中,白气袅袅,飘荡出一阵阵清香。

这般蹲着,她背脊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明眸盯着缭绕盘旋的白气,一眨不眨的怔怔出神。

良久之后,她悠悠一叹,吹散了袅袅白气。

唉……,这都三天了,湛然他怕是凶多吉少!

安长老确信他活着,可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身子虚弱,怎么受得了三天不吃不喝?饿也饿死人了!

偏偏安长老下了严令,任何人不许碰湛然,大伙儿只能干着急。

李副执事第二天就病倒,下不了榻,他们兄弟俩的感情真好,副执事从来不生病的,说倒就倒了,据安长老说,急火上攻,郁积于心,弄不好会落下病根,得小心调养。

外人看来,小姐平静宁和,毫不担心,只有自己知道,小姐也急,只是不想让人看出来罢了。

天枢院的四个家伙,个个蔫头耷脑,没了精神,嘴角都起了泡,湛然入门这么短,他们师兄弟感情已经这么深,真是好人缘呢。

金统领呢,脸黑得能拧出水,三天一句话不说,谁也不搭理,可是吓人。

最可怜的是宫姐姐,她每一天憔悴一分,像是干旱的树苗,三天下来,瘦了一大圈,下巴更尖了。

她性子倔强,小姐让她回去,她不听,偏要呆在这儿,忍受着天枢院四个家伙凶狠的眼神,看着都替她难受!

周围空旷,练武场周围郁郁葱葱,站在台上本应心旷神怡,可这三天却压抑得很,喘气都要小心翼翼。

小圆托着下巴,又悠悠叹了一口气,吹散了袅袅白气,眼眸越发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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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快看!快看快看!”尉迟明忽然急促叫道,惊醒了小圆,她扭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慕禅浮起一尺高,维持着盘膝坐姿,一动不动,端坐在虚空中,宝相庄严,如佛祖降世!

这时的他,脸色红润,神情祥和,还挂着一丝慈悲微笑。

“五师弟!”尉迟明叫道。

梅若兰一摆手,淡淡道:“尉迟,等等!”

尉迟明扭头望过来,顿时神采飞扬,笑道:“大小姐,五师弟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嗯。”梅若兰凝视着李慕禅,点点头,竖葱指到樱唇前:“别说话,莫惊扰了他!”

尉迟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忙紧闭嘴巴。

他刚才情不自禁,被梅若兰一提醒,马上省悟自己的鲁莽,有些讪讪。

众人却无暇理会他,个个精神大振,瞪大眼睛,唯恐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虽知李慕禅没死,但真的活过来,他们仍觉匪夷所思,无异于死后还阳。

小圆也跑回来,坐着蒲团,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李慕禅端坐于虚空,一动不动,约有一柱香功夫,他灰色僧袍忽然动了,先是慢慢鼓起,再缓缓落下,一起一伏,如海浪起伏。

起伏越来越剧烈,到了后来,急促如狂风卷旗,猎猎抖动。

众人愕然不知所从之际,衣衫蓦的一下停住,紧紧贴到他身上。

李慕禅如一片树叶悠悠落地,双眼缓缓打开,倾泻出两道清亮光芒,缓缓掠过每一个人。

小圆一怔,只觉他目光亮得扎人,不由自主的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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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他目光一照,只觉身子一沉,好像面对一座巍巍高山,禁不住仰头观瞻,心生渺小之感。

这一刻,李慕禅如佛祖化身,宝相庄严,浩浩威仪,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五师弟!”尉迟明大声叫道,哈哈大笑。

他不理会李慕禅的异样,唯有欢喜无限,情不自禁的大笑。

“四师兄。”李慕禅微笑,双眼清亮柔和。

他一微笑,浩浩威仪倏的敛去,仿佛从没出现,他声音却粗涩沙哑。

“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几声,随即“噗”的吐出一块儿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一个血块儿。

小圆一跃而起,飘飘而去,转眼从西北角回来,端了一盏茶递上来:“湛然,喝点儿茶!”

“多谢小圆姑娘。”李慕禅微笑接过,揭盏抿了一口,顿时皱眉,茶是凉的,又苦又涩,实在难喝。

小圆一直盯着他,见他皱眉,忙道:“这是最上等的参汤,很苦吧?”

“确实苦。”李慕禅点头,放下茶盏,解座起身,朝众人合什一礼,微笑道:“大小姐,统领,宫师姐,小圆姑娘,还有四位师兄,劳烦诸位担心了,实在罪过!”

“五师弟别动!”尉迟明忙上前扶他,急声道:“你受伤太重,现在不要紧了吧?”

“不要紧了,四师兄不必如此。”李慕禅笑道。

尉迟明扶着他,催促道:“坐下坐下!……即便伤好了,你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哪能受得了!”

“我去盛粥!”小圆一跃而起,忙又跑开了,像欢快的小鹿。

“五师弟,真是好险,差点再见不着你了!”贺南山呵呵笑道。

“确实好险。”李慕禅笑道。

这一回,真是险死还生,差点儿离开了这个世界,若非观天人神照经,如今已去西天极乐界了。

清亮的目光落到宫轻云身上,他微微一笑:“宫师姐,我不要紧了,放心罢。”

见她如此憔悴,他心生怜惜。

宫轻云咬了咬牙,冷冷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赵雨真四人齐唰唰瞪过来,手攥紧了,青筋微贲,便要动手,尉迟明的牙咬得吱吱响,双眼瞪圆。

金开泰的脸也阴沉着,双眼晶莹闪烁。

李慕禅摸了摸光头,呵呵笑道:“瑶光剑法名不虚传!”,

宫轻云下颌微抬,倔强而骄傲,凝视着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三天来,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宫轻云,每时每刻她都在想,他明明能躲过的,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

这个念头像蛇一样缠着她,几乎入了魔,睡不着,吃不下,实在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明明能躲开的啊!

“可能……是我色迷心窍吧。”李慕禅自嘲的笑了笑。

宫轻云眉头紧锁的凝视,想看穿他心思。

“好了,轻云,你少说两句。”梅若兰摆摆手,转向李慕禅:“湛然师父,坐下说话,不可大意。”

李慕禅笑笑,盘膝坐回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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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圆端了一小碗粥回来,巴掌大的小碗雪白温润,精致如玉,碗里的粥颜色赤红如血,清香飘荡

她小心的送到李慕禅跟前,甜笑道:“你少吃一些垫垫肚子,饿得久了,不能一下吃得太多。”

“多谢小圆姑娘了。”李慕禅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来。

粥热得很,白气袅袅,需吹吹热气才能下口,但碗太小,很快就吃完了,他意犹未尽的呻吟一声,确实是美味无比。

这是最上乘的赤燕窝,天下间,只有南海之滨,南阳小镇附近的海边出产,产量极少,数斤而已。

一旦出现,直接被权贵包了去,常人根本不知。

依梅府的地位,本也没有,但梅家二奶奶梅松婉乃蓬莱王家的未过门媳妇,当初下聘时,蓬莱王家的彩礼有一斤赤燕窝,可谓贵重之极。

蓬莱王家,乃天下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

赤燕窝果然名不虚传,这么一小碗下去,身体顿时暖融融的,血气弥漫,力气大增,竟有微醺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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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看他饮茶喝粥,谈笑自若,沉静而潇洒,丝毫没有病后的虚弱之态。

欣喜过后,好奇汹涌而至。

这么重的伤,可谓必死,眼见着他蹬腿要断气了,他却忽然坐起来盘膝入定,这一入定就是三天三夜,醒来后,脸色红润,挥洒自如,仿佛无事之人!

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实在匪夷所思。

“小圆,去请安老来。”梅若兰吩咐,仔细打量着李慕禅。

“好嘞!”小圆欢快的应一声,先收了小碗送回西北角,然后飘飘下了高台,出了练武场。

李慕禅笑道:“大小姐,我不要紧了,不必麻烦安长老了吧?”

“小心为妙。”梅若兰伸出葱白玉指。

李慕禅摇头微笑,伸出左腕,让她三指搭到腕上。

梅若兰阖目片刻,睁开眼,点头道:“确实没大碍了,调养一阵子足矣,……湛然师父,究竟怎么回事?”

迷离的眸子紧盯着李慕禅,难掩好奇。

李慕禅笑了起来,摇头道:“大小姐,究竟怎么回事,我也懵懂得很,……本是入定圆寂,全身心念诵金刚经,……还以为去了西天极乐,醒了才发觉还活着,伤还好了大半儿!”

他脸上苦笑,心下暗笑,非是要讲诳语,可真实情形确不能告之。

PS:今天只有一更了,实在对不住,发觉质量与数量确实成反比,写得快了,质量下降,只能再缓下来,明天努力看看,尽量两更。

这要看情节,有的容易写,写得快,有的要小心仔细,如趟地雷,今天这一章是磨了一天,反复修改。

无论写多写少,我都是花了一天时间,尽心尽力写的,绝不敢偷懒的。);

第31章 探望

梅若兰眸子闪了闪,越发如雾如烟,迷离而深邃,生出无穷吸引力,能将人的魂魄吸进去。

她微微一笑:“佛法有不可思议之能,湛然师父佛法精深,难怪有此奇迹。”

李慕禅摇头苦笑。

他也明白,众人将信将疑,不过此事太出奇,常理难以忖度,最终还是要落到佛法上的。

“真醒了?真醒了?!”安长老洪亮的声音蓦的响起。

他一身宽大的灰袍,大步流星,跟在小圆身后,几步跨上了高台,倏的停在李慕禅身前。

劲风荡起众人衣襟,阵阵药味飘出来。

李慕禅起身,合什一礼笑道:“安长老,救命之恩,粉身难报!”

“行行,不用多礼,坐下坐下!”安长老摆一下手,一把抓住他手腕,搭上手指就闭眼评脉。

李慕禅坐下了,笑眯眯看着他。

片刻后,安长老睁眼,奇怪的看着李慕禅,上下打量。

“安长老,可有不妥?”赵雨真忙问。

安长老摇摇头,仍盯着李慕禅看,叹道:“奇了,真是奇了!”

“怎么了,安老?”梅若兰问。

安长老扭头望过来,笑道:“淤血散了,伤势好了大半!……老朽还真不知,当世什么灵丹妙药如此奇效!”

梅若兰道:“湛然师父是澄静寺住持,乃佛门高僧。”

“哦——?”安长老扭回头望李慕禅,抚髯微笑:“怪不得,佛法深奥无穷,常有不可思议威能!”

当今皇帝崇佛,佛门昌盛,世人也多信佛。

李慕禅微微一笑,道:“大小姐谬赞,我这点儿微末之行,还差得远。”

这话并非客气,确实诚心实意,见识过师父法性的虹化圆寂,他方知佛法之奇妙,绝非自己先前的肤浅理解。

自那之后,他修为精进,禅功一日千里,自修数年后,终于脱离了欲界,进入初禅境界。

本以为修至初禅,已然了不得,可经历了那次劫道,他又明白,想要成佛,先要保身。

况且佛门四万八千法,俱通往成佛之路,修炼金刚不坏神功也是一法。

梅若兰笑了笑,道:“映月法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哦——?”安长老更加诧异,合什一礼:“真是失敬失敬!映月法会可了不得!”

李慕禅合什还礼,笑道:“不敢当。”

他扫一眼周围,望向金开泰:“统领,怎么不见我大哥?”

“副执事病倒了。”金开泰道,露出一丝笑容:“湛然,你呀……”

“病倒了?”李慕禅一怔,随即恍然,大哥是被吓着了。

大哥看着坚强刚硬,阳刚十足,心性却最软弱,兄妹三人当中,即便二姐也比他硬气得多。

他忙道:“我去看看大哥。”

说着起身,朝众人一合什,便要离开。

梅若兰起身,道:“湛然师父,我随你一起去吧。”

随即迷离的眸子一扫众人,温声道:“大伙回去好好休息,今天的事还望守口如瓶,不要外传。”

众人应了,目送三人离开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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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这不是做梦吧?”尉迟明用力一扭左臂,疼得咧了咧嘴,嘿嘿笑道。

赵雨真缓缓收回目光,笑道:“吉人自有天相,五师弟确实命大!”

