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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客栈之洗魂录》


第一章 常十

渡冥河,见三途川,岸畔生草名曰忘忧。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有不同,可在这生命轮回中有些事是亘古不会改变的。迎来送往,花开花谢。死亡永远不是终点,只是天道罢了。

我很想再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非常想。因为我所在的此处,只有黑暗与无尽的寂静。

“常十”,“常十”,“常十”

那是什么?不知道多少年了,我终于听到了声音,而这声音就如炸雷一样让我耳膜欲裂。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起初的300年我还感觉得到自己,我知道我是存在的,在这一片黑暗中。我会感到孤单,惶恐。

那时的我拼了命的去计算我在这里呆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想不起来我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直到有一天我感觉不到自己和身旁黑暗的分别。多少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声音。

“常十”,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败将常十,一生伤命五万八千七百四十一条,焚城九座,辱神侮天其罪无可恕”。

这又是什么?败将?为什么会败?一种莫名的疼痛感从我的整个身躯传来,我又一次感觉到了我的身体是存在的。

“受无尽业火刑120年,羁押无间地狱”。

你是谁?是谁说话?是谁!?我竭尽全力想要喊出声音,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甚至我无法创造出任何的响动。

“今地藏菩萨法会,回向无间地狱,查尔心已知悔”。

是谁是谁停下,太吵了。

“菩萨赐你大慈悲渡你出无间地狱”。

一阵强光闪过,虚空之中一双大手将我从黑暗中捧起,太长时间没有见过光了,我身体被那道光灼的生疼。

我的身体再也不是纯黑色的了,在那道光的照射下竟发出了淡淡的红光,就像是一种呼应。

当我再次有意识时,我闻到了让我久违的一种味道,我不知道这种味道来自于什么,可就是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耳旁再也没有了那种炸裂般的轰鸣感,反而又恢复了平静。我看得到光,很亮很亮,亮得刺眼。

“还记得我吗?常十”这次我的耳边出现了一个好像乐曲一样的声音,每个字都不断地在给我身体注入力量一般的动人声音。

“我知道你听得到啊”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和我说话?”我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惊恐,可这种惊恐让我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竟然可以睁开眼睛。

一片绿色的青草,河流湍湍流向远方。而我,坐在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树荫看不到尽头的大树下。

和我说话的人呢?

“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安静了很多”。

那个美妙的声音从我身旁发出,就像是在我耳边说的一样,我下意识的翻身而起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常十,你的命真的很好”在声音发出的地方一个一袭白发的少年席地而坐,身上穿着淡黄色丝帛缝制的华服,烫金色的绣纹自领口一直飞舞到下摆。而他的肩膀上有红色的缎带无风自动。

“再找他吗?”我看清了他的面容,那是怎样的美丽面孔,毫无半点瑕疵的脸庞上秀美的五官让我一瞬间没办法分辨他是否是个少年。

随着他的话,一把锈迹斑斑的金色长刀被他丢在了地上。我还保持着手伸向腰间的的动作,可我并不认识那把刀,听那少年的意思那把刀是我想找的东西。

“常十,没想到千年已过,你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啊。你也算是对得起这把刀了。”少年轻笑着说道。

“我是谁?你又是谁?”我轻声问道,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片叶遮身。

少年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这还是那个几百年前挥刀指向本王的常十吗?菩萨没说错,看来你把自己的罪过已然赎清了吧哈哈哈”。

“常十?”这,是我的名字吗?很陌生。

“恩,常十,本王赐你的名字,你原来的名字已经作废了”少年回答道。

“王?”我问道。

“你现在脚下的土地,每一寸都是我的王土,与十殿那些阎罗老头不同,我才是这幽冥真正的王啊”。

“那又是什么?”我继续问道。

可少年却不再回答了,他转过身去向着那条流动的河水走去。

“常十啊,捡起你的刀,跟我来吧”。

第二章 测试

缘分起灭,生死离别,化作三生之石,只待魂归。

那少年的脚下,似是有风一般,不见他行走便向前移动而去。

我低下自己的身子,捡起了那把满是锈迹的长刀,当我的手握住那刀柄的一瞬,耳边瞬间响起了无数的喊杀声,眼前的河流青草瞬间消失不见,只有滚滚的黄沙漫天飞舞。

瞬时身旁刀兵四起铁马金戈,而那少年似是不为所动一样毫无顾忌的持续向前缓缓行进。

黄沙飞舞刺得我睁不开眼,突然身前一匹黑马凌空乍现,马背上的人金盔金甲晃动手中的金色长枪向着我的心口刺来。

慌忙中我向后疾走两步挥动了手中的长刀抵挡,兵刃相接时的响声和炸起火花引得那金甲人坐下黑马一阵长嘶。

仅仅数秒之间,那人转动了手中大枪再次向我横扫。不知为何我的身体不由自主迎了上去,就在那金枪锋刃即将将我的脑袋削去半个的瞬间,我的右腿向前猛踢,整个身体腾空打了一个旋,翻身躲过了这一击。

我毫不犹豫的再次出刀,趁着金甲人欠身回枪之时,用刀背猛击他坐下黑马的两条前蹄。那匹黑马想必也是身经百战的,吃疼之下竟然强忍着没有跪下,踉跄了几下也给了那金甲之人反应的机会,只见他长枪刺地,双手撑着枪身从马背上一个回旋下马,向我跑动中一条一人多高的长枪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不知为何,我心中毫无半点波澜,静静地等着那人冲向我,一个眨眼间似乎有预演的一样我抬起左手拍向了我手中长刀的的刀身。

在我这一掌之下,那铺满锈迹的的长刀瞬间发出簌簌风鸣之声,原本锈成一体的刀身发生了变化,整把刀开始了疯狂的颤动。

乒的一声之后刀身上所有的锈迹都瞬间炸开,金色的刀柄雕着一条缠绕而上的五爪龙。一尺有余的刀柄被这条龙缠的结结实实,刃柄接口是大张的龙口,从口中吐出四尺长的淬火锋刃。

这刀最奇特的便是刀背上龙鳞一样的锋尺,龙口以上三寸刀背镂空,精钢打造的刀身上凭空多出了一跟乌金钢骨,那钢骨之上有九个开了锋口的金尺轮,刚刚那一掌正是震起了这九枚金齿轮,齿轮的共鸣才震开了封在这把长刀上的锈迹。

那攻过来的金甲人也并非凡人,看到我手中兵器的异变后动作丝毫没有迟疑。一晃枪头那杆大枪就直奔我胸口而来。

我双手握起长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再次猛击刀背,齿轮震动之下我从下向上挥刀挡开了刺向我的金色长枪,刀刃的震动震得金甲人握枪不稳,我趁势用刀背再次猛击长枪,金甲人手上一个不稳枪向反方向弹出。

顷刻间我三两步挥刀来到那个金甲人面前,将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而这时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看清这人的面孔,一阵无名火起涌上心头,耳边不断的有“杀,杀”的声音响起,吵得我头痛欲裂。

就在我的刀锋起,瞬时就能将那个看不清面孔的金甲人的脑袋拿下来看个仔细的时候。一阵诵唱之声从我心底响起,“杀生无界,怎可无情皆杀之,不问缘由,怎可无情皆杀之。皆杀之,怎能得大慈悲造化”。

说来也奇怪,这阵诵唱之声让我有了莫名的伤感,刚刚烈火般的杀心顷刻间荡然无存。我只是将那金甲人一脚踢飞,将手中的刀也插在了黄沙地上,抬眼去寻找我本应跟随的少年。

“常十,你通过了我的考验,这是我没想到的,虽然菩萨暗中帮了你。但是千年前的你,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放下那把蟠螭的。不过既然还给你了,你还是带着他吧,毕竟他也是一部分的你。”

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挥手凭空抽出了一把镶嵌着七色宝石,镂空雕画着五只金龙的纯金刀鞘。

“收了蟠螭吧,总锋芒毕露并非一件好事”,说完那金甲人也随着他的话化作了空中飘飞的黄沙。

少年邪魅一笑后再次说道“跟我来吧。”

第三章 牛头怪物

地藏菩萨度世间苦,本已有佛缘,却无法忘却地狱万千苦业之灵,故此弃佛缘而入地狱。

说话间那漫天黄沙也逐渐消失,露出了这里本来应该的样子。

这个世界在少年神力之下所显现出的无论黄沙还是青草都不复存在,灰色的天空中挂着分不清是日还是月的一轮光影,充满白色泥土的地面上零星的散落着黝黑的石块。

在少年面前的远方是一片横向宽广无垠的群山,那山墙后天空中隐隐升腾着淡紫色的烟光。

我面前的路,确切的说不能称作路应该是荒漠才对。这一片荒漠之中除了我和身前的少年并没有任何其他行动的物体,少年不再讲话之后整个世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少年停下了脚步,将手向他的面前轻轻拂过。

他手触碰的空气好像是水面一样。被他的手的动作荡起了一道道波纹。少年反身看了我一眼,又是轻笑着说道“来酆都见我吧,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来了。”

说完这句话后,少年化作了一道紫光穿过了那荡起波浪的气墙,我赶忙三步化作两步追了上去“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穿过那些波纹的一瞬间,哪还有少年的影子,可仅仅一秒的时间我便发现我已经没有必要去管那少年身在何处了,因为我正以惊人的速度下坠。

那波纹之外的分明是万丈悬崖,我紧握着手中的刀,全身用力想要调整一个能够保命的角度。可细想之下,以这个高度坠下什么角度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便索性闭上了双眼。闭眼的瞬间我似乎看到了在我坠下的地方有一个黑影,一袭白发飘在空中。

和我预想的不同的是,我所预想的粉身碎骨并没有如期而至,当我习惯了这种下坠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到达了那深渊的最低端,我闭着双眼用手去触碰自己的身下,果然,是结实的地面。

我耳边的也再不是风声,而是嘻嘻索索的窃窃私语声。

我用尽全身力量一般的去挣开自己的双眼,发现自己被很多人影包围着,这些人影我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样貌,倒是身上穿着千奇百怪的服装,有的绫罗绸缎,有的破烂不堪。

吵嚷声中一阵金属敲击一样的说话声传来“围着看什么,都给老子站回原位”。

这个破锣嗓子从远处走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锁链的摩擦声。越走越近时,声音主人脚踏地面的声音也咚咚的传入我耳中。

我挣扎着坐起,看向那人走来的地方,可一眼望去时,包围着我的人影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至少有三米高的巨汉。

由于那巨大的体型挡住了他身后那不日不月的光影,模糊中我只能看到他身上穿着乌黑的重甲,一把看似上百斤的巨斧和小树干粗细的锁链被他拖在手中。

“都给我滚开”巨汉一声暴喝,原本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影群瞬间散开。

我和巨汗四目相对之间,我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巨大的身躯上满是崎岖的疤痕纹路和暴起的青筋,估计有几十斤重的黑铁甲挂着一副人头骨穿成的项链,而在那脖颈之上的竟是一颗巨大的牛头,牛鼻子上穿过的银色巨环就有小孩手臂那么粗细。瞪大的牛眼看着我一丝不挂的身体让我浑身汗毛仿佛都倒立起来。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长相可怕的怪物看清我之后仿佛经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手中的巨斧在颤抖中和铁锁链不停发出咳啦啦的响声。

他突然之间向后慢退了几步,狰狞僵硬的脸上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寄出勉强能称为笑容的表情“常常十十爷?”他颤颤巍巍的挤出的一句话出其不意的让我吓了一跳。

“原来不是传闻,您真的回来了?”那个牛头怪物颤抖着正了正身子。

“这个家伙知道我,我得问清楚”想到这里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的向着他走去。

可这一座小山一样的怪物看我走向他竟然一点点向后倒退。

“你怕什么?”我问道,“你认识我?”

那座小山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我反问道“您不记得我了?”

第四章 第二次来

冥君慈悲,造望乡台,为解亡者思念之苦。

“我认识你吗?”我连忙问道,那个怪物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当时也不再害怕,对着人影群大吼道,“继续前进”。

那原本停下的人影瞬间排成一行,向着那怪物身后的远处走去。

而那牛头怪物放下了手里的巨斧,示意我跟他走到了一旁的一颗巨石之旁,看着他晃动着身上的筋肉艰难的坐下后,我也坐在了他的对面。

“十爷,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怪物说着在身上摸索出了一个两尺高的酒壶递给了我,我一脸莫名的接过酒壶,边研究着怎么打开边回答“我应该记得什么?”。

听了我的回答,那怪物更是一脸扭捏地看着我,那表情旁人看了估计会以为我背着人对他做了什么一样。

其实自打我看见这个怪物开始,我就莫名的感觉到一种亲切,他那狰狞的面孔对我毫无威慑作用反而有种莫名的喜感。

打开酒壶喝了一口后我把那少说二十斤的酒壶抛回给他,他看我不见外也对着酒壶猛灌了几口。

“上次您来的时候,是我接的您,可没少挨您的教育”他指着自己一边断了的牛角说,“您看看这,我这半边角您说拿去玩几天,这一玩玩出去了快一千年。”

“哦?我上次来?”

“嗯,您上次作为亡者出现的时候”

“后来又叫了您快百年的殿帅,那件事之后您让府君大人打入了无间,就再没见过您了,前两天七爷听秦广王大人说菩萨把您放出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按理说您的罪应该永无翻身算了,算了您回来就好。”这个怪物不着边际的一顿说我丝毫没有听出一点头绪。

“既然是故人,我问你,酆都怎么走?”我也不想再多听下去便想从他这打听一下那少年的居所。

“您要去酆都?”

“嗯”

“这里只是三界交口,您没有关文得和这些死鬼一样走三天到三途川,渡河后过了恶狗村才能见到酆都入口”牛头怪物又灌了几口酒“不过您去酆都干什么,再走十王殿的话估计那些位大人不能给您好脸色吧”。

“有人让我去见他,谢了”知道了那酆都的所在我也不想再停留,便起身向着人影群走去。

“十爷,您不能就这么去啊,日子口变了,就您这么光着腚遇上不认识您的小吏我怕他们给您添麻烦。”听了他的话,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确实感觉有些脸上发烧。

“帮帮我吧”我向他说道。

这牛脑袋倒也不耽搁,放下酒壶就向着人影群跑去,巨大的身子跑起来震得地面一阵晃动。

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说过的那些事情,我教育了他?估计一座小山也扛不住他几斧子吧。我眼看着他从那人影群里捡起了一个身形与我相仿的家伙,三两下扒光了他身上的衣裳,把那个可怜人随手了一丢便又向着我这边跑来。

几百米的距离他也就是二三十步就跑了过来,牛脑袋满头大汗的对我说道“十爷,现在人的衣裳和当年不太一样,我看这套就不错。”

说着他便把一身黑衣黑裤黑鞋放在了我的面前,我盯着这身衣服看了半天抬头问他“这衣裳,哪个是里子,哪个穿外头?”

听了我的话后这牛脑袋一点点的指导我穿上了这一身奇装异服,这衣裳的领口不知道为什么立得老高,一排扣子得有十来个。裤子没有腰带,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扣,最让我费解的是男人家伙事儿上面多了一排锁扣,鞋子是皮的没错但是亮的反光让人不怎么舒服。

“您这样看着怎么也得算个成功人士了?”

“现在成功人士都这么穿?”

