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魅记 - xp1024.com
《妖魅记》


193.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碧空万里无云,端木琪面朝绿语湖迎风而立,静静聆听着林遥吹奏的笛声,默默在心里应和,眼中不禁含有泪花。

有些感动总是来的莫名其妙,端木琪以前聆听这首曲子,无论是笛声箫声还是琴筝之声,都没有过如许淳厚的音质力量,也没有那么耐人寻味的深切绵长。默然间端木琪眨眨眼睛,湖光还在别样慷慨激昂的笛声余音下悠荡,不禁奇妙地想:我的知音,竟是个八岁的小孩子。

今日是正月十二,算起来林遥在绿语湖畔学笛已有二十来天,气、指、唇、舌四项基本功法已然足够熟练,宫、商、角、徵、羽运用的诀窍也掌握,是以第一首完整吹奏的曲子,才会那么动听。

首次吹奏完整的曲子,端木琪之所以选择教林遥此曲《无衣》,是因为《无衣》相当简短。然而林遥并不只是简单地吹奏出这首曲子,而是将这首曲子的神韵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很好!姑姑再教你一曲吧!”端木琪幽幽说道。

林遥心灵通透,听出姑姑语气里隐含离别的意味,竟痴痴的没有回应。当端木琪吹奏的笛声响起,那林遥也就自然而然地沉浸在音乐之中。

依然那么的用心听,用心领会舌、唇、指、气,用心品味宫、商、角、徵、羽,只是林遥脑海里浮现的景象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很陌生。陌生的感觉是,林遥在读过的书籍里,找不到相符的意境;而熟悉的感觉是,景象里有耕牛、有田野,如此风光来得实在亲切。

端木琪吹奏的笛声悠然而止,林遥依然静静望着前方。

“遥儿,此曲好听么?”端木琪问。

“好听!”林遥回答的很肯定,接着不禁问,“姑姑,此曲是何名目?”

“此曲名为《扶犁》,乃是大英雄刑天所作。”

“竟然是大英雄刑天所作之曲。”

“没想到吧?”端木琪俏脸浮现淡淡的笑容,“我们的大英雄刑天,可不仅是个勇猛的战神,还是个才华横溢、又热爱生活的风雅之士。”

“确实没想到。”林遥小脸也露出春天般的笑容。

“又是一年的春天来了。”

“嗯。”

“姑姑希望,遥儿以后也能够成为一个才华横溢、又热爱生活、还英勇不凡、且本领高强的风雅之士。”

“我会的!”

“遥儿,我明天就要回去了,可是还有点事情尚未处理好,今日天色尚早,你便自己习练笛子吧!”端木琪望着渐渐偏西的太阳,幽幽地说道。

林遥愣在那儿,却心知肚明哪里意外,只是摸不准姑姑确定了归期,又打算做怎样的决断。对于晾在东厢房的水仙花儿,林遥试探姑姑的态度,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还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门路。

走出荫冈范围,端木琪眉头紧锁起来如梦游般,穿过原野踏上阡陌小路,向前的步伐忽快忽慢忽而凌空飞跃。因为端木琪要落脚的并非眼下的路,而是意象中的影儿……

端木琪有好几个夜里,以“预思法诀”推测过那水仙花精的来路,结果都只能隐隐约约得出这条线索。能够映入脑海的画面实在太朦胧,毕竟那株水仙花被采回林荫庄已经好几个月,而这些日子里想探听它跟林遥说话也不可得,深入局中的端木琪又哪会想到,那么乖巧好学的小家伙天天黏着她,却是在跟她斗法呢……

此刻的绿语湖畔,林遥习练着大英雄刑天所作的这曲《扶犁》,那调子都不知跑哪去了。

眼看姑姑去到实地探察,林遥又如何有心思玩高雅的调调,声音自然就像是拉犁的犟牛撒泼,跑就跑吧随便了。

心不在焉,难听啊!

当然,林遥也在心里盘算,应该怎么办?

不多时便想到个鬼点子。

于是乎呀!曲调好听起来了。

千仞绝壁间,蜿蜒着一条溪流,山风萧瑟。太阳已在山的那边,端木琪盘膝坐在溪边的一块岩石上,运行“预思法诀”约摸半个时辰了,闭着双眼的俏脸显得愈发落寞了。

又是良久过去,端木琪微微睁开眼睛,不惊不喜不动声色。只是目光落向溪流时,俏脸上浮现丝丝惧意。二十多天前才有过一次脑子进水的体验,那感受实在太糟糕,对于运用“预思法诀”还仅能见到灰色画面的端木琪而言,可说是已造成心灵的阴影。

端木琪视线转移,纵身腾跃沿着悬崖向上行去,不一会儿来到峰顶。这一番举动,落入绿语湖畔林遥的天眼里,那是惊得他顾不上吹笛子了,生怕姑姑站在那么高的峰顶上,会发现虾蟆洞的存在。

虽然在这初春时节,大地还没有多少新绿,但是奇峰攒簇的雁荡山脉,景色却也极美。何况此刻夕阳映照,端木琪悄立在峰顶上远远望去,多少嶙峋怪石宛若玛瑙般闪耀,不禁被这风光吸引,只想多欣赏会儿。

如画峰峦相伴,端木琪索性坐了下来,心灵随之舒坦多了。

林遥天眼望见此幕情景,也不由得舒出一口气,忖道:姑姑开心就好。

残阳更壮美,也逐渐地落下,放眼望去苍山如海,晚霞漫天。端木琪站起身来,整整衣襟,挥挥衣袖,干净利落地往山下走去,真有股说不出的洒脱。

下得山来,端木琪也不在溪边驻足,放开脚步径往林荫庄的方向,那是飒沓如流星。

片刻间,荫冈的聆然山已在望。又是片刻后,端木琪却先望见,小家伙林遥孤单的身影,坐在一棵树蔸旁边。

“遥儿,你怎么坐在这里?”端木琪停下脚步问道。

“我坐在这里等姑姑。”

“为何呢?”

“明天姑姑就要回去了。”林遥站起来走近前,悄声道,“我有个秘密,要告诉姑姑。”

“噢?是什么秘密要跟姑姑说。”

“就是……我采到的那株水仙花,它成精了。”

“它成精了呀!”

端木琪如此回应,因为没有料想过林遥会将此事当成秘密跟她说。

当林遥悄然要跟她说个秘密时,尽管她即刻猜到是关于那株水仙花,此妖精一直就呆在东厢房那窗前桌上的紫砂笔筒里,却困扰了端木琪二十来天,眼下忽而听得,感觉更加云里雾里。

194.有趣

“姑姑还记得见到她那天么?”

“嗯!记得。”

“那天我跟姑姑说过她叫‘雪雅’,是我给她取的名字。”

“好名字。”端木琪用那天的三个字回应。

“我最开始发现她的时候,她在跟那只大螃蟹说话,那只大螃蟹不会说话就只会望着她,而她却对着大螃蟹说个不停。姑姑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是很有趣,姑姑都想知道她跟大螃蟹说什么了。”端木琪展颜笑道。

“她哝唧哝唧哝唧的说了很多话,我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现在都记不太清了。但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我瞧着有趣便忍不住走过去问水仙花:‘你在说什么?’只听得她回应:‘你在说什么?’我说:‘我问你,在跟大螃蟹说什么?’她回应:‘大螃蟹是什么?’我指着大螃蟹说:‘大螃蟹是大螃蟹,就是它呀!’她回应:‘大螃蟹就是它呀!’我说:‘是呀是呀!你刚才在跟它说什么?’她回应:‘刚才是什么?’我说……”

“什么什么?”端木琪被绕晕了。

“姑姑,是那株水仙花什么都不懂,才如此缠夹不清的说话。我跟她每说两句话,她都要问出三四个问题来呢!”

“呵呵,遥儿接着说。”

“接下来我却发现,她其实非常灵慧,许多不懂的问题缠夹几番之下,转眼就弄明白了。”

“嗯。”端木琪遐思着,点点头。

这株水仙,虽然是端木琪至今唯一见到过的花精,但关于花类妖精的状况,在师门还是有所了解的,确实有非常灵慧之说。

西边那漫天的霞光隐去,夜幕笼罩大地,姑侄二人此刻是站在一棵青松树底,氛围愈加的幽暗,很适合诉说悄悄话。

“见她明白我也开心,就跟她说呀说呀说了好多好多,这么说着说着,我们自然成为朋友啦!我也就把她和那只大螃蟹都带回家里来了,她见到人也怕生,而在没人的时候话可真多,后来我都被她什么什么的问烦了,就不让她说那么多话了。”

“你不让她说那么多话,她就不多说话了?”

“当然了。”

“她还真听你的话!”

端木琪笑了,尽管心里还有那么点感觉不踏实,毕竟从未想到如此情形。那次林遥讨要“归元丹”,端木琪曾想过如果有合适的机会,便给他捉只品种好的灵兽。可是灵兽与妖精的差异,又岂可同日而语。

亘古以来,人类巫修有饲养灵兽的传统,比如燧人氏的开明兽,比如伏羲的那对火鸟凤凰,比如帝俊的英招,比如灶君司命的灶马,比如神农炎帝的火麒麟,比如轩辕黄帝的白泽,比如姜太公的四不像,比如巫尊何叹涯的吞风貔貅。而巫修与妖修之间,更多的是难以说清的恩恩怨怨。

诚然难以说清,也有女娲大神的两位护法,耿耿忠心的白矖与腾蛇,是妖精。

端木琪也曾亲眼目睹过,就是带着林遥去潮州执行公务的那次,相遇罗浮宗的黄初平,此妖修竟是葛洪真人座下弟子。如今在林家碰上这株水仙花精,端木琪惟有暗暗感慨又长见识了。

“姑姑,你知道么?雪雅她还会变化……”

“噢……”

幽暗的树底下,渐渐地亮起来,那是苏落提着灯笼走近。林遥很自然,就停止诉说秘密了。

此刻已到吃晚饭的时辰,没等苏落叫他们,林遥和端木琪姑侄二人便不约而同往宅院方向迈步。

饭桌上,端木琪没提水仙花精之事。当然对于这株水仙花是妖精,端木琪可并非今日才知晓,之前也从未在饭桌上提起,更没有向任何人提及。但今日与往日不同,因为此事已成遥儿跟她说的秘密,就有了更积极的意义,叫守口如瓶。

这个晚上,端木琪终于没有像二十多天里那样人在西厢房,全副心神却放在东厢房。因为遥儿将此事以秘密形态跟她说的太陡然,端木琪心灵跳动的奇妙需要缓缓。

今晚是端木琪此次作客林荫庄的最后一夜,倒是安歇得最好的一夜。

天亮了。

端木琪舒缓了,神清气爽了,对于那株水仙花精,心底总算有定夺了。感受到遥儿如此的信赖,无论存在怎样的风险,端木琪都决定与之共同承担。

静静等候,神识感应到遥儿已起身正从东厢房出来,端木琪便打开西厢房门招呼。

“遥儿……”

“姑姑。”

林遥轻轻回应一声,快步绕过天井,转眼迈入西厢房。小家伙顺手将房门合上,整个一副窜谋的样子。

“还有要跟姑姑说的么?”端木琪问道。

“还有,就是让姑姑帮我拿个主意,雪雅呆在那紫砂笔筒里都已好几月了,若再这么呆下去,恐怕她会闷出病来。”林遥实实在在的将困难抛出,看情形确非长久之计。

“哼。”端木琪此刻心里虽然已有主意,但回顾这件事,却想笑。用个紫砂笔筒装住一只结丹的妖精,而且还一装就是好几月,这是怎样古怪的念头,更奇葩的是这株结成妖丹的水仙花,居然就这么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里边了。可说端木琪有生以来所遇见的神异之事,莫过于此。

“姑姑,怎么了?”林遥料想必能博取她的热心肠,只是不清楚她究竟会怎么做,期待着她能尽快交个底。

“这个给你!”端木琪递来一物。

“这个是?”林遥很郑重的双手接住。此物拿在手里却是很轻、也很小,是个小小的荷包。松松绳线,林遥轻轻打开荷包,见里面只装着一张纸状物。

“是张‘音讯符’。姑姑不在遥儿身边的时候,遥儿若有重要的事情,只需祭出这张‘音讯符’,即使在几万里之外,姑姑也必会赶来助你。”

“姑姑对遥儿真好!”

“你知道如何祭出这张符?”

“不知,还请姑姑告知。”

“合于双掌心,以意念跟姑姑说话,姑姑便能收到你的音讯了。”

“我试试。”林遥随即从小小的荷包里掏出符来。

“不可。”端木琪连忙制止,“此符一旦祭出,就没有了。”

“只能祭一次?”

“是!而且不易炼制。”

端木琪蹲下身来,拿过林遥手里的“音讯符”,给他放进那个小小的荷包里。然后捋捋荷包口的绳线捆紧,再将之系在林遥的腰带上。

林遥见姑姑将绳线在腰带上系好,之后还将荷包慎重的塞入腰带间隐藏起来,自然明白此物不只是珍贵难得,还有更紧要的特别意义。一时没有说话的声音,端木琪抬眼见遥儿就那么默默地望着自己,也俏皮地与之默默相望,心想:此番分别会是五年之久,你却要相伴着一个妖精成长,怎能不让人如此的牵挂呢!

“姑姑……”

“想要雪雅不再呆在那紫砂笔简里,你得听从姑姑安排。”

“嗯!”林遥重重地点头,“姑姑要如何安排,请说。”

“还得看她是否真听你的话。”端木琪轻轻站起身来,“我们这就去看看她,到时再说吧!”

林遥立刻将合着的房门打开,让姑姑走先,随之静静相跟在后面。转眼来到东厢房里,林遥都不忘将那扇被爹娘破坏掉的房门尽量关好。

端木琪径自走到窗边的桌子前,望着紫砂笔筒里的水仙花雪雅,只见她那皮叶上有丝丝琥珀色若隐若现,衬托着冰清玉洁的花瓣格外妖异。那么近距离观察,端木琪虽然除了这株水仙并没有见过别的花类妖精,却也感觉到眼下的状态非比寻常。

至于其中玄机,端木琪又哪里看得清,不禁伸手去轻轻触摸了下,雪雅花瓣上霎时泛起羞涩的红晕,愈加妖艳。

※※※

这两年我也不知怎么过的,对于本书放不下却也难捡起,近来在老家闲居远离城市喧嚣,想继续好好写下去,却发现手太生了,前面的情节也模糊了。在本书上花的心血,我清楚自己要的感觉,若要往下写就必须得找回那种感觉,于是我从开头读自己的文字……

终于读完,回想那些自己描述过的情景,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那满园的梨花,意气殊高洁。我的记忆里“意气殊高洁”这句是《倚天屠龙记》的开篇词,是金庸先生引用丘长春的《无俗念》,我忽然有所感,也寄调且步韵作了首《无俗念》,发上来与书友分享:

第壹卷蛰伏(寄调无俗念)

洞天守望,水仙初长大,捕风追月。出窍元神归妙处,不再餐霜饮雪。痛快淋漓,男儿血性,震撼幽冥夜。人间纷扰,看我横扫一切。

宁愿山野栖居,安身立命,见日拨云也。莫奈何人心鬼蜮,路窄冤家撕裂。得遇知交,环生险象,惊世有妖孽。终将归去,道阻方显乖绝。

以前从未作过词,初次习作见笑了。当然主要是想与书友分享,因为断更那么久,还能见到你们的不离不弃,是我决心捡起来写下去的最大动力,而且追更到现在的亲们肯定会从这首习作读出乐趣,这首寄调《无俗念》也算是我对自己写的第一卷读出的感觉了。

即便身陷灰暗的处境,那也是热血的,也是豪情万丈的呢!又想到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章节目录是五首词,我若有机会对第一卷润色,这首《无俗念》也可以作为《妖魅记》第一卷的章节目录呵呵。对于第二卷还才写到一半,我也寄调作了半阕《满庭芳》,也发上来分享:

第贰卷绿语(寄调满庭芳)

竹马青梅,春风化雨,百般无奈黄童。流云聚散,开物巧天工。忽入阴溪探秘,可怜见、故地重逢。魂何在,迷离扑朔,谁是大英雄?

下阕……

我们的林遥就要成长为翩翩少年了,那些情节在我的脑海里若再不写出来,我也生怕会变成浆糊……

195.可爱、乖巧、惊着了

“姑姑,雪雅害羞了。”林遥望见此幕情形。

“来跟她说说话吧!”端木琪觉着眼前的印象已经微妙到超乎所以然。

“嗯!”林遥点头,旋即踏在桌前的椅子上,微笑地瞧着水仙花儿,“雪雅,还认识我姑姑么?”

“嗯?”雪雅随之发出一个声音,花枝轻晃。

“那天你见过的呢!”林遥神情亲昵。

“少爷…”

“不记得了?”

“记得呀!”

“我姑姑,你也叫姑姑。”

“姑…姑姑。”雪雅叫得有点生涩,然而那花瓣的神态却可爱极了。

“哼…”端木琪哪里见过如此乖巧的妖精,惊奇的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赞。

“姑姑,怎么样?”林遥很是大方。

“她能化成人形吗?”端木琪显得有些拘谨。

本来还想着,要当面跟这株水仙花精好好打个交道,趁机再摸摸她的底细,却没料到她的乖巧可爱,反倒使得端木琪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此刻朝阳升起,绚烂的霞光从窗户闪耀进来,紫砂笔筒里的水仙花首当其冲,越发显得明**眼,望过去炫丽之极。今日何时归,端木琪已经确定的了,所以此刻说早也不早了。

“或许能吧!”林遥回应,不敢过多留恋这绝美时光。

“那,让雪雅试试看。”

“少爷。”

“你听姑姑的。”

“噢!”雪雅有点茫然地开心。

开心也就是因为,呆在这紫砂笔筒里那么长的日子了,自然期盼少爷能让她化成人形出来,可以活动活动多好呀!而让雪雅有点茫然的是:少爷让我听姑姑的,可这位姑姑好像不乐意跟我说话呢!

无论如何,雪雅在紫砂笔筒里委实呆腻了。只见这株水仙抖擞茎干,皮叶轻快舒展,花瓣急剧凝伸,隐于花心的妖丹旋即光芒绽放,带有琥珀色的烁烁亮白光影瞬间飘离紫砂笔筒,东厢房里刹那便出现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少女冰肌玉骨,美得不可方物,这是端木琪霎时真切感受到的印象。

尽管端木琪出身巫山望霞峰,那是个有着神女峰之称、娇俏佳人扎堆的地方,却仍然为眼前水仙花精的姿颜,为如此清丽绝伦的雪雅,动容不已。

“姑姑。”林遥打破此刻的沉静。

“这个——”端木琪神色一晃,手里已拿着一物,目光再落向雪雅便直截了当递过去,“这个,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少爷……”雪雅茫然地又犯迷糊,眨眨眼向林遥望去,不敢接。

“你听姑姑的。”林遥又是这句话,当然还有,“收下,跟姑姑说谢谢。”

“谢谢姑姑!”雪雅忽而间口齿伶俐,声音清脆悦耳极了。

拿过端木琪手里的物品,雪雅非常的开心,翻动欣赏着,欢喜之情都洋溢在俏脸上。眼见雪雅烂漫纯朴,端木琪却还有些发懵,因为此妖精确实是听遥儿的话,而且是那么乖巧的听话。

转瞬间,端木琪的目光落在雪雅腰杆那片琥珀色上,便也看出是一条绸带形状物,同时感应到有很强的灵力波动,自然就想到应该是她的本命法宝。在那么近的距离,端木琪当然能够明确感应出,这水仙花精身上的气息其实很淳和,那条琥珀色绸带的灵力其实也很淳和,如此分析开来再看雪雅的状态,自然就没那么妖异了。

“姑姑,接下来怎么办?”林遥迫不急待地问道。每当端木琪思量的关键时刻,总会听到林遥的催促声,如此局面的三者间林遥可是心底最为清楚的那个,却也确确实实是心里最为紧张的那个,真不敢给姑姑太多的工夫去推想细微之处。

“事到如今,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有姑姑陪同你带着雪雅,我们这就一起去吧!”端木琪平心静气地回应道。

“我们一起去哪?”林遥在姑姑面前念头通达的只管问。

“一起去见见你爹、你娘呀!”端木琪回应。

听得姑姑爽快交出这个底,林遥反而不知道该当如何呈现自己的态度,干脆就愣怔在那儿,头脑显然的一片空白了。直视着林遥的眼睛,端木琪哪能接收到任何信息,海阔天空的让头绪找不到边,仿佛这个事情确实有些难为小家伙了。

气氛凝重,连雪雅都意识到了这股劲头。

“少爷?”

“我们听姑姑的!”

林遥这句话是脱口而出,整个凝重的气氛也随之放松下来。

端木琪瞥见雪雅还爱不释手地握着那个见面礼,也不跟她明说便探手取下,干净利落给她系在纤腰间。雪雅怔住了,反应不过来,从未见识如此轻巧绝妙的手法。

“姑姑……”

雪雅轻轻惊呼了一声。

林遥看得出来姑姑乍然露这一手,是有意要震慑下雪雅,给她留个可敬畏的印象。至于那个见面礼,林遥当然认得是个别致的香囊,靛蓝点缀月白的简约纹样,这是姑姑喜欢的高洁素雅,上有嵌镶着一颗珍珠的团锦结,团锦结衬托出珍珠的晶莹剔透,而珍珠又衬托出此物绝非凡品。

对于此物,林遥心头却也有片古怪的疑云,就是姑姑怎么会送香囊给雪雅作为见面礼,难道是觉得结成妖丹的水仙花儿那四溢飘散的气息,还不够香么?

“好了,我们走。”

端木琪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很有点晕,听到雪雅叫姑姑跟听到遥儿叫姑姑,那感受完全不同。所以都不好应声,端木琪甚至无奈地想:你一个都已成器结丹的妖精,起码有几百上千岁了吧!叫我如何受得起呢?

然而端木琪万万没想到,那一个叫她姑姑的小家伙可是足足有万余岁了。

只见林遥跳下椅子,快步走去打开房门,端木琪便即动身当先走出东厢房而去。

林遥望眼雪雅才跟在姑姑后面,雪雅也就跟在少爷后面,随之走出东厢房向正厅踱去。听见正厅里有人说话,雪雅有点兴奋,又有些怯生生。

“琪儿,正要让茗香去叫你吃早点,快进来就座。”方菲热诚招呼的声音从正厅里传出来。

“菲儿姐姐、林毅哥哥,给你们引荐个人。”端木琪见面之下,也不绕弯儿。

“噢?”方菲顿然望向门口,左首的林毅亦望向门口。

“娘!”林遥恰在此时从外边迈步进来。

外边还有细碎的脚步声,晃眼出现一个秀发飘飘的少女,清风徐徐吹拂下娇丽无比,衣裳洁白映衬着胜雪容光,淡绿襟带摆动间透着出尘脱俗的气质。自然就是雪雅走进正厅来了,方菲、林毅、林遥、端木琪、还有茗香、念伊两个丫鬟,六双眼睛全都望着她。

一时之间,正厅里没有说话的声音,安静的能听到雪雅那细碎脚步在回响,而在雪雅耳朵里回响的却是,少爷方才叫的那句娘。

“娘。”

雪雅眼望着拉住少爷的女子,怯生生地也叫了句。

方菲顿时便惊住了,林毅登时也惊愕了,林遥刹时大吃一惊心动魄,端木琪霎时是惊呆不已,而茗香、念伊两个丫鬟此时那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001.洞天,护花老妖

“老头,别现出你这副丑怪模样好不好!”

声音清脆地回荡,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以及山泉…滴…答……滴…答…滴落的声响,幽深而婉转,有一种静悄悄的感觉。这是一个山洞里,洞口方圆有十来丈宽大,天光照射下来,洞底犹如九渊之地。

此时的光亮落处,一块岩石之上,趴着一只巨型的虎纹蛙,估计普通的澡盆,不一定装得下它的身子。

“咕咕……”巨型虎纹蛙发出声响,在这洞天之中显得格外洪亮,而滚动的眼珠子好似球晶体,正俯视着溪间碎石堆中一株散发着淡淡光晕的水仙花,在溪流波光的辉映之下,仿佛散发着异彩,“你这小娃,几百年过来,居然还看不惯我这副模样。”

“让你不要叫我小娃,我不是蛙,是花儿。”那株水仙花轻轻摇晃着,又发出清脆的声音,若是不知情景,定然会以为是天真的小姑娘童言无忌,也绝对不会认为是无理取闹。

“早知如此,就不告sù

你天地万物的区别了,免得被你纠缠不清。”巨型虎纹蛙语气中有些无奈,却更像个慈祥的老人家。就在这当儿,一只拳头大小的飞蛾,从幽暗中袭向那株水仙花,岩石上的巨型虎纹蛙从容不迫,张开血盆大口,舌头如一条长索迅疾伸展过去,把那只飞蛾卷入了口中,咕地一下吞噬掉了。

“你一天不吃,会死呀!”那株水仙花调皮地出声抗议。

“我不把它们都吃掉,你能长得那么亭亭玉立么?”巨型虎纹蛙却也童心未泯。

水仙花儿一时没有出言反对,仿佛在想些什么,巨型虎纹蛙抖擞了一下,身躯急剧凝缩,瞬息间形成一个老人家。看不出具体的年岁,闪亮滚动的眼珠子,扁平的鼻头,薄嘴唇配上一张大嘴巴,暗灰色的长发披散着盖住了双耳,眉毛与胡须几乎一样长,有点发白涣散着淡淡的光泽,仿佛很精神,又仿佛很慵懒。

老人身上的袍子也呈暗灰色,倒是很干净,腰间系着一根深绿色的草绳,浅灰色的裤腿过长及地,遮住了脚板后跟,只露出来十个光着的脚丫子。只见他将腰围伸展了一番,旋即站起身来,挥一挥衣袖,动一动腿脚。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可以化成人形,随意走动呀!”水仙花儿的语气,明显有着小女孩想快点长大的苦恼。

“我来帮你算算,你开窍至今快有百年了吧!那就还需yào

区区两百年便可以了。”老人悠然地踱着步子,背负着双手。

“两百年还区区?”水仙花儿颇有些小性子的语气,使她那高挑的茎干颤动了一下,仿佛风吹欲折的样子,黯然静止半晌,“我若化成人形是不是也像你这样,有脚有手……暗灰色的长眉长须长头发,有鼻子、有眼睛、有耳朵,还有一张大嘴巴?”

“万物生灵,除了人类之外,得天地造化,吸收日月精华,通常是三百年成精,又三百年开窍,再三百年化形……”老人悠然停顿了一下,忽然呵呵笑了笑,“你若化成人形,应该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模样,不会像我这糟老头子。”

“哦……那太好了……”水仙花儿清脆的声音欢快流露,随即却又是非常郁闷的叹息口气,“唉……还要两百年呢……”

“两百年算什么……”老人遥想了一下自己经lì

过多少个两百年,却是无法记清了,“很快的,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刚才那只妖蛾子,不知已经修liàn

了多少个百年,被你一张嘴就吞噬掉了……”水仙花儿在郁闷中很快转移了念头,指责起老人来。

“这只妖蛾子大概也就五百年的火候,还没开窍呢!”老人不以为意随口道。

“听你的语气,我都有些心寒呀!那只妖蛾子千辛万苦熬了五百年,你吃了它,却还说风凉话。”水仙花儿追责不放。

“你这小娃,也太不够懂事了,我的风凉话,只是为了解释你的疑惑。”老人显得有点不服气地反驳,接着又悉心开导一通,“弱肉强食,是生存于这个世道,残酷的真相。这只妖蛾子隐藏在幽暗处,其目的是想吃了你,我也念及它五百年来得不容易,现出原形就是要警示它,让它识相的飞远点,可是它还是贪婪地向你飞扑了过去。”,

“被你说得,我对这个世道是即好奇、又畏惧。”水仙花儿温驯中带着倔强。

“你知dào

么?花是一个庞大的种类,尽管成精开窍之后非常灵慧,但为什么花妖却那么少,而要修成花仙子,就更为稀罕了。”老人谆谆善诱,说到这个问题时,心底不禁有些莫名的悲伤:蛙类也很庞大,成为妖仙的也很稀少。

“老头,你就告sù

我吧!”水仙花儿求知欲被挑起。

“因为花类是植物,能够得天地造化就已经是万里挑一,还决定在你生长的地方,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三百年成精,又三百年开窍,仍然只能在小范围挪动躲避,遇到风吹雨打、电闪雷鸣、雪上加霜,都惟有默默地承shòu,这算是幸运的……”老人盘坐下来,停顿这一刻水仙花儿却没有插口发问,而是静静地等待,想象着那些凄凉的情景。

“你如果不是与我这个糟老头子有缘,生长在这个山洞里的话,要是生成在山崖上,或者是森林里,我很难想象你如何能够存活在这世上,随便一只成精的飞禽走兽,都能把你吞噬掉。即便是像刚才那只巴掌点大的妖蛾子,甚至只是成精还尚未开窍的小妖虫,发xiàn

你就像看见它的美食一样,盼望着、迫不及待地向你飞扑过去……”老人严谨的叙述语气愈来愈快,忽然就没了,在洞天里回荡的响动,有着一股阴森森的氛围。水仙花儿依然没有吱声,不知在作何感想,老人却舔舔嘴巴,换成一种轻松的语调,继xù

道:“这些个小屁虫胆子倒真不小,居然无视我的存zài

,有眼无珠的小东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夺食,死了活该。就是这些小东西,被我吃得太多太多了,早就乏味了。”

“不好吃么?我以为你爱吃呢!”水仙花儿说话了,清脆的声音使这空间里阴霾的气息消散不少,语气又一转,“它们……它们为什么盯上我就不放,它们为什么想要吃掉我。”

“在这弱肉强食的残酷世道上,想吃掉你、要吃掉你只因为它们能够吃掉你,虽然你有近七百年的境界,而它们甚至都没有开窍。而你七百年的境界形成的精魄,吞噬就可以助长它们的修为,并且有利于它们突pò

境界。”

“你吃这些小妖虫,也为了增长修为、境界么?”

“呵呵,怎么说呢……修为哪……”老人躺倒下来,右手支头,“就在此洞天里,我都不知dào

渡过了多少年月了,也不知dào

能不能够再增长,更不知dào

突pò

这层境界会是什么。”

“你难道没有想过成仙么?”

“想过,以前觉得太过遥远,现在偶尔想想,却觉得成仙了又如何?”

老人懒洋洋的神态,仿佛是疲累了,又仿佛悠闲自在着。而老人对成仙的回答,使水仙花儿有点犯迷糊,听起来好似很肤浅,仔细想想又好似很深奥,一朵没有经lì

世事的小妖精,即便是非常的灵慧,又如何能够明白一只渡过了数不清岁月的老妖,那种从容淡定的无欲无求,怀着憧憬看似接近,其实距离真的太遥远了。

“老头,谢谢你几百年来,一直保护、照顾我。”水仙花儿真挚的语气,仿佛忽然之间长大了。

“小娃,我也非常的感谢你,能够陪着我说话解闷,否则在这不知深浅的年月里,可真是寂寞如雪呀!”老人斜躺在那里微笑着,仍然右手支头,左手捋了捋眉毛,又捋了捋胡须。

“老头,你说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出去过呢?”水仙花儿仿佛问不完的疑惑,不等回答又加一问,“你出去过么?”

“当然出去过,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复杂,而我喜欢简简单单。”

“我如果化成人形,肯定呆不住!你知dào

么,自从我有了意识以来,就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等看清了周围能够看得见的事物,就盼望着能到洞口上看一看。直到你跟我说起外面的世界,我就更加好奇了,更加想看到外面世界的样子,还做梦呢!”水仙花儿兴奋地说着,忽而幽幽地叹道,“不知外面的世界跟我梦中的情景,是不是一样,今天听了你的话,我想出去,又害pà

出去了。”

“嘿嘿,我知dào

……”老人颔首应了一声,还保持着懒洋洋的姿态,却仰望天空。从这株水仙花在这堆碎石里发芽便看着她生长,看着她成精,看着她开窍,外面的一点一滴都通过他的口,灌输到她的意识里,她那花样年华茎直语快的个性,忽而执着、忽而无所谓的脾气,又哪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唉,又开始发呆了……”水仙花儿叹息。

“仰望天空,是件多么惬意、多么美好的事情,我淡定、故我在……”老人悠然自得感慨着,那自我陶醉的神情,往积极的一面来说那是一种洒脱,往消极的一面来说完全是混日子等死,但是他却是一个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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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蜈蚣精,好毒(求收推)

此时的洞天之外,正处于万物凋零的冬季,花儿大都凋落了,蛙儿冬眠了。寒风呼啸,洞天之中却恁地生出一股暖流,虽然这只虎纹蛙老妖早已不畏寒暑,却是死性不改,每到冬季就懒洋洋的,惯常的发呆,更喜欢仰天大睡。

在水仙花儿的记忆里,老头到了这个时节,一觉少则睡上两三天,多则要足足睡上两三个月。几百年来,许多冬季都是一觉睡过去的,看似永远醒不过来,其实水仙花儿若有危险,老头随时都会醒来。

老头又进入漫长的睡眠了,水仙花儿很无奈,感觉孤单了,甚至被老头潜移默化,感觉到了如雪的寂寞。顾影自怜的无聊,自言自语显然是无趣的,只能暗自叹息地发呆,学着老头仰望天空。

白云从头顶飘移过去,天色暗了下来,冒出了点点繁星,如银的月色,月亮轻轻地缓缓飘过,繁星点点隐没。

天色暗了又亮了,风云变幻,日月如梭,洞天里的冬季一年比一年更平静了,仿佛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地走,惟有那一如继往的风声水响,却不复当年妖物横飞的景象。虽然听老头说过四季冷暖的变化,但洞天之中四季的温差太小,岩洞中冬暖夏凉只是外面生灵的感受,水仙花儿感觉不到,只觉得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明朗,时而飘散的霞光很炫丽。

水仙花儿开窍已来,感知是灵敏的,只是在虎纹蛙那老妖的庇护之下,危险意识仿佛逐渐丧失了。此时,一只手臂般大的蜈蚣精,从岩洞幽暗的孔穴中飞落,没有直接扑向水仙花儿,却是迅疾贪恋地向她爬近。

“你是来吃我的么……”水仙花儿的声音优美,异常镇定自若。

“呃……”蜈蚣精反倒是怔了怔,悻悻然回答,“当然,要不我来干什么?”

“我希望你只是来跟我聊聊天……”水仙花儿很天真,感到有些可惜。

“哼,我看你傻乎乎的,整天就知dào

异想天开……”蜈蚣精瞥了一眼老头,胆色壮了壮。

“唉,听我的劝,你还是赶紧走吧!要不然,你没能吃到我,会被那老头吃掉的。”水仙花儿好意地提醒。

“我已在洞中潜伏整整七十天了,天天观察着那只老妖怪,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死透了还能是什么,要不我也不会冒然出来,你却还拿那只老死的家伙来唬我……”蜈蚣精有点心虚,却又为自己壮了壮胆。

“你怎么就死心眼,不听劝呢?”水仙花儿无奈。

“听劝?你以为我也傻呀……”蜈蚣精反正豁出来了,索性嘴硬一点。

“不是以为,而是你才真的傻乎乎,傻得自以为是!”水仙花儿郁闷久了,苦口婆心不吝啬,更不觉得费劲,“你为了吃我,却把自己断送在老头的嘴里,值得么?”

“应该是你没弄清楚状况吧!”蜈蚣精一直留意着那块岩石上面躺着的老头,见他确实没有丝毫反应,于是放松了不少,“我吃了你,我就可以化形了……”

“你都快化形了呀!”水仙花儿关心在侧重点,随即叹息,“九百年的修为多不容易,我却还要等两百年……”

“谁说我修liàn

了九百年?”蜈蚣精也来了兴致,随之按捺住急迫吃掉她的念头。

“三百年成精,又三百年开窍,再三百年化形,不是九百年么?”水仙花儿分辩着,理由十足。

“嘿嘿,我明白了,我确定是你糊涂!傻乎乎!”蜈蚣精自信满满的样子,“算起来,我是三百年成精,但我两百年不到就开窍了,至今一百多年过去,总共还只六百多个年头……”

“哦,还能这样呀,你是怎么做到的……”水仙花儿很好奇。

“成精之后,我也是混混沌沌修liàn

,循序渐进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直到有一天,我吃了一株人参精,修为突飞猛进,于是我不断寻找人参精、花精、草精、树精吞噬,修为果然增长迅速,不到两百年的时间竟然开窍了……”蜈蚣精说起自己的光辉历程,不免有些得yì

洋洋,“开窍之后,我自然再接再厉,不仅寻找这种不能跑的精物吞噬,还捕食一些能跑、甚至能飞的,我还吞噬了与我同一个洞府成精的三条蜈蚣精,它们助长了我的修为,在我五百多年修为的时候,我就吃掉了一只近九百年快要化形的兔子精……”,

“为了助长修为,你——你竟然连同类都吃掉了,你也太……忒狠毒了吧!”水仙花儿听到这里,唏嘘不已地感叹,“大家同是妖精,却要弄得你死我活,老头说这个世道弱肉强食,果然没错……”

“那老头肯定吃掉不计其数的妖精,否则能成为老妖怪么?估计他是在这山洞之中,呆久了、呆傻掉了,所以变成了死老头。”蜈蚣精诽谤了一番,又接着叙述他的历程,“吃掉那只兔子精,彻底吸收消化完它的精魄之后,那是猛增了近九十年的修为,我感觉自己也离化形之期不远了。唉……”

“那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突pò

呢?”水仙花儿不禁问了句。

“如果当时,我若是回洞府……或则找一处灵山洞府,潜心修liàn

的话,估计现在早已化形了。”蜈蚣精吃掉同类,心里不免留下了阴影,却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遗恨,既然聊开了,便也有了倾诉的欲望,“但是以我当时的状态,只觉得完全没必要在洞府中苦修,只要再吞噬些妖精,轻易就能够突pò

化形了。于是我到处游荡,在峨嵋山发xiàn

了一只蛇妖,是一只刚刚化形的青蛇……”

“你难道向这只化形了的青蛇进攻了……”水仙花儿不禁又问,妖修的阶层里,化形是一个区别很大的分水岭,所拥有的法力也不可相提并论。成精、开窍、化形,是处于妖修最低阶段的三个层次,这个阶段称之为“凝精化形”;化形之后的妖精混在人类堆中,不用法眼是识别不开的,除非现出原形,这个阶段称之为“凝形化神”;化神之后的老妖,那还得了,法力是难以估量的,这个阶段称之为“凝神还虚”。当然,万物生灵成精的千千万,能够化形的也不过万分之一二,能够化神的就更是寥寥无几了。无独有偶,跨过化神阶段的稀有老妖,便有一只躺在这洞天之中。

“自从我吞噬了那只九百年的兔子精之后,我不禁估量自己的实力,当我遇见那条刚刚化形的青蛇,就相信自己能够对付得了她,而且有非常强烈挑zhàn

化形妖精的欲望,很想尝试一下吞噬妖丹会是什么效果,肯定会比吞噬精魄更神妙吧!”蜈蚣精回忆起当年的峥嵘岁月,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一往无前,“我确实向她进攻了,并且重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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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残酷的修炼之途

“你是偷袭她……”水仙花儿不用揣度,立即指出。

“对,当我遇见她时,她正从人形现出蛇身,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化形了的妖精现出原形会是什么情况?排除故yì

现形的可能;无非是受了重伤,必现形;还有就是化形不久的妖精,刚凝结的妖丹在一天之中能量消耗到一定程度之时,便会现出原形。”蜈蚣精见识广博,阅历丰富,吞噬众多妖精的精魄,踩着它们尸骨突pò

的修liàn

之途,不是水仙花儿这样在洞府中清修的妖精所能想象,“我见到她从一个青衣少女现出蛇身的情形,便断定这是她一天之中法力最薄弱的时刻,如果她是人身,我还真没多大把握。因此,我偷袭成功了,这还依托于人类的经验之谈——打蛇打七寸,蛇类的罩门在七寸之处,人类把它们的要害时而挂在嘴边,宣扬得天下皆知,早就不是秘密……”

“你真阴险、奸诈、狠毒,唉!可怜的青蛇……”

“我觉得,我更可怜……”

“你、你无耻…”

“唉,当我正要夺取她的妖丹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只一招手便……让我窒息,我没来得及…压根来不及反抗,就已经……已经被一股强悍…而冰冷的劲气击中,刹那间…我感觉……我的精魄就要……灰飞烟灭了…”说起这些情形,蜈蚣精的声音发颤,那是心有余悸的缘故,“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凝聚、迸发出仅有的一点力量,急剧遁逃……”

“呵……”水仙花儿轻松地笑了,欢喜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太好了,这白衣女子,应该也是一只化形的蛇妖。她怎么……怎么就让你逃走了?”

“是呀!”蜈蚣精也沉浸那段往事之中,并不在意水仙花儿亲善双蛇,“起初我也不明白,以白衣蛇精的法力,若追击的话,灭掉我应该轻而易举,然而我急遁逃匿,却并没有发xiàn

她追来。过后仔细想想,应该是她要先抢救青蛇之故吧……”

“真好!我都想立kè

去到峨嵋山,跟她们交朋友呢!”水仙花儿由衷赞叹、向往,又指责蜈蚣精,“你倒是想明白了她没有追击你的原因,是为了先抢救青蛇之故,你再想想你自己,不仅肆意吞噬我们各类妖精,竟然还吃掉你自己的同类……”

“所以,我才觉得我更可怜。”蜈蚣精也意犹未尽,继xù

倾诉他的衷肠,“当时我逃脱之后,只受了白衣蛇精的一击便让我痛苦不堪,光皮肉伤就花了十年光阴来疗养才得以恢复,而修为更是损失了两百年难以弥补。但我也觉得庆幸,在那种情况之下当机立断,没有死缠烂打、没有求饶,而是凭着一口气逃脱了。在我修养期间,孤立无援的岁月里,是有点后悔当年吃掉了我的三个伙伴,否则我们一起修行、相互扶持、同气连枝、齐心协力、并肩战斗,终有一日能够打败那白衣蛇精,还可以把她们两条蛇精一并吃掉,唉…”

“你…”水仙花儿欲言又止,无言以对。

“虽然这口气难以咽下,但事到如今,这个梁子恐怕是找不回来了。”蜈蚣精毫不掩饰眦睚必报的心灵,倒是活得非常真实,然而思维慎密,简直险恶到了骨子里。

“她们不找你报仇,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你居然还惦记着吃掉她们……”水仙花儿明显不悦,极其的郁闷。以往,虽然看不惯那老头吞噬掉横飞而来的妖物,甚至会斥责那老头贪嘴,此刻却怨怼那老头怎么还沉睡着,盼望他快点醒过来吧,把眼前这可恶的家伙吞噬掉!

那蜈蚣精孤僻独行混到今日,倾诉了一番也觉得够了,心灵深处舒坦多了,言尽于此该把眼前这株花精果腹了。早就看出这是株开窍了的花精,至少在六百年以上的火候,而方才听她透露,还要两百年化形那是近七百年的火候,蜈蚣精想想便有些激动。,

自从被白衣蛇精挫伤之后,他隐藏起来疗养好伤势,又小心翼翼地增进修为,这些年也断了招惹化形妖精的念头,开窍的妖精便是最好的捕食对象了。没有开窍的妖精只有精,开窍了的妖精才有魄,光是吞噬消化精,修为进展微妙的缓慢,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对化形妖精的妖丹望而却步,他便退而求其次,很在意谋取开窍了的妖精的精魄,当然遇到了没有开窍的妖精,也不会放过。

在近来的一百年间,由于收敛很多的原故,捕食到上了六百年火候开窍的妖精,屈指可数仅只四个,两只蜘蛛精、一只山羊精、一只雪莲精而已。而又因为那次创伤,即便是吞噬六百年火候的妖精,能够增长的修为也比原先大打折扣,若能弥补三十年修为就算很不错了,可是吞噬了那只不过刚开窍的雪莲精,消化它的精魄之后,却让他猛增了五十年修为,让他认为吞噬花精可以获得最大的助益。

然而,花精原本就很稀少,即便是偶尔获得,没有开窍的花精对他仍然收效甚微,于是他梦寐以求、苦心孤诣地寻找开窍了的花精,于是在两个多月前,他发xiàn

了这株水仙花精。

同时,自然也发xiàn

了此洞天里,躺在岩石上睡大觉的那只老妖。

对这株水仙花精垂涎三尺,却又对那只老妖望而生畏。那老头到底为何物,他无法判断出来,但以他多年的杀戮猎食经lì

、非同寻常的修liàn

之途,隐约间他能感觉的到,那是一只法力深不可测、难以望其项背的老妖,即便是沉睡不醒,也让他心悸、呼吸骤然紧张。

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念头,他竟然没有逃离,而是潜伏了下来,一天一天地过去了,那老妖始终没有醒过来,没有丝毫的动静,而带给他的压迫感,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于是,他开始有那老妖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想法,一直不敢有这样的猜测,却忽然冒出脑海、钻进了心间。再加上,天天见到那株水仙花儿灵气波动的样子,每到子午时,更是散发着浓郁的光泽,他越发的贪恋、舍不得离去。

于是,他每天都想那老头是不是死了,是不是老死了……

这个想法每天都在他的脑海萦绕、盘旋,甚至梦见自己吞噬掉了那株水仙花精,消化了它的精魄,突pò

了化形……

但是,他没有梦到自己连那只老妖都吃掉,梦由心生,也替自己抹去了那点畏惧。

然而,梦中的情形是那么意气风发,提心吊胆中梦复一梦,连醒来时的困扰、纠结、彷徨,也逐渐消散了。回味着似幻似真的梦境,再看那株水仙花儿就在那儿,只觉得梦想变成现实就差一跳跃的距离,再看那只老妖,已经没有一丝让他感受到危险的存zài

,应该相信自己敏锐的直觉,老妖怪已经死了,已经死透了。

鼓起勇气,他跳了出来……

水仙花儿与他的一番对话,非但没有使他悬崖勒马,反而愈加使他踌躇满志,这个暴殄天物的家伙,真是本性难移。

此时,蜈蚣精抖擞精神,向水仙花儿飞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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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猪油蒙住了心窍

唿——

无形的劲气,随着柔和的破空声响,径向蜈蚣精飘来。

蜈蚣精的扑势如离弦之箭,虽然迅疾无伦,却硬生生被这股柔和的劲气截住。顿时只觉得浑身的力量,骤然之间消散,犹如浮萍在水中晃荡了一下,就仿佛柳絮般跌落下去,跌在了水仙花儿根前。

此刻,蜈蚣精应该醒悟了,然而离梦寐以求之物,距离更近了。他长着许多条腿,都很短,却也触腿可及,眼前的这株花精还能吃到嘴里么?

蜈蚣精不甘心呀!想移动一下,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闻闻这株花精飘散的香气,多么美妙的感觉,六百多年来却未曾留意。恍惚间,蜈蚣精深深感受到此刻的落魄,莫名的难过,仿佛很强烈又仿佛捉摸不定,只觉得心窍里空荡荡了。

“老头,你怎么不把它直接吃掉?快点把它吃掉!它落到我根前,让我有些毛骨悚然呀……”水仙花儿清脆的声音,如珍珠颤动般,显然是有些害pà

了,却也流露出欣喜。

“急什么……”老头身体舒展了一下,悠然地回答。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今天的情况也不一样,你们唠唠叨叨了半天,就没有想过我也有情绪么?我现在心绪波动得厉害,很没有胃口,我需yào

稍稍缓和一下心情。”

“那,那先把它给我弄远点……”

蜈蚣精听到这一老一小的对话,感受终于又恢复过来,却是复杂的难以言喻,最强烈的是心里难受得想吐血。心计焦迫,进退罔踬,然而即便是有再多的心计暗算、当机立断,落到如此地步,又能如何呢?也只能是,干巴巴的等待命运的降临。

老头手轻轻一招,蜈蚣精便凌空腾飞了过去,落到那块岩石之上。

“唉,死到临头,你还想再说点什么吗?”老头问。蜈蚣精才骤然觉得,浑身的力量又回到了身上,没有了刚才落在水仙花精根前那种被抽空了的感觉。他心里旋即明白,这是老妖怪对小妖精的保护手段,太高深莫测了。

“您…老前辈,我……我…以为您仙去了……”

“你咒我死?”

“不、不是,是我一时糊涂,我不该冒犯……它,我…我该死!”蜈蚣精吞吞吐吐,姿态只能是卑微的,哪里还有傲气,却萌生了求存的念头,“老前辈…饶我一命吧,今后……今后我听从您的差遣……”

“想听我差遣?妄想!你也不是刚刚成精,更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听你诉说经lì

,如此之丰富,行事冷静、狠辣、酷毙了,几时糊涂过?”老头顿了顿,缓了一口气继xù

,“我若饶了你,那小娃肯定会笑话我,骂我才是老糊涂了……”

“就是!”水仙花儿适时附和,难得没有唱反调。

“以为我仙去了?天不灭我,你能送我仙去么?”老头睡饱了,越发兴致,“是你心里想着我仙去!你以为我仙去了,你才不该冒犯它,如果我真的仙去了,那你就该冒犯它了?你还有理了?你是真该死!”

蜈蚣精趴在下方,扁平的脑袋垂搁,蠕腰缩腿,浑身哆嗦着。

被老头一番痛斥,在如此恐惧万分之下,蜈蚣精却没有忘记反省自己:可能是我三个月前吃了一只猪精,人类在犯了糊涂时会说,被猪油蒙住了心窍,我在修liàn

的道路上向来英明,忽然变得如此糊涂,原来……唉,那妖猪才刚刚成精,我不该吃它。

“小妖猪害了我!我是被猪油蒙住了心窍,才犯糊涂,求老前辈饶命!”蜈蚣精大呼出声,找出个理由无论如何,都当成了救命稻草,总之是抱着一线希望。

“啊?是你该死,还说什么小妖猪害了你!”水仙花儿呛声道。

“是小妖猪!是小妖猪害了我,我是因为吃了一只猪精,猪油蒙住了我的心窍,才犯糊涂的,希望老前辈垂怜、垂怜我,饶了我吧……”

“你…”水仙花儿心灵越发的添堵,愈加的反感,已然觉得跟他说话费劲,连听他说话都难受,真是忍无可忍,“老头,我受不了了,快吃了它!”,

“唉……”老头叹了口气,“好像的确不是你的错,是那月亮惹的祸呀!”