尉迟明嘿嘿笑了几声,斜睨宫轻云:“宫轻云,五师弟命硬,你的命也不错,要不然……,哼哼!”

“手下败将,别跟我说话!”宫轻云一撇嘴。

尉迟明撸起袖子,招着手,大声道:“来来,咱们较量一下,看谁厉害!”

赵雨真皱眉,沉声哼道:“好了,四师弟,别闹了!”

尉迟明恨恨道:“大师兄,这丫头太可恼!明明错了还嘴硬,也就五师弟好脾气,换了个人,早骂得她狗血喷头!”

宫轻云冷笑一声,不屑的扭身而去,白衣飘飘,越发显得身形单薄,透着一股自怜自伤的孤寂。

贺南山目送她离开,摇头道:“四师弟,算了吧,此事透着几分蹊跷,等问问五师弟再说。”

“这有啥蹊跷的!”尉迟明大咧咧的道:“好心没好报!五师弟好心肠,却差点儿搭上自己小命!”

“那为何他不躲?”贺南山问,不以为然:“五师弟的浮光掠影火候不浅,能躲过的!”

“嗨,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尉迟明不以为然,嘿嘿笑道:“他是想躲来着,可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贺南山追问。

“五师弟是奇才,可毕竟练功时间太短,经脉还太脆,他的剑呢又太快,易放难收,他这一撤剑,经脉伤啦!”尉迟明侃侃而谈。

“嘿嘿,结果呢,差点儿陪了自己的小命!……哈哈,真是有趣!他是高僧,可也会怜香惜玉呢!哈哈……哈哈……”说到最后,他哈哈大笑。

赵雨真他们也摇头失笑。

“嗯……,有几分道理。”赵雨真慢慢点头,露出一丝笑意:“这么简单,为何咱们偏偏没想明白!”

“我最聪明呗!”尉迟明哈哈大笑,极是得意。

几人摇摇头,不理他,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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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与梅若兰并肩而行,小圆跟在后面,出了练武场,绕湖边往东,到了一间小院。

他脚步匆匆,下意识施展浮光掠影,速度极快,梅若兰与小圆游刃有余的跟在后面,并不多说,知道他无心说话。

小院位于湖东,院门朝西,周围空气清新温润,一出门就能看到如镜的明湖,实是一处好所在。

“当当”小圆袅袅上前,拉了拉黄铜门环。

里面很快有脚步声,传来一声清脆声音:“谁呀?”

小圆道:“绿荷,是我!……小姐来啦!”

黑漆门“吱”的一声被拉开,门后站着一个少女,绿衫裹着苗条的娇躯,圆圆脸庞,明亮的大眼,圆鼻、小嘴,虽不十分漂亮,却活泼乖巧。,

少女绿荷裣衽一礼,娇声道:“大小姐!”

梅若兰轻抬手:“免了,李执事可有好转了?”

绿荷顿时黯然,摇摇头,锁着眉头道:“公子还没醒,一直昏睡着,情形不……不太好。”

说到后面,隐隐有泣声,几乎哽咽。

李慕禅仔细打量她一眼,皱了皱眉,看其眼神,清正而柔亮,显然性格柔和,心地光明,是个好女子。

他思维如电,灵动如神,马上想到,怪不得大哥与大嫂一直冷战,有这般乖巧的侍女在,大嫂要受苦了。

梅若兰一指:“这是湛然师父,李执事弟弟。”

绿荷一怔,忙裣衽一礼:“绿荷见过二公子!”

李慕禅合什还礼,微笑道:“不敢当,就叫我湛然吧,多谢绿荷姑娘照顾我大哥!”

绿荷神情间透着亲近,忙摇头:“这是小婢该做的!”

李慕禅笑了笑:“走,进去看看大哥罢。”

说罢,侧身请梅若兰,梅若兰没推让,直接跨步进院,知道李慕禅谈笑自若,却心急如焚,因为他佛珠拨得飞快。

小院很雅致,与家里极像,李慕禅扫了一眼,脚下不停,直接进了正屋,转向东边一间。

屋里明亮而柔和,月白的地毯,家具简单,一尘不杂,透着温馨气息,可甫一进入,草药味扑面而来,浓郁刺鼻。

小圆捂了一下鼻子,见另外三人都若无其事,忙又放下了。

东墙下摆了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一人,盖着薄被,轻轻起伏,正在昏睡。

李慕禅走上前,低头望去,是大哥李慕风,他脸色晦暗枯槁,嘴唇干裂,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他悠悠叹息一声,摇摇头,扫一眼周围。

南窗下一张轩案,两头各摆一瓶玫瑰花,被雪白窗纸映得娇嫩明艳,案中间的兽炉轻烟袅袅,檀香缭绕,能清心宁神。

这间屋子温馨而柔和,毫无郁沉之气,李慕禅又看一眼绿荷,这个乖巧少女兰心蕙质,果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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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哥!”李慕禅拍拍他肩膀,轻声呼唤。

唤了十来声,李慕风慢慢睁开眼,目光由朦胧变清醒,忽然瞪大眼睛,叫道:“三儿!三儿!”

猛一下把被掀了,伸手抓住李慕禅。

李慕禅握住他的手,摇头笑道:“大哥,你也太不禁吓啦!”

听到李慕禅的调侃,李慕风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忙挣扎着要坐起来。

绿荷忙探身,扶他倚到床头,后背还垫了一个高枕,她动作小心柔和,却又干净麻利。

她一口气忙完了,才伸直了腰,恰好迎上李慕禅的目光,顿时脸红耳赤,忙退到小圆身边。

这一会儿功夫,李慕风大变模样,精神振奋昂扬,好像一下年轻了十岁,郁沉之气涣然消散。

他倚着床头,瞪了李慕禅两眼,苦笑摇头:“三儿,你呀你……!”

梅若兰站在李慕禅身后,只是看着兄弟二人,没插嘴。

李慕风絮絮叨叨,好一通埋怨,说自己悔不当初,不该答应他入府,他也太不小心,太不惜身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让爹娘怎么活。

一口气说得痛快,却也嘴干舌燥,伸手接过绿荷递来的茶盏,他揭盏轻啜一口,抬头才发觉梅若兰。

他顿时俊脸通红,不好意思,忙要起身下榻:“大小姐,失礼了!”

梅若兰一竖掌,淡淡微笑:“李执事不必拘礼,你们兄弟说话罢,我先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

李慕风忙不迭道:“大小姐,我不要紧的,明天就能好。”

梅若兰笑了笑,点点头,又看一眼李慕禅,转身离开了。

李慕禅送她们离开,回来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若有所思,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三儿,怎么啦?”李慕风有些不自在的问。李慕禅敛去思绪,笑道:“大哥,今天晚上咱们回家,给你压一压惊!”

第32章 根结

李慕风想了想,道:“……也好。”

李慕禅坐在榻上打量周围,笑眯眯的道:“怪不得大哥懒得回家,这里温馨雅致,绿荷姑娘温柔如水,大哥是乐不思蜀喽!”

李慕风脸一红,忙道:“别胡说,我只是太忙,回去一趟太耽误功夫,只能在这里将就一下!”

李慕禅呵呵笑着摇头,目光古怪,李慕风极不自在,忙道:“好啦,咱们早早出发吧!”

“……也好。”李慕禅沉吟一下,慢慢点头。

李慕风暗松了口气,忙起身往外走。

他知道小弟目光如炬,观察细致惊人,凡事一眼看个通透,这般笑眯眯的模样,古里古怪,着实让人透不过气。

“公子,晚上吃什么?”绿荷袅袅进来,兴高采烈的问。

李慕风温声道:“绿荷,我要回去。”

“哦……”绿荷笑容慢慢褪去,看一眼笑眯眯打量墙上字画的李慕禅,低下头不说话。

李慕风温声道:“这几天也苦了你,出府逛一逛,买些好吃好玩的。”

“嗯。”绿荷点一下头。

李慕风又道:“把我剩的药退给回春堂,准备一些礼物,我明天亲自跟安长老道谢。”

“嗯。”绿荷又点一下头。

李慕风心生怜惜,伸手想拍拍她香肩,却在半空停住,忙收回了,转身道:“三儿,走吧!”

“好!”李慕禅起身离榻,来到绿荷跟前停住,笑道:“绿荷姑娘,放心罢,大哥明天就回来!”

“是,二公子。”绿荷小声道,脸又腾的红了。

李慕禅看一眼李慕风,呵呵一笑,迈步出了屋子。

李慕风苦笑着摇头,跟在身后,临出门之际,冲绿荷摆摆手。

二人出了梅府,经过超然楼却没进去,直接出了金阳城。

李慕禅伤势已近痊愈,浮光掠影不自觉施展,宽大的灰僧袍飘飘,李慕风身为副执事,武功自然不差,施展轻功跟着。

*******************************

兄弟二人疾行于山路,周围郁郁葱葱,树林茂密,景色宜人,只是日常之处无美景,走了十几年,慢慢麻木了。

这时,李慕禅忽然发觉,自己疏忽了美景,实是大错!

自从入定醒来,观天人神照经略有小成,他看什么都觉得美,美得生动,美得动人。

赶了一阵路,李慕风又唠叨起来,怨李慕禅手软,色迷心窍,李慕禅先是笑眯眯听着,忽然说了一句:“大哥,大小姐怎么样,还不错吧?”

“什么不错?”李慕风蓦的停住,扭头问。

李慕禅笑眯眯的道:“大小姐不仅美貌,行事也有过人之处,如此佳人可许了人家?”

“你打听这做什么?”李慕风皱眉道。

李慕禅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佳人,大哥也心动罢?”

“胡说什么!”李慕风脸色一沉,哼道:“你这小子,自醒来后就满嘴胡话,快走罢,早早回去!”

说罢,扭头便走,眨眼到了十几丈外,李慕禅看出了狼狈意味。

“唉……”看着大哥的背影,李慕禅摇头叹息一声,终于找到了根结,大哥竟暗恋大小姐!

怪不得与大嫂一直冷战,大嫂虽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仪态不俗,可与梅若兰一比,就是小家碧玉,眼界见识差了一截儿。

可能在大哥眼里,大嫂不过一村妇罢。

他施展浮光掠影跟了上去,暗自摇头,这是男人的通病,见识了外面世界的精彩,容易被迷惑,心跟着变。

大哥就不知,每个女人有每个女人的美,大嫂固然小家碧玉,但楚楚动人,宜喜宜嗔,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梅若兰冷艳雍容,落落大方,但这样的女子眼高于顶,入她眼千难万难,绝不会爱上平凡男人,大哥虽然优秀,仍差了一点儿。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他摇着头,加紧几步追上李慕风,两人一同进村。

***********************************************************************

太阳西斜,阳光柔和下来。

他们进门,赵依依正在院里晾衣裳。

她踮脚搭衣裳时,现出后背诱人的曲线,细腰圆臀,李慕禅忙转过头。

他这次醒来,观天人神照经小成,**越发强烈,对女人之美越发敏感,冲动也越剧烈。,

赵依依听得脚步,扭头过来,看到了两人,怔了怔,忙竖指于唇前,丢给李慕禅一个眼色。

李慕禅一见她模样,忙看了看正屋,小声道:“大嫂,爹娘在家?”

赵依依瞥一眼李慕风,却不理他,轻手轻脚来到李慕禅跟前,低声道:“小叔,你要小心啦!”