牛脑袋笑了笑回道“十爷,您要是是在穿不惯,您可以去罚恶司问问,当时您的衣裳应该还封存在那里,不过罚恶司的头儿您还是小心着点好。”

“知道了,谢了”说完我便向着那群人影的方向走去。

牛脑袋看着我走去的身影轻声念叨了一句,“您可别再干什么荒唐的事了”

第五章 惊变

黄泉有孟婆氏,取魂今生泪,化汤忘前尘。

我看向那排成纵队的人影群,所有这些在队伍中的人影仿佛都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样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我四下打量着,心中说道很好,这种安静的氛围是我最为熟悉的。

我并没有并入那些人应组成的队列之中,因为冥冥之中我总感觉我和他们是不能同行的,我有我的目的地,而他们的终点和我必然不同。

我回忆了一下牛脑袋对我说的话,得和他们一起走三天到达那个叫做三途川的地方。三天?就这样不眠不休的走吗。

我心里瞬间起了疑问,这个世界我从未感觉过时间的流逝,这三天牛脑袋又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当下我也不管那么多,手里握着我的刀跟在人影群旁边上一步步地向前挪动。一切都很安静,我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了,见过牛脑袋后他说的那些话在我的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不停地运转,不停地翻腾。

“咚,咚,咚”

我机械式的步伐被突如其来的三声巨响打断,就这么跟着人影们前行了很久,这突然而来的动静着实吓了我一跳。

可我身旁的人影群就像是没事发生一般的动作毫无变化,想起牛脑袋说会有不认识我的人找我麻烦,我当时开始四下张望起来希望找到那三声巨响产生的缘由。

正在我停下步伐寻找声音发起者的时候,一阵强大的威压感涌上我的心头。我不知道这种威压从何而来,但是我十分肯定这股威压来者不善。

霎时间,我身边的地面开始了剧烈地晃动,白色的大地上就像大海一样突然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漩涡距离人影纵队不到半里距离,这些机械一样的人影也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开始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在那漩涡中一只巨大的黑色大手拔地而起,仅仅巨大已经不能形容这只怪手了,这只手甚至可以用高塔来形容。

这突然出现的巨手直挺挺的伫立着,连带着手下从土地中出现的小臂犹如瞭望塔一样握拳直立。突然那巨大手臂发生了变化,本来紧握的手掌突然张开,那手掌之中赫然长着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眸,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在那眼眸中倏然射出一道红色的光芒,这光芒直击行进中的人影群,我本能的想要躲开这束光芒的照射,因此我再次寻找到了一颗荒漠中的巨石,将我的身形隐在其后。

当我隐住身形之后探出头来,我发现所有的人影在被那束怪异的红光照射后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向前加速冲刺,直到一道红光照射到其中一个身上包着麻布衣,背上有一个包袱的人影时,忽然停住了移动。

当红光停在那个人影身上时,剩下没被照射过得人影群便也跟着停止行进。

发出红光的眼眸似乎在打量那个麻布人影一样上下扫过他的全身,忽然一道金光从那眼眸的瞳仁中激射而出打在了麻布人影身上。

那麻布人影甚至动作都没有产生变化就被金光射出了几十丈开外,脱离了队伍。

“此灵游荡人间曾伤生人性命,不得渡三途川入阎罗殿”天空中传来了一个分不出男女巨大声音。

“本司奉首殿君秦广王王命击杀恶灵邪祟与此”

当这第二句话结束时,那被金光射飞的麻布人影突然暴起,身形增大了两倍有余,麻衣瞬间被撑烂后露出了一副可怕的面容,煞白的大脸上长着四幅不同的面孔,正中间的面孔上多长了两双眼睛,看不到鼻子,而从原本鼻子的位置出现了一张打开到耳根的巨口,这怪物通体漆黑手足变成了黑色的爪子,不断有口水从那恶心的嘴里淌出来。

“我若不食这几个生人我就要灰飞烟灭,你凭什么误我轮回”

那面孔上的大嘴一开一合,竟然断断续续的向着那只巨手喊出了一句整话。

“凭冥君之名,诛杀恶灵邪祟”又是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从天空中传来,说时迟那时快那麻衣怪物凌空跳起,向着人影群扑去,原本整齐的人影群瞬间被他扑开了一个缺口,它手中也抓住了两个人影。

“若不能轮回,那我便要成魔”,说完这句话那怪物便张开巨口向着手中人影咬去。

“罚!”天空中一声暴喝,红色眼眸的举手突然变换了动作,像是结了一个手印一般。

“吽”,又是一声暴喝过后,一个金色的手印从巨手中脱离,直击麻衣怪物而去。

第六章 柳含烟

冥府鬼师,执掌千万金甲武士,保酆都太平。

那麻衣怪物看到扑面而来的的巨大手印当时停住了动作,不知是那手印神力使然还是被这神威所摄,那麻衣怪物竟不住地颤抖起来。当手印穿过它的身体时,他那黝黑的身体瞬间化为万点飞灰消失在灰色的天空中。

而差点被它吃下的两个人影,则毫发无伤的落在了地上。经过这一幕插曲,被冲散的人影群二次集结接受那红光的审查。

我此时心下大惊,如果我不能通过这道红光的注视,难不成也会被击个灰飞烟灭?想到这里我更不敢露头,静静地在我藏身的巨石之后躲着,期望这巨手赶快下班回到地下休息。

很明显我的期望是过于美好的,这巨手根本就是个劳模,在又从人影群中挑出三个投机分子后依然昂首挺立。

看来我若是没法通过他这一关,恐怕又得在这地方熬个千百年了。当下我也是心一横,从我藏身的巨石后阔步走出,迎着那只巨手走去。

当我接近巨手视线范围的一刹那,人影群又再次停止了前行。红色眼眸发出的红光直直的射在了我的身上,那种感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痛苦不堪,反而久违的感觉我的身上扬起了一股暖意。

“你是?”这从天而来的声音在我这里第一次表现出了迟疑,“常十?”。

“是吧”我回答道,巨手突然停止了散发出红色光芒,突然向我拍下。

我下意识的抽出那把叫做蟠螭的长刀准备迎击时,那只巨手却在我面前不足五尺的距离停下。在我们僵持了大概几秒钟之后,这只巨手突然化为了一道金光消失。

在我面前位置上出现了一个身穿阴阳袍手握春秋拂尘的中年道士。他的胡子直直的坠到胸口,在他围着我转了一圈不住上下打量之后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让他这么一笑我本来就不知所措的心瞬间像是万虫啃噬一样揪了起来。

“常十,没想到你穿着现世之华服也有几分韵味。”

“你这是在笑话我吗”我对这个莫名其妙的道士回到。

“先收了你的刀,刚你要是真的砍了我,恐怕又得回你老家呆个几百年了。”道士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蟠螭说道“你堂堂常殿帅也有今天啊。”

见过了牛脑袋现在又出来了个牛鼻子道士,这里的人都喜欢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吗?我心里对这个牛鼻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当下便说道“你查也查过了,我还有约,就先走了”,说罢转身就向着人影群停止的方向走去。

“别急常十,你这样没有办法继续前行的。”道人讲到。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也罢,本师行你个方便,这便送你一程。”那牛鼻子道人说罢就跟着我走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牛鼻子,突然之间一丝幻境在我脑中划过,眼前出现了一片莲花池,池中心的浮岛上有一副棋盘,我头戴虎头金盔身穿金色的燕翅连环甲,腰间横着一条双龙缠腰甲带,足下一双金漆踏云靴坐在棋盘的一侧。而那个牛鼻子就坐在我的对面手捻着胡子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这幻境转瞬即逝,我眼前看到是那踩着白色土地向我走来的阴阳袍道人,他再次开口“我奉命看守这渡口,没有我的加持就算是五方鬼帝也没办法从这阴阳界到达三途川。”

牛鼻子轻轻动了动拂尘再次说道“你忘了我可记得,我欠你个人情没还,这次就当是我还上你的情了吧,若是见到了轮转王大人记得帮我柳含烟问问,何时我可以再回酆都。”

“柳含烟,我记住了”。

说话间那道人的手在我肩上一拍,我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远方传来,整个身子像是受到了挤压一样开始扭曲,转瞬眼前就又是一片黑暗。

第七章 奈何桥

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

被那柳含烟一拍之下,我就像是让人塞进了一个针尖大小的洞口一样的,全身都是被强烈挤压的感觉,眼前金星直冒,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

当我发觉自己可以稳定心神的时候努力睁眼,看见光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趴在地上哇哇大吐起来,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吃过东西,我吐出来的全部都是黑色的粘液并混杂着恶臭。

“常十兄,贫道顺便将你在无间积压了近千年的污秽也排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我耳边再次响起了牛鼻子那不阴不阳的腔调,我自下心中想,这牛鼻子之前难不成是宦官出身,这腔调怎么这么奇怪。

当我呕吐了有小一刻钟,体内的肠子差不多都含在嘴里之后,那种反胃的感觉终于有了好转,我赶忙转身瘫坐在地上,想要观察观察这牛鼻子把我送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可当我定睛观瞧之时,眼前的场景将我震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我的面前再次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人影,不过现在他们好似再次重生了一样开始了交头接耳,之前走路时的安静早已不复存在,甚至有的人开始了哭喊与嘶吼。

而在这所有人影的那边,是一条望不见对岸的河流,从源头而下整条大河之中流淌着暗红色的血水,河浪翻涌之间有无数的残肢断臂被从河水中翻出,这残肢断臂并不仅仅是人的,走兽飞禽应有尽有。

在人影队列的尽头,一座横贯两岸的巨型铁索桥兀自挺立。

由于离得太远,我看不清那大桥的具体构造,可从我这头看去,桥面上星星点点的有无数人影走过,可这桥好像单行线一样只有通向对岸的路,并没有人向回走。

我此时也从地上翻身站起,我才发现牛脑袋送我的衣服早已让我的呕吐物染的污秽不堪,同时散发着阵阵恶臭,当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了向着大桥移动的人影群。

当我走入人影之中时,我发现我现在竟然可以清晰地看清每个人影的面容,也不知这些交头接耳的人影是忌讳我手里的长刀还是被我身上的味道感染,竟然自动的为我让开了一个空间。

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后,人影排成的纵队两旁开始有身穿黑甲的武士出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样的制式甲胄,黑盔白翎,黑甲青衣,胸甲之上有一个铜色烫染而上的吏字。这些武士有的长得和人一般无二,有的青面獠牙,甚至有的长者虎豹豺狼的面孔。

随着离那座大桥越来越近一杆大旗出现在了桥头之上,旗子上面写着“冥府军十帅豹尾”的字样,人群之中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声音,有的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别让我走下面,别让我走下面”,还有些三两成群的和彼此谈论着自己能怎么过桥而去。

突然我身旁一个老者凑了过来,闻道我身上的味道后皱着眉头问我道“兄弟,你这是怎么死的,难不成是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我斜看了他一眼后他也知趣地闭上了嘴。

“你生前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走上三桥啊?”这老头儿安静了不到半刻钟又凑过来和我搭话。

“什么上三桥?”我疑惑的盯着他说道。

“你连这都不知道?前面的奈何桥有四种过法,上面的三层分别是贤人善者走的五色彩虹桥,走那座桥的的人直接就可以通往十王殿,连审判都省了。第二个就是前生功大于过的人走的铁桥,也算是个好去处,走着走着到了对岸,还可以上望乡台最后看家人一眼。第三个就是过大与功的人走的木桥,那木桥上面千疮百孔的,听说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到桥下。而那桥下也就是最后一种过桥方式,生前作奸犯科的人会直接让他游过去,可那冥河一入水哪还有上的来的道理,让那河中的千万冤魂绊住就只能等着河水冲烂身上的皮肤骨头,直到还完了所有的业债或是遇上地藏菩萨法会才有机会上岸,就算上了岸也得重新进阎君殿接受审判入地狱受苦啊。哎哪怕能让过个木桥也是好的。”老头满脸忧愁的说道。

“怎么,你作奸犯科了?”我盯着老头问到。

“就是不知道啊,这的法度和阳间不同,不过还好,我家人给准备了些家什儿”,老头儿说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个金饼。

“怎么,这桥还得买票?”

“小伙子,这是给那些鬼差的,不过也分是谁当值,要是七爷当差,只要你给的够,伤天害理也能让你上上三桥。”

“哦?”

“行了,别说了,快到了,希望你自求多福吧”老头满是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第八章 功过镜前

茫茫黄泉路,一去不回头。

随着离桥头越来越近,我也终于看到了那大桥的真容。

果然跟那老头儿说的一样,那大桥分出了三层,最上面一层桥面似是琉璃打造,在这非黑即白的世界里竟然散发着五色的霞光。最中间的一层是生铁打造的坚固大桥,桥面上行走的人也是最多的,上了这座桥的人仿佛是如获大赦一样步伐轻快的向前走去。

而这桥最下面一层,那桥面简直不能仅仅用千疮百孔形容,一望无际的两根铁索中间零星的搭着几块木板,在上面行走的人可以说是步履维艰,时不时有坠桥之人的惨叫传来。

而在上桥的位置,原本宽敞的路缩成了一个仅仅能够容一人通过的小口,这小口之后摆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最上端用小篆雕刻着三个大字“论功过”,而这铜镜的周围站满了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黑甲鬼差,场面十分骇人,在那功过镜旁有两个缺口,下面便是翻腾着血水的三途川。

有些恐怕就是老头嘴里生前作奸犯科的人,仅仅在那铜镜前一照,就有三四名鬼差喳喳的叫着用手中或是钢叉或是长枪等兵刃穿过那人的身子,毫不犹豫地挑到了缺口之下那名为三途川的血河之中。

越接近那桥头,嘶吼尖叫声便不绝于耳的传来,吵得人着实的心烦意乱,我便也不再去看去想,跟着我身前那老头儿的脚步向着这奈何桥走去。

没半个时辰的功夫,那渡过三途川的大桥便已经近在眼前,当那老头走过那狭窄的小口之时便悄悄将自己怀里的金饼拿在了手上。

这时我也看清了那面铜镜在照射了老头儿之后突然有一条条小篆写成的文字显现在了镜面之上,那老头明显对于小篆一头雾水,赶忙低下头把那金饼举在手上,嘴里叨叨念念着“各位老爷笑纳,各位老爷笑纳”。

我却明明白白的看到那铜镜之上写着“邯郸罗某成,生前为磁县阳城村村长,强抢民女,伤人害命,贪财无数。属罪大恶极,应严判入三途川不得有违”。

就在那老头儿,点头哈腰的祈求用金饼买路之时,几个身形高大的青面鬼差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兵刃插入了那老头还弓着的身体之中,口中大喊着“罪无可恕”。

而那老头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飞在了桥面与河水中间的空中。

随着噗通一声的落水声传来,一个鬼差弯腰捡起来掉在地上的金饼笑道“这种人,就算再搬个金山来,我们也不敢放你过去啊哈哈哈啊哈哈”说着将那块金饼揣进了自己怀里同时大喊道“下一个”。

我慢慢的走过那个才能一人通过的小口,站在了那面大铜镜之前,我刚刚看到那老头儿仅仅一照之下便有小篆书成的文字显现出来,而我这过了半晌也没有任何东西显现出来。

我四下张望之后,发现我身旁这些鬼差也是面面相觑,突然一个穿着布衣的差官跑到了一个黑甲鬼差身旁耳语了几句。

那黑甲鬼差当下对着我吼道,“大胆!你非亡魂,竟敢妄图混入奈何桥”。

鬼差说罢便挥起了自己手中的巨斧向着我砍来,他身旁的众鬼差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兵刃向着逼近。

随着那柄巨斧离我的脑袋越来越近,我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的向左突然一闪,霎时间金刀出鞘,在半空中横画出一道火光之后便只听“叮”的一声响起起,那柄蛇纹双头斧让我拦腰斩断,我借势用刀鞘猛击地面,同时高高跃起,那身高两米有余的鬼差还没反应过来,在他将将抬起头的一瞬,我便飞起一脚扫在了他的脸上。

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出这一连串的动作,但我也知道这一脚我并没有多用力,可那估计得二百多斤的黑甲鬼差硬是让我这一脚踢得飞了出去,在那布衣鬼差的惊呼声中直直的飞向了他。

我这一脚让本来向我逼近的鬼差们都惊得目瞪口呆,其中那个刚刚揣了块金饼的鬼差赶忙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我也毫不犹豫的再次抽出蟠螭,刃锋指向了离我最近的一个狼脸黑甲鬼差,那家伙张开了血盆大口向着我挥起了自己手里的九环鬼头刀,我用小了他那把刀三个型号多的蟠螭信手抵挡,那狼脸鬼差的大刀像是砍在了磐石上一样的反弹了出去。

那狼脸鬼差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一个翻身将左手中的刀鞘以极快的速度随着翻身的惯性打在了他的小腹之上,那狼脸鬼差就像是一只虾一样的向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剩下的鬼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五个人同时挥起了自己手中形形色色的家伙什儿,就向我招呼了过来。

第九章 豹尾

鬼与人,人与鬼,阴阳相隔。

就在我双手握起蟠螭,加速向前迎敌而上之时,突然间一声响彻云霄的的猛兽嘶吼从那些鬼差身后响起。

随着这声嘶吼,一把銮金禅杖从天而降,插在了我与众鬼差中间的地面上,这禅杖落地位置瞬间向下陷出了一个大坑,那禅杖震出的气浪猛然向我袭来,而那几名鬼差脚下不稳被这气浪吹的步步后退。

我赶忙转攻为守,将蟠螭横在了自己面前,左手一掌拍在了刀身之上,随着蟠螭的震动我正了正身形迎着那股气浪挥出一刀,从蟠螭的刀身之上蹿出了一股暗红色的罡风,竟生生将那股气浪顶了回去,连带着插在地面之上的禅杖也被这股罡风击的再次飞在了空中。

“好一招破空!”那禅杖飞在空中突然被人抓住,在那身形巨大的“人”的手中接连变换了几个动作之后再次接着下落之势向我劈斩了下来。

正当时,我感觉体内从下至上有一股力量猛然升起,看着那磨盘大小的禅杖心里竟然产生了几分兴奋之感,双脚猛踩地面将地面竟生生踩出了一个大坑,借着这股作用力我腾空而起迎着向下的那个身影飞去。

手中的蟠螭也再次发出了“簌簌”的风吟之声。

那人和他手中的禅杖在空中变了动作,向下劈斩同时舞出了一个棍花,将铲变换成了月牙刃整个人的身体也挺成了梭形,向我直刺而来。

我看到了这人的动作连忙再次拍击蟠螭的刀背,那龙鳞钢骨上的金齿加快了转动,整把刀发出一道金芒,我在空中也再次旋转身体双手握刀向着那直冲而下的人斩去。

兵刃相接的霎那,一声犹如山崩的巨响从我们二人中间炸开,细看之下那禅杖也确是一把神兵,通身缠绕着紫色的电弧,而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手中的这把蟠螭竟然如此强横,将那把禅杖的月牙铲生生削掉了一边,而那禅杖主人的左肩也被刀锋划开了一道半尺左右的深口。

当我收刀落地之时,被我斩到肩头的禅杖主人也应声落地,他那支缺了一角的禅杖就落在他身旁的不远处。

我手里握着蟠螭向着那人走去,他身后刚刚被气浪震飞的几个鬼差竟然愣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半步。

当我走近这人的时候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一条黄底黑纹的大尾巴,从那家伙的屁股上耷拉到了地面。

平趴在地上的这个家伙身上也穿着厚重的甲胄,只是相比那些鬼差的制式服装显得华贵了很多,应该是纯银混合精钢打造的一套锁子甲,就连接口处的鱼鳞纹都是做的十分精细。

走到了他的身旁我用脚将这家伙的身子翻了个个,那头盔之下的竟然是一张毛茸茸的猫脸,除了脸上从左眼到下颚的一道疤痕有些骇人之外他长得竟然有几分讨喜。他肩头上一道手指宽的刀痕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我抬头盯着那几个鬼差问道“这是你们头儿?”