“老头…”水仙花儿快晕了,也是老家伙今天不知哪根筋错乱,消遣到了这份上。

“对,对!”蜈蚣精忙不迭点头,“是小妖猪…是月亮惹的祸……”

“哈哈……”老头大笑了一声,忽然喝斥道:“对你个头!吃了头猪精,你说被猪油蒙住了心窍?如果吃了个人,你还不得说鬼迷心窍?你还真拿来给自己开脱,倒打一耙你还理所当然了?”

“是!是!啊?没有……”蜈蚣精点头变磕头,颤声语无伦次。

“是呀!如此伤天害理的修liàn

,迟早都要尝还。”老头的那点情绪,在痛快反驳蜈蚣精的胡搅蛮缠之下,虽然没有缓和却是顺畅了,费了那么多口水,肠胃也通了,“饶你就真是太没天理了,天不收你、我收你,就由我这糟老头子代劳吧……”

见老头张开了血盆大口,蜈蚣精费尽心机软语求饶还是没能挽回,反正左右是个死,霎时也张开口,喷出一股浓郁的黑烟,旋即爆fā

出所有力量向后窜。

黑色毒烟,是蜈蚣精折在白衣蛇妖手里之后,特意潜心修liàn

的厉害功法,有针对化形妖精的意图,能够轻易穿透坚硬的岩石,蜈蚣精以此功法可穿山遁地,在打不过的情况下,更增加了逃生的把握。而蜈蚣本来就是五毒之一,又有如此修为,再经过百年来的刻意淬炼,毒烟隐含的毒素可想而知。

蜈蚣精从来就不会束手待毙,而是垂死都要挣扎、拼搏、折腾的货色,而此番发难,倒不是奢望毒烟在老头面前能有多大效果,只为阻击一下,已经到了玩命的关键时刻。

否则,这项功法还从来没有对敌使用过,再不用也没机会了。

确实没有机会,连一线生机都没有。老头对毒烟压根就不放在眼里,而那长索般的舌头如一条吸布,将浓郁的毒烟连带蜈蚣精的身躯,一并卷向了那张血盆大口。

那一瞬间,水仙花儿只见老头那鲜红色的长舌,仿佛被黑烟裹住,又仿佛粘住了黑烟,浓郁的黑烟骤然间消失无影,原本鲜红的长舌也染成了墨绿,那条蜈蚣精沾在舌尖上,哪里还能挣扎半分,迅疾地被卷入了口中。

咔嚓、咔嚓,老头的大嘴巴闭合还咀嚼了两下,随着咕地一声喉结滚动,一切归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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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观天,妖的境界

“好吃么?”水仙花儿问。

“还行!”老头深沉地回答,忽而又慵懒地笑了笑,“你也想吃呀!早说就让你尝尝。”

“我怎么会吃?我才不吃呢!恶心……”

“呵呵……”

“你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为什么看我的舌头?”

“我看看是什么颜色…”水仙花儿语气中有点当心,那蜈蚣精是剧毒之物,那股黑烟也含有剧毒,旁观都觉得恐怖。

“呐——”老头很童真地吐了吐舌头,却是淡红色。

“我刚才还看到是墨绿色,好奇怪呀!”水仙花儿轻快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小菜而已……”老头得瑟了,“我吃了那么多妖虫、妖蛾子,妖精、妖兽、妖魔鬼怪……哪一个不是剧毒之物,区区一只没有化形的蜈蚣精,费不了多大的劲,瞬间即消化了。”

“嗯、嗯。”水仙花儿连声应着,此时一抹明媚的阳光从洞口照射下来,溪流波光粼粼闪耀。水仙花儿原本所处的地方,阳光尚未照射到,她便挪移了过去,置身于溪流的浅水中央,更显亭亭玉立,光彩夺目,“今天的阳光真温暖……”

“是呀!”老头也感慨,“又是一个冬天过去,外面的世界也应该绿了,万物苏醒,春暖花开……”

“我光是听你说,便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却偏偏不喜欢出去。唉!可惜我却出不去……”水仙花儿感叹。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日新月异……虽然很精彩,却都是浮云般飘忽来去。我呆在这洞天之中,同样能够仰望天空,沐浴阳光、赏月、看星星,看白云飘过,看着一株水仙在这儿发芽,逐渐长高、长大,花儿开了,花枝招展、美丽绽放、并且永不凋谢,这是一件多么有意义的事情。”老头守住这一片天空,却是很满足。

水仙花儿沉默了,在这午时三刻,她可不会忘了吸收太阳的精华,聚精会神、养精蓄锐、凝精化气。此时的艳阳炫目,而水仙花儿通体的光泽鲜亮,越发的晶莹剔透,而花心飘散的光晕,更是一闪一闪的耀眼瑰丽……

老头自然不会打搅,而是很欣赏地望着这一幕,或许是童心未泯、又或许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有一种超脱的感觉。

“真舒服,浑身是劲!”水仙花儿扭动着腰枝,午时已过太阳西去,洞中又只剩下阴影的天光。见老头只是微微一笑,半晌之后,水仙花儿忽然问:“老头,是不是我也可以不用再等两百年,也能化形呢?”

“嘿嘿,或许可以……”

“真的可以呀!”水仙花儿高兴得跳了起来,只是连根一跃,旋即又落回水里,根部伸进碎石泥土中,“你怎么以前不告sù

我?你快告sù

我,如何迅速地突pò

化形,越快越好……”

“你看!我若早告sù

你,你还能安心、踏实地修liàn

么?”

“怎么不能……”水仙花儿激动,突然沙哑了。

“你的好奇心太重,若给你知dào

修liàn

一途还有捷径的话,哪还能踏实清修近七百年?”

“真不知dào

,你还隐瞒了多少真相?”水仙花儿语气幽幽。

“呵呵,你怨尤我呀?我是将你引导在正确的修liàn

轨道上,成精、开窍、直到以后化形,虽然只能算是你修liàn

的起步阶段,但若你分心误入歧途,轻则影响根基,重则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对,走火入魔!就像蜈蚣精那样,自以为找到了一条修liàn

的捷径,殊不知已经入了歧途……”

“误入歧途?它还只修liàn

六百多年,但修为确实比我高呀……”

“你往上看,那洞口高么?”

“嗯,很高……”水仙花儿仰望。

“你往天空看一看……”

“很晴朗、碧空如洗。”水仙花儿仍然仰望。

“高么?”

“嗯,高、高深莫测……”

“你再往洞口看,洞口高么?”,

“嗯,好像、好像不怎么高了……”

“那蜈蚣精的修为高么?”

“嗯,确实没有多高……”水仙花儿望着老头。

“天上的浮云,时而会蒙蔽你的双眼。仰望天空,尽管你身在洞底中,穿过了云层,你才会发xiàn

深远、看到深邃,你不觉得宁静么……”

“嗯。”

“误入歧途的表相,往往看起来希望无限,看不见的却是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

“杀孽太重,天劫也就越多。所以,虽然吞噬其它妖精的精魄,可以快速增进修为,但是以此化形的却是少数。当然,这的确是条捷径,不用九百年,也有真的以此化形了。这些吞噬太多精魄,躲过无数天劫的妖,化成的人形也异于正常人类,法力或许也会比同阶的高强很多,它们被称之为妖魔。”

“你是妖魔么?”

“嘿嘿,我是老妖……”

“你经受了多少天劫?”

“千年一小劫,三千年一大劫,我经lì

了三次大劫了,很常态……”

“哦~”

“对于妖修来说,最可怕的就是天劫。但天劫对于每个妖精,又都是各有区别,一只清修的妖精,天劫其实并没有多可怕,只是象征意义,而一只造孽过多的妖精,每次天劫都可能是难以逾越的坎,有八九成殒落的可能性。”

“但,蜈蚣精吞噬了那么多妖精,那些妖精是遇到天劫么?”

“遭到了天打雷劈,那才叫遇到天劫,大天劫会有五雷轰顶的景象……”

“哦,那、那些被吃掉的妖精,它们的劫数却又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世道弱肉强食,会时不时有无辜的生命殒落,这是生存法则。而天劫,那是自然法则,也还是有许多的漏洞,可见老天是个慵懒的家伙,放任万物灵长、略施惩戒,并不是主宰一切。”

“真的很残酷……”

“当然残酷,太多的妖精都无法迈过化形这一关,就像被吃掉的这只蜈蚣精,即便是它吃了你,它能够化形的机率也不大。”

“为什么呢?它说百多年前,就感觉离化形之期不远了……”

“走火入魔的征兆,便是产生幻象、产生错觉。捷径,自然是步步荆棘,而化形,就是第一个大岔路口。像蜈蚣精这样的,惯常的投机取巧,看似心窍成熟,其实骨子里浮躁,如此状态,要将体内的精魄凝结成妖丹很困难,易走火还入不了魔境,所以它顶多只会成为一只怪。”

“怪?”

“对,就是妖怪。由于无法突pò

化形,而它吞噬的精魄,又使它的法力超出本身,致使形体可以有一定的变化,凝结不了妖丹就不能完全控zhì

这些力量,所以它的形体,就会多出它吞噬过的那些妖精的特性,你想想看,是不是怪模怪样?”

“嘻嘻,原来还会这样……”

“却也是、不一定的,因为化形不成功,多般就此殒落了,所以成为妖怪的概率也很小,当然比成为妖魔的机率大一点。”

“两百年后,我如果化形不成功,是不是也会死……”

“呵呵,你看到蜈蚣精的修为,却没有注意自身的修为,蜈蚣精的修为只是虚高而已,而你的修为很精纯,只要循序渐进,突pò

化形的机率却比它要高得多……”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再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你轻易殒落……”

“我如果化形不成功,又没有死,我会变成妖怪么?”

“唉,好奇心,会害了你。”老头无奈地摇着他的脑袋,“如果你会变成妖怪,你就不化形了么?”

“呃……当然还是要化形……”水仙花儿愣了愣,忽而问:“那蜈蚣精却为什么说,你是老妖怪……”

“哈哈,也正常,它是在骂我呗!妖怪由于无法凝结妖丹,虽然也有可能会比化形妖精厉害,但法力终究有一定的限制,与妖魔比那就天差地远了。它不骂我是老妖魔,而骂我是老妖怪,可见它是在为自己壮胆,耍滑头、小心眼而已。”

“却不知,我变成妖怪会是什么样子……”水仙花儿心灵有些异动。

“不要胡思乱想了,潜心修liàn

,你会化成人形的……”老头这句话的声音特别洪亮,有当头棒喝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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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老妖也有疑惑

水仙花儿收慑心神,她的修liàn

之途还很漫长。

老头没有入定,也没有继xù

他的懒觉,更没有仰望天空。而是深深地望了水仙花儿一眼后,就在那块岩石方圆里,来回地踱着步子,却没有往常的悠然自得,时不时的眉头紧锁,又时不时的摇头微叹。

忽然,老头仿佛是想通了,盘膝坐了下来,心念间动了动法决,张口喷出了一股幽蓝之物,径向水仙花儿飘去。只见那股幽蓝色之物形成光团,犹如一抹大大小小的露珠,停泊在水仙花瓣之上。

“这是什么?”水仙花儿问。

“那只蜈蚣精的精魄。”老头沉声道。

“你吞噬掉了,怎么又吐出来?还吐到我身上…”水仙花儿显明不悦,又不解。

“我吞食了蜈蚣精,并没有消化它的精魄,你试试……”

“试什么?”

“试着吸收它的精魄呀!”

“我不试!我不要变成妖怪,也不要变成妖魔。”

“你看我有成为妖魔的征兆么?”

“我看不出来…”

“你不想尽快化形了?不用等两百年。”

“嗯…不想了。”

“嗯?”

“老头,你是在试…试探我的心智,坚不坚定么?”

“不是,就是问你。”

“哦~”

“到底是想,还是真的不想?”

“呃……”水仙花儿一时不确定,还得扪心自问,半晌回答:“想!”

“那你试试吸收它的精魄……”

“真的不会变成妖魔、妖怪?”

“不会!我会骗你么?”

“不会…不一定……”水仙花儿思维摇摆。

“呵呵,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老头笑问道。

“…………”水仙花儿仔细想了一下,却是想不出个具体来,“很多真相,你都瞒着我…”

“有多少是真相呢?或许我所知dào

的,也是假相……”老头叹了口气,脸上有迷茫之色。

“…”水仙花儿更是一头雾水。

“我的修liàn

之途,可以说是循序渐进,九百年凝结妖丹、化成人形,化形之后到世间,有过一段算是复杂、不寻常的经lì

,无数的遭遇,加深体会了这个世道的弱肉强食,期间体内妖丹也在不断的淬炼,直到在长白山碰到一个妖魔……”

“遇到妖魔?你被袭击了?你打赢他了么?”

“是的。我被袭击了,那是我生平最激烈的一场恶战,最终我虽然伤了他,但也遭受到了重创。我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修养伤势,感觉体内的妖丹仿佛要碎裂一般,以为渡不过此劫,即将灰飞烟灭了,然而我的伤势却逐渐好转,我在山洞里边疗养、边修liàn

,不知不觉、忽然有一天竟突pò

了境界,妖丹消逝了、能量完全与元神融合。”

“因祸得福,你因此、突pò

了凝形化神境…”水仙花儿有些神往。

“是呀!我也是突pò

了,才醒悟。原来‘凝精化形’是将精魄凝结成妖丹,使我们平时吸收天地日月星辰的能量凝聚起来,产生聚变,而‘凝形化神’是将妖丹聚变的能量推向顶点,使之产生裂变融入元神……”

“哦…”水仙花儿迷糊地应了一声。

“我突pò

化神境之后,才经lì

三千年的大天劫,见到了五雷轰顶的景象,但也安然无恙躲过了。却说明我从化形到化神,用了大约两千年时间,而这六千多年来,我一直处于‘凝神还虚’的境界,没有感觉到突pò

的迹象,而我也不知dào

,突pò

‘凝神还虚’又是一个什么境界……”

“突pò

‘凝神还虚’境,应该就成仙了吧!”水仙花儿天真地说道。

“呵呵,或许吧~”

“老头,我从来没见你出去过,你有多少年没出去了?”

“我突pò

化神境、经lì

第一个大天劫之后,便回到这个洞天之中。这里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有我最美好的眷念,我在这里成精、开窍、化形,离开了近两千年回来,就没有再出去过,已有六千多年、快七千年了吧……”,

“都快七千年了呀…”水仙花儿很惊讶,“…你就一直呆在这里,修为停滞不前,你就没想过,出去游历一番,或许就像突pò

‘凝形化神’那样,忽然就突pò

‘凝神还虚’了呢?”

“没想过,因为外界没有眷念,我愿意陪伴这片天空,直到永远……”

“如果不能成仙,你…你会…”水仙花儿期期艾艾,才吐出后面两字,“…死么?”

“会吧!但那又如何?”

“你不怕死么?”

“怕不怕,又如何呢?”老头无奈笑了笑,“你这小娃问题还真多,顺其自然不好么?”

“顺其自然,而你这样是虚度光阴,你呆在这洞天之中,难道没有觉得,一眨眼就虚度了近七千年……”

“你难道觉得,你这近七百年,是虚度了的么?”

“我不是在修liàn

么?等我突pò

化形了,我就出去了。”

“唉!我也一直在修liàn

,难道…难道我这六千多年来,竟是虚度了么?”老头仰天长叹,不禁自问了一句,又喃喃自语,“凝神还虚之境,虚度光阴、虚空,我所探索的虚境,到底是什么状态,要怎么才能悟到……”

“老头…”水仙花儿唤了一声,却不知说什么好。见老头如此恍惚的神情,颓然老矣的状态,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洒脱,定然是引起了从未有过的困惑。以水仙花儿不到七百年的修为,那是处于最低阶段的小妖精,又如何开解一只近万年修为的老妖,境界差距太遥远了,她心灵深处感觉有些害pà

,暗想着刚才的直言质问,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嗯。”老头应了一声,半晌叹道:“虚度就虚度吧!顺其自然。”

“老头,你当年…化神之后没有去找那妖魔么?”水仙花儿思维活跃,赶紧转移了话头。

“去找那妖魔?为什么去找它?没有。”

“你被它袭击重创,突pò

‘凝形化神’境后,定然能够打赢它了,你怎么不去找它,狠狠教xùn

它一顿,报仇雪恨……”

“我不觉得有仇,哪来的恨。我与那妖魔没头没脑恶战一场,从而彻底激发了体内妖丹积蓄的能量,虽然受了重创,却也因此突pò

了化神境,是不是应该去感谢它……”老头说着,露出了微笑,“当然,那时我若去找他,别说打赢它,捏死它都不成问题。”

“呵呵……”水仙花儿也笑了,腰杆轻颤,忽而道:“你突pò

了化神境,那妖魔可能也有突pò

呢?!”

“那妖魔,当年还不到二千年的修为,要想突pò

‘凝形化神’境,是不太可能的,只是修成妖魔确实不同凡响,法力比同一阶段的厉害很多……”

“你能看出,它是什么妖魔么?”

“我用法眼也没看出来,只觉察到一点点特性,猜测是黑熊,不敢肯定。”

“却不知,这黑熊妖魔六千多年来,又是怎么度过的,到了什么境界?”水仙花儿遥想了起来。

“都说没看出来、不敢肯定,是不是黑熊妖魔了。”老头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它若还活在这世道上,我肯定又打不过它。”

“唉~”水仙花儿望着老头,仿佛恨其不争的样子,叹息。

“我忽然想,你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修liàn

之途,把蜈蚣精的精魄吸收了吧!”老头的视线落回到,水仙花瓣上那宛若露珠的幽蓝色光团。

“嗯,我尝试一下,我听你的。”

“蜈蚣精的意识、戾气,我已经帮你消除掉了,但你吸收精魄来增长修为,切不可心神涣散,还是要坚定自己的信念,否则便会产生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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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消化精魄

吸噬了蜈蚣精的精魄,水仙花儿旋即感觉到,一股强dà

的能量在体内乱冲乱窜,和体内本身的能量冲突起来。

水仙花儿潜意识地抗拒、压制,而这股精魄的能量,虽然被老头抹去了蜈蚣精的意识,但在另一个能量的压制下,冲击力不仅没有减弱,反而一波一波遇强则强、愈抑愈烈。

当然,若是水仙花儿的修为比蜈蚣精高,即便是初次吸噬精魄,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冲突感。而又因为,蜈蚣精的修liàn

之途,以杀戮吞噬别的精魄为主,攻击性深入骨髓、也深入到精魄,若非老头抹了它的意识、戾气,水仙花儿修为不够,甚至会有被反噬的危险。

尽管如此,水仙花儿还是感到惊惧、恐慌,近七百年清修的能量,都被激发出来,在体内与另一个能量展开了比拼。这是妖类生存的本能,而她还是头一次被激发,终于经lì

一场残酷的殊死搏斗,看不见,却深深地感受到。

老头盘坐在岩石上,看着水仙花儿经络里的光点流转,茎干蓝了又绿、绿了又蓝,花瓣红了又白、白了又开始泛黄……

水仙花儿处于生死关头的考验,老头举手间便能为之化解,却忍住了没有出手。老头脑海里盘旋着一个问题,那是水仙花儿方才所问,如果不能成仙会死么?老头不禁考lǜ

到这个问题,当初他刚化成人形时,是年轻人的模样,岁月流逝,他在慢慢变老,在“虚度”的六千多年来成了糟老头子。

既然难免会老,也就难免会死,有多少生灵能够体会,近万载光阴的沧海桑田。水仙花儿没能感觉到,尽管在这洞天之中陪伴老头有近七百年的岁月,但在她的第一印象里,老头已经是糟老头子,她并没有觉察到老头在这几百里越来越老,正如她在这洞天里,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夏天的炎热,也体会不到这洞天的冬暖夏凉,然而微妙的变化确实存zài



妖类的这种变化,凡间的人类更加感觉不到,老头在凡间的那两千年,落在人类眼里便是一个容颜永驻的家伙,在普通凡人不过百年的寿命,又哪能觉察如此微妙的变化?

在这洞天里不知不觉流年似水、光阴似箭,老头忽略了生死,当此时考lǜ

这个问题,也隐约感到离死期不远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在这个世道上消失了,水仙花儿还能像这样成长吗?近七百年来,未免太宠着她了,只让她经lì

风雨、不经lì

残酷,离开这个洞天,却又如何独自生存?

天色渐渐黑了,洞天之中幽深而静谧,而水仙花儿流动的光泽,却愈加的炫丽夺目,如一株瑰宝,红、白、黄、绿、蓝、紫、青……光芒乱窜。

老头缓缓伸出手掌,向前一推,一道灰白色的光团,顿时罩住了水仙花,彩虹似的光芒瞬间隐于无形,只剩下白绿两道。静默良久之后,水仙花儿发出脆弱的声音:“老头,你害我呀……”

老头对她一向宠溺惯了,此番见她确实吃了不小的苦头,心下也有些恻隐,却不动声色道:“是你的方法错了,蜈蚣精的精魄只是一块能量体,却比你本身的能量大。你莫要一味地强行压制,会适得其反,记住堵的同时也要疏,容纳、降服它,最终吸收化为己用。”

不容水仙花儿争辩,老头手掌一收,隐于无形的光芒又纷纷浮现。水仙花儿才喘息片刻,在蜈蚣精能量体的冲击之下,不得不重新对抗起来,此番依照老头之言,边堵边疏,果然感觉没有先前强烈了。

水仙花儿信心大增,慢慢容纳、吸收、消化……

荏苒间,一个月过去,水仙花儿经络里的蓝色光点消失了;两个月之后,花瓣上的红色也不再浮现了;三个月后,水仙花儿犹如一株碧绿的翡翠,流露着温润的光泽,而花瓣更是洁白如玉,散发着晶莹的光晕。

水仙花儿感觉到体内的能量运转自如,没有了一丝渣滓,修为不知增长何几,兴奋地说道:“老头,我成功了……”,

老头捋着胡须微笑,点头道:“嗯,修为突飞猛进,增长有九十年吧!”

水仙花儿欢呼雀跃道:“太好了!”连根腾空,落回碎石堆中,扭动着腰枝,整个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挪移到溪水边,望着水中的倒影,心想:不知自己化成人形会是什么模样?

心随意动,顶上的花瓣也随即凝聚变化,水中顿时显现出一张俏脸来,黛眉星眸、瑶鼻樱唇、粉腮玉颊、秀发如瀑,真是妙不可言、美不胜收,水仙花儿呆住了,不相信那就是自己的模样。

水仙花儿环顾自身,只能看到如青丝般的秀发,却是真真切切的,而茎干仍然一如原样,不曾有变化。如此顶着一个靓丽的人形脑袋,终究不太谐调,水仙花儿顾盼之际,更显得头重脚轻、摇摇欲坠,仿佛难以承载的样子。

“老头,我可以凝形了,是不是离化形之期不远了?”水仙花儿忽略了大部分的缺憾,很孩子气地向老头问道。

“呵呵……”老头干笑着,有些无奈地回答,“不远,通常的情况下,再有一百年差不多了。”

妖类化形,是以修为能量为支撑点,没有凝结妖丹的妖精,在精魄能量蓄积到一定程度之时,也能勉强化成人形模样。因此,水仙花儿在完全吸收了蜈蚣精的精魄后,心随意动便凝化出了一个脑袋。成精开窍而有了精魄,突pò

化形是要结成妖丹、使能量聚变,凝结成妖丹也是从“凝精化形”进入了“凝形化神”期,那是两种境界,修为也因此有了质的提升。

结成妖丹便可轻松化形,但初期在能量最弱之时,还是会现出原形,这个巩固的过程不会太长。所以人类会说“千年妖精”,因为妖类修行千年,几乎已经巩固了化形,一千年可以说是妖类的成年期,而突pò

“凝精化形”,也可以说是妖类的完全蜕变。

水仙花儿首次凝形,觉得新鲜刺激,自然感到欣喜万分,开心之下随口一问,并没有在意还需yào

一百年,才能凝结成妖丹,真zhèng

突pò

化形。

忽然,水仙花儿发xiàn

一只螃蟹爬到了根前,探出两只望哨般的眼睛,骨碌碌地仰视着她,溪流与碎石间有螃蟹出没,并不鲜见,但这只螃蟹十只脚张开,有海碗般大小,她以前却是没见到过。

水仙花儿虽然是花类成精,却有着活泼好动的性格,此刻心情爽朗,真是对什么事物都感兴趣。这样一分心,她那颗美丽的脑袋自然恢复了花瓣形,旋即又凝出了一条手臂,纤纤如玉、白洁无暇。水仙花儿随手一捞,将那只海碗般大的螃蟹托在了手中,却显得她的手掌太纤细了,而螃蟹褐色的硬壳、棕色斑斓的节骨,又显得她的手臂太粉嫩了。就在水仙花儿将螃蟹托在手上的那一瞬间,这只螃蟹本能地张开了一对大螯,如钳子般镶在水仙花儿新凝出的手掌上,作势欲夹却没有用劲。

“嘿,它想咬我。”水仙花儿发xiàn

螃蟹的举动,却没有将之放下,反而问道:“你从哪里来,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它还只有一百多岁,尚未成精呢!回答不了你的话。”在老头的法眼看来,自然清楚这只螃蟹的底细。

“啊~”水仙花儿诧然,随即又笑呵呵地对那只螃蟹道:“小家伙,却长那么大块头。”

只这么短暂的片刻,水仙花儿已感觉有些疲累,轻轻将螃蟹放下来,粉嫩的手臂便即融入茎干。那只螃蟹愣愣地望着这一幕,然后打横着一步三晃,奔向溪流而去。

就在此时,老头伸手一招,水仙花儿的一片叶子,被凌空撕扯掉,飘然落到老头手里。

“哎哟,老头……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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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紧迫感,淬炼

“呵呵,自有妙用。”

“你……”水仙花儿气愤,撕扯下一片叶子虽说不至于伤到茎干、精魄,可那是她身上的一部分,老头有何妙用呢?尽管不明白,却也知不会是险恶用心,但还是怨嗔了一句:“狠心的糟老头子!”

老头任由她发泄怨气,将能量贯入手中的这片水仙叶,然后轻轻一抖,便凝化成一条青绿色的绸带形状。老头盘膝而坐,将这条绸带抛在半空之中,双手齐施,只见两道幽蓝的真气,激荡在绸带的两端,旋即青绿色的绸带幽蓝光点灵动流转。

水仙花儿惊疑不定,欲向老头询问,却见他从未有如此严肃的神情,便只好先观望,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老头用真气烘托着绸带,竟不眠不休一连整整七个昼夜,停歇下来随即便入定了。水仙花儿也看出端倪,老头是用真气淬炼这条绸带,显然消耗了不少真元。绸带仍然悬浮在半空中,青绿色的光泽时而泛起一层幽蓝,仿佛有了生命似的,硬生生地停顿在那儿。

休息了半宿,老头又接着用真气淬炼绸带,这次却不到一个昼夜,便入定打坐,休息半宿之后再继xù

淬炼,如此日复一日……

水仙花儿只看到老头忙活,或则入定休息,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冒然打搅,只得收慑心神,投入到自己的修liàn

当中。只是如此一天天过去,水仙花儿按捺不住了,这天抓住老头停歇下来的机会,出声询问。

“老头,你淬炼这条绸带,要到什么时候呀?”

“……”

“你到底有何妙用?要花费那么大精力。”

“……”

“你认真起来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让我感觉有些害pà

!”

“……嗯?有什么好害pà

的?”老头双目睁开回话了。

“你忽然让我感到陌生,好生古怪……”

“我本来就是古怪的糟老头子,有啥稀奇?别多想,潜心修liàn

,争取早日突pò

化形……”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从来没见你这样子。”

“……”老头已然入定。

老头沉默,休息过后便专注于绸带的淬炼,水仙花儿无奈,只好专心于自身的修liàn

。在这洞天之中,犹如闭关一样,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十来个秋冬春夏便悄然地过去了。洞天之中这十来年岁月,也太平静了,平静的居然没有一只妖物出现。究其原因,那是老头淬炼绸带,真气能量运行散发的威慑力,过往的妖物避之惟恐不及,哪还敢进来冒犯。

十年之间,这条绸带从刚凝化出来的三尺来长,被淬炼得约摸有三丈来长,晶莹剔透的翡翠绿,光波流动闪亮。

这天老头收功之后,随意催动绸带,潇洒击落在一块岩石上,便听得“嘭!”地一声巨响,顿时碎石横飞,绸带旋即回落到老头手上。当然,这点威力在老头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顶多也就是能对付千年修为的妖魔,但以水仙叶子为材质,淬炼到了这种程度,几乎已经是极限了,要想威力再增强,就只有祭炼了。

“老头,原来你是炼制一件法宝呀!”水仙花儿吃惊过后,有些兴奋。这条凝化的绸带看似柔软之物,却能将坚硬的岩石击得粉碎,不由得叹慕。

“还称不上法宝……”老头神色自若,心下却沉吟了片刻,“只希望你在运用时,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好,有助于防身。”

“是?给我炼制的。”水仙花儿讶然。

“不给你,难道我有这需yào

么?”老头将绸带抛了过去,落在水仙花瓣上像条围巾。老头之所以用她的叶子炼制,也有考lǜ

到她使用时能够心意相通,发挥出潜在的妙用。

“嘻嘻……”水仙花儿羞涩地娇笑,真的很开心。

“唉~”老头叹息。

“怎么了?”水仙花儿不禁问道,“这十来年,你都没跟我说上三句话,让我感觉古古怪怪的。”,

“十年前,我之所以要为你炼制这件法器,是因为我预感到,我离大限之期不远了……”

“什么……”水仙花儿懵了。

“是的,我的万年天劫临近,恐怕难以躲过……”

“不会的,老头……大大小小那么多天劫,不都躲过了么?这次也能躲过。”

“以前的天劫,都是在不知不觉来临,茫然中就过去了。而这次,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使我心绪不宁……”

“也许,是你想多了。”

“你以为我是那只蜈蚣精呀!我虽然心绪不宁,但是感觉清晰,从未有过的清晰,大限之期在迫近……”

“那……我问你,万年天劫是大天劫,还是小天劫?”

“这……”

“那,我来帮你算算,一千年一小劫,三千年一大劫,你渡过了九千年的一劫,是大天劫。那么,这万年天劫,应该只是小天劫。”水仙花儿的语气,明显是刻意地学着老头。

“但愿如此……”

老头虽这样回应,但心里仍是不以为然。他处于“凝神还虚”境六千多年了,没有感觉修为增长多少,或许是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便是突pò

境界,然而突pò

境界却非常渺茫,也就惟有感觉最深刻了。

老头在九千年的大天劫上,开始有预感,只是那时心无牵挂,所以并不觉得深刻。当再一次预感劫兆的到来,老头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尽头,并且深信无疑。

对于老头而言,消磨这么多岁月虽然没有参透虚境,却不执着于成仙,从而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然而,水仙花儿的萌生,这七百年来的相伴,使他有了牵挂。

老头的修liàn

之途,一直以来都是顺其自然,顺应着天理。此时此刻,忽然萌发了逆天而行的念头,心里有种老来聊发少年狂的豪兴,这些年不知不觉中,在他影响水仙花儿的同时,水仙花儿散发的朝气,同样也影响着他。

“老头,你别想那么多了,你不会死的,你会修liàn

成仙的……”水仙花儿语气诚挚,在此陷入沉默的当儿,更是回荡着肺腑之情。

“小娃,你想尽快突pò

化形么?”老头忽然问道。

“想呀!”水仙花儿毫不犹豫回答,然后才琢磨老头话里隐含的用意,“这些年,洞天里都没有其它妖物出现了,你……你要到外面寻找?那样就算了,其实……我并不太喜欢吸噬精魄来增进修为。你不也认为,修liàn

之途应该循序渐进么?这样挺好,都不到一百年了。”

“嗯!”老头颔首微笑,显然对水仙花儿说出这番话很赞赏,“不需yào

吞噬其它妖物的精魄,而是我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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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逆天,凝结妖丹

“噢……”水仙花儿懵懵懂懂应着。

“从现在开始,你只管吸纳能量化为已用,一切都不要多想!”老头说得斩钉截铁,右掌一推,一道幽蓝的光团从掌心射出,即时罩住了水仙花。

郑重的吩咐、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一股凛凛的威势,令水仙花儿毋庸置疑。在老头的镇慑之下,水仙花儿聚精会神开始吐纳运行,旋即感觉到巨大的能量涌入,比每天子午时吸收到的能量浓郁千倍,又不像消化蜈蚣精能量那样艰难,而能量却是明显浑厚得多,且与自身能量毫无冲突。

水仙花儿稍稍有点恍惚,却记着老头之言不去多想,收慑心神地吸纳,能量就像决堤的溪流,顺着水仙花儿每一次吸纳倾泄而入。水仙花儿忘乎所以、莫名的振奋。在这样的振奋之下,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水仙花儿感觉飘飘然,仿佛置身于银河之中,又仿佛漫步在云端之上。这感觉是多么的美妙,如果说当初吸收那蜈蚣精的精魄,是到地狱历练了一番,那么此刻就是在天堂悠游。

水仙花儿感受着,而吐纳运行几百年来习以为常,只是从来没有过像如此般沉浸在修liàn

当中,以往的经验无论是成精、开窍,都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的。

随着思维的停顿,水仙花儿也停止了吐纳运行,却静静地感觉到体内有股暖流在缓缓徜徉,这种能量仿佛是永恒的,无止无息。只要水仙花儿一吸纳,暖流般的能量便奔腾起来,进而有更多的能量,源源不绝向体内涌入。

七百余年来,水仙花儿虽然很认真的修liàn

,却没有一鼓作气的习惯。就如此番,她虽然没有感到丝毫疲倦,却总会适时的停顿,养成这种随意性,或多或少都受了老头的影响。

而此番,无形之中却有一股惯性,在她停顿的当儿,推动她很快进入修liàn

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水仙花儿忽然感觉到,奔腾涌入的能量慢了下来,一天一天逐渐稀少。同时也感觉到经脉开始贲张,逐渐一日强烈一日,吸纳到的能量在体内汹涌澎湃,全身到处流转,水仙花儿终于又感受到了煎熬。

水仙花儿意识到,已经积蓄足够多的能量,这是体内的容纳几乎呈现饱和状态,来不及消化,或许要消化如此多能量,并不是那么简单。她有点彷徨,心绪稍微纷乱,顿时便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翻腾,甚至有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厌恶。而此刻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度过这一关,我不要变成妖魔,更不要变成妖怪……

“先天之气宜稳,后天之气宜顺。”

突然听到老头的沉吟,水仙花儿连忙镇慑心神、努力平复心境,体内翻腾的能量也随之逐渐顺畅下来,如无数条潺潺流淌的溪流。而每当水仙花儿稍有念动,这无数溪流般的能量便起伏不定、如热浪般翻滚,使她感觉不可控zhì

,甚至连吐纳运行都有些困难。惟有静静地、静下心来,这些能量便也旋即随和下来、柔和起来。

水仙花儿明白了、领会了,稳住了自己,贲张的经脉在慢慢顺畅,一切都在往顺畅的方向前行,进入正轨。水仙花儿顿悟了,在这条修liàn

的捷径上,关键更是要克服自己的心魔。

在这种静的状态中,光阴悄然前行,水仙花儿的心境如平静的湖面,风平浪静却又无比充实。而水凉如夜,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升温、不断的升温,闷热、酷热、炙热,仍然上升的热量,仿佛即将使平静的湖面沸腾。

然而,水仙花儿是平静的,心境的湖面终于沸腾了,化作万条热流直冲而上,汇聚在一个点,凝固起来。

停止了功法的老头,正默默关注着眼前这株水仙花的变化,只见那经络里忽明忽暗的幽光,几乎在同一时间闪现,向上迅速地流动汇聚在花心处,散发出炫目的光亮,逐渐地光亮浓缩,凝结成一颗洁白如玉的妖丹。这颗比桂圆大一点的妖丹,虽然白得晶莹剔透,却闪烁着五彩的光芒,映照着盛开的水仙花无比壮丽。,

随着妖丹光芒的绽放,水仙花儿仿佛渐渐落回了实地,觉得踏实的存zài

,然而却有种不真实感,那样的陌生。

“小娃,你大功告成了。”老头欣喜的声音悠然响起。

“成功了么?”水仙花儿有些迷茫。

“当然,你化成人形试试!”

“嗯~”

凝结成妖丹,化成人形就变得简单了,水仙花儿身随意动,骤然间形成一个少女,十五六岁模样,青春美丽真是花儿般的年华。而那颗炫丽的妖丹,随着形体的变化,瞬间隐没在少女丹田处。

水仙花儿仍然有些惊呆,望了望自己修长晶莹的双腿,又望了望自己纤纤如玉的手臂,还盈盈地握了握自己柔若无骨的小蛮腰,更好奇地摸了摸自己滑腻而有弹性的胸脯,喜不自禁环顾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探头望向溪水里,乌黑的秀发与颈项上那条翡翠绿的绸带随波晃荡,玲珑的倩影若隐若现,水仙花儿双手柔荑如凝脂轻轻触碰娇俏粉嫩的脸蛋,眨眨漂亮的眼睛,皱皱精致的鼻子,呶呶灵巧的嘴唇,虽然已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却依然有着新奇的激动。

而这一幕情景,落在老头眼里颇有些无奈,微笑着伸手一挥,散落在碎石堆上的水仙叶,随即凝化成内外衣裳,或白色、或淡绿色,纷纷将水仙花儿该裹住的地方裹住,看起来更是出落得清丽绝伦。与此同时,老头心里也感叹:真是夺天地之造化。

正如痴如醉的水仙花儿,忽然发xiàn

自己被穿上了衣裙,俏脸上顿时飞过一抹羞涩,这种感觉也还是女孩子与生俱来的。

而此刻,水仙花儿才突然发觉,老头的形象有着微妙变样,原本灰白色的须发,全都雪白如银了。

水仙花儿看到了苍老,想到老头说过他的大限之期在迫近,不禁隐隐有些担忧。

这种担忧,盖过了她的喜悦之情。在她怔怔的当儿,老头慈祥的双目慢慢合上了,水仙花儿心灵一跳。就在此时,从头顶上空的洞口传来喋喋的声音,紧接着见数只巨型蝙蝠呼啸而下,向着水仙花儿冲袭而来。

“老头……”水仙花儿惯常的依赖性,轻呼出声。老头没有动静,而顶空的巨型蝙蝠须臾之间已然临近,水仙花儿只好闪跃,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轻轻巧巧便躲过了袭击。

这些蝙蝠精,一只、两只、三四五六只,扑了个空便旋转而上,分别在不同的方位又骤然回翔,从四面向水仙花儿冲袭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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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花妖初长成

水仙花儿有了第一次闪避的经验,再次应付冲袭,也还只是想到了闪。同时更多的心思放在老头身上,她期待着老头出手帮她解围,她不希望老头是她所担忧的那样。然而……老头没有丝毫动静;然而……另有两只蝙蝠精,正向老头扑袭过去……

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水仙花儿向老头位于的岩石奔窜而上,同时翡翠绿绸带已紧握手中,迅疾挥舞到老头的顶空。如此一来,不仅躲过了四个蝙蝠精的围击,而那两只袭击老头的蝙蝠精,更是被绸带挥处的威力激荡开,发出喋喋的叫声。水仙花儿站稳在老头身边,将手上的绸带不成章法、胡乱挥舞着,然而那六只蝙蝠精却不敢迫近,只是围绕着盘旋,露出森森的獠牙,喋喋地叫个不停。

“大哥,她凝结成了妖丹,法力真强dà

……”

“刚刚凝结成妖丹,再强dà

也有限,况且只她孤身一个妖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夺取她的妖丹,估计我们都可就此化形……”

“还有那个老家伙呢!不知……”

“别管那老家伙是人是妖,很明显是个死东西……”

“不是、不是吧?我明明看见老家伙施法,给她穿上衣裙,二哥最先到洞口,四哥应该也看见了,四哥你说……”

“我还看见老家伙闭眼咽气呢!若不是小妖精的保护,老家伙不死也死了,死活都不碍事,反正就是一个糟老头子……”

“大哥,你不觉得小妖精很漂亮么?”

“四哥,我们六个,你觉得谁的模样好kàn

?”

“那还用说,自然是……模样差不多啦!”

“瞧你那不成器的样子!连六弟都开窍了,你还一点眉目都没有……”

“刚才趴在洞口时,四哥的眼睛是直勾勾盯着……”

“唉!我是比你们多了些花花肠子,当我什么都没说……”

“大哥,小妖精手上拿着的,好像是件法宝!”

“我跟三哥,刚才差点被伤着……”

“她挥动这件法宝,我们难以近身,怎么办?”

“我们有翅膀,总会有机会,不急……”

“……”

六只蝙蝠精,相继倒挂在洞天中的岩石上,好整以暇地守候着他们的猎物。水仙花儿很伤心,望着他们的眼神露出了愤恨之色,而心里也不免在想:老头可能是累坏了,只是需yào

休息一下……

见他们不攻击,水仙花儿自然也停止挥舞绸带,然而稍有空档儿,六只蝙蝠精旋即展开了袭击,两只距离最近的更是直冲而下。

水仙花儿相当恼火,绸带不仅挥动起来,而且激发出浑身之劲,向垂直冲下来的的两只蝙蝠精反击过去。

“嘭嘭……”威力还不错。

“啪!”

“啪!”

没有呜呼哀哉的声响,两只蝙蝠精很干脆利落的直接掉下来,软瘫在地一动不动了。

其他的四只蝙蝠精,被方才的劲风扫荡得近不了身,喋喋之声四起,而望见他们的两个兄弟莫名其妙栽了,眼睛里冒着火花俯冲下来。此刻的水仙花儿,信心倍增,胆气自然更是壮大了,挥动绸带便反击过去,快、准、狠,又是听见嘭嘭嘭……

接连的啪啪啪三声,三只蝙蝠精直接坠落,而还有一只,由于躲闪在后面,见形势不妙反而往洞口逃窜而去,瞬间出洞不见了踪影。

“很好,遇敌不慌,沉着冷静……”老头双眼一睁,目光一亮。

“老头,你没…你没事…”水仙花儿喜极而泣。

“当然,我没死!”

“你刚才……我惊慌了,我怕,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时惊慌而遇敌不乱,表现很不错。”

“你忽然合上双眼,是故yì

的?”

“当然,这六只蝙蝠精接近洞口,我的神识便感应到了。而你当时,正在陶醉地自我欣赏…”老头说到这里,水仙花儿俏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红润,“…我把气息隐匿起来,是有意让他们下来,我合上双眼,却是为了骗你而已。”,

“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看你如何独自应敌呀!这六只蝙蝠精,一只开窍了有两百年,四只开窍不到百年,还有一只尚未开窍,而你已经成功凝结妖丹,又有这条绸带,实力完全在他们之上。”

“那你也不应该骗我!”

“非常应该!在你凝结妖丹的这一天,让你印象深刻一点、勇敢一点,还要理解许多只是表面的现象,你才真zhèng

长成了。我不用这个法子骗你,你铁定是要等着让我消灭他们,等我一口把他们全部吞噬掉……”

“老头,你说的大限之期在迫近,也是骗我的么?”水仙花儿忽然心有所动,很希望这也是个谎言。

“如果我的判断错了,那也很好。但终有一天,我会离开你、离开这个世界……”

“肯定是你判断错了……”

“但愿吧!”老头叹声道,望了一眼那五只软瘫在地,已无力回天的蝙蝠精,“你可以把他们的精魄抽取,吸收、消化掉来巩固你的化形。”

“哦…”水仙花儿轻轻应着,却有些手足无措,“…抽取,像你那样先把他们吞噬么?他们……的样子,有点恐怖、恶心……”

“嘿嘿…”老头笑了笑,右手对着一只蝙蝠精的躯体轻轻一拂,只见那软瘫着的蝙蝠精微微颤抖了一下,从体内渗出一道幽光,旋即飘浮到了老头的手掌心,“…像平时吸收灵气一般,运劲把精魄吸取出来……”

“哦~”

水仙花儿对着另一只蝙蝠精的躯体,依样画葫芦运劲,见一道幽光缓慢地渗出来,也飘浮到她粉嫩的手掌心。望着这团幽蓝色的精魄,状态如露水,却又忍不住想着蝙蝠精的可怖模样,而有五只可怖的蝙蝠精就垂死在眼前,水仙花儿心灵哆嗦了一下。

可以巩固化形,巩固化形……水仙花儿在心里呢喃,不要看、不去想他们的模样……

然而,这五只蝙蝠精是水仙花儿亲手击落,还是她第一次正面交手的战果,能不印象深刻么?水仙花儿一闭眼,长吐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托在手掌心的精魄随之入口。水仙花儿陆续将其余的三只蝙蝠精,抽取了他们的精魄,一一吸噬掉。

“这五只开窍了,却不开眼;逃跑了那只,没有开窍却还算开眼。接住——”老头咕哝了一句,也将他手掌心的那份精魄传送过来,水仙花儿自然没有客气,直接用嘴吞噬掉了。

“多少年都没有妖物出现,怎么突然又出现了,还是六个……”水仙花儿有点不解,也咕哝了一句。

“凝结妖丹散发出的光芒何其炫丽,而你凝结妖丹时,所散发出的耀眼光芒简直是瑰丽无比,从洞天之外方圆十里,定然能看到从洞口冒出的闪烁光芒。”老头赞叹着解释,却反而又淡淡笑道,“只是有六只蝙蝠精光临敝洞,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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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高兴,激动,振奋

“老头……”水仙花儿忽然兴奋地叫了一声。

“怎么?”老头茫然。

“我们出去看看吧!”喜悦之色,洋溢在水仙花儿的俏脸上。

“哦,不急。”老头恍然,悠然道。

“我非常想出去,看看洞天之外的世界。”水仙花儿试着飞跃了一下,有十丈来高,对于两百多丈的洞深,离洞口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落回原地,望了一眼那五只死透了的蝙蝠精,幽幽地叹道:“若是我也有对翅膀,那该多好……”

“不一定有翅膀,才出得了这洞口……”

“老头,快告sù

我怎么出去,快告sù

我……”水仙花儿真的有些迫不及待。

“出此洞天有两条道,其一自然是凭空飞跃直接出洞口,其二是沉在溪流里顺水而去,大约六七里便到山脚下。”

“顺流而下?”水仙花儿目光转动,溪流延伸的方向隐没在昏暗里,乌漆漆黑黢黢的森然阴冷,而抬眼仰望明亮的白云蓝天,油然而生的温暖舒爽感,这是上天与入地的区别。

“不错!你若现在出去,只有选其一,顺流而下。”老头说得不动声色,却是谁都能感觉到,很有点捉狭的意味。

“你就带我出去嘛……”水仙花儿撅着嘴、皱着鼻子,走近老头跟前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见老头只是默然无语,又捋捋他银光发亮的眉毛,扯扯他白花花的胡须,不停央求道:“好不好,好不好……”

“胡闹!”老头扬了扬眉、咧了咧嘴咕哝了一句。然而却哪是生气的神色,此刻被水仙花儿捉弄得有点拘谨、有点无奈、有点忍俊不禁,七分怨嗔里带有三分笑容可掬,十分的滑稽样儿。老头七百年来看着他成长,又由着她的天性,哪里会想到今天的情景,可以说水仙花儿懂得的一切,都是老头灌输、传授给她的,但是绝对没有教她撒娇,她居然也会……

“好不好嘛?”水仙花儿眼睛水汪汪的、亮晶晶的期盼着他答yīng



“好,好好好……”老头拗不过,连声道好,“但不是带你出去,而是教你如何飞跃这洞天,难不成你出去了,还想永远让我带着你,今后跋山涉水都得靠自己,面对其它妖魔鬼怪或人类的袭扰,也要靠自己化解,我会教你法力的运用之妙。”

“好!太好了!快教我……”水仙花儿欢呼雀跃,忽而心灵悸动,问道:“你为什么不出去?你陪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别急,先别太激动了。”老头满脸严肃,制止了她,“你先好好静下心来,刚才吸噬了五只蝙蝠精的精魄,得赶紧把它们消化掉。若不及时消化,轻则会使你的心神受损,重则恐怕也会使你变成妖魔……”

“啊?”