她一身淡粉碎花小袄,月白襦裙,袅袅娜娜,鬓旁散下一绺秀发,秀发略微蓬乱,妩媚动人。

李慕禅嗅着她淡淡体香,轻笑道:“怎么,二老生气啦?”

“昨天李健成亲,本是让你主婚的!”赵依依抿嘴轻笑,摇头道:“可你没来,可把爹娘气坏了,……这两天一直阴着脸,也不出门,说没脸见人了!”

李慕禅回头看一眼李慕风,李慕风一拍额头,露出懊恼神色。

他先前回来一趟,二老跟自己说过就事,李健成亲,三儿这个高僧要主婚,二老要自己转告三儿,可自己竟给忘了。

赵依依一看两人神情,就知究竟,冷笑一声:“你整天心不在焉的,能记住什么事!”

李慕风脸一沉,冷冷看她一眼。

李慕禅一见不妙,忙咳嗽一声,道:“等我去跟李健亲自陪罪,又不是什么大事,爹娘就是大惊小怪!”

脚步声响起,李柱子与秦氏出了屋。

两人在门口站定,脸带冷笑,居高临下斜睨两人。

“哟,咱们湛然高僧记得回家啦!”秦氏轻哼一声,三两步跨过来,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这个混小子,把你爹的脸都丢光啦!”

李慕禅呲牙咧嘴,连忙陪笑告饶。

秦氏看着凶狠,下手却轻,李慕禅只轻轻一挣就能挣脱,他却故作疼痛难当模样,连连告饶。

秦氏使了一个眼色,大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爹头一次失信于人,你的罪过可大啦!”

赵依依抿嘴笑道:“娘,小叔刚回来,还是吃了饭再算帐吧!”

“哼,他还有脸吃饭!”李柱子虎着脸,粗声粗气哼道。

李慕风咽了咽唾沫,挺起胸膛,沉声道:“爹!娘!不怨三儿,这事怪我,我忘了告诉三儿。”

秦氏一怔,松了手,转头望过来:“老大,你没告诉三儿?”

李慕风点点头:“我一回去,正好碰到一件大事,一忙起来就……给忘了。”

李柱子忽然嘿嘿笑了两声,他一向虎着脸,从来不笑的,这么嘿嘿一笑,倒有些吓人。

笑了两声,他三两步到了墙角,抓起挂在墙上的笤帚,一把拽断系着的红线,朝李慕风奔过来,挥笤帚当头直击。

李慕风机灵,忙侧身一闪,避过了,李柱子跟着上前一步,竖劈变成横扫,扫向李慕禅,李慕禅挨了一记,忙躲到秦氏身后。

秦氏张开胳膊护着他,像老鹰捉小鸡游戏中的母鸡,忙叫道:“老头子,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柱子挥舞着笤帚,恨恨骂道:“我的老脸都丢光了,还有什么脸称君子!”

说着,他追打兄弟两个,总是绕过秦氏,无论如何,夫人是不能打的。

李慕禅机灵,躲到了秦氏身后,根本没事,

李慕风左躲右闪,又不敢夺笤帚。

李柱子整天练太极拳,养花草,身子骨结实健壮,身手矫健,院子又不大,李慕风最终挨了两笤帚。

兄弟二人都有一身好轻功,若真的躲,李柱子自然打不着,两人却没施展轻功,怕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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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了好一阵子,李柱子的气也消了,赵依依笑得够了,在花圃旁摆了桌子,香气幽幽,夕阳柔和。

李慕禅跟李柱子对坐下棋,他左手拨佛珠,面带微笑,甚是悠然自得。

李慕风坐在一旁观棋,秦氏与赵依依在厨房里做晚饭,炊烟袅袅,小院飘荡着花香,还有淡淡烟味儿。

李柱子近几年不下地干活,很得闲,常与村里的老头们下棋,棋艺突飞猛进,李慕风早已不是对手。

李慕禅棋艺极精,李柱子不是对手,李慕风也不成,两人加在一起,方可与他一战。

下棋时,两人不时抬头看他。

李慕禅好像换了一个人,棋风大变,大开大阖,势不可挡,棋盘上杀气横溢,不同于从前的杀人于无形。,

结果,很快两人就输了一盘,李慕禅拨着佛珠,笑眯眯看着两人。

观天人神照经小成,果然神妙,思维如电,灵动如神,往常能看三四步,如今一眨眼能看出七八步,游刃有余。

李柱子忽然伸手一划拉,闷声道:“不下了不下了!”

李慕禅哈哈大笑,甚是得意,李柱子瞪了两眼,赶他走。

李慕禅又得意的笑了几声,回了屋子,脱了鞋,在榻上跏趺而坐,结手印,开始入定。

几次呼吸的功夫,他进入定境,脑海闪现天人神照图。

湖水明澈,水上一株皎洁莲花,大如蒲团,三尺高处悬一颗乳白圆珠,清辉荡漾如水,可与天上圆月争辉。

蓦的,莲花上出现一个淡淡影子,影子渐渐凝实,竟是一个人跏趺而坐。

此人身形削瘦,长脸庞,还有几颗青春痘,乳白圆珠悬于他头上,清辉映得脑袋闪闪放光,与李慕禅一模一样。

他跏趺坐于莲花上,两手结印,双眼微阖,宝相庄严。

约过了一刻钟上,乳白圆珠忽然一动,慢慢下降,钻入他百会穴,融化不见,片刻后,他额头白光一闪,眉心忽然出现一只竖眼。

这般形象,与当初的观天人神照图一般无二。

晚霞照进屋内,映得满屋通红,他正悬浮于榻上方一尺处,跏趺坐于虚空中,宝相庄严,威仪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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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凝珠

脑海之内,莲花之上,他双手忽动,结了一个奇异手印,顿时一道光柱垂直落下,照着他与莲花。

光柱由月光凝成,乳白色,他如泡在牛奶中,身形若隐若现,脸庞朦胧,挂着祥和微笑。

脑海之外,红霞映满的屋内,他跏趺坐于榻上虚空处,挂着祥和微笑,双手结奇异手印,与莲花上的他一般模样。

这正是他能活命之由。

当初在练武场,他身上的瑶光剑一拔,顿时肺部出血,阻住呼吸,他暗叫不妙,要死矣,别无他法,唯寄希望于观天人神照经。

好在他禅功精深,很快进入定境。

这一切容不得他深思熟虑,只能跟着直觉走,他六感敏锐,远超常人,素来坚信自己的直觉。

对常人而言,直觉虚无飘渺,不可尽信,对他而言,由戒而定,由定而生慧,随着禅定精深,直觉更近乎一种高级智慧。

在生死关头,他心神前所未有的凝定,倏一下跃进莲花上的白光中。

顿时身子一暖,如换了躯体。

一入白光中,顿时思维灵动,迅如闪电。

一时之间,万千想法纷涌而至,又如游鱼般一一掠过,他凝神专注,如在河里捕鱼般,猛一攫,抓住一个念头。

这念头如一颗珍珠,在脑海里盘旋不止,清晰浮现。

他想了想,然后在白光中观想,观想身躯移入天人神照图中。

莲花上出现一个朦胧身影,虚幻缥缈,如油灯般明灭不定,若隐若现,随着观想,心力加入,影子慢慢坚凝、有了质感,宛如真实。

身形一凝实,一阵剧烈疼痛蓦现,由肺传至大脑,如山洪暴发,冲击向白光中的心神。

顿时白光晃动,如烛火受风吹。

他心神已凝于白光中,疼痛袭来,再无处可去。

天人神照经好像失去作用,疼痛不但没消失,反而被增强放大几分,如潮水一拨接着一拨。

疼痛来自莲花上的身体,白光可以隔绝心神与外界身体的感应,却隔不住与图内身体的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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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常人,早被这疼痛摧垮,这疼痛超越了生理极限,挡无可挡。

这时,他深湛的禅功发挥作用,心神凝于白光,巍然不动,任凭疼痛汹涌如潮,一切皆空。

心神凝定,白光重新稳定下来。

这般痛不欲生,一秒等同于一年,不知过了多久,白光被心火不断淬炼,忽然一缩,化为一个圆珠。

龙眼大小,晶莹剔透,宛如钻石,光华璀璨。

圆珠缓缓降下,落入百会穴,如水入土,眨眼潜入不见,同时眉心一闪,出现一只竖眼,仿佛二郎神的第三眼。

这一刹那,一道乳白光柱自天而降,直照下来,他顿觉身子一暖,如浸入温泉中,疼痛瞬间消减几分。

虽仍疼痛,比起先前已如天堂地狱,他心满意足,细心体会其妙。

乳白色的光柱由月辉凝成,仿佛月之精华,源源不断注入体内,身体发暖,发热,发软。

尤其肺部,暖洋洋,麻酥酥,仿佛喝酒微醺,妙不可言,恨不得睡去。

他心志坚凝,不为所动。

光柱之下,身影越发凝实,堪与座下莲花一比。

圆珠落入,他顿觉心神完全融入这具身体,于是伸伸胳膊,从莲花上站起来,跺跺脚,莲花如玉般坚硬。

周身指挥如意,毫无滞碍。

但这般一动,光柱顿时碎裂,化为一片片羽毛四散飘荡,转眼消散干净。

吓了一跳,他忙重新坐好,双手结奇异手印。

光柱重新落下,照耀滋养着这具身体,尤其肺部麻酥软痒,舒服无比。

这手印乃观天人神照经图上的手印,他记得很稳,没想到如此关键,施展方有光柱落下,否则,光柱不现。

他思维灵动,迅如闪电,转眼就想明白。

这与电波原理相似,圆珠如电磁波发射器,手印如调频器,两者相合,方能引来月华之柱。

这一刻,他隐隐摸到了观天人神照经的门径,窥其奥妙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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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落下,暮色涌上,屋里已经暗下来。

脑海之中,他眉心一闪,第三只竖眼忽然消失,一颗乳白圆珠倏一下飞出百会穴,重新悬浮于头顶一尺处。

圆珠原本晶莹剔透,宛如明钻,如今成乳白色,珠内氤氲雾气流转,光华内蕴,不复灿然。

乳白光柱分解碎裂,化为一片片飞羽,转眼间消散干净,身体也慢慢消散,重新化为影子,蓦的消失了。

屋内,他本坐于虚空,此时缓缓下落,如羽毛落回榻上,睁开了眼睛。

目光清亮如明湖之水,屋内亮了一下,随着目光的归敛而恢复黑暗,他坐着不动,心思转动。

默然一察,身体已痊愈,可惜,仅恢复原状而已,并无异样。

他细思其中玄妙所在。

道家有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合虚之说,道尽生命之奥妙,神化气,气化精,精血乃血肉之躯。

精、气、神,一层高于一层。

自己刚才这番修炼,其奥妙是炼神,以神补身。

莲花上的身体并非真的身体,是神念所铸,乃真身之映相,自己谓之相身罢。

但神念之运动,却能作用到真正的身体上,修补身体。

月华注于虚身,虚身导引神念,神念修复真正身体,三者相连,终于治好自己的伤,圆珠的变化也为佐证。

至于神念如何修复身体,具体情形如何却是谜,他心神念头凝于圆珠,不可能知道。

不管如何,自己算是有了保命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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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座下榻,推门出去,院里已经点了灯笼。

八盏灯笼高悬,小院亮如白昼。

花圃旁边,李慕风与李柱子正在聚精会神的下棋,两人把玩着棋子,盯着棋盘,都深锁眉头,冥思苦想。,

秦氏与赵依依坐在一边绣花,神情悠闲安逸。

墙角的蛐蛐轻鸣,小院安静得很,四人都不说话。

听到门响,四人一齐转头望来,秦氏笑道:“三儿,做完功课啦?”

李慕禅笑着点头:“吃饭吧!”

“好,吃饭!”李柱子大声道,顺手一拨拉棋盘,站了起来。

“爹,你……你……”李慕风指着棋盘叫道,摇头不已,痛心疾首道:“你又玩这一招,明明要输了的!”