那几个鬼差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还算是人摸样的鬼差答道“是这是今日在奈何桥当值的冥帅豹尾大人。”

“我说长得像猫呢,你们再不给他治治我恐怕他也得过一次奈何桥。”

我刚刚说完,我脚下的大猫突然一个激灵翻身而起,背对着我手扶着自己的伤口问那些鬼差“那人呢?上桥了?”

几个鬼差尴尬的指了指他的背后,而他赶忙伸手去抓地上的禅杖。

“你是那边膀子也不想要了吗?”我轻声问道。

那只大猫尴尬的转头朝我看来,刚想发声顶我两句的时候突然愣住,然后见了活鬼一样的向后退去,嘴里就差再发出一声“喵”。

“殿殿殿帅大人!!??”心跳加速之下他肩旁上的伤口突突往外冒着血。

他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冲着我这边跑过来,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我。

“殿帅大人刚刚是您伤的我?小的实在不知道闹事的不对,小的不知道是您来了,您可千万别记怪小的。”

“按你这意思我原来很记仇吗?”豹尾有着一道伤疤的猫脸上瞬间表情凝固了一样,用自己的那只好手挠了挠自己的头。

第十章 鬼师殿帅常十

修三生善因得一世福报,仅一世恶债便有地狱千年。

“去修修你自己的膀子吧。”我心下明白这只大猫恐怕也是我的故人,可能那白发少年让我走这一路的目的恐怕也是如此。

即便我不记得我是谁,我做过什么,可是有人能聊上几句话可能也就是我期盼了近千年的事情吧。

那大猫听了我的话转身将我让到了一旁,向着剩下的鬼差喊道“你们是没长脑子?除了情况不会先叫我来?都他妈的饭桶吗?赶紧继续干活,误了时辰老子拿你们几个下酒。”说罢便捂着自己的膀子引着我向那扇铜镜后走去。

那面透镜后简直是别有洞天,直面的是上中下三个入口,从铜镜到桥面的通路上站着几百名手持重兵的鬼差严阵以待,看见豹尾负伤,有几个兵卒赶忙跑上来扶住了他们的冥帅。

“都他妈散了吧,闹事的是我爹,我让我爹收拾了。”听见豹尾喊出的这两句话,四下的冥兵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这个拖着半个膀子大帅不知所措。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武官模样的鬼差再次喊到“大帅让都散了”后这些冥兵才再次散开队形回到了自己应有的岗位。

那铜镜之后的大路两旁分别有两座宫殿,靠左的一座正中立有一副匾额上书三个金字曰“谴罪宫”,整座宫殿的红漆大门都紧紧的关闭着,里面不时有鞭打的声音传出。

而我同豹尾进入的是右侧的一座名为值日殿的宫殿,豹尾被两个小卒搀扶着进入其中之后回身向我施了个半礼之后说道“殿帅大人,恕在下甲胄在身”

“行了,赶紧去收拾收拾吧。”听我说完这句话,豹尾当时吩咐手下引我坐上了他的帅椅,自己进入后堂包扎伤口,小吏端上茶水果品之后我开始打量这座值日殿。

这座大殿由八根阴沉木做柱上刷金底红漆,正中堂主帅位两旁分列一十八张配椅,具服侍我的小吏说每位冥帅手下都有一十八名鬼将,而这些椅子是在值日殿议事时为他们准备的。四周的墙面上画满了地狱酷刑图,张张不是剜心便是剖腹。

这值日殿中的壁画看的人心神不宁自下我也不在张望,端起了茶水自顾自地品味起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左右,那大猫豹尾上身赤条条的缠好了绷带出现在了正厅之中,见了我的面便单膝跪地。

“殿帅大人于小人有恩,大人蒙难小人无法施救不说反而在您回来的时候意欲对殿帅不利”说着说着这膀大腰圆的大猫竟然哭了起来。

“你起来吧,我早已不是什么殿帅,我所知道的只是我是一介罪人,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得了,恩不恩的就这么算了吧。”我看着这哭哭滴滴的家伙,全然没有了刚刚挥舞禅杖是的傲气冲天,我倒也心中泛起了阵阵酸楚。

“您忘了我可在下记得您,是您教我这一身本事,让我从一个每天受人欺负的看街小吏坐上了这司掌走兽的冥帅之位,当年我被大将责打差点入了轮回,要不是您把我从对面的谴罪宫捡回酆都我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听着他说的这些事,我的脑子依然一片空白。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促使我向着他发问道“豹尾,我到底是谁啊。”

豹尾听我这么问怔了一下,擦了把眼泪站了起来答道“我听人说过无间是个什么所在,但我没想到您会什么都忘记了。”

他在我身旁坐下,“我只知道您见我的时候这地府中的掌印鬼师殿帅常十,这地府之中有我们十大冥帅掌管着百万阴兵,而您是我们的统领同时是酆都城中守城的二十万金甲武士殿帅。”

“那你可知我为何落罪去了那无间?”我赶忙接上了我的第二个问题。

豹尾瞪大了眼睛“非是在下不言,而是冥府有令此事决不可重提,妄言者不论身份地位统统打入无间地狱啊。”,看着他说的如此坚毅,我也没了打听的兴致。

“刚刚我第一次抽刀之时你说我那招叫做破空?”

他听我不再打听那个禁忌换了问题顿时来了兴致,“没错,我最开始用禅杖做出的招式也是破空,那招就是您教给我的。您原先说过是您师父上任鬼师殿帅费长房老爷传给您的。我想叫您师父您从来不让,我也就不敢称费老爷师爷了”。

“原来,我也有师父啊。豹尾,过了这桥就能去酆都了吗?”我向着他问道,我现在恨不得马上找到那白发少年问清楚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殿帅,这奈何桥对岸便是望乡台与三生石,而望乡台后则是是孟婆殿,里面住着孟婆氏,民间传言孟婆氏是一位老妪,可那只是未开鬼眼之人所看到的虚像,历代掌印孟婆都是拥有绝世容颜的女神,而冥府每二百年都会更换一位掌印孟婆,那被替换的孟婆神也会在卸任当天由北阴酆都大帝赐婚出嫁。那孟婆宫中幻阵重重,亡魂进入饮下孟婆汤后方能看到出宫之路。而我们都是以官文借道而行,您如今以卸去殿帅之位新任孟婆又绝不可能认识您,恐怕走出孟婆殿都是一件难事啊。而即使过了孟婆殿,其后还有恶狗村,金鸡山,这两处所在倒是有鸟嘴、鱼鳃和黄蜂三个冥帅把守,他们看到您都会和我一样为您放行的可那路上也处处是机关险阻,这一路着实不是坦途啊大人。”

我沉思了片刻,“所以那孟婆殿是最为凶险的?”

“凶险谈不上,可是那里又称迷魂殿,没有孟婆的指引困个千八百年的也是常事罢了。”

“哦,那就没有破解之法了?我与人有约,必须尽快赶往酆都。”

“这小的不知,只是听人传言我们这种开了鬼眼之体决不可饮下孟婆汤,也万不可直视掌印孟婆的眼眸。”

“我记住了,你多保重,今天伤你实属无奈之举,你别怪罪。”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后我便告辞了豹尾,在三途川口踏上了那座铁索奈何桥。

第十一章 三生石上

望乡台前千般泪,来世已是陌路人。

当我踏上这奈何桥,耳边便只有巨浪翻滚之声,我心下知道那与我有过师徒缘分的冥帅豹尾正注视着我的后背。

在值日殿中所听到事比较起牛脑袋说的更让我吃惊。我曾是这冥府的守卫者,因为某种不能再被提及的罪行打入无间地狱,可我在无间中听到的又是什么?

“败将常十,一生伤命五万八千七百四十一条,焚城九座,辱神侮天其罪无可恕”那段我在无间之中听到的话语再次在我脑海中回荡起来。

伤命五万八千七百四十一条,焚城九座,辱神侮天?若我是这冥府守护者何谈伤命焚城,辱神侮天呢?这根本是我无法理解的吧。

这奈何桥看似望不到尽头,在我不断地头脑风暴之中似乎也没有用多长时间便教我看到了终极。

那铁索桥的对岸有一座山峰耸立,那山体之上隐隐可以看到无数人影排成的长队,而在峰顶之上有一座石台,突出山体两丈有余,有几个人影跪立之上做抱头痛哭状。

想必那就是大猫说的望乡台了,想想也是可悲,这些亡魂心中起码尚有挂念之人,而我却连自己是谁都是他人告知我的,也许这也是我需要偿还的罪债吧。

心下无所牵挂那望乡台便也与我无关,我便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奈何桥的那头。

我并没有在望乡台多做停留,可当我心下一横准备走向那孟婆殿时,我身旁的一块巨石上竟显出了一片幻境,那幻境之中我金盔金甲,蟒袍金靴,手中紧握着如今依旧在我手的这把蟠螭,身后有数不清的金甲武士与黑甲冥兵。

而我的对面的则是数以百万计的幽魂恶鬼,那领头的是一名身高两丈有余的巨大战将,浑身白骨战甲,嘴中嚼着一个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的鬼差的下肢,它肩上扛着的一把开山大斧少说也得有百斤重。

我身旁豹尾和一另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鬼帅纷纷向我请战,而我却将蟠螭横在肩头对他们笑着说“你们觉得我会把黑罗刹的脑袋让给你们吗哈哈哈?”

说罢我便散步一样的冲着对面走去,战鼓声中我连击蟠螭多下,那刀锋暴长几倍同举着巨斧的黑罗刹战作一团。

又是一个转瞬,我的神识变换,我站在一座山峰之上,红袍黑褂胸前一簇团花。

山峰之下一片鬼众,十数声礼炮齐鸣。那名白发少年乘着七彩龙辇从天而降,微笑着将一卷金色帛书交于我手,为他拉车的巨龙口喷烈火,龙辇旁的天空中两名侍从官向山峰下的鬼众朗声讲到“鬼师殿帅常十平定黑罗刹有功,赐长生签,鎏金甲,赤练火龙驹。并即日赐婚!”

那山峰之下的鬼众纷纷高呼“常十”之名。

就如同梦魇一般,我的神识又产生了变化,我阔步走进了婚房,婚房之中一个凤冠霞帔女子端坐在屋子正中的乌木牙床之上。

整间屋子香烟缭绕,淡黄色的香烛火苗和大红色的婚服让我仿佛有身在阳世之感,当我缓步上前在新娘身前站定时,那女子当下娇羞的向后欠身。

而我则是缓缓说到“我说了娶你的必定是我,你躲也没用。”说罢便扬起双手掀起了她那火红的盖头。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心下似乎停止了跳动,原本我心知应该出现的秀美脸庞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那新妇的脸上竟是一个无底的深洞,而那深洞像是有魔力一般,竟将我的身子整个吸了进去。

当我再次睁眼时我发觉我摊坐在那巨石面前,浑身被汗水打湿了个透,那幻想中没有脸面的新娘依旧在我眼前晃悠,我的心脏仿佛是炸开了一般的跳动,当时一股无名火起,不知为何我霎时间竟然充满了怨恨之意,“为什么不让我见她?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让我见她一面也不行吗!!??庆甲!!!”。

我似是咒骂般的仰天暴喝,从我身体中四散而出无数道黑红色光晕直震得这三途川的血色河水也开始变得惊涛骇浪,直至那巨石上被我身上发出的光晕炸开了无数裂纹,我依然没有办法平息我心中的这股无名之火,而我手中的刀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发出了阵阵低吟。

第十二章 孟婆殿

自古红颜多薄命,三生只叹有情郎。

我双眼此时也变得血红,身旁已有无数的亡魂被我所散发的光晕震得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就当我想要从刀鞘中抽出蟠螭毁了我所能看到的一切时,一个柔和似水的声音忽然传入我的耳朵。

“既然你都到了门口,为什么不进来坐坐呢。我知你痛,可这世间谁又能不痛呢?”

“月娘,月娘?是你吗月娘。”听到这个声音,我心中的恨意竟然瞬间有所平息,一个名字在我的脑海中反复的出现,我的嘴里也不住的念叨着。

“我不是月娘,不过你可以叫我辰儿”我循着声音望去,那巨石之后有一座冒着淡黄色微光的楼宇,那楼宇雕梁画栋,整座楼宇由八支淡金色雕花柱支撑。楼分三层,每层的四角飞檐上各落有一只抬头望天的彩翎孔雀,孔雀的每只脚上都挂有一串风铃,那风铃随着我体内散发的红色光晕叮当作响。

而那楼宇正中有一扇大开的暗红色山门,一名穿着一身淡青色罗裙肩帔五彩霞衣的美貌女子正手握着一杆玉嘴玳瑁顶柳木烟枪斜倚着山门望向我。

那女子素发峨眉,杏眼微张时眼角的金色粉彩闪闪发光,高扬的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口映着脸颊上的一抹微红吞吐出一缕香烟。

我看着她便愣在了当场,而她依然用是那似水般的细语道“随我来吧,我来帮你忘了月娘。”

她的话似是有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我紧握着蟠螭的手轻轻放下,让那把跟着我不知多少年的刀离开了我的身旁,这种感觉我似曾相识,很多年前我也为了一个叫月娘的女人放下过一次蟠螭,可这个人说了她不是月娘我为什么也会放下这把刀呢。

我丝毫没有犹豫的随她步入了那座楼宇,掉落在地面的蟠螭化作了一道金光闪没入了我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自我跨进这楼宇的瞬间,我身前的女人就开始渐行渐远,直到我发现拼尽全力奔跑也无法拉近我与她之间的距离之时我方才大梦初醒。

脑海中豹尾的话再次响起“那孟婆宫中幻阵重重,恐怕您走出孟婆殿都是一件难事”。

“妈的,着了孟婆氏的道了。”我心中大呼不好,头脑清醒之后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这孟婆竟然在我失魂之时将我框进了这孟婆殿中。

当即我开始四下张望,细想之下,除了那眼前的女子随我一起从未停下过脚步之外,我身旁的景物自打我进入孟婆殿从来没有半点变化,当下我闭上了双眼,陷入一片漆黑中后反而我耳清目明了起来,这可能是我在无间之中学到最好的本事吧。

近千年的黑暗让我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也能查觉周围的一切变化。当时我便用手在空中一挥,蟠螭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出现在我的手中。

我从刀鞘中拿出了那柄金刀,用手指在刀身上轻弹了一下,随着九枚金齿的不断震动,整座宫殿的轮廓好像是画面一样通过我的耳膜刻画在我的脑中。

当下我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脚尖猛然点地身子好似突然消失一样瞬间移动到了我左侧二十米左右的地方,随着一个女人“诶呀”一声的惊呼,杯盘落地的乒乒乓乓之声也瞬时而起。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偌大的孟婆殿中的幻阵已消失不见,大殿之上唯有一口散发着沁人心脾香味的大锅,一张书案,和一把女人用的座椅而已。

而在大理石铺就的宫殿地面上,刚刚倚门而立的绝色女子,正摔躺在地上,离她手中不足半尺一只破碎的汤碗静静地落在那里。

当下我收了蟠螭,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那女人的身旁,就在我伸手要去扶起她的一瞬,她的手竟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并将我拉在了他的面前,当时我的脸与她的脸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突然她那一直紧闭的双眼圆睁,一道青光射向了我的双眼。当下我就想起豹尾所说的不能与掌印孟婆的眼眸直视时发现为时已晚,那道青光已然进入了我的眼睛。

可正当我以为这次玩完了的开始盘算要不要交代这个孟婆把蟠螭就送给那个白发少年之时,那个孟婆竟然“妈呀”一声收了自己眼眸射出的光,并赶忙把脸转向了一旁。

第十三章 妖眸

冥土本无花草,佛栽下婆罗双树,而我却在等你。

那孟婆转脸的一瞬,我赶忙向后爬开。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孟婆氏阴沉着声音问道,转脸之间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睛被另一个孟婆打下过印记。你不是亡魂!你走,离开这里。”

我一脸茫然地望向她,她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继续嘶吼着“快走,滚!”。

我心下也再无话可说,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便向着大殿深处走去。

可正当我挪动脚步之时,身后的孟婆竟然问道“她叫月娘吗?”。

我转过身痴痴看着她说道“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是孟婆,我只是想知道,孟婆氏真的会有幸福吗。”

说着那孟婆竟然长叹一口气,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我赶忙将眼神移向了别处。

“你不需要再躲了,我伤不了你,为你留下印记的孟婆,比我强大很多。”她恢复了那温柔似水的声音。

“我们孟婆氏,一旦被选中成为掌印孟婆就会在这孟婆殿中不眠不休的呆上二百年,每日从世人此生的眼泪之中用自己的身体吸收掉所有毒素,再配以忘忧草熬成让人忘却前尘之汤药。虽有期满赐婚一说,不过我们的身上背负着不知多少世间恶业,据我所知没有任何一位孟婆氏是被明媒正娶的,虽然大都嫁给了冥府权贵但也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独守空房罢了。”

“为什么我的眼睛会被孟婆留下印记?”我发问道。

这个叫辰儿的孟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畜生。”

“你什么意思?”我被骂了个毫无头绪。

“迎娶孟婆之时,孟婆氏会将自己的妖眸赠与夫君,要不是为了我们的眼眸那些冥府权贵又怎会娶终身背负着诅咒的孟婆氏为妻?”