“你感应妖丹,吐纳一下内息……”

老头说着,又望了一眼那五只蝙蝠精的尸体,顿时手臂挥洒,无形的劲风扫过,那五具尸体瞬息间全都变成了齑粉、灰飞烟灭。

水仙花儿安静了,感觉内心里有种焦躁不安,蓦然清醒地认识到,方才的兴奋,不仅仅是出于自己的欢喜之情,还有一种物质在体内催化着她,使她的心神涣散、情绪骚动。

盘膝坐了下来,水仙花儿明白了形势,而消化精魄也有经验,自然就不用老头再催促她,连忙镇慑心神运行内息。五只开窍的蝙蝠精精魄,能量真的不容忽视,比起当初那一只蜈蚣精的精魄复杂得多,耽搁了这片刻,已经在体内搅动起来。

水仙花儿心神感应着妖丹,静静地调和内息,容纳吸收这五块不安分的精魄能量,进入状态感觉就顺畅了。此刻,水仙花儿真zhèng

的感受到,体内的妖丹是属于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核心,而在这块核心的调和下,这些复杂化的精魄也变得简单了,逐渐乖乖的顺服,并向核心处归附过来,随即凝固,与妖丹融为一体。

老头好整以暇,静静地等待,望着水仙花儿丹田处,穿透出来的炫光闪动,悠然地颔首微笑。约摸过了三个时辰,水仙花儿运行内息,已没有一丝杂质的阻碍,浑身清爽舒适,而妖丹的能量增进不少。相比当初的那次,消化一只蜈蚣精的精魄,就花了整整三个月,可谓一波三折、险象环生、困难重重;此次完全消化五只蝙蝠精的精魄,只用三个时辰,足以称得上是轻易顺利。,

如此状况,无疑是很值得高兴了,但此时此刻,水仙花儿不仅没有激动的情绪,却在冷静的反省自己,因为她很清醒。

“老头,我错了……你一直都在为我着想,我总是让你当心、放心不下。”水仙花儿幡然悔悟,先前一时心急犯了一个错误,若不是及时挽回,很有可能就发展成致命的后果。终归是水仙花儿还太过于稚嫩,在凝结妖丹成功,紧接着来了一场冲突恶战便大获全胜,再加上想到可以出去了的喜悦之情,激动、兴奋、快乐把情绪荡漾得太高昂,从而忘乎所以。当然,老头陪同她说了那么多的话,是把握在一定的程度,绝对不会让乐极生悲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总之会适时的提醒她。而水仙花儿成功地凝结了妖丹,对于吸噬五只开窍阶段的妖精精魄,也不需yào

有如临大敌的状态,因此让她高兴之余,再受点教xùn

也好。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这不好了么……”老头见水仙花儿情绪冷静得有些低落,与先前形成鲜明的反差,便温和地柔声安慰,“你长成了,已经不是小娃了,现在是丫头了,你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相信、放心。”

“丫头……”水仙花儿轻轻念叨了一声,淡淡而笑。

“嗯。丫头,现在可以出去看看了,开心么?”老头点头、微笑、问。

“我忽然不想出去了。”水仙花儿却道。

“这可是几百年来,你一直期待着、盼望着到来的一天。”老头有些疑惑,猜不到她的心思了,“你坚持的想法没有错,是应该出去看看,切身体会天地之大,领略万物之美。”

“你不出去,我也不出去。”水仙花儿满脸的坚定、认真。

“好了,看我的。”

老头微微一笑,身形霎时消失了,水仙花儿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如一溜烟冲天而去。眨眼间,望见老头已到了洞口之上,迎风而立。

又是眨眼间,洞口上的老头已不见了踪影,水仙花儿只觉得一抹灰影晃了晃,立定在眼前岩石上的一个人,不是老头又是谁?水仙花儿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对于老头而言,出此洞天是那么的轻而易举,那几只蝙蝠精算得了什么,长了一对翅膀又如何,老头无需翅膀都不知比它们快多少倍。

“教我,我也要飞跃上去……”半晌后,水仙花儿突然脱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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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飞,月夜,洞天之外

“嘿嘿,当然教你!”老头爽快地答yīng



妖类的法力运用,大都是凭本身的经验积累,与能量积蓄相辅相成。不像人类那样,前辈们把经验的感悟、心得、体会,归纳成诀窍代代相传,逐渐地发展进步,修之有方,炼之有术。妖的修liàn

之途通常会走许许多多的弯路,在迷途中耗费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光阴而寸功难进,比如老头这样,茫然中已经迫近一万年。

自然,人类的寿命无法企及妖类,他们耗费不起那么多的无情岁月。人类不用经lì

成精、开窍、化形如此漫长的一千年,他们一出生便已经得天独厚,拥有三魂七魄,成长中便魂化精神、魄化智慧。他们用有限的生命、无穷的智慧,十余年便能修liàn

得可以匹敌化形了的妖类法力,而法力相当时,妖往往技不如人。人类这些修liàn

术法者,在老头的深刻记忆中,他们被称之为——巫。

老头在世间历练的二千年,始终对巫怀着一种敬意,是他们用渊博的智慧、高强的巫法守护着自己的族类,在弱肉强食的世道中、在万物生灵间尊严地生存。从体质而言人类是弱者,因为人类有了巫,使人类在万物生灵中出类拔萃。而妖类仍然持续在互相吞食、混乱的残杀中,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许多种类被淘汰、已然灭绝。

如何巧妙运用妖丹的能量,使法力得到充分发挥,以老头凝神还虚境近万年的修为,传授给水仙花儿的诀窍,自然是深入浅出的极致。

水仙花儿也一点即透,然而毕竟是植物成精,在凝精化形阶段里的几百年,宛若处于一种被束缚的状态,虽能言语了,能看到周遭的一切了,能思维、有梦想了……却还是局限在一块有土壤的碎石堆中。

初化成人形,便仿佛是头脑已经很发达,而四肢依然过于简单。水仙花儿领会了老头的指点,旋即冲天飞跃,翩若惊鸿腾空而起,上升、上升……在接近二百丈的高度时,能够发挥的法力终究不济,顿时飞流而下。

落回岩石上的水仙花儿,并没有因为功亏一篑气馁,而是兴奋不已,旋即再次飞跃而起、腾空而上,仍然到不了二百丈的高度。落地后,紧接着又飞跃腾空,此次却没能达到先前两次的高度了,水仙花儿一而再、再而三、四次、五次、六次……天色已晚。

“歇了吧,明天一定能够成功。”老头苦笑着劝止。

“我不累……”

“一天到晚,折腾个不停,即使你没有感觉到累,精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我还有精力……”

“停下!调整内息,等恢复了再飞。”

“哦~”

老头虽然从不板起脸,但稍一严肃,水仙花儿还是乖巧听话的。水仙花儿放松下来,便感觉浑身酸软,能量已经难以支撑,形体就要散架了,索性移步到碎石堆,现出了原形。

水仙花儿根部深入土壤,更容易吸收到地灵之气,那颗光芒炫丽的妖丹,位于顶端花心处,与满天繁星辉映,天灵之气也缓缓聚集。今夜的月色很亮,月亮飘到了头顶,也差不多是子时了,妖丹与一轮圆月辉映,光晕在一波一波地扩散,光芒四射,照耀在洞天之中的每个角落,犹如白昼。

月亮在洞口隐没了半边脸,水仙花儿能量恢复得很充沛,旋即凝化成人形,一飞冲天追月而去,老头微笑着无奈何地摇头。

水仙花儿直冲出了洞口,刹那间视野开阔,胸怀大畅,然而哪能追得上月亮呢?她只想飞得更高,飞得痛快淋漓了,才慢慢降临在一块峭立的山石之上。

雁荡山重峦叠嶂、群峰峥嵘,此时水仙花儿衣襟飘飘,踏在山峰高处,放眼天下、环顾四周,真是辽阔无垠。苍天原来是如此浩瀚,大地原来是如此广袤,月光之下亮色如银,飞瀑凌空怪石嶙峋,清风拂面景致撩人。

水仙花儿遥望、眺望、张望、凝望、翘望……尽情地领略,仿佛要把天地之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还是觉得远远看不过来、看不够。,

“老头,快出来吧!”水仙花儿呼唤道。

“你可真会选时候…”声音尚未从洞里完全飘出来,却见一个云雾般的人影,已在洞口的岩石上定住了身形,看起来并不太乐意的样子,“…大晚上的,跑出来看风景。”

“月夜多美!难道你不觉得么?”

“没见识,才如此稀奇,唉……”

“是你不解风情,好吧!只要一出洞天,就有如此美景,好山、好水、好风光、好美的月色,你却宁愿呆在洞天里,几千年都从不踏足一步。唉!该怎么说你好呢?”水仙花儿语气如梦如露,直言争辩的同时还陶醉于景致。

“呃……唉…”老头听了是直翻白眼,惟有叹息。

“我现在觉得,洞天之外比你平时跟我说的,更精彩……”

“嘿嘿……”老头惟有干笑。

“白天应该是另一番美丽、会更美丽吧!从现在到天亮,不知日出时的情景,会是怎样之美?”水仙花儿悠悠地说着,满脸期待之色。

“…”老头无语,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会欣赏……

“风吹的感觉,好舒服……”水仙花儿很享shòu

、感叹。

“…”老头也不禁闭上双眼,全新感受一下。

“老头,现在是什么季节?”

“秋高气爽,秋天……”老头说着,抬头望了一眼饱满的明月,“中秋月圆之夜,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你说,是秋天美呢?还是春天、夏天、冬天美?”

“都出来了,你可以慢慢体会……”

“那座山峰好高哦!比我们站立这里还高……”

“并不算很高啦……”

“我们过去看看吧……”水仙花儿说着,纵身飞跃,曼妙的身影在山峦间几个起落,人已到了两山峰间的山坳。

此时从下往上看,越觉得山峰高耸,而月光大部分被遮掩,山坳处有些阴森森,却与洞天之中的幽森感觉不同。水仙花儿忽然感觉到,前方有影子晃动,起初还以为是老头身法快,已经在前面了,定眼一看,才发xiàn

有四个影子。

水仙花儿顿住了身形,那四个影子却是移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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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魔怪,豺狼虎豹

“是个人?”

“是妖……”

“哦,是个小妖精~”

“好美丽、好可爱的小妖精……”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深夜里出现……”

“今天是个好日子……”

四个影子啧啧地发出声音,水仙花儿也看清了他们的面目,手脚齐全人模怪样地,晓得是遇到妖怪了,还有一个人模人样的,应该是个妖魔。

“三位兄弟,你们说,我是把她抓回去做夫人呢?还是把她抓回去,咱们分食掉…”那人形妖魔怪声怪气,嘴唇眼皮幽青发亮,漆黑的头发披散着,额头上有三条皱纹深印,紧接着还发出一句瘆人的感慨:“…我好纠结呀!”

“虎兄,这个……主意还得你来拿。”

“对对,虎兄怎么决定,我们都没二话。”

三怪一魔还都有些人味,挺着腰杆一身威风八面的装束,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出的话显然沾染了不少人情世故。三怪最明显的特征还是在脸上,刚才发话圆滑奉承的两个,应该是一豹一狼,没吱声只顾点头的一怪,可能也是狼,听那豹怪的称呼,那妖魔应该是老虎。

“瞧你们三个,那越来越没出息的样儿,我心里会没有兄弟们么?”

“虎兄是我们的老大,永远是老大!”豹怪发言,其它二怪跟着点头。

“咱们分食掉!这小妖精是刚凝结妖丹不久,对我而言只是享享口福了,对三位兄弟的作用那就大了,或许你们还可以结成妖丹,我会全力相助你们。”

“多谢虎兄!”

“多谢虎兄……”

“都是兄弟,不用谢。”

“今后,我们一定给虎兄找个更漂亮的夫人……”

“一定,一定……”

“这小妖精,鲜嫩可口,啧啧……”

“豺兄弟,你好没出息呀!还没吃呢?怎么口水都流出来了……”

“豹兄,你难道……难道没有闻到……鲜嫩的香味么?虎兄、狼兄弟,你们闻到了么?”

“果然好香!”虎魔赞同了一声。

“嘶嘶……果真好香!呵呵…”豹怪嗅了几下笑道,“…豺兄弟鼻子比我灵。”

“真香!这是什么妖精呀?”狼怪垂涎欲滴。

“太香了!”豺怪早已垂涎三尺。

“花妖。”虎魔冷哼道。

水仙花儿听着四个魔怪桀桀的声音,那是已经把她当成插翅难飞的食物了,尽管在洞天之中见过不少各种精怪的嘴脸,但此时此刻此地还是瘆得慌。

从愣在当场,到不禁往后退却,然而四个魔怪如影随形,水仙花儿转身飞跃,四个魔怪身法也快得难以想象,那妖魔的身影转眼间堵到了水仙花儿前面。水仙花儿吓得落回地上,见四个魔怪前后左右迫近,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出击,可是绸带挥击了出去,竟扯不回来了。

水仙花儿见绸带的一端,落到了那妖魔手里,那妖魔轻轻巧巧地捏住,神情倨傲浑然没当这是一件攻击法器,更别奢望伤着对方了,可以想象对方的法力是多么高强。在水仙花儿顿了顿的当儿,只觉得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扯动,不由自主便扑了过去,刹都刹不住脚。惟有心里焦急、痛苦地呼喊:老头,你来了么……

“嘭、嘭、嘭——”

强dà

的劲风相撞击,扯动水仙花儿的力量骤然消失,眼前多了一个白发老人,自然是老头到了,刹那间已与那妖魔交手三回合。

老头很诧异,从正面出击是因为不屑于偷袭,但法力从三成、四成、加到五成,一个小妖魔竟能招架得住?看这妖魔也不过一千八百年的修为,离突pò

凝形化神境还早着呢,道行不应该招架得了如此攻击呀!难道是自己的法力减退那么多吗?还是……

虎魔更惊诧,哪里冒出来的老家伙,法力这么高深?方才稀里糊涂接下了三招,此刻浑身骨头就要散架了……

“虎兄,怎么样?”豹怪关切地问。

“没…没事!”虎魔强撑。,

“咱们兄弟一起上。”狼怪立即表态。

“好呀!后生可畏,我这糟老头子就陪你们玩玩……”

老头说着双臂一张,两股劲道顿时激荡开去,豹、豺、狼三怪刚要施展法力,却被激荡而来的劲道迫得站立不稳,噔噔噔、噔噔噔……倒退数步,压根提不起反抗之力。

雁荡山方圆百里,谁有如此霸气?虎魔也退避了三步寻思,寺庙里念经的老和尚、道观里吃斋的牛鼻子,也没见谁有这么大威风,能震住他。就因为在虎魔惯常的思维里,方圆百里没有人、没有妖比他法力更高强了,所以他很放松、很率性地接了老头三招,结果发xiàn

大意了,这老家伙的三招不仅让他消化不了,还能把他噎死。

虎魔几百年来没有遇到对手,一些巧妙的身法、四两拨千斤的功法被忽略,以前赖以对敌出奇制胜的术法也被搁浅,总觉得那样不够挥洒自如,自负在雁荡山地界已经可以横行无忌。当然几百年来也确实用不上,凭着本身的修为便镇慑住了那些小妖,哪会想到深夜里突然遭遇克星……

克星?虎魔打了一个寒噤,向一座山峰瞥去了一眼,那正是老头宅居的洞天入口处,霎时间转过了念头:原来是那只老妖……

“慢——”虎魔疾呼出声。

迟了,老头紧接而来的劲道没有停止,虎魔旋即现出了原形,想逃遁却已经不可能了。

三怪眼睁睁看着虎魔,威猛的躯体逐渐委顿,蔫到一半便在夜色里灰飞烟灭,瞬息间只剩下一颗暗淡的妖丹,飘然落到了老头手中。

“豹兄,我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老头…”豺怪颤声低语。

“哦…”豹怪琢磨了一下,“我好像…也有印象……”

“我也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狼怪哆嗦着,虎魔的妖丹光芒虽然微弱,但也把老头的面目,清清楚楚照亮了。

“想起来了,虾蟆…虾蟆洞!是虾蟆洞里那老妖……”豺怪循着虎魔临死前的一瞥,目光也落到了老头宅居的洞天入口那位置,急切的惊呼声从嗓子眼冒出来。

“快跑——”

豹怪惊醒了,蓦地向后慌乱奔窜,豺、狼二怪哪还敢迟疑片刻,撒开脚丫子逃匿,老头也懒得追杀,须臾间三怪便跑得没影了。

“虾蟆洞?”老头念叨了一句,不禁莞尔。如今他的洞府居然有名了,他有所不知的是岂止有名,简直是大名鼎鼎,只是他几千年从不出洞,威名在外而不知罢了。也是老头向来不出洞,容易被附近知晓他存zài

的妖魔鬼怪,忌惮却又非典型遗忘。

这些活跃在雁荡山的妖类,有点修为的几乎都曾经慕名,小心翼翼地、悄悄地去窥视了老头,在洞口俯视却是用虔诚的姿态,去瞻仰老头的尊容。

洞天深邃,当然会有朦胧感,但这些雁荡山地头的妖精妖怪妖魔们,没有谁胆敢在那座山峰撒野。而敢于冒犯,进入洞天里已然殒落的,全都是一些不开眼的过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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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妖若有情,妖亦老

“丫头,你还好么?”老头见水仙花儿怔怔地站着,满脸迷雾似的,不吭声。

“呜……”水仙花儿哭了。

“没事了、没事了……”老头微笑着安慰。看来确实惊吓得不轻,哭出声来,问题就不大,心情缓和一下便顺畅了。

“呜呜呜呜……”水仙花儿大哭,敢情是哭也要哭个痛快淋漓,不想让憋屈存留在心里。

“好了。”老头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悠悠地叹道:“还是头一回见你哭呢!就哭得这么凶,哭习惯了那还得了。以前是一朵花、是小娃的时候多镇定,从没见你流过眼泪,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笑看风云;现在凝结妖丹了、化形了、长成一个漂亮的俏丫头了,怎么反而哭起鼻子来,有点不像话、不可爱了……”

“糟老头子,真唠叨!”水仙花儿止住哭泣,撇嘴说着,眼睛里泪花闪着。

“好!我不唠叨了。”说完这句,老头立即闭口不语。

月亮被山峰挡住,一直没有照射到山坳处,此时连半山腰的月光都不见了,夜空中白云变成了乌黑一片。惟有老头手上拿着的虎魔妖丹,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幽光,衬托着深夜里阴风阵阵、草木森森、怪石铿铿。

“老头,月亮还会出来么?”水仙花儿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又有点发怵。

“……”

“老头,什么时候天亮呀!会出太阳么?”

“……”

“老头,你这样子,我越发觉得害pà

。”

“……”

“老头,你说句话吧!你不要不理我……”水仙花儿可怜兮兮,央求着。

“我一说话,就显得唠叨了。”老头终于又开口。

“不会、不会,我爱听你说话。”水仙花儿有了欢声、笑颜。

“呵呵……”老头得yì

地笑了。

“……”水仙花儿瞧在眼里,顿时也无语,心想:老头也会使小性子、耍脾气。

“方才还是明月当空,转眼就月黑风高,老天爷的脸,还真是想翻就翻、变幻莫测。”老头叹息道,心里也想着小丫头片子,一会儿泪眼汪汪,一会儿笑容灿烂。

“我们现在去哪里?”水仙花儿问。头一回出得洞天来,却被四个魔怪如此一搅和,她已没有了心情,到这座高耸的山峰上面去看风景了。

“轰隆隆——”蓦地里雷响。

“轰隆——”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把老头、水仙花儿吓了一大跳,妖类不管有多强的法力、多高的修为、多大的能耐,没有不怕雷的。天劫,即天打雷劈也,虽然一千年一劫,但天劫具体什么时候来,什么时辰降临,却不得而知。

不定时,就意味着随时都有被雷劈的可能。老头已经预感到了第十个天劫的迫近,而水仙花儿在她第一个天劫到来之前,也是心里挺忐忑。

“回洞府!”老头沉声道。

“嗯!”

水仙花儿乖巧地点头应了声,老头拉住她的手,一老一少凌空而去,乌黑的夜色中,只见那颗虎魔的妖丹仿佛流星般,伴随着一道宽大昏暗的白影,划破长空落入虾蟆洞。

然而,雷声止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与溪流交织在一起。

秋天时节,打雷可不常见,像如此响雷,老头真怀疑是冲着他而来。雷止了,心情却没有这诡异天气般,和风细雨。

“丫头,把你的绸带给我。”老头尽可能地,为水仙花儿提升防护能力,也许这是他生命的最后意义。手上这颗虎魔的妖丹,是要充分利用的,而若是还给水仙花儿增强法力不太现实,仓促之间老头怕来不及、怕水仙花儿消化不了,那样反而会害了她,却还有一个更恰当的作用。

“哦……”水仙花儿把绸带递了过去,心有疑问,却没问。

“还害pà

么?”

“嗯~”

“老天爷虽然喜怒无常,还是讲天理循环的。今后遇到妖魔鬼怪,你要照顾好自己,身法对你很重yào

,打不过的时候,要跑得了……”,

“老头,我不出去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终有一天,我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回想我这一万年的岁月,大多是在无情中渡过,等我有情了,却老了……”

“雷声不是止了么?你不会死的。”

“丫头,你长成了,也要学会长大,太天真地看世道会显得傻。你要懂得残酷,凭自己的能力生存,这样才会走得更长远……”

“……”水仙花儿沉默。

“出去这一趟遇到了魔怪,你的表现很糟糕,临危不惧也要临危不乱,关键时刻你却抓着这根绸带不放,置生命于万劫不复,唉!”老头借题发挥,叹气。

“可这是你给我淬炼过的绸带……”水仙花儿声音很脆弱,显得委曲。

“与你的生命相比,孰轻孰重?”老头很小心地把握这个责问的语气,是有点小题大做,却也是苦口婆心。

“当时太突然,我蒙了……”

“遇敌之际要清醒……”老头理解这种状况,也是最放心不下的因素,“遇到强敌,生存要靠自己努力,机会要争取,费尽一切都在所不惜。在遇到那种窘迫境地之时,你一定要记住、要做到,没有任何外物能够阻碍你——溜之大吉。”

“噢~”

“嗯…”黑夜对妖精们视物没有多大影响,老头见水仙花儿恍惚的神情,还是隐隐感到担忧,“…就如那三个妖怪,他们珍惜机会逃之夭夭,老天便有好生之德,放他们一条生路。”

“噗哧……“水仙花儿喷笑了,回归了本性,“恐怕是你这糟老头子有好生之德吧!还老天呢?说不定、刚才那三声雷响,是老天爷对你的做法不赞同,发怒了——轰隆,就把三怪给劈了。”

“……”却叫老头如何分辩,哑然。

“老头,你要将这根绸带没收么?”水仙花儿满脸认真地问。

“……”尚未缓过神来,老头的脑筋转了一个弯,又怔住了,跟不上小妖精飘忽的思维,空间变幻无法用简单的奥妙与天真来形容,于是依着她的念头道:“暂时没收!你到那边面壁去,好好想想、好好琢磨、反思一下,怎么才能飞得更高,怎样才能跑得更快、更迅速。”

“就因为我在这根绸带上,犯迷糊了?”水仙花儿很孩子气地问。

“去,独自去想想为什么……”老头莫名地有点生气,却不得不服气。

“哦。”水仙花儿懵懂地应着。

然后,一步三回头,楚楚可怜地走向对面。

老头返身进入一个洞府,盘膝坐了下来,左手一挥,绸带横飘到了半空中,右手一翻,那颗虎魔妖丹微弱的光芒变得强烈。在老头双手齐施、真气运转之下,一道幽青的光线犹如羽箭,射在了绸带中心部位。

刹那间,绸带仿佛绷紧了神经,形成了一条翡翠色的横线。老头催动法力,把妖丹的能量慢慢溶解、淬炼、往绸带注入,只见幽青的光线逐渐激越、波澜起伏,落在绸带中间旋即往两边散开,光波的律动宛若在碧绿的湖面上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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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五雷轰顶,粉身碎骨

外面的雨停了,天亮了。

洞天之中宁静下来,从老头所在的洞府里,转出丝丝真气回荡的声响,虽然轻微却蕴藏着沉闷的钝感力量,使整个洞天弥漫着肃穆的气氛。水仙花儿从面壁的状态转身,一副回过神来的模样,静静地走到洞府前,悄然凝望了片刻、沉思了半响,仿佛明白了什么。

身动、形晃、瞬移,水仙花儿锻炼着速度,掌握着窍门,忽如飞鸟,直冲出了洞顶。

雨过天晴,晨风清新,东南的天穹挂着一轮彩虹,碧空明净如洗,朝阳红彤彤,霞光金灿灿。山峦叠嶂,云雾淡淡,瀑布山泉声声慢,绿油油的草木之间,点缀着万紫千红的小花朵,辉映着五彩缤纷、平添了无限意趣。

水仙花儿平静地望着这秋景,心绪如云淡、如风轻,不缓不急,神色自若。而后,身形悄然晃了晃,如收线的风筝,飘飘然、茫茫然,落回洞底。

打坐片刻,水仙花儿又锻炼起了身法,外面的世界虽然美丽,却没有过多留恋。

转眼到了第七天,洞天里的空间,几乎已经被水仙花儿熟悉透了,她照常地施展了一番身法,旋即身形一晃,快似一抹白影冲天而去,瞬间踏在了洞顶之上,显得从容不迫。

七天里,老头昼夜不停催动法力,把那颗鹅蛋般大的虎魔妖丹,溶解得快要接近一粒豌豆般小。而绸带上原本绿、青、蓝……冷色调已经转变为红、橙、黄暖色调,闪闪耀眼的光泽,焕发出炙热的能量。

激!

虎魔妖丹消逝的刹那,光波震颤了一下,色泽由亮而暗逐渐温润,动态也随之平息。

此时的这条绸带,除了形状长短未变,颜色却是从翡翠绿变成了琥珀色,仿佛是深秋的叶子,透着一股苍凉的味道。

老头满yì

地暗自点头,用虎魔妖丹祭炼这条绸带,算是大功告成了。

旋即,将绸带招回到手中,起身走出了洞府,随手一挥,绸带矫若游龙窜向对面而去。

“嘣——”

对面坚实的洞壁,顿时破裂成一个大窟窿,碎石横飞,整个洞天受到震荡,感觉在摇晃不止。绸带返回到老头手中,对面被砸出的这个窟窿,犹如背面的洞府。

“啊~”随着一声惊呼,水仙花儿的身影从洞顶闪至洞底,满脸的愕然之色,“老头,这根绸带……是?”

“还你——”老头将绸带丢了过去。

“颜色怎么变了……”水仙花儿伸手接住,愣愣地说道。

“不好kàn

么?”

“呃…也很好kàn

,威力…”

“用虎魔妖丹祭炼过,威力当然不一样,非同小可,勉强可称得上是件法宝了。若你使用时能发挥好,这条绸带的威力,可以达到你目前法力的三倍以上。”

“如何才能发挥好?”

“运用这条绸带时,要像运用你自己妖丹的能量那样,感觉到灵性,心意相通激发它的威力。若强行去驾驭,你现在的法力还难以掌控,当你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了,甚至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妙用。急不得、你慢慢地去体会、探索吧!”

“嗯~”水仙花儿很认真、听话。

“如今,你可以出去了,便下山游历去吧!”

“这些天,我天天都到山顶去,我不想下山……”水仙花儿边说边挥动绸带,喜爱非常的样子。随手击落,嘣地一声碎石横飞,洞壁的另一面,顿时也多了一个窟窿。

“唉,随你吧!”老头叹息道,转而又提醒一句,“不要把整个洞天,弄塌下来。”

“哦,好的~”

“我要闭关,你不要进来打扰!”

老头淡淡地丢下一句,走进了洞府。其实,老头哪里是要闭关,祭炼这条绸带消耗的法力,远远不及当初淬炼这条绸带时来得严重,当初可是花费了十年心血,也在所不惜。而这几千年以来,突pò

凝神还虚境渺茫无望,一个躲不过去的万年天劫,已经迫在眉睫。闭关只是老头的一个借口,刻意与水仙花儿拉开距离,甚至真的希望她离开洞天,远走高飞,那样的话……万一天劫来临,定然就不会殃及池鱼了。,

老头在洞府里打坐,静静地回顾平生,漫长的一万年只在弹指一挥间,大多流逝的岁月平淡如水,深刻如惊涛骇浪的是在人间那二千年,然而残酷得使他厌倦,最眷恋的却是近几百年,因为有了水仙花儿,仿佛让他重新看到了生命的真谛。

老头确信这个万年天劫,是他的大限之期,并非只是心理因素作祟,而是当发觉有这种预感的同时,也察觉修为增进了一个跨度。诚然没能参透其中的玄奥,却是心底明白此预感能力,与凝神还虚境的某种神通有关联。

然而,渡不过即将来临的死劫,境界、修为、神通……通通都是浮云,天意弄人、也弄妖,老头仿佛闻着死亡的气息,等待命运降临。

又是八天过去,水仙花儿在洞天里挥洒自如,把那条琥珀色的绸带玩得团团转,风风火火不亦乐乎。倒是也记得老头的叮嘱,只是凌空虚击、并没有落在实处,试过了绸带的威力,她并不想把洞天给掀翻下来。

“轰隆…轰隆…轰隆……”

陡然间,又听到雷响,水仙花儿哆嗦了一下,抬眼仰望,只见风云涌动,天色在翻转变化着。

水仙花儿脸色变了,又见几道强劲的寒芒划过天空,旋即轰隆轰隆之声甚嚣尘上,电闪雷鸣之际,大雨倾盆落下来,太阳却仍然高高挂着,各种天象混合交集在一起。水仙花儿心里一慌,拔腿向老头所在的洞府,跑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我不是吩咐过你不要进来!”老头的声音很深沉。

“雷…电闪雷鸣…”水仙花儿声音在打颤。

“到对面那个洞府去!”

“我、我怕…”

“去!”老头用冰冷的声音,怒喝。

“…”水仙花儿哪里见识过老头如此模样,顿时被震住了、惊呆了。

“这里危险,快去。”老头声音转为柔和。

“轰隆…轰隆…轰隆隆……”

雷声猛烈异常,把老头的话削弱了一半,水仙花儿还是呆在那儿,反应不过来。老头长袖一挥,卷起水仙花儿扔出了洞府外,直接落进了对面的洞府里。那一瞬间,水仙花儿望见了苍穹闪过一道霹雳,紧接着便听见——

“轰轰轰轰轰!”伴随着铿锵粗犷的节奏,五雷连珠合成一点:“轰隆!”

地动山摇,山崩地裂。

老头预感到难以逃过此劫,却万万没有料到老天爷如此直来直往,五雷轰顶将两百多丈高的山峰,直接轰塌下来。顿时,老头被埋葬在了洞府里,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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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元神出窍,世事难料

躲过了十五,终归躲不过初一。老头暗地里叹息,嗯?!听见自己的心声,老头不禁纳闷:活着?还是死了……

万物生灵,生而有魂却不尽相同。植物类只有命魂,畜生类拥有命魂与天魂,人类命魂、天魂、地魂俱全;所以,植物生来只有生命,畜生拥有生命和意识,人类俱有生命、意识、情感;三魂七魄齐全,才算是灵魂完整,而人类得天独厚。其它生物,则需yào

吸收天地灵气,修liàn

成妖精,才能蜕变为人形,也随之增强了生命力、开拓了意识、有了情感。由于妖类灵魂先天的缺失,因此死后不可能变成鬼,几乎都是与身俱灭。

老头一时稀里糊涂了,真的是活了一万年、活得长久了、老糊涂了,更是被雷轰得一塌糊涂了。好半晌,才算是搞清楚了状况、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被五雷轰顶,固然粉身碎骨,但元神未灭;原来凝神还虚境,可以元神出窍。

在身子骨血模糊成稀巴烂的状态中,老头的元神总算是清醒了,不禁一喜,旋即萌发了求生的本能,元神见缝就钻,竟然从碎石废墟中飘了出来,看到了外界。

天地静了,雷雨止了。

“…呜呜……老头…老头!呜呜…呜呜……”

那是水仙花儿的哭泣声,声嘶力竭地呼喊,焦急抓狂的神情,声泪俱下,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儿,哭得好不伤心……

老头很欣慰,她活着。正要飘过去,忽然晃荡了一下,才发xiàn

自己的元神虽然未灭,却也伤得够呛,能支撑多久?不清楚,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

夺舍,必须尽快夺舍!

“丫头,保重了。”老头默念了一声,元神飘出毁塌了半边的洞天。

如游魂般,在雁荡山飘飘荡荡,却哪里看得到妖,因为是妖就都怕雷,妖魔鬼怪此时都还躲藏在各自的洞府里,一时之间是不会出现了。

老头很落泊,元神俯视着搜索半晌,寻思着:既然夺舍,未必就非得做妖,何不做人呢?

一念至此,老头的元神经往山下飘去。

七千年的岁月,久违的人间,已不复老头熟悉的模样。雁荡山脚下,不仅物是人非,而且是面目全非了。

变了,一切全变了。

当然,不是变得残酷,而是变得有生机,山脚下的一片原野,已经变成了梯田,井然有序,一派新气象。这些杰作属于人类,炊烟袅袅的地方,房屋草庐聚集,已经形成了村落。

秋季,如今的时代称为农忙时节,人们在午饭时间避过了雷雨,而一阵雨落下来,天气也清凉了,都纷纷现身田地间,继xù

他们的劳作。

老头的元神飘忽过去,没有急于夺舍,竟是很欣赏地浏览着这番景象。因为,这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人类,他没有见过这些农作物,感到非常的新奇。

一路飘过去,飘向了那片炊烟袅袅,那是人类的聚居地。

瞬间到了村落的上空,老头顾盼之际,忽而被一个人吸引住了。此人刚从一间房屋里出来,一袭青色长衫,头上戴着一顶飘逸的逍遥巾,老头从未见过人类如此装束,忽略了此人左手小指用纱布包扎着,而右手还笨拙地提着一只木桶,就是觉得好潇洒。再看此人眉清目秀,应该是弱冠之年,虽然气色显得忧郁,但气质却与田地里忙活的人类不一样,越发显得与众不同。

就要这具躯体么?老头暗里有此一问,却是如此好感,又有些不忍。

“毅哥哥,毅哥哥……等等,这里还有一件衣裳……”随着娇弱的呼唤声,房屋里慢慢腾腾地走出一个女子,挺着大肚子。

“哦,别出来了,当心……”房屋前面有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墙,那头戴逍遥巾的男子已经走到了篱笆墙外,听见女子的呼唤声,便回转身又走了进去。

“给——”女子将衣裳递过来,柔弱说道。

“叫我一声,等我回去拿就是,你行动不便,怎么还自己走出来……”男子的声音很温和,接过了女子手里的衣裳。,

“怕你没听见了…”

“刚下过雨,屋外的地面很滑,我扶你进屋去。”男子说着把衣裳放进木桶里,把木桶放在了地上。

“屋里有点闷,都已经走出来了,外面的空气好,你去吧!”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我就站一会儿,自己可以走回去。”

“那……你要小心点…”男子流露出当心,充满了爱惜之情,却还是依了女子,提着木桶而去。

见到这场情景,更是让老头难以下决定,竟任由男子走了。

女子晒了一会儿太阳,秋风轻拂着她的脸庞,显得有些懒洋洋的神态。老头注意到她的相貌,杏脸桃腮、朱唇皓齿、鼻耳无瑕、眉目如画,只是面容有些憔悴,使得白皙的肤色看起来略显惨白,少了些温润的光泽。

以老头对人类的印象,女子的脸型可以称得上极其精致,有孕在身看不出身段如何,想来应该也是匀称的,当然比不过水仙花儿那小妖精的化身。

老头端详她想着她的毅哥哥,那位眉清目秀的男子,又想到田地间劳作的那些人类,这样一对人物放在其间,便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显得与这块地方格格不入。

此时,女子吁了一口气,左手支腰、右手攥起粉拳轻轻捶了捶,挺直了后背、越发显得肚皮滚圆,缓缓地转身,看来是准bèi

回屋……

“叭!”

老头看傻了,女子虽然小心翼翼,但雨水过后的泥地,是那么的滑不唧溜;女子又挺着个大肚子,重心也不稳当,防不胜防还是脚下打滑了,仰天一跤,跌了个朝天阙。

“哟…”女子脆弱的哀呼,只呼出半截,便只见满脸痛苦的表情。想爬起来,看来已是不可能,而身下渐渐渗出了鲜血……

此刻,老头察觉到女子身体里有阳气外散,哦!老头看明白了,女子肚子里的胎儿是男婴,元气已经开始消散,恐怕是不保了。

老头看得有点晕,晃荡了一下,蓦然惊觉自己的元神,也快支持不住了,莫不是也要消散了?世事无常,虽然各凭造化,但有时也讲求缘法。老头不再迟疑,元神飘过篱笆墙,忽地一下钻进了女子的肚皮……

万物生灵在垂危之际,元精、元气、元神自然而然也就衰弱了,还处于娘胎里未出生的婴儿,尚无意识也就没有意志力,老头瞬息间、轻而易举便夺下其舍。

若非如此,老头凝神还虚境的修为,元神的强dà

自不必言,然而毕竟是重伤之余,差不多跌落到了谷底。夺舍的成功与否,恰如老头在雁荡山上飘忽不定的落泊状,稍有不慎作出冒然之举,便有可能是飞蛾扑火,就真的呜呼哀哉殒落了。

当然,老头一路上所见到的那些人类,随便向哪一个夺舍,成功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没有如此轻巧,后果也不尽相同罢了。

夺舍成功,老头算是解决了当务之急,受此重创也总算是逃脱了劫难,半死不活的元神折腾、飘忽到现在,已经极其倦怠了,一放松下来,随即进入休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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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秋

“哎哟喂…”

邻居家的大嫂出门望见,惊呼了一声,匆匆跑了过来。

地面上未干的雨水,混淆着鲜血染红了一团。女子跌倒已经有半刻钟了,挺着个大肚子哪里爬得起来,身子骨虽然越来越虚弱,却凭着一股坚韧的意志力,没有让自己昏厥过去。

“林家娘子……怎么跌倒了…”跑进篱笆墙的大嫂,立马俯身下来,利索地将女子搀扶起来,扶进屋里卧室,轻轻放在了床上。

当看到自己手上也沾了许多血的时候,这位大嫂心里慌乱了,有点手足无措。起初一心只想救人,急人之难,现在更怕女子有个三长两短,大嫂是个善良人呐!有着乡土气息的纯朴厚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关键是怎么办?

“林家娘子,你家相公呢?”大嫂觉得首先要让男主人知晓,他的娘子出事了。

“去了……溪边洗…衣。”女子虚弱地应答,大嫂已快步跑了出去……

“二女、二女……”随即听见大嫂在屋外扯着嗓子喊。

“嗳——”紧接着,远远听见一个女孩的应答声。

“去溪边,叫林叔叔回家,他娘子跌了一跤,快呀!”大嫂吩咐道。顿时静默,旋即听见女孩哦了一声,随之噌噌噌的细碎奔跑,远去……

“林家娘子…”大嫂又走进卧室,思量了一下,解开女子的裤裙,察看了一番,稍稍镇定了一点,“…没再流血了,你会没事的……”

“戴程嫂,谢谢…”女子有气无力,心中却还抱着念想: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不大一会儿,咚咚咚咚……随着急促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闯进了屋里,正是这家的男主人,那位毅哥哥。先看见屋前那滩血迹,再看到娘子这副模样,顿时便傻冒了,头脑里一片空白,浑身僵化。

“林相公,赶快去请大夫……”大嫂提醒道。

“毅哥哥…”女子微弱地唤了一声,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菲儿,你要挺住…”男子打了个寒噤顿时清醒,喘着气说了一句,便急匆匆往外跑去。

其时艳阳在天,树欲静而风不止,片片落叶,男子奔窜在的乡间小路,忽然从心底涌现无限悲凉,情不自禁地,簌簌流下了眼泪。

这个村落叫戴垟,戴姓人家占了大多数,娄姓人家、谷梁姓人家占了小部分,而林姓只此一户。林相公单名一个毅字,娘子姓方名菲,小两口去年冬月来到这里,买下这处小房屋住了下来,至今还不到一年时间。

戴垟没人知dào

林毅、方菲这小两口从哪里来,但凭猜测应该是城里人,那位大嫂戴程氏一家七口,与他们最邻近。

太阳西垂,迟迟不见林毅把大夫请来,戴程氏心里焦急:莫不是找不到十三叔的家?前些天割掉了左手小指,还带他去过……

方菲眉头紧锁,一直努力地睁着眼睛,忍耐着痛苦。戴程氏陪伴在屋子里,瞅着很有些心疼,偶尔安慰一句,没敢与之说太多的话。

将近日落时分,林毅领着一位长者,终于跨门进来了。

“十三叔…”戴程氏赶紧让了一下。

长者连药箱都没有带,一副在田地里干活的行头,不言不语走到床前。林毅去他家没找到人,问了守家的孙子,然后去田野间寻找,确实从田里头,好说歹说才把他请过来,因此耽搁了这么半天。

林毅浑身的热汗,却是在发冷,心里盼望着娘子没事。

长者给方菲把着脉,半晌沉吟、始终沉默……

“十三叔,情况怎么样…”戴程氏不禁问道,一边的林毅更是焦迫。

“身孕七个多月、快八个月了,还是……去请稳婆来看看…”长者首开金口,却是如此建议道。也是无奈,方菲的脉象沉弱,而喜脉却毫无动静,以此状况来判断,很可能已经胎死腹中了,惟有去掉胎儿,或许能保住大人,否则……

一尸两命,长者不敢想。在戴垟这样的山村,长者对医术有自知之明,不敢冒然用汤药去胎,又不精通针炙;而这种情况,顾及主人家的心理,长者也没有把话说透……,

转身便走了,对于长者而言,无疑是个麻烦事,还是甩开的好。

“大夫…”林毅不知所措。

“十三叔、十三叔……”戴程氏叫唤了两声,长者头也不回,径自远去。

“稳婆,稳婆…”林毅喃喃,转而问,“…戴程嫂,这稳婆住在哪儿……”

“哦,六嫂……”戴程氏说着,想想他们并不认识,“我去帮你叫。”

“那、那就麻烦戴程嫂了……”林毅感激涕零。

目送戴程氏匆匆而去,此刻已经夜幕降临。林毅点亮了油灯,在床沿坐了下来,握住方菲的右手,感受到她的痛楚,轻轻唤了一句:“菲儿…”只觉得喉咙哽咽。

“毅哥哥…”方菲的眼神让人怜惜,饱含着无限情义。

“菲儿…”林毅左手狠狠抓着脑袋,深深地自责,“…我没用,苦了你、累了你……”

“说过…不许说这样的话……”方菲微嗔道。

“我不想、不想你跟着我受苦……”

“我…知dào

你心里痛……”

“…”林毅强忍着男儿泪,无语凝噎。

“对不起…我不小心…”仿佛千言万语,方菲却说出了这句。

“菲儿,只要你没事……”林毅心酸,心里更内疚。

“…”约摸过了一刻钟。

“这个六嫂,太也不近人情…”听见外面戴程氏的声音,转眼走进屋来,只有她独自一个身影,脸上满是怨气。见了林氏夫妇的面,戴程氏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些惭愧的样子,半晌才讪讪道:“六嫂……六嫂这稳婆,她、她……我没能请来……”

“那、那怎么办?”林毅茫然地问。倒没有责怪戴程氏之意,见她的神情也明白她是尽lì

了,毕竟在戴垟这半年多以来,若没有戴程氏一家的关照,人生地不熟的他们,日子将过得更加窘迫。

“六嫂说,让你们还是…去找十三叔拿……拿一济去胎药…”戴程氏据实相告,却说得有点支支吾吾,生怕这小两口受不了。戴程氏赶到六嫂家时,正好碰到六嫂回来,丝毫没有耽搁便把她拉了上路,可是在半路上听说了情况,六嫂却调头回去了。戴程氏追上去问,六嫂不禁骂十三叔阴险狡猾,把一摊烂事推给她,自然也点明了其中关窍,这哪里是接生呀!接死胎这样晦气的事,六嫂也是不乐意的,即使她去了也无济于事,没能生出来,不还得用药吗?于是六嫂毫不含糊,顺口也把烂事推给了十三叔……

018.子夜,妖孽诞生

“菲儿…”林毅心里明白了,然而更当心的是娘子。

“…”方菲顿时很绝望,神色黯然。

“那,我去找大夫开药……”林毅忍着悲痛,孩子没了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只要娘子没事就好。

“毅哥哥…”方菲突然很大声地叫唤。

“菲儿……”正要出门的林毅,回转过来。

“毅哥哥,不要去了……等明天…等明天送我回去…”方菲目光异样的坚定,仿佛是最后的决心。

“可…这么远的路程,还是…”林毅自然明白娘子意欲为何。

“你听我的……”方菲求恳道。

“嗯…”林毅点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在床沿坐了下来。

戴程氏望着这一对,受苦受难的小夫妻,眼睛不禁湿润了。没有打扰他们,默默地走了出去,顺手轻轻地把门带上,已经是夜晚,家里还有六口人,还有一大堆的事情……

“毅哥哥,你睡一下吧…”卧室里的油灯一直亮着,两人没有说太多的话,一个躺着、一个坐在床沿守着。

“嗯…”林毅哪里睡得着,拉过一张板凳坐下,趴在床沿上。

子夜时分,方菲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肚子里动了,疼痛了起来,人也被痛得清醒过来,见林毅好不容易睡了,不想惊醒他,暗自忍耐着。而肚子里很明显在涌动,方菲以准母亲的直觉,可以确切地认定,胎儿还活着……

“哟…”方菲痛呼出声,泪珠守眶而出,是喜极而泣。

“菲儿、菲儿,怎么了?”林毅惊醒过来。

“胎儿在动,在踢我,我们的孩子……活着…”方菲痛并快乐着,流露着欢喜之情,泪眼模糊。

“啊!”林毅惊诧,旋即转变为惊喜,宝里宝气地俯首贴耳在方菲的肚皮上,听到噗噗噗的声响,更是兴奋不已,傻傻地问道:“…是要出生了么?”

“可能是……要出生了…”方菲不是很确定,但是很希望。

“稳婆、稳婆……”林毅喃喃,急得团团转,又没头没脑找不到方向。

“快去…请戴程嫂,请她过来就是…”

“嗯!”

林毅火速推门而出,向邻居的戴程嫂家跑去。此时夜深人静,秋风萧瑟,一轮如镰刀般的弯月挂在半空,嗵嗵嗵、嗵嗵嗵、嗵……

汪汪、汪汪、汪汪……

喔喔、喔、喔喔、喔……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惊起了狗叫鸡鸣,也惊醒了睡梦里的人。

“谁呀?!”一个浑厚的男音,是戴程氏的男人戴喜贵,深更半夜被人敲门惊醒,免不了有点窝火。

“会不会是,林家娘子有什么事…”继而听见戴程氏的嘀咕声。

“打扰了,喜贵大哥,我家娘子要生了……”林毅立即表明来由。

“哦…”戴喜贵仿佛清醒了,口气也随和了。

“要生了?”戴程氏吃了一惊,她今晚压根儿就没睡着,心里放着林家娘子胎死腹中的事,一直堵得慌。她虽然唾骂六嫂不近人情,但回想十三叔的神情,又是亲眼见到林家娘子跌倒在地上,流了那么多的血,哪里还有侥幸。此时深夜里,听见林毅的声音,说他娘子要生了,吃惊过后便是狐疑,莫不是幻听?幽灵、鬼魅……

“戴程嫂,请你过去帮帮忙……”林毅诚恳地说道。

“…”戴程氏惊魂未定,虽然有些恐慌,但心底还是希望林家娘子以及胎儿大小都没事,于是镇定了一下,答复:“…好,我马上就来……”

“娘…”小女孩的声音,能感觉到她睡眼惺忪。

“娘…”这个更稚嫩,奶声奶气。

“你们继xù

睡觉……”戴程氏边穿衣、边说了一句。

“哇……”小男孩的哭声响起。

“喜贵,小黑哭了,快哄哄他…”戴程氏忙不迭说道。

“让他哭哭,哭累了,自然就睡了…”戴喜贵倒是豁达、率性。

“你呀……唉!”戴程氏顾不过来,叹息一声。,

“再呀呀、唉唉,拖拖拉拉的,等你过去,人生孩子都生下来了,快去!”戴喜贵任由孩子们哭叫,反而对妻子不耐烦,却也显得通情达理。

“哼哧…”戴程氏啼笑皆非,赶紧开门。

“戴程嫂,真不好意思…”林毅有点窘态,听到这一家大小都被惊醒,深感歉然。

“快些去看看你家娘子……”

被孩子们闹了这一下,戴程氏心里的阴霾反而消散了,抢先一步向林家走去,林毅惟有紧跟着,进了篱笆墙,却没有听到方菲的动静。

“林家娘子…”尚未进大门,戴程氏便叫唤了一声。

“戴程嫂,这么晚还打扰你,还打搅了你们一家人休息,真是过意不去…”方菲很平和地说道,明显气畅了。

“瞧你们小两口,都心意相通…”戴程氏进了卧室,油灯映照之下,见方菲面色已有了红润,便随和大方地笑言了一句。才问道:“胎儿有动静么?”

“刚才一直在动,现在消停了。”方菲羞涩地轻抚着肚皮,明显是少女情怀,却流露出母性特有的骄傲。忽然间,肚子就涌动了起来,“…哎哟,又……又动也…”

“真的动了…”戴程氏已明显感觉到,伸手放在方菲的肚皮上感触了一下,更是欣喜万分,还有点悬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动静好大……”

“胎儿在动……我好喜欢,可是我又好痛苦…”方菲额头上的冷汗,辉映着明灭的油灯闪闪发亮。

“还不到八个月呢!”戴程氏虽然未满三十岁,可已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哪一个不是怀胎将近十月。但也说不准,然而若是早产的话,却并非乐观之事,“今天不出生…也好,明天让你相公去十三叔那里开几付安胎药,七个多月都挺过来了,也不急着这一两个月,你要安心地好好养胎。”

“嗯,戴程嫂……谢谢你…”方菲点了点头,虚心接受戴程氏的经验之谈,又抚了抚肚皮,“…哎哟,哎哟,哎哟……”

“你别碰肚子,你一碰,胎儿就动…”戴程氏听到如此惨呼声,心里急得不得了。

“菲儿……”林毅站立一旁,紧张不已。

“哎哟哎哟…哟……”方菲痛得翻滚,身体却又转不过弯来,实在难忍难耐难受,一时意气上涌、陡然间歇斯底里地说道:“…孩子,娘求求你……你就出来吧!”

“林家娘子,林家娘子…”戴程氏俯下身来扶她。

“菲儿,菲儿…”林毅干焦急。

“……啊…”方菲腹痛如绞,大叫…

“恐怕……是真的要生了……”戴程氏手忙脚乱,给她脱裤裙。

“…啊呃……”方菲翻腾着。

“是真的要生了,要生了…”戴程氏被急得焦头烂额,定了定神,赶紧充当了接生婆的角色,“…使劲、使点劲、再使点劲…”

“啊——”方菲躺似一张弓,背脊如箭、肚皮如弦,支撑住绷满了。

“…小脑袋出来了,出来了……”戴程氏迎接着新生命的降临。此时,这间屋子里还有个被忽略的闲人,林毅攥紧了拳头,紧张万分呀…

“啊!”方菲声嘶力竭……

“终于出来了…”戴程氏热汗淋淋,喜笑颜开,双手捧着婴儿,注意到了小鸡鸡,更是欢声道:“…是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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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做人,首先要哭一下

“是儿子…”方菲呢喃着,满脸疲惫,却幸福地笑了。

“剪刀,林相公拿把剪刀来…”戴程氏忽而叫道。

“啊?”站在旁边的林毅怔了一下,刚从眼巴巴的紧张、焦急状态,沉浸到激动的幸福里,愣是没有明白。

“拿剪刀来,剪脐带…”戴程氏哭笑不得、解释道。

“哦!噢……”林毅反应过来。迅速从抽屉里找出了剪刀,想了想,先在灯火上细致地把剪刀口反复烧了烧,然后才递给戴程氏。

“…”戴程氏微笑着接过来,见林毅如此顾虑周全,哪还有话说。仓促之间,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快…快,林相公,你快去烧水……”

“噢。”林毅像个愣头青,跑向灶房。

戴程氏剪了脐带,这一番忙乱,其实只是短暂的一刻,整个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似乎漏了一个环节。

“婴儿呱呱坠地…”戴程氏嘀咕着,蓦然想起,“…是呀!孩子怎么没哭?”