“胡说,我看你才要输!”李柱子粗声粗气哼道,背着手进了正屋。

秦氏一拍他肩膀:“行啦老大,跟你爹较什么劲儿!”

李慕风不服气的道:“我好不容易要赢一次,爹他每次总耍赖!”

李慕禅呵呵笑道:“大哥,你棋力大有长进呀!”

李慕风得意一笑,道:“我研究了一本棋谱,确实很管用!”

“什么棋谱?”李柱子忽然探头出来。

李慕风低头收拾棋子,装作没听到。

李柱子噔噔噔出来,到了他跟前,哼道:“老大,把棋谱拿来我看看!”

“……好吧,等下次我捎回来。”李慕风无奈点头。

李柱子哼道:“等你回来,不知猴年马月!……让三儿捎回来!”

“好吧好吧。”李慕风不耐烦的道。

李柱子却不在乎,嘿嘿一笑,得意的背着手又回屋了。

秦氏摇摇头,转身笑道:“三儿,别忘了捎回来,老头子现在是挖空心思,就想赢你的棋!……晚上去李健家看看。”

“好,我正想看新媳妇呢。”李慕禅笑道。

说着话功夫,赵依依手脚麻利,已经摆好了饭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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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晚饭,他出家门到了前面一条大街。

李健家是东头第一家,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照亮了门上两个大大的“喜喜”字,还没进门,便能感觉到浓郁的喜气。

夜空一轮上弦月,银辉柔和,朦胧万物。

李慕禅叩两下门环,里面传来狗叫,“汪汪汪汪……”,大叫不已。

很快院里传来李健的声音:“谁啊?”

“李健,是我!”李慕禅道。

“慕禅?”门被拉开,李健站在门后,满脸笑容。

李慕禅上前,捣一下他肩窝,笑道:“呵呵,当了新郎倌,果然不一样了,容光焕发呀!”

“呜呜……”一条大黑狗从李健腿边拱出来,围着李慕禅转圈,摇头晃脑,嘤嘤叫个不停。

李慕禅蹲下来,拍拍它的头,让它舔一舔自己的手,它这才算罢休,不嘤嘤叫唤了。

李慕禅站起来笑道:“我前回正在闭关,耽搁了你成亲,前来赔罪了!”

李健侧身,笑道:“进屋坐吧,我知道七院小比的事,……慕禅你肯定是受伤了,是不是?”

李慕禅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一点儿小伤,现在好了,……别跟我娘他们说。”

“我就知道!”李健摇头。

两人并肩进了院子,李慕禅脚步一顿,笑道:“你肩膀也受了伤,怎么回事?”

他刚才一进门捣了一下李健肩窝,李健咧了一下嘴,看出他受了伤。

“没事儿。”李健忙笑笑。

李慕禅一怔,皱了皱眉:“究竟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了一下。”李健笑道,若无其事神情。

李慕禅摇摇头:“你能瞒得了我?……明天我去超然楼问问!”

李健无奈苦笑,一摊手:“好吧好吧,……是一点儿小事,一个梅府的家伙喝了酒找碴,我挨了一拳。”

“是谁?”李慕禅脸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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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得功

李健苦笑道:“开阳院的方少华!”

李慕禅皱眉片刻,慢慢点头:“是他呀……,嗯,我知道了。”

他禅功精深,记性本就过人,修炼了观天人神照经后,越发厉害,如今已过目不忘。

方少华,开阳院首座,修少阳真经,少阳剑法,剑法使得光明正大,威力不俗,在上次小比上出了不少风头。

李健忙道:“慕禅,小事而已,千万别闹大了!……客人喝多了,耍酒疯很寻常,不能当真的。”

“他功夫不俗,这一拳够你受的。”李慕禅笑了笑。

李健笑道:“他是手下留情,我差不多好了。”

小院挂着两盏红灯笼,映得周围红通通的,喜气洋洋。

“小健,谁呀?”屋里传来李母的声音,慈祥温和。

李健扬声道:“娘,是慕禅来啦!”

门帘一掀,一个圆墩墩的妇人出来,五十余岁,胖乎乎的圆脸带着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干净利落,正是李健的母亲。

“婶子,恭喜恭喜!”李慕禅笑眯眯合什一礼。

李母眉开眼笑,眼睛眯在一起,招招手:“慕禅来啦,在院里做甚,还不快进来!”

“婶子,我是来陪罪啦!”李慕禅笑道,上前扶她胳膊,边进屋边道:“李健成亲,婶子这回舒坦了吧?”

“总算松一口气!”李母欢喜的点头,道:“死小子有你一分本事,我也不用这么操心!”

李慕禅笑道:“李健历练出来啦,稳重干练,婶子可别小瞧!”

“他——?”李母一撇嘴,不屑的哼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李健跟在两人后面,摇头不已。

李慕禅与李健从小玩到大,李健家就是他的第二个家,小时候常来蹭饭吃,李母不拿他当外人。

进了屋,灯火通明,一个干瘦老者正一手拿册子,一手打算盘。

他五十多岁,满脸皱纹,转头过来,笑眯眯的望着李慕禅,正是李父。

“叔,恭喜啦!”李慕禅笑着合什一礼。

“慕禅,李老头没为难你吧?”李父摆摆手,放下册子,推开算盘,端量他一眼,笑道:“成亲那天你没来,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给我脸色看,真是蛮不讲理!”

李慕禅哈哈一笑:“我刚挨了两笤帚,这次真气着他啦!”

李父摇头叹道:“那老东西命太好了,儿子孝顺,也省心!”

“爹,我也不差嘛!”李健忙道。

“你——?”李父顿时一哼,不屑的道:“从小到大,你闯了多少祸?惹了多少麻烦?……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李健看一眼李慕禅,摇头苦笑。

他所闯的祸,十有八九是受李慕禅撺掇,可每次东窗事发,都是他背黑锅。

李母笑眯眯道:“好了,老头子,让他们自个儿说话罢!”

李父点点头:“嗯,好吧,……对了慕禅,李老头说你酿的酒没啦,是真的,还是他小心眼儿?”

李慕禅笑道:“上个月家里来了几个朋友,都是好酒量,一口气喝光了,……过两天我再酿。”

“这回多酿点儿!”李父郑重叮嘱:“喝惯了你酿的酒,再喝别的,馊水似的!”

“好嘞。”李慕禅点头笑道。

“爹,娘,我们过去啊!”李健忙打断道。

“去吧去吧!”李父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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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了正屋,来到东边厢房,屋里打扮得喜气洋洋,灯光明亮,映亮崭新的家具,一派新人气象。

“怎么不见新媳妇?”李慕禅笑问。

两人坐下,李健扬声叫道:“小文!”

随即摇头笑道:“她在厨房里收拾呢,……慕禅,这次小比名次如何?”

李慕禅笑了笑:“练了两个月,能练出什么名堂?”

“嘿嘿,禅功,你又谦虚!”李健指着他,摇头笑道:“梅府弟子常来超然楼吃饭,他们常谈到你!”

李慕禅呵呵笑了起来,摇头不已。

脚步声中,一个苗条女子袅袅进来,步态轻盈,身穿一件大红的单袄,下身淡蓝素裙。

她鹅蛋脸,肌肤白皙,不算十分漂亮,却文静秀气。

李健招招手,笑道:“小文,来,这是慕禅!……李慕禅,法号湛然,澄静寺的住持!”

“湛然大师。”她合什一礼,甚是恭敬。

李慕禅合什还礼,笑眯眯的道:“多礼了,……我是李健的发小,亲如兄弟,弟妹不必见外,叫我李慕禅就是。”

李慕禅知道,她名叫张静文,是大石村张家的女儿,曾远远看过她一眼,觉得是一位好女子。

他虽不精于观相之术,但感觉敏锐,其人心理阴暗还是光明,善良还是狠毒,他隐有所感。

此时近处一瞧,她眼波流转,灵动而明亮,很是耐看。

李慕禅暗自一笑,这张静文看着外表文静,骨子里透着几分野性,李健想降伏她,难喽!

李健自豪的道:“小文,慕禅可了不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于算术,没人比得上!”

“是么?”张静文眼波流转,盈盈望来。

李慕禅笑道:“就甭往我脸上贴金了,微末小技而已!……弟妹,我来得仓猝,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见面礼下次补上罢!”

张静文抿嘴笑笑,摇摇头。

“慕禅,你可要记得,别耍赖!”李健哼道。

李慕禅笑道:“知道知道!”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李慕禅知趣的告辞,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人如今在蜜月,自己何苦打扰。

*******************************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到了天枢院,赵雨真四人正在院里练功。

他站在台阶上轻咳一声,面带微笑。

赵雨真四个停住,扭头望来,尉迟明在槐树下,拧着身子大声道:“干什么呢,五师弟,有话就说!”,

程晓风还剑归鞘,一袭宝蓝劲装,神采飞扬:“五师弟没静养两天?”

四人迎上来,笑呵呵看着他。

“在家也是闲着!”李慕禅笑道:“这次侥幸捡一条命,去超然楼庆祝一下如何?”

“好啊!”众人点头,贺南山摇头笑道:“是该庆祝,五师弟你这次真是悬!”

“什么时候去?!”尉迟明忙问。

李慕禅笑了笑:“过两天罢,待我痊愈了。”

“真是吊人胃口!”尉迟明不满的哼一声,蹬蹬过来,拍一下他肩膀:“五师弟,你说说!……宫轻云一剑刺来,你想躲躲不过,经脉受了伤,是不是?”

“四师弟,你这话问得蹊跷!”程晓风皱眉道。

尉迟明不理他,直勾勾盯着李慕禅:“五师弟,是不是?”

李慕禅笑了笑,点头:“四师兄明察秋毫!”

“哈哈,我就说嘛!”尉迟明得意的哈哈大笑,手一伸,指头勾了勾:“三师兄,甭废话,交钱罢!”

程晓风哼道:“少不了你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儿银子,信手抛给尉迟明。

李慕禅摇头苦笑,道:“是我失算了,不想宫师姐刚烈如此,要同归于尽,与其两人死,不如死一个,……可我出剑太猛,想收回来只能拼命……”

“你呀,还是经验浅!”尉迟明摆摆手,喜孜孜把银子收进怀里,大咧咧的道:“出剑不留余力哪成!”

众人点头,暗自感叹。

五师弟天纵奇才,两个月就能与宫轻云一较长短,可毕竟基础薄,难免犯一些低级失误。

出手留三分力,这是常识,也是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

不过,正因为他犯错,才像个真人,他们心理平衡许多,不觉隔阂。

几人正在说话,小圆忽然无声无息进来,桃红色罗衫裹着饱满身子,甜美笑道:“湛然,小姐请你过去!”

“小圆姑娘,大小姐唤五师弟去做甚?”尉迟明忙凑过来,满脸诌笑。

“要你管!”小圆娇嗔,明眸圆睁,不屑的一撇小嘴:“尉迟明,别耽搁我功夫,小姐等着呐!”

“不是坏事吧?”尉迟明笑容不减。

“我一个丫环哪知道那么多,让开啦!”小圆白他一眼,摆摆小手,扭头望向李慕禅,顿时换了表情,梨窝浅浅,笑得甜美:“湛然,快走呀!”

李慕禅对赵雨真四人合什一礼,摇头笑笑,跟在小圆身后离开天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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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着湖边往东,柳树依依,一阵风吹来,枝条婆娑,如雾如烟。

“湛然,你不要紧了吧?”小圆上下打量他。

李慕禅笑道:“还好。”

“真是吓死人啦!”小圆拍一下饱满的胸脯,摇头道:“你呀,该撒手扔了剑躲开的!”

李慕禅笑笑,没接话。

小圆道:“小姐对你很是赞赏呢,还狠狠骂了宫姐姐!”