“你的意思是,我娶过孟婆为妻?”听了我的话,那孟婆竟然白了我一眼,水袖一挥再次开启了这宫宇之中的幻阵。

“离开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我知道这幻阵对你没有作用。”那女人的声音再次狠厉起来,我见与她再无能言之辞。便再次震动蟠螭,闭上眼向着出口走去。

“那女人,是个孟婆吗?”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三生石让我看到的婚房,那欠身向后娇羞的女人。

“月娘吗?”我自言自语道,刚刚那孟婆说我得了孟婆氏的妖眸,无数冥府权贵也是为了这对眼眸才会与孟婆氏结合。

这对让豹尾这样的冥帅都会忌惮的眼眸究竟是有什么不同呢?我行走间自顾自地思考,在我走出孟婆殿之前我再也没感受到那个叫辰儿的孟婆发出的半点动静。

孟婆殿外与先前的宫宇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殿外不到半里距离便开始变得杂草丛生,不知道是因为我在三生石前的狂暴的威慑,还是因为在孟婆殿中过长时间的停留,这路上除了我外再无其他亡魂行走。

而原本灰色的天空也慢慢变化成了深不见底的漆黑,唯有悬挂天空那不日不月的光影从未变换过位置。

再前行了两刻左右的时间,我走入了群山之间,想必我两侧的山脊就是我跟着那少年之时所见的山墙,兜兜转转不知多久前方又有一杆大旗出现,这大旗与豹尾的略有差异,乌黑的底色上用黄字书写着一行大字,“冥府军十帅,鸟嘴”,既然我已得了豹尾的点拨,也心知这鸟嘴也是故人便正了正身形阔步向前走去。

与奈何桥头相似,这大路左右慢慢的也开始出现了身穿制式甲胄的鬼差,只不过这里的工作看起来是比在奈何桥要轻松许多,有的鬼差举着烟枪吞云吐雾,有的三两之间谈笑风生。

这些鬼差甚至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我心想如果所有地方都能这么轻松就好了,离着那杆大旗越来越近,一张巨大的红木罗汉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那罗汉床的上方罩着半个黑顶军帐,军帐四周站满了各色鬼差。

越发接近,那罗汉床上的情况也越发清晰,那罗汉床长宽各有两丈上下,上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四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那些女子中间左拥右抱的竟然是一只大雕。

那家伙金黄色的鸟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颗宝石镶嵌,乌黑的羽毛泛着油亮亮的光芒,那锋利的脚爪上竟然带满了各色的戒指。这只大雕的胸口一串小孩手臂粗细的黄金项链在他的动作影响下左摇右晃。

这只大雕明显已经喝的烂醉,即使坐在罗汉床上也是东倒西歪的不成体统,那床下跪俯着两三个布衣文差还在不停的给他递着酒碗。

我思索片刻后想想倒不如悄无声息的走过这顶军帐,当下尽快赶到酆都城才是王道,心下我也不再去看那军帐中的飞禽版酒池肉林图,低着头便向前走去。

第十四章 鸟嘴,鸟人

纵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

有的时候事情就是不会随人心愿,就在我低头快步走过那大帐之前时,守在帐外的一个黄脸鬼将竟然一声大喝“大胆亡魂,过冥帅军帐竟不行礼跪拜!是想本将送你灰飞烟灭吗?”

他这一声我倒是没有什么,反而是吓了坐在罗汉床上让身边香肩半露的女子喂自己喝酒的大雕一个激灵。

那大雕一个翻身从床下用脚爪抽出一杆通体乌黑上镶黑红色陨岩的三尖两刃刀,就势几个翻身之下竟然变成了一个上身赤裸下身乌金蟒皮裤身上带了珠光宝气一堆零碎的中年光头大汉。

那大雕原本黑亮的皮毛变成了一件黑大氅披在了那汉子的身上,那汉子一身的腱子肉,大氅中间露出的唯有他那疤痕林立的健硕身躯和一串小孩手臂粗细的金项链。

“咋地了姬图?黑罗刹打回来了?嗝嗝”那大雕变成的汉子操着一口东北话问门口发出爆喝的鬼将。

“怎么惊着您了,帅爷,您听差了黑罗刹那会儿我还没生呢。”那黄脸鬼将看自己惊了大帅,赶忙低着身子赔不是。

那黑大氅鸟人飞起一脚踢在那黄脸鬼将的小腹之上,“那你个瘪犊子叫唤啥玩意儿叫唤。”

黑大氅鸟人估计实在喝的太多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一步三摇往我这边靠过来,“想当年常十我大哥,领着我干黑罗刹那帮犊子的时候每天都有架打,现在呢?就你们几个完蛋玩意儿,连他妈喝酒都只喝带汽的,还有那天‘日游’那个完蛋货,给我送的什么,嗝嗝说是他妈外国酒”

这个鸟人提着自己的三尖两刃刀,另一只手指着那些鬼差晃晃悠悠离我越来越近,“要是我大哥还在,妈的大嘴巴子抽他‘日游’个七荤八素的欸呀,卧槽”

说着说着,这黑大氅鸟人脚下不知道让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冲着我竟然斜飞了过来,不过这鸟人倒也是有些能耐,身上的大氅瞬间变成了一对巨大的翅膀,呼扇两下之后竟然飞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倒是让他现在和我面对着面,盯着我看了两眼鸟人嘟囔道,“你又是个谁卧槽,姬图!不行了不行了,爷们儿今儿喝太多了给上面打报告找别人来守着吧,爷们儿喝太多了都他妈有幻影了”

我眼看着这个鸟人自说自话自己表演,心里倒也是有几分喜悦。“大鸟,你要换人了,那我能往前走了吗。”我冲着还飞在半空中的鸟人说道。

“卧槽,快点儿的姬图,耳朵也他妈有幻音儿了”那黄脸鬼将让他家帅爷说的一头雾水,当下竟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大鸟,我当你是同意了。”既然这鸟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当下我也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后准备继续向前。

“停一下的,不是,你再言语一句。”那鸟人嗖的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眼睛凑到我脸旁边睁大了观察着,从他嘴里传出来的酒气估计能把普通人当场灌晕。

“你躲远点。”那股酒气熏得我直恶心,毕竟我是才吐了自己一身的人,我可不想再来一次,说罢我的手就像是习惯性的一样一巴掌冲着他抽了过去。

那个鸟人也是不躲,结结实实挨下来了我这一巴掌,这一巴掌过后那鸟人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在天上连打了三五个旋后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地上。

那个叫姬图的黄脸鬼将看见自己家大帅挨了我这一下之后三两步便冲到了鸟人身前,刚蹲下身子的时候那鸟人一个翻身起来趴在地上哇哇大吐,整个军帐前顿时酒气冲天。

看着自家大帅吃了亏原本围在鸟人军帐前的几百鬼差瞬间将我和他家大帅围了起来,那姬图也是两手一抖凭空抓住了两杆虎膀银蛇戟,周身猛地暴涨出一层黑气,冲着我就冲了过来。

刚刚趴在地上吐明白的鸟人看着自己手下冲着我攻过来,当时大叫“姬图,你个犊子给老子回来,姬图”

即使听到了还趴在地上鸟人的呼喊,可那名为姬图的鬼将已经收不住自己的身形,当下也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戟并舞向着我劈斩过来。

他那两柄画戟一看就是巧匠打造,从头到脚的花纹好似下山猛虎,戟尖上的锋刃恰似银蛇吐信一般,他能做冥帅手下一十八名鬼将之一,身上的鬼气也十分强横,那鬼气和着他挥斩的动作缠绕在兵刃上,黑色鬼气化成了一头猛虎向着我扑来。

我自抽了那鸟人一巴掌之后也再没有变换过身型,眼看着姬图出招我还没有动作,那趴在地上的鸟人再次念叨起来“完犊子啦,完犊子姬图啊外甥啊,舅舅对不起你啊姐,弟弟再也不喝酒啦。”

第十五章 捷径

酆都城下森罗殿,百万白骨百万魂。

那从姬图手中画戟之上扑出的鬼气猛虎直奔我而来,届时我脚步后移扬起我的手臂冲着那只猛虎也是一巴掌。

那原本势如破竹的猛虎在我这一巴掌的动作之下顺着几乎和他主人舅舅一样的轨迹飞了出去。

看着自己鬼气所化的猛虎也像个烂气球一样的在空中飞蹿,用尽全力使出这一招的姬图瞬间傻在了当场。

他这一手可以说是威震过不少敌将的,可今天在自己家门口自己的绝招还有自己平时最为仰慕的舅舅都让一个无名亡魂一巴掌扇飞,这下恐怕他全家的脸都丢尽了。

看着我只扇飞了那鬼气猛虎并没有打算对他外甥下手后,那个鸟人屁颠屁颠跑到他外甥身后对着他外甥脑袋就是一下,同时笑眯眯的对着他外甥说到“瘪犊子,赶紧跪下给你大伯磕头。”

那黄脸鬼将又是一脸质疑的看着他舅舅问道“舅,那王八蛋给你干傻了?”

他刚对着他舅舅说完,脸上紧接着又挨了几巴掌”王八蛋王八蛋让你他妈叫大伯。”

那黄脸鬼将让他舅舅抽了个七荤八素,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听自己这个不着调舅舅的话对着我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大伯”。

“唉,对啦”那鸟人见自己外甥磕完头之后,怯生生的转过头对着我笑了起来,就他脸上那笑,不是我说,能给小孩吓哭出声。

“太他妈带劲了,老子今天过得太他妈带劲了,我挨了您这一巴掌我就想明白了哈哈哈”说着说着,这大汉脸上竟然吧嗒吧嗒开始落下眼泪来。

“大哥,你不知道吧,咋说的这是。你进去之后,我上菩萨那闹过几回了,每次回来都是让上面一通骂,那骂我没人撑腰咋办,我就喝酒就喝酒。完事他们几个大的还老欺负我,一喝酒就合起伙来灌我你不在我难受啊呜呜呜”。

我看着这个喜剧演员一样的冥府十帅,对他说道“别流鼻涕,再哭哭滴滴毛给你拔干净的。”

听我骂他这鸟人竟然破涕为笑,“前两天白老七和黑老八说顶着天的那位说要给您放出来,我以为他们满嘴放炮,老子为这事儿差点没带兵反了都没整成,那还能说放就给放了?”

我听着这大鸟絮絮叨叨个没完当下便说道,“行了,我现在得赶紧去酆都城,有啥话以后再说吧。听豹尾说还得走不少路程呢。”我对着鸟嘴正色道。

“谁?豹尾这犊子,咋那么没义气,成了哥,见着我了就算是找对人了,我这就带你走个捷径。”

那鸟嘴说完便再次抖动自己的身体,两只巨大的翅膀陡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我心道不好,这神神叨叨的鸟人从我见他开始就没个正经的,这货不是想着带我飞过去吧。就他刚刚那一步三晃的样子,我真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他。

我还没开口拒绝,刚听明白他舅舅想干啥,鸟人的外甥赶忙说道“帅爷,您这还当着值呢,我知道送我大伯这事着急,但您就这么走了上面怪罪下来”

“怕个蛋,你大伯回来了谁还能让咱吃亏。”没等他外甥说完这鸟嘴便打断道。

“舅舅,我的意思是要不我去送我大伯,您搁这儿继续当值”这黄脸鬼将怯生生的回着他舅舅的话。

那鸟嘴微微点头思索了一下对着他外甥说道“你小子也有这灵光的时候”,说罢转过头来对着我也跪了下来,“殿帅,小的没法子擅离职守,就让家里孩子送您,您可别见怪。”

听他打消了带我飞去酆都的想法我当下松了一口气,扶了他一把后说道“回来喝酒吧。”

说实话对这个鸟人我打心里的喜欢,莫名之中有种信任感。当下他也没有多言,只见他那外甥也是抖动身躯,从背后生出两只小了他舅舅一号的褐色翅膀。

姬图倒也不耽搁,扇了几下翅膀便来到我身边,对着我说道“得罪了,大伯。”便两手插在了我的腋下环抱住我的胸口,翅膀扇动之下我们二人便离开了地面。向着酆都城飞去。

第十六章 炼狱之景

长生殿前相思引,唯见月明不见卿。

我双手扣着姬图的手臂,莫名之间有些享受起了这种飞翔在空中的感觉。

姬图问向我“大伯,那无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啊?”

这个问题着实让我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并不是我无法形容,而是那无间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实际存在的地方。

因为在那里无论是谁都会慢慢的消逝在其中,而这个过程与其说是对意志的消磨不如说成是对于自我认知上的毁灭。

自我被那少年从那黑暗之中唤醒,我其实回忆过在那一片虚无之中的感觉,可我真的无法想起半点。

这种感觉就如出生的新生儿离开母亲子宫时一样,身体甚至都还记得上一生曾经的一些习惯,可整个对于自我的认知过程却又是从零开始。

我离开他们口中那无间之后曾想过很多,当我听到别人称呼我的名字时,我甚至都不确定我还是不是那个人,也许我现在仅仅是保留了过多前世肉体记忆的一个新生儿吧。

思考良久我回答那黄面鬼差道“那里,是地狱的子宫吧,只不过是很容易胎死腹中的那种。”

飞在空中的姬图似是想不明白我说的话,便也不再说话向着目标自顾自的飞着。

自我们起飞以来,我就一直在观察着我脚下的这一片冥土,初离了鸟嘴的大帐我脚下的地势就开始逐渐升高,空中大概半个时辰之后我望见了脚下出现了一片村落。

那村子中不断地有巨犬厮吠之声夹杂着人的尖叫声传出,见我盯着脚下的那片村落,姬图久违的再次开腔说道“大伯,咱脚下的那片村落便是传说中的恶狗村了,这地府中成了气候的千万条分尸犬都被圈在这村落之中,凡是亡魂生前必有口食万物之罪,哪怕过了奈何桥孟婆殿也会在这里被恶狗追赶噬咬上个几个来回直到抵消了相应的罪才有可能离开。”

“那这地府就不怕这些玩意儿跑出来伤了其他亡魂?”我问向姬图。

“和之前您看到的一样,这里也有冥帅把守着,今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黄蜂黄元帅当值恶狗村。”姬图思索着回道。

而恶狗村再往前,随着地势的升高一座高山竟然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那高山似是一柄穿云宝剑,两侧山崖生的是直上直下,山崖之上无数蝼蚁般的亡魂向上全力攀爬,可在那山崖之上竟有无数的红眼黑冠雄鸡上下翻飞期间,铁片一般的鸟喙和生肉勾一样的利爪在那些亡魂周身招呼着,不时间有亡魂不忍其痛自山崖之上落下。

我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家这些个亲戚也真是凶猛。”

听了我的话,姬图嗤笑一声回道“这座山名就叫金鸡山,那山上的乌金鸡都是亡魂生前所与人交恶产生的戾气所化的。您只看见了这山这头儿恶狗村,其实这段路上最可怕的所在是在山的那边。阳世的亲人懂规矩的就会够死者身上装好鸡血馒头打狗,那恶狗村里的狗吃了馒头就能放这些人一马。还有的给亡者寿衣口袋里塞着成把的五谷,而这五谷则是预备给这金鸡山上的乌金鸡的。可阳世之人即使准备充分,他们不知道的是山脚那头,那些让恶狗金鸡折磨的肢体不全的亡魂进不了酆都,就在山下聚集成了一个恶鬼村,那村里看似歌舞升平,不知情的亡魂进去就会让这些鬼魂大卸八块将肢体抢光。而那些被抢了肢体的,运气不好当场就灰飞烟灭,运气好的也只能呆在恶鬼村,等下一个冤大头呗。”

听着姬图的描述,我着实不想想象那恶鬼村里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可能这也应了一句话,“莫怕出门祸,小心歹心人。”。

当下我俩也不再关注脚下的炼狱场面,姬图此时也是不断奋力攀升,粗略估计下一炷香的光景便可飞跃那金鸡山。

随着里那山顶越来越近,山后的天空也变得紫气萦绕,恍惚间可以听到城中有钟鼓之声传来,我心中盘算着,恐怕这酆都城离我,只有咫尺之遥了。

第十七章 酆都城

竭尽平生不自得,才见黄泉,便知知足乐。

随着我与姬图越飞越高,那看似直入云霄的金鸡山也只是不消片刻就被看见了顶峰。姬图抱着我长时间的向上飞行,此时已是一身大汗。

我看着这个代替自己舅舅送我这一程的家伙气喘吁吁的样子当下说道“小子,我们歇一会儿吧,你知道你的胳膊勒的我很不舒服么。”姬图知道我是在关心他,苦笑一下之后也没多言径自降落在了那山峰之巅。

我和他坐在了那山岭行道之旁的一处石台之上,那鸟人外甥歇息一会儿之后突然站起身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还好没掉,还好没掉”这鸟人外甥说着从自己甲胄之下的贴身袍袋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袱。

他手忙脚乱的打开那包袱,里面放着四五块糕点,他又取下挂在身上的酒壶,扭扭捏捏的走到我身边说“大伯,这是今天出门我娘子塞给我的几块点心,有点碎了,您不嫌弃的话吃两块充饥,等进了城我带您去‘半步多’吃点好的。”

我看着这鸟人外甥捧在手里的几块点心微笑一下心里想到,舅舅是那么的不着四六的混蛋样子,可这外甥怎么说都是个好小子啊,当下拿起了一块点心问他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这阴世之中还要吃喝”。