“戴程嫂…让我看看……”方菲声音微弱却有些急迫,显然是被牵动了神经,也随之担忧起来。

戴程氏将婴儿送至方菲面前,婴儿红扑扑的脸蛋光泽温润,一双骨碌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方菲,浑然没有要哭的迹象,甚至还有笑容呢!方菲一见,只觉得非常舒心,什么都忘了。惟有怜爱的舔犊之情,力量油然而生,挣扎了一下,伸出双手抱了过去。戴程氏却心想:不哭可不行,成哑巴了可不妙……

于是,戴程氏轻轻在婴儿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婴儿没哭,反而好奇地回头瞄了一眼,很可爱地愣神。

“哭吧…”戴程氏很无奈的表情,又在婴儿脚丫子上轻轻掐了一下。

“……呜哇…”这回婴儿好似很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洪亮的啼哭,继而大哭了起来,“…哇,哇哇……”

“哭了,哭了…”戴程氏欢喜不禁。

“…”方菲热泪盈眶。

自然,婴儿这一哭,是老头弄明了戴程氏的用意,刻意为之。

老头休眠了半天,当子夜时分,元神恢复了点生气,便醒转了过来。而挥挥手、伸伸腿,是老头每次睡眠过后的习惯性动作,可夺舍的这具躯体还在人家肚子里,只是个胎儿,很别扭、很有点伸展不开。

然而,老头这一习惯,却把母体折腾得够呛,也及时地给了方菲希望,意wài

的惊喜。

老头在方菲肚子里徘徊,是因为觉察到,作为胎儿居然对元神有明显的滋养效果,就暂且不准bèi

出来了。当然,如果真能在肚子里呆着,只需yào

两年时间,老头受伤的元神便完全可以恢复。天下间,没有比人类母性处于孕育状态的**,更能滋养元神。

但是,老头发xiàn

方菲的身体很虚弱,并不全是因为跌倒而造成想当然的样子,而是长时间以来的焦虑,又有些营养不良,致使身心陷入极度疲惫的状态,处于崩溃的边缘。

而方菲又的的确确只是个凡人,没有任何的法力,如此情形让老头感到很惊讶。老头修liàn

成妖活了一万年,仍然始终缺少地魂,虽然懂得情感,却无法明白情感里潜在的力量,可以激发出一个人的意志,支撑起虚弱不堪的躯体。

若是躯体崩溃了,人的情感中有执念,即可使地魂不散凝聚七魄,从而变成鬼。因此,执念越深,变成厉鬼的可能性就越大。

妖魔鬼怪,妖类与鬼原本是不相干的两种产物,然而人类往往将之相提并论,因为它们都有着灵魂残缺。或缺少天魂、地魂,或只缺地魂,或缺失天魂、命魂,但大道无边,万物生灵都可通过修liàn

,以得正果。

老头此刻的躯体,还是方菲身体里的一坨肉,血脉相通筋骨相连。顿时便犹豫了,是即时出来,回洞天自己调养元神,这样母体少了负累,身心可能就会慢慢恢复;还是继xù

在肚子里呆下去,边修养元神,边调剂母体的虚弱状况。左右彷徨了一阵,听到方菲歇斯底里的呼唤,老头不及多想,随即便诞生出来。,

可是,老头与母体分离,脱离了胎儿状态,却是婴儿状态。又面临了一个问题,老头要是回洞天修liàn

调养元神,这副躯体很可能就这样定型,这样显然就是一个妖孽。老头想要做一回人,这副躯体就需yào

成长,最好是正常的成长。

老头当即决定,即来之、则安之。

老头化成人形也有九千余年,但对于人类的奥秘,还是知之甚少。在遭受万年天劫这一天,因缘际会夺舍于一个胎儿,算是彻底的开始体味人生,探索他的妖孽人生之路。

老头没有想到的是,做人的第一步,首先要会哭……

于是,哭就哭吧,索性痛快淋漓地大哭了一场。

老头哭完之后,发xiàn

这副婴儿躯体里,不只自己本身的元神存zài

,另有二魂形影相依于左右,而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各衍化出一魄。加上自己的元神,正好是三魂七魄,老头不禁感到惊奇,用元神感应了一下,脐轮上的一魄首先闪动,一发而牵动全身六魄晃动,而左边的一魂毫光律动,右边一魂阴影浮动。

老头的元神,得到二魂七魄的相应,才确信属于自己。当然,这天地二魂,原本属于这副躯体,却都尚未开化,命魂被老头的元神代替,很容易便被融合,出娘胎之后照样衍化了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中枢魄、精魄、英魄。此时三魂七魄俱全,而三魂之中又是一魂独霸的局面,天魂、地魂自然来相和,七魄更是受命魂主宰。

林毅打来了热水,老头关注着自己体内的情况,任由戴程氏摆弄,大家也都以为这孩子蒙昧状态地愣神,只觉得可爱极了。

洗完澡后,婴儿被包进襁褓中,又送入方菲的怀里。

“子时差不多过了,你们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戴程氏很轻松地说道,半夜爬起来忙到这里,总算是功德圆满。

“戴程嫂,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方菲身子骨很虚弱,感激之情却溢于言表。

“这是喜事,我也替你们高兴,林家娘子也很辛苦了,休息吧!”戴程氏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心情愉快地转身出门。

林毅送戴程氏到门口,回转身来时面对家徒四壁,儿子降临当爹了,这以后的日子又将如何过,真是喜悦里又夹杂着淡淡的忧愁。

“遥儿、遥儿……娘终于得偿所愿,盼到你出生了。”方菲望着婴儿轻轻地说话,幸福地流眼泪。

“…”婴儿眼睛骨碌碌地望着她,仿佛想说话的样子。

“遥儿……”方菲轻轻叫着、相望着,伸手过来。

“…”老头还以为她是要摇动襁褓,没想到她伸手过来摸脸蛋,她的手轻轻爱抚着,感觉痒痒的,不说话、不能说话,“呜……”

“噢,遥儿别哭,娘是疼你…”方菲微笑地哄着,眼睛里有泪花。

瑶儿?这是我的名字么?老头醒悟过来,心里又想,怎么跟水仙花儿似的,唉!不知那丫头怎么样了……

020.城里人在乡村

当方菲知悉自己有了身孕,便让林毅取了名字,如果生的是男孩叫林遥,若生的是女孩则叫林瑶。方菲当然一心盼望是男孩,如今果然如愿,遥儿自然就是孩子的乳名了。

林毅、方菲原本是京城人氏,都是出身官宦家庭,小时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便有了情愫,然而命运往往不是人们所期盼的那样,天公也不作美。后来,林毅少年时丧父,由此家道中落;而方菲的父亲方敬,仕途一帆风顺,几年间升至礼部侍郎,已经是三品大员。

原本门当户对的两家,一衰一荣,自然便拉开了距离。此时,方菲是千金小姐,而林毅什么都不是,对于林家而言,方家已经成了高不可攀的大户。只是随着年龄渐长,方菲对林毅的情愫,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愈加珍惜曾经的那份纯真,深深地藏在了心里。

林毅十五岁那年,母亲也病故,从此彻底成为了孤儿。

没有了依靠,林毅只能守着老宅过日子,一边守孝一边闭门读书。参加科考,是林毅唯一可行的出息之路,十七岁获得秀才名衔,但秋天首次参加乡试,却名落孙山,只有再等三年后的机会。

这一年,方菲年满十六岁,已经开始有人家上门说亲。方菲以舍不得离开父母为由,来拖延待嫁的时间,期盼等待着林毅。

那时的林毅正当落泊,又自惭形秽,即使有心却也拿不出勇气。

等到方菲十七岁,女大当嫁,眼见无法再拖延下去,又有吏部尚书,屈尊为他的儿子上门求亲,方敬也有意应允这门亲事。方菲急了,无奈何地鼓动了林毅上门来提亲,而此刻的林毅仅是一个穷酸秀才,方敬念及与林父有故交,声称让林毅先考中进士再说。

方敬的婉拒之辞,却是谁都能明白,而另一边也答yīng

了吏部尚书,以结秦晋之好。方菲知dào

难以被父亲成全,只是在没有上策的情况下,总得先试一试,这是中策。

如今,只好用下策了,方菲对自己的终身大事,真是很有主见。为了避免父亲起疑,便顺从的点头答yīng

嫁给吏部尚书之子,方菲向来是家中的乖乖女,方敬哪会想到这是女儿在耍花枪,一时的权宜之计,正要实施离家出走的大计划。

约好了林毅,当天夜里,方菲带上细软私房钱,便悄悄地溜了。其时林毅还蒙在鼓里,两人会面后才算明白了情况,真是赶鸭子上架,可是方菲为了他而铤而走险,已经孤注一掷了。林毅虽然六神无主,但作为一个男人面对这种局面,也不能瞻前顾后。况且,林毅守孝三年已满,又正处于知慕少艾的年龄,见方菲如此一片痴心,哪能不受感动,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情,天涯海角郎在哪里,妾就在哪里,于是两人私奔了。

一路东去、南下,来到了雁荡山畔,从此开始了隐居生活。

方菲少女情怀,为真情,而义无反顾。心中有着美好的幻想,把未来的生活,与诗情画意挂上钩,只是真zhèng

面临生活的现实,才深刻体验到残酷。

蜜月期还没过完,新筑的幸福小窝就遭贼入室偷窃,把方菲携带的那些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席卷了一空。仿佛小两口漫步云端之际,忽然被人抽走了云层,一下子摔落至低谷,真zhèng

体会到相濡以沫,又哪能不食人间烟火,生活顿时陷入无比狼狈的境地。

而林毅,更是没有那么洒脱了,以前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到了此刻,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趁着年节之际,在山村里摆了个地摊,写些春联卖,然而以行价压根就没有人来买,即使廉价出售、薄利也没法多销,一天到头能收入几个子儿,别说赚点糊口的钱,除去笔墨纸砚的费用,真的是白白浪费了一番苦心。

开春了,戴垟的村民都忙碌起来,林毅、方菲却茫然不知所措。要租块田来种么?那也得交田租不说,他们小两口都是成长在城里,谁又会种庄稼呢?不能怪他们分不清禾苗与草苗,只会吃米饭。,

日子过下来,酱醋茶成了奢侈品,省掉了,柴米油盐却是必须的,否则生活不下去。正当他们揭不开锅的时候,邻居戴程氏送了一袋米给他们,虽然解了一时之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非亲非故,人家虽然好心,但总不得巴巴地,奢望着人家的接济。

于是,林毅开始到田地里头,帮戴程氏家干农活,其实帮的是倒忙,越帮越忙。林毅插的秧,没到半天就飘浮了起来,还得戴喜贵重新插一遍,才会生根;林毅挖的地,仿佛是猪拱的一样,还得戴喜贵重新刨一遍,才能下种。

种豆、种瓜、种红薯、种花生玉米,林毅为了娇妻,为了生存,也都学着做,甚至当起了戴程氏家的放牛郎。

人生地不熟,能够遇上戴喜贵夫妇这样的好邻居,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

戴喜贵的大儿子十二岁,名叫戴一明,当初请村塾里的教书先生取名,为了不再麻烦先生,顺便让教书先生给多取几个,教书先生便给取了这个名,声称次子出生可以叫二明,三子可以叫三明,以此类推。

戴喜贵夫妇很满yì

,然而天不遂人愿,戴程氏第二、三、四胎生的都是女儿,二明、三明、四明一直没用上,闺女的小名都是顺口叫,二女、三女、四女便这样一路叫了下来。等怀上了第五胎,戴程氏生怕了,心里忐忑地怕又是个女儿,结果生出来却是个儿子,戴喜贵夫妇惊喜之余,想到了名字的事,那是应该叫二明还是五明呢?

到了此时,当初满怀期待地盼望着,生第二个儿子叫戴二明,第三个儿子叫戴三明,那份计划中的热情已经冷却了。见婴儿的皮肤,比他的哥哥姐姐们明显暗淡,于是干脆脱离了轨迹,取名就叫小黑。

十二岁的戴一明,早就可以到田地里头干活儿,比林毅要干得好多了。二女十一岁,也能帮上忙了,三女七岁能够在家做饭了,四女五岁也已经满地跑了,只有两岁的戴小黑需yào

有个大人照顾,方菲便帮着照看孩子。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方菲心里就仿佛是梦碎了一般。当初想象的田园生活,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双宿双栖的美好日子,全部破灭在了现实里。

雁荡山脚下,田园风光如诗如画,但在方菲眼里,已经改变了颜色,灰不溜秋的。

方菲甚至怀念起,在家里做闺女的岁月,金丝雀般的生活,思念双亲,想念哥哥姐姐弟弟们。

021.愿望,开花结果

每次,看到林毅起早贪黑,方菲就莫名地心疼,心里难过,因为爱,所以痛。

林毅脸上有了风霜之色,手上脱皮了,脚板起茧了,但是拿回了柴米油盐,拿回了酱醋茶,偶尔还有鸡鸭鱼肉。

而方菲,日益清减,消瘦、憔悴了下去。林毅总是抱着她安慰,生活会好起来的,然后沉沉睡去,在田地之间经受着劳累,他太疲惫了。

闲暇的时候,林毅会微笑着说,他的身体强壮了,比以前好多了。方菲也会挤出一丝淡淡的笑颜,隐隐有点羞涩,因为林毅说得是实情,晚上抱着他睡觉的时候,确实结实了,身子骨明显硬朗,更有男人的味道。但不经意的,方菲发xiàn

,林毅会悄立门前,望着雁荡山发呆,流露难以体会的忧伤。

方菲心如明镜,她的毅哥哥也非常苦闷,有失落感,只是他把一切都背负在心里,独自一力担当,劳累自己扛,辛酸苦辣自己尝,却把微笑分享。

在给戴程氏带孩子这些天,方菲萌发了一个愿望,想要生一个孩子。

方菲想,有了孩子便可以回京城,到那时父亲不接受也得接受事实,而现在回去就是认输,太寒碜、灰溜溜的。这几个月来,方菲的情绪消沉,已经没有当初离家出走时的意气风发,她心虚了,她需yào

一个孩子来增加底气。当回去面对父亲时,一个亲女儿加一个亲外孙,便足够让父亲接受林毅这个亲女婿。

就在有了这个愿望没过几天,方菲发觉真的怀孕了,她惊喜不已,沐浴在春风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焕发了光彩,生活终于变得实在,有了盼头。

准父亲的林毅也很高兴,为孩子取名,四书五经早已抛诸脑后了,只是深刻感受到在这遥远的地方,遥不可及的是梦想,那就留给未出世的孩子吧,于是林遥浮现在了脑海。

当然,林毅负担更重了,压力更大了,娇妻有了身孕,生活质量就得跟进。为了给方菲进补营养,当初购置的一些没被盗走的笨重家当,能够变卖的都卖了,弄得是家徒四壁。幸福小窝到如今哪像个家的样子,林毅多了愁眉苦脸,方菲看不过去,把金钗耳环摘下来让林毅去当,换回几件须用的简单摆设,而方菲头上插发髻之物,也由金钗变成了荆钗。

生活,那个窘迫呀!

方菲的肚子,一天一天地挺起来,林毅清瘦了。

夏去秋来,林毅仍然在为戴喜贵家干活,已经比戴一明干得好了。但在这农忙时节,却发生了一件更窘的事情,林毅在割禾时,居然割掉了手指。没错,不只是割到,是割掉了,右手拿镰刀,左手抓禾稻,连带左手小指一起割掉了。

戴喜贵一家上下,大小全都震惊了,真是天天吃饭,年年都割禾,前所未遇的一件稀奇事,被他们赶上了,哭笑不得,啼笑皆非。

书生林毅,从此成了九指神刀手,算是用鲜血染红了这片大地。

“咕咕咯儿~~~”

戴喜贵家的大公鸡唱晓了,声音很雄壮,每天都很准时,天还蒙蒙亮就扯着嗓子叫,然后一呼百应,整个山村此起彼伏的咕咕咯……

若是在忙活的日子,林毅此刻基本上就要起床去田地里头了,因为这个时候凉爽,忙到太阳升起来,才回来吃早餐。现在正是农忙时节,秋收最忙碌的时候,不过林毅已经休假了,割掉一个手指头伤口尚未痊愈,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当爹了。

林毅起身下床,已经习惯了这个时辰起,回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儿子,又望了望妻子。妻儿却都睁开着眼睛醒了,林毅穿上了衣服,微微一笑,钻进了灶房。

襁褓中的妖孽老头,如今有了三魂七魄,也有名有姓了。而此刻,却又在愣神,是在装嫩么?不是!而是真的很茫然……

从方菲的肚子里出来后,下半夜调养元神,居然没感觉到一点恢复的迹象,就算有那么丝毫的一点点,也微妙得难以察觉出来。比起子夜前的半天工夫,在方菲肚子里休眠了一下就有的明显效果,落差忒大了,简直让现在襁褓中这个小家伙欲哭无泪,郁闷之极矣。,

“遥儿,你在想什么…”方菲伸手整理了下襁褓。

“呃…”小家伙林遥回过神来,望着方菲顿时又愣怔了一下。

“是饿了呀…”方菲只是自得其乐,并没有想要刚出生的孩子能够回答,也没有注意孩子发出的这一声,有些不寻常的异样。此时努力地坐起身来,抱起了孩子,“…哦,遥儿饿了,要吃啰……”

“呜…”见方菲捞起了亵衣,林遥羞涩地嘟囔出声。

“哦…”方菲只道是孩子初次吃奶的生涩,环抱着婴儿横摆在自己白皙的胸脯前,粉红的**已经凑到婴儿的小嘴上,不停地呢喃:“…遥儿吃,遥儿吃……”

“唔…”林遥小嘴含着,心理上还真有点别扭。

“吃哦,吃哦…吃了长,吃饱快快长……”方菲谆谆诱导。

“唔……”听了这句话,林遥理直气壮地吸吮起来,尴尬的心理仿佛找到了平衡点,真zhèng

融入婴儿的状态,要想快快成长,那就必须吃。

方菲悉心哺育,憔悴的容颜逐渐舒展开,有一种圣洁的光彩。山村宁静了,晨风透过窗户吹进来,能让人神清气爽,屋子里的氛围格外温馨。

不一会儿,林毅双手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花生大枣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菲儿,你昨天晚上都没有吃东西,先吃点吧!”林毅的注意力都在热粥上面,心里想着娇妻肯定很饿了。

“嘘…”方菲生怕惊动怀抱中的婴儿,轻轻悄声道:“…等等,等遥儿先吃完……”

林毅望见床头妻儿的情景,撇撇嘴、微微地点点头,于是轻轻将花生大枣粥放在椅子上,顿时也不敢大声喘气,蹑手蹑脚在床沿坐下。

听见他们简略的交流,林遥随即便也停止了,因为不知dào

吃多少才算饱,觉得应该差不多够了。

“哦,遥儿还吃么?还吃么?”方菲反复诱导着。

“……”林遥胡乱地摇头,不肯再吃。

“遥儿不吃了?”林毅顿时呆呆问了一句。

“还不是,就因为被你打扰了…”方菲嗔怪道。

“嘿嘿…”林毅流露难得的嬉皮笑脸,伸出双手说道:“…我来抱,你先吃粥……”

“你昨晚也一粒饭都没进,你也吃些吧…”方菲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将孩子递了过去,掀开被褥坐在床沿,准bèi

着吃粥。

“我不饿。”林毅话音未落,肚子就忽然咕咕地响了一下露馅了,忙加以掩饰,“我只要抱抱遥儿,三天不吃饭都不觉得饿……”

“净瞎说,我都听见你肚子在叫了。”方菲埋汰了一句。

“呜哇……”林遥适时地以声势支持母亲。

“哦,遥儿莫哭,爹爹抱、爹爹抱…”林毅踱着步子,哄着。

“哇哇哇…哇哇……”林遥哭得越加欢畅,因为有点闷得慌,如果现阶段开口说话恐怕会吓着方菲、林毅,只有哭是正常的现象,可以用来表达情绪,又抓住了如此好机会,自然要尽情宣泄一番。

“哦,爹抱你到外面看风景,好么?哦、哦……”林毅无奈了,头大了。

“哇…哇…哇…哇…哇……”林遥愈哭愈起劲。

“别胡闹了,你赶紧去吃吧!把孩子给我…”方菲听着有些揪心,停下才刚吃上几口的热粥,放稳调羹伸手要接婴儿。

“哦,遥儿别哭了,爹不抱,让娘抱……”林毅实在没办法,只得将婴儿递过去。

“遥儿不哭,娘来抱…”方菲秀眉微蹙,小心地接住。

“…”林遥哭声立止,像似被掐断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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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食物链

屋子里顿时安静的掉根绣花针都能听得见,方菲、林毅两人被这古怪情形,弄得是面面相觑。

林毅半晌哑然、很无语,方菲心里已经发笑了。

“还愣着干嘛?你真的不饿呀…”方菲娇嗔了一句,神情里隐藏不住的捉狭味儿,似笑非笑的模样。

“唉~”林毅微叹了一声,却又故作潇洒耸耸肩,面对如此古灵精怪的妻儿,也只能服气了,转身而去时难免有点落寞感。

“噗哧…”方菲忍俊不禁,喜笑颜开。

就这样,方菲左手一边抱着襁褓,右手一边拿调羹吃粥,心情爽朗了,胃口倍儿香。

林毅到灶房打了一转,端着一碗走过来,也吃得很香。表面看,林毅这碗也是花生粥,其实这是一碗昨天剩下的冷饭,只是加拌了少许热粥。

生活的形势逼人,林毅这样粗糙的吃法,方菲已经泰然处之了。

然而,襁褓中的林遥注意到他们碗里的食物,感到非常稀奇,甚至摸不着头脑地想:这是什么?他们吃的是什么?难道就是昨天看见过的那些人类所收割之物么……

在林遥七千多年前的记忆里,人类是肉食生物,他们的主食是飞禽走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可能被他们捕获,成为他们充饥之需,却是没见过人类吃这种食物。

思维既然已经追索到了七千年前,林遥也就细细回想了一下,还真的想起了一件重yào

的事情,或许与此食物的来源,有着莫大的关联。

当年还是刚化形不久的虾蟆小妖,在南岭之地,结识过一个朋友,那是一只蛤蟆妖。虾蟆、蛤蟆在人类看来容易混淆,若论起关系来确实比较亲近,因此兄弟相称。两妖相处的那段岁月里,作为初出洞天寡闻少见的虾蟆小妖,得到蛤蟆老兄的一系列指点,自然是受益匪浅,不仅迅速地提升了本领,对复杂的世道也有了基本的认识。

那时,蛤蟆老兄已经有近两千年的修为,混迹人间也有一千年,而南岭之地的人类,多以捕捉蛙类为食,肉细嫩、块头大的蛤蟆更是被人类青睐,多有落在人类手里,成了他们的美味佳肴。蛤蟆老兄曾经有言道,南岭的生存状态是:蛙吃虫,毒虫吃人类的血,而人类吃蛙肉;蛙族减少主要是因为成为人类的盘中餐,人类的死多是由于被毒虫所咬伤,虫子们又大多落进蛙的嘴里;世间万物以食为天,想要人类停止捕食是不可能的,为了蛙族不被人类灭亡,那就得避而远之,远离有人类的地方,然而逃避终究并非什么好办法,也非长久之计。

虾蟆小妖当时便问了,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改变那样的生存状态。蛤蟆老兄随即说出了一个想法,就是若能够寻找到另一种可以成为人类主食的生物,那么蛙族自然便消除了灭绝的危机。

之后,两妖一同踏遍了南岭之地,却发xiàn

没有其它物种能够代替蛙族,作为食物在人类心目中受欢迎,理由是因为蛙类味美又容易捕捉。

获悉了人类的这个心理,蛤蟆老兄冥思苦想应该怎么办,最终立志在毕生之年里,要为人类培育出一种作物,即要符合人类的味口,又要尽可能让他们大量地收获。虾蟆小妖虽也有心尽一份力,却没那么远大的志向,刚化成人形正处于跳脱好动的性情阶段,而蛤蟆老兄在这个时候,遇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巫女……

于是,虾蟆小妖决定从东到南,向西往北继xù

云游四方去也。

记得临别之际,蛤蟆老兄对他郑重有言:若是实现了培育出这样一种作物,成为人类的主食,将不仅是蛙族之幸,也是人类之幸;如果有那样的一天,蛙族要世世代代为人类守护这种作物,不让它遭受毒虫的侵害,与人类形成相存相依的局面,那将是一个伟大的壮举!

八千多年来,或许就是苍天不负蛤蟆老兄之心,培育出了这种作物。,

林遥不能确定,如是想着,真心希望是如此。

襁褓中的林遥独自走神,悠悠神往当年经lì

的岁月。这当儿,方菲、林毅已经吃完了。

“菲儿,回京城的事,过些时候吧!”林毅边收拾粥碗,边说了一句。

“毅哥哥,你不想跟我回去么?”方菲柔声询问道。

“孩子刚出生,你的身子也虚弱,长途跋涉…我是当心你们…”林毅委婉地回应,而心里确实不太情愿回去。

“那,就过些日子再说。”方菲明白目前确实不宜动身。

“嗯。”林毅见妻子同意暂且不回京城,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于林毅而言,当初私奔虽然是在盲目的形态下,却也是心甘情愿的抉择,来到这里的遭遇尽管倒足了霉,有意想不到的磨难与挫折,生活陷入困顿,受苦受累都毫无怨言。昨天被妻子的突发状况吓着了,惟有答yīng

她回京城,那样便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疗。

如今孩子顺利出生,妻子无恙,自然就不愿走回头路。林毅站在男人的角度,考lǜ

问题与方菲不一致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已经私奔出来了,日子再苦便也认了,可是如此落拓地回去,面对岳父、岳母时又有何颜面呢?

方家在京城高门大户,林毅、方菲结为夫妻虽然已成事实,但毕竟是违背着方菲父亲之命,不仅私定终身还私奔了,更没有媒妁之言,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若回去,林毅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子,不受岳父待见事小,林家在京城也没有家底了,生活同样会过得很窘迫,那样的话还不如留在这里,相对而言起码感觉上没有那么难看,丢人不能丢到京城去。

当然,林毅明白妻子的意图,回去可以依赖方家生活,正是因为如此,还有点自尊心的林毅更是宁可在这山旮旯吃苦,也不愿回京城去吃软饭享福。在这里,是要放下身段,毕竟还有手有脚,只要饿不死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回去就得拉下脸皮,堂堂男儿那不得羞愧死。

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林毅是坚决不回去投靠岳父,男儿的自尊心伤不起!

然而,如今面临的境况,让林毅感到惭愧无比,觉得自己太没用。自己即便是受再多的苦,那也无所谓,可是娇妻与刚刚出生的儿子呢?

总不得让妻儿受饿吧!林毅有担当,因此焦虑、忧愁、迷茫,像蜗牛背负着重重的壳,感觉到责任的重大,又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现实生活使得一介书生林毅,有种进退维谷的无奈,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

后年乡试的应考,是林毅出息的机会,却又哪能期待那么远去呢?还是未知的前程,只有先顾及眼下,才有以后的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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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亲情,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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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儿,你和孩子,在家好好休息。”

林毅左手提着鱼篓,右手拿着鱼叉,站在卧室门槛上望着妻儿,静静呆了半晌,然后珍重地说道。

方菲似要说话,却没有说出口中,目送林毅出门而去。

方菲也是心灵剔透之人,从刚才简短的交谈中,与林毅眼神的交会里,她明白了。回京城,是她太一厢情愿,她没有考lǜ

到林毅真zhèng

的感受。

诚然,方菲是出于一片好意,真心为未来的生活着想,况且现在有了儿子,也有了足够回京城的勇气。

当初,方菲割舍了父母双亲,决绝地跟林毅私奔到这里,自然也有与之同甘共苦的心理准bèi

。只是没想到,面临的现实生活会这么残酷,日子过得太悲催了,因此又想起家里的好。

爱情终归会变成亲情,骨肉至亲就是骨肉至亲,当方菲落泊到如此境地,想到回家即便是要依靠父母,这份亲情也是真挚的,自然而然无可厚非。方菲私奔也是迫不得已,若父亲早先能够成全她与林毅,便绝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去探望。

方菲原也不想,如此灰头土脸地回去,她也想锦衣体面地还家。

方菲垫高了枕头,躺在床上想着心事,襁褓中的林遥也安安静静,不哭不闹。方菲身子虚弱,想多了头有点晕晕的,眼睛眯了一下,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时间流逝,林遥小小的心灵,忽然变得愉悦,因为发xiàn

吃了乳汁,竟然也有滋养元神的奇效,这可真是喜出望外了,凌晨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林遥难抑兴奋之情,连带襁褓直立了起来,宛若不倒翁似的,紧接着如陀螺般轻快地唿唿旋转了几圈,还恨不得手舞足蹈一番。摇摇晃晃颠颠痴痴,就在林遥乐不可支之际,蓦地里听到方菲发出了一声呓语:“遥儿,娘疼你…”嘴唇微微翘起,那是亲亲的神态,显然是睡梦之中,还沉浸于儿子给她带来的幸福。

林遥顿时愣怔住,即使本尊活了一万年,元神在这副新躯壳里,还是被狠狠感动了,开始体味到了人类的亲情,真想扑进她的怀里,喊一声:“娘亲……”

还不是时候,淡定、淡定!林遥平复了一下心绪,襁褓无声无息地缓缓躺倒,随即闭目养神起来。

方菲醒过来时,已经是晌午,转眼看孩子,林遥是熟睡的样子。方菲轻手轻脚起身下了床,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见林遥睁开了眼睛,想到孩子也要嘘嘘,便将他抱起来,还怕他已经自行解决掉了,留意了一下襁褓包裹屁股的部位,发xiàn

并没有湿。

于是,欢欢喜喜抱着林遥,走出了大门,外面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艳阳天之下一切都很灿烂。

“嘘嘘……”方菲半蹲着,让林遥的小鸡鸡对着篱笆墙。

“…”林遥愣了愣,随即理解了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项本来必须的程序,在凝结妖丹之后,便已经省略掉了,几千年里吞食的妖物,一般都直接消化成能量,渣滓也都在体内蒸发掉了,哪里需yào

多此一举地排泄出去。

“嘘嘘…嘘嘘……”方菲悠扬地吹着小调,真的好有情致。

“淅沥…淅沥淅沥……”

“扑嘁…”

林遥不好拂逆,随意感觉了一下,居然很畅快地尿了出来,还拉了一点点。却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林遥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随即坦然,想要正常的成长,不就是吃喝拉撒睡么?

“菲儿,我回来了。”林毅兴匆匆的声音,从篱笆墙外传进来。

“哦~”方菲此时关注点不及于彼,而是忙着给儿子擦屁股呢!

“看!我今天捕到了不少鲫鱼,又特意买了两块豆腐回来,马上给你做鲫鱼豆腐汤…”林毅扬了扬右手沉实的鱼篓,左手托着两块白嫩的豆腐,那支鱼叉斜插在后背腰带间。

“真是你自己捕的?”方菲往鱼篓瞄了一眼,果然活蹦乱跳的好多。,

“那当然!”林毅面有得色,而妻子有此一问,也是因为以往每次和戴喜贵去捕鱼,回来时都得戴喜贵分一些给他,才够下锅的。若非如此,林毅有几次独自去,忙活了半天都空着个鱼篓,“我想,可能是儿子出生,给咱们带来好运了吧!”

“但愿是这样…”方菲也真心希望,生活顺利起来。

林毅一头钻进了灶房忙活,方菲则回到了卧室,给孩子哺乳。

活蹦乱跳的鲫鱼,要一条一条的杀,鲫鱼炖豆腐的做法,也是戴喜贵教会林毅的,还是要费点工夫的。

当然,在方菲怀孕其间,林毅能够操持好家务,那是没少请教戴喜贵夫妇,圣贤书里的教诲只能抛到九霄云外,君子也得吃饭地干活,在庖厨也忙得不亦乐乎。

“哎呀!鸡关在笼子里,都没放。”方菲抱着吃够了的林遥也来到了灶房,却发xiàn

忽略了一件事。

“本来,我是准bèi

今天中午就杀的。”林毅讪讪地笑道。

“你是也没想,今天会捕到这么多鱼。”方菲笑靥如花地瞅着林毅。

“确实,是抱着去碰碰运气的心理,若捕不到鱼,回来就把这只鸡杀了,因此没有放出笼子,免得到时候难抓。”林毅边掌厨边说道,倒是很坦白。

“你把它放出来,它也从不出这篱笆墙,有什么难抓的,你现在可不是一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方菲闲着无事,还是抢白了一番。

“嘿嘿……”林毅傻笑不语。

“当初,戴程嫂给了我十只小鸡仔,养着养着就剩下这么一只,杀了还真舍不得,我是期盼它能下蛋的…”方菲脸色黯淡了,想到那九只小鸡仔,成长的过程当中,不是被老鼠咬死,就是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即便,方菲是千金小姐出身,没有饲养家畜的经验。其实鸡是六畜中最好饲养的,不比猪、狗、牛、羊、马,有的愚蠢、有的凶悍、有的倔犟、有的乖张、有的生猛,那五个家伙是即笨重又难伺候,还吃得一个比一个多,而鸡就有那么一点点的聒噪,小尖嘴啄点剩饭,很容易就能生存下来。

方菲执着、林毅有点书呆子气,但都是聪明人。

何至于如此?说到底,就是当一个人走背运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干什么都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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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穷开心,咯咯哒

“它这么瘦骨零丁,能下蛋么?”林毅瞥了一眼鸡笼子。

“能吧!是母鸡,应该就能下蛋…”方菲想当然耳,慢条斯理地说着。

“嗯…”林毅的目光瞥到她身上,满脸的笑意。

“我是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戴程嫂家的鸡,公鸡、母鸡都那么雄壮,而它却如此的纤瘦…”方菲想不通,也没注意林毅的神情,自顾俯下身来仔细观察。

此时,方菲怀抱中的林遥微微撅起小嘴,对着笼子里这只纤瘦的母鸡,轻轻吹了一口妖气过去,顿时见它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当然,方菲即便是注意力在这只母鸡身上,也浑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用心掌厨的林毅就更不用说了。

况且,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鸡,打个哆嗦并不奇怪。

“也许,是它太孤苦伶仃了吧,因此不长肉…”林毅得空儿就发言,忽而又道:“…要么,再问戴程嫂要一窝小鸡仔,一起养……”

“这一窝十只养坏了九只,我也没心思了。”方菲淡淡地说着,伸出了右手打开笼子门,嘴里轻轻唤了声:“咕咕~”

笼子里的纤瘦母鸡,听到咕咕声,左顾右盼了一下,却并没有出来,反而慢悠悠地蹲了下去,好整以暇地趴着。

方菲好气又好笑,敢情是它乐意窝在笼子里,此时鸡笼子门已经打开,爱出不出来,也只好由着它了。

“出锅喽,准bèi

开饭…”林遥吆喝了一声。

“很香呀!”方菲闻着鲜味,赞道。

“那是必须的。”林遥得yì

洋洋,鲫鱼豆腐汤很快盛好了一碗,又随口问了一句:“遥儿晌午吃了没有?”

“你不饿着我,我就不会饿着你宝贝儿子…”方菲俏皮地说道。

“我宁可自己挨饿,也不会饿着你们娘俩。”林毅款款深情地吐露心声,见妻子忍俊不禁的笑意,俏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润,娇美不可言喻,侧头过去便亲了一口。转眼看儿子,那可爱愣神的表情,嘴唇凑到他粉嫩的脸上也波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得yì

地说道:“爹爹亲了,再抱抱……”

“呜…”林遥表示抗议。

“噗哧……”方菲忍不住笑了出来。

“唉!宝贝儿子,都不让爹抱…”林遥滑稽地摇头叹道。其实,刚才说要抱,也是尽兴之余作个样子,在灶房里忙活这么久,双手沾着油渍还有鱼腥,都没来得及清洗呢!哪会在这个时候,真的去抱孩子,林毅可不想把油渍和鱼腥味,弄到孩子的襁褓上。

“闺女是爹爹的小棉袄,儿子自然跟娘亲。”方菲的神色很有些傲娇。

“那就,再接再厉生个闺女,好贴心呗…”林毅顺风吹火。

“想得美…”方菲娇嗔了一句,粉拳在林毅宽厚的胸膛上捶打了两下,又埋汰道:“…一家三口生活都成问题,净知dào

穷开心……”

“嘿嘿…”林毅傻乐呵,其实心里真挺忧愁,夫妻俩打情骂俏一番确实轻松不少,无疑调剂了生活的压力。但还是要回到生活的现实,林毅端起汤,道一声:“走——”

“咯咯哒,咯咯哒,咯咯哒……”

方菲正转身要移步的时候,却被那只纤瘦母鸡抢道了,它忽然从笼子里钻出来,还大摇大摆地唱着欢歌,得瑟地迈步向外面走去。

纤瘦母鸡嚣张的状态,把方菲、林毅两人都给愣怔住了,襁褓中的林遥也陪着他们一起愣神。因为这叫声,乍一听起来感觉即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因为经常能听到戴程嫂家的鸡有如此叫的,陌生的是自己家的这只纤瘦母鸡,从来都只是喔喔喔地低鸣,走起路来也是垂头丧气,整个一副便秘的样子。

今天怎么突然改变了?方菲不禁往鸡笼子里望去——

蛋?明显的一坨亮影,鸡笼子里有些昏暗,方菲心里狐疑地俯下了身子,看清了那个白壳椭圆形之物,不是鸡蛋又是什么?

“蛋!下蛋了,居然下蛋了!”方菲很惊讶也很意wài

,迫不及待伸手捡了出来,托在掌上感觉热乎乎的。,

“嘿!还真是的…”林毅放下汤碗,也探头过来。

“原来如此!”方菲嘀咕了一声站起身来,望向那只还在咯咯哒欢叫的纤瘦母鸡,会心地笑了。

“既然下蛋了,那就继xù

养着吧…”林毅重新把汤碗端了起来。

“不下蛋,也不让你杀!”方菲像是护犊子。

“我想杀它,是要杀给你吃…”

……

傍晚的时候,咯咯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林毅眉头皱了皱,心想这只纤瘦母鸡,下了一只蛋,就欢叫个没完没了了。

方菲很无聊似的,抱着林遥踱步来到灶房,往鸡笼子里看了一眼,压根就没想要这纤瘦母鸡中午下一只,傍晚也能下一只。可是,鸡笼子里确确实实又有一个鸡蛋,方菲惊诧莫名地张开了嘴,一时没有发出声音来……

傻愣愣了片刻,方菲难以置信地从笼子里,将鸡蛋掏了出来,也是热乎乎的。

“鸡蛋!毅哥哥鸡蛋…”方菲有点语无伦次。

“什么?晚餐要煮那个鸡蛋么?”林毅对答得有点没头没脑。

“噗哧…”方菲不禁好笑,“…我是说,那只鸡又下了一个蛋……”

“怎么?又下了一个…”林毅哪里相信,连忙跑过来。见方菲手里拿着一个鸡蛋,还不相信,“中午那个呢?”

“喏,就在那个罐子里。”方菲以目光示意。

“嘿…”林毅从罐子里掏出一个鸡蛋,又把方菲手里的鸡蛋拿过来,双手握着一冷一热两只鸡蛋,左思右想不明白,喃喃道:“…奇了怪了……”

“林相公,林家娘子…”戴程氏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戴程嫂……”林毅、方菲一前一后走出灶房,同时招呼道。

“你们小两口…”戴程氏刚说到这里,注意到方菲怀抱里的婴儿,顿了一下,更是笑容可掬,揶揄道:“…哦,是一家三口,怎么都猫在灶房里……”

“鸡下蛋了…”林毅手里的两只鸡蛋,还没有放下。

“呵呵,那好呀!”戴程氏笑得云淡风轻,心想城里来的人,鸡下蛋也稀奇,“孩子出生了,林家娘子要坐月子,我给你们送两只母鸡来,你们的那一只母鸡,那就留着好下蛋。”

“这……”林毅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心思里不是却之不恭,而是太想从戴程嫂家要只母鸡来,只是没好意思开口,倒是真有受之有愧的感觉。

“拿着吧!你娘子身子虚弱,又要哺育孩子,母鸡炖汤是最有营养的。”戴程氏将手上提着的两只大母鸡递了过去,爽利地说道。

“那,实在太感谢了…”林毅诚挚地用双手接住,忽而问道:“明天你们要割禾么?”

“还有一亩田,是准bèi

明后两天割…”戴程氏随口说道。

“那我,明天帮你们…”林毅道。

“啊~”戴程氏愕然怔了一下,“你的手……你还是在家陪陪你娘子吧…”

“我的手没事,已经结疤好了…”林毅坚持要去的意思很明显,虽然左手小指被割掉的创口,并没有好完全。

“让他去吧!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挺好,明天把你家小黑也送过来,我可以一起带着…”方菲适时说道。

“行吗?”戴程氏犹豫地问,见他们夫妇俩一唱一和,也懂点他们的心理。

“行!”林毅、方菲异口同声,一头。

“那好吧。”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并不是林毅热爱干农活,而是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惟有帮人家做事情,那样心里才安稳,晚上也睡得踏实。

次晨,随着咯咯哒的欢叫声,正在灶房准bèi

早点的林毅,不免好奇地往鸡笼子里瞅了一眼,果真也有一个鸡蛋;中午,咯咯哒的欢叫声照样响起,方菲果然又捡了一个鸡蛋;傍晚,咯咯哒欢叫不误,方菲无疑捡到了鸡蛋。

一天之中,这只纤瘦母鸡是早晨、晌午、傍晚,连下三蛋。戴程氏昨天送来的那两只大母鸡,块头虽壮硕了一倍有余,却只是各下了一个蛋,而蛋蛋相比,反而稍微不及纤瘦母鸡下的蛋大。

接下来的日子,两只大母鸡相继被宰杀,而这只纤瘦母鸡每天都下三个蛋,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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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冬

三个多月后,已是腊月二十二,年关将近。

当然,在这三个多月里,林毅很带劲地帮戴程氏家各种忙活,方菲带孩子。一家三口的日子,虽然还是那么穷苦,但生活已经没那么窘迫了。

那只纤瘦母鸡一日三蛋,林毅、方菲吃鸡蛋都吃腻了,吃不完存起来,积少成多了还可以拿去卖一些。由于鸡蛋个顶个的大,一摆出来人家都抢着买,林毅回想去年卖春联时的寥落情景,真是感慨万端,随意地也买回些别的食品。

有点小幸福的小两口,闲暇时看着这只纤瘦的母鸡发呆,心里除了好奇还是好奇,好奇它每天下三个蛋,下了蛋就得瑟地欢叫,好奇它的个头仍旧那么纤瘦,却那么精神抖擞。

三个多月来,林毅壮实了很多,方菲丰腴了许多。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林遥这小不点,长得越来越是粉妆玉琢,可爱之极了。

小林遥平时的表情很酷,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哭,晚上睡觉的时候从来不闹,从来不尿裤子。方菲成天抱着儿子优哉游哉,爱不释手也不觉得累,林毅对儿子定然是疼爱有加,但要抱的时候林遥多般不乐意。

今天,外面的天气特别冷,寒风呼啸。

林毅和戴喜贵去了捕鱼,方菲没有出门,主要是怕冻着儿子。

方菲窝在被子里,正细心地一针一线缝制着一件婴儿衣服,林遥依然是安静的呆在襁褓中,也还盖着被窝,娘儿俩一起暖和着。

方菲裁剪了自己的衣裳,截取的布料给儿子做衣裤,布虽然并非崭新的,料子却是上好的。那是方菲从家里携带出来,仅有的几件衣裳,自然是她极其珍爱的,为了给儿子做衣裤,也就没什么值得可惜,毫不犹豫地割爱了。

方菲没有很好的女红技艺,却是心灵手巧之人,认真地花心思,给儿子做的衣服,针线里都透着一番别致。等缝好最后一针,卷线打结,抬头见天色已经不早了,方菲心想:毅哥哥也该回了吧!

呼……

方菲舒了一口气,才发觉浑身有点酸麻,缝了半天不知疲倦,末了才感觉到累。

方菲动了动手臂,伸了伸懒腰,然后掀开被褥下了床。

“哦,闷着咱的宝贝遥儿了…”方菲嘟喃着,俯身将孩子抱起来,“…娘抱你出去透透气,看看爹回来了没有……”

“娘…”林遥发出了一个声音。

“……”方菲丝毫没有心理准bèi

,顿时惊住了,又怀疑是幻听,不禁试探道:“遥儿,再叫一声,叫一声娘……”

“娘…”林遥的声音很脆,虽然确实是婴儿的声音,却没有奶声奶气。

“啊~”方菲激动得发出一声惊呼。她竖起耳朵在听,那是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甚至有点振聋发聩,儿子的这声娘,她太期待了,却不敢奢望这么早到来。然而,她确实在今天、就在此刻听到了,非常清晰地听到了。

“菲儿,怎么了?”林毅跨进屋来。刚才在外面,老远便听见方菲的惊呼声,不免有些当心妻儿,于是三步化作两步赶忙闯进屋里,生恐出点什么事情。

“咱们儿子,他会叫娘了…”方菲欣喜地说道。

“啊?你刚睡醒么?做梦的时候听见儿子叫娘了……”林毅哪里相信,见妻儿没事,顿时也放下心来,认为妻子定然是做了个美梦。随即,将手上的鱼篓放好,又将后背腰带间的鱼叉取出来,挂在墙壁上,鱼篓里活蹦乱跳的,看来今天的收获也着实不少。

“我说的是真的,今天一直在给遥儿缝制衣服,哪来的梦做…”方菲很有兴致地,耐心分辩道:“…他开始叫了一声娘,我也不敢相信,我就让他再叫一声,你知dào

我有多仔细听么?两只耳朵竖着,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真的?”在林毅的认知里,儿子目前应该还只会哭。

“当然是真的!”方菲掩饰不住地兴奋,为了证明给丈夫看,又用哄的语气对襁褓中的孩子道:“遥儿,再叫一声娘…”,

“……”林遥明亮的眼睛骨碌碌地,看了看方菲,又转而看了看林毅,看着他们十分紧张、无比期盼的神态。顿时明白了,这声娘还是叫早了,不应该这么早就开口叫了,有点过于出格了。

“你看?我说你是做梦吧!才三个多月大,你就想儿子能叫你娘…”林毅的思维比较理性,原本认为不太可能,此番眼见落实了,便放松地说道。

“唉!你不信就算了。”方菲撇撇嘴,独自享shòu

这份快乐,“遥儿哦,爹爹不信就算哒…”

“娘…”这时,林遥忽然很轻微地又叫了一声。虽然很轻微,但还是很清晰,林毅、方菲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听见了没有…”方菲怔了瞬间,旋即惊喜地说道。

“呃……”林毅被震憾住了,愕然地说不出话来。

“让爹爹在这里发呆,娘抱着遥儿去遛达、遛达…”方菲又有点傲娇了。

真是难以置信呀!林毅半晌回过神来,方菲抱着林遥已经出了大门,沿着篱笆墙愉快地转悠着。

在这黄昏时刻,林毅本该是去做晚餐的,此时却也不急着去做了,而是兴匆匆地跑了出去,屁颠屁颠地跟在方菲屁股后面。

“遥儿,叫一声爹…”林毅一副讨好的表情。

“噗哧…”方菲展颜一笑。

“遥儿,叫…叫爹…”林毅神色有点急迫,很是期待。

“遥儿,娘饿啦,叫声爹……让爹爹去做晚饭。”方菲也帮腔。

“叫、叫爹…”林毅耐心地压着声音,急得像个猴子。

“娘…”林遥开口了,为了使自己显得不那么出格,索性卖一下萌太合适了,要低调。

“哎~”方菲幸福地应了一声,又乐滋滋地夸赞了一句:“乖儿子!”

“唉~”林毅大叹了口气,看着巧笑倩兮的妻子,望着古灵精怪的儿子,虽然有那么点点失望,却更多的是幸福感。只是,林毅、方菲作为父母,又哪里晓得,林遥那副可爱到让人想咬一口的萌态,是装出来的呢?

“别唉声叹气了!儿子才三个多月大,你就想让他能叫你爹?”方菲直接运用了丈夫先前说过的话,觉得有点滑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嘻嘻……”

“呃…”林毅噎住了,败在了自己的话下。

还能怎么样呢?刚才是一时情不自禁,忽然就感性了。林毅淡定了一下,心想:孩子总归是先会叫娘,然后才会叫爹,慢慢来、急不得呀!

不过退一步想想,这句话从方菲嘴里说出来,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也可见,儿子是个向着娘亲的怪胎,怪吗?似乎小孩子都这样,不足为奇吧!长大了自然会懂得爹也亲。

026.情话,婴儿囧境

晚饭过后,林毅烧了热水,方菲给儿子洗了个澡,换上新缝制的衣裤,还真挺合身。

在这寒冬腊月,生活于温饱线上,该省的也都省却了,因此没有烤火的炭盆,到这时候就洗洗睡了,被窝里才是最暖和的,一家三口挤着御寒,其乐融融。

林毅最后钻进被窝,双手枕头脑袋,享shòu

着温馨,心里想到春节即将到来,也有点感觉美中不足。

“毅哥哥,你在想什么呢?”方菲轻声细语道。

“就要过年了,总不免即欢喜,又忧愁…”林毅淡淡地说道。

“即欢喜又忧愁,哪来那么多矛盾…”其实方菲心里也是这样,却没有附和。在林毅有忧愁的时候,方菲不想把自己的忧愁也表露出来,不想给丈夫增添负担。

“今年遥儿出生了,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个年,然而却没有像样的年货。唉……”林毅说着,微微叹息了一声。

“我们现在有了遥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即便没有年货,也照样过个开心年,有什么可忧愁的…”方菲挤出了一丝笑容,却也很灿烂。

“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你们…”林毅身子翻转过来,侧着面对妻子。

“我们娘儿俩,现在饿着了吗?”方菲俏脸上飞过一抹羞涩。

“那么清苦的生活,你还挺容易满足的…”林毅双手十分怜爱地,搂抱住娇妻。

“知足常乐,而今有了遥儿,上天已经很眷顾我们了,不是么?”方菲依偎在丈夫的怀抱着,幽幽地说道。

“嗯,脸色红润了,身子丰满了。”林毅说得有点漫无边际,双手也在漫游。

“你呀,刚才还愁得跟个苦瓜似的,转眼就油嘴滑舌起来…”方菲埋汰道,心里却有点发酥的感觉。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也不知是修了多少辈子,才有如此好福气,博得你的垂青。”林毅眼睛盯着妻子看,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净说些痴话…”方菲娇嗔了一句,见丈夫目光火辣辣的,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便伸出手来遮住他的双眼。

“菲儿,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林毅从手指缝隙间相望。

夜很静,卧室里一灯如豆,辉映在方菲的俏脸上,红润的双颊娇艳欲滴,一双凤眼脉脉含情地望着林毅,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林毅心里都被融化了,暗忖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恨呢?