李慕禅笑道:“怨不得宫师姐,是我学艺不精。”

宫轻云固然有错,太过较真儿,走了极端,可自己功力再深一些,从容撤剑,也不至于受伤,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学艺不精。

小圆忽然凑到他耳边,悄悄道:“小姐请你过去,是要授你金刚不坏神功呢!”

少女的幽香扑鼻而来,李慕禅心神一荡,随即压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笑道:“这可是喜事!”

两人说着话,脚下极快,转眼到了观荷亭,穿过观荷亭来到憩园,直接登上练武场旁的假山,来到小亭中。

小亭中,梅若兰负手而立,南眺明湖,紫衫飘飘

“小姐,湛然来啦!”小圆道。

梅若兰转过身,一双迷离眸子望来,双手合什:“湛然师父。”

李慕禅笑了笑,合什还礼:“大小姐,叫我湛然吧。”

梅若兰点点头,伸一下手,示意请坐,小圆则扭身出了小亭。

两人对面坐下,梅若兰迷离目光上下扫了扫他,点头道:“湛然你气色很好,真是幸事!”

“劳大小姐费心,罪过。”李慕禅微笑道。

梅若兰淡淡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个明黄丝缎包裹,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本黄色帛册,厚有两掌相叠,透出一股沧桑气息。

李慕禅双眼一亮,看到了封面三个大字:“金刚经。”

梅若兰轻轻一推,推到李慕禅跟前,郑重道:“这是原本,望你能妥善保管,用心参详。”

“金刚不坏神功?”李慕禅盯着她,缓缓问道。

梅若兰点一下头,伸伸手,示意他翻阅。

李慕禅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翻开封面,竖排的梅花小楷映入眼帘:“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这正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身为佛门弟子,自然精熟,且深有了悟,深刻体会其渊深精严。

李慕禅慢慢看下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翻过了十几页,点点头:确实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个字不差。

再往后则变成图画,每页只画了一个精瘦和尚,或站或立,或坐或卧,姿势各异,线条寥寥,粗略几笔而已,画功委实一般。

精瘦和尚身上画着一道红线,长短各不同,位置也不同,和尚旁边写了几个穴道名。

一共九幅图,每张图只有几个穴道名,再无其他文字,没有旁白,没有批注,没有解释。

李慕禅又从头翻看一遍,摇头微笑。

梅若兰露出一丝笑意:“湛然,是不是很失望?”

小圆已经站在旁边,端着托盘一动不动,这时才放下茶盏。

李慕禅冲她笑着点点头,接盏轻啜一口香茗,然后小心放到一旁,隔着帛册甚远,慨然叹道:“确实没想到,金刚不坏神功秘笈竟如此简单。”

梅若兰道:“这是慧果神僧的真迹,无一字差错。”

李慕禅合上帛册,轻轻一推,推回梅若兰跟前。

梅若兰看了看他。

李慕禅笑道:“秘笈还是大小姐保存,我每日过来参悟,如何?”

梅若兰定定看着他,眉头蹙起,明眸迷离闪烁,似乎要看透他心底。

半晌过后,她轻轻一颌首:“……也好,我看过几人修炼,有些经验,或不无裨益。”

“多谢大小姐!”

小圆暗吐了吐舌头,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啦。

大小姐素来喜欢清净,不喜别人打扰,很少与人来往,唯宫姐姐与二姑奶奶罢了,即便是二少爷,她的亲弟弟,一年也见不着几回的。PS:下了推荐,想上榜,只能靠大伙的推荐,收藏了,盼望大伙的支持。

第35章 初修

看来,大小姐想造就湛然,就像对宫姐姐一般。

至于男女之情,是想也没想的,湛然虽然很好,但能掳获小姐芳心的男人,这世上还没出现呢!

她盯着李慕禅,明眸闪闪,蒙小姐青睐,前途无量!

“湛然,你准备何时开始?”梅若兰问。

李慕禅笑笑:“马上开始如何?”

梅若兰淡淡微笑:“嗯,咱们去观星楼吧,那里清静!”

说罢,起身袅袅出了小亭,下假山,出憩园,往东而行,紫衣飘飘,很快来到一处高台下。

李慕禅跟她并肩而行,脚下施展浮光掠影,僧袍飘飘,洒然自如,小圆跟在两人身后,不时看一眼李慕禅。

这湛然不愧奇才,几门绝顶轻功中,浮光掠影是最难学的,当初自己学了一阵子,没练成,只能学御风诀。

看着他飘飘而行,轻松裕如,谁又知道,浮光掠影的内力路线要经过一百多个穴道呢?

更可恨的是,不仅穴道多,内力还要分岔,时而一分为二,时而再合一,顾此失彼,能把人折磨疯了。

“湛然,这是观星台,府里的最高建筑。”梅若兰转身一指身前巍峨高台,对他淡淡介绍。

李慕禅点头,仰头观看,这观星台乃青石垒就,雄壮高耸,直插云霄,森森之势扑面而来。

小圆在一旁道:“观星台只有小姐跟家主能上,旁人不许登台的!”

李慕禅笑道:“机密之地,可是藏着武功秘笈?”

梅若兰迷离眸子一闪,看他一眼。

小圆讶然:“你怎知道?”

李慕禅笑了笑,摸摸光头:“随便猜猜,真蒙对了?”

“不错,这里确是府中秘笈归藏地。”梅若兰点点头,迈步登青石阶梯,仪态优雅。

小圆还惊讶的看着他,摇头不已,这观星台藏有武功秘笈,除了家主与小姐,谁也不知道的。

登了九十九个台阶,李慕禅踏上观星台,入眼所见,蓝天白云,明湖如镜,心胸为之一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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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阔的平台上,一座三层楼宇平地而起,气势巍峨,朱漆褪为了暗褐色,沧桑之气扑面而来,令人肃然起敬。

第二层的额匾写着三个大字:观星楼。

字体古拙,苍凉遒劲,仿佛三条虬龙盘踞,随时会破匾而出。

李慕禅注视这三个大字,一动不动,浑身汗毛竖起,身子发僵。

自白光凝成圆珠,他精神越发坚凝强盛,心中如伏一条猛虎,随时会冲出来,感觉也越发敏锐。

换了从前,见到这三个字,他虽觉气势不凡,却不会有如此。

“湛然?”小圆见他僧袍鼓起,猎猎作响,直勾勾看着额匾,大觉古怪,上前拍一下他肩膀。

“砰”她身子一颤,蓦的后退,如身上系了绳子,被猛的一扯,脚不离地,平平滑出一丈外,青石地面不留痕。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的瞪着李慕禅。

李慕禅转头望来,摸了摸光头,苦笑道:“多谢小圆姑娘!”

“你这是怎么啦?”小圆忙看看脚下,水绿的绣花鞋无恙,才松了口气,嗔道:“着了什么魔?”

梅若兰看了看李慕禅,明眸迷离,淡淡说道:“据传,这三个字是第一代先祖手书。”

“果然厉害!”李慕禅抬头再看一眼,摇头叹息。

不亲身领会,很难说清楚这感觉,就像是泰山压顶,天崩地裂,又像是面对三条巨龙,自己渺小如蚂蚁。

能于字中蕴如此威势,此人修为之强渊深难测,自己实在小瞧了天下高手,见识所限也。

梅若兰问:“湛然你看到了什么?”

李慕禅摇头:“说不明白,……好像化为一只蝼蚁,面对浩浩天威,可谓渺小不足道,生死不由己。”

梅若兰轻轻点头,若有所思,明眸迷离闪烁。

李慕禅忙扭过头,免得失态,她眸子委实太勾人。

“湛然,你好精纯的内力呀!”小圆上下打量李慕禅。

李慕禅呵呵笑了笑:“小圆姑娘,刚才得罪了。”

“叫我小圆就好啦,甭客气!”小圆摆摆手,甜甜一笑:“怪不得能斗得过宫姐姐呢!”

梅若兰迈步踏上台阶,侧一下身,背对李慕禅,伸手探到胸前,取出一条银色项链。

银链拴一柄银色小剑,精致非常,食指长短,剑身带锯齿。

梅若兰脸色凝重,小剑插进门的圆孔,正扭两下,反扭三下,又正扭两下。

“啪”一声轻响,朱褐房门本严丝合缝,忽然轻颤一下,露出一丝缝隙。

梅若兰收回项链,轻颌首:“小圆跟我一块儿长大,自幼练功,……湛然你能推动她,功力确实不俗。”

李慕禅笑着摇摇头,暗自赞叹,这就像后世的保险柜了。

梅若兰缓缓推门,跨步进去,淡淡道:“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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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入屋子,李慕禅精神一振。

月白地毯,几样简单家具,东头一榻,榻前一几,南窗下一案,西边空荡,仅两个紫色蒲团。

上空悬几幕淡紫色珠帘,晶莹剔透,光华灿灿。

屋子的采光极好,丝毫没有暮气,反面温馨明亮,又不失清华。

小圆手脚麻利,探身打开窗户。

明媚阳光顿时照进来,清新空气涌入,珠帘轻晃,叮叮作响。

她脚下生风一般,又点了正中央的虬螭兽炉,淡淡青烟飘出,檀香缭绕,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一静。

随后,她又忙着去烧水,准备沏茶。

梅若兰脱了鹿皮靴子,来到西边蒲团上盘膝坐下:“湛然,开始罢。”

李慕禅也不客气,脱了靴子,跏趺坐上另一个蒲团,两人隔两步远,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梅若兰平和看了看他,淡淡道:“金刚不坏神功的功法简单,一看就明白,至今无人练成,湛然可知为何?”,

李慕禅摇头。

梅若兰道:“因为修炼起来,痛不可当,没人受得住。”

李慕禅缓缓点头。

梅若兰道:“我知道,修为精深的高僧定力极强,可这种疼痛太强烈,超越身体极限,直接把人痛昏过去,自然不能修炼了。”

李慕禅皱眉,沉吟不语。

“金刚不坏神功也是佛门绝学,湛然你定力高深,佛法精深,或可一试。”梅若兰道。

若非这些,她根本不会同意李慕禅修炼金刚不坏神功。

李慕禅微笑道:“我试试看吧。”

梅若兰轻颌首,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顿时容光灿烂,李慕禅竟有目眩之感。

他吸深一口气,压下心头蠢动,双手结印,合眸定息。

瞬间想到了观天人神照经,可惜,却行不通,心神锲入圆珠,固然能避开痛苦,却无法运功。

如此一来,唯有强撑一途,实无把握,他明白,自己绝非天才绝艳之辈,只是凑巧,外人看来天才罢了。

金刚不坏神功第一幅图呈现眼前,上面画的红线是个“中”字。

由丹田上升,走任脉,至璇玑时一折,改为平走,过俞府,气户,至云门,然后再一折,往下走,至章门,然后再一折平走,太乙、商曲至对面的章门,再往上一折。

如此一来,恰巧形成一个“中”字,路线并不复杂。

一丝内力从丹田钻出,沿着这条路线缓缓推行,小心翼翼,缩头缩脑,唯恐有什么差池。

这丝内力仿佛有了生命,虽缓行,却灵动,一会儿功夫,走过了一个“中”字,回到丹田。

李慕禅忽然一颤,只觉五脏六腑蓦的一翻,剧烈绞疼,不下于上次挨的一剑。

他苦笑一声,明白这是正常的,从丹田导出一丝内力,游走刚才的路线,这一次快了许多。

他心神坚凝强大,内力游走迅速,远胜常人,这一圈仅是转眼功夫完成。

身子又一颤,绞痛再现,比刚才更胜一分。

他不信邪,内力更快,随着一圈一圈游走,绞疼一波一波涌来,一波胜似一波,层层相叠,十圈过后,浑身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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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兰明眸迷离,紧盯着李慕禅。

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化,身子每颤一下,血色褪去一分,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苍白如纸,满头大汗,宽大的僧袍紧贴身上,被汗水打湿。

她轻轻摇头。

她不仅看过别人修炼金刚不坏神功,也曾修炼过,却浅尝辄止,受不住这千刀万剐一样的痛苦。

千刀万剐之所以称为极刑,自是因为最痛苦。

她微微叹息一声,不用多久,湛然会昏过去,没一个能坚持半个时辰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神情变化,越来越惊讶。

但见李慕禅脸苍白如纸,汗如雨出,打湿了紫色蒲团,身子不停的颤抖,却仍坚持着。

一个时辰转眼即过,李慕禅长吁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神色萎靡,但双眼熠熠如宝石。

梅若兰眯一下眼,竟不能与他对视。

小圆忙端来茶盏,递过去,忙道:“湛然,快喝口茶!”