姬图也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口齿不清的说着“不止阳世存在饥饿,死后入了酆都成了正真的阴世居民也会有一样的感觉,像您和我这样本就生在阴世之人当然也会受饥饿之苦。说到这点心,我娘子手艺很好的,在冥府大道上有一家叫‘如意轩’的糕点店,那是我老丈人开的,可好吃了,听说楚江王大人府上每月都会有订购的。”

听了他的话我调笑道,“是不是你那败家舅舅赌钱输光了家产,把你送人家债主家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了。”

听见了我也会开玩笑姬图也不再那么紧绷着神经,“大伯,你别看我舅舅那个样子,在我们族人中他可是个大英雄。他天天把您挂在嘴边,说要不是您,他和豹尾叔、黄蜂叔这种兽灵魂体是不可能在这等级森严的地府中当上掌印冥帅的。听说千年之前是您和您师父为我们这些人洗脱了下等魂体之名的。”

说着这小子又要跪下磕头,我一把拉住他,心中想道原来的我也不只只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武夫啊。

眼看着身前大道上形形色色的亡魂机械式的向前移动着他们的躯体,我长叹一声说道“怕是这幽冥,也是个脱不了俗世牵绊的存在吧。”我俩又交换着喝了几口姬图随身带着的的水酒,整了整身形便准备继续向着酆都前行。

再次双脚离开了地面飞行在了空中,跨过金鸡山山峰之后眼前映入眼帘的景象令我一瞬间惊得张大了嘴,“很壮观吧,走到酆都看到的景色和飞到酆都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酆都的城墙实在是太高了,从外面看不飞到这个高度是根本看不到的。”姬图对我说道。

壮观,这个词可不能形容我所看到的,那城墙东西横亘根本看不到首尾终极,每隔大概十里左右就能看到一座瓮城,而金鸡山直面的那座瓮城恐怕就是酆都的正门了,那瓮城城楼之上是红木底的鎏金宝顶,这宝顶像是一体锻造的一般看不到任何的榫卯衔接痕迹,可哪又会有这么大的原木能打造如此巨大的瓮城金顶呢。

那鎏金顶之下的城楼也是金光闪闪,几百丈高的城楼分作三层,最底层是用黑曜石精雕出的无数跪服在地的人物形象,那些巨大人像虽然长相表情与穿着都各不相同,但都是统一的双膝下跪,似是用自己被压在上两层瓮城主体之下的肩膀与双手撑起了整座瓮城。

而与那些人像双肩相接的便是乌金打造的城体,不知是用了多少块乌金砖才搭造而起的,这城墙就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屏障,将酆都城内外分割,最上层金顶之下的是七八座宫殿样式的楼宇,楼宇的屋脊飞檐上全部挂满了红白两色的灯笼,灯光之下整座楼都在这昏暗的阴曹天地之间散发着高贵的金黄之色。

这些宫宇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排列着数不清的阴兵鬼将,透过城墙墙体上的箭窗也已可以看到兵卒人影闪烁。仅仅一座瓮城就给人如此厚重的压迫感,不知道从下往上看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那巨大城墙之后,即使从我和姬图的角度来看,也只能模糊看出这酆都是一座非常规矩的四方之城,虽然能看出城内也是楼宇林立,高楼大厦无数,但整座城都像是在一层玻璃罩子之内一样看起来十分的模糊,而在目力可及的最远处有一片被团团紫雾笼罩向外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所在,之前我所看到的那漫天淡紫色似乎正是因为那里散发出的紫光所致。

离那瓮城越来越近之下,那满天的紫色光雾则显得越发显眼,而带着我的姬图也慢慢开始向着城墙脚下降落而去。

第十八章 莫名之冤

黄泉界下无花无草木,枯岩乱石间,便有白骨幽魂而生。

随着我与姬图不断下降,首先渐渐清楚的便是那座瓮城的巨大城门,从远处便可看到那城门分做内外两层分立在城墙的两侧。

那城门洞中高悬着两盏灯台,靠前的一盏不只是添了什么灯油进去,所发出温黄灯光竟然将其四下连带城门口照的通明。

而靠近内城的那一盏灯闪着淡蓝色的鬼火,似乎这两盏灯就是再次对阴阳的分割。城门的两旁有一副对联上联写着“人与鬼,鬼与人,人鬼殊途”,对应的下联则是“阴与阳,阳与阴,阴阳永隔”,而本应是横批的地方一块巨匾上书着三个金字“酆都城”。

城门之前几行与之前所见鬼差不同的金甲武士手握长枪挺立,而就在城门口的地方摆着一把巨大的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乌纱蟒袍的巨汗,那人手里拿着一杆大笔正在身前的桌案之上勾勾画画,而围在这座小山一样巨汗身旁的武士们双目炯炯有神,紧盯着每一个进入酆都城门的亡魂。

姬图看到了那名大汉赶忙折返回头向着城前的一片树林飞去,慌忙间落在树林中的时候从划过的树枝上带下来了很多个拴着红绳的小木牌。姬图一脸紧张的看着我说道“大伯今天运气有点差,守门签发鬼帖的竟然是察查司陆判。”

看着我不明所以他又赶忙解释道“这陆判官陆之道是冥府出了名的严查之官,像我们这种低了人家好几级的鬼将要是让他知道擅离职守,估计明天上岗之前得先去遣罪宫挨上二十下。”

我看着一脸紧张的姬图说道“既然已经把我送到城门口你就赶紧回去吧。”

可姬图却扭捏起来的说道“大伯,你可别跟我舅说我只把您送到了这里,不然还不如挨了那二十下”。

“看你表现,刚说了请我吃饭别忘了。”

听我这样说,姬图如临大赦的说道“一定一定。这顿饭您随时找我吃!”说罢就逃命一样的向着原路跑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我从地上捡起了几个掉落的木牌,每个木牌上都有两个姓名,看那名字就大概知道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人。抬眼望去这一片不大的树林中竟然每个树枝上都挂满了这种木牌,我心下想着难道这阴司鬼府之中也流行求姻缘?

当下将掉落的木牌再次挂好,三两步便走出了这片树林。当我独自重返走满了亡魂的大路之后,我才发现原本一直握在手中的蟠螭不见了踪影。

好像自从孟婆殿前这把刀化作金光没入我的身体之后在我不用它的时候它就会自然消失不见,当时我便开始回忆,好像上次我使用它的时候我是挥动了手臂?

尝试之下,一道金光从我手中激射而出,那蟠螭瞬间再次在我手中出现。而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竟然被离我最近的一名金甲武士尽收眼底。

看到我的手中出现了武器霎时间那名金甲武士向着身旁的同伴呼喊道“护住判官大人,有刺客!”说话间我身旁就已经有六七名金甲武士围了上来,那名呼喊的金甲武士身先士卒的挺起手中的金枪向我冲来。

“大胆恶灵,竟敢在酆都城门意欲行刺!还不赶紧交出凶器跪地受缚。”那名武士边跑边喊,我这一下可以说是受了齐天之冤,也没人告诉过我酆都城不能试刀啊

当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既然拔了刀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而那金甲武士也没有留一点情面,说话间便将大枪对着我的眉心扎来。

我也没有迟疑,当下一个转身躲过了枪尖的锋芒,就在那武士转刺为扫的瞬间,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枪身,两膀用力之下竟然单手将那武士连人带枪举在了半空之中。

身边冲来的的众武士纷纷愣住,而那还在空中蹬腿的武士挣扎之中竟然忘记松开他握枪的双手,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猛然间我身后传来嗖的一声,几十丈开外突然有一箭向我射来,纳箭矢夹杂着罡风直奔我的后心而来,就在我感到身后危机感的同时身体竟然再次不由自主的动作起来,体内好似有一股不可控制之力要从我身上的千万千万毛孔中喷出。

我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挤压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凭空消失,那本来被我举在空中的金甲武士连同他的枪瞬间失去了支撑,重重摔在了地上。再我再次出现之时,手中多出了一只黄金打造的箭矢。

可就在包围我的众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时,从酆都城的方向又有嗖嗖嗖的三声箭鸣划破长空而来。

第十九章 银甲将军王富曲

寂寂寥寥,烦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

那再次袭来的箭矢速度极快,似是看准了我的要害一样冲着我的心口,天灵,会阴三处袭来。

当下我便心中一惊,自知这次放箭之人定是加了力道的。我赶忙丢出手中的金箭,将蟠螭背上的金齿再次震动,迎着袭来的箭矢快速挥舞起来。

随着蟠螭的舞动我的身上再次释放出好似三生石前的暗红色光晕,那光晕这次并没有扩撒出去,而是和着蟠螭形成的罡气一起罩在我四周。

转瞬间嘭,嘭,嘭,三声巨响响起。三支势如破竹的金箭击打在我身边的这层护罩上,两股力道较劲之间,那箭矢竟隐隐有突破之势。

当下我再次双脚跳起猛踩地面,迎着那箭矢双手挥出蟠螭,一道暗红色的罡气如若龙卷一样从我手中金刀上迸发而出,顷刻间将那三支金箭击飞。

就在我松下一口气望向已经乱作一团的酆都城门时,我看见一个身影从酆都城门之中急速冲出,向我奔跑而来。

那身影一身白如二月雪的灿银甲,上身胸前一副白玉雕成的阴阳鱼护心镜团在甲胄正中,腰间扎着的十八扣连环带每一环节上分别雕着不同的鲜花图案,下身闪亮的甲裙上坠下了几串不知是玳瑁还是砗磲穿成的念珠。

最令人咂舌的是那人背后背着两面方旗,左边一面上书“天师宫掌印先锋官”,右边一面上写“代管金甲军副都统”。这人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向着我这边高速移动,移动中再次张弓搭箭向我射来。

我自下也在没有犹豫,挥刀砍飞了再次袭来的金箭后也是兀自脚下发力,向着那银甲将军也快速冲去。我这一冲之下的力道也是不小。原本挡在我面前的金甲武士在我发力之下竟让我直接撞飞出去。

那银甲将军看我向他冲来似乎也是一惊,赶忙收了自己的弓箭,他两手合掌之下那人竟从左手中抽出一柄银色长剑。

那剑身有半掌来宽,剑体长约四尺有余,剑脊之上满是锋利的烫金倒刺,剑格是一只烫金虎头,虎口中的剑齿紧紧咬住剑身,而那剑茎下的剑首最为奇异,成虎尾之型两侧竟有锋刃。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那人碰撞在了一起,刀剑相向之下我二人之间炸出一圈弧形冲击波向着四周四散而去,随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金甲武士们纷纷从背后抽出盾牌将无辜亡魂护在身后。

那银甲将与我刀剑过手十几个回合之中竟未落下风,反而似是愈战愈勇。我的身体因为没有盔甲保护竟然被我俩交手时那人砍出的剑气划出了十几道口子来。

虽感到身上有鲜血流出,当下我也并没有慌乱,找准了空隙双手脱刀两掌向着蟠螭猛击,身上原本的散出的暗红光晕顷刻间暴涨,隐隐有金光散射而出。

那人看了我这一下变化口中竟莫明“咦”了一声。在我双掌猛击蟠螭之时,我身上暴涨出的赤金之气瞬间被我手中的金刀吸收,猛地这金刀开始了剧烈的震动,忽然间蟠螭刀身金光乍现,刺的那银甲将军竟接连后退几步。

随着我口中一声不自觉的高呼“升龙”,蟠螭射出的金光中一条五爪金龙应声而出,巨大的龙爪一击之下就将那银甲将军踩在爪下。

就当那巨龙龙口大张向着那银甲将脑袋咬去之时,银甲将身上也是一道银光爆闪而出,一只通体白毛黑纹的巨虎从那人的剑中现身,张开虎口与蟠螭化成的巨龙缠斗在一起。

那银甲将此时虽无重伤但被蟠螭突如其来的一下也是不轻不重的伤了一下,胸甲之上已有一个碗口大的坑显露出来。

而他正手捂胸口艰难站起,我看到那巨虎之时虽也是一惊,但细细分辨之下就能感受出他与我实力之间还是有一段差距,那人起身后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常十兄,收手吧,兄弟服了。”

听到他认出了我,我也就不慌不忙的收了招式,那金龙在我收刀的瞬间钻回蟠螭之中,而蟠螭则是又化作一道金光没入了我的身体中。

金龙消失的一瞬间,与它缠斗巨虎也堙没在了银甲将军的剑中,而那银甲将军,几步踉跄之下竟然坐在了地上。

“想不到你这老小子消失了这么多年,身手还是这么好。”我们两人现在各有负伤,虽然从面上看,我已经是浑身鲜血,但是那银甲将明显受伤更重。

“对不起,我不记得你了。”

听了我的话那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以你常十这张脸,这酆都城里你就不需要认识谁咳咳咳咳”

不知道是气息出了问题还是怎么的,那银甲将连声咳嗽起来。“在下王富曲,能在这里看见你,想必常十兄已经见过我二哥了”。

第二十章 一等公

一殿秦广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统管幽冥吉凶。

“你二哥?你也是鸟嘴家亲戚?”我一头雾水的向着王富曲问道。

那银甲将军听了我的话竟然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你说的是演小品的那个鸟嘴?哈哈哈哈哈”看他连声大笑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鸟嘴确实像是个演小品的高手。

王富曲定了定心神说道“和鸟嘴无关,我二哥是阴阳界守柳含烟。”

我一下想起了那个让我吐了自己一身的牛鼻子,没想到这王富曲是那牛鼻子的兄弟,我看了看自己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裳对着王富曲说道“你们这对兄弟都是什么毛病,专门和别人的衣裳过不去?”

这一下换成王富曲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们说话间四周的金甲兵也卸了盾牌手握长枪的围了上来。

王富曲当即对着金甲兵说道,“这是误会,找两个人通禀陆判官,就说原鬼师殿帅常十驾到。”那金甲军队列瞬间卸下防备,有两名金甲武士当即离开队列向着城门那边跑去。

王富曲在几个兵士的搀扶下起身,我和他并肩前行着,他也像是个性情中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着。

“要是每个刺客都跟你一样,我怕这酆都城里的大小官吏是没有好觉睡了”

王富曲又调笑道,“你这次回来赶紧把你手下这些金壳乌龟们收回去,老子替你代管了这么多年你也得想点办法补偿补偿我才行吧。”

这家伙放下兵刃简直就像个老太太,那嘴里就没停点的絮叨。气得我当下说道“赔也是你赔我衣裳在先,而且再厉害的刺客也能让你活活啰嗦死吧?”

我听了王富曲大概半刻钟没停点儿的絮叨,终于看见从城门那边来了另一队金甲兵,领头的正是我和姬图在天上看到的那个蟒袍巨汉。

近看之下那陆判官的身形更加巨大,恐怕得有常人五倍有余,漆黑严肃的脸上没有半丝笑模样,两鬓上钢针一样的虬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之感。

那巨汗快到我们近前之时,身影闪烁了几下恢复了常人大小,拱手与我互施一礼之后开口说道“在下奉北阴酆都大帝之命在此静候常殿帅多日,此时终于在次相见,有失远迎切莫见怪”。

我赶忙回道“罪人常十见过判官大人。”

“殿帅无须多礼,想当时在下供职察查司,鬼师宫多次相助于我,殿帅之恩情在下铭记在心。”这陆判官讲话一板一眼的总让人有种生疏感,几句话之下弄得我还有点想再听王富曲絮叨几句

“陆判官,您刚说您奉北阴酆都大帝之命,敢问这位帝君可是一位白发少年样貌?”我赶忙打听起了白发少年的消息。

“回殿帅,酆都大帝神力通天,不过酆都大帝确是您口中所说,是一白发少年样貌。”从陆判口中得知了少年的身份我心下激动起来,也便不再多言只等进入酆都城便去寻他赴约。

我们一行人刚到酆都城门口,那陆判却突然从袖口之中拿出一道龙纹书卷,赶前两步正声说道“原鬼师殿帅常十上前听旨”。

这句话一出王富曲和身边的金甲武士连带四周的亡魂纷纷跪在了地上,四下突然一片寂静,我也在王富曲的拉扯下跪在了地上。

“原鬼师殿帅常十,因犯无可恕之罪受业火刑一百二十年并羁押无间地狱,现本帝君查实其心知悔改,特赦于斯。还其一等公爵位,七日后入三圣宫面见本帝君。钦此”。

当那陆判念完北阴酆都大帝的圣旨在之后,城门之中一队金甲武士手捧一个巨大的托盘列队走出,托盘之上放置着两道黄帖,一把钥匙和一身黑底金丝麒麟袍。

陆判迎身上前说道“殿帅大人,帝君虽未恢复您的官职但还是恢复了您一等公的爵位,请您在瓮城偏殿中的思过池沐浴后更衣入城,自您走后您的府邸帝君一直着专人看管着。”

这突然之间的变故让我一时间有些错愕,我本以为我来酆都城就能见了那少年就能知道我的身世,和我为何会被关入无间地狱的原因,我也想知道三生石上我看到的一切是什么,我更想知道那被隐去了面容的月娘究竟是谁。

可总算到了这酆都城中,什么事都没做却让这少年给了个一等公爵位,又定了一个七日之期,我心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跟着那引我登上瓮城的一队金甲武士向着那所谓偏殿中的思过池走去。

第二十一章 罚恶司

昆仑有西王母,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

缓步前行,之前从无间被释放出来,我心中所想的一切便是到达酆都,随着路上不断地遇到故人,我心中的着这个念头是愈发的强烈,可谁知到达了酆都我却没能如愿见到那白发少年。当下我的心里一下子像是被人夺去了所有东西一样,再没有半点波澜。