搂抱着妻子,静静温存了一番,又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朱唇。方菲嘤咛了一声,许久没有像这样亲热了,虽然很乐意,但现在多了个儿子躺在旁边,心里上便没那么放得开。

林毅这一年来,为了能够生活下去,大多的时候是昏头昏脑地忙活,一躺在床上便睡过去了。自从妻子身怀六甲的半年多来,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在儿子出生以后,夫妻两人间的重yào

运动事项,也一直没有复习过。

如此热吻了一番,林毅便想再深入地研究了,于是悉悉索索脱掉自己的里衣底裤,伸手欲解妻子的亵衣。

“遥儿还没睡着呢…”方菲侧头瞅了一眼,见襁褓中的儿子睁着眼睛。

“没睡着,遥儿也不会晓得我们干什么……”林毅想当然耳。

“你这人有时,也没点儿正经,坏起来真挺坏…”方菲说是那么说,还是让丈夫把亵衣脱掉了。

省却的东西太多了,甚至没有给孩子准bèi

摇篮,一家三口睡觉的时候,林遥的襁褓放在床的最里面。林毅、方菲的床头蜜语,林遥听到这时,也不知dào

是应该笑一下,还是应该哭一声。正当林遥哭笑不得之际,眼睛忽然被一物遮掩上了,闻闻便知dào

,这是娘亲的肚兜呀!

“好了。”林毅的声音。

“你怎么?放在遥儿脸上…”方菲的声音。

“免得他看见,会受不了……”

“这样会闷着他的…”

“没事,等我们摇一摇,遥儿就睡着了……”,

“你,坏死了…”

“那我就开始使坏了…”林毅的声音不免有点得yì



“唔,把灯熄了吧!”方菲的声音有点发腻。

“呼……”

“可恶。”林遥心里无奈地想。

紧接着,摸索的动静细微交织在一起,床开始轻轻地摇晃,发出叽吱叽吱的声响,伴随方菲压抑的呻吟,以及林毅沉闷的使劲……

林遥听在耳朵里,浑身都有点发麻,想逃避一下,又想多听一会儿,甚至想看一看。心里很矛盾,莫名地紧张起来,这个时候不能哭,只能听着动静凭想象。

这个时刻,林遥的神态非常?澹?欢?疵蝗俗⒁饬恕??p>低调、淡定,林遥始终没有动。林毅、方菲两人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一切归复平静。然后,蒙在林遥脸上的肚兜,被拿掉了。

“不知遥儿睡着了没有…”夜色里,方菲在林毅耳朵边,悄声地说道。

“定然睡着了,遥儿哪天不比我们睡得香。”

“你把肚兜盖在他脸上,也只有你狠得下心来,我还真怕他会哭…”

“怎么?这也算狠心……”

“还不狠心,看我把你闷这么久…”方菲说着用被子蒙住林毅的头脸,还用手摁住。

“别,别闹醒遥儿。”林毅折腾着,借口很好找。

“你也不乐意了…”

“嘿嘿……”

“好奇怪呀!你这么盖着遥儿的脸,他怎么不哭呢?也没有吱声…”

“那是我了解儿子……”

“了解儿子什么?”

“只要我不抱他,就很少会哭。”

“你呀!”

“别说了,睡了睡了…”林毅语气中有点倦意。

黑暗中,方菲伸手摸索过去,微微触碰到林遥的脸蛋,然后拉了拉被褥一角,盖好在襁褓上。就这样侧着身子,面向着儿子,鼻息均匀,香香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半晌之后,林遥心灵的波动仍然很大,于是毫无声息地从襁褓中溜了出来,轻轻一个腾跃,便落到床前的地面上。月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犹如一抹寒霜,小家伙林遥却一时冷静不下来,身子一蹦达上了窗台,稍微凝缩一下,人已站在了外面。

寒冬腊月的深夜,冷风吹在脸上,沁透心脾,林遥逐渐感觉舒服了。

雁荡山影影绰绰耸立,林遥望着一座山峰,那是虾蟆洞的位置,他的故居之地,不知那丫头还在不在。真想去看看她,转念一想,却又忍住了。

林遥身形一晃,人已进到了屋里,轻轻一窜,便无声无息地钻进了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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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不速之客,润笔费

“嗵、嗵……”

是在敲我们的门么?声音并不是很响,屋子里很静谧,醒过来的方菲还是听见了。

“嗵、嗵,嗵、嗵……”顿时,不紧不慢的又接连响了四下。

“谁敲门…”林毅在睡梦中听见,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却是不愿意醒。

“是有人敲我们家的门…”方菲听清了,嘀咕着坐起身子,见到冬天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天气已不那么寒冷,连忙推了林毅一把,“起来,快起来了,太阳都晒到屁股啦!”

“让我多睡一会儿,喜贵大哥今天不去捕鱼,也没什么事儿。”林毅犹如梦中,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两眼惺忪还想继xù

。冬天来临之后,林毅有时太早起来做好饭,然后出去忙碌,等方菲起身饭又凉了。方菲会自己动手把饭再煮热,而菜通常就是前晚炖好的鱼,热饭拌鱼冻的味道却是相当不错,林毅闲暇时在家,方菲也喜欢这样吃。于是,林毅便也有了睡懒觉的机会,像这样的冬天,一家三口都爱留恋被窝,几乎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嗵、嗵……”敲门声仍然不紧不慢,又是两下。

“啪!”方菲使劲拍了一下林毅的臂膀,低沉着声音道:“你没听见敲门声么?可能是戴喜贵大哥找你,也许有什么事儿。”

“哦。”林毅梦游般坐起身来,睁开眼睛,看见阳光有些刺目,摇晃了一下脑袋瓜让自己清醒,伸了个懒腰,哈出了一口气,然后急忙下床,嘴里念叨:“太阳都升这么高了,我去看一下。”

“真是的…”方菲嘴里咕哝着,手里帮他准bèi

好衣服。

“喜贵大哥,我就这来了…”林毅披上衣服,边系腰带,边走去开门。之所以这么肯定是戴喜贵,那是从散漫的敲门声判断,不像戴程氏率性的作风,又因为在戴??,除了比邻而居的戴喜贵一家,林毅夫妇也没有别的其他人家熟悉,可以串门亲近。

“林相公…”门打开,门外等候的人先开口招呼,却并不是戴喜贵,年纪约摸与戴喜贵差不多的一个汉子,也是中等身材,面孔很陌生。

“你,你是?”林毅对此人,脑海里没有一点印象。

“哦!”站立在门口的汉子也醒悟过来,莞尔一笑道:“非常抱歉,打扰了,我叫戴来富,也是戴??的人,可能林相公还没有见过,我从小跟喜贵是玩得很好的伙伴。”

“噢。”林毅放松了下来,见对方双手都拿着东西,猜测不到来意如何,“请问这位戴来富大哥,找我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的新宅子落成,准bèi

年节之前入住,听喜贵说林相公是读书人,所以冒昧过来想请你帮点忙。”那汉子戴来富说着,把两只手上的东西亮了亮,“在下识字不多,却也想附庸风雅,想发帖子邀请乡亲们吃个酒宴,恳请林相公帮忙填写请柬,还有多写几幅喜庆的对联……”

“噢!”林毅见对方说得恳切,言语中又透露与戴喜贵交好,自然不便拒绝。反正左右无事,况且写字对林毅来讲,不过举手之劳,大笔一挥的事情,于是和气地点头道:“那先恭喜了,应当效劳。”

“就在林相公家里写,方便么?”戴来富问道。两人还都杵在门口,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面。

“怠慢了,请进、请进——”林毅这才想到,应该让人家进屋。

“哪里,是在下冒昧,麻烦林相公了。”戴来富言语得体,彬彬有礼地跨进屋来。与林毅见过的戴??其他人有些不一样,看似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却给人感觉很精明,穿着也很亮堂,不是乡里人的朴素。

“敝处简陋,请随便坐吧!”林毅招呼示意了一下,屋子里只有两张椅子。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戴来富将右手上的一摞请柬,以及左手上的一卷红纸,放在了桌上,端身在其中一张椅子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推到林毅面前道:“这二两银子,是给林相公的润笔费。”,

“这……”林毅没想到,对方还会给报酬。

“让林相公费心,不成敬意,请勿推却。”戴来富显得诚意十足。

“却之不恭,那就愧领了。”林毅很有些意wài

,却那有不收之理,惊喜呀!虽然没有直接把银两揣进兜里,就让它放在桌子上,但嘴里答yīng

人家收下,就已经有手软的感觉。生活拮据,家里一直没有备茶叶,林毅讪讪地察看了一下茶壶,连壶里的白开水,由于过了一夜,都早已冰凉了。

“林相公,不必招待我。”戴来富看到林毅的窘态,大大方方地说道:“你只管准bèi

笔、墨、砚,然后我念姓名,你填请柬。”

“那好。”林毅听对方如此说,心想人家巴巴地找来,当然是正事要紧,确实也无须那么客套。顿时释怀,立即翻出笔墨与砚,这些曾经日夜相伴的书写工具,都蒙上了灰尘,林毅吹了一口气,像是与久违的老朋友重逢,不由得流露出舒心的微笑。

戴来富虽不认识几个字,记忆力却是顶好,准bèi

邀请哪些人,全都了然于胸,念起一个个姓名来,像是顺口溜,因此一摞请柬几十张,不到两刻钟便填妥了。

林毅也很用功地办事,接下来铺开红纸,挥毫之下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便写了十几幅对联,字是绝妙好字,联是绝妙好辞。

“呼……”林毅收笔长吐一口气,问道:“戴来富大哥,你看行么?”

“行、行、行,林相公的字太漂亮了。”戴来富十分满yì

地赞道。

“这里十二幅对联,以及横批,我去拿剪子来拆分开…”林毅收了人家的润笔费,定然是尽心尽lì

了。

“十二条横批,也是按顺序对应的么?”戴来富问了声。

“是的,按顺序对应。”林毅点头道。当然,若不按顺序对应,有的也能相互套用得起,反正都是吉利之言,出入不大,却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

“那就不必劳烦林相公,裁剪拆分了,这点粗活,我拿回去自有人干。”戴来富爽快地说着,先把一摞请柬收拾好,然后又准bèi

把这大张红纸卷起来。

“等等…”林毅叫住他,问道:“不卷起来,就这样,你能拿么?”

“就这样?”戴来富有些不解。

“墨迹未干,你就这样拿回去,便干了。”林毅解释道。

“可以拿、可以拿…”戴来富满面笑容地忙不迭点头,左手将一摞请柬一把抓住,左手抓着这张大红纸提了起来,“…那就不打扰林相公了,在下告辞。”

“我送你…”林毅心情愉悦,也客客气气。

028.悠悠闲闲,准备过年

“留步。”戴来富出了大门,回头道。

“慢走。”林毅停顿下来,以笑脸相送。戴来富出了篱笆墙,如此拿着一张大红纸,样子看起来很拉风,对面便是戴喜贵家,刚好见到戴喜贵站立在家门口。

“喜贵呀!”戴来富扬声叫道,随即走了过去。

“嘿!来富,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戴喜贵回应,却站着没动。

“各忙各的,确实大家都忙,亲近的机会少,我准bèi

本月二十六那天乔迁,略备酒席宴请大家,这是给你的请柬。”戴来富说着将请柬递了过去,看也不用看,就以大拇指错开了最上面的一张,显然是有预备好。

“你可真会赶时髦,还来这一套。”戴喜贵愕然地伸出手去,拿下了最上面一张,翻开瞄了一眼,压根就不识几个大字,心不在焉地笑道:“请柬这么大一摞,客人够多呀!办几桌呢?”

“八桌吧!”八,发!”戴来富在冬天里的阳光下,却春风得yì



“你现在是大发了,就连咱们戴垟里正家的宅院,也没你的新宅院阔气。”戴喜贵随口说着,将请柬合上。

“还行,还行。”戴来富嘴里谦逊,骨子里得瑟。

“你的宅院建这么大,连请客吃席都搞得这么隆重,到时我都不知dào

,应该送多少礼过去才合适。”戴喜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随意,随意。”戴来富的笑容语气,也是半真半假。

“对联是林相公帮你写的?”

“对,我特意找得他…”

……

林毅在灶房风风火火,迅速做出了一锅热饭,端上了桌子。卧室门帘掀开,方菲抱着林遥走了出来。

“开饭喽。”林毅将一碗鱼冻摆好,见妻儿出来,便快乐地吆喝一声。

“我怎么觉得有点蹊跷,居然还会有送上门的银子?”方菲在卧室里虽然没有出来,林毅与戴来富在门**谈,又在堂屋叙事忙活,却也都听得明白。若是放在一年前,有这样的事情,方菲就不会如此想,毕竟二两银子对那里的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这一年来,真zhèng

成了穷人,便深刻地认识到,生活不容易,一两银子都不是个小数目,那是相当于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钱,一家三口人有二两银子,完全可以轻松过年了。

“我也觉得,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嘿嘿…”林毅乐滋滋地,心里很畅快,“不管怎么样蹊跷,总之年货是有着落了。”

“看把你美得,二两银子就高兴成这样。”方菲坐了下来。

“我是忽然发xiàn

,读书习字并非没有一点价值,去年辛辛苦苦摆个摊,写好的春联却难以卖出来,别说一下挣二两银子,就是二文钱,也难以挣到手。那时我是真的失望,若不是有你,可能就对生活完全失去信心了。”林毅一边有感而发,一边给方菲盛好了一碗饭。

“还算你有良心,否则你就见不到宝贝儿子出生了…”方菲笑盈盈地说道。

“那确实。”林毅非常认同娇妻之言,怜爱地望向襁褓中的林遥,“你今天喂儿子吃了么?他看着你面前的白饭,好像很饿的样子。”

“刚在床上喂他吃饱了,他哪天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吃饭…”方菲把怀抱里的林遥转了个身,俯首瞧了一眼,又似笑非笑地瞅向林毅:“…你就知dào

当心饿着儿子,要不你喂他试试……”

“嘿嘿。”林毅当然明白是娇妻的俏皮话,父亲不可能代替得了母亲哺乳的角色,于是嬉皮笑脸了一下,便直截了当地理解成喂,用筷子挑了一点饭,伸到儿子的嘴边,哄道:“遥儿,吃——”

林遥真的张开了嘴,把饭含了进去,不着痕迹地感受了一下味道,然后囫囵地吞掉了。

“你真的喂他呀!”方菲愕然,俯首瞧着儿子,“还真的吃掉了。”

“是呀!遥儿吃了。”难得儿子那么听话,林毅的兴致更高,又挑了一点饭,伸到儿子嘴边道:“来,遥儿乖,再吃一口。”,

林遥依言张口也吃了,心里认定这种食物便是当年亦师亦友的蛤蟆妖费尽心血培育的结果,自然想认真尝尝它的味道。确实挺可口,林遥的私心里,暗暗赞叹不已。

“呵呵…”林毅见儿子吃得香,感觉十分美妙,心里简直乐晕了。便夹了一小块鱼,仔细地把鱼刺剃干净,然后递到儿子嘴边,“…爹再喂遥儿,吃点鱼——”

“别!遥儿还没开荤呢!”方菲连忙说道。

“呜……”小家伙林遥也胡乱地摇头。

“听戴程嫂说,她的孩子都是差不多半岁的时候开荤,那时候孩子也开始长牙了,你看遥儿长牙了没有?”方菲说着,忽然质问了一句。

“好像没有。”林毅愣愣地回答,把手里筷子上夹着的那小块鱼,伸进了自己的嘴巴。

“再说,孩子开荤做父母的都郑重对待,哪有你这么随随便便的?”方菲整天都带着孩子,时而跟戴程氏聊聊家常,可真是吸取了不少经验。

“噢!”林毅醒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回事,陪笑道:“我一时高兴,就糊涂了。”

……

吃完这顿早餐,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了,在冬天里有太阳晒,当然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舒服得有种懒洋洋的状态。

“哇呜……哇呜……哇呜……”

这么精神,这么豪迈而有节奏感的哭腔,那是邻居家的男孩戴小黑。戴喜贵就站立在小儿子旁边,悠闲自在地晒着太阳,任其使劲地哭,看不出一点焦急的样子。

“过年啦,烙饼啦、包粽子啦,开花落花,小脚儿呱嗒,呱嗒、呱嗒……”唱童谣的自然是戴程氏了,却是不管用,她唱得欢,戴小黑也哭得欢。

“你看看遥仔——”戴程氏伸手向林家这边指了指,遥仔当然就是方菲怀里抱着的小家伙林遥的昵称了,“他那么小,都没像你天天哭。”

“呜……”戴小黑目光远远地,往襁褓中的林遥瞄了瞄,哭声短暂地停歇了一下,忽然又爆fā

出来:“……呜哇……呜哇……”

“咱们小黑过了年,就三岁啦,别哭、别哭哦,不然连遥仔都会笑你的哟…”戴程氏耐着性子,怎么哄也哄不停哭得正欢的戴小黑,于是横了一眼戴喜贵,骂骂咧咧道:“都怪你这当爹的,每次小黑哭的时候,你就让他哭下去,从来都不哄他,你看——他现在哭习惯了,一哭就哭个不停。”

“小黑,别哭了。”戴喜贵突然板起脸道。

“……哇呜。”戴小黑望了两眼父亲,果duàn

地止歇了哭泣。

“……哼哧…”戴程氏啼笑皆非,颇感无奈。情况显而易见,严父只是略显威风,就比慈母的花哨方式更有效果,不禁叹息一声:“唉!都不知dào

怎么说你…”

“哄没用。”戴喜贵惜字如金,懒洋洋地吐出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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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惊艳,羡慕嫉妒恨

戴小黑原本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哭,此时不敢哭了,独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沿着小板凳转圈圈。见没人理会了,便时不时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母亲,还时不时地用敬畏的目光往戴喜贵这边瞟闪,偷偷地瞧父亲的脸色。

儿子这小屁孩的心思,戴程氏又哪会看不明白,此刻肯定要与丈夫统一战线了,忍住了不让自己笑出来,也板起了面孔。

“小黑哥哥——”

方菲抱着儿子信步走了过来,伸手指了指闷头转圈圈的戴小黑,微笑地向襁褓中的林遥说道。

“遥仔。”戴小黑立即奶声奶气,叫了一声。

“小黑哥哥叫你了。”方菲本来就是闲着凑热闹,便也凑趣道。

“呜。”林遥刻意低调地转动了一下头,嘟着嘴巴回应,只是发出了一个音卖萌。

“咯咯……”戴小黑灿烂地笑了,一笑之下夺眶而出的泪水,比哭的时候还多,显然是方才没有哭够就骤然停止,想哭又不敢继xù

哭,憋屈着的结果。

“遥仔真是乖!”戴程氏迎上来,满面笑容地说道,“林家娘子,我现在真是羡慕你。”

……

前方的乡间小路上,有两个懒散的年轻人,逐渐往这边走了过来。两人晃晃悠悠,一个像领头羊总是跨步在先,另一个则像跟屁虫,紧随其后。

“嗨!喜贵哥,喜贵嫂,一家人晒太阳呐!”走在前头的年轻小伙子,张口扬声地打着招呼,满脸随性的笑容。

“哦,什么风把三少爷吹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去呀?”戴喜贵响应道。

“快过年了,没啥事情可干,就是遛圈子。”被称为三少爷的年轻人,很随意地说道。

“嗬!三少爷一年四季,哪天不跟过年似的,只是难得遛到我这边来而已…”戴喜贵直爽地说着,很是闲情逸致,“…你今年新婚燕尔的日子,倒真是难得看见你溜达,我今天可算沾你的光了,呵呵……”

“哪里,哪里,喜贵哥最爱说笑了。”三少爷的脚步停顿下来。

“我说三少爷,你这遛圈子,怎么不带着新娘子,却让小点陪着你,像什么话呀!”戴程氏也打趣道。

“喜贵嫂,喜贵哥,好!”三少爷身边叫小点的小伙子,连忙开口打招呼。

“对!小点,不应该是你陪着三少爷呀!”妇唱夫随,戴喜贵附和道。

“呵……”那小伙子小点只是腼腆地笑了笑。

“我那娘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少爷随口说着,望向戴喜贵夫妇的目光,很自然地瞄了瞄方菲。

“恐怕,是三少爷把娘子藏得太严实了吧!”戴程氏笑道。

“哪有,她要想出来,我都愿意跟着她…”三少爷虽然没有失态,却有点飘飘然,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往方菲身上瞟觑,又不好明着正视于她。

“哟!三少爷还真会疼娘子,有段日子没见到你了,必定是在家陪娘子了。”戴程氏当面夸赞了一句,别有意味。

“你们一家人,很美满呀!我就不打扰了。”三少爷克制住自己,晏然自若地告辞。

“慢走呀!”戴程氏很客套地说道。

“慢慢遛。”戴喜贵笑得很坦诚,也不留人。

三少爷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没来由地酸溜溜,用后现代的话来说,那是羡慕嫉妒恨。原本不错的心情,忽然之间就糟糕透顶了,家里的新娘子,跟她一相比之下,连以前那些美好的形容词,也全都黯然失色。

三少爷此时心目中的那个她,却不是新婚燕尔的妻子,而是刚刚见到的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甚至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暗忖这喜贵,哪来那么大的福气,贤妻美妾儿女满堂。

“小点,喜贵什么时候纳的妾?连儿子都生了。”三少爷蓦然间问道。

“什么呀?”小点愕然。

“刚才跟程氏站在一起的那位,不是喜贵的小妾么?”,

“哪里,不是的。”

“不是?那是什么人,喜贵的那些亲戚,可没有那么标致的娘子。”

“三少爷也觉得,那小娘子标致?”

“什么也觉得?你也觉得呀!”

“嗯。”小点认真地点头。

“嗯你个头!”三少爷劈头拍打了一下,“我问你她是什么人?”

“她是谁?”小点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被打蒙了。

“那小娘子!那标致的小娘子!”三少爷没好气,用低沉的声音吼道。

“哦!是喜贵哥…”

“是他什么人?”三少爷等不急地问。

“是他…不是他什么人…”小点被打断了,语无伦次。

“到底是什么人呀!”

“是喜贵哥邻居那家的,林家娘子。”小点终于说清楚了。

“林家娘子?”三少爷想了想,恍然道:“去年迁居到我们戴垟的,那两个外乡人?”

“对!是去年才到我们这里来的。”

“我见过那个林毅,怎么一直没见到他娘子呢?”

“是呀!他们买那所房子,也是到你家,经过你爹的手办理。”

“我那时没在家?”

“你在哪儿?”

“去年冬月有一段时间,我不是走亲戚去了嘛!”

“嘻嘻……”

“敢情,你小子是早见过那小娘子,为何从来不说?”

“我怎么跟你说呀?我见过她之后,见到你,是你成亲的日子,我在你和三少奶奶的面前,怎么好说……别家的娘子。”其实小点也挺机灵。

“噢!那也怪不得你。”三少爷消气了,觊觎之心萌发。

“三少爷,你想什么呢?”

“你懂什么!”

……

两人的这些窃窃私语,虽然没有其他人在身边,其实还有一个人听见,那就是方菲襁褓中的林遥。却听得有些无聊,心里想着:居然误会娘亲是戴喜贵的小妾,真可恶!又赞叹娘亲标致,标致是什么意思呢?是美貌漂亮么?

这家伙想干什么呢?若有什么歪主意打到娘亲头上,那就别怪小爷不客气,小爷自从重获新生,还没开荤呢!

哼。叽叽咕咕的烦躁死小爷了,现在懒得理你们!嗯。晒太阳的感觉着实不错,午时快到了吧!元神也好舒服……

“遥仔爱睡觉了。”戴小黑稚嫩的声音,转移了拉家常的戴程氏、方菲的注意力。

“真是,到晌午了,太阳有点大。”戴程氏瞥见林遥昏昏欲睡的神态,还用一只大手为他遮挡了一下光线。

“可能是困了。”方菲对戴程氏说道,双手换过一边承shòu重量,怀抱着林遥唱喏,“咱们回家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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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献殷勤,要有技术含量

转眼,已经跨进了新的一年里,正月初九。

林毅一家三口,确实过了一个喜庆的春节,欢乐自不在话下。正月里,林毅夫妇除了到邻居戴喜贵家拜拜年,也没有亲戚串门,倒是天天阖家团聚,享shòu

着温馨小幸福。

一直到初九,虽然离春耕还有些日子,林毅也不能总闲着了,把鱼叉拿出来好好地磨了一番,准bèi

随时可以去捕鱼。

“林先生。”篱笆墙外站着一位年轻人,面对林毅打招呼。

“你是?你是叫我么?”林毅手里还握着鱼叉,见是陌生的面孔,又从来没人以“先生”称呼之。抱着林遥的方菲瞅了一眼,却认出了这个年轻人,是年节前腊月二十三那天,跟戴喜贵夫妇闲扯了一会儿的那位三少爷,但这位三少爷到底是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

“先生不是姓林么?”三少爷笑道。

“是姓林,却不是什么先生。”林毅淡淡地回应。至于人家为何认得自己,却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戴垟认得林毅的人很多,林毅多般不认得他们,不过如此搭讪的倒确实少见。

“是姓林就没错了,戴垟也没第二个姓林的了。”三少爷又是笑了笑道。

“呜哇~”林遥适时发出了一声脆响。

“噢!已有了第二个人姓林,是没有第三个…”三少爷蓦然听到,才发觉忽略掉了一个小不点,连忙纠正。同时,自然不会错过如此好机会,往方菲身上打量,经过那么多天意念间的思慕,再一次可以目睹她的风采,真是魂为之一荡,“…林先生的小公子,真是可爱!”

三少爷后面这句赞叹,很有技术含量,合拍得无懈可击,只为掩饰不让自己失态,还把自己走掉的神拉了一半回来。心底下神魂颠倒,表面上泰然自若,看起来还挺潇洒。

“你有何事找林某?”林毅显然不乐意跟一个陌生人在这里瞎扯蛋。

“戴垟的村塾,有位老先生身体状况不好,已不能继xù

执教,林先生是否有意到村塾教书呢?”三少爷镇慑心神,慢悠悠地透露着一点信息,就仿佛是下鱼饵似的。

“在下何德何能,可以到村塾里执教。”林毅抚摸着鱼叉,拒绝着钓鱼式的诱惑,但从语气中听得出来,还是有点点心动。

“腊月二十六那天,戴来富乔迁之喜的午宴,我在他的新宅院见到各个门上的对联,真是绝佳好字配的绝妙好辞,即便是村塾现任的几位先生,也不一定有如此文采。”三少爷拐弯抹角,却是言之有物,这样一来夸赞吹捧的话听着就没有那么浮华,最后点明道:“一问之下才知dào

,原来是出自林先生之手。”

“凑兴之作,信手涂鸦,不足道也。”林毅谦逊着,语气已经软了。

“林先生这是要羞煞天下的读书人啦!”三少爷感慨万端。

“嘿嘿……”林毅干嘎地笑了笑,淡淡说道,“羞煞天下的读书人,我若有那本事,也就不会在这里。”

“哈哈……”三少爷开怀一笑,把抬举的话落到实处,“起码,你在这儿如此说,会羞煞戴垟村塾里的几位先生。”

“请到别处找人闲聊吧!恕在下不奉陪了。”林毅刚才确实被说得有了想法,接下来见越扯越是些闲话,变成了耍嘴皮子,便也把这点心里的幻想掐掉了。对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嬉皮笑脸的看起来真不是老实人模样,说得能是什么正经事儿?

“我现在跟林先生说的是正事,要聘请你到村塾去教书,你应该不会拒绝吧!”三少爷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若是闲着无事,就到别的地方玩儿去,不要在这里消遣我。”林毅头脑清醒了,对如此冒昧的年轻人印象可不怎么好,模样像是个纨绔子弟,心里也不禁纳闷:在戴垟这样的山沟里,从哪儿跑出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

虽然,林毅夫妇在戴垟也属于异类,但和眼前之人绝不是同类。附庸风雅之辈,即便是羽扇纶巾再怎么装饰,也透着那么一股不对劲的感觉,没有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

林毅明白,也不奢望无端的会遇到什么好事,踏踏实实、兢兢业业地生活,才是硬道理。

“林先生,请看看这个——”

三少爷急忙把怀揣的一物掏出来,递进了篱笆墙。

林毅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随即打开一看,真的是一份聘书。

“林先生现在可以相信我,绝非是来消遣你的吧!而是非常诚恳地给你送这份聘书,希望你能够接受村塾的聘请。”三少爷赶紧郑重地表明了一番。

林毅仔细地瞧了瞧这份聘书,左下方盖了一个印章,确实是聘请他到村塾执教,正正规规不由得他不信了。林毅夫妇当初买这所房子时,原本没有房契,山村里的房子几乎都没有房契,林毅硬是要求白纸黑字立下契约,双方盖上了印章,然后才交付银子妥善入住。而这份聘书上面的印章,正和房契上面的相同,如此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是里正戴兴顺派遣过来,十有八九不会假了。

“请问,小哥怎么称呼?”林毅自然客气了。

“戴有利,排行最末,大家都叫我三少爷。”三少爷简单地介shào

了下自己。

“令尊是?”林毅醒悟过来,却不好直接猜测。

“家父便是戴兴顺,特意持着聘书给林先生送过来。”三少爷戴有利如实回答,然后微微一笑道:“未曾料到林先生如此有性格,我可是诚心诚意,却被拒于篱笆墙外。”

“原来是里正家的三公子……真是抱歉,有请三少爷进屋叙话。”得知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又确实是送好事上门来,林毅也不便怠慢人家了,然而对这位三少爷的印象,仍然没有什么改观。至于戴有利被拒之篱笆墙外,林毅有点无辜,那全是人家自己的行为,而人家自诩的诚心诚意,到此时只好把看法先保留在心里。

“好的。”戴有利向门栏走了过去,跨步进来。

“三少爷,请——”

林毅彬彬有礼,仿佛请的是一尊神,表现很虔诚。把戴有利先让进了屋,然后跟着走了进去,只见他左顾右盼四下里观望,很有心地打量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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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引狼入室

“林先生来到我们戴垟,生活还好吧!”戴有利随口道。

“三少爷,请坐。”林毅逃开话头。

“林先生的故乡是哪儿?”戴有利问道。

“请喝茶。”林毅避而不答。年节前得了戴来富二两银子的润笔费,因此也备了茶叶过新年,此番招待戴有利,自然就没那么寒碜。

“林先生家中,原来是做什么营生的?”戴有利又问道。

“敝处简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三少爷请见谅。”林毅顾左右而言之。

“无妨、无妨,我挺随意的。”戴有利倒是实诚。

“……”林毅无语,两人分宾主坐着。

“林先生,你接受到村塾教书的聘请么?”戴有利见闲聊不下去,于是进入了正题。

“呃……”林毅感觉有点蒙,心里还是很乐意的。

“月俸十两银子,第一个月份的我已经帮你带来了,给——”

戴有利说着,迅速掏出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摆到林毅面前,神色间有些得yì



为了心底的非分之想,戴有利在这些天里可下了不少工夫,自然知晓了林毅夫妇这一年来的生活状况,进屋之后更是一目了然,看出这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确实拮据。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某愿意接受聘约,到村塾去执教。”林毅很有见钱眼开的感觉,君子落泊爱财没错。却是没有去想,这都尚未开始办公,就送来了一个月的薪俸。

“只要林先生不嫌弃,那就真是村塾里读书的学子们之幸。”

“三少爷抬举了,是林某的荣幸才对。”

“林先生太谦虚了……”

两人喝着茶,谈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戴有利尝试了各种话题,都不对林毅的兴致。在这种情况之下,林毅也不好逐客,人家毕竟是送好处来的,只有耐心地相陪着,真怕他一直扯下去,还得请他吃顿午饭。

林毅、戴有利年纪相差也就一两岁,可称得上是同龄人,然而却难以聊得投机。戴有利别有用心,虽然下足了工夫,但能够投其所好让林毅欣然接受的还是硬通货——银子。

“元宵节过后,二十一开始上学,林先生这些天可以准bèi

下。”戴有利绕了半天,终于把话题扯回到了正轨。

“好,这是自然。”林毅正儿八经地回应。

“林先生,知dào

村塾在哪么?”

“知dào

在哪,只是从未去过。”

“要不,找一天有时间,我带你先去一下。”戴有利建议道,其实他的时间不用找,随时都有空闲,要找的那一天定然居心叵测。

“那……就不必了吧!”

林毅算是委婉的推却吗?看着银子的份上,生硬地陪聊了半天,早就烦厌了。

方菲一直没有进屋来打搅他们,而是走到戴程氏那里拉家常去了。戴有利自感没趣,也还爱点面子,人家不开口请吃午饭,就没有厚着脸皮留下来,悻悻然告辞了。

戴有利出了大门,才又在戴程氏家门前,瞥见方菲曼妙的身姿,在林家心痒痒地傻坐着闲扯了半天,这一刻仿佛被挠了一下,可真是心痒难耐、其乱如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戴有利自我安慰着,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

来了这一趟,戴有利回去之后,脑海里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稍一恍惚便浮现方菲的倩影。自家里的那位娘子,放在戴垟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貌,然而在如今戴有利的眼里,却跟其她村姑没有什么分别,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造成这种现象,能怪方菲么?

方菲自从离开京城后,便换了朴素的着装,来到戴垟连鲜艳点的衣裳都从未穿过,家里携带的那几件珍品全封在箱子里,刻意地把自己装扮得像村姑。

然而,美貌可以掩饰,气质却是自然流露的。明眼人就会发觉,气质衬托出来的美貌,是无处不动人,又岂是村姑可比。

再则,幸福的女人,又会显得格外漂亮。,

方菲自从顺利生下儿子之后,幸福时刻洋溢在脸上,光彩不知不觉便多了起来,无疑是越来越美丽了。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就是,方菲哺育儿子的这三个多月里,林遥在滋养元神的同时,也用妖灵之气暗助方菲调养身体,最显而易见的效果便是养颜。

“娘…”林遥萌萌的声音。

这天是正月二十二,元宵节已经过了,林毅也到村塾执教了两天,此刻入夜时分,一家人正在吃晚饭。

“遥儿,叫爹爹,爹爹喂你吃饭喔……”林毅高兴地哄着孩子。

“呜……”林遥胡乱地摇头晃脑,眼珠子一转一转的。

“遥儿,叫声爹,让爹爹今晚做个好梦。”方菲也帮腔哄道。

一家三口人,每天吃饭的时候,总免不了要逗一逗孩子,有个宝贝开心果,日子过得快快乐乐。从上个月二十二那天,林遥开始叫“娘”了,林毅便天天盼望着能听到一声“爹”,如今整整一个月过去,却是仍然未能如愿。

方菲更是每天都希望,儿子能多学会说一些,然而却一直没有出现惊喜,除了“娘”之外,就还只是“呜”“哇”两个腔调。

牙牙学语的事儿,林毅、方菲作为父母,急也急不来。

最不着急的,自然是小不点林遥,一切尽在他掌握。自从叫了那声“娘”后,见方菲、林毅反应太激烈,显得那时开口叫“娘”是多么高调,后来听了几次方菲与戴程氏拉家常,也就逐渐了解,三个多月大的婴儿就开口说话,确实让人吃惊。

起初戴程氏也是不信,在方菲的纵容下,林遥当然就为她们证实了。戴程氏惊愕了好半晌,才发出一声感叹,就两个字:“神童!”林遥现在,正是修复元神的关键时期,凡事都要放低调一点为妙,可不想太引人注目了,自然不情愿被戴上如此一顶高帽。

于是在这一个月里,林遥开口闭口之下,把腔调固定在“呜”“哇”“娘”三个音节里,使得会叫“娘”只是一个偶然情况,竟真的就达到了效果,“神童”的帽子被摘掉了。

“菲儿,明天里正要宴请我们几位先生,我怎么推脱也推脱不了。”林毅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

“那你就去喽…”

“晚饭你自己行么?”

“行。我自己可以,煮饭做菜都会了,就是没你做的好吃。”方菲微微一笑道。

“那好!”林毅点点头。

“回来时路上小心点,别太晚了。”方菲叮嘱了一句。

“我会留心的,别当心……”

032.夜来敲门声(求呵护)

次日,正月二十三,夜幕降临。

方菲自己做好了饭菜,摆上了桌子,吃的时候依然抱着儿子,习惯了一家三口共进晚餐,现在缺席了一个,心里不免有点空落落的感觉。本来饭菜的味道就没有林毅做得好,独自一人吃起来,更觉没什么滋味。

“娘,咕……”

沉寂的气氛下,林遥发出了声音。

方菲怔了怔,因为儿子发出的后面一个音,还是初次听见。俯首望着儿子,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又有轻微的“叭”“叭”响动,然后又听见一声:“咕……”

方菲看得明白,儿子这是表示他也要吃饭,脸上的笑容不禁舒展开,用筷子挑了一点饭喂到儿子的嘴边。

林遥先是“呜哇”了一下,表示愉悦,然后小嘴把饭含住,竟慢慢咀嚼起来,还有轻微“嘛”“嘛”的声音,不时地发出来。

方菲见儿子吃得如此高兴,热情自然被调动起来了,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把一碗白米饭吃得倍儿香。方菲心里更高兴的是,儿子今天除了“呜”“哇”“娘”之外,又发出了别的音,儿子的每个音节听在方菲的耳朵里,都觉得特别动听,特别舒服、惬意。

吃过饭后,方菲抱着儿子到门外透了透气,外面的天色黑蒙蒙的,二十三的月亮不会那么早出来,或许今天夜晚没有月亮。气温还很阴冷,虽然已经是春天时节,却还残留着寒冬肃杀的迹象。

毅哥哥不会那么早回来的,方菲暗自说道。

走进了屋里,闩上大门,一手抱儿子一手拿起油灯,轻轻走进卧室。将灯盏放稳,把儿子放进被窝里,然后拿出了针线,以及一双还没有衲好的婴儿鞋。

卧室里很安静、很温馨,林遥很喜欢这样的感觉。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望着娘亲,就像那些躺在洞天里观天的岁月,有一种无形的满足。

方菲今晚总是有点挂念丈夫,给儿子衲鞋也没能集中精神,时光缓缓地流逝,终于听见屋外面的脚步声,心想:毅哥哥回来了……

其实并没有多晚,还不到二更时分,方菲连忙站起身来,准bèi

去开门。

“呜哇……”

这个时候,林遥蓦然间哭出声来。与此同时,“嗵”地一下敲门声,被林遥的哭声掩盖住,但方菲还是听见了。

“遥儿莫哭,娘去给爹爹开门。”方菲急忙哄了一句,就要走向堂屋。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林遥的哭声骤然爆fā

,哭得如江水滔滔,哭得是不依不饶,哭得一只脚已经踏出卧室的方菲,也不得不回转身来,顾不及去开门先跑过来顾及他。

“哦,娘的宝贝儿子,你怎么了……”

“呜…哇…呜…哇……”

林遥放缓了哭声,断断续续但是没有停下来。方菲抱起儿子,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见到儿子泪流满面,从未见他哭得如此模样,顿时心疼不已。

“嗵嗵……”

两下敲门声响,提醒着方菲,还有一个人在外面。

“哦,去给爹爹开门,娘抱着遥儿去给爹爹开门。”方菲哄着儿子,走出了卧室。

“呜哇,呜哇,呜哇……”

此时林遥的哭声又大了,还在方菲的怀抱中不停挣扎,扯着颈脖子使劲地哭,仿佛被鬼掐到一样。

此刻方菲已临近大门,儿子抱在身上哭个不停,也只有先开门让丈夫进来,再慢慢地哄了。心里不免有点心烦意乱,生怕儿子得了什么病,或者中了什么邪,不敢如此想却也不由得不如此想,一只手已放在了门闩上。

“娘子,开门吧!”

就在这时,听到隔门的一句喊话声。方菲的手顿住了,把刚拿起一点的门闩,又轻轻地放了下去,不动声色地悄悄后退,然后蹑手蹑脚地,拿起林毅捕鱼的那杆鱼叉。

为什么?隔门的一句“娘子”把方菲惊醒了,反而察觉到门外之人并不是她的丈夫,林毅从来就不以“娘子”称呼之。,

如此鬼鬼祟祟,夜里来敲门,定然是歹徒无疑。

“娘…”

怀抱中的儿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方菲才发xiàn

儿子停止了哭闹。堂屋里没有灯盏,透过卧室门帘的微光,方菲看见儿子神色如常,面不喘、气不虚,心下稍稍安定。

“娘子,快开门吧!”门外的喊话声再次响起,乍一听之下,还真像是林毅的声音。

林遥没有哭闹,四下里非常的静谧。方菲听得明白,门外的人压着嗓子,并且有些急不可耐。自然,方菲心里有数了,哪会去答腔,手里紧抓着鱼叉,以静制动。

屋里屋外,双方三人就这么僵持着,门口的人只是换着花样,耐着性子时不时喊上那么一句话。方菲抱着儿子,紧绷着神经,心里想到方才幸亏儿子及时哭闹,否则自己急匆匆地去开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娘…”

林遥察觉方菲有点哆嗦,便清脆地叫了一声。

“乖儿子……”

方菲轻轻地回应,心神定了不少。儿子亲昵的叫唤声,总是给她无形的勇气,去面对眼前的一切困境。

门外的人没有硬闯进来,却是仍然逗留着没有离去,娘子娘子的喊话声,方菲听着先是起鸡皮疙瘩,渐渐地也就麻木了,真想一鱼叉刺死他。方菲却发xiàn

,儿子粉嫩的小手,竟然也握着鱼叉,仿佛是要与娘亲联手对付歹徒,不禁略感欣慰。

“哗啦……”

外面突然响了一声,便听见脚步声急匆匆远去。

然后,又听见脚步声走了过来,顿了顿,脚步声接着响起,一直走到了门前。

“嗵…”

这下敲门声,好像与前面的几次有点区别,方菲不敢确定。

“呜……”

自然是林遥发出的声音,虽然哭的时候也是这个音节,但此时这一声,明显是欢呼。

“菲儿,我回来了。”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差不多,其实大不一样。

“毅哥哥,你的生辰是哪一天?”方菲这才回应,但还是谨慎地提了一个问题,静待着对方回答。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大楚皇历二四三年三月十六。”门外之人稍一疑惑,还是迅速地答道。

方菲心里像落下一块大石,踏实地向大门走去,用手上的鱼叉将门闩一挑。

哐啷,门闩落地。嘎吱,一人推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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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春

“菲儿,你没事吧!”林毅也觉察到不对劲。

“毅哥哥,我没事……”

“我刚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人奔窜而走。”林毅说着走进卧室,拿了灯盏又走了出来,“把鱼叉给我。”

方菲将鱼叉递了过去,林毅一手接了,径自出了大门。方菲抱着儿子跟在后面,林毅拿灯盏照亮之下,只见前面的篱笆墙破了一个口子,像是来过一只猛兽。

林毅向周遭的黑夜,眺望了一下,哪里还有人影。

“回去吧…”林毅喃喃了一声。

一家三口回到屋里,闩上了大门。方菲便即将今晚的情形,跟林毅说了一番,也着实表扬了一下宝贝儿子。林毅情不自禁,伸手从方菲怀抱里抱过了儿子,在儿子粉妆玉琢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亲了又亲,难得儿子这一回没有抗拒地啼哭。

“菲儿,从今以后每个夜晚,无论如何我也要在家里,陪着你和儿子。”林毅将妻子拥入怀中,深情地说道。此次去吃宴席,不管人家怎么劝酒,林毅都滴酒不沾,只因挂念家中妻儿;方菲也担足了心,再加上虚惊了一场,此刻两人紧紧地相拥着。哦不,应该是一家三口,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唔,遥儿在摸我的脸。”方菲忽然感觉到,宝贝儿子那只粉嫩的小手触摸在脸上,有点点搔痒的感觉,不禁脱口而出。

“遥儿也在摸我的脸。”林毅随之也道。

“哦,我们两个挤着他了。”方菲旋即恍然。

生活依然继xù

向前,每当林毅去了村塾教书,方菲在家抱着儿子闲着无事的时候。林遥总爱伸伸粉嫩的手指头,指着那杆鱼叉嘟囔:“呐——”

方菲起初没有去理解,只为儿子又多发了一个音,而心里高兴。

林遥就会不停地:“…呐…呐…呐…呐…呐…呐……”

直到,方菲伸手取下鱼叉,林遥才会“呜哇”地欢呼雀跃,然后粉嫩的小手很努力地去握,竟是要拿这杆鱼叉当玩具。

方菲弄不明白,宝贝儿子才五个月大,为何总是要玩鱼叉?

“别玩叉叉了,好不好?娘带遥儿到小黑哥哥那里玩。”方菲好生哄着,将鱼叉脱离儿子的小手,放回原处。然后抱着儿子,去往邻居家……

“咕咕、咕咕、咕咕……”

戴程氏正洒着米粒,嘴里不停地轻声叫唤,这是在喂小鸡。

“咕咕……”

林遥也跟着叫唤了一声,却与戴程氏叫出来的感觉有些差异,差异感觉不在婴儿男孩与成年妇人,而是林遥叫的这一声,不像是学鸡叫,却像是在学田鸡叫。

没错,林遥发出的确实是田鸡的声音,不过不是学,而是自然流露的。一万年前,他平日里就“咕咕”叫,春天到了开心的时候,就会“呱呱”叫,这是他的母语来着。

可能,正是因为蛙与鸡,叫得都是差不多的“咕咕”声,所以到了现在,人类已经把最常见的青蛙,俗称之为——田鸡。

“哟,遥仔也喜欢小鸡仔呀!”戴程氏哪里注意到,这孩子发出的不是鸡叫声,而是蛙叫声。

“咕咕……”

林遥此时这声,就学的是鸡叫了。

“戴程嫂,这小鸡仔是怎样孵出来的?”方菲凑过来问道。

“你想孵小鸡仔呀!”戴程氏随口道。

“家里的鸡蛋也吃不了那么多。”方菲淡淡说着,却显然有这个意思。

“你的那只母鸡,它赖抱了么?”戴程氏问。

“啊?什么……”方菲没听明白。

“赖抱,母鸡赖抱。”戴程氏强调了一下。

“赖抱?”方菲哪里懂。

“母鸡整天赖在笼子里不出来,也不下蛋,那就表示这只母鸡想抱窝,想孵小鸡仔了。”戴程氏解释了一番。

“呵呵…”方菲听着有趣,不禁笑了一声,说道:“…我家里那只母鸡,天天都在下蛋,下了蛋就大摇大摆走出笼子,咯咯哒地叫个不停……”,

“还是每天都下三个蛋?”戴程氏微笑着问道。

“嗯。”方菲点头。

“不过,你那只母鸡虽然每天会下三个蛋,但也恐怕……下的蛋只能吃,不能用来孵小鸡仔。”戴程氏随意地说道。

“为什么呢?”

“你的那只母鸡,它出过你家的篱笆墙没有?”

“好像…是从没见它出去过…”

“那,有没有其它的公鸡,跑进你家的篱笆墙?”

“好像也没有……”

“就是咯,你那只母鸡,就是一只圈养的孤寡母鸡,下的蛋只适合用来吃。”戴程氏笑眯眯地道。

“呵呵。”方菲笑而不语,她现在已为人母,自然懂得。

“也有的人家,家里养的全是母鸡,但他们是放养的,到外面就会和别人家的公鸡混在一起,因此他们的鸡蛋,十个中也能有六个孵得出小鸡仔来。你看我家的,母鸡公鸡全都有,用我那些大母鸡孵一窝鸡蛋十六个,那就有十六只小鸡仔出来。”戴程氏侃侃而谈,为自家的鸡群得yì

洋洋。

“呵呵。”方菲当然是认真聆听受教。

“咕咕、咕咕……”

戴程氏洒了一把米,像似呼唤自己的孩子们,过来吃吧!