李慕禅笑着接过,轻啜一口,苦笑道:“好一个金刚不坏神功!”

梅若兰明眸紧盯着他,看了片刻,蓦的露出一个灿烂微笑:“你坚持了一个时辰!”

第36章 道谢

她这一笑,屋内顿时一亮。

李慕禅眯了眯眼睛,心怦的跳一下,忙转开目光,免得被她看出异样。

随即苦笑一声,缕缕白气忽然从他身上冒出,太阳真经催动内力,转眼功夫,白气散尽,僧袍已干爽如新。

小圆甜笑道:“湛然你内力还真是精纯呐!”

李慕禅呵呵笑了笑,没多说,这要归功于天元吐纳术,而金统领曾叮嘱,莫跟旁人说他练成此术。

他岔开话,苦笑道:“金刚不坏,果然要命!”

梅若兰一直打量着他,明眸迷离,若有所思。

她恢复端庄平和,轻颌首:“坚持一个时辰,你是第一人!”

“才一个时辰?”李慕禅苦笑,松开双手,伸伸懒腰,叹道:“好像十年之久!”

梅若兰微笑:“每次练功都如此,湛然要继续吗?”

“只能坚持了!”李慕禅叹道,心有余悸。

梅若兰迷离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道:“能坚持一个时辰,湛然你定力之深,不可思议!”

李慕禅摇头苦笑。

他能坚持下来,多亏了观天人神照经,圆珠凝成后,精神越发坚凝,强大,无物可摧。

自己禅功修为还不够,未达离觉境。入定之中,感觉被放大,却不会消减。

梅若兰看着李慕禅,心下极为好奇,不知他究竟怎么做到的,难不成,这又是佛法的不可思议?

梅若兰道:“金刚不坏,乃伐毛洗髓之术,就是锻铁!”

李慕禅拿起茶盏,轻啜一口,感慨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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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回到天枢院,院内很安静,从湖面掠来徐徐清风,槐树叶子簌簌。

院里只有赵雨真,正坐在回廊读书,眉头微锁,神情凝重严肃。

李慕禅摇头微笑,大师兄确实是青年俊杰,只是心弦绷得太紧,太过严肃一些,活得太累。

见他进来,赵雨真放下书,招招手:“五师弟,过来坐。”

李慕禅过去,坐到他对面,笑道:“大师兄,二师兄他们呢?”

“你气色不好,怎么回事?”赵雨真打量他一眼:“……他们几个闲不住,去练武场了。”

李慕禅避而不答,笑问:“大师兄为何不去?”

赵雨真宝蓝长衫,衬得脸如冠玉,眉毛斜飞入鬓,英姿勃发,沉稳厚重。

“我过了爱热闹的年纪,”他摇摇头:“不如安静的读几本书,……功夫练到一定层次,很难突破,需得触类旁通,……五师弟,你有闲时也要多读书。”

随即一笑:“这话多余了,看你谈吐,也是个喜欢读书的。”

李慕禅笑道:“是,读书可神游万里,妙趣无穷。”

“你的境界比我高,我功利心太甚!”赵雨真笑道,打量他一眼,皱眉道:“五师弟,伤势复发了?”

李慕禅摇头:“不要紧,有点儿累罢了。”

“好好休息,莫留下后患。”赵雨真郑重叮嘱。

“是。”李慕禅笑着点头。

赵雨真拿着书,沉吟片刻,道:“五师弟,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慕禅一怔,觉得这话问得突兀。

赵雨真道:“呆在院里安静练功,还是成为护卫,开始出任务?”

李慕禅一挑眉毛:“我这就能做护卫?”

赵雨真点点头:“这次小比,你算是前三,可成铁甲护卫。”

“这么容易?”李慕禅笑问。

赵雨真苦笑着看了看他,摇头道:“难者不易,易者不难,对旁人来说,想在小比中获前三,难如登天!”

他又道:“成了护卫,好处甚多,首先有月俸可拿,铁甲护卫每月五十两银子,铜甲一百两,银甲二百两,金甲四百两,玉甲一千两!”

李慕禅咋舌。

一两银子,抵得上后世一百块钱,金阳城虽是大城,物价却不高,一两银子,能买上二十斤猪肉了。

“那副执事月俸多少?”李慕禅问。

赵雨真笑道:“你大哥的月俸么,一个月五十两。”

李慕禅若有所思,笑道:“大哥毕竟是文职,不用拼命。”

“正是。”赵雨真赞赏的点点头:“咱们护卫的月俸极高。”

李慕禅问:“还有什么好处?”

赵雨真道:“府里有一本功勋薄,每次任务都有功勋可赚,记录在薄,府库有一些好东西,外面买不着,可用功勋换取。”

“什么好东西?”李慕禅问。

赵雨真道:“一些珍贵药材,丹药,兵器等等。”

“没有武功秘笈?”李慕禅若有所思。

赵雨真摇头:“武功秘笈不用换,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只要有能力学,……听说五师弟你要学金刚不坏神功?”

李慕禅点头。

他心中赞叹,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这梅府屹立数代不倒,越发强盛,果然有其过人的格局。

赵雨真叹道:“五师弟还是别想了,金刚不坏神功不是人练的。”

李慕禅笑了笑:“我刚才试着修炼,确实是折磨。”

“怪不得你脸色如此!”赵雨真惊讶的看着他。

李慕禅笑问:“大师兄,你是铁甲护卫,二师兄他们呢?”

赵雨真看了看他,摇摇头,知道他固执,劝是没用的,只能打住,道:“他们都是铁甲护卫,不过一直没出任务。”

“为何不出任务?”李慕禅问。

赵雨真摇头:“他们还差些火候,贸然出去太危险,再等一阵子罢,你也如此罢,先成铁甲护卫,不必出任务,先领着俸禄。”

“……好。”李慕禅点头,这等好事自然答应。

赵雨真点点头:“这事就交给我了,你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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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外面传来脚步声,轻盈若风,转眼间一人出现,飘飘进了院里,却是宫轻云。,

她一袭月白罗衫,一尘不染,精致瓜子脸紧绷,停在台阶上,明眸冷冷扫一眼两人。

“宫师妹……?”赵雨真忙起身,抱了抱拳。

宫轻云一抱拳,冷冷看他一眼,转向李慕禅:“湛然,我有话跟你说!”

李慕禅坐着没动,微微一笑:“宫师姐,有什么话就说罢。”

宫轻云一晃,飘身进了回廊,淡淡幽香飘来。

近处看,她明眸如水,肌肤如雪,委实极美的,可脸色冰冷如霜,能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赵雨真抢前一步,拦在李慕禅跟前:“宫师妹,有话好好说!……五师弟的伤还没好。”

宫轻云蹙眉,哼道:“你做什么?!”

赵雨真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退后两步,自己反应过激了,无论如何,宫师妹不会趁人之危的。

李慕禅呵呵一笑,替他解围:“大师兄过虑了!……宫师姐巾帼不让须眉,岂会在这时候跟我动手?”

赵雨真摇头,苦笑道:“你们说话罢,我先回去!”

说罢,拿起书卷,又看一眼宫轻云,大步流星而去,回了正屋。

回廊里只剩两人,清风徐徐,从湖面掠来,带着阵阵清凉,鸟雀叽叽喳喳声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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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师姐,坐下说话罢。”李慕禅微笑,一指对面长椅。

宫轻云蹙眉看他一眼,对他大喇喇的态度不满,却忍而不发,坐到他对面,明眸直直盯着他。

李慕禅笑眯眯跟她对视。

过了半晌,宫轻云移开明眸,神色有些不自然。

李慕禅心志坚凝,心藏猛虎,被她一激,顿时气势滔滔而出,宫轻云虽然好强,也不由自主的避开。

李慕禅微笑问:“宫师姐有何赐教?”

宫轻云蹙着黛眉,紧绷双唇,直勾勾看着地面,似地上生出奇花异草。

李慕禅觉得好笑,看出她正难为情,不由笑道:“宫师姐,不是要我猜吧?”

“我是来道谢的!”宫轻云腾的站起,冷冷道。

李慕禅一怔,随即呵呵笑了起来,觉得有趣,她这样子可不像是道谢,更像是登门挑战。

“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宫轻云冷冷瞪着他。

李慕禅摇摇头,慢慢收敛笑容,似笑非笑的道:“师姐为何谢我?”

“明知故问!……多谢你手下留情,饶我一命,行了吧?!”宫轻云吐字如珠,一股恼倾泻出来,胸脯剧烈起伏,恨恨瞪着他。

李慕禅摸摸光头,有些无奈,苦笑道:“好好,我心领了,师姐不必客气!”

“这个人情早晚会还你!”宫轻云哼道,说罢,扭身便走,飘飘如风,转眼离开了天枢院。

李慕禅微笑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觉得有趣,这宫轻云虽然冷傲,却也明事理。

赵雨真推门出来,进了回廊,叹了口气。

“大师兄,都听到了?”李慕禅笑问。

“声音那么大,想不听都难。”赵雨真点点头,摇摇头:“唉……,难为宫师妹了!”

“大师兄心疼啦?”李慕禅呵呵一笑。

“别胡说!”赵雨真顿时一沉脸。

李慕禅浑不在意,仍笑眯眯的:“大师兄,这样是不成的,有什么别憋在心里,还是说出来的好!”

赵雨真斜他一眼:“五师弟,你是和尚,懂得倒不少!”

李慕禅笑道:“世人难逃贪嗔痴,多情则苦,大师兄,要看得明白呀!”

赵雨真苦笑一声,摇摇头,却不欲多说。

李慕禅见他如此,也不再多劝,情之一物,说来简单,陷入其中却难自拔,旁人帮不了的。

他如今的时间不够用,不敢多耽搁,告辞回了自己屋子,开始入定,修炼六部真经。

随着圆珠凝成,精神越强,内力流转速度快了一倍,一个周天时间,可以运行两周天,内力在经脉疾行,滋润着经脉,他感觉敏锐,能清晰感觉到经脉的变强,动力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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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他解座下榻,心满意足。

内力修炼是极耗神的,常人修炼一个时辰,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入睡,或是休息,他则不然。

若是从前,他入定一会儿,足以休息过来。

如今,入定也不必了,精力旺盛之极,如源源之泉水,用之不竭,耗之不尽,一口气练到了傍晚。

出了屋子,却见赵雨真四个人正在回廊里说笑,极是悠闲。

尉迟明招招手,扬声道:“五师弟,刚才有人找你。”

“什么人?”李慕禅笑问,慢慢走进去。

回廊里摆了张圆桌,上面摆了一些瓜果,地面一片狼藉,瓜皮,果核扔得到处都是。

尉迟明道:“说是你的远房表哥。”

“哦,再说吧,吃过饭了?”李慕禅坐下来,拿起一个黄梨咬了一口。

尉迟明大声道:“不正等你嘛!”

李慕禅笑道:“好吧,今天去超然楼,我请客!”