“释放我出无间,还我一等公爵位吗?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羁押我罢了。”我嘴里轻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在我身侧行走的这两排金甲武士,说是来保护我指引我前行的卫军,可怎看都像被派来是来监视我的“眼睛”吧。

跟着我身旁的这些金甲兵走过了一段接一段的之字形楼梯之后,我终于登上了这瓮城的城顶,当我身旁一名武士推开了一扇红漆大门之后,曾在空中看到过的七八座楼宇近距离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无论是空中远观还是如今近看之下,这宫宇群都给人一种威严神圣之感。

每一座宫殿门口都有重兵把守像是其中安置着什么不世之宝一般,当我路过其中一座时那殿门上挂着的牌匾上“罚恶司”三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霎时间我回想起牛脑袋说过我曾经的衣物就被放置在这“罚恶司”之中,当下便对身旁的金甲武士们说道,“停一下,我要进罚恶司讨债”。

我身旁的一众武士们当下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像是头领的武士上前对我说道“大人,还是请您先随我去思过池沐浴,待小人通禀了陆判大人”。

“怎么,陆判官的爵位,大过了我这个一等公吗?”我冷眼盯着那个武士问道。

当下那武士拱手鞠躬愣在了我的面前,“你们都在这等着我。”我撂下这句话之后便向着那罚恶司殿门走去。

我踏着大步地向着那殿门走去,恍惚间我脑中又有画面出现,彼时的我一身金盔金甲,可那甲胄之上竟满是鲜血,我满面鲜血的被四名身穿紫金盔甲的武士用四杆大枪架住了后背,双手双脚之上都被巨大的锁链困住,而我的两侧肩头分别被刺过了一支蛟首锁龙环,而那锁龙环分别也与重锁相连。

被困住的我像是脱力一般的丝毫没有动作,四下不断有各种熟悉的声音传来。

“求您放了殿帅吧。”,

“我性命担保殿帅定能悔改。”,

“放了殿帅吧,您罚我,我愿意替殿帅受罚”,

“帝君,常十手握酆都兵权,我恐他部下哗变,请您三思啊。”

又是那少年乐曲一般的动人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冥府殿帅,竟入世犯下如此重之杀孽,我怎能饶他,压往罚恶司量刑,量刑后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那声音终止我便双眼一黑,再次睁眼时我又站在了罚恶司殿门口的石阶之上,身后是等着我的一行金甲武士。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看到的是又是回忆吗,我心下思考着。简单的定了一下心神我便上前推开了罚恶司大殿的正门,开门的一瞬间门内便有一道金光射出,那激射而出的金光在我面前化作了一柄琥珀色长刀直刺我面门而来。

我慌忙间后退两步,抖手唤出蟠螭抵挡,乒的一声脆响之后,那琥珀色长刀反身飞回了殿中。

“何人竟胆敢无故私闯罚恶司。”似是几十人同时发出的一声嘶吼响起。那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上顷刻间有数十名手持各色法器的黑甲武士闪出,分东西排列两班,东西两班武士身后分立着各式各样的不同刑具与兵刃。

大殿正中一展红书案上放好了各种批文与文房四宝,而书案上方正凌空飘旋着刚刚向我激射而来的那把琥珀色长刀。

那长刀兀自飘悬在空中,似乎在观察着我的动作,若我有半点异动它便会再次出击。而那书案之后是一座雕刻着二龙戏珠的巨大屏风,屏风顶上一块金漆匾额上写着“刚正不阿”四个大字。

突然之间从那书案之下竟有一卷红色地毯向着殿门自行平铺而出,那屏风之后分别有两名身披重甲手握钢刀的武士自左右走出。

那两名武士在红毯之旁站定,从刀鞘中抽出手中钢刀立在了胸前。又如同几十人同时呼喊一样,“请罚恶司主判官钟灵大人上殿,惩恶除奸,惩恶除奸!”

第二十二章 结发之妻

万世望月月不知,今宵惊梦苦流年,怎敢再贪念。

那呼和之声瞬时充满了整座大殿,那大殿的殿顶之上原本是万佛朝宗图,而就在这呼和声之中,那图中的万佛仿佛活了过来一般转变为诵唱,乐舞之态。

一团云雾从那图画之中升腾而起,那云雾中夹杂着紫色的闪电,瞬间所有呼和诵唱之声戛然而止,整间大殿之中唯有滚滚雷鸣之声。

突然,那云雾中一道闪电击在了两个重甲武士之间,转瞬间接连有十几道闪电连续向前击出。这闪电好似是算好了与我所处位置的距离一样,那最后一击正正好好的落在我面前。

而就在那道闪电消逝之后,一双手竟然毫无预兆的在我的肩头出现,紧紧地将我环抱起来。

而那双手的主人也在闪电消逝的紫光中出现,她的长发在风中摆动,全然不顾我身上的污秽与鲜血一样的,那突然出现的女人将整个身子沉进了我的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将我吓愣在当场,罚恶司殿里殿外的所有武士一时间竟然全部停止了声音,长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幕。

那女人紧紧抱着我,我闻到了她的发间萦绕的点点芬芳。我手中的蟠螭为了看戏一般的,在我放开它的刹那竟然没有消失,那把金刀掉落在地面的声音让我心中不知为何紧紧一痛。

而我的脖颈之上竟然有了潮湿之感,耳边也响起了那女子的抽泣之声。当下我不知所错的双手竟然也勾住了那女人的腰间,轻拍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可不知为何,那女将军猛地推开了我,绝美的容颜此时梨花带雨,但眉目间却又喷射出冲天的怒意。

在我毫无反应之下,那女子指尖变换了几下,那原本悬在大殿上的琥珀色长刀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就一转眼之间她在我面前消失。

同时一股剧痛从我的胸口传来,我本能的手抓向落地的蟠螭,可那刀似是玩弄我一样的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就这样那女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我的怀里,可与上次不同的是,我的背后有近三尺的琥珀色刀锋穿透我的身体而出。

“常十,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你不是为了月娘可以什么都不顾吗,我现在便送你与她相见。”那女人用极小的声音和着抽泣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可她抱着我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

就在这女人将我身体刺穿的那一瞬我的脑子里又有画面出现,灰色的天空下,人头攒动中。我身披战甲披散着头发引着不知多少金甲武士从酆都城门穿瓮城而入,我身下是一匹长着鹿角龙尾浑身赤红色的高头大马,那马双目散射着金芒,口中时不时地有火焰喷出。

而就在迎我入城的人群之中,刚刚用刀刺穿我身体的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罗裳外罩纱裙,似是严冬时节她两肩之上披着一件白如碧玉狐皮裘袄。而她的背后如那白发少年一样,几缕淡粉色的缎带无风自动,她面上似是桃花般的嫣红,绛唇峨眉,双眼间无尽的似水柔情。

就在我俩四目相对之时,我毫不顾忌场合的翻身下马,就如现在一般的也顾不上擦去身上的血污便冲向了她的面前,而她也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就这样我顺势将她抱起,在众人的欢呼调笑声中,向着城内走去。

画面回转,这时我一丝毫感觉不到了疼痛,就在身体脱力前我拼了命似的发出声音,“灵儿是我对不起你”

当我最后说完这一句,一声痛哭从那女人口中传出,我的身体也瞬间失去了力气,向着地面跪了下来。

不知是过了多久,我的双眼再次睁开,我的身体被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浸泡其中,我看着我再次回归赤裸的身体,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当我望向我的胸口时,我震惊的发现我的胸口上毫无半点伤痕,甚至之前与王富曲交手所受的伤也丝毫不见。

“我还没原谅你呢。”我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正是那刺穿我身体的罚恶司女判官钟灵。当即我一个激灵翻身站起,挥手间便想唤出蟠螭防身。

可当我转过身去的时候,蟠螭竟然握在那女人的手上,而她也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甲胄,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翩翩霓裳,一条素底鎏金边纱巾正披在她雪白的香肩之上。

霎时间我感觉有什么不对,连忙满脸赤红的转过身再次把自己沉入了池水之中。

“切”一声不懈之的叹息从钟灵嘴里发出,“看来当年我判你判的还是不够重,那么重的刑罚都没能让你记住自己的结发之妻。”

第二十三章 思过池畔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结发之妻?”这四个字如炸雷一般的回荡在我的脑海之中,我缓缓的转过脸看向钟灵。

而她则是再次长叹一声,“刚刚就应该真的杀了你,死有余辜。”说罢她就将脸转向一旁,可我分明看到一行清泪自她眼角滑落,而那泪水就像是穿肠的毒药般的,让我的胸口撕裂般的疼痛。

长久的沉默,我与她之间再没有过半点交流,那窗外原本灰色的天空此时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那不日不月的光影还勉强的散发出一点微光。

这池水有魔力一般的不断供给着我能量,我身上原本的伤痛疲劳,这一刻应该早已不见踪影。可偏偏此时我的心中有一种莫名之痛,挥之不去。

她是我在三生石上看到的新娘吗,那月娘又会是谁呢,我真的是常十吗?还是我只是那酆都大帝造出来的一个容器,一个用来一点点盛满有关常十记忆的容器呢。

“钟灵,我记得你。”寂静良久我没头没尾的蹦出这每一句话来似乎让钟灵有些诧异。

“你说什么?”钟灵小声问道。

“我说,我记得你,可只是片段一样的不完整的记忆。”

我并没有看向她,盯着池水自顾自的说道“虽然我的记忆并不完整,可我知道被你们称作常十的人,爱着你。”

“别说了,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给自己脱罪吗?这近千年的时间,就因为你犯下的错,受罚的却是我,我真羡慕你所有记忆都被那无间吞噬。我钟灵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了你,我祈求菩萨让我忘了你,可菩萨说他做不到,因为他发现你已经彻彻底底的印在了我心里。所以就因为这样,我痛了近千年,恨了近千年,悔了近千年!而你,不可一世的常殿帅,却告诉我你对我的记忆不完整,这公平吗?公平吗!”

钟灵几近嘶吼的说完了这一段话,她的暴怒甚至牵动了整片池水,那池水在她的怒气之中沸腾般的开始了滚动。

“对不起。”我沉默良久后再次开口,“我不知道我这样说是否正确,可我知道我的这幅身体对你充满了悔意,对不起。”

缓缓的我从水中站起,披在我肩头的头发上不断有水珠掉落,我赶忙在转身之前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因为不知为何,当她开始言语的瞬间我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开始流淌。

当我转过身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的眼眸,那眼眸似是瑶池之水般的清澈,可我明白她的心早已为了这个叫常十的男人千疮百孔。

那一刻我再次无法控制我的身躯,就这样赤裸的走向她,我们的眼睛没有半刻离开彼此的视线。她只是站在那里啜泣,没人能想象这个女人竟是那罚恶司中出场便混杂着风雷的冥判,我把手伸向了她手中的蟠螭,毫不犹豫的将刀鞘褪下,将那刀锋再次对准了我的心脏。

“我不会跑了,这一次,我欠你的一定还你。”说罢我便再次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想同上次一样上前将她揽入我的怀里,我也不想再有任何挂念了,也许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吧。

可当我向前走动之时,蟠螭仅仅是从我胸口划过,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之上,我的胸口再次鲜血淋漓。可当我睁开眼睛时,那记忆中被我下马从人群中抱起的女人,早已不见踪迹。

此时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随着我目光向来人的方向望去,我才发现这汪池水也是在一座巨大的宫殿之中。

出现的正是刚刚那个金甲武士首领,看到我胸口再次被划开他赶忙快步上前,扶起我说道“府公大人,您这又是如何受伤的,快请入思过池调养。”

“我刚不是被长刀穿胸,为什么又能毫发无伤?”我开口问向那武士。

武士赶忙答道:“这思过池之水是地藏王菩萨引灵山莲池之水而来所成的,对鬼体的滋养效果非比寻常,甚至有人说,凡是冥府之人只要头颅不断在这思过池中都能起死回生。”说话间我再次走入思过池,当我的伤口与池水接触的时候,我胸口的伤果然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当然,这思过池也不是任何人都有福消受的,只有地府之中爵位在候之上的大境界之人才能有资格使用。”那武士再次补充到。

“取我的衣服来吧,是时候进酆都城了”我此刻再也无心感叹这池水的妙处,我只想再次见到钟灵,问她为何不取走我这条让她痛了近千年的命。

说话间那武士跑出殿外,片刻间便将那盛在托盘之中的黑底金丝麒麟袍双手递向了我。

第二十四章 十王殿前的抢手货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色皆空,舍利子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在那武士的服侍下,我穿上了那身麒麟跑,将蟠螭挥手唤回掌中,那麒麟袍的登云龙首缠腰带上有挂刀剑用的勾槽,我便将蟠螭挂在了腰间。转身对着那武士说道“引我入城”。

那武士随即向殿外喊道“冥府一等公常十大人沐浴更衣完毕,起驾入城。”顿时这宫门之外响起了跑动之声,跑动间夹杂着甲胄摩擦特有的金属音。

当大殿殿门打开,门外伫立着约有百人的一队金甲武士,看到我后纷纷撩袍下跪口中念到“恭迎府公入城。”。

当下那武士头领引了五名金甲武士在前开路,再次沿着我登上瓮城之时所走过的之字形楼梯向下一级级的走去,当我们到达瓮城内的月池之后,那陆判官引着七八名看似应该是文职书吏官鬼差拱手伫立。

“见过府公大人。”那陆判官上前躬身施礼说道。

我连忙还礼道“有劳判官大人。”

那陆判接着说道,“府公若要入城必先过十王殿参见那十位阎君大人。虽您贵为府公不需向十王行臣礼但宾礼是必不可免的。还望府公大人谨记。”。

当下我向着陆判再次还礼之后,便有两名书吏官走在了护我前行的武士之前,指引着队伍穿过瓮城向着酆都城内走去。

那瓮城之后的城墙并不像之前看到的外城那么巨大,但也是十分壮观,这城墙上的守城武士与瓮城不同,不再是金盔金甲,而是清一色的紫金甲胄,那甲胄之上分别刻画有不同图案的纹饰。

而这些紫金甲武士每人的脸上都带有一副用精钢打造的黑色恶鬼面具,那些面具也是表情样貌各异,在天上光影微光的照射之下显得诡异可怖。

那两名书吏官向着守护内城的一名紫金武士出示了官文之后,在那些武士的行礼注视下,我们一行人通过了两侧各立有一位巨大鬼面天王石像的内城城门,恍惚间我的脑中似有一个声音对我说道“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穿城而过我便看到并排而立的十座宫殿,与这十殿相比那瓮城之上的宫宇简直可以说是不值一提,这十殿自西向东绵延数十里,每座大殿都分五层同样规格。

最上层都是四方神龙镩金宝顶,飞檐之上各有一只腾空的五爪金龙作欲要飞天之势,其下为典藏阁用以放置各种案卷文书典籍。

再下一层都为珍宝阁,其中收纳十王珍藏之宝物万千。又有第三层为各殿刑狱司,专供审问口舌不实之魂。最下两层则是阎罗正殿,这冥府十王便身居其中各司其职。

每座大殿之前都有两名身高十数丈的守殿天王把守,这冥界的守殿天王也是神兵神将,是玉皇专赐予十殿阎君的贴身护卫,而这些天王的身边又有无数鬼差鬼厉跟随。这十王殿可以说是冥府守卫最为严密的所在也不为过了。

自左向右这十座大殿的殿门上分别挂有一副巨大匾额,匾额之上分别用金漆书写着“东方玉宝皇上天尊化冥府一殿泰素妙广真君秦广大王;南方玄真万福天尊化冥府二殿阴德定休真君楚江大王;西方太妙至极天尊化冥府三殿洞明昔静真君宋帝大王;北方玄上玉宸天尊化冥府四殿玄德五灵真君伍官大王;东北方度仙上圣天尊化冥府五殿最胜耀灵真君阎罗大王;东南方好生度命天尊化冥府六殿宝肃昭成真君卞城大王;西南方太灵虚皇天尊化冥府七殿等观明理真君泰山大王;西北方无量太华天尊化冥府八殿飞魔衍庆真君都市大王;上方玉虚明皇天尊化冥府九殿无上正度真君平等大王。下方真皇洞神天尊化冥府十殿五华威灵真君轮转大王”。

我站立在这十殿之前,顿感我自己的渺小与无力,心中发问道“常十啊常十,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在这冥府之中惹下的那齐天大祸呢。”

就在我愣神之时一名原本带路的书吏官慌忙跑到了我的面前低声耳语道,“府公大人,我刚收到了阎罗王大殿中传下的法旨,阎罗王包请您首先入第五殿面君不得有误。”

好似戏剧的一幕再次发生,就当刚刚那名书吏尚未传达完第五殿阎罗王包的法旨时,另一名书吏也向我跑来,用同样的语调说道“府府府府公大人,八殿君都市王黄也请您先入第八殿面君不得有误”。

当下我只得无奈一笑,看来我这个最大恶疾的原鬼师殿帅在这十位大王这儿,倒成了抢手货。

第二十五章 再生祸端

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接连两道不同的召见旨意从我面前的十王宫殿之中传出,这让我一下子遇到了难题。

这传旨的两位哪一位都是我招惹不起的,当下我看向了两个面面相觑的书吏官,宽慰他们说道“俩位不必担忧,既然这两位大人都下旨说要见常十,那常十便就谁都不见了。”

说完此话,我便向着那十座宫宇独自走去。

呵止了意欲跟上我的金甲武士们,我独自向前行走,在我离所有宫殿大约还有半里距离之时,我向着那十座大殿高声呼喊到“各位大王,罪人常十蒙酆都大帝与地藏菩萨不弃,戴罪之身重返酆都,但由于罪人常十在无间受刑近千年,记忆尽失,唯恐不识礼数冲撞了各位大王。常十在此请罪望诸位大王能允许常十先入酆都,重习礼法再来拜见诸位。”

说罢我便双膝下跪,磕了一个头,而我身后的两名书吏官疯了似的赶忙跑向我的身旁,边跑边呼喊“府公大人!您只用行宾礼即可,无需”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书吏官的话还没说完,从那十王宫宇之中纷纷传出大笑之声,接连十道金光闪现,十位头戴皇冠身着龙袍的阎王身后各自带着殿前文武官吏从金光之中走出,我身旁的书吏官和身后的金甲武士瞬时跪地爬服头也不敢抬起。

那十位大王中为首的一位美髯垂胸的紫袍大王对着跪在地上的我说道“常十,不,常府公,你在这无间近千年,口舌之能倒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又有一个黑面大王气冲冲的上前讲到“常十小儿,本王下旨招你面见本王你竟然用如此阴损之招数逼我们这十殿阎王现身?!”此话一出,这十位本应威严庄重的王者,竟然泼皮一样的你一言我一嘴的声讨起我来。

有说我有失体统的,有说我不遵循礼法的,有说要严办陆判官陆之道的,那第十殿轮转王大人说到兴奋的时候差点把靴子脱了砸在我脸上。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可以说是一脸不知所措,我心说我来给你们这些老帮菜磕头还他妈磕出错了?