“咕咕。”方菲也逗弄起小鸡仔来,兴味盎然的样子。

“你家现在就是那么一只母鸡,确实挺孤单,连下蛋都成个性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窝小鸡仔。”戴程氏慷慨地说道。

“这样呀…”方菲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道,“…那,我拿鸡蛋给你……”

“呵呵,随便你。”戴程氏说着,她家满堂都是大大小小的鸡在跑,正常下蛋的母鸡少说也有几十只,又哪会缺鸡蛋。只见她起身到灶房里,提了一个鸡笼子出来,“我看看全都孵出没有……”

“还有一窝!你孵了这么多……”

方菲很是惊讶,因为外面喂食的就将近五十只的样子,按照戴程氏的说法,十六只一窝那就是三窝,没想到灶房里还藏着。

“那三窝孵出来已有八、九天了,你是要那些大点的,还是要这窝小的?”戴程氏本来打算给她这窝刚刚孵出来的,此时却让她自己选择。

“一窝十六只呢!我要不了那么多……”方菲忙说道。

“那你就在那些大点的里面挑选。”戴程氏蹲下身,将刚提过来这笼子里抱窝的母鸡拽出来,随手扔飞出去,那只母鸡落地站稳后,功德圆满地喔喔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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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新成员,尽是咕咕叽叽

方菲看在眼里,觉得戴程氏做事干净利落,爽快无比。只见她又把手伸进鸡笼子里,轻轻地将小鸡仔赶了出来放风,却还有几只尚在蛋壳里。这几只尚在蛋壳里的小鸡仔,尖嘴已经啄破了蛋壳,但身子尚未钻出来。于是,戴程氏小心翼翼却是熟练地,把蛋壳一片一片地弄掉,一一相助于它们,尽快挣脱了束缚。

“你挑吧!喜欢哪只就抓哪只,呐——这个鸡笼子也一并送给你。”戴程氏说着,把已空出来的这个鸡笼子,轻轻提起了一下,移到方菲面前。

“谢谢戴程嫂。”方菲也不扭捏了,开始挑选小鸡仔。

戴程氏转眼从灶房里,又提了一个鸡笼子里出来,鸡笼子里面空空,却比送给方菲的这个大上好多。方菲时而往这边瞥一眼,见戴程氏往鸡笼子里铺上稻草,又再用稻草垒出了一个窝形,然后从屋里兜了十几个鸡蛋出来。

“戴程嫂,你又要孵一窝呀!”方菲看到这番情景,不禁脱口说了一句。

“原本是不准bèi

再孵了,今年春天有四窝小鸡仔,已经差不多。”戴程氏一边说着,一边将鸡蛋一个个地往窝里放了进去,轻轻放稳放好。

“不好意思,给戴程嫂添麻烦了。”方菲心下明白,冒然跑过来要走一些小鸡仔,肯定就打乱了人家的计划。

“没关系,我还有一只大母鸡正在赖抱,怎么赶都赶不醒它。方才,我硬是把它拽出了笼子,捆到那棵树上去了,你这样一来,正好解救了它,还可以满足它做鸡娘的愿望。”戴程氏很实在、很豁达,也很地道。

“啊唷……你真的把大母鸡捆在树上了呀!”方菲沿着戴程氏目光的视线,真的看见一只大母鸡,可怜兮兮地被捆着,系在一棵树蔸上,不禁啼笑皆非。

“要不这样,谁知dào

它赖抱会赖多久,现在可好了,它可以派上用场了。”戴程氏说着微微一笑,向那只被捆着的大母鸡走了过去。

到了那里,戴程氏麻利地解开绳子,将大母鸡抱了过来,便又是随手往地上一扔。那只大母鸡踉跄了几步站稳,左顾右盼了几下,便发xiàn

了那个大鸡笼子,随即发xiàn

戴程氏为它垒好的新窝,还发xiàn

里面一窝的鸡蛋。大母鸡蓦然间就精神抖擞起来,喔喔喔地赶至鸡笼子门口,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然后用整个身子抱在了一窝鸡蛋上。

戴程氏随手提起鸡笼子,将它放进了灶房,便轻轻松松走了出来。

“戴程嫂,我抓了你十只小鸡仔。”方菲知会道。

“又是,就抓了十只呀!”戴程氏显然是热心肠之人,往方菲的鸡笼子里望了一眼,“你挑的这些小鸡仔,样子倒是挺漂亮个个的,又都是那么温和,却不太好养。”

“我看哪只好抓、就抓了,这些小鸡仔不都一样么?”方菲想当然地问了声。

“哪会有一样的小鸡仔,就好比不会有一样的人,各个都不同的。那些漂亮的、它娇气,那些温和的、它本分,就好比漂亮、温和的人,命运多般会比较坎坷,因此小鸡仔越是样子漂亮、温和,越是不容易养大。以我来挑选,我就会拣那些调皮捣蛋的,因为调皮捣蛋的通常灵活些,自然就生机无限。当然,若论哪些最好养,那你就得仔细注意了,最不显眼的那些往往就是最容易养大的,不需yào

你怎么费心,都成长得很好。”戴程氏今天说的话、做的这些事,让方菲感受到什么叫: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

“调皮捣蛋的小鸡仔,不太好抓。”方菲微微笑道。

“你这…”戴程氏伸长了脖子,定眼往鸡笼子里瞅了瞅,“…十只小鸡仔里面,八只是雌的,仅有两只是雄的……”

“公鸡母鸡,现在这么小的鸡仔,就能看得出来么?”方菲官家大小姐出身,以前只爱吃鸡翅,哪有什么机会见识如此活生生的小鸡仔呢?无怪乎总是一惊一乍……,

“当然能分辨出来。”戴程氏说着,眼光落向了一个目标,那是一只在小鸡仔群中挤来挤去的捣蛋家伙,旋即一把将之捞在了手中,放进鸡笼子里,转眼又捞住了一只放进去,“我给你抓了两只雄的,你看——这一放进去,它俩把你抓的十只小鸡仔,都欺负了。你抓的那两只雄鸡仔,整个一副蔫蔫的样子,怎么就会被你看上。”

“噗哧。”方菲见到鸡笼子里面的情形,确是如戴程氏所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至于,为什么挑到的两只雄鸡仔都是蔫蔫的样子,那——就是因为好抓呗!

“还要么?要就再帮你抓几只。”戴程氏问道。

“够了、够了,都十二只了。”方菲笑盈盈地说道。

今天是个好日子,那只孤孤单单的纤瘦母鸡,忽然多了十二只小伙伴,自然要到它们的中间亮一亮相,然后“咕咕”“咕咕”亲切地表示一下,得到了一通“叽叽”“叽叽”的回应。

一大十二小,就这样便形成了一家子,纤瘦母鸡走到哪里,十二只小鸡仔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跑到哪里,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咕,亲的不得了。纤瘦母鸡得了便宜,当然要负起责任义务,除了白天护着小鸡仔满地给它们觅食,晚上还窝着它们一起睡觉。

然而,这一个新组成的十三口之家,白天就是瞎忙乎。

自从林遥诞生的那一天起,寄居在林家的蚂蚁,不管黑的还是白的,就都陆陆续续地搬迁了,因此纤瘦母鸡真的是,每天都徒劳无功。

还是,林遥可怜见,每一餐都嘟哝着要吃饭,方菲把饭喂进他嘴里,他的嘴巴就老夸张地“叭”“叭”“叭”,吃进肚子的不多,掉到地上的就多了去了。于是,纤瘦母鸡这一家十三口,“咕咕”“叽叽”“叽叽”地张开翅膀,一窝蜂地聚集过来,真的是喜气也洋洋、其乐也融融。

而那些寄居在林家的老鼠,就没有蚂蚁家族那么好运了,全都早就莫名其妙的遭了殃,通通静悄悄地死翘翘。林毅在方菲坐月子的那段时间,是隔一天就发xiàn

两三只死老鼠、隔一天就发xiàn

三两只死老鼠,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也听不到老鼠“吱”“吱”的叫声,于是离房屋不远之处挖的一个小坑里,陆续地埋下了一堆老鼠死尸。

即便没有了老鼠,纤瘦母鸡也仍然每天都窝着十二只小鸡仔过夜,或许它心里,永远不会忘记,当初像小鸡仔这么大点的时候,眼见着身边一只只的伙伴,被老鼠咬死被老鼠叼走,只有它侥幸存活了下来。

035.痛快淋漓嘘个够

又是一个黄昏,太阳快要落山了,春天的气象弥漫。

天气逐渐暖和了,林遥也不再裹着襁褓,而是穿着娘亲精心缝制的衣裤,双脚还套上了新鞋。林遥还从来没有穿过鞋呢!以前他就是光着脚丫子,没想到穿上鞋也很舒服。林遥很想下地走动走动,但他还是淡定了下来,他要表现得正常一点。

可是,此刻林遥的表现,却太不正常了。

方菲抱着儿子站在堂屋中央,儿子粉嫩的小手,正努力地抓着鱼叉玩耍。当然,方菲的一只手也从不离鱼叉的手柄,儿子才五个多月,点大的小屁婴孩能抓得住么?更不可能玩耍得动,只可能砸到自己的脚……

平常人家,别说是让孩子如此玩耍,就是接触也会尽量避免,毕竟这是一件用来捕鱼,也可以刺人的凶器。

但是,方菲许多次无奈之后,还是妥协了。

儿子乐意,跟这杆鱼叉较劲的神态,还是很酷很可爱的,也没有整天抓着不放,就是总要玩那么一会儿,方菲如此想着。

门外的咕咕叽叽,忽然起了一阵骚乱。虽然别的动静悄无声息,方菲还是觉察到,似乎有人惊扰了它们。方菲摒住呼吸,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下,周围的一切如常,正以为是自己多心疑神疑鬼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娘…林家娘子……”

蓦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是非常非常滑稽的,乍一听是在叫娘么?如果是这样,恐怕林遥都会忍不住笑破肚皮,其实不是、因此不可笑。此人脱口而出叫的是娘子,叫了前半截发xiàn

不对,于是把后半截赶紧吞进肚子里,又连忙迸出一句:林家娘子。

“是你……”

方菲脸色变了,抓紧了手上的鱼叉,林遥却也抓着没有放手。以方菲如此心灵剔透之人,这一听便全然明白了,此人就是上个月二十三那晚,不停地叫娘子开门的那人。

此人浮出水面了,也很显然,就是里正家的三少爷戴有利。

“林家娘子,我想得你好苦。”戴有利只把心里话吐出来,恶心到谁却管不了了。

“你、你这个混蛋!”方菲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别、我说的、是真的。”戴有利确实说了真话,不应该的实诚。

“你……滚出去!”方菲气得脸都白了,呵斥道。

“我都进来了,又怎么会出去呢?”戴有利反而逼向前来,语带调笑。

“毅哥哥……”方菲旋即很欣喜地,向门口呼唤了一声。

“呵呵,毅哥哥?”戴有利头也不回,嬉笑了一句,“现在没有毅哥哥了,现在只有有利哥哥。”

方菲脸色顿时收敛,恢复了冷静,心底的惊惧不禁增加了一分。此刻,正是林毅应该回家的时候,戴有利居然想都不用想,就识破了她虚张声势之计,这里面太有玄机了。

方菲是准bèi

在对方转头分心之际,趁机夺门而出,未料到竟浑然没点效果。面临着步步紧逼,方菲惟有以鱼叉作防备,不住地后退,但这么小的屋子,再退下去还有地方么?退到底、就是死角落……

“你的毅哥哥,已经抛弃你了,他不会回来了。”戴有利暂停了迫近,给方菲留了一点空间。他也是血肉之躯,对方菲手上的鱼叉哪能没有顾忌?反正已经跑不了了,煞费心机地设了一局又一局,到最后弄得鱼死网破就不好了,都熬了一月又一月,不能急着这一时,慢慢来……

“你把林毅怎么样了?”方菲问了一句,陷入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尽量拖延时间,有时间就有机会。

“怎么是我把他怎么样了呢?是他嫌弃你了,就抛弃你不要你了。”戴有利施展攻心之策,迫使对方乖乖就范。

“我不相信。”方菲嘴硬地说了句实话,却佯装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其实,我是怕你听了伤心,所以才不告sù

你真相,你知dào

真相又怎么样呢?林毅此人贪心不足,又寡恩薄情不值得你眷顾,更不值得你如此挂怀。”戴有利巧言令色,仿佛真的是在打抱不平。,

“他现在……去了哪里?”方菲不免有些当心。

“应该被捉起来了吧!家父请他去一趟,是见你们一家三口生活负担不轻,想给他涨涨月俸,顺便叙叙话、亲近亲近。结果——这林毅到之时,没碰上家父,却趁家父不在竟然调戏我五姨娘。”戴有利编的故事,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林家娘子你说,应不应该把他当场捉拿,送交官府,打入大牢……”

“你…”方菲被震惊了。戴有利前半段话阴险,后半段话凶狠,若林毅真如他所言,那么定然是中了圈套,现在肯定是在受罪了,该怎么办呢?

“娘子……你还如此年轻…美貌,又何必跟着林毅这淫贼受苦受累呢?住这样简陋的房子,吃的是粗粮,穿的是布衣,插的是荆钗……”戴有利前面的称呼随口就把“林家”删除掉了,然后别有用心地劝导,一一数落了一番。

“住口!听你说话,都污了我的耳朵。”方菲心有点乱,但有一个念头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毅哥哥活着,我活着;毅哥哥若死了,我也……

这个埋藏在心底永远不变的念头,此刻浮现在方菲的脑海里,陡然间被另一份牵挂拴住了,遥儿怎么办呢?遥儿……娘亲该怎么办?方菲方寸大乱,手一颤、鱼叉掉落在地,发出了叮当一声……

“小娘子……你…不如就跟了我吧!”戴有利见她手上的利器已落地,哪还按捺得住,顿时两脚移步向前,双手已迫不及待探了过去……

方菲惊出一身冷汗,儿子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救毅哥哥,可是鱼叉掉落…狼已经迫近……

瞬间之后,戴有利探过去的双手,没有探到美人,却抱到了一个婴儿,不知dào

怎么的婴儿就到了自己手上。而方菲只觉得,戴有利双手忽然将孩子抱住,方菲下意识地要抢夺,但孩子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此时,戴有利、方菲都有点蒙,当然林遥是有点萌。

“哦……孩子,你这是认爹么?哈…唔……”

“淅沥…淅沥…淅沥…淅沥……”

戴有利贫嘴贱舌了一句,刚想笑一声,结果……林遥今天正好穿的是开裆裤,童子尿已然撒进了他的嘴巴中,真是闭口不及,咸咸的一口自来水,已经咽进肚子里。

“淅沥…淅沥…淅沥…淅沥…淅沥……”

林遥窝火了,自然就来水了,痛快淋漓嘘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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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怕个小鸟哟

方菲当心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始料未及,也使她更加当心儿子,生怕会出现某种情形,提心吊胆准bèi

着接应。

戴有利想丢掉婴儿,双手竟然不听使唤,反而将婴儿举高了一点。于是,林遥的童子尿从他的头顶,继xù

嘘个不停,直到把他整个人淋成落汤鸡,浑身散发着热乎乎的臊气。

此时,天空中的夜色开始笼罩大地,而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见到屋里的情景,稍微怔了一下,蓦然间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迅速从戴有利手上夺下林遥,护在了方菲身前。

“戴有利,你跑到我家来干什么?”

“毅哥哥……”

正是林毅回来了,只见他瞬息之间先顾着妻儿之后,怒气冲冲地喝问道。此刻方菲这句毅哥哥,那是发自内心的惊喜交集……

“你……林毅,你怎么在这里?”戴有利惊诧,脱口而出。

“戴有利,你这王八羔子,这里是我家!”林毅俯身捡起鱼叉,方菲赶紧从丈夫怀中抱过儿子,站到丈夫身后。

“呃…”

戴有利从迷惑中,猛然惊醒了,转身夺门而出,抱头鼠窜……

林毅紧追到篱笆门栏,眼见戴有利溜得比老鼠还快,把手上的鱼叉狠狠掷了过去,真是怒不可遏,惹毛了、书生也彪悍。当然,鱼叉落空了,林毅跑过去捡起。

“王八羔子的…”林毅嘴里骂着,心里挂念妻儿,当即回转。

“毅哥哥,你没事吧!”

“菲儿,你们没事吧!”

大门口台阶,林毅、方菲同时相问,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然后面面相觑,察觉一家三口都还好,夫妇俩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遥儿怎么样?”林毅旋即问了一声,伸手抱过儿子。

“遥儿也无恙……”

方才,林遥重新回到方菲的怀抱中,便仔细察看过了,没有发xiàn

什么异样。而林遥,还笑嘻嘻地在方菲耳边,亲昵地叫了一声娘。

惟有一点异样的是,林遥今天一下嘘了那么多,比平常三四天的量还大。方菲开始还以为是受到惊吓的结果,然后发xiàn

儿子哪有惊怕的样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怕什么狼?怕个小鸟哟!

方菲见天黑了点上灯盏,林毅也顾不得做晚饭,夫妇俩便详细谈起事情来。

“毅哥哥,你知晓上个月二十三那晚,装成是你敲我门的那人是谁么?就是这混蛋三少爷戴有利。”方菲有些心急如火地说道。

“王八羔子!”林毅又爆了一句,粗么?读书人也就这样了,“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他,正月初九那天给我送聘书、送银子,纯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当时接到戴有利送上的聘书,尽管厌恶地听他扯淡了半天,但心想下聘书的是里正戴兴顺,也就没有瞎怀疑另有猫腻。而且到村塾教书,林毅也可以温习书本,准bèi

随时有机会参加科举应考,难不成一辈子呆在这山沟里?

再说,还有十两银子的月俸,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何乐而不为呢?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结果林毅捡了,才发xiàn

原来是陷阱,步步危机呀……

馅饼、陷阱,看仓颉先师把它们塑造成的模样就知dào

,双胞胎来着。

“我听他说你被捉起来了,心里就乱了。”方菲一直在往下说。

“这么无聊的人,他瞎扯蛋的话你也能信?”林毅接道。

“他说他父亲请你去了他们家,到了他家时你没碰上他父亲,见他父亲没在家你就调戏了他五姨娘…”

“什么?”林毅惊讶,打断了她的话。

“我听他说这些的时候自然是不信,但他后面又说你当场被捉拿住了,还要将你送交官府打入大牢……我就惊慌了。因为你虽然不会做出……那么无耻的事,但他说得有条有理的显然就是布置了一个圈套,所以——我怕你受到他的陷害,已经遭罪了。”方菲重述这些事情语速很快,由于当时已经开始心慌意乱,此刻并不是那么准确地大概记得。,

“原来如此…”林毅听到这里,后背都已经凉到了脊梁骨。

“怎么?”方菲疑问道。

“今天还没下学就有个小伙子在村塾等我,说是里正请我过去一趟,我想下学之后没有比回家更重yào

的事情,也没答yīng

他。下学后哪料到他硬拉着我往里正家走,我见拉拉扯扯不好kàn

便答yīng

他我自己走去,然后我走在先,他跟了我很长一段路见我确实是去往里正家,才没有继xù

跟下去,于是我绕路调头便赶回来了。跨进家门口,正见到——戴有利这厮举着我儿。”林毅述说这番话时也是口若悬河,显然心情激荡得很厉害。

“果然是圈套,只不过你没上他的当。”方菲说着轻松地笑了。

“真是悬,若不是我想着回来,恐怕就掉进陷阱里面去了。”林毅无法轻松。

至于,戴有利这么处心积虑地布下了一个圈套,却没等林毅中计就跑到林家来,似乎不太合理?林毅、方菲才不会无聊的去想那么多,戴有利从一开始接触林家,就没理可合,就是色心病犯了,等了一个月又等一个月都难为他了,能不急着跑过来么?

“毅哥哥,以后也就别去村塾了,只要没饿着,我们一家人就开开心心的。”方菲柔声说道。

“我到村塾教书已有二十多天,也没几天就教满一个月了,不能因为没去满一个月,反而让人家理直气壮地来找麻烦。毕竟,我是接了聘书、收了月俸。”林毅考lǜ

的方面要多一点,然后微微一笑道:“到了二十三,我就还是给喜贵哥他们种田种地、放牛去。”

“你就是死心眼。”方菲认为,发生了这种事情,那是已经撕破了脸皮,“只怕,就是在这几天里,又出什么岔子。”

“走得正、站得直,怕他们什么来着…”林毅的书生气,也染上了乡土的厚重,“…菲儿,你跟遥儿以后在家里,要处处小心些。”

“只要你没事,我看那臭不要脸的三少爷,就没敢来。”方菲当然更担忧丈夫的处境。

“唉。”林毅叹息了一声,心想:自己是落泊书生、妻子是柔弱女子、儿子是幼稚婴儿,而戴有利是……最杂碎的纨绔子弟,虽然见识也就是这巴掌点大的地方,但就是在这巴掌点大的山沟他家是头号地主,自己的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可以说是尽在他家的掌握之中。

“毅哥哥,不如……我们回京城吧!”方菲猜到了丈夫的心思,适时提议。

“呃…”林毅心里犹豫、纠结着。

“不…怕…”好萌的声音,方菲、林毅愣怔地一起望向儿子。

037.儿子,古灵精怪

“听见是遥儿刚才在说话么?”方菲茫然的问。

“嗯。”林毅愕然中,点头。

“听清遥儿说的是什么了吗?”方菲仍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两个音节太不可能是一个不到半岁的婴儿表达出来的,更别说理解了。

“遥儿说的是…”林毅望着儿子……还没说出口便又听见…

“不…怕…”依然是好萌的声音,林遥嘟着嘴,乐悠悠。

“儿子说不怕,那……就不急着回京城。”林毅动摇的心思又回归坚定。

“遥儿哪里懂事,他就是咕哝着那么两个音节出来,自己乐呵…”方菲本来是想说服丈夫,见到丈夫的神情,便没有继xù

说下去。

“呵呵…”林毅也乐呵,懂不懂事又如何,重yào

的是信心。

“儿子都不会叫爹,你这当爹的反而听起儿子的话来。”方菲揶揄了一句,非常俏皮。

方菲虽然主张回京城,也比林毅更有主见,但这一年多来经lì

这么多磨难,已没有做闺女时那么任性了。所谓待嫁从父、出嫁从夫,方菲当初选择自己的夫婿,决然地违背父亲的意愿,现在她如自己所愿嫁给了林毅,却想做好妻子的本分,不管落到何种境地,何去何从都尊重于丈夫。

林毅也挺倔强,要是换作别人,像去年那样生存艰难,为了糊口每天鸡一叫就起床,吃得像猪累得像牛,估计早就跟方菲回京,做小白脸吃软饭了。

“遥儿,爹爹听你的,咱们不怕!叫声爹,来…”林毅哄起了儿子,满脸的期盼之色。

“不…”

林遥萌萌地撅着嘴,脆生生地吐了一个音,然后仿佛害羞似的,把小脑袋埋向方菲的臂弯里,就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林毅哑然呆住了,刚刚还在为儿子说出的“不怕”惊奇,但也绝不会认为,儿子所说的“不怕”是让大家不怕的意思,也就是牙牙学语多了两个音节而已,只不过适逢其会。

仍然是这两个音节中的一个,对答得如此干脆利落,从儿子的神情看来,意思很明白不过,就是表示拒绝。直接拒绝叫爹……林毅可以生气么?只能没奈何地无语呀!

“噗哧,…嘻…嘻…嘻…嘻…嘻…嘻…嘻……”

方菲终于忍俊不禁,笑喷了出来,搂着儿子笑得浑身颤动。

林毅神情有点尴尬,在儿子面前,爹亲比起娘亲来太失败了,儿子叫娘都有两个月了,却……一直不肯叫爹,郁闷焉。

“遥儿今天穿着鞋呢!让他学学走路…”林毅找点事开解心情。

“还从没让他试过,不知行不行。”方菲把儿子放到了地上,与林毅一人拉着一只手,让儿子试着走一下。

林遥哪天不想走路?这几个月来为了保持低调,只有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偶尔偷偷地遛一遛,悄悄地伸展伸展腿脚,顺便踩死了屋子里的老鼠,连蚂蚁也全都震惊地赶紧搬迁了。

此时,应该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以正当地遛一遛。于是林遥很顺从地、很配合地,在父母的携手之下,摇摇晃晃扭扭捏捏屁屁颠颠地向前、踏向前。

“这块湿的地方,是遥儿尿的?”林毅目光落到还有泡泡的水渍上。

“是呀,他今天嘘嘘了好大一泡,把戴有利那混蛋嘘了一身湿。”方菲说着,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嘻…嘻…嘻…嘻…嘻……”

“我看见他落汤鸡的样子,还以为是你泼了他一盆水,却原来不是你,没想到是遥儿的杰作呀!嘿嘿…”林毅心情开朗了,神情也变了,“…怪不得,是闻到他身上一股子的尿臊味,只是当时没有心思注意这些,这臭不要脸的王八羔子,活该如此……”

“哎哟…”方菲怔怔地呼出声。

“怎么了?”林毅忙问道。

“我们,晚饭都还没吃呢!”方菲道。

“啊!是呀…”林毅看了看天色,估摸已经是二更时分。

傍晚的突发事件,夫妇两人谁还会想到去吃饭,若不是儿子那一句“不怕”,使林毅决定还是留下来,估计现在一家三口就要跑路了。根本就顾不上,等到现在心情舒缓,自然感觉到胃里是空的,咕咕地闹了起来。,

方菲担忧,在这几天里会出岔子,结果倒是风平浪静。

阳春三月来临,林毅离开了之乎者也的村塾,回归到鸟语花香的田地之间,没来由的心里轻松很多,日子过得踏实许多。

这天吃了早饭,方菲一手拉着儿子,让儿子蹭蹭蹭地去追咕咕叽叽,娘儿俩跟十三只咕咕叽叽,玩得不亦乐乎。

“抱…”

林毅忽然就嫌累了,当然是心里另有打算。方菲抱起了儿子,这些天带着儿子学走路,从儿子的嘴里又冒出许多新的音节,并且字音准确、表达清楚,自然是件快乐的事情。

“咕咕……”

林遥嘟囔了一声,粉嫩的小手向前方的田野一指。方菲心下明白,儿子是要去田野上看青蛙,这些日子的白天尽是“咕咕”叫,近的是家鸡远的是田鸡,晚上便尽是“呱呱”叫,听那声音便能感觉到,田野之间遍地都是蛙。

这些田间的守护者,从冬眠中苏醒了,提示着人类要春耕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春雨,河流通畅了、田野间也湿润了,天气便也放晴了,天地之间徜徉着一片春意盎然。

“吃…”

外面艳阳高照,屋里是一家人吃饭的情景,这么萌的声音,肯定是出自林遥的小嘴。

“遥儿吃白米饭,都有两个多月了吧!”林毅说道。

“最先的一次,是你喂的他,那是…”方菲说着,沉吟了一下,“…腊月二十三,对!有两个多月了……”

“天晴了,马上就要春耕,可能会忙个不停。”林毅满脸认真地说道。

“遥儿吃饭,还会耽误你忙活呀…”方菲微笑道。

“应该可以给遥儿开荤了吧?”林毅问。

“嗯。”方菲点点头。

“你不是说孩子开荤,做父母的要郑重么?”林毅认真地反问了一句,然后道:“我是想趁今日天色这么好,却捕条鲤鱼回来,我问过喜贵哥,他说男孩开荤用鲤鱼最好,儿子长大后聪明。”

“哦,今天是三月初二,整整六个月,儿子正好半岁了…”方菲说道。

“是呀~”林毅只觉得天气好,倒没想到这一点巧合。

“那你就趁今天去捕条鲤鱼,晚饭给遥儿开荤…”

“那好…”

(感谢蘇尕落的评价票与打赏。又是凌晨了,码好的第一件事是想到上传,虽然累了、困意来了,但我此时心情有点激动,我自认为接下来会是个小高潮部分,而且是意想不到的,各位书友如及时读到这里,不防猜上一猜,答案发到评论区,到时如果对了就置顶让大家用钻石围着砸,错了也会加精加分。估计一时还睡不着,看看有没有第二章出现,我尽l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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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8.血性男儿,失魂落魄

林毅就在晌午出门,带着鱼叉、鱼篓捕鱼去了。时光一晃而过,眼见红彤彤的太阳就要落下西山,可林毅还没有回来。

方菲不禁有点担忧,抱着儿子走到村前,翘首以待。戴垟忙活的人们陆陆续续归家,却是不见林毅的身影,太阳公公不等人,微笑的脸庞缩到西山后面去了。

“喜贵大哥,见到林毅去哪捕鱼了么?”夕阳的余辉里,方菲看到戴喜贵扛着锄头,从田间走来。

“林毅兄弟还没回么?我先前见他沿着潭溪,往上面去了。”戴喜贵回了一句,转头望着潭溪的方向,“落了几天春雨,涨水了,鱼儿虽然也多,用鱼叉却是不好捕,水太浑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方菲喃喃。

“别着急,林毅兄弟不是说捕来给遥仔开荤么?可能是想捕条大的。”戴喜贵宽慰了一句,随后说道:“回家去等吧!马上就天黑了。”

方菲走了几步,不禁又转头望了眼滚滚浑水的潭溪,满脸忧色。

盼望着、盼望着,田野间的蛙声呱呱叫了起来……

大门口,方菲站在左边,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拉着儿子;林遥右手的也扶在右边的门框上,娘儿俩望着夜色,望着前方的路……

终于,朦胧的夜色中,出现一个人影,近了、近了……

是林毅,是林毅回来了。方菲松了一口气,呼唤声脱口而出:“毅哥哥…”

林毅默不作声,急匆匆闯进了屋,从妻儿中间擦肩而过。方菲这才察觉到林毅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见他把鱼篓、鱼叉放在惯常的位置,转过身来,也没有理会妻儿,而是走进了卧室。林遥却发xiàn

,林毅的魂魄真的走丢了,跟着林毅身躯进了屋的只有二魂三魄,而还有一魂四魄滞留在屋外面,游游荡荡地徘徊。

“我叉死你…我叉你死…我叉死你……”

旋即,听到卧室里传出声音,是一种带着无奈的愤恨,是一个男儿最后的血性。方菲慌忙跑进卧室,只见林毅仰躺在床上,四肢无力地摆着,嘴里时不时地念叨:“我叉死你…”

“毅哥哥…”

方菲坐在床沿,双手捧起丈夫的脑袋,与丈夫面对着面,想让丈夫清醒一点。林毅仿佛看见了妻子,却没有看到眼里去,双目无神暗淡无光,脸色煞白隐隐有些青气,嘴里却没有愤恨地念叨了。

“毅哥哥、毅哥哥…”

方菲急切地叫着,轻轻摇晃着丈夫,轻轻抚着丈夫的脸庞。林毅仍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神志不清,只是忽然之间,眼角滚出了两滴泪水。

林遥还站在大门口,仔细地分析情形。林毅从外面闯进来时,若不是方菲赶紧放开儿子的小手,恐怕一家三口会撞倒在一起。方菲猝然听见丈夫愤恨的念叨声,慌忙地跑向卧室,却是没顾着抱上儿子。

林遥四下里观望,发xiàn

了一个状况,方才分心之余,居然没有注意到。林毅带回来的鱼篓里面,有一条是成了精的家伙,气息非常微弱。

此刻,趁方菲正在照看林毅,林遥身形一晃,人已到了与身高差不多的鱼篓边。鱼篓里的鱼没有多少,林遥从竹条缝隙间一眼便瞅出那只妖精来,夹杂在鲫鱼里的一条鲤鱼,还是橙红色的越加明显。

而使林遥没有料到的是,这只鲤鱼精竟然有将近九百年的修为,但它微弱的气息,并不全是掩人耳目,而是受伤了,身躯凝缩到这样的常见大小状态,倒的确是刻意为之。

造成这只鲤鱼精重伤的不是别物,就是林毅的那支鱼叉,创口还留在它身上,虽不足以致命,但看样子是够呛。自然,林遥常出人意表地玩那杆鱼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注入一些法力,毕竟父母都视之为利器,那就在此上面下点功夫,让利器更锋利些。

但是,林遥估计这支鱼叉除了对付强横的凡人,顶多也就能对付没有开窍的小小妖精,可这只红鲤鱼精修为将近九百年,虽然尚未凝结妖丹,却也能偶尔化成人形。何以会伤在这只鱼叉之下,如此苟延残喘,真是难以索解了……,

“爹爹失魂落魄,原来是被你吓的。”林遥可以想象父亲在捕这条鲤鱼精时,跟它经lì

过一场殊死搏斗,然后见它化出人形,便吓得奋力大喊:“我叉死你…”

“哼,小爷就今天开荤吧!”林遥不由得怒从心起,小手轻轻一拂,红鲤鱼精九百年修为的精魄便飘到了手掌心,旋即吸入了口中。

解决掉心目中认为的这个罪魁祸首,林遥身形一晃又到了门口,望着父亲失落的这一魂四魄,却不知dào

应该怎么办才好。要把这些魂魄抓回来么?林遥是妖类,对于人类的三魂七魄还不甚了了,本尊在遭遇一万年天劫之后,才晓得原来元神已经可以出窍了。然而,为什么一个凡人的魂魄,也可以离开躯体游荡?

硬是把这些魂魄抓回来,迫入父亲的躯体,是否就可以救得了父亲呢?林遥心里没有底,推测之余也没敢确定,因此没有冒然行事。

“毅哥哥…”

方菲还在尽着努力,希望丈夫能够清醒过来。听到丈夫的念叨声,方菲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丈夫中了戴有利那混蛋的暗算了,随即察看丈夫的身体,却没有发xiàn

端倪。情形已经很明白了,丈夫这是被吓得,但何以被吓得魂儿都丢了?

方菲的肉眼虽然看不见丈夫丢掉的魂魄,人间之事毕竟比儿子通晓,可以断定丈夫是被吓得魂丢了。

“遥儿…”

方菲心慌意乱之余,忽然记起儿子还在门口,不禁叫了一声。

“娘…”

转头却看到儿子就在床边,听到他回应的声音,没觉察到他什么时候自己走过来的,方菲心下稍定。

林遥望着床上的父亲,虽然还有二魂三魄留在躯体里,却是魂不守舍、魄不归位。剩下脐轮的中枢魄、生殖轮的精魄、海底轮的英魄摇摆不定,微光暗淡的命魂若即若离,而那阴影浮动的地魂忽然之间,也离开了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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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魂兮归来

方菲心下明白,这种情况非药石可医,找大夫也无济于事。若是在京城,只要去荆山神殿请位祭司,把丈夫丢落的魂魄招回来,却是轻而易举。

然而,此地离京城几千里远,如何去请祭司呢?不仅耽搁时间长,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若将丈夫送往京城,魂魄是在这里丢落的,恐怕难以保全,那便是祭司施法将丈夫救活,也会有痴呆的可能性。

至于就近找民间术士,方菲更不敢冒这个险了。大楚皇朝以巫立国,虽然在民间禁止了黑巫术,但前两朝一千多年,黑巫术在民间泛滥成灾,隐于江湖的巫师多般黑白不分。因此,如今通玄之士,民间巫师的口碑,远远不如道人,也不如僧人。

自然,大楚皇朝以巫为尊,祭司们的地位就非常崇高了,受到万民的敬仰与信赖,家家户户对简单的白巫术,并不陌生。

方菲决定自己试一试,若实在没法,就只有去道观或寺庙,求有道之士或高僧前来施救了。方菲殷切期盼地望了一眼昏迷的丈夫,又怜爱地望了一眼懵懂的儿子,然后整了整衣襟,走向了大门口。

“毅哥哥…快回来吧……;毅哥哥…快回来吧……;毅哥哥…快回来吧……;毅哥哥……”

方菲望着门外的黑夜,仿佛望见丈夫尚未归来的魂魄,深情地呼唤着,诚挚地呼唤着。此时,林遥看见刚刚离开父亲躯体的地魂,仿佛在迷失中找到方向,晃晃荡荡地回转,重新依附在了父亲的躯体上。

“…快回来吧……;毅哥哥…快回来吧……”

方菲满含深情地、诚挚地一边呼唤了九句,然后才停歇下来,赶回到卧室,察看丈夫的情形。

“…菲儿…菲儿……”

昏迷中的林毅嘴唇微启,呢喃了两句,又没有了声音。

“毅哥哥,你快醒醒呀、快醒醒呀……”

方菲焦急万分,轻轻捧着丈夫的脸蛋,摇晃着、叫着。林遥看着父亲若即若离的命魂,牵动脐轮上的中枢魄,精魄、英魄暂时平静,地魂却恍恍惚惚。

“…遥儿……”

忽然,林遥嘴唇动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一声。

“遥儿、遥儿…”方菲跟着呢喃了两声,神色不禁一动,仿佛想到什么来,旋即抱起身边的儿子,颤声道:“…遥儿,叫爹爹、叫爹爹、叫爹爹回来、叫…”

“爹…”

林遥吐出了这个音,只见父亲恍恍惚惚的地魂激灵了一下,若即若离的命魂稳定了一下,中枢魄也随之在脐轮上稳住……

“爹爹…爹爹…爹爹…回……”

“…遥儿……”

林遥一连双音节地叫了三声,没有用丝毫的妖灵之气,而是真zhèng

发自肺腑,眼睛里也不禁多了两颗泪珠。又见林毅嘴唇动了一下,叫出儿子的乳名,像似已经有了些微的力量。随着林遥的最后一个音——回,只见父亲失落在外面的一魂四魄,纷纷从大门飘闪了进来,毫光律动的天魂游荡在先,瞬间依附到了父亲的躯体上,天冲魄、灵慧魄、气魄、力魄也都迅速各就各位。

“遥儿…”

林遥嘴唇里呼唤着,眼睛里骤然有了光彩,蓦地里坐起身来。

“爹…”

林遥又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心里真的有些小小的激动,即便是修liàn

了一万年,却是从未见识过如此情景,太神奇了。

“毅哥哥……”

方菲的声音自然是欣喜、激动,热泪盈眶。

“遥儿…,菲儿……”

林毅伸出双手抱住了妻儿,这声爹期盼了一个月又一个月,终于听到了,将妻儿紧紧拥在了怀里,眼睛里含着感动的泪花。

喊魂,是“招魂术”里最简单的一项,也是民间流行最广泛的一项白巫术。方菲小时候受到惊吓,曾记得母亲为之喊魂,睡觉前在大门口喊九声:“菲儿,回家来。”一连三晚,便起到压惊的效果。

当然,没有林毅这般被惊吓得如此严重,要不然方菲也不会急成那样。方菲没有把丈夫的魂喊回来,听到丈夫嘴里轻微地叫着儿子的乳名,才想起才半岁的儿子来,凡人有效实施喊魂的一个先决条件,必须是至亲之间。方菲与林毅夫妻间是姻亲,而林遥与林毅父子间是血亲,没错!真zhèng

的林遥被夺舍了,仍然是血亲。,

首先,林遥依然是林毅、方菲的骨血。再来,虾蟆老妖这次夺舍,阴差阳错替代了方菲肚子里胎儿的命魂,然而尚未开化的天魂、地魂并没消散,却是与老妖的元神融合了。若是虾蟆老妖夺舍成年人,那么元神占据其命魂后,与其天魂、地魂不相融,此二魂自然消散于无形,那就只得到了一具躯壳而已。

因此,天魂、地魂的潜意识,会影响老妖元神的主意识。林遥在方菲的哺育下成长,叫娘便自然而然,而叫林毅爹,就需yào

一个过程了。当林毅失魂落魄之际,林遥地魂里蕴藏的父子情感力量,也相映地爆fā



“毅哥哥,你怎么被吓成这样?”方菲忍不住问道。

“唉!”林毅大叹了一声,愤恨地说道:“戴有利那王八羔子,故yì

装鬼吓我。”

“果真是他!”方菲吁了一口气。证实方菲的猜测是对的,林遥心里就有些纳闷了,那只鲤鱼精,又是怎么回事?

“今日天气虽好,却是涨水了,在浑水里鱼不好捕,我沿着潭溪一路向上,可是捕到的几条全是鲫鱼,到傍晚突然发xiàn

了一条鲤鱼,还是红色的。”林毅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想,捕到这条红鲤鱼,给遥儿开荤那就最好不过了,不料这条红鲤鱼却是异常灵活,平时我都一叉一个准,但向这条红鲤鱼下了数十叉,都让它滑脱了,我当然追着不放……最终让我捕到了,天也已经快黑了。”

林遥想听听,到底是怎么样捕到这只修为将近九百年的红鲤鱼精,不料父亲却省略掉了没说出来,又不便细细询问,真是郁闷焉。

“我也没有停留,大步往回赶,半路上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在经过那片树林之时,听见前面有脚步…”林毅的声音弱了下去,停歇了一下,“…起初我也没有瞎疑心,只道就是跟我一样晚归的行人,不料前面的脚步声,忽然噔噔噔了几下,我当然停下来,可是一听动静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我要回家,也管不了那么多,又继xù

上路,那脚步声不知怎么的,就又出现在了前面,蓦然间又是噔噔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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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人吓人,吓死人

“等我停下来,却又听不到任何动静了,于是我继xù

走、前面的脚步声也走,再次噔噔噔的时候,我的心里也不禁咯噔起来。”林毅打了个哆嗦,接下去说道:“如此三番五次,我的心里就发毛了,而两旁的树林阴森森、前路的方向黑沉沉,我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模糊一片,晚风也凉飕飕的,吹得我毛骨悚然……”

“回家,我要回家…”林毅语气转为柔和,喃喃了两声,然后又道:“…我提心吊胆地走着,逼迫自己不去想那脚步声,但我走那脚步声也走,时不时地就在前面噔噔噔……我彻底毛火了,紧握着手里的鱼叉,直冲了过去……”

方菲陡然紧张起来,虽然已经知dào

这脚步声,是戴有利在装鬼吓林毅,但丈夫就这样刺死了他,免不了要为杀人而偿命,那可怎么办?方菲心里害pà

,为了这么一个混蛋,一命抵一命,太不值得。

“距离近了,我看到了路边的黑影,毛着火喊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叉死你、我叉死你——’”林毅述说到这里,声音不禁有点颤栗,可见当时心里有多么的恐怖,“鱼叉正要刺落的时候,听见那黑影急促地喊:‘是我,是我。’我听见是个人便连忙顿住了手上的鱼叉,却见那黑影撒开脚丫子就跑了,我这才认出黑影原来是戴有利这王八羔子……”

方菲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恨不得这戴有利早点死,却不想自己的丈夫背上命案。

“尘埃落定后,我整个人松懈下来,崩溃了,浑身冷汗直发颤,躯体里仿佛一下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我要回家…”林毅述说至此,忽然问:“…我是怎么到家的?”

“啊?!”方菲惊讶了一声,说道:“你自己走回来的呀……”

“我自己走回来的?”林毅有点蒙,双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极力思索,只能想起当时是要回家,之后就没有知觉了。

方菲随即跟林毅说了,他回来时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没能把他失落的魂魄喊回来,然后听到他嘴里叫了声儿子的乳名,就让儿子喊爹爹,才把他的魂喊了回来。

林毅的脑海里,就是在记得要回家……然后听见儿子叫爹爹的声音。至于,为什么脑海里没有中间的一段记忆,那是因为整个人被吓得虚脱,命魂在崩溃中昏迷了,但心中牵挂妻儿的执念,使得主情感的地魂,驱策着身躯走了回来。就像一个人睡着了梦游,等醒过来之后,脑海里并没有梦游时的记忆。

因此,林毅走回来的情形,犹如行尸走肉。

当然,若不是行尸走肉回来,光是地魂凝聚七魄回来,那就是被吓死了,人回不来变成鬼回来了。

命魂尚在躯体里,那这个人就还活着,一个人死了,也就是没命了。有命在,地魂凝聚不了七魄,就好比有正职在,副职就管不了那么多。而中枢魄也被称为命魄,是跟命魂联系最紧密的一魄,也是命魂联系七魄的纽带,即便是其它六魄走失了,中枢魄还是跟命魂吊在一起,当然人也就变得痴痴呆呆了。

“遥儿,再叫声爹爹。”林毅想忘却不快,享shòu

幸福。

“爹爹。”林遥没有拒绝,很乖地叫了一声。

“唔~啊!”林毅在儿子粉嫩的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抱着儿子站起来,“爹爹今天帮遥儿捕了一只红鲤鱼,马上做给遥儿吃。”

方菲拿上灯盏,一家三口出了卧室,走到鱼篓边,林毅顿时便傻眼了……

“好大的一条红鲤鱼。”方菲惊讶出声,张大了口顾不上合拢,又凑近了点去看,只见这条红鲤鱼卷曲在鱼篓里,起码有八九斤重的样子。

“怎么…这么大呀…”林毅喃喃,难以索解。

“这、不是你捕回来的么?”方菲不禁问。

“我是捕了一条红鲤鱼,但哪里有这么大。”林毅有点想不通,又问妻子:“你看到我提回来的时候,是这么大么?”,

“……没…我没注意。”方菲想想道,当时全副心神都放在丈夫身上,哪会去关注鱼篓里的鱼。

“我记得捕到的时候,也就是半斤八两的样子,怎么成了这么大,真是奇了怪了。”林毅说着啼笑皆非,反正奇怪的事情年年都有。

“那、还做不做给遥儿开荤?”方菲问。

“做!今天就做了它吃,遥儿吃不完,咱俩吃。”林毅豪气干云起来。

“就是七八两重,遥儿也吃不了。”方菲微笑着说道。

“我马上就去处理,然后下锅……”

林遥半周岁了,感受很深刻,人类的奥秘真是不可思议。今晚,波诡云谲的气氛总算安定下来,一家三口吃晚餐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但更加融洽了。

次日,林毅吃了早饭刚要出门的时候,发xiàn

戴有利走进了篱笆墙,

“戴有利,你这王八羔子,居然还死皮赖脸地来。”林毅一见到他,怒火就上涌了。

“怎么就不能来了?在戴垟,还没有我三少爷不能来的地方,我今天还就来了,来看看你们…”戴有利嬉笑着脸,悠悠闲闲的样子。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了…”林毅压抑着怒气。

“我就是没想到,你还活蹦乱跳的…”戴有利话里之意很明显不过,就是来看看把林毅吓成什么样了,旋即又把目光转向方菲,很猥亵地瞄了几眼,笑道:“…林家娘子,是越来越标致,越来越有风韵了……”

“臭不要脸的王八羔子…”林毅返身冲进屋里拿家伙,叔叔可以忍,婶婶不可以忍。林遥挣脱了娘亲的怀抱,滑下身来屁颠屁颠地,奔向戴有利而去。

“遥儿…”方菲惊呼了一声。

知dào

把林毅惹怒,回家拿鱼叉去了。戴有利卷起嘴唇吹了一声哨,赶紧退往篱笆门栏准bèi

开溜了,忽然见林遥奔了过来,没见过奔得这么迅速的小家伙,右脚顿时被一双小手紧紧抱住。

戴有利低头望了一眼满脸萌态的林遥,又抬头望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林毅,心想:小家伙比大家伙更难搞,真是好家伙……

“林先生,你的鱼叉会不会有失准头?”戴有利双手抱起林遥冲林毅说道,不过不敢抱得过高,童子尿的滋味真是太难忘呐!

“戴有利,放下我儿子…”林毅手里拿着鱼叉,却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叫你娘子过来抱呀!要不然我就抱回去了,那你娘子就得到我家里来要了。”戴有利不觉得羞耻,很暧昧地说道。此刻,林遥荡着双脚,粉嫩的小手像似随意地放在戴有利左胸揉了揉,抬着头满脸无辜地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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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心碎,咎由自取

粉妆玉琢,多么可爱的小不点,多么柔软的小手。

林毅无可奈何,方菲无计可施一步一步走过去,戴有利很淫邪地笑了。不料,此时手上一滑,林遥溜掉了下来,戴有利捉之不及,只见小不点蹭蹭蹭地跑向了娘亲,眨眼扑进了方菲的怀抱。

小家伙真得太难搞了,戴有利没来由地患得患失,却是不敢逗留了,悻悻然地退出了篱笆墙。林毅反应过来,正要追将过去,经过妻儿身边时,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襟。

如此粉嫩的小手,还能是谁的,林毅赶紧煞住脚步,免得把妻儿带翻了。再说,追上戴有利又如何呢?真的给他一叉子么?那样的话,自己杀人偿命不打紧,可是连累了妻儿,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恐怕心灵也不得安息。

“爹,抱抱——”

林遥卖萌了,掩饰一下为什么拉住父亲的衣襟,很绝妙。

这天深夜,林毅、方菲熟睡着,忽然一阵阴风吹起了窗帘,林遥睁开眼睛身形一闪,却是连地都不落,霎时出了窗户。

只见一个人影,正要去敲林家的大门。准确地说,是一个鬼影,若林遥不是妖孽,肉眼凡胎也看不见。当然,此鬼不是别个,正是戴有利。

“人都死翘翘了,变成鬼居然还要跑过来,你阴魂不散,小爷就把你的魂魄,通通全部消灭掉…”林遥心里说着,小手一挥洒。新鬼戴有利还没敲到门,便被一股无形的妖灵之气裹住,旋即看见了林遥。顿时,戴有利那张丑恶鬼脸上的表情真是无法形容,一切疑惑瞬间都恍然了,为什么自己突然就心痛死了,原来是被这小家伙阴了……

可是,戴有利知dào

了又能怎么样呢?人死在他手里,现在变成鬼也动弹不得,魂想飞也飞不了、魄想散也都散不掉了,刹那间被化为乌有。

俗话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戴有利这家伙,第一次吃了闭门羹,第二次惹了一身臊,第三次……还真是不死不休,咎由自取神仙也救不了。

“嗵嗵、嗵嗵、嗵嗵……”

林毅、方菲被敲门声吵醒,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还蒙蒙亮呢?

“咚咚、咚咚、咚咚……”

这已经是砸门声了,林毅、方菲不及多想,赶紧爬了起来。

“哐啷……”

大门不知被谁,猛然一脚踹开了。

“林毅,你给我出来!”

爆喝之声,夹杂着几个脚步声,在堂屋里响起。林毅来不及穿戴整齐,匆匆忙忙抢出了卧室门口,看到了堂屋里的人,认得站在最前面的一个,是里正戴兴顺。

“里正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林毅疑惑地问道。

“干什么?我倒要问你,为什么害死我儿子?”戴兴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什么?”林毅懵了。

“我儿子有利,不是你害死的,还会有谁?”戴兴顺追问不放。

“戴有利……三少爷死了?”林毅还是很懵。

“把棺材抬进来…”戴兴顺向外面传话道。随即,便见十条大汉抬着一具棺材,进了林家的大门,将棺材摆在了堂屋中央,然后一起打开了棺材盖。

“三少爷怎么死了…”林毅望见躺在棺材里的确是戴有利,亲眼看到了尸体,头脑反而明白,戴兴顺如此兴师问罪,不管怎么样这罪可不能背,否则就成了冤大头了,“…里正大人,三少爷是怎么死的?”

“呃…”戴兴顺被问得愣住,显然先前是在瞎质问林毅。昨天入夜之后,戴有利忽然心痛难耐,戴兴顺紧急吩咐了人去请十三叔,但十三叔人还没有赶到,戴有利就断气了。等十三叔过来一诊脉,心跳已经停止,什么脉象都没有了。戴兴顺立即去请了一位巫师过来,察看出的情况是——心碎了,回天乏术。

“里正大人,三少爷英年早逝,在下也很悲痛。”林毅在这种时候,套话还是要说两句的,然后道:“可你不能平白无故地诬陷于我……”,

“平白无故地诬陷于你?”戴兴顺又是质问的语气,忽然吐了一口气道:“好,我不诬陷你,你家娘子呢?”