“好好!走,去超然楼!”尉迟明顿时兴高采烈。

第37章 挑衅

李慕禅摆摆手,笑道:“且慢,四师兄,我有几句话说。”

“五师弟,有话快说,莫耽搁了吃饭!”尉迟明不耐烦的坐下。

贺南山呵呵笑道:“看五师弟郑重其事,不是小事罢?”

“是关于开阳院的首座。”李慕禅道。

程晓风一皱眉:“方少华?”

李慕禅严肃的点头,看出三师兄与方少华不对付。

他沉声道:“我一个儿时玩伴儿在超然楼历练,准备入府的,……前两日他刚大婚,我因受伤耽搁了,昨天去看他,发现他受了伤。”

他这般一沉脸色,周围空气似乎都稀薄几分,身上威仪隐隐。

“方少华干的?”程晓风哼道。

李慕禅点头:“据说是耍酒疯,无意中伤了他。”

程晓风抽动一下嘴角,冷笑道:“他这人酒品太差,……平常倒人模狗样,一喝酒本性毕露,不是什么玩意儿……”

赵雨真一摆手,打断程晓风的话,盯着李慕禅道:“五师弟,你待如何?”

“几位师兄帮忙拿主意罢。”李慕禅微笑道。

赵雨真他们心口一松,空气好像恢复流动了。

“嗨!这有什么说的,收拾他!”尉迟明腾的站起,瞪着眼睛叫道。

程晓风点头:“嗯,他欠收拾!”

李慕禅暗笑一声,三师兄素来云淡风轻,万事不荧于心,能说出此话,看来与这方少华结怨不浅。

“大师兄,二师兄?”他望向赵雨真与贺南山。

两人对视一眼,赵雨真沉声道:“嗯,给他点儿教训吧!”

“大师兄英明!”尉迟明顿时欢呼,神采飞扬,撸了撸袖子,好像恨不得马上冲过去。

赵雨真瞥他一眼,冷冷道:“四师弟,你能应付少阳剑法?”

“小菜一碟,他火候差远啦!”尉迟明不屑的撇撇嘴,不以为然。

赵雨真摇头:“方少华此人性子隐忍,肯定藏了几手,小心别阴沟里翻船!”

“大师兄,放心罢,放给我啦!”尉迟明胸脯拍得砰砰响。

程晓风淡淡道:“四师弟,他还是留给我罢!”

“不行不行!”尉迟明头摇得你拨浪鼓,忙不迭道:“不带这样的!你是师兄,怎好意思跟我抢!”

程晓风看他一眼,淡淡道:“这方少华是我的!”

尉迟明摇头,死活不同意,两人争了起来,闹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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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捂嘴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两人转头望他。

尉迟明不耐烦的摆摆手:“装模作样!……五师弟,有什么话就说,甭装咳嗽!”

李慕禅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两位师兄,替我朋友找场子,还是我动手罢。”

“五师弟忒见外!”尉迟明忙道:“你朋友就是咱们的朋友,你伤还没好利索,师兄我代劳啦!”

程晓风淡淡道:“不必劳你大驾,还是我来吧。”

见两人又要争起来,赵雨真抬手制止:“行了,你们两个消停消停,……此事就交给二师弟罢!”

贺南山抱拳一笑:“得令!”

“大师兄……”尉迟明不服气。

“住嘴!”赵雨真一瞪眼,哼道:“再争下去,甭吃饭了!”

他转头道:“五师弟,此事就交给咱们了,你别操心,专心练功是正经!”

李慕禅笑道:“大师兄,这会儿,方少华就在超然楼。”

赵雨真一怔,随即恍然笑道:“好个五师弟,手段了得,刚才的亲戚是通风报信的?”

李慕禅摸摸光头,呵呵笑道:“我以前给超然楼砍柴,总有几个熟人的。”

“行啊五师弟,有几分二师兄的风采啦!”尉迟明嘿嘿笑道,蒲扇般的胖手用力拍拍他肩膀。

他手上劲儿不小,李慕禅苦笑摇头,生生承受了。

赵雨真笑道:“既然五师弟把台子都搭好了,咱们就唱出好戏吧!”

“走!”尉迟明兴高采烈的喝道。

几人起身,离开天枢院,出了梅府,前往超然楼。

超然楼在梅府之南,隔着不远,一直往南走,穿过三条大街就到。

金阳城中灯笼处处悬挂,屋檐下,墙头沿,大门旁,无处不在,照得大街亮如白昼。

街上人来人往,街两旁摆满各种小摊,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大人们忙着买东西,小孩子在穿梭笑闹,比白天更热闹几分。

看着这盛世之景,李慕禅心中喜乐平和。

他看着十七八岁,但毕竟两世为人,过了年轻气盛的阶段,行事前会想后果,也多了几分心术。

这件事极简单,最直接的法子是找上门,将方少华教训一顿,立一立威,让他离李健远点儿。

可考虑到自身的处境,进府两个月,直逼七院第一高手宫轻云,算是在风口浪尖上,一旦如此做,定惹众怒。

他有前世烙印,深知人际关系之重要,不会小瞧任何一人,关键时候一个绊子,可能要了自己小命。

如此一来,就得借势,自然要拉天枢院众师兄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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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路说说笑笑,观赏夜市繁华,很快到了超然楼。

超然楼拔地而起,直插云霄,灯火通明,丝竹声袅袅传来,伴着清脆的歌声,仿佛天宫仙阙。

他们刚到楼前,一个白衫少年上前,面如敷粉,唇红齿白,极是清秀。

他恭敬抱拳,微笑道:“见过赵少侠,贺少侠,程少侠,尉迟少侠,李少侠,五位少侠里面请——!”

尉迟明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扭头看李慕禅,呵呵笑道:“五师弟,他也认得你?”

“以前常来,岂能不识?”李慕禅笑道,脚下不停,跟着少年踏上楼梯,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由绿藤隔开一块一块区域,彼此能看到,个个要放开喉咙说话,声音小了对方听不到,如此一来,更是热闹。,

他们上了楼,顾盼四周,目光落在东南角的一桌。

这一桌靠近窗户,正有四人坐在一起,低头喝酒,为首一个少年大马金刀坐着,腰杆笔直,苍劲如松,正是开阳院首座方少华。

另三人不时端银杯敬他酒,他轻颔首,微微一笑,神态矜持,酒却一饮而尽,毫不含糊。

李慕禅扫了一眼即转开,笑望向赵雨真。

尉迟明嘿嘿笑道:“五师弟,这家伙还真在!……走走,过去坐下!”

赵雨真淡淡吩咐一声:“不要急着动手,先看看再说!”

“知道知道!大师兄你忒小心了!”尉迟明忙不迭点头,笑道:“咱们先上酒,喝得差不多了再动手,那才来劲儿!”

李慕禅笑他一眼,人们常被四师弟外表骗了,实不知他的花花肠子最多,常人不及!

“小二,咱们坐那边。”赵雨真一指,对清秀少年温声道。

清秀青年神情恭敬,忙点头道:“请随小的来。”

在他眼中,天枢院的弟子们是需仰视的,高不可及,将来前途无量,远非一般的梅府弟子可比。

穿过喧闹的众人,扑鼻的菜香,五人来到东南角一张空桌前。

方少华抬眼一扫五人,眼中精芒一闪,皱了皱眉头,目光停在程晓风身上。

李慕禅手拨佛珠,气度沉静威严,迎上他目光,微笑点头。

程晓风则冷冷一瞥,转过眼,对方少华视而不见。

短短一路走来,惹来不少的目光,李慕禅头顶闪闪放光,身穿灰色僧袍,夹在四人当中,极为醒目。

李慕禅暗自决定,要蓄起头发,日后行走武林,惹人注目绝非好事!

**************************

赵雨真坐上首,其余四人按序坐下,尉迟明招招手,跟李慕禅对调了位子,背对着方少华一桌,离他们最近。

饭菜很快上来,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酒叫了两坛,都是烧刀子烈酒,五人的酒量都不浅,转眼功夫见了底。

尉迟明圆脸涨红,色如重枣,却双眼放光,越发神采飞扬。

他忽然一拍桌子,“砰“一声中哈哈大笑:“痛快,真是痛快!……小二,再来一坛!”

李慕禅坐尉迟明对面,脸色如常,毫不见异状,笑眯眯的劝道:“四师兄,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

“胡说!”尉迟明大喝一声,瞪大眼睛,用力一挥手:“谁要醉了?谁要醉了?这点儿酒能灌倒我?……嘿嘿,笑话!”

他一声大喝,仿佛晴空打了一个霹雳,整个二楼蓦的一静,每张桌上的酒坛都嗡嗡作响。

李慕禅微微一笑,看到方少华皱了皱眉。

“小点儿声。”赵雨真温声道。

尉迟明放低了声音,哼道:“小二,愣着做甚,还不快上酒!”

早就跑来一个清秀少年,一直站在一旁,为难的看了看他,又看看赵雨真。

赵雨真点点头:“再来一坛女儿香吧。”

“是。”少年跑开,很快搬来一大黄酒坛,小心放到桌上,忙又跑开了。

尉迟明不满的道:“大师兄,这女儿香软绵绵的,有啥可喝的?”

赵雨真哼道:“有的喝就不错了,少啰嗦!”

尉迟明又嘟囔两声,一掌拍开封泥,顿时醇香飘溢。

他一一给五人斟满了,然后端起面前银杯,呵呵笑道:“为了五师弟捡回一条小命,来,干了!”

五人一齐喝了一杯,入嘴醇厚绵绵,与烧刀子的暴烈截然不同,喝下后满腹的香气。

李慕禅暗自点头,果然不愧超然楼,这女儿香仅次于自己所酿。

尉迟明放下酒杯,不以为然的道:“五师弟,你是和尚,却凡心不死,还会怜香惜玉!……不过,怜香惜玉也要看人!”

李慕禅摇头苦笑。

尉迟明大声道:“要是我呀,干净利落,一剑结果了那丫头,看她还能不能耀武扬威!”

“四师兄,毕竟同门师姐,我岂能下此毒手?”李慕禅摇头。

尉迟明又拿起酒坛斟酒,哼了一声:“你慈悲心肠,宫轻云却狠毒,一旦动了手,谁心肠软谁倒霉!”

李慕禅瞥一眼对面,方少华两腮鼓起,滚动,显然是在咬牙。

他端起银杯,轻抿一口,微笑道:“四师兄严重了,……宫师姐也是被气昏了头,并无杀我意。”

“人心隔肚皮,那可说不准!”程晓风忽然淡淡来了一句。

“砰!”一声闷响,方少华拍案而起,指着程晓风怒喝:“姓程的,你说话小心点儿!”

尉迟明背对着他们,忽然咧嘴一笑,神情得意。

这方少华隐忍得很,能屈能伸,但有一个死穴,就是宫轻云。

程晓风慢慢站起,转过身,淡淡看着方少华:“嘴长在我身上,怎么说话,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方少华双眼精芒大涨,气势凛然,冷冷道:“宫师姐岂是你能诋毁的?!”

程晓风淡淡一笑,越发云淡风轻:“我诋毁她又如何?”

“那我倒要领教领教!”方少华冷笑,不屑的道:“你们天枢院牛气冲天,我倒要看看,到底牛在哪儿!”

程晓风淡淡道:“可以,来吧!”

“三师兄且慢。”李慕禅伸伸手,慢慢站了起来。

“五师弟?”程晓风皱眉,不悦道:“你还是坐下吧!”

尉迟明忙点头:“就是就是,五师弟,你伤还没好,坐一旁看热闹就是!”

李慕禅微笑道:“四位师兄,这位方首座既然说到了咱们天枢院,我岂能坐视不理。”

“湛然,有何指教?”方少华眉头一皱。

李慕禅轻颌首,微笑道:“天枢院中,我入门最晚,武功最差,实在不值一提,咱们天枢院虽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挑战的,……方首座要跟三师兄动手,先过了我这关吧!”