正在混乱之中,最先发言的的那位紫袍大王说道“好了,诸位王兄王弟,这常十怕是真的忘了这酆都礼法,对我们施了臣礼,都市王黄,阎罗王包二位王弟,不知二位下旨招常十所谓何事,既然见了何不当面讲出?”这紫袍大王说完竟然向着我眨了眨眼。

看见了这位大王使得眼色我当下会意,赶忙低头讲到“罪人常十不知礼数冲撞了诸位,请诸位责罚,没能第一时间面见阎罗、都市二位大王,恳请二位责罚。”

那气冲冲的黑面王听了我的话又看了看身旁的其他几位大王后嘴里发出“哼”的一声竟不管不顾转身拂袖,带着自己身后文臣武将消失在自己身后那道金光之中。

而另一位青面络腮胡身穿枣红龙袍的大王也是伸手点指我几下子后转身径自离去,其余的几位看下旨召见我的两为阎王都已离去,也纷纷带着自己的随行官员从金光中折返回宫,最后只有我和那位紫衣大王还在这十王殿前一站一跪。

“怎么的常府公,帮你解了围你还不起身?”听了此话我赶忙起身施礼道。

“大王在上,请受罪人常十一拜。”

“哈哈哈哈哈,常十,你还是殿帅之时就与我交好,今日我也算念及旧情吧。可这冥府之中礼法森严,像你这种作为再不可有,你身居一等公,酆都之中只需跪拜三圣宫中的那三位。如若跪拜我等便是意欲再生祸端啊。”那紫袍大王说道。

我赶忙再次躬身施礼道“常十所言非虚,罪人在无间中失去了所有记忆,刚刚跪拜实属无奈之举,两位大王都要见我,我又得最谁都不可取,可谁知这一跪反倒惹出祸事来。不知大人是哪位大王,日后常十必将谢恩。”

那紫袍大王看向我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意味深长的说“看来这无间,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啊。”

那紫袍大王说罢便也拂袖转身,和一众随从没入身后的金光之中,在他消失的同时我耳旁响起了他的声音“本王乃第一殿君秦广王蒋,先去三圣宫觐见帝君吧,你我来日方长。”

随着那声音的消失,我身旁的两个书吏官突然撩袍跪倒,哭丧着脸连连叩首向我道“府公救我兄弟二人啊。”

我不解问道“错的是我,干你二人何事?”那稍微高点的书吏说道“府公,陆判官命我二人接引您入城,可谁想您刚到十王殿就已惊动了全部十王的圣驾,陆判官知道了定会将我二人投入剥皮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第二十六章 薛瑞、冯书言

前世修下的缘,今生却未曾谋面。我写下你的姓名,挂在相思林间,忘来生你能看见。

盯着在地上磕头如鸡奔碎米一样的两人,我便缓缓说道“哦,我倒是听说那陆之道是名严查之官。可不知手段如此之狠辣,你二人先起身。”

说罢我便向着身后的金甲武士首领挥了挥手,那武士上前后我便说道“入城后你去通禀陆之道,就说我刚刚回来需要人在身边帮衬于我,这两个家伙就不回去报道了。”,“诺”那金甲武士答道。

那脑袋已经磕出血的两人听了我的话连忙答道,“谢府公救命之恩,谢府公救命之恩啊”。

“别高兴的太早,你们两个跟我说说你俩的经历,我说的也是事实,我得要人在我身边帮衬着。一五一十地说,有半点参假的话,我相信我也可以送你们去剥皮地狱旅游一圈。”。

“是”,“是”,那两人连忙回答道。说话间我便再次招呼金甲武士们上路进城,而这次那两个书吏官不再带路而是在我身旁开始了认真地自我介绍准备工作。

首先开腔的是那个高一些的书吏,这人倒是生的仪表堂堂,一缕山羊胡让他看似柔弱的脸上多了几分男人气,“回府公大人,在下是清乾隆帝三十七年壬辰科殿试榜眼,姓薛名瑞,字伯祥。生前任陕西长武县县令,为官四年政绩受到好评,有修庙建桥之功,虽三十二岁便因肺痨成疾而亡,但赏善司魏征魏大人念我生前饱读诗书又有功于民招揽我入籍酆都,做了罚恶司的正邢堂书吏官。在下主管罚恶司邢堂中犯人量刑与所受刑罚的记录。”

“罚恶司?”我再次听到这个让我有些发毛的地名。

“回府公,是罚恶司没错。”

正在我盘算着是不是让这薛瑞直接去剥皮地狱报道算了的时候,另一个矮胖一些的书吏也施礼开言道“在下冯书言,小字道通,祖籍依兰道勃利县人(黑龙江省七台河市),民国六年任勃利县煤运督察官,后任勃利县县长,民国二十年倭寇入侵我华夏,鄙人领勃利县全县抗敌,身先士卒。可谁知那岛民倭寇兵强马壮,某虽然竭力抵抗却身葬洋枪火炮之下。因某抗敌守土有功,赏善司魏大人命我入天师宫做值查书吏,记录天师宫中访客与大小事务。”

“等等,你们说的这些年号我都没听过,现在是哪位皇帝,什么年号了?”这两人一通表达之下我听的是头晕眼花。

那冯书言接答道“如今已没有皇帝,我死后听说有位伟人赶走了贼寇,建立了属于百姓的新政权,叫叫”

“共和国!”看着冯书言支支吾吾,薛瑞赶忙答道。

“那近些年新来的亡魂,听说生活好的不敢想象,那新玩意儿也是千奇百怪,您进酆都就知道了,除了我们官吏还是这官服,年轻娃娃可是什么都敢穿呢,还有能自己跑的轿子,还有能出来人影的匣子,对了还有这玩意儿。”薛瑞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四方块,摆弄下那玩意儿竟然出来画面和文字。

我心想又是什么与那功过镜类似的探查仙术,可谁知薛瑞几个摆弄之下那四方块竟然口出人言,“咋了老薛,今儿不是说有大任务吗?还回家吃吗?北市那边的饼店又上班了,我买了大饼”那四方块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行走在前的金甲武士首领回头瞪了薛瑞一眼,这书吏赶忙贴向那方块低语起来。

“这里面押着个女人?”我问道。

“不不不大人,这是手机,您别看不起这小东西,不管你在哪,想跟谁聊天就能跟谁聊天,可方便了。”冯书言在一旁说道。

薛瑞又摆弄了几下那小方块连忙赔罪到“府公大人海涵,我那婆娘嘴碎。”

我盯着这两个人,回身问身后的武士们,“你们也知道这玩意儿?”那些个武士纷纷红着脸点了点头。

“妈的,看来这千年变化可真不小,皇帝都没了不说,还有这些个奇异之物。”说着我又想起牛脑袋给我的什么现世华服来,这阳世间已经不是我所保留的认知力能简单理解的了。

多亏这无间只吞噬了我魂体的记忆,若也吞噬掉我七魄中的认知力的话菩萨怕也救不了我。

薛瑞看出了我的不可置信来,连忙示意冯书言别再多说什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头继续赶路。

过了那十王殿之后,原本青石铺就的路竟变成了一条无比平坦的大道,那大道分内外三层,最内的路上画着个怪异图案,像轿子又不是轿子。

而外两道所画的图案我认得,中间由黄土垫道上有青石的是供人行走的道路,道路两边都有护栏扶手。而最外层则是一条不知用何物压的无比平整的土路,其上所画是车马行辕。

看着这我有些没法理解的道路,当下我也不再多言,只得跟随着头前带路的武士们默默向前行进。

第二十七章 黑衣少年

大鹏一日随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一众金甲武士护着我在那大路最中间的人行道上又步行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一个琉璃顶六角飞檐青砖底的廊亭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亭子中的圆桌上摆满了酒菜。

让我为之一惊的是,我日思夜想的白发少年正坐在那圆桌之旁一脸笑意的看着我,看到了那少年,我身旁所有的人都先是一愣然后连忙撩袍跪倒。

霎时间我们这一众人只剩下我一个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那少年依旧白发垂肩,只是当日所穿的素色淡黄衣衫被一身黑底金丝龙纹大氅替代,少年看着我问道“不跪下吗府公大人?”

我没有去理会他所说的话,反而是快步向前走向了他问道“我问你,你为何要让我如此难堪?为什么三生石之上我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为什么给我这府公之位?为何不把一切告诉我?为什么!?”。

看着近乎疯狂的我,那少年还是一脸的笑意,“常十,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那少年玩弄着手中的酒杯,盯着我的眼睛说道。“看来你是彻底忘记了一切啊,你身旁的那些蝼蚁没有告诉过你在这阴曹之中,礼数的重要性吗?”那少年一句话说完,向着我身旁的金甲武士首领挥了挥手。

那原本趴伏在地金甲武士瞬间被一股力量吹飞在了半空之中,漂浮着着的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不断的挤压一般连续扭曲着,随着“嘭”的一声,刚刚还生龙活虎走在我身前的金甲武士在空中炸成了一团血雾,红色的血水落在了我的身上和脸上,当时我便愣在了当场。

“办事不力的东西没有资格存在,常十,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庆乙要和那菩萨将你一起从无间捞出来,但是就像是我当年对你说的一样,‘你绝不是救世主,不过是庆乙的傀儡罢了’。”那男人说话间再次挥动自己的手臂,圆桌上的饭菜瞬间化作了齑粉。

“看来你这只狗就算在那无间中受了近千年的折磨,也还是没有学会应该对谁摇尾巴啊。”那少年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道暴戾之气,挥手向着我画出了一道弧线,随着他挥手的动作他身前出现了无数道黑紫色的电弧,那电弧向着我便击来。

当下我虽然感觉这少年和从无间中将我救出之时简直判若两人,可我还是没有想通为何他会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

当下我也不管不顾的抽出蟠螭,同时我身上红黑色光晕乍现,迎着自他手上射出的电弧冲去。“十象归流,落月!!”随我口中的呼喊,我高高跃起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在蟠螭上,刀背上的金齿疯狂的开始了震动。

震动下的金齿中不断地有火花迸发而出,整把蟠螭之上的龙鳞全部直立而起,我向前横刀,蟠螭上的龙吟之声也越发的响亮。

迎着那少年挥出的电弧我也握刀劈斩,蟠螭之中两条黑龙乍现迎着那电弧飞出,龙首与电弧接触的一瞬,我全力挥出的黑龙似是泄了气一般的被电弧吞没。

可那散发着紫光的电弧噼啪作响了几声后竟也凌空炸碎,我落地的一秒,连忙加快脚步向那少年继续冲刺。

那少年看到我破了他的招数,仅仅是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连起身都不想起身,对着我再次挥手,我俩之间的空间顷刻被浓到伸手也看不到五指的浓雾笼罩。我放慢了身形赶忙想确认那少年的位置。

可尝试之下我所得到的只有那少年的一声冷笑和一句“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你与神之间的差距啊常十。”话音刚落,那水雾之上顿时电弧四起,毫无防备之下我全身便感到剥皮剔骨般的疼痛,口中也不断有白沫涌出。

随着我应声倒地,那浓雾也渐渐消失,那黑袍少年正站在离我头不到三尺的地方。

我的眼睛之中仅仅能看到少年脚上所穿的黑靴,和他向我渐行渐近的脚步,“今天,我便替你忘却一切,让你变成我这冥府之中的一粒尘埃吧。”说话间那少年的手中又有电弧生出。

我心中此刻异常的平静,望着那人的双眼前再次有幻象产生,我看到了钟灵和另一个女人,她们两个手牵着手在两旁都是商铺的街道上前行,调笑着嬉闹着,而我两只胳膊一边搭在提着酒壶的鸟嘴肩上一边拍打着蹲在地上哇哇大吐的豹尾的后背。“让我就这样死去吧。”我心里这样想到。

“南无大千世界,万朵莲台。南无九十九重天宇,宝光万点。庆甲,看来你心中的污秽还是没有洗清呐。”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自天际响起。

我身前的少年听到那个声音之后,转手将手中电弧击向了天空之中,他口中高呼道“地藏老贼!我才是这幽冥之主!你已拘役了我千年,等我杀了常十取了他那双轮回之眸,纵使佛陀至此也不能奈我何。”

第二十八章 庆甲、庆乙

盘古巨斧陨堕之时,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沉为地。

那少年手中的电弧石沉大海般的慢慢在天空中消逝,那灰暗的天宇中突然一道金光喷薄而出,整个空间瞬间变换,原本我身前的廊亭两旁的大道还有我背后的众人甚至远处的十王宫宇都在这金光中消失。

我和那少年的身边出现了无数在空中乐舞的阿罗汉形象,同时一杆九环锡杖从金光中坠落而下。

那九环锡杖正正好好的立在了我与那黑衣少年之间,锡杖之上金光大现,可以我的目力却根本无法看清那金光之中是有什么存在。

“婆罗耶那,纳摩揭谛萨婆诃。南无金光监牢。”那金光之中传来一声梵唱之音,顷刻间那万丈金光化成了无数的光柱,转瞬那光柱就一根根地穿透了黑袍少年的身体。

黑袍少年似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的,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随着那金光变成了无数的光柱,金光中也慢慢显现出一位浑身穿着白色僧袍,身披一件麻布袈裟的僧侣。

那僧侣单看面容仅仅二十岁上下,眉间有一颗金痣。那僧人双腿盘坐在九环锡杖之上,接触点也就指尖大小的空间,可那僧人如同端坐莲台一般的岿然不动。

看那黑袍少年无法有半点动作之后,那僧人开口道,“庆甲,没想到千年的禁锢你竟然还是如此愚蠢。只是我没想到你可以突破我的封印,现在你还是跟我走吧。”。此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抬眼时我竟然突然看到那名为庆甲的少年嘴角显出了邪魅一笑。

忽然间原本被光杖禁锢住身体的庆甲原地消失,同时天空中数团火球向着那僧人袭来,僧人惊诧中却只是张开合实的左手,一颗明珠出现并放出五彩霞光,那些火球也缓缓消失,可我分明看到有一道不易察觉的黑气直冲僧人的面门而去。

“小心。”我拼尽全身力气向着那黑气一挥手臂,蟠螭冲着那黑气飞去。当时一声巨响在那僧人面前炸响,蟠螭在空中翻滚着向着反方向飞去,化成一道光影钻入我的身体,而那丝黑气也化成了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坠落地面。

“你这条狗!”那黑色长剑坠落的地方那黑袍少年突然出现,转身挥手操纵那长剑向着我就飞来。

在我闭眼等死的时候,忽然间紧闭的眼皮前感觉到了无比刺眼的一道光亮。“还不收手吗庆甲,虽然你体内的魔性已经突破了大成境界,不过你有把握击败我吗?”我面前的人开口道,我知道是那僧人关键时刻救了我,当时松了一口气。

“地藏老贼,你也别太嚣张了,毕竟这片冥土之上你也只是个外来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也灰飞烟灭的。”说罢那黑袍少年化成了一团黑雾,消失在了那僧人面前。

感觉到那黑袍少年的气息消失,我眼前的金光也不那么刺眼。我用尽全力睁开双眼,那僧人此刻站在我的面前,他右手握着那柄九环锡杖,左手上一颗五彩斑斓的明珠被他托在掌心。

僧人一脸慈祥的看着我说道“常十,看来你身上的魔性已被无间完全洗刷干净,这庆甲和渡你出无间的庆乙都是北阴酆都大帝没错,只不过这一对双胞兄弟中的一个千年前入了魔道罢了,别怨我,将你投入无间是我唯一能保护你的办法。”说罢便向我挥出一道金光,在那金光的照耀之下,我的身体瞬间感觉恢复如初。

“快些进酆都主城吧,在那里你能得到庆乙的庇护。”那僧人对我说道。

随着他的话音他也消失在了漫天乐舞中的阿罗汉之中。这一片他神力造就而出的幻境也随着他的消失而不见。

转瞬间我还站在那平坦大道的人行道之上,面前是那廊亭,身后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薛瑞、冯书言和那一众金甲武士。

我赶忙唤醒了薛、冯二人,又让他们去唤醒其他人。原来他们在那金甲武士首领被黑袍少年击杀之时就已经晕倒了。

醒来的薛、冯二人纷纷问我发生了什么,而我也只是稍稍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我是又遇到了故人吧。”当下便命二人带路,尽快进入酆都主城。

那薛、冯二人连忙头前带路,在这步道上快步向前,而我经历了那黑袍少年的变故之后也有点草木皆兵的不断四下张望。

第二十九章 会嘶叫的火球

明珠照亮天堂路,禅杖震开地狱门。

随着我们这一行人的行进,我身旁的大道也渐渐地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马车和奇怪形状的交通工具出现在了我左右手边的大道之上。

头前带路的薛瑞冯书言二人,自从看到了那金甲武士首领被庆甲毫不犹豫地击杀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腔。

我身边的这一众人群也像是要给亲爹送葬一样死气沉沉。“你等莫要担忧,既然你等愿意舍命护我回城,常十也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进城之后待我面见北阴酆都大帝,当然我说的是三圣宫中的那位,定会为你们的首领讨回公道。”我看向众人说道。

冯书言看了看我躬身言语道“我等深知府公是重情义之人,我们只是感叹自己的命运罢了。”

说罢他又对着身边的众将士说道“众家兄弟,府公即已如此说,我等本就是命如草芥之人,蒙府公厚爱,望大家打起精神来,护送府公大人入城才是。”

听了冯书言的这番话,我身边的众人才算是稍稍打起精神,我心下想到这冯书言不愧是曾领兵御敌之人,虽是个文官,但鼓舞士气的本事着实不浅。

当下我们一行也不再耽搁,随着沿着这越发热闹的大道快步前进。慢慢的我的身旁,大道两侧竟然开始出现了各式各样高楼大厦,那些楼宇仿佛是壁画中的仙人宫殿一样直入云霄。

我站在那些楼宇中,看着那向外释放着各种霓虹灯光的琉璃灯墙,张大了嘴问向那薛瑞“薛县令,这楼又是什么仙家居所?”