“为何找我家娘子?”林毅脱口而问。

“为何?我儿有利临死前,嘴里就叫着:‘林家娘子、林家娘子…’我倒要问问你家娘子,这是为何?”戴兴顺把事情摆明了,当然事态就乱了。这叫什么事情呀?之前差点没把戴兴顺气得吐血,面对戴有利的遗体,悲痛之下还不禁在心里骂:这逆子,给你娶的娘子还不漂亮么?居然整天想着别人的娘子,想得心都碎了……

“这…”林毅蒙了,想不到这戴有利死了都要留下一嘴的麻烦。

“把你娘子叫出来吧…”戴兴顺痛失爱子,怨气无处发泄,本来就是过来大闹一场。为了戴有利临死前念着林家娘子,怎么也得把棺材抬到林家来,不整死林毅,也要整得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不得安生。

“里正大人,你这是无理取闹!”林毅硬着头皮道。

“我这是让我儿死而瞑目…”戴兴顺理直气壮,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得横着来。

两人争执了一阵,门口都是人挤着人,屋外面也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戴兴顺带着棺材带着人来闹事,哪能不引起哄动,整个戴垟的人都跑来围观,幸灾乐祸是大众心态。

戴兴顺经lì

丧子之痛,这已是第二次了,十八年前大儿子在潭溪游泳被水淹死,而今年近五十,快到老来又失一子,怎能让他没有怨气。当年大儿子戴有元,生性聪明伶俐,那是戴兴顺的心头肉,可是在十二岁的时候,突然间就淹死了。当时膝下便只有四岁的二儿子戴有亨,可是二儿子呆头呆脑,并不为戴兴顺所喜,惊喜的是就在这一年,又生了一个儿子。

第一次的丧子之痛,在三儿子出生后,戴兴顺很快也就遗忘了。三儿子戴有利长得玉面玲珑,又聪明乖巧,自然便成了戴兴顺新的心头肉,没想到还会再次失去,仿佛曾经好了的伤疤上,如今又被割了一刀,那是旧伤新伤加在一起了。

042.死了都是个麻烦

总之,戴兴顺是找准了这只羊,若不是林家娘子这个狐媚子,儿子有利也就不可能这样死去了,死得不明不白,找上林家来也算是理由十足,算不得误打误撞。林毅心里感觉冤死了,其实却不冤,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自己半岁大的儿子弄死了戴有利。

“兴顺叔,你这样做,不是摆明的欺负人么…”戴喜贵挤进了人群,嘴里说出一句公道话。戴有利整天游手好闲,对林家娘子动了心思,色迷心窍死了,可怪不得人家。戴喜贵与林毅比邻而居,知dào

林氏夫妇是本分人,自然抱着同情心理。

“喜贵!不要忘记你姓什么,胳膊肘儿拐到哪里去了?”戴兴顺怒喝一声,提醒道。

“三少爷逝者已矣,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没有道理。”戴喜贵体现了正直的一面,劝说道。

“现下我儿子死了,你却在这里帮着外人,跟我说这些风凉话…”戴兴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戴喜贵的鼻子道:“…如果你儿子死了,又知dào

是谁害死的,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办?还怎么讲道理,什么才是道理,像我这样才是硬道理……”

“你…”戴喜贵顿时被噎住了,受不了戴兴顺恶毒的诅咒。

“里正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毅见从清晨闹到了晌午,不知何时是个了局。

“我要在这里,为我儿有利设灵堂。”戴兴顺右手食指朝下指了指。

“这…”林毅心乱如麻,烦躁不安,却也没有忘了计较,“…可以,既然你要把灵堂设在这里,那在下一家三口,马上离开便是。”

“哼哼,没那么便宜的事情,想离开戴垟,由不得你们了。”戴兴顺威胁道。

“你这是欺人太甚…”林毅浑身都有点发抖。心下很后悔,早些天没有听妻子之言,离开这个鬼地方,今天一看这清事态就知dào

难以脱身了,刚才只是顺着台阶试探了一下,果然走不了。

“我儿死得不明不白,能让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么?”戴兴顺满脸的怨气,不把林家三口人整得生不如死,决不罢休。

戴兴顺闹归闹,却是只动口没有动手。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君子行径,戴垟虽然山高皇帝远,毕竟还是大楚皇朝的管辖范围内,也不能太目无王法。况且,戴兴顺这个里正,是要倚仗王法服从的,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尽管威风耍个够,但也得有自己的一番理由,不能太蛮横霸道过火。

林毅守在卧室门口,林家娘子一直没有出来,众人并没有硬闯进去。方菲抱着儿子,听着堂屋里闹哄哄的声音,暗暗焦急不已,心思跟林毅别无两样,原本也是想此番能够脱身就好,什么都不要了,没想到现在惹不起,连躲也躲不了了。

方菲懊悔在被戴有利调戏那天,说服丈夫回京城功亏一篑,没有坚持自己的主见,早知有今日,就是拖也要把丈夫拖回去,留在这里来天天提心吊胆,现在可怎么办呢?林遥的小脑袋瓜子,也很有些头大,原来以为自己这一手,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把戴有利这鼠辈除掉。可是万万没想到,自信满满万无一失的小试身手,竟然整得这么不干不净,不仅在深夜里第二次出手,才算将之完全消灭,然而还是给爹娘造成了后患。

望见娘亲焦急的神色,林遥都有些按捺不住,半年来修养元神,虽然尚未完全达到凝神还虚境,区区这些凡夫俗子、无赖土豪劣绅,却是不够看,挥手之间便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淡定、淡定,林遥如是想着。心里却是觉得做了人之后,没有做妖时痛快了,更容易受到刺激,苦闷无处发泄,束手束脚。

时光从晌午过去,日头逐渐偏西。林毅从清晨爬起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又是费神费劲费口水,自然是饿得头昏眼花,而戴兴顺自有人为他送食物,嘴巴说干了又有人为他端茶倒水。一天中,方菲掩蔽在被子里,给儿子哺乳了几次,自己却没有觉得饿。,

围观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走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渐渐剩下没多少人了,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三餐人人都要吃两餐,不吃饭哪来的斗志。

“你们一家三口,如此急着要离开戴垟,那就是畏罪潜逃,当场打死你们,都不会有人敢潜你们收尸。”戴兴顺有吃有喝,精神十足地说道。

“你这样,也是想把我一家三口人,逼死。”林毅有点沮丧。

“太阳也快落山了,你们一家三口若是不想在这里给我儿守灵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个地方去住,去不去随便。”戴兴顺哪像是发善心的样子。

“这里,可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从你手里买来的。”林毅真的被逼迫得无奈了。

“我给你一个容身的地方,换回这处房屋。”戴兴顺强调了一句,其实这所房屋哪里值得一百两,二十五两出手,估计都贵了。林毅、方菲小两口从来到戴垟的那一天,就已经是冤大头。

“村落南面三里地,有块荒冈,那儿有间茅草屋。”戴兴顺口头上,指明了这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兴顺叔,你这又是何必呢?要回这所房子,让他们一家三口走就是了,却如此来为难人家…”戴喜贵又开腔了,只因为知dào

这块荒冈是个什么地方。

“喜贵,你给我闭嘴!再在这里跟我废话,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戴兴顺发了狠话。

“那间茅草屋,能住人么?”林毅显然也知dào

是有那么个地方,然而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昏头昏脑也没听出戴喜贵的一番话,里面有弦外之音,只是心想:若能容身就尽早离开此地,都快受不了了……

“嗯…”戴兴顺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那间茅草屋,连带那块荒冈,全都给你。”

“不能住人呀?”林毅却是听出了这一点。

“茅草屋不能住人,那块荒冈那么大一块地方,你自己可以重新盖呀!”戴兴顺明显是刻意下饵,沉着了一整天,关键时刻有点急不可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点戴有利跟他太相像了。

“立字据。”林毅晕得有点搞不清状态,哪还能留意到戴喜贵正向他摇头暗示。

043.命好

“老九,笔墨伺候。”戴兴顺当即召唤了一声。

“老爷,怎么写?”站在旮旯里的一人挤上前来,头戴小帽身穿长袍约摸有三十四五岁年纪,手里居然携带着文房四宝,只见他麻利地将笔墨纸砚摆好在桌上。

“以……荫冈那块荒坡地,抵换这所房子。”戴兴顺简略地说道。

“荫冈那地方可不小…”

“有多大?”

“五顷,起码有五顷。”小帽长袍人老九张开五根手指头。

“就算五百亩,折价一百两纹银,抵换林毅这所房子。”戴兴顺仿佛很大方的样子,然而一切都是装腔作势。

老九信笔挥毫,迅速写就,然后拿给戴兴顺过目。戴兴顺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字据递给林毅。林毅脑子里很晕,木然地接过来,方才稀里糊涂脱口而出,说出来之后清醒了点,觉得自己净瞎说痴话。哪里会想到,戴兴顺依言行事,这张字据仿佛就是赶鸭子上架,反正此屋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林毅只想尽快脱离此地,去哪儿也比这里好。

林毅、戴兴顺两人,先后在字据上面画押,盖了印章。

于是,林毅带着妻儿,离开了这所居住了一年多的房子,去往那块名曰荫冈的荒坡。家徒四壁,东西虽然不多,多少还是有一些。收拾的时候,戴喜贵随手帮了一下忙,但要去相送的时候,却被戴兴顺吩咐人拦住了,然后另外指派了几个人,给林氏夫妇提着东西而去。

“徐巫师,察觉出什么没有?”

戴兴顺目送林毅一家三口离去之后,走进了这所房子的卧室,身后跟着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颌下有几缕清须的中年人。

“当然,这所房子很干净,没有鼠蛇虫蚁。”中年人徐巫师说道。

“这说明什么?”

“很是费解,我也一时想不明白…”

“林毅夫妇有问题么?那狐媚子是不是妖精…”

“三魂七魄,血肉之躯…”

“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婴儿身上…”

“那婴儿,确实不是凡胎……”

“昨夜,听十三老哥说起过,去年这林家娘子摔了一跤,林毅请他去诊过脉,已经是胎死腹中,可是后来得知,就在当天晚上林家竟然顺利地生下一男孩。刚才,我见那狐媚子出来时,看了几眼她抱着的婴儿,感觉就很不对劲,定然是个妖孽,绝对错不了…”

“脉象诊错了,也是有的…”

“徐巫师的意思是……”

“那婴儿是个人…”

“不是妖孽?”

“有三魂七魄,有血有肉,你说是人是妖……”

“徐巫师方才不是说过,那婴儿确实不是凡胎么?”

“那婴儿的命很好,不是一般的好……”

“命好?”

“这种命相,绝对会福星高照的…”

“何以见得呢?”

“三魂七魄血肉之躯,形成人生之命运。三魂中,天地二魂交合而生命魂,命魂衍化七魄,天魂、地魂得天地造化之气运,命魂应运而生,一命二运便是指三魂了。天魂、地魂主虚空,命魂住胎主实相,一个人命运的好坏,自然可以从三魂中便能窥测出来……”

“还只是一个婴儿,徐巫师就能断定他的命好…”

“兴顺老弟,你怀疑我的判断?”

“不敢,只是心里很疑惑,还请指点迷津……”

“这么来说吧!一个人三魂并立,命好之人必须是命魂占主导位置,若是天魂、地魂强于命魂,人的意识就会产生混乱,命魂不仅会被天魂、地魂拖累,也会受到天魂、地魂的压制,就是运气好而命不好,则使得七魄互相冲突,那么此人必定表现为命薄体弱。若是命魂强过天魂、地魂,则能使天魂、地魂相扶于命魂,命好运气自然而然就会好,则七魄相生相成,此人必定身强命旺,根基固然深厚……”

“徐巫师的意思是说,那婴儿命魂很强…”

“非常强,前所未见一个婴儿,命魂就如此之强。”徐姓巫师慨然说着,忽而问:“你知dào

我心里,现在是什么感想么?”,

“还请示下…”戴兴顺心里忐忑,连忙道。

“此子,若是踏上修行之路,前途将不可限量……”

“徐巫师,你…这是有收他为徒之念…”

“兴顺老弟放心,感慨归感慨,你请我来这一趟,我不会破坏你的事情。”徐姓巫师淡然说道,捋了捋颌下清须,“至于是否有收徒之念么?这么好的一块坯子,不只是我,被别的高人发xiàn

,也免不了动念的…”

“今夜这一家三口,到了乱葬冈那鬼地方,再好的命也得给我儿陪葬…”

“我认为,那婴儿不会就这么死掉…”

“这么多年来,别说去那里过夜,就是夜晚从那里过路,也全都是从活人,变成死人…”

“那咱们就等到明天,看看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我儿的死,是命不好么?”戴兴顺忽然问。

“命好命坏也是相对而言的,有些人的命并不怎么好,但他安心过日子,总会有一点福气;有些人的命并不怎么坏,若是他喜欢招惹是非,碰上比他命硬之人,便会显得命贱,甚至会被克住,莫名其妙死了也不足为怪。”徐姓巫师直言不讳,昨天深夜察看戴有利的死因之后,心里疑惑重重。若是被谋害的,那么必是遇上了高人,徐姓巫师自认为无法做到,如此不着痕迹地使一个人静悄悄的就心碎了,方才一看到林家的婴儿,也只得这样解释……

“唉,我怎么就这样命苦呀,十八年前有元死了,如今有利也死了…”戴兴顺带着哭腔叹道,免不了有点悲愤填膺。

“兴顺老弟节哀顺变,有亨的命很好…”

“有亨?自小呆头呆脑,长大了也是一副呆板的样子…”

“俗话说,傻人有傻福…”

“唉…”戴兴顺叹息。

三里之外,一块荒废的冈地,迎来了林毅一家三口。

那几个,戴兴顺支派给他们帮东西的人,在百步之外就将东西放下,调头回去了。

戴垟人谁都知dào

,荫冈是个什么地方,通常人们也不叫这里为荫冈,而是叫作乱葬冈,就是一个真zhèng

的鬼地方。

俗话说,在家乡怕鬼,在外怕水。林毅这个外地来的人,一年多来只摸清了戴垟哪里水深水浅,却没有弄清戴垟这个地方,哪里鬼多鬼少。埋骨于乱葬冈的,几乎都是死于非命之人,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的,比如戴有利这样的死,若不是戴兴顺演这么一出,今天就应该被埋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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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白衣人

日暮途穷,一家三口面对着一间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的茅草屋,愣愣地发呆。

林毅走上前去,轻轻推敲了一下,只见整个茅草屋倾斜晃动,忽然哗啦啦应声而倒。随之而起的是,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灰尘,有着一股刺鼻的腐朽味儿。林毅用衣袖在脸前挥了几下,摒住呼吸四处察看,估计今晚还是露天过夜比较好,一切都得等明天再作打算了。

随手捡起几根朽掉的木桩,信步走到一处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架子,又就近找了一些干柴过来,点燃了便是一堆篝火。

荫冈这块荒僻的地方,丛生的杂草足有一人多高,其间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树木,不知dào

有多少幽灵存zài

,夜色逐渐笼罩下来,越发显得阴气沉沉。

夫妇两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林毅烧烤了些食物,饥肠辘辘的他见一家落到如此地步,竟是食不下咽,方菲也哪有味口呢?

林毅深深地自责,但还得生活下去,硬是把食物啃进肚子里去了。方菲也是如此,不吃东西,恐怕会饿着儿子,想到儿子想到如此境地,又不禁心疼不已。

昏暗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月光,朦朦胧胧的洒下来。此时,林毅发xiàn

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影,向他们走近。

“戴有利?”林毅、方菲看见了白衣人的面容,心里都不禁咯噔了一下。

“你们……一家人为何在这里?”白衣人停止了脚步,开口说道。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林毅看清了此人只是与戴有利有几分相像,身段要小一些,并不是戴有利,篝火的光亮映照之下也有影子,看来也不是鬼,但这种环境里还是透着一股蹊跷,于是壮着胆子问。

“萍水相逢,贱名不足挂齿。”白衣人淡淡回应。

“阁下从哪里来?”林毅又问道。毕竟此人样貌与戴有利相似,又没有脱离戴垟的范围,八成还是戴兴顺的近亲晚辈。

“我就住在这附近,见到这里有火光,特意过来看看。”白衣人随意地说道。

“附近?”林毅疑惑了一下,这儿与戴垟最近的住户是谷梁坡几家,却也有两里路程左右,便问了一句:“是谷梁家的么?”

“戴家的。”

“附近哪有住着戴家人…”

“有,很多哟…”

“很多?”

“我好久没吃了,你们来得正好…”白衣人说着,走向前来。

“哦,还有一条腊鱼,刚刚烤热了的。”林毅随手拿起鱼叉,将叉尖上的那条腊鱼递了过去,方菲却感到不对劲,就在此瞬息之间,夫妇俩忽然同时失去了知觉。

“好粉嫩的小娃娃…”白衣人也没有去想为什么两个大人会晕过去,被他吓晕过去的人太多了,嘴里感叹了一句,面容骤然一变血盆大口张开。毫不提防,眼前的小娃娃忽然窜将上来,直接穿胸而过——

怎么回事?白衣人…应该是白衣鬼张大了血口合不拢来,还没想明白,身躯就慢慢瘫倒下去,瞬间化作一滩血水,顿时魄散魂飞。

此时粉嫩的小娃娃,林遥手里正握着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微光的墨色鬼丹。

方才关键时刻,林遥双手悄悄一捏,使父母暂时昏睡过去。要对付眼面的白衣鬼,林遥婴儿脸蛋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也不敢怠慢,元神尚未恢复到凝神还虚境,眼前的白衣鬼可不是魂影新嫩,而是结成了鬼丹,能够重塑肉身的鬼。尽管仍然缺失命魂、天魂,却是可以有形有体、光照有影子,看起来跟活人没什么两样,其修为绝不容小觑。

林遥的法眼能够看出白衣人是鬼,白衣鬼的法眼却是分辨不出林遥是妖孽,看见有三魂七魄的血肉之躯,自然以为就是个粉嫩的婴儿了,结果猝不及防便着了道儿。

杂草丛中,无数幽灵的眼睛,都盯着林遥以及昏睡的林毅与方菲,忽然飕飕飕飕飕……

无数的厉鬼钻了出来,向林毅、方菲扑闪过去,向林遥侵袭而来。林遥守护在爹娘身边,将白衣鬼的鬼丹扔入怀中,一双小手臂一张,两股劲风激荡开去。,

嗤嗤嗤嗤……

无数的魂影消散于无形,又是无数厉鬼飘忽出现…飕飕飕飕飕飕飕嗤嗤嗤嗤嗤嗤……这些虽然都是厉鬼,却是还都没有结成鬼丹。千百只厉鬼没有约束、不分次序,仿佛发疯了一般,纷纷扬扬冒了出来、扑了过来,顿时被林遥挥洒的劲风激荡得,魂影飞的飞、散的散,乱成了一团乌烟瘴气。

不断地有魂影消散、陆续地消失在夜色中,厉鬼逐渐少了下去,终于没见出来的了。

然而,杂草丛里仍有若干幽灵的眼睛,注视着林遥的一举一动。

林遥单手一挥洒,无数火苗从篝火堆中激射而出,落向了杂草丛,点点星火燃了起来、烧了开来。火势借着一股股春风,迅速地蔓延开去,变成了熊熊的烈焰,滚滚燎原……

躲在杂草丛里的幽灵望火而散、望风而逃,整个荫冈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色。

林遥随手一拂,化去了白衣鬼留下的一滩血水,然后轻轻一蹦达,躺在了娘亲的怀抱里。

“着火了,着火了……”

方菲醒转过来,睁眼便见到如此大火,惊慌地叫道。

“咦…怎么烧起来的…”

林毅摸不着头脑,却想烧得好,把这片杂草丛烧光了,春雨落下来,开垦种上花生、玉米、瓜果……便是一番新景象。

“那个人呢?”方菲突然想起来,环顾四周问。

“对呀!那个白衣人呢?”林毅随即也想到。

“毅哥哥,我方才感觉那白衣人不对劲时,忽然就晕了。”方菲说着哆嗦了一下。

“我一直有疑惑,反正是弄不明白,就不去想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晕了。”林遥随口说着,倒是很淡然。前天被戴有利装鬼吓了个半死,今晚跟一个真鬼说了半晌话,却是相当镇定自若。

“即便他不是戴有利,我也觉得他是鬼…”方菲说出这句话时,心里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我们都落到如此地步了,还怕什么呢?”坎坎坷坷一路来,林毅无奈之后,也坦然豁达了。

“娘,不怕…”林遥在娘亲的怀抱中,离她的心跳声最近。

“嗯。遥儿说不怕,娘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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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烦呀……

林毅、方菲面对着火海,被烤得脸上红扑扑的、身上热烘烘的,至于这场大火到底是怎么来的,只道是夜风把篝火吹了过去,而引起的燃烧。这一烧,也把心里的郁闷,烤去了一大半。

戴垟的方向,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些人,却是没有走近,远远地观望着这片火光。

夜晚,戴垟的人没谁敢来此乱葬冈,也只有像林毅这样的外乡人,愣头青似的拖家带口到这个鬼地方过夜。林毅一家三口,此时在戴垟人的心目中,已经是在劫难逃。

林毅也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就在篝火边燃烧不到的空地上,打了个地铺,一家三口相依相偎和衣而眠。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乱葬冈依然在继xù

燃烧……

次晨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灰烬,那间茅草屋的地方,也被烧得焦黑。只有几棵大树,被烧成了光秃秃的木头,却仍然挺拔地立在那儿。

林毅目光扫过去,没有了昨天的阴气沉沉,灰烬焦土余温,散发着丝丝热量,空间更是大大开阔了。

此时,林毅见戴垟的方向,有五六个人走了过来。距离近了,渐渐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戴喜贵,另外二人林毅曾见过几面,另三人却是陌生面孔,六人手上都拿着家伙。

“林毅兄弟…”戴喜贵微笑地招呼一声,将肩膀上的锄头放了下来,用双手拄着。后面跟上来的五人,随之分开站定,只见他们或铁锹、或斧头、或镰刀、或锤子、或锯子,都是一脸春风般的笑容、一身庄稼汉的装束,摆着最自然的造型。

“喜贵哥,你们这是…”林毅也不禁微微一笑,哪会认为戴喜贵这是带人来落井下石。

“昨夜好一场大火,我便知兄弟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寻思着,兄弟匆匆忙忙乔迁于此,总得有新居吧!这不,叫上了几个伙伴过来…………………………………………………………………………6

(外面倒腾破路的机会轰鸣声,整天不消停,我这几天被弄死了,头昏脑胀,心乱如麻,杀人的心都有。如果给我一把狙击,我就窝在窗户上,把他们全部突突了,他爷爷的……,唉,深夜码,码完就补上来,转点了,先发点~~~)

046.小不点最震憾

“来,抬横梁——”戴喜贵提示了林毅一句。

方菲烧了开水,泡好了茶,谁渴了便帮他们送过去。

晌午的时候,方菲煮了一大锅饭,林毅随即炒了一锅腊鱼。众人停下手中的活,就地端着填饱了肚子,稍作休息便又接着干,架子搭好了之后,至于茅草各家多的是。

“弟妹,别做那么多饭了,我们盖好了,就回去了…”傍晚的时候,戴喜贵见方菲又要煮大锅饭,便叫住了她。

“天色都晚了,大家也都累了,就都吃了再回去吧!”方菲说道。

“再吃你们一顿,过不了几天,林毅兄弟就得到我那里搬粮食了。”戴喜贵微笑道。

“这…”方菲顿住,愣是有些不好意思。

“来之前,我叫家里那位晚饭做十几个人的,要不等下收工之后,叫林毅也到我那,我们好一起喝几杯…”戴喜贵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其目的也是让方菲别做他们的饭,夜晚林毅自然不可能为了吃一顿,而把她们母子留在这样的荒地。

“菲儿,就听喜贵大哥的…”林毅笑道。

“林家嫂子,喜贵嫂说过晚饭要宰两只雄鸡,招待我们这帮哥们,你就别费心了…”戴仲强说道。

“呵呵呵,喜贵哥家养的鸡是又肥又大,我们平时可是难得吃上,今个儿还是托林毅兄弟的福了…”谷梁奋发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众人嘻嘻哈哈,齐声附和。

“看你们这帮小子,那副嘴馋的样儿…”戴喜贵埋汰了一句。

众人齐心协力,赶在了天黑之前,把一间崭新的茅庐搭盖成功。随即,众人也都拿上各自带来的家伙,奔赴戴喜贵家,享口福去了。

戴喜贵本要告sù

林毅,这荫冈是什么地方,但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说为好,大家也都没提。既然第一个晚上都没事,乱葬冈这块地方也被烧成了一片灰烬,何必再给他们增加心里负担呢?什么都不知dào

,当然就最不会感到害pà



这一个晚上,林毅一家三口住进了新居,想到这个世道上还有这么多好人,心里感到很温暖。深更半夜,林毅、方菲沉沉入睡,茅庐里飘散着淡淡的稻香味,很清新。

黑夜里很静谧,林遥悄悄跳下了床,闪身出了茅庐,随手一挥洒,布下了一个结界。然后身形一晃,小小的人影向荫冈中心而去,林遥的神识感应到,里面某个地方,还有好几十只鬼存zài



林遥来到了一块凹地,一眼望去遍地都是骸骨,目光所及也发xiàn

那几十只鬼。整个戴垟数荫冈阴气最重,整个荫冈数此地阴气最重,不过林遥昨天的一把大火,已经把荫冈的阴气消散了一大半,而此地却仍然弥漫着浓郁的阴气。其一,是因为还有几十只鬼在这里;其二,是这块地原本就有阴气,适合幽灵生存。

那几十只鬼发xiàn

了蓦然出现的林遥,都显出有点畏惧的样子,昨夜千百只鬼在这小不点手底下魂飞魄散,场面能不震憾么?都还只是魂影的它们,哪能不怕在小家伙挥手之间,便就此消失掉了。

林遥倒也没有立即动手,几十只鬼畏畏缩缩了一阵,其中一只鬼慢慢飘向前来,向林遥飘了过来,可怜兮兮似有话说的样子。

“大……小……小…”飘近前来这只鬼开口了,然而却不知dào

该怎么称呼好,小了半响一急,才决定脱口而出,“…仙童,能饶了我们么?”

“说说,要我饶了你们的理由…”林遥婴儿稚嫩的声音,却是老成的语气。

“我们昨天没有袭击仙童,也没有想过要袭击仙童。”

“那些鬼,全都发了疯似的向我袭击,你们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们都以大少爷惟命是从,见到大少爷在你手里消失了,因此就全都袭击了过去,我们虽然也听命于大少爷,却是迫不得已…”

“那个鬼丹境的家伙,大少爷?戴家的人?”…,

“是,是戴家的,叫作戴有元…”

“哦…”林遥马上想到戴有利,大少爷难道是戴兴顺的大儿子?

“这里的鬼,戴家的最多…”那鬼满是委屈地说道。

“那你们姓甚名谁?”林遥问。

“我名叫赵添祥…”那鬼说了自己的姓名,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群鬼,“…我们全是赵家的,我是家主,原本家住距此往北十余里地的赵家大院,三年前满门被害,尸体全被扔到了这里来,我们也都冤魂不散,从而变成了鬼……”

“为什么?满门被害…”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忽然有蒙面人偷袭了我赵家大院,我们就这样被杀掉,我的两个尚未出阁的女儿,被他们掳了去生死不明…”那鬼赵添祥说到这里,伤心痛苦之色无以复加“…初为鬼时,我只是认为是一伙强盗,劫了财又劫色,后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后来我怀疑与一件事有关……”

林遥不吱声,任赵添祥自己说下去。

“之前曾有个自称会仙法的人,登门到我府上,说我有仙根,想要我跟他修liàn

不老长生术…”赵添祥寻思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一个商贾人家,财源广进务实为本,况且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只求富贵平安,可以享shòu

天伦之乐,于是便拒绝了他。此人离开之时曾留下一言,说我断送了自己的仙缘,恐怕会祸及家人,不久便会有灭顶之劫……”

林遥仍然没有吱声,人类之间的事情,感觉太复杂了。

“我当时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不久之后,便真的遭遇了灭门之祸。”赵添祥叙述完了,见林遥一直沉默,便问道:“仙童,您怎么看?”

“你家的灭门之祸,八九不离十,是与此人有关了。”林遥说出了判断。

“我死了便死了,可我如此一大家子,也全都被我连累了,还有我那两个乖巧伶俐的女儿,我实在放不下她们…”赵添祥无奈何地,又悔恨不已,“…早知会祸及家人,我就答yīng

跟他修liàn

不老长生术,也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不然,你若答yīng

了,虽有可能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地,但也绝不像此人说的,是看你有仙根,想引你入门修行…”林遥凭自己的理解,推断道:“…此人心术不正,古往今来不老长生者几何?其大言不惭必有猫腻,或许会将你陷入另一种困局,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却是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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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鬼的生存状态

“如今,我们变成鬼都有三年了,大仇难报,实在不甘心呐…”赵添祥幽幽地叹息。

“既然你也怀疑到,是此人谋害你全家,你们想要报仇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为何困在这里?难道那位大少爷压迫你们,不让你们离开么?”林遥询问道。

“大少爷戴有利虽然压迫我们,倒是没有不让我们离开,我们曾在深夜去寻找过,然而却一直没有发xiàn

仇人的踪迹,我们也回过赵家大院,宅院现在是空着的…”

“你们既是行动自由,为何还留在这个地方?又说听命于三少爷是迫不得已…”

“我们无处可去…”

“若大的天下,无处可去?”

“三年了,我们还都是魂影,用怨念凝聚的七魄,随时都有消散的可能。方圆百里,只有这个地方阴气最浓郁,而且我们的尸骨也在这里,白天我们隐藏着连露面都不敢,夜晚我们也不敢离开太久,生怕从此消失…”

“哦?”林遥虽然看得见鬼的存zài

,也能够感应出鬼的修为高底,却是不太了解鬼的生存状态,毕竟不是同类,就像对人类缺乏足够的认识那样,对鬼也知之甚少,“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要像三少爷那样,结成鬼丹才能够行动无忌?”

“结成鬼丹?我们哪敢奢望呀!”赵添祥感慨,接着道:“我们只要修成幽灵,便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修不成幽灵的魂影,最多只能支撑五年,魂魄便自动消散…”

“那修成鬼丹境,需yào

多少年?”林遥随口问了一句。

“这?我也不太清楚…”赵添祥心里感到非常奇怪,眼前这位仙童法力高深莫测,居然有如此多的不明白,“…想必仙童也发xiàn

,这里的鬼只有那位三少爷结成了鬼丹,就在不久前才刚刚结成的,据说是十八年的时间。但原先这里的鬼,有些六、七十年的幽灵,凝结鬼丹失败便从此消失了,还有些二、三十年、四十、五十年的幽灵,也都没有结成鬼丹……”

“原本如此…”林遥自然便理解了,凝结鬼丹跟凝结妖丹相似,不成功则成仁。看来这位大少爷,还是一只了不得的鬼,可惜遇到了林遥这个不世出的妖孽,稀里糊涂就殒落了。

万物生灵,灵魂完整的惟有人类。妖类是动植物升华的结果,鬼是人类殒落了之后的产物,前者没有地魂,后者仅有地魂。一般而言,寿终正寝者是不会变成鬼的,而非正常死亡者是否会变成鬼也不是绝对的,皆因此人死前的执念,地魂可否能够凝聚七魄。

一个人死了,若是变成了鬼,就是一个灵魂残缺的存zài



因此,人怕鬼只是心理因素,普通的新鬼却会怕人,怕活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是天魂散发的阳气。一个人身体特别好,精神特别好的时候,天魂的毫光就会特别强,普通的鬼避而远之都来不及。反之,则容易被鬼上身。

人们常说鬼魂,因为新鬼都是魂影状态,数量自然是太多了。普通人感觉得到,肉眼却看不到,这些魂影在几年内,多半就会消散掉了。部分魂影进化到幽灵,那就是有了一定修为的存zài

,也不再怕人了。当凝结成鬼丹之后,便可以重塑血肉之躯,混迹于活人之间,也就难以区别了……

当然,一个普通人死后变成鬼,多般难以进化到幽灵,若是一个原本就是修真者,那就非同一般。能否进化幽灵,还与生存的环境有关,阴气浓郁的地方,机率自然就随之增加。

“我们也不知,还有多少时间存留在这世上…”赵添祥有些沮丧。

“这块地盘,如今是我家的,既然你们确实需yào

依靠此地生存,我也不赶你们走、随你们去找仇人,但你们在这里最好老老实实,若有什么其他的歹念,那就休怪我让你们像这些骸骨骷髅一样…”林遥说着小手一挥洒,凹地里的骸骨骷髅顿时全部灰飞烟灭。…,

“我们一定老老实实…”赵添祥声音有点发颤,魂影也不禁寒颤。

“嗯。”林遥点头。

“今后,我们听凭仙童的差遣…”赵添祥再次被震憾了之后,也知dào

幸免于难,得饶了。

“嗯…”林遥想了想,爹娘正被人陷害,或许能用上他们,小手微微一晃旋即张开,掌上忽然出现了一颗墨色之物,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这个东西,能帮zhù

你们么?”

“鬼丹!三少爷的鬼丹,当然能…”赵添祥目光发亮。

“那就给了你们…”林遥随手一抛,鬼丹顿时向赵添祥飘去。

“多谢仙童、多谢仙童…”赵添祥接住后,连声说着感激之言,随后激动地回头向群鬼召唤了道:“…都过来……”

“多谢仙童…”群鬼飘近前,齐声道。

“我不是仙童!”林遥忽然觉得称呼不太对劲。

“这…”赵添祥诚惶诚恐,不知dào

该怎么应对,哪里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不点是妖孽。

“叫…就叫我小爷,嘿嘿……”林遥笑得很怪异。心想自己今年一万零一岁,不称爷称什么呢?

“是,小爷,多谢小爷、多谢小爷…”赵添祥连忙依言改口。

“多谢小爷…”群鬼幽幽的声音,共有四十六只。

这里的事就算尘埃落定了,林遥对凹地如此浓郁的阴气还有些好奇,便用神识仔细感应了一下,觉察地底下应该是空间,旋即便发xiàn

一个用简单幻阵掩盖的入口。

林遥身形一晃,人影落下去,忽然之间消失在地面。

果然,凹地下面是个地窟,而且还不小。

地窟里面有个泉水洞,深不见底不知通往哪里,形成了一个藏风聚气之处。地灵之气非常浓郁,无怪乎上面阴气重。眨眼之间,林遥人影出现在上去,见群鬼面面相觑。

“你们不知dào

这下面有个地窟么?”林遥随口问道。

“三少爷平时突然出现,外出回到这里时,又在众鬼面前无影无踪的消失,原来是有个地窟呀…”赵添祥恍然道。

“以后,你们平日里都可以到下面去,对你们修成幽灵可能有帮zhù

…”林遥说着随手一拂,让入口显示出来,半晌之后才收手,简单的幻阵便又恢复了。

“遥儿…遥儿……”

林遥突然听见娘亲在呼叫,声音很是焦急,小小的身影在众鬼面前,旋即消失了。

048.今天悲剧了……

祸不单行,今天悲剧了。我没有崩溃,电脑却崩溃了,折腾了半天没搞定,送修了……也没能即时搞定,只好来网吧了。唉,多少年了呀,感觉回到学生时代,码好上传……

希望明天是美好的一天。木有照相机`不会有艳照……

050.蚕食,独门独户

林家在戴垟原本就是外来人口,当落泊的时候,大部分戴垟人或冷眼旁观,或许也会心生可怜,如戴喜贵夫妇那般急人之难,伸出援手的却绝无仅有。

排外向来是传统,因此林氏一家三口,被戴兴顺逼向乱葬冈这个鬼地方,除了戴喜贵站出来说了话,其他人家也不会站出来打抱不平。而如今,林家在荫冈这里独门独户,居然绝处逢生,虽并非无故,却是平白获得那么大一块土地。

风口浪尖之上,想不成为焦点都难。以往,戴垟人的固有认识是,荫冈这块地方埋葬了数不清的死于非命之人,那是冤魂野鬼聚集的黑窝,别说搬到这里居住,就连白天从这里过路,都不免胆战心惊一番,若是夜晚跑过来,死了还要被人骂笨蛋。

可是,林毅一家三口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比以前跟戴喜贵家邻居,还要活得滋润些。戴垟人看在眼里,对荫冈的印象变化在心里,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恨……

懊悔者有之,叹息者有之,许多人心里没来由的很纠结。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戴兴顺看明白了,于是以里正的名义招集乡亲们聚了一会,先拐弯抹角拉了些闲话,自然而然便扯到了荫冈这块土地上。意料之中大家都纷纷发言,直奔向设定的主题,群众的情绪调动起来了,戴兴顺鼓动的话也顺理成章,无非就是这块土地属于戴垟,属于大家集体所有……

群众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了,尽管大家都知dào

,眼前这位里正跟林毅立下了字据,荫冈如今已经是属于林家,但戴兴顺避而不提,群众心里就都有计较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会呀!俗话说,山沟里出刁民,言之凿凿。

别以为纯朴的外表,就都有一颗纯朴的心,多的是害死人不偿命之辈。那戴喜贵呢?里正戴兴顺压根就没通知他参加,而以现场的逼人形势看,戴喜贵即便是来了,为林毅说话恐怕也是孤掌难鸣,那他那些哥们呢?在,都在认真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还无法猜测……

那还等什么呢?聚会的群众忽然之间,就全都散了……

奔向荫冈的路上,群众扛着家伙浩浩荡荡,如此争先恐后去干什么呢?还能去干什么,抢地盘呗!

转眼之间,群众就都涌到了荫冈。诚然,林毅已经开垦出来的那几小块地,群众不会去动,但没有开垦的地方,那就不客气了,顿时开始哄抢起来……

林毅随即也看明白了状况,正要过去理论,却被一大一小两只粉嫩的手拉住了,大手自然是妻子的,小手自然就是儿子的了。妻儿,一个是一副当心的神色,一个是一副害pà

的神色,当然一个是真的,一个是装装小样儿。

说是五百亩,其实不止五百亩的荫冈,到处都是人影。各自忙着划地界,都抱着先到先得的心里,当然是想把地盘圈得大些、再大些,甚至想把林毅没有开垦的地盘,全部都圈起来,但是人人都这样想,不止五百亩的荫冈也变成极其狭小起来,即使荫冈再大些,能大得过人心贪婪的胃口么?

有的人把界线,划到了林毅开垦的那几块地边上,见林毅没有说话,此人居然还冲林毅笑了笑,真当人家好欺负呀!

争抢必定就利益不均,利益不均随之而来的就是争吵,争吵就耽搁了继xù

争抢地盘,地盘抢少了自然就上火,上火了自然就干起来,干起来了每人手里又都拿着家伙,拿着家伙哪能不动用,动用了家伙就免不了流血了。总之,是争起来、抢起来、吵起来、最后打起来了。

整个荫冈,呈现出一片混乱,状况相当不妙,又相当的妙。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戴喜贵,急匆匆赶过来,见到的是这样一番情景,也不禁目瞪口呆。和戴喜贵一起来的,还是两位是谷梁奋发、戴仲强。…,

“喜贵哥…”林毅招呼了一声,却是无法表达。

“林毅兄弟…”戴喜贵叫了一声,也是不知dào

该说啥好。

“喜贵哥…”娄今生从群众里走过来,面对着林氏夫妇,神色间有些不好意思,平常很少开口的他,此时却难得地打了声招呼:“…林毅兄弟……”

“他们呢?”戴喜贵随即问,自然是问几个伙伴中的另四人。

“呃…”娄今生本来话就少,被问得还真是说不出口了,旋即转头示意了一下。

“这四个混蛋!”戴喜贵气愤地骂了一句,因为远远望见那四个伙伴,竟然也去了争抢地盘,多么丢脸的事儿。那四人想要地盘,也想要点脸皮,因此并没有接近林毅的茅庐,但终归是抢了,而且抢到了。

娄今生也想过,心里着实纠结了一阵,可是人家不等你纠结完了才动手,抢地盘就是要干净利落,竞争那么的激烈,拖泥带水的哪里还会有。

就在这时,望见戴喜贵来了,娄今生便也掐断了自己的念头。

去给戴喜贵报信的是戴仲强,而戴兴顺的动员大会,谷梁奋发也没有资格参与,因为谷梁姓也是外来户,在戴垟站住了脚跟,也是经过许多的波折。而娄姓,虽然是外姓,却是跟戴垟源远流长,因此娄今生也有份参加。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忽然,杂乱的吵闹声中,又多了这么一股声音。

“哎哟…哎哟…哎哟……”紧接着,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呼痛之声。

“是蜜蜂…哪来那么多蜜蜂…哎哟……”

“是马蜂…谁捅了马蜂窝…哎哟……”

“是土蜂…天杀的土蜂…哎哟……”

疑惑伴随着哀叫、惊惧伴随着号叫、怒骂伴随着惨叫,顾不得争了、顾不得抢了、顾不得吵了、顾不得打了,都想先遮掩自己的脸,抱住自己的头,顿时人群混乱得团团转,蜜蜂、马蜂、土蜂是围着他们团团转。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哎哟啊…哎哟啊…哎哟啊…哎哟啊……”

嗡嗡嗡之声源源不绝,还有更多的黄色、灰色、黑色蜂,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蜂拥而上,节奏感很强、旋律未免有点单调,群众的声音与之呼应,就变成和弦了,很美妙哎哟啊,整个荫冈的景象,霎时哀鸿遍野,热闹非凡。

林毅、方菲见忽然来了这么多蜂,慌忙后退了几步准bèi

要躲避,却见群蜂并不往他们这边飞来,于是又停顿下来观看。

戴喜贵、谷梁奋发、戴仲强也如是,娄今生心里感到庆幸,是福是祸,只在一念之间。

嗡嗡嗡嗡嗡,林遥的小嘴里在念,谁又会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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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悄悄分享儿子的秘密

扭打成一团的群众,被从天而降的群蜂蛰蒙了,刺痛得忘记了打人,直打自己的脸;散布在荫冈的群众,也被突如其来的群蜂蛰蒙了,没头没脑在自己好不容易圈得的地盘里转着圈圈,但越来越多的蜂群仿佛是有人指挥的一样,源源不断的成群结队汇聚过来,在半空中如旋风般,转起圈圈来比人可快多了,迅即围拢而至,蜂尾针见缝就插!

终于有一个人被蛰醒了,撕开脚丫子没命的往外跑,群蜂哪能就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一窝蜂地尾追而去……

在迷局里的群众,也都猛然惊醒过来,仓皇地逃出了自己划定的界限,向外面四散逃窜开去,虽然还有群蜂追逐,毕竟是脱离了被包围着蛰的局面……

其实,这些气势汹汹来到荫冈的群众,现在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个个的,像什么呢?像猪呀!被如此多的蜜蜂、马蜂、土蜂围着蛰,再人模人样的脑袋都变成猪头了。

有四个顶着猪头的人,乱窜了一阵,眼睛从眯缝里见躲不过蜂群,没办法之下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向茅庐跑了过来……有一个栽了跟头赶紧爬起来接着跑,另三个好几次险些也跌倒,并非慌不择路,而是脑袋肿成了猪头,影响到了目光的视线。

果然,跑到了这边,蜂群就没有追过来,四人松了一口气。

“林…林毅兄弟…”其中一个吞吞吐吐打了声招呼。

“你们……”林毅乍一看,愣是没认出来。

“喜…喜贵哥…”其中另一个,期期艾艾打了声招呼。

“不要叫我哥,你们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们感到丢脸。”戴喜贵正在气头上,直接顶了一句过去。

“黑…奋发兄弟…”平日里都称呼黑高粱秆子的,如今都改口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唉……”谷梁奋发不禁叹息。

“小强子…哑子…”

“你们是不是有些过分…”戴仲强没奈何地、痛心。

“你们是…做得有点不应该。”娄今生说道。目前情况明了,可不能再左右摇摆,站错队伍了。

四人此时感到了羞耻,确实很丢脸,满脸火辣辣的、钻入骨髓的疼痛,脸是已经彻底丢到家了,龇牙咧嘴的强忍着,打过招呼后更是觉得没脸在这里呆下去,相继灰溜溜地走了。

觊觎一块地皮,一念之差是来也狼狈,去也狼狈。而且,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想当初过来帮忙搭盖这间茅庐,心里是多么的坦坦荡荡,来去是多么的潇潇洒洒,如今偷偷摸摸的整出了这么一场恶劣事件,在人家心目中的光辉形象全毁了,成了不要脸的猪头。

转眼间,群众野兽般逃离了荫冈,而群蜂仍然一溜烟紧追不放。

“嗡嗡…嗡嗡…嗡嗡……”

林遥见整得差不多了,再追着蛰下去估计就要死人了,于是嘴里改变了念动的节奏,鸣金收兵也。

只见各个方向尾追的蜂群,在同一时间回旋折返,飞到荫冈的上空,齐聚一团绕了个弯儿,便纷纷四处散去。

林毅、戴喜贵等五个大男人,谁又能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方菲虽然也在看,但时不时地会留神一下儿子,没有听见儿子吱声,却注意到儿子的小嘴似乎在动。方菲不禁心头闪念,寻思着:难道是儿子?在操控着这些蜂……

一念至此,方菲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别说只是猜测,即便是认定,方菲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去暴露儿子的秘密。想到可以悄悄地分享儿子的秘密,方菲露出了淡淡的笑颜,还有点傲娇之色,暗忖道:儿子天赋异禀,可以指挥小动物,操控这些小昆虫蜜蜂,也不稀奇……

戴喜贵急赶过来时,原本担忧情况一发而不可收拾,心想只要保住人没事就好。到了这里一看,林氏夫妇、遥仔当然没事,但其他人的事情就大了,别说平常没事大家也喜欢窝里斗,如今各自为了哄抢地皮,不斗那才叫奇怪。…,

里正大人煽动群众来这里,引起如此骚乱,不知会制造出多少恩恩怨怨,同宗同族堂兄堂弟之间,恁地烙下了嫌隙、结下了芥蒂,好伙伴也发生了质的变化。如何收场?戴喜贵正愁得慌的时候,情况又急剧转变,令他目瞪口呆,结果更是令他瞠目结舌,眼前这些宗族兄弟差点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之际,却全都被蛰成了大猪头,狼狈不堪地逃窜……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戴喜贵顿时舒了一口气。

戴喜贵、戴仲强、谷梁奋发、娄今生四人离开之后,荫冈又只剩下林氏一家三口。林毅心里从最开始的紧张激动,到波澜起伏不定,再到现在平静的感触,深下去之后有所悟,旋即淡然。

林毅坦然自若走进方才群众划的圈子,仿佛是收拾战场,将那些满地散落的锄头、铁锹,全都捡破烂似的拎起来,一一扔到了荫冈范围之外。

方菲抱起儿子,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旋即望见儿子粉妆玉琢的脸蛋,霎时间笑容绽放,如天上的阳光般灿烂。

“遥儿,方才娘心里好怕怕…”方菲逗儿子。

“娘…不怕…”林遥上当,伸出小手触摸娘亲的脸颊。

“那,遥儿能帮娘捉只蝴蝶么?”方菲循循善诱。

“嗯。”林遥点头,中计了。小手掌伸开,不一会儿,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落到小手掌心,五彩的翅膀闪动着,仿佛欢快地起舞。

方菲右手抱紧儿子,左手玉掌伸开,便见这只美丽的蝴蝶,从儿子的小手掌心扑闪扑闪飞跃而过,停在了自己的手掌上,感觉很美妙、很舒心。

旋即,又见一只蝴蝶飞到了儿子的小手掌心,却是一只幼蝶,两只蝴蝶一大一小,然而模样十分想像。

“这只是娘,这只是遥儿…”方菲目光从左至右,忽然问:“…那爹爹呢?”

“爹…”林遥愣了一下神,随即萌萌地回答:“…爹爹忙……”

“嘻嘻……”方菲忍俊不禁。

“忙。”林遥见娘亲的笑容很美,点头确定。

“晓得了,遥儿真乖,娘开心了,不怕怕了。”方菲洋溢着微笑,与儿子清澈的目光相对,能从儿子亮晶晶的眼睛里,瞅见自己的映像,感动心灵深处。

“娘…”林遥清脆在叫唤了一声。

“哦。”方菲回过神来,向两只蝴蝶望了一眼,淡淡笑道:“让它们娘儿自由飞去吧!”

林遥点点头,两只蝴蝶旋即扑闪翅膀,翩翩飞入瓜藤之中。

052.妖孽很有人味儿

夜里,约摸四更天的时候,林遥的神识感应到,有个幽灵向茅庐飘移了过来,心想定然是赵家之鬼。以感应的能量判断,应该是从魂影进化了,却不知来此有何意图。

林遥躺着一动不动,暗暗感应其动向,那幽灵在茅庐外面徘徊着,时而往窗户探望,似乎想进来,终究还是没有进来,半晌之后又径自飘飘然离开了。

“赵添祥……”

林遥闪身而出,直呼其名跟上去,瞬间即至。赵添祥离开了茅庐有百步之远,听见声音魂影颤了一下,回转时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小爷…”赵添祥毕恭毕敬,称呼道。

“你干什么来了?”林遥也不与之客气,直接问道。

“白天这里发生的情况,未得小爷指示,我们不知dào

如何办才好,因此都老老实实呆在地窟里…”赵添祥忙不迭解释这些,是怕眼前这位爷万一有什么,怪罪下来就不妙了,“…在下此番前来,是想请示一下小爷……”

“嗯。”林遥表示认可,随即吩咐道:“在夜晚,这块地盘上若来了歹徒之类,你们可以适当地出来活动下,至于怎么作为,你们看着办。”

“是要进来者死么?”赵添祥得问清楚点,人命关天呀!

“那倒不用如此毒辣…”林遥心里一想,觉得是有必要给个明确准则,否则也可能会乱套,“…分情况来对待:初次冒犯者,吓之;再次冒犯者,伤之;三次冒犯者,残之;还敢冒犯者,灭之;特殊情况的时候,我会亲自出手诛之。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是怪,胆敢犯我林家者,轻则要让他们印象深刻,重则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在下明白了…”赵添祥回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那,白天不需yào

我们么?”