方少华脸色一沉,双眼微眯,目光如刃,死死盯着李慕禅。

贺南山忙道:“五师弟,你伤还没好呐!”

李慕禅笑眯眯的道:“跟宫师姐动手,我得养好伤,跟方首座嘛,……呵呵,我看大可不必。”

“哈哈……哈哈……”尉迟明大笑,端起银杯,一饮而尽,“砰“一下重重放下银杯:“五师弟,真是好样的,痛快!痛快!”

赵雨真他们也露出微笑,五师弟平常挺敦厚,从不说脏话,不想损起人来却如此厉害。

方少华脸色涨红,双拳紧攥,手背青筋微露。

第38章 杀意

一人呼的站起来,双眼大睁,沉声喝道:“你这和尚口气忒大,不必方师兄,我来领教!”

李慕禅手拨佛珠,神情不动,淡淡望去。

这青年二十来岁,身形墩实,圆脸,大眼,虎虎生风,个子不高气势却盛,让人不敢小觑。

他抽出剑,指向李慕禅,冷冷道:“人说天枢湛然剑法奇快,在下孔力,倒要领教一二!”

李慕禅摇摇头,温声道:“孔师兄,你不成,还是让开罢!”

“成不成,比过才知道,来罢!”孔力一抖长剑,沉声喝道。

他双眼炯炯,雪亮长剑横到身前。

李慕禅摇摇头,低叹道一声“小心了”,蓦的一晃。

一道清风拂过,众人不由眯了一下眼,再望去,李慕禅微笑而立,手拨佛珠,气度俨然。

孔力慢慢低头,一点一点,身子好像僵住了,动作艰涩。

低头一瞧,脸色顿变,右手空空,长剑已在鞘中!

冷汗忽的一下涌出,额头涔涔,暗自打了个冷颤,自己根本没看清他动作,只觉清风拂面,有些不妥。

尉迟明拍桌大笑:“好,好,五师弟,这浮光掠影硬是要的!”

不知何时,周围变得安静,所有目光聚集于这边,人们个个兴奋,双眼放光,好像过年看大戏。

“好……”众人轰然喝彩,议论纷纷,喧闹盈沸。

“这轻功,真是神了!”

“可不是,我要有这么快,哪用整天瞎忙,在大街上扒拉钱袋就是!”

“你这家伙,就是坏种!”

李慕禅伸手压了压,众人慢慢安静下来。

李慕禅笑眯眯望着方少华,一言不发。

目光闪烁两下,方少华缓缓点头:“天枢湛然,果然厉害!”

“方首座过奖,请出剑罢!”李慕禅微笑。

方少华沉吟片刻,叹道:“今天喝得差不多了,状态不佳,……不如改日再领教罢!”

“哟——!”尉迟明怪叫一声,哈哈大笑,摇头道:“方少华呀方少华,就你这熊样,还想追求宫轻云,宫轻云能看上你才怪!”

李慕禅看一眼四师兄,暗赞果然厉害。

这方少华果然是隐忍之辈,脸皮也厚,知道不敌便要避开,如此人物,真是不容小觑。

“住口!”方少华压低声音,冷冷道:“尉迟明,你再扯上宫师姐,莫怪方某无情!”

尉迟明斜眼看他:“哟,瞧你这点儿出息,你奈我何?”

方少华冷冷盯着他,一眨不眨,目光冷得彻骨。

尉迟明撇着嘴,一脸不屑神情与他对视,眼睛瞪得溜圆,也不眨一下。

李慕禅端银杯轻抿一口,与赵雨真三人对视一笑。

“唉……,这天枢院真是可笑!”一青年忽然长叹一声,不以为然的摇头,感慨道:“那点儿本事只能欺负弱小,一旦对上宫师姐,个个都成了软脚虾,孙子似的!”

他对面青年摇头:“最可笑的是这湛然和尚,不自量力,竟敢跟宫师姐叫阵,差点儿把小命丢了!……宫师姐心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早就登西方极乐啦!”

李慕禅呵呵笑了起来,扭头打量两人。

这两人与方少华坐在一起,最先开口的身形颀长,鼻子挺直,相貌平常,极不起眼,但双眼清正有神。

另一人削瘦单薄,似禁不住一阵风吹,苍白的瓜子脸,薄薄的嘴唇,双眼狭长,目光冰冷。

贺南山放下银杯,摇头失笑:“不知天高地厚!……五师弟,甭跟这些蠢物一般见识!”

李慕禅打量着两人,扭回头笑道:“二师兄,咱们梅府人才济济呀!”

“五师弟?”贺南山狐疑的望他。

李慕禅笑道:“……他们胆气很足!”

小比之上,自己显过身手,他们竟敢如此讽刺,确实胆子不小。

赵雨真摆摆手:“不然!……五师弟,甭看他们硬气,那是知道顶多挨一顿揍,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呀……”李慕禅笑了笑。

他能看出,这两人并非有恃无恐,确实是胆气十足,但也不会去反驳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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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头道:“四师兄,算了罢。”

尉迟明与方少华仍瞪眼对视,僵持不下。

尉迟明哼道:“五师弟别劝我,我非要瞪死他!”

李慕禅失笑:“四师兄,方首座既然想改日,就改日吧,……只要他莫忘了就成!”

“嘿嘿,他这乌龟,绝不会记得!”尉迟明嘿嘿冷笑。

方少华眯着眼睛,目光寒冷恶毒,似欲把他撕成粉末。

“嘿嘿,被我说中了吧?”尉迟明得意的笑,撇撇嘴:“照我说,你甭叫方少华了,叫方乌龟吧!”

“找死!”方少华咬牙怒喝,蓦的前冲,腰间闪起一道寒光,一片寒光刹那把尉迟明笼罩。

“四师兄!”李慕禅倏的一下挡在尉迟明跟前。

“叮叮叮叮……”一片清脆响声中,两道寒光碰撞,随即消散。

“噗!”李慕禅吐一口血,拄剑而立。

“五师弟!”四人惊叫,尉迟明忙上前扶他。

赵雨真猛一拍桌子,阴着脸冷冷道:“卑鄙!”

李慕禅推开尉迟明的手,淡淡看着方少华,摇头叹了口气:“本以为开阳院的首座定是英雄人物,唉……,大失所望!”

方少华面不改色,冷冷道:“好快的剑!”

尉迟明破口大骂:“姓方的,你个卑鄙小人,除了偷袭,你还会做甚!”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程晓风冷笑。

李慕禅一摆手,慢慢直起起,收剑归鞘,对赵雨真四人摇头,叹道:“大师兄,咱们走吧。”

尉迟明大叫:“五师弟,就这么放过他?”

李慕禅叹道:“算啦,跟这种人交手,脏了我的剑,真是无趣!还是走吧!”,

“……好,走吧!”赵雨真点头,瞪一眼尉迟明:“四师弟,愣着做甚!”

尉迟明省过神,狠狠瞪一眼方少华,跺了跺脚:“姓方的,你等着,早晚要算这笔帐!”

说罢,五人离开了超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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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盯着他们离开,对方少华指指点点,颇是不屑。

方少华脸色冰冷,扭头一瞥,对上三个同伴,见他们脸色都不自然,冷笑道:“怎么啦?”

瓜子脸青年大喝一声:“看什么看!”

他苍白单薄,这一嗓子却洪亮,如撞响铜钟大吕,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头晕眼花,忙偃旗息鼓,各归各位。

孔力一拍桌子,哼道:“方师兄,这湛然竟是花架子,吓唬人呐,着实可恶!”

方少华缓缓点头,脸色阴沉。

苍白青年沉吟片刻,低声道:“方师兄,今天他是受了伤,伤好了,岂能善罢干休?”

方少华摇头:“我不接战就是。”

打不过便不打,技不如人,他从不以为耻。

苍白青年摇头:“若没打伤他,还有转寰余地,可现在嘛……”

他左右看了看,双眼闪烁幽幽光芒,压低声音:“依我看,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索性把他……”

他在咽喉前轻轻一划。

“赵师弟,你疯了!”孔力一怔,脸色顿变。

方少华脸色一变,忙摆手道:“不可不可!……同门相残,府规不容!”

梅府自有一套法规,犯了律条,家法伺候。

“就是!”孔力忙点头,瞪了苍白青年一眼:“赵师弟,小事而已,你别闹大了!”

“好吧……”苍白青年目光闪烁一下,摇头苦笑,起身道:“我出去方便一下。”

看着他离开,孔力摇头叹道:“赵师弟性子太烈,好直偏锋,唉……”

“他从小命苦,也怨不得他。”方少华摆摆手。

孔力劝道:“方师兄,我看湛然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改日好好聊聊,说开了,……大伙同门师兄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嗯……”方少华捏着银杯,漫不经心点点头,目光闪烁

片刻后,苍白青年回来,搓搓手,道:“方师兄,咱们散了吧?”

“嗯,走吧。”方少华放下银杯起身。

出了超然楼,苍白青年暗中一扯方少华。

方少华对孔力与另一青年道:“你们先回去,我与赵师弟逛一逛,买点儿东西回去。”

孔力看了看苍白青年,又看一眼方少华,迟疑道:“方师兄……”

“行啦,走吧,我自有分寸!”方少华一摆手打断他。

孔力无奈点点头:“方师兄要三思而行,莫做傻事!”

方少华一扬手,作势欲打,笑骂道:“你这家伙,休得啰嗦!整天瞎操心,滚吧!”

见他如此,孔力松了口气,这才拉着另一青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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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了超然楼,尉迟明顿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程晓风微笑道:“四师弟,亏得五师弟手快,不然你凶多吉少,有什么可乐的?”

看起来他心情甚好,嘴角带笑。

“看那小子的脸没?”尉迟明嘿嘿笑问。

程晓风点头,呵呵笑道:“确实精彩,一阵红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白,真难为他了,自愧不如!”

“他果然藏了真功夫。”贺南山摇头。

尉迟明敛了笑容,愤愤哼道:“这家伙居心叵测,这般厉害,平常却一直装龟孙子!”

一想到刚才的偷袭,他心有余悸,若不是五师弟,自己真要挨上一剑,姓方的身法太快了。

依这姓方的阴险毒辣,这一剑准刺中要害,小命危矣!

他们五人停在金水桥边,正是当初李慕禅救济空老和尚所在。

李慕禅笑道:“好了,四位师兄,我要回家了。”

尉迟明一怔,随即叫道:“不行不行!……五师弟,你受了伤,今晚就在天枢院睡!”

李慕禅笑道:“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还小伤!”尉迟明急道:“留下病根可糟啦,别再折腾啦!”

李慕禅摇头微笑:“跟家里说好了,要回去的。”

“算啦,四师弟也甭劝了!”贺南山摇头,笑道:“五师弟是金口玉牙,劝也白劝。”

李慕禅摸了摸光头,呵呵笑道:“二师兄谬赞!”

赵雨真打量他几眼,点点头:“嗯,走一走路,也没什么,回去也好,好好休养两天!”

李慕禅合什一礼:“多谢几位师兄陪我胡闹。”

尉迟明一挥手,不耐烦的道:“行啦,甭来这虚的,咱们是一家人,客气个甚!”

“四师弟所言正是。”赵雨真点头。

“小弟告辞。”李慕禅心中温暖,再次合什一礼,转身离开,步履缓慢从容,左手拨佛珠,僧袍飘飘,一派高僧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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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华他们离开不久,超然楼热闹纷纷,人们议论刚才的打斗。

忽然,二楼声音骤减,人们纷纷望向楼梯口,一袭白衣的清丽少女,身后跟着一个饱满甜美的少女。

两人一踏进二楼,人们纷纷降低声音,因为认得二女,梅府七院第一高手宫轻云,她的小尾巴方秀秀。

“宫师姐,宫师姐!”一个少年高声叫道,正在东北角。

宫轻云黛眉一挑,轻颌首,莲步轻移,人们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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