薛瑞闻言连忙回答道,“回府公,这是目前酆都城开发的二期安置房项目,未来听建筑部的几个老兄说要在这里建造个万博苑,请的是当初圆明园的几个设计师。”

“安置房?这么好的宫宇安置谁?庆乙他爹?”我一脸疑惑地问道。

“府公有所不知,现在酆都城紧跟现世的步伐,注重民生,您看那大楼上的标语‘共创小康酆都’。据我听说,如今的酆都大帝是非常开明之人,这些离主城较远的楼房都是为安置后人不孝无处可居之人或者游魂孤鬼的。”冯书言也在旁边接言道。

我看着这眼前的高楼,心里着实震惊,这酆都这确实是日新月异的变化速度不不不,我已经有千年没有出现,这点变化我肯定得消化

“呜”“嗖”我原本正在劝慰自己接受酆都的变化与发展,随着两声巨响我头顶上的楼宇之间有一条急速飞行巨龙的穿梭而过,当场我就拔出了蟠螭准备屠龙守土。

就在我身子都已经跃在半空中的时候,我身旁的几个金甲武士拼了命的扑在了我身上将我再次拽回。“大人,大人,那是轻轨,就是大轿子,坐很多人的轿子。”薛瑞喊叫道,我盯着薛瑞怒言“放你娘的屁,明明就是恶龙,意欲摧毁楼宇。”

“大人,薛大人所言不假!”听到身边拉着我的众武士也如此说,我才再次向着那“恶龙”看去,透过那巨龙鳞片般的悬窗我确实看到有各种各样的冥府居民或坐或站的身处其中。

而在细看之下,他们口中的大轿子也确实并非龙的模样。当下我挣开了还搂抱着我的几个武士,老脸一红收了刀说道“都他妈快走。”

可就在我们意欲继续向前之时,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长嘶,那动物嘶叫之声似马又似狼。我们转眼顺着那声音看向了远处天际,此时已陷入漆黑的天空中有一个红点正向这我们高速移动。随着那红点越来越近,原本有些寒冷的空气也越发灼热起来。

那红点越来越近,我们也听到了空中除了嘶叫之声还有人言“赤炼,停下,赤炼!”。而那红点哪是什么动物,分明是个会嘶叫的巨大火球,看到那火球的瞬间,金甲武士们就都从身后抽出了盾牌,几个拼接之下就将我和那一高一矮两个书吏官护在了盾阵之中。

薛瑞轻声说道,“府公大人,小人这几百年也算是见过点市面,但我不得不说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他身旁的冯书言说道“老薛你赶紧闭嘴吧,这天上落陨石我倒是在阳世听说过,没想到咱这也有。”

那些围在我们身边的武士们个个也是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浑身之力都汇聚在手中盾牌之上,等待着那火球的碰撞。当下我也不敢大意,运起了体内的气息,准备在这盾阵万一顶不住的时候出手迎击。

第三十章 专人就是夫人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随着我们身旁的温度越来越高,汗水似雨水一样的从我额头落下,就在我等得有点不耐烦想要让武士们打开盾阵让我去和那大火球拼命时。“轰”的一声巨响响起,顿时头上似是有万钧之力坠下,纵使那一个个金甲武士身强体壮鬼气强盛,在这万钧之力下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妈的”我嘴里暗骂一声,“哥几个,等下你们给我开个口,让老子上去揍烂了这个火球。”我也是今天受够了气,那庆甲把老子当狗一样打,这会儿再不发泄发泄只怕进了城也得做下病。我身旁的几个武士会意,便赶忙做好了准备。

当下我抽出自己手中之刀,双脚猛踏地面做下蹲之势,体内的罡气上涨,又在我身边形成了黑红色光晕,当我身旁的光晕自红转为赤金色,我大吼一声“开!”。

当下我身旁的几个武士便向左右撤开了盾牌,我用手猛击蟠螭,将赤金之气系数灌入,“升龙!”随着我口中高呼,蟠螭之中又是一条金龙乍现,竟生生将那已和盾阵接触良久不分高下的大火球顶了回去,那巨龙张口咬住了火球继续又将其推出了几丈远。

突然又有人声响起“快收手啊!快收手!打不得啊!打不得!”,从那打开的盾阵缺口处我翻身跃出,正看见两个黑翼夜叉鬼手握钢鞭铁索,站在被金龙制住的火球之旁急得上蹿下跳。

而那被制住的大火球也渐渐褪去了烈火,变成了一匹长着鹿角龙尾的赤红色大马,虽然脑袋被金龙的龙爪踩住,但嘴里还时不时有火焰喷出。可我当下便认出,这不正是幻境中我骑着进酆都的赤炼火龙驹吗。

那两个夜叉鬼看见身穿麒麟袍手握金刀的我连忙跪下,“这位爷爷,我们代养的这匹马是个龙种,不太好管束,冲撞了您您可千万原谅,您快些收了大神通吧,伤了这马我们可没办法活啊。”

不用他们说我也是赶忙将金龙唤回蟠螭之中,那匹火龙驹没了禁制当下翻身而起,冲着我冲来。那夜叉鬼与护着我的武士们当下大惊,就看着我不躲也不闪的站在原地。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更加震惊。

只见那匹龙马冲向我口喷烈焰之下竟然在我面前打了一个滚,而我也毫不犹豫加入了在地上翻滚的行列,一人一马就莫名其妙的在地面上闹作一团,那龙马不断用自己的脑袋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就像一只小狗见到了许久没有回家的主人一样。

而我则是将它的脑袋搂在怀里不断地抚摸,就像安慰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身旁的众人嘴巴都要掉在地上一样,张大了嘴看着这突然之间的变化。毕竟没人想到这凶悍的怪物还有如此可人的一面。

带着赤练从地上站起之后我问向那两个夜叉鬼,“你说你是代养这赤练对吧?”。

那其中一个夜叉望着我说“回这位老爷,我兄弟二人是奉罚恶司钟判官之命代养此马。我俩代养已有五百余年,这马一向温和,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挣脱缰绳向着此处疯跑,冲撞了您。”

再次听到钟灵的名字我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对着那两个夜叉说“劳您二位回禀你家主人,此马暂时由常十代为饲养,择日常十将登门说明情况。”

可谁知那两个夜叉听到了我自称常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爷,您可算回来了。小的们只知我们供职于殿帅府可从未见过殿帅大人,府中事物都由夫人管理。今日三生有幸,终于见到了主人。”

“啥?”我听完他俩的话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冲着薛瑞喊道“老薛你过来,我问你咱这是要去哪?”那老薛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盯着我说“爷,咱不是去殿帅府吗?不不不,现在应该叫府公府邸才对。”

当下我脑子里一片漆黑,如果我回的是殿帅府,殿帅府一直由夫人管理,夫人是罚恶司判官钟灵,那我就是和钟灵住在我掰着手指头做完了这道数学题,验算了三次答案都一样,瞬间冷汗就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我强打起精神问道“所以,陆之道说我打府邸一直有专人打理,这个专人就是??”

“对,是夫人”那两个夜叉鬼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当时我牵起了赤练转头就往回走,又想起只有回了主城那千年前入了魔的酆都大帝庆甲才没办法来扣我眼珠子,当下我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有没有喘气的,去趟三圣宫见见酆都帝君,就说常十准备先帮游魂孤鬼试试安置房。”

第三十一章 贪官常十

如幻大千只为惊鸿一瞥,殊不知点指之间就已是万古情愁。

看到我坐在了地上不愿继续前进,当下众人还以为是犯了我的什么忌讳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可谁知我身后原本已经平静的赤练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间一口咬住了我的腰带将我甩在了它的背上,驮着我窜上了天空,它几个加速之下脚下的马蹄上燃起了大火,在天上越飞越高。

我只是一个愣神的功夫就只能看到地上的老薛老冯二人急的直跳脚,那一众金甲武士则是向着赤练的方向追来,我毫无防备的让赤练再次带到空中,“大火球,你要干啥,我跟你说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啊,我不回你家。”可就算我叫破了喉咙这匹龙马也只是头也不回的向前狂奔。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那两个夜叉鬼为啥只能在赤练身后大叫却没有半点办法,这犊子跑起来是真的太快了,不一会追向这边的金甲兵已经完全看不到踪影,就连从空中追赶来的夜叉兄俩也只剩下两个小黑点。

我拼尽全力的想在它背上坐正,可这大火球龙马戏弄我一样的左右摇晃就是不让我有机会直起身子。“说,是不是钟灵派你来取我性命的,好啊,反了天了,你这犊子也成了叛徒了”我不住的大叫到。

这空中旅行和在地上慢慢走相比速度差了可不止一点,转眼间我眼下的景色就已经完全不同,各式各样摩天大楼,楼宇间穿行的各类车马,还有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种景象和我上一次在天上看到的阴世之境简直天地之别。

从这个角度再看那紫气围绕之地,我能清楚的分辨出一棵巨大的树木,那树木遮天蔽日,不知树冠有几百里宽窄,树梢上结满了数不清的奇怪果实,而那果实向外散发着诱人的淡紫色光芒。

在树冠顶端的云雾之中,有一座宫殿若隐若现,这座宫殿比较起十殿阎罗所在的十王殿加起来还要壮观,可以说是一个建筑群一般的所在,宫殿整体向外投射着金色光芒,而那一轮不日不月的光影与这宫殿之间似是有万千条细微的线连接一般,随着宫殿的光影闪烁,那团光影也会产生明暗的交替。

我望着脚下这座异常宏伟的都市,古式建筑与奇异楼宇的结合体,心中不禁感叹道“若是我没有丢失记忆,如今一定更加震撼于这酆都城的变化吧。”

说道狂奔中的赤练,在看到一座夹在摩天大楼中的庭院时隐隐有放缓脚步之意,而我也突然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紧张感,其实并不是我害怕钟灵带走的我的身家性命,而是我这一副从那常殿帅处继承的身躯每次看到她都会有一种莫名之痛产生。

就算我已经忘却一切,可那种悔意与爱慕之情却丝毫没有半分收敛的被我感知。与其说我怕见到钟灵,倒不如说我是真的害怕这种切肤之痛吧。

思考中又只是恍惚间,这赤练竟然离院落越来越近,院落也完整的显露在我面前。看到这七进七出的大院我便确定了十分,我常十常殿帅恐怕过去是个贪赃枉法之徒,处于喧嚣之中的这处院落颇有盛唐大户家族庭院建筑风格,纵向十余间厅房四周散布着花园、步道、假山、莲池,就连前二进的天井都有六丈见方。更不用说我仅仅一眼之下便看到了操练场,马场以及单有的一座藏书阁,甚至这院子之中还有十几颗两抱有余的大槐树巍峨挺立。

在赤练背上的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怕是那伤几万人性命的罪过是假,贪污他老庆家几千万两黄金是真。就在我震惊自己陡然富家翁的时候,赤练竟然不还好意转脸望了我一下。

“你这王八犊子又盘算啥呢?”还没等我问完,还差十几米就要落地的赤练突然在空中一个翻身,我也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失重状态,“我去你祖宗的叛徒畜生”随着我的一声叫骂,我便向着那大院正中的主院砸了下去。

“砰”“砰”“诶呦”“卧槽”几声落地之声夹杂着我的叫骂,这次的着陆体验感着实不怎么样,浑身疼痛之下,我踉踉跄跄的艰难起身,站定后我才发现就这将将落地几秒的功夫,我的身边已经有数十名护院的壮汉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家伙什儿给我围了个密不透风。

第三十三章的 讹人的老头

一将功成万骨枯,三千金甲却化无。一朝帝王封侯日,怎把残刀祭白骨。

这些护院家丁少说也得有数十人之众,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面孔。我当下犯了难,毕竟这些家丁不可能都认识我这个近千年都没有回来过的老爷。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尴尬万分的起身,指着自己鼻子有些不要脸的问道“打听一下,你们中有人认识我的吗?”。

这些护院家丁被我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估计他们心里肯定以为家里摔进来了个傻子。就在我问完话的当口,已经有人从后堂取来了锁链,看那架势估计是想绑了我见官。

这一下彻底是有嘴说不清了,我心里把那会着火的畜生全家问候了一个遍。我也不知道这畜生是怎么想的,出于对我多年没有回家的报复吗?不过眼前的问题是怎么跟这些家丁解释我的身份,眼看着有两个家丁已经在慢慢靠近我。

毕竟是自己家的人伤了他们也不好,当下我心一横,提起了自己的麒麟袍金玉带大喝一声道“呔,你们这些人,也不看看本公是什么身份,我乃是这酆都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等府公常十!”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丁听我这么说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旁边一个人说道“现在疯子真的是越来越多了,他要是常十,那我就是秦广王的爸爸。”而他身边的人也搭腔道“你听说过翻到别人家里然后堂而皇之的说自己是这家主人的吗?这人怕是病的不轻。”瞬时间这些家丁开始七嘴八舌的吵闹哄笑。

我心说“妈的,等有人能给老子正名我得让你们几个当场吓尿裤子。”

突然之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这正院与前一进院子相连的的回阆中传出。“你们闹什么闹,不就是个蟊贼入了院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处理好。”随着这个声音,一副干橘子皮般的老脸从回廊中显现出来,这突然出现的老头穿着一身暗红色绸子面的大褂,内里是灰色拉着金丝的缎面长衫,脚底下一双布鞋似是崭新的一般一尘不染。那老头恐怕是实在年级太大了,走路除了依靠着手中的一根梨木龙头杖之外身边还有两个看起来不足十八岁的少女扶着。

看到那老头出现,原本对着我调笑喧闹的一众家丁赶忙收住了嬉闹之声,一个个恭恭敬敬的低下头齐声说道“参见大管家。”而那老头儿也是一副长者做派,轻轻点了两下头之后便从家丁们让出的一条路走向了我。可当这人离我越来越近,他那昏花的老眼中竟然慢慢的闪出了亮光。

只等他走到我的面前,似是看不真着一般的对我上下打量,也不知道是我长得可怕还是怎么,老头子竟然开始了不住地大喘气,眼睛里的眼珠子几次都有翻过去的意思。而我也是往后退了几步嘴里说着“你们可都看到了啊,我没碰他啊,你们可是大户人家这老家伙要是讹我恐怕就说不过去了吧。”

“诶呦,我的老爷呀”突然之间,那老头仰天长呼一声,身子就开始往后倒去,要不是那两个小姑娘眼疾手快估计老家伙今天就能交代在这。

“还你姥姥呢,我这个样貌你那个岁数你叫我姥爷。”我以为这老东西今天是盘算好了要讹我,赶忙回声说道。看着那老管家突然之间的变故,剩下的家丁中有人喊道,“定是这贼用了什么妖法,护住老管家,弟兄们跟我把这贼拿下呀。”

说着这些家丁就意欲一拥而上,各式各样的家伙什儿也再次举在了手上。“慢慢慢慢着”老头看着估计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一声,“这是咱家老爷。”

就在老头说完话时,整个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有小侍童给老头端来了蜂蜜水,几口下去这老爷子才算是缓过神来,而他缓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了身前的几个大汉,向着我走来。

“几个意思?还他妈要讹我?”我看着向我走来的老头儿只能缓缓后退。

可谁知那老头加快了脚步竟然一把抱住了我,哭喊道“老爷,您受苦了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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