“你们白天可以行动么?”林遥随口而问,随即醒悟道:“哦,你现在已经进化成幽灵了……”

“承蒙小爷垂怜,赠予鬼丹,三个多月来,我们已有六位进化成幽灵,其余的也全都还在。”赵添祥诚挚地说着,感激之情也由衷地表露出来,“小爷的再造之恩,我们赵家群鬼不敢或忘,惟恐难以报答……”

“我拿着鬼丹作用不大,顺手送给你们也是机缘,此事不足挂齿,你们能够进化幽灵都是自己的造化,也希望你们能够尽早了清仇怨。”林遥对眼前的幽灵增加不少好感,如此说并非完全谦虚之辞。

当初将鬼丹送给赵添祥,情况的发展谁也断定不了,若赵添祥将鬼丹独吞,凭他区区一个魂影,绝对会被鬼丹反噬掉,群鬼将鬼丹的能量一点一点分而取之,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林遥对鬼修虽然不甚了了,但以他万余年的修为,又如何联想不到呢?当时之所以没有多言,主要还是不想滥做好人,万一赵添祥说的那些遭际,只是为了求饶的托辞呢?毕竟是一面之词,听起来再怎么值得同情,信任度还是要有所保留的。到目前看来,信任度自然随之增加,在如此处境之中,全家冤鬼能够同进退、共患难,这份情义起码是可以肯定了。

“这些日子,我也不断派员去寻找,即使没有能力报仇,也总希望能找到我两个女儿的下落,再设法搭救她们出来,可是仍然踪影全无,不知被劫到什么时候地方去了。”赵添祥语气中满是伤感,还有无可奈何的悲哀,“都三年多了,我们这些鬼逝者已矣,我只希望两个女儿能逃出魔爪,却是无能为力。”

“你们尽lì

去寻找,若是有了两位小姐的下落,救人困难的话,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林遥拥有地魂以来,恻隐之心时常会萌动,很有人味儿。

“小爷对赵家的大恩大德,在下也就不言谢了,赵家上下在有魂之年,愿为小爷驱策效力、在所不辞。”赵添祥哪能不感激涕零,能得到眼前这位爷的承诺,拯救两个女儿自然就多了希望。…,

赵家被灭门之时,七十多口人遇害有六十多个变成鬼,三年来魂飞魄散了近二十个,剩下的这些除了靠这块地方浓郁的阴气,主要还是由于怨念够深,才使得地魂仍然凝聚着七魄没有消散。赵添祥当然不甘心,在此地时常会与那些老鬼们交流,在他们口中了解到,只要进化成幽灵便可以延长几十年的存zài

,并且凭着机智学到了修liàn

的窍门,却仍然未能进化。

赵添祥心下明白,自己并不是有什么仙根,而是资质太普通了。直到那天,这块地方发生巨变,之后获得林遥赠送的鬼丹,凭借吸取那颗鬼丹的能量,才终于得以进化。

进化到幽灵,算是踏入了修真之途,赵添祥每每回想那些仇人,尽管都是蒙着面孔,却也明白即便是找上了,恐怕仍然报不上仇。但那些蒙面人,比起眼前这位爷,就都什么也算不上了,凡事都要讲求实力。

“白天若用得着你们,我会给你们传音。”林遥淡淡说了一句。

“听凭小爷的差遣。”赵添祥恭敬地回应道。

“好了,就这样…”林遥丢下简短的结束语,身形一晃人影已不见。

林遥回到茅庐躺下,心里料想那些村民,白天都被蜇成了那个熊样,应该受到了深刻的教xùn

,不可能再来圈地盘了。

可是,太出乎林遥的意料,那些村民第二天清晨就又出现了,虽然减员了不少,但多半的来了。脸上都肿得比昨日还大,圆嘟嘟的像个肉球,却滚滚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火把,看来昨天狼狈逃回去不仅没有反省,居然想的是如此对付蜂群。

如此看来,真得让赵家那些个鬼,出来表现一下了。

最先赶至的群众,见昨天落下的锄头、铁锹,全都到了荫冈的范围之外,也不及多想,跑过去迅速挑出自己的那一把,之所以那么较真,是怕拿错了别人的家伙,抢到地盘后人家会分一半。

忽然,一个人的后脑勺,被盖了一铁锹;突然,一个人的裆部,被顶了一杆;蓦然,一个人的腰身,被横扫了一把柄;猝然,一个人的脊梁骨,被戳了一下;陡然,一个人的脖子,被砸了一记;骤然,一个人的额头,被挥了一闷棍;猛然,一个人的脚板,被挖了一锄头……

与此同时,爆fā

的是这些声音,文献几乎都不会记载,很粗野。

“你他娘的,在背后给我一铁锹,我一锄头挖死你……”

“操你大娘呀…”此人骂了一句,手不由得捂着下身,蛋疼得站也站不稳了。

“狗娘养的,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姓戴……”

“你猪娘养的哟,怕你我就不姓戴了……”

“鸟你十八代祖宗…”第一个关键字,准确的不能念飞了。

……

054.c

西瓜全摘了,黄瓜还有一些尾瓜挂在竹架上,苦瓜、丝瓜竞相成熟,葫芦瓜也可以下菜了;玉米金灿灿显露,茄子紫幽幽辉映,萝卜白嫩嫩爆土,大南瓜表皮开始泛黄,大冬瓜体积逐渐饱满;红薯、花生扯出来,便是大大小小满满的一坠,吃起来甜甜脆脆,豌豆可以生吃了,扁豆、绿豆、黄豆全都可以煮着吃了……

当然,林毅开垦出来的约摸有三亩多土地,黄豆、玉米、红薯是种得最多的,大概占三分之二面积,由于是旱地不能插种稻谷,五谷杂粮有了这三种作物,便不愁饿肚子了。像黄瓜、丝瓜、苦瓜都是绕着黄豆、玉米、红薯三块地的边缘线,种上一圈也不占地方。

尽管其它的瓜瓜豆豆种植的面积不多,但是收成可着实不少,简直出乎了林毅的想象之外。一家三口吃不过来,存货多了起来,茅庐便显得过于狭小了,充塞的全是瓜瓜豆豆。

戴垟村落里,现在是处于一片争斗不休之中,波及到太多的家庭。而荫冈非常宁静,在这个多事之秋,林毅感受的却是全丰收。

本来,林毅要准bèi

继xù

开荒,见吃不完的西瓜、黄瓜、丝瓜、苦瓜已经开始霉烂,不禁有点莫名的郁闷,毕竟是自己付出汗水得来的劳动果实,虽然很多余,但眼看着如此一批一批的报废掉,心里总不免感到可惜。因此,林毅停止了开垦,就在茅庐左边,自己动手慢慢地加盖了一间储物室,又在茅庐右边,搭了一顶凉棚,再在茅庐后面,移植了几棵竹子。

等掰完了玉米、割完了黄豆、挖完了花生,晒干了、存放好了之后,林毅也逐渐闲了下来,仍然偶尔地去捕一次鱼,每次收获都相当不错。生活还是需yào

荤素搭配,过起来才不那么枯燥,那十二只小咕咕叽叽,慢慢的也差不多长大了,方菲可舍不得宰杀它们。而那只纤瘦母鸡虽然不长肉,一天三个蛋却从来没有间隔,鸡蛋是荤是素呢?

别的不好说,这只纤瘦母鸡下的蛋,应该还是属于素的,戴程氏说过它下的蛋孵不出小鸡仔,荫冈这里也没有别的大公鸡,以后就说不定了……

中秋佳节,林毅一家三口,过得很美满,很温馨。

到了九月初二,是林遥一周岁的生辰,对于林氏夫妇而言,这自然又是一个大好日子。

天色也特别晴朗,秋风送爽,碧空万里无云。午后,林毅也没去瞎忙碌,一家三口坐在凉棚里,悠悠闲闲吃着花生。桌上的花生是蒸熟了、又晒干了的,方菲将花生剥开,一粒塞进儿子的小嘴里,一粒丢进自己的嘴巴,吃得潇洒自在。

“小哥,小嫂,买梨么……”

忽然间,听到外面的声音,林毅、方菲一齐转头,林遥也愣愣地转头。只见一人挑着一副担子,站在路边微笑地面对着他们一家三口,二十五六的年纪,脸上颇有些风霜之色。

林毅心里一动,今日儿子满周岁,难得碰到有人卖梨,从这里经过。之所以沉吟着没有吱声,是因为现在虽然不缺吃,但是缺钱。

那人放下担子,皱着眉眼向天上的太阳望了望,手不停地在脸旁扇风,双唇抿了抿干裂的嘴皮子。显然是晌午一路奔波至此,顶着骄阳风尘仆仆,难免会口干舌燥,疲乏也是不言而喻的,便暂停下来歇歇脚了。

“大哥,进来喝碗茶水,乘乘凉吧!”林毅旋即发出了邀请,怎么买梨也好商量。

“不打扰么?”那人神色一动,却站着没动。

“不打扰,我还想买你的梨呢!”林毅微微一笑道。

“那好,那就叨扰了。”那人挑起了担子,走了过来。

“梨——”林遥在娘亲的怀抱里,呼了一声。凉棚里只有两张竹椅,也是目前林家仅有的两张椅子,方菲便抱着儿子出去走走。

“给。”那人放好担子,听见小孩子的这一声呼,便随手拿了一个。本要递上来给林遥,蓦然发xiàn

这小孩子实在太小了,这梨却不算小,怕他拿不住,于是又抓起了两个,三个一起摆放到凉棚的桌上,说道:“先给你们尝尝…”…,

“好。”林毅也不推却,而是欣然表示接受,随即道:“请坐…”

“谢坐。”此人礼貌得体,端坐下来。

“请喝茶…”林遥察觉此人有点拘谨,虽然是一身行脚卖力的装束,但眉目间却透露着斯文气息。

“多谢…”此人说着,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似乎觉得应该找点话,于是道,“…小哥贵姓戴、还是贵姓娄、贵姓谷梁?”

“敝人姓林,双木林。”林毅随口答道,又问:“大哥贵姓?”

“哦…”此人随即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疑惑,戴垟这个地方向来只有戴、娄、谷梁三家姓,未曾听说有林姓人家,“在下免贵姓封,名黎。”

“风云雷电的风?梨子的梨?”

“圭寸封,黎民百姓的黎。”

“哦…”林毅也点了点头,两人陌生的距离算是拉近了点,却也感觉出彼此之间,都不太善于交际,“…请吃花生……”

“好…”封黎拿了一颗,剥着吃了,“…味道很不错哟……”

“封大哥觉得好吃,且多吃些,我自家种的…”

“嗯,真不错…”

“你的梨?也是自家种的吧!”

“没有如此福气呀!在下是从人家那里贩来卖的。”

“我能拿别的物品,跟你换一些梨么?”

“用花生换…”封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可以……”

“还有别的瓜豆,你可以任选……”

“哦,那随林小哥的便。”封黎如此说道。此刻的两人,虽然谈不上交情,却是一个吃了人家的花生、嘴短了,一个收了对方的梨、手软了。

“我带你去看一下,就在茅庐左边那间…”林毅说着站起来了,当先走了过去。

封黎本没有太在意这些,只是觉得在这里乘会儿凉、歇下脚,吃了人家的花生,人家想吃梨,随便换些给他就是,哪想到人家如此认真。主人家走了,自己也不能在此呆坐着,去看看也无妨,封黎旋即起身跟随。

(需yào

个人物,正不知叫何名时,见到了粉丝榜,五位书友中封黎适合,于是信手拈来了,希望封黎朋友莫介yì

才好,嘿嘿。绝对不会是炮灰,应该很有戏,有意见欢迎提……)

(求收藏、包养、呵护)

055.d

林毅将储物室的门打开,跟过来的封黎探头一看,满室的瓜瓜豆豆映入眼帘,最抓人眼球的自然便是,体积块头大的冬瓜、南瓜,模样儿喜人的葫芦瓜也很抢眼。

封黎成长在农家,当然看得出来,这都是上好的货色,而且特别大个。心里顿时豁然雪亮了,眼前的这位林小哥今年瓜豆大丰收,相较于玉米、黄豆、花生等可以晒干了储存,葫芦瓜、冬瓜、南瓜存放久了,恐怕就会霉烂掉。

“林小哥,这么好的收成,可以去卖一部分呀!”封黎赞叹道。

“有想过去卖,只是一直懒得去。”林毅随意说着。

“嘿嘿…”封黎笑了笑,人家懒得去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看样子用梨换瓜也不错,“…那,你准bèi

用什么瓜?换我的梨……”

“既然领你来看了,自然是随便你拿。”林毅微笑道。

“那你要多么梨?”封黎又问道。

“半筐如何?”

“行,就换半筐给你…”

如此说定了,封黎立即去把梨挑了过来,由于上午在其他的村落卖去了一些,一担两个箩筐里,都差不多是半筐的样子。

于是,两人一起动手,将一个箩筐里的梨倒出来。随即,封黎开始选瓜,信手搬了一个大冬瓜,装箩筐横放竖放不好放,主要是冬瓜有点像个不倒翁,竖放不稳横放会打滚,只好先放在一边。旋即,去捧了个南瓜过来,扁圆的南瓜却是连筐都放不进去,还并非最大的一些,只好去换了一个更小些的,终于刚好稳稳当当垫底了。

然后,再往上面放葫芦瓜,林毅也帮忙,给他两个箩筐里都塞进四五个葫芦瓜,封黎最后将那个大冬瓜放在上面。

“看样子,我是赚了。”封黎放松下来,但面对这样满满的一担,却是不轻松。

“我也得了便宜,不出门就换到了梨…”林毅很实在。

“挑着这些瓜走村落,估计不好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封黎开诚布公,村民不一定家家都种有梨,但敢肯定每家都少不了种瓜豆,“我得跑一趟镇上,兴许还能多赚一点。”

“哟…”林毅也想到了,冬瓜、南瓜、葫芦瓜这么好的收成,都没有给戴喜贵家送一些过去,就是因为林毅知dào

戴喜贵也种了不少,根本不缺。

“那在下就赶路了,后会有期。”封黎执礼道别。

“那…慢走,再会…”林毅还礼回应。

“梨——”林遥手指封黎挑着担子离去的背影,对娘亲囔道。

“遥儿,想吃梨呀?”方菲问。

“嗯,吃梨。”林遥点头。

“走咯…回家吃梨去…”方菲唱喏着移步。

凉棚里,一家三口重新坐定,只有两张椅子,林遥自然是呆在娘亲的怀抱里。林毅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一个梨子,开始削皮。

削好之后,横竖两刀下去,分成了四块。当然,首先拿了一块给儿子,今天是儿子的诞辰,在父母眼里哪能不备受瞩目。林遥伸出小手接住,放进嘴里咬上了一小口,脆生生的滋味确实挺不赖,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林毅、方菲各自拿了一块,边吃边看儿子吃,觉得看儿子吃,比自己吃进嘴里的味道还要美,无比的舒心惬意。不一会儿,便见一块梨在儿子的嘴下,被啃得差不多了……

“遥儿,核——吐出来。”林毅看着欣喜之余,骤然变得紧张。

“核——别咽进去,呸呸呸…吐…”方菲关怀地引导,见梨核已被儿子咬进嘴里,生怕儿子吞进去会噎着。

“唔…”林遥吐到自己的小手上,却是几粒籽仔,然后转头呸呸地,把渣滓吐出去。其实在林遥眼里,这个梨的精华部分,就在这个核,正如瓜子比瓜更有营养一样,吃瓜是吃个味道,吃瓜子更能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若不是见父母紧张的样子,林遥会嚼碎梨核吞进肚子,当然还是会把籽粒吐出来,自有用处。…,

“把籽粒丢掉,来……遥儿吃这块…”林毅说着拿起桌上另一块梨,递过来。

“装——”林遥当然不会这么乖乖听话,一只小手抓着籽粒,另一只小手却去抓那个盛着花生的瓢,意思很显然。

“遥儿,把籽粒装起来做什么?”方菲微笑地问。

“种——”林遥萌萌地又吐了一个音,抓瓢的小手也抽了回来,当然不是抓不起,而是想当然自己目前,应该抓不起来。

“不可以种的…”林毅也想当然,一年多来种田种地,有关种植方面的知识,了解的可不少。像瓜呀豆呀这些作物,直接用籽粒种就可以生长,但像梨呀橙呀柿子呀这些果树,籽粒种的成活率那就太低了,几乎没有人会这样种,否则的话吃个梨便把籽粒种下,那还不满地的梨树。要种梨多般是扦插法,春天时节用梨枝扦插到泥土里,但成活率也不高;再则便是发xiàn

自然生长出来的幼小野梨树将之移植,成活了之后把枝干砍去,再用梨树的枝嫁接上来,这就是一门技术活了,成活率因实施嫁接的人而异,而且野梨树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种!”林遥撅着小嘴,望向父亲的眼神有点委屈。

“噢,遥儿要把籽粒装起来…”方菲连忙哄儿子,将那个瓢里的花生倒在桌上,然后放在儿子面前,“…好种,种出梨子来,要比爹爹种的瓜豆还多……”

“嗯。”林遥点头,将小手里的籽粒放进瓢里,然后望了父亲一眼,却对母亲说:“娘…快吃…”

“遥儿,不吃了?”林毅拿着那块梨,见儿子一直没接,现在的表情显然是生气了。

“不吃…”林遥嘟囔了一声,然后又对母亲说:“…娘,帮我削……”

“哦,遥儿今天一岁了,要开开心心…”方菲接过丈夫手上的梨块,放到儿子的小手上,“…不要生爹爹的气,好么……”

“嗯…”林遥点点头,拿住了梨块,“…娘…爹,快吃……”

“好,我们快吃,吃完了都把籽粒装瓢里…”方菲笑靥如花,还俏皮地向林毅挤了挤眼睛示意,“…给遥儿好种梨……”

林毅面对如此古灵精怪的妻儿,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依从妻子之言,顺着儿子之意,吃完了梨把核咬破,将籽粒一一挑出来放瓢里。咬破梨核的嘴苦苦涩涩,林毅不禁苦笑地摇头不已,又哪里会真的认为,这些籽粒可以发芽呢……

(这章的信息含量很大,可以猜测到后面的情节,虽然仙侠子虚乌有,但我会写得合乎逻辑些,合情合理却又出乎意料地。就是这样,求收藏)

056.e

“唉,遥儿满周岁,却是什么都没有准bèi

。”林毅忽然叹道。

“需yào

准bèi

什么?虚礼则免了吧!我看遥儿今天吃到梨就很开心。”方菲淡淡地笑道。

“试儿的物品倒可以简单点,只是连长寿面都没有。”林毅说着望向妻儿,脸上颇有些惭愧之色。满周岁有个“试儿”礼,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抓周”,是从楚国兴之,至江南盛行,而流传神州大地。

“哦…”方菲怔了一下,顿时便也在意了,“…还真是的,我怎么都没想到呢?遥儿今天满周岁是大日子,别的就算了,长寿面可不能缺……”

“那我……也去卖几个瓜,买点长寿面回来。”林毅即刻说道。

“应该早想到这事,今日天色已不早了…”方菲心里也愧疚起来。方菲、林毅之前都没有想到,是因为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自己种出东西来,饿不着肚子就已经很满足了,而需yào

花钱的事,却是谁都不愿意去想。

“林毅兄弟、弟妹、遥仔……”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不用回头看,便知dào

是戴喜贵来了。

“喜贵大哥…”林毅真是不亦乐乎,笑脸相迎了出去。

“今天是遥仔满周岁,我上午不得空,所以现在才过来…”戴喜贵跨步而至,后面还跟着个小尾巴。

“遥仔…”戴小黑右手抓着父亲的衣角,望着林遥笑嘻嘻地叫了一声。

“小黑哥哥叫你了…”方菲对怀抱中的儿子说道。

“小黑…”林遥也满脸笑嘻嘻地,叫了一声。

“要叫小黑哥哥,叫哥哥…”方菲见儿子口气好大,不由得教导。

“小黑…哥哥…”林遥顿时口气弱了,自然是叫得不情不愿,一万零一岁的灵魂呀!

“遥仔真聪明,才满周岁口齿就那么清晰了…”戴喜贵走了过来,夸赞道。

“叫伯伯…”方菲接着教导儿子。

“伯伯…”林遥声若蚊蝇,心里郁闷焉。

“遥仔真乖,还有点害羞呢…”戴喜贵笑道。

“喜贵大哥,请坐!”方菲旋即站起身来,让出位置。

“帮遥仔带来点粽叶糕,还有长寿面。”戴喜贵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随口又问了一句:“你们准bèi

了长寿面没有?”

“没有…”方菲不禁脸上一红。

“多谢喜贵哥和嫂子,我们还真是什么都没准bèi

…”林毅神态间不免有些讪讪,本来正为没有准bèi

长寿面的事情纠结,都急着要去卖瓜再买面,恰在这时戴喜贵就到了,真是缺什么送什么,很令人感动。

“行了,这不有了…”戴喜贵便即说道。

“哦,喜贵哥先坐,我去给你们拿些梨来吃。”林毅说着匆匆走去了储物室,一会儿提了一篮子梨出来,见戴小黑跑到瓜地里去了,便扬声叫道:“小黑,吃梨……”

“小黑…捉咕咕…”林遥嘟囔了一句,在娘亲怀抱里挣扎着,是要下来。方菲便放下儿子,见儿子立即向戴小黑跑了过去,也进入瓜地里。

“遥仔,看——”戴小黑扬了扬手上抓着的青蛙,得yì

洋洋道:“我捉到了一只田鸡。”

“给我。”林遥走近前,伸出了小手。

“好,你拿着。”戴小黑将青蛙放在林遥的小手上,又道:“我再去捉……”

瓜地里的各种瓜几乎都摘了,只是瓜藤没有拔除,开始枯黄的藤蔓里还零落地挂着几个尾瓜,却仍然有许多的青蛙出没其间,而且秋天时候的青蛙,都不会很小。戴小黑很带劲地去捉青蛙,却不知林遥转眼间,便将手上的青蛙放掉了。

戴小黑三岁多,手脚却也灵活,不大一会儿,又捉到了一只青蛙。主要还是青蛙都有点天然呆,人蹲着不动声色去捉它,它居然视而不见地趴在那里,戴小黑虽然是小屁孩,却显然习惯了钻地里头捉青蛙,捉起青蛙来有模有样,老有经验了。

“这只大一点…”戴小黑笑嘻嘻地站起来,手里握着的青蛙挣扎不停。…,

“给。”林遥又伸出小手,去要。

“拿着……那只呢?”戴小黑也将这只青蛙,放在林遥的小手上,发xiàn

先前给的那只没了,便问了一句。见林遥摇头不语,便道:“你拿好了,我去捉……”

转眼,林遥便又将手上的青蛙放了,见戴小黑瞅准了一只青蛙,蹲下了身子。

“咕咕…”

戴小黑正要扑过去的时候,林遥抢先叫了一声,那只趴着的青蛙立即便跳开了。戴小黑被林遥的声音分散了心神,不仅没有扑到青蛙,还栽了一跟头下去,顿时那颗小脑袋瓜子顶在了泥土上。

戴小黑慢慢爬起来,真是灰头土脸,呸呸了几声,吐出了进到嘴里的泥巴,然后冲着林遥笑得无比灿烂。

林遥哪能不回敬一下,旋即也是冲着戴小黑眉开眼笑,把笑容绽放得更灿烂。

戴小黑还准bèi

去捉青蛙,听着噗噗噗噗噗,只见无数的青蛙跳动起来,从瓜地跳到了红薯地里去了。红薯只是挖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仍然是绿叶叠着绿叶,有大片的红薯藤蔓掩盖,青蛙没入其中便不见了踪影。

“遥儿,别玩了,请小黑哥哥过来吃梨…”方菲叫了声。

“小黑…吃梨…”林遥就是不叫哥哥。

“好吧…以后再给你捉青蛙…”戴小黑说着,满是泥巴的小手拉住了林遥的小手,便向茅庐走去。

林遥翻了翻白眼,又皱了皱眉头,却是任由戴小黑拉着走,嘴上也不吱声,心里有点郁闷哪!

方菲准bèi

了一脸盆清水,给戴小黑、林遥两小孩洗净了小手。戴小黑跑到桌子旁,拿起一个梨,双手捧着便咬上了一口。林毅削好了一个梨,切分成了四块,等着两个小孩子过来吃,见戴小黑拿了一个没削皮的整梨,而戴喜贵没有说话,愣了一下的林毅便也不好说什么,再说戴喜贵吃的也没有削皮,还真是父子俩。

林遥见了,颇为赞同戴喜贵、戴小黑父子俩,吃梨就应该如此,连皮还要带核一起吃才够豪爽,削皮去核不营养。于是,林遥走过去,也想抓一个整梨。

“遥儿,给——”

林毅见到,立即拿了一块,递过来。

林遥没有戴小黑高,站在地上够不到桌面,想想还是罢了,只得接过父亲手上的梨块,不禁撇了撇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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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f

(本章的精华在后面)

“林毅兄弟,你的豆子全收割完了,就剩下这半块地里的红薯没挖了啊!”戴喜贵望着红薯地方向,随口说道。

“是呀!就剩下这点了。”林毅回应,继而问:“你的稻谷割完了没有?”

“还有一点,也差不多了。”戴喜贵回答。

“今年没帮上你的忙。”林毅道。

“你自己都够忙的,还帮我什么忙…”戴喜贵直率地说着,话头一转,“…你这块地的红薯,收成应该也不错,挖地窖了没有?”

“地窖?”林毅不解。

“是啊!”戴喜贵望向他,又说道,“你挖了这块地的红薯,估计一年都吃不完,若不挖个地窖储存,能放得了多久?”

“是哟…”林毅一直在当心,却摸不到门路,“…我存放的西瓜、黄瓜、丝瓜、苦瓜全都霉烂掉了,还真怕冬瓜、南瓜、葫芦瓜也会霉烂掉……”

“挖个地窖,是专门用来储存红薯,红薯是生长在地里头的,受不了外面的高温,但放在地窖里可以保存个一年半载。”戴喜贵见林毅没有弄懂,便详细地指点了一番,“至于黄瓜、丝瓜、苦瓜本就不适合存放,而冬瓜、南瓜要放在干燥的地方……那间是你搭的储物室吧?”

“对…”林毅点头。

“你在储物室里,用木板离地再搭一层,将冬瓜、南瓜、葫芦瓜放在上面,还有玉米、花生、黄豆、绿豆全都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受潮了也会霉烂掉……”

“好…”林毅仿佛茅塞顿开,心里的那点郁闷扫除了。

“遥仔,到我家去玩,我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戴小黑说道。

“不…”林遥的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我过些天,再来找你玩…”戴小黑单纯的三岁半,天真烂漫的小屁孩。

林遥骨碌碌的眼睛,眨呀眨的,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一万零一岁的年纪,真的还会有一颗童心么?而人生确实才只是起步……

戴喜贵父子走的时候,林毅给他们装了一篮子梨,算是作为回礼。

夕阳之下,林遥坐在一个澡盆里,澡盆露天放在茅庐前。方菲拿着帕子正悉心地给儿子沐浴,每一寸肌肤都洗得干干净净,只见儿子赤条条的在夕阳辉映下,温润如玉晶莹剔透。

洗毕之后,给儿子穿上一套新缝的服饰,模样儿秀气极了。

“毅哥哥,准bèi

好了没有?“方菲给儿子整着衣襟,向丈夫问话。

“好了,抱遥儿进来吧!”林毅的声音从茅庐传出。

方菲旋即抱起儿子,向茅庐走了进去,便见到凉棚里的桌子已被搬到了床前,桌子上放着一个簸箕,簸箕圆形的一圈放着一些物品。有笔墨纸砚、一本《论语》、几个铜钱、一枚印章、一个梨子、一杆鱼叉。

“来——让遥儿站上去。”林毅微笑道。

于是,方菲将儿子放到了簸箕中央,放定离手之后却不出声,林毅也不再说话,夫妇两人站在旁边,笑眯眯地望着儿子。

站在簸箕中央的林遥,有点搞不清状况,萌萌地伸手摸了摸小脑袋,看几眼娘又看几眼爹,然后又向簸箕里那一圈物品望了一眼,心里寻思:爹娘是考验我什么呢?

方菲目光瞄了一下那杆鱼叉,心里有点别扭,暗怪丈夫不应该把这叉子也放进来,儿子曾经有一段日子喜欢玩这叉子,若是今天去抓鱼叉,这结果可不理想。离京这两年,丈夫受了那么多苦,绝不能让儿子一辈子困在这山沟里,一定要让儿子出人头地。

林遥似乎看懂了娘亲的担忧,轻轻地一脚便将鱼叉踹掉了,果然瞅见娘亲的脸色,一下子舒展开来。

林毅自然是要让儿子读书,希望儿子将来有出息,能完成自己未了的夙愿。

林遥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林毅、方菲两人震惊了。只见儿子颤颤巍巍地一脚一脚,将那本《论语》,以及笔墨纸砚、铜钱、印章通通都踩在脚下,踩过一遍之后,又一脚一脚地将这些物品一件一件地,管它什么圣贤书、管它什么文房四宝、管它什么钱什么印都通通踢掉,最后连那个梨子也不能幸免,被一脚踢出了簸箕。…,

林毅、方菲两人哑然,是真的无语了,儿子周岁礼的表现,太出人意料,简直是前所未见,估计以后也没人能效仿得出来。

林遥踢完之后,面向爹娘露出一脸迷死人的笑容,两边脸蛋都出现了个小小的酒窝,那神情仿佛是说:看我帅吧!

夫妇俩面面相觑,如此这般不可思议的现象,应该怎么解释呢?林毅不免心想:儿子太调皮,真不知天高地厚……

“重新让遥儿来一次…”林毅自然不愿有那样的心理,寄希望第二次测试。

“算了,这结果挺好…”方菲淡然自若,抱起儿子。

“怎么说?”林毅满脸迷惑。

“可以说明,咱们遥儿眼光高…”方菲微微一笑道。

“……这…”林毅见妻子解释的有些离谱,却哪能反驳…

“你周岁之时,抓的是什么?”方菲问。

“听我母亲说,我抓到的是支笔。”林毅回答。

“那你的锦秀文章在哪里…”

“呃…”

林毅噎了一下,哑口无言了。想起参加科考落榜,想起卖对联时的潦倒,想起去村塾教书的骗局,自己当年抓的是一支笔,也不过是虚妄而已。世事无常,人生之路又哪有一个定数,如今试儿得出这样的结果,面对妻子的淡然,林毅突然发xiàn

,自己迂腐了。

想到此节,林毅心境便也开朗了,儿子满周岁,抓什么终归都是虚的,最重yào

的是一家人开心。

夜幕落下来,茅庐里已点上了灯盏,林毅给儿子端来了长寿面,还加了一个荷包蛋。桌子上的菜色也很丰富,有鱼有蛋、有瓜有豆、有盘红薯梗、还有盘花生米,戴喜贵送的粽叶糕也摆上了桌,这可是戴程氏深藏不露的手艺,林毅、方菲至今只吃过一回,那是令人回味无穷的爽口美食。

“哧溜…哧溜…”

林遥的小嘴里吃着面条,津津有味的样子,娘亲喂一口便吃一口。不一会儿,便把一小碗长寿面吃光了,荷包蛋也吃掉了,然后粽叶糕也吃了不少……

睡觉之前,方菲又哺乳了一次,林遥依然照吃不误。

“遥儿现在什么都能吃了,是不是应该断奶了。”林毅随口说了一句。

“嗯…”林遥正吃着,不禁愣了一下。

“又不让你喂,你着急什么?”方菲也随口却是俏皮地顶了一句。

“噗嗤…”林遥呛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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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a

次日,早餐过后,林毅开始考lǜ

挖地窖的事情,拥有整片荫冈,哪里都可以,但要选一个合适的位置。

林毅四处去看了一圈,在中间那块凹地驻足了一会儿,又转到了别处,心中一直犹豫不决,倒不是觉得没有好位置,只是若地窖的位置距离茅庐太远,也担忧红薯放在里面,被毛贼偷光了都不知dào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来戴垟之初遭的那次贼,害得蜜月里的小两口只能相濡以沫,差点就饿死,心里哪能没有阴影。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茅庐附近,之所以最开始没有考lǜ

就近挖,是顾虑到儿子时常四处跑动,万一不小心掉进去。林毅心思缜密,考lǜ

的面面俱到,却是有些杞人忧天,但是怪不得,儿子是妖孽谁又知dào

呢?

林毅琢磨了半晌,最终决定把地窖挖在储物间的左边,准bèi

挖好之后再搭个棚。确定了位置,便开挖起来……

“林小哥,在忙呀……”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封黎挑着担子出现。

“哦…封大哥,又去卖梨呀…”林毅转头呼应一声。

“今天没有贩梨…”封黎轻快地走了过来,显然挑着的担子没有多少重量,近前满面笑容问,“…你的那些瓜,卖么?”

“封大哥要买我的瓜?”林毅随口而问。

“有这想法…还得看林小哥卖不卖…”封黎的笑容里,掩饰不住殷切的期盼。

“噢…”林毅听明白了,贸然跑过来的封黎并非在开玩笑,于是停下手中的活,“…你若真要买的话,当然卖,反而我一家三口,也吃不了那么多。”

“那好,什么价格?”封黎稳重地征询,买是为了卖,贩卖当然要先讨价。昨天挑着半担瓜,一路忐忑地赶到镇上,却不料一放下担子,立即就有顾客光临,把那个大冬瓜买去了,接踵而来的顾客陆续地将葫芦瓜、大南瓜抢购一空,封黎一路的辛苦劳累得到释fàng

,感觉自然是爽快极了,利润也很可观,随意地卖去一些梨,便高高兴兴收担回家了。晚上做了个好梦,今天便也懒得去贩梨,直接来到林毅这里,想贩些瓜去卖。

“价格么…干脆你给个价格…”林毅沉吟了一下,微微笑道。各种瓜的价格,林毅自然是心里有底,但是人家要贩来卖,批量的价格却不太清楚,多少合适挺难说。

封黎没有推脱,估摸着给葫芦瓜、冬瓜、南瓜各出了一个价格,相差不了多少,葫芦瓜稍微比冬瓜贵那么一点,冬瓜比南瓜也贵一点。林毅觉得合理,便爽快应承下来,随即打开了旁边的储物室。

“我箩筐里还有些枣,送给你……”

封黎将担子放好,双手从箩筐里捧出几把枣,放到储物室内一个篮子里,此番一口价就谈定了这笔买卖,看来心情着实很不错。林毅也不客气,随手拿起一个枣放进嘴里,咬下去感觉格外的脆,味道又非常的甜。

“这…是…什…么枣呀?”林毅囫囵的声音,随手又拿起了一个,只见这枣模样也没什么特别。

“就是常见的大枣,我自家种的,清早刚从树上打下来,是最后的一些新鲜枣,树上没有了,特别甜是因为熟透了。”封黎随口说着,随手搬着瓜放进箩筐,接着又道,“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落枣杆,到了九月份哪里还会有多少,打光了就那么一点,我这趟专程过来买你的瓜,顺便带些给你尝尝。”

“封大哥太客气了,却之不恭,那我就收下啦!多谢。”林毅猜想对方是怕自己万一不卖瓜,因此特地带了些枣过来,确实很有心,总之不是什么坏事。见这些枣表面没有一点青皮,全都红得发紫,果然是熟透了的模样,与青色存放成红色的样子大有区别,存放起来的枣也会慢慢变成全红,但也会慢慢变得有些蔫,而在树上就红透了才打下来的却不一样,摸起来质感硬朗,咬起来就是特别清脆、非常爽口,林毅不禁问道:“枣子到了九月份,更加的好吃些,为什么在八月份就打了?”…,

“生瓜梨枣,谁看见谁咬。”封黎脱口而出,又是一句俗语,然后道:“若八月份自己不打的话,九月份也剩余不了多少,过往的邻里乡亲,见到树上的枣红了,随手扔一个石头上去,枣子落下来便捡着吃了,谁又好为了几个枣,而去指责人家呢?”

“嘿嘿…确实不好指责…”林毅当然也懂这些人情世故。

“不仅不好说,又都是相熟之人,看见了还得陪上笑脸请人家随意吃吧!如此情况,从七月份开始,在八月份还不打的话,到九月份连自己也捞不到几个。”封黎笑着说道。

“真可惜,喜欢吃枣的人,也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枣,我今天却享到了口福,托封大哥之福呀!”林毅调侃道。

“我也托林小哥之福,让我买到这么好卖的瓜。”封黎信口接了一句,手上也没有闲着,将两个冬瓜过了秤,随即说道:“一个四十七斤四两、一个五十二斤六两,加起来整整一百斤,葫芦瓜十个共二十三斤三两,南瓜两个共三十九斤五两……”

“两个冬瓜这么重?”林毅有些惊讶。

“你的瓜?你不知dào

有这么重?”封黎诧然问。

“我没称过…”

“这都不是最大的呢!不知dào

那个最大的冬瓜有多重,估计要在七十斤以上…”封黎说着向储物室里瞄了两眼,又道:“…或许那个大南瓜还要重些,嘿嘿……”

“称称看…”林毅被说得来了兴致,当时摘的时候虽然兴奋,一个个扛在肩膀上弄进储物室里,只是觉得够份量,却没想到过秤。

“那就称称看……”

顿时,两人走进储物室。林毅用根绳索捆着最大的冬瓜,封黎拿着扁担,两人合力抬着过了一下秤,果然在七十斤以上,有七十二斤。随即,林毅又将那个最大的南瓜捆起来,两人抬着称了一下,果真比大冬瓜还要重些,有七十六斤。

虽然最大的是南瓜,但冬瓜整体要比南瓜大,最小的南瓜十来斤,最小的冬瓜有二十余斤,而五十斤以上的冬瓜有十三个,五十斤以上的南瓜才六个,大半的都在三四十斤,冬瓜、南瓜各有几十个之多。

“没想过有这么重…”林毅讪讪地,心里高兴。

“我这一担,总共到了一百六十二斤八两,虽然挑得起来,却是挑不了那么远去…”封黎也讪讪地,拿了一个南瓜放进储物室,又拿了六个葫芦瓜,过了一下秤才放进去,随后口算道:“…减去一个南瓜二十一斤,再减去六个葫芦瓜十四斤二两,就是一百二十七斤六两,重是重了那么一点,应该还承shòu得起……”

听封黎嘴里斤两算得明确,林毅也没有多言,还饶有兴趣地跟着心算,核对了一下这些数据,倒是斤两不差。封黎当即付了钱,没有再耽搁,挑着一担百多斤的瓜,径自去了。

“菲儿…遥儿,有好吃的枣儿…”

林毅吆喝了一声,拿起锄头,继xù

挖地窖。

059.轻轻一蹬,松松一地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林毅还才挖到半腰深,长宽并不大,越往下挖泥土越是硬实,也越感到吃力。

进入九月的秋天,虽然已渐渐转凉,但临近中午的太阳还是十分火热。又是如此剧烈的劳动,汗流浃背的林毅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上阵,完全没有读书人的形象了。

“毅哥哥,这么大的太阳,就歇了吧!”方菲从凉棚那边走过来,关心地说道。

“我要尽快把地窖挖好,储物室里现在存放着那么多红薯,我怕会坏掉。”林毅随口回了一句,继xù

抡着锄头。

“十天半月,总会放得。”在方菲眼里看来,红薯并没有多重yào

,见到丈夫满身都是汗水,不免有些心疼,“过了晌午再挖不迟,哪有你这样拼命的?”

“看样子,我就是整天的挖,半月也不一定能挖好,每天耽搁两个时辰,那得推迟多少天才能挖好。”林毅承当生活的重任,自然要考lǜ

这些,“再说,我这也不算拼命,你是没见到田地里头的拼命汉,三伏天顶着炎炎烈日干活的都不少,这样不算什么……”

“唉,说不过你…”方菲口头上只能服气,心疼之余也很欣赏丈夫现在的身板,越来越有男子汉的质感,“…你口渴么?我去给你倒碗水来……”

“嗯。”林毅点头应了声,注意到妻子手上拿着红枣,便说道:“先给我个枣吃。”

林遥小嘴里吃着枣儿,靠在储物室墙角听爹娘说话,望着父亲脸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心灵深处也在悄悄转动念头。方菲拈了一个枣,丢进丈夫张开的嘴里,嫣然一笑转身,走向凉棚去给丈夫倒清水。

林遥把身子退缩,背靠着墙面左右看了看,见爹娘都瞧不见,右脚旋即一蹬。

“哗哗…哗啦…哗啦啦……”

“啊呀……”

顿时听见泥土崩塌的声响,紧接着听见林毅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声音全没了,林遥独自偷偷地笑容满面。

“怎么了…怎么了…”方菲没来得及倒水,便急匆匆跑了过来,也没注意儿子那一脸捉狭的神色,忽然见到丈夫挖的地方塌了,而丈夫人影不见,傻眼之下慌了手脚,冲到塌方边上大声叫起来:“毅哥哥…毅哥哥…毅哥哥……”

“菲儿…”塌方的泥土里,林毅细微的声音传上来。

“毅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方菲仍然焦急不已。

“菲儿,我没事…”林毅的声音微弱,并非气息微弱,而是隔着泥土传上来,被削弱了。

“你能上来么?”方菲神色稍稍一定,忙问道。

“别焦急,泥土没有埋到我,听见你说话,我就摸到方向了…”林毅的声音在泥土底下,却是中气十足。不一会儿,塌方的泥土出现松动,又是哗啦啦的声响,当然没有先前那么剧烈,随之出现了一个坑道口。

“毅哥哥…”方菲顿时便瞅见,丈夫满头泥土站在下端,手上举着锄头,看来是用锄头捅掉了掩盖的泥土,“…我去拿绳索拉你上来……”

“你先别急,去弄个火把给我…”林毅指示道。

“火把?你要火把做什么……”

“我刚才塌陷下来,没有被泥土掩埋,里面应该是有个空间,你拿火把来给我看看…”

“莫不是一个坟墓吧?”方菲有如此猜测并非无因,丈夫开垦那几块地时,经常挖到死人的骸骨,心里哪能没有想象,只不过一家人一直安然无恙,生活充满阳光,对阴暗之物的惶恐逐渐便淡化了、不知不觉坦然了。此刻,见眼前的事情有些蹊跷,难免不当心是鬼魅作祟,“你还是上来,把这坑道埋了…”

“到底是什么,拿火把给我看一下就知dào

了。”林毅塌陷进去一点事都没有,不免有些好奇,为了让妻子放心,又说道:“若是坟墓,我立即就上来……”

“那…好吧…”方菲犹豫之下,还是同意了。…,

林遥听着爹娘的对话,还真怕爹听了娘的话,就此爬上来把坑给埋了,那自己不就白蹬了这一脚。正想要去弄个火把,让爹进去看看,爹却已说服了娘,见娘去准bèi

火把,林遥也就省得动手了。

不一会儿,方菲弄好了火把过来,将火把火石扔下去,给林毅。

“这不是坟墓,空间还不小呢!”林毅点燃火把照亮,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见单纯就是一个地坑,然后便钻了进去,又发出赞叹的声音:“这么大的空间,我一个人起码得挖三个月,真是天助我也……”

“你呀…”方菲真不知说什么好,“…唉,是应该谢天谢地……”

“唉…”林遥也轻轻叹息一声,万年天劫都过了,当然不能对老天爷有什么意见。

林毅见现成的地窖有了,当即将火把插好,很带劲地抡起锄头,要挖一条能够行走到上面的通道,自然是费不了多少工夫。但还是挖到了正午,林毅才从通道自行出来,兴奋的心情之下,拍拍身上的泥土,也不觉得累。

完善地窖就不急了,顿时便感觉肚子饿了,吃饭要紧。

“枣呢?”林毅吃完饭,想来颗枣,却没找到。

“吃完…”林遥伸出小手,指指桌上的枣核。

“噗哧…”方菲笑了,慢吞吞说道:“…枣呀,都进了我跟遥儿的肚里了……”

“吃光了呀…”林毅不禁莞尔。

“就那么几个,都不够我们三个人的牙缝多。”方菲道。

“嘿嘿,那也是……”

“吃个梨吧!还有很多梨……”

“嗯。”林毅点头应了一声,伸手抓的却不是梨,而是那几颗枣核。

林毅握着枣核沉吟半晌,径自拿起锄头就在茅庐前面,挖一锄头埋下一个,隔一段距离又挖一锄头,再埋上一个……

算是将枣核种下了,通常来看枣核比梨籽的成活率要高一点,主要的原因还是,感觉这枣格外的好吃。反正也费不了多少力qì

,且有大把的土地,试着种一下,发不发芽无所谓。

060.c

林毅回到凉棚,削了一个梨吃,吃完之后正要将核扔掉。

“籽……”林遥嘟囔着嘴巴,吱了一声,还用小手摇动着那个装籽粒的瓢,哐哐哐地响。

“噢…”林毅恍然,苦笑着脸将梨核咬碎,将籽粒抠到瓢里。昨天儿子说是要种,林毅哪里会当真,见儿子只是将籽粒装起来,并没有行动,更当作是不晓事的一时好玩,也没有太在意,却未想过了一夜,儿子仍然没忘记装籽粒。

歇了会儿,林毅拿上一条帕子,径自走了出去。茅庐的右前方,约摸三十步的距离,是一个泉水池,像这样的热天,对忙活了一上午的林毅而言,午饭之后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到这里凉爽一下,舒舒服服泡个澡。

泉水池清亮明澈,三尺见深、五尺来宽的样子,两块大石隔开了泉眼部分,整个形状看起来像个大型的葫芦瓢。当然,这些都是林毅的杰作,刚搬来荫冈时这里只是一个泉眼,流着细小的泉水,一家三口便一直喝着此泉眼之水。而洗衣服要到右边的沟里,右边的那条四五尺宽大的水沟,是荫冈西南面的界线,离茅庐有百多步距离。

有一天,林毅用锄头挖了一下泉眼,只见一泓清泉顿时喷涌而出,索性就沿着泉流挖了一条小沟渠,连通到水沟里。随后,便在泉眼这里挖成了池,又从远处搬来两块大石,间隔成两部分,再用一些毛石砌了一小一大两个圈,分成一个水井一个水池,便于喝水以及洗菜、洗衣、洗澡……

林毅每次去捕鱼,还捡了一些鹅卵石,丢在里面。

如今半年过去,井口长满了绿幽幽的水草,有了许多小虾、小鱼激荡在里面,也有小螃蟹出没。泉水池里的水草被鹅卵石压着,因此没有那么茂盛,有鹅卵石垫底,泡澡之时可以避免搅浑清澈的泉水,俨然成了一个绝妙的浴池。

大白天的,林毅当然不能脱光了下去,即便是还有条裤子,整个人泡在里面,浑身的沁凉美妙感觉,仍然是挡都挡不住,简直爽死了。

“噌……噌…噌…嗒嗒。”

“菲儿,你们怎么过来了?”林毅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转眼见儿子、妻子一前一后走了过来,便问道。

“遥儿,他也要来泡……”方菲脸上飞过一抹红润。

“水…很凉…”林毅愣怔道。

“我拉不住他……”方菲使劲拽着儿子。

“就怕着凉…”林毅难免当心,儿子那么小。

“泡——”林遥嘟着嘴,就像大多数的小孩那样,见了水兴奋不已。

“他…要下去…”方菲苦笑。

“那…让他下来吧…”林毅妥协了。

“好了,泡…”方菲无奈地说着,旋即把儿子脱得赤溜溜的,递到丈夫手里,叮嘱道:“…顾好儿子哦……”

“嗯…”林毅应了一声,见儿子扭动个不停,不禁叹道:“…真调皮……”

林遥小身子一下水,一双小手一双小脚便乱拍乱踢,弄得是水花四溅,连方菲身上也落了不少水珠,亮晶晶的闪烁。

在这片新天地里,生活便是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真真切切的幸福,却快乐得让林毅、方菲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半个月,封黎每天都来贩瓜,钱也不缺了。

这天,早饭过后,林毅把前日挖的红薯,放到地窖里去。林遥吃掉最后一个梨,积攒起来的籽粒,已是满满的一瓢。

“娘,种梨。”林遥抹抹小嘴巴,从容说道。

“真的要种呀?”方菲望着满瓢的籽粒,不禁问了句。

“种,就去——”

林遥说着,蹭蹭蹭地跑去抓锄头,自然是不能真的抓起来。

这么多天来,儿子一直自得其乐地存着籽粒,除了最开始那天说过要种,后来这些天也没再听见儿子说起,方菲、林毅当然也不提,让儿子自己腻味了,籽粒随时倒掉都可以。

方菲也未曾想,儿子竟然真的要去种,要不要帮着儿子去瞎忙活呢?望着儿子小小的身躯,颤颤巍巍地使劲去抓锄头,生怕锄头倒下来,砸到儿子就不妙了。…,

“来,娘帮你…”方菲连忙跨步过去,抓起了锄头,“…种在哪里……”

“外面。”林遥回答,又去捧籽粒。娘儿俩,一个问得没头没脑,一个答得没心没肺,却又似乎很正常。

“娘帮你拿,你走先……”

方菲见儿子忙个不停,而又力所不及的样子,于是帮他拿上那瓢籽粒。

林遥满脸乐悠悠,领先屁颠屁颠地迈着步伐,走到荫冈那片未开荒的土地上,站定转身等娘亲过来。

“种——”

林遥抬着头,一双小手伸得老高,去拿娘亲手上的瓢。

方菲怕儿子拿不稳,但还是给他了,见儿子颤颤巍巍随时都可能把瓢掉地上的样子,当心了一阵,却没见到掉下来。

“挖——”

见娘亲愣在那里,林遥萌萌地,发出了一声指示。

方菲望着儿子这副懵懂、而又似乎很认真的神情,不禁微笑地摇了摇头,旋即挖了一锄头下去。林遥一只小手环抱着瓢,另一只小手麻利地拈了一粒籽仔,丢在翻开的泥土上。

方菲便将籽粒埋好,抬眼见儿子走到了一丈多远的地方,于是跟了过去。无需儿子再开口,便又挖了一锄头,儿子随即也丢了一粒籽仔下去,方菲埋好后,转眼见儿子又到了一丈多远的地方……

如此挖了二十多锄头,方菲已是额头见汗,见儿子一粒一粒地种,那一瓢籽粒何时才能种完呀!心里叫苦不迭,然而总不能在儿子面前露怯了,打退堂鼓可不好,于是又继xù

跟进上去、挖下去,先前是放开手的下锄头,此刻却是尽量地保留力qì



如此又挖了百多锄头,方菲已是香汗淋漓,手掌热辣辣的、手臂酸麻的不行。见儿子仍然屁颠屁颠的,走到一丈多远的位置等着,此刻天色已然不早,太阳顶头照射在儿子粉嫩的脸蛋上,却是没有一粒汗珠。

“遥儿,娘实在挖不动了。”方菲气喘吁吁,望着儿子。

“好吧!回——”

林遥走了过来,抱住娘亲的小腿,抬头相望。

娘儿俩面面相觑,脸蛋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红扑扑的、都被晒得像番茄,各有各的鲜嫩、娇艳。方菲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将锄头扔在地上,见儿子将那瓢籽粒也放在地上,看样子是准bèi

还要来种,颇有点无奈。

难得抡锄头的方菲,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茅庐,坐下来动都不想动了。太累也,骨头都像要散架似的,洗手吃饭的时候,发xiàn

双手上的皮都破了,拿筷子时疼得是呲牙咧嘴。

“菲儿,遥儿不懂事,你何苦来着…”林毅望着妻子的表情,心疼不已。

“我这是…苦中作乐…”方菲也不知dào

为什么,会陪儿子一起瞎忙活,能说是听任么?儿子这么小,更多的是纵容吧!心想:慈母多败儿,不……

晌午后,林遥见娘亲懒洋洋的神情,确实是累坏了,于是独自去了。

061.b

三年之后,林遥迎来了妖孽人生的第五个春天,梨花盛开了。

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用来形容如今的荫冈,最为恰当不过。林遥此刻的心境,也如眼前盛开的梨花,意气殊高洁。

林毅、方菲为此壮观的景象,心灵震憾了。一夜之间,蓦然见到这些梨树一起开花,竞相绽放,花香袭人,景致撩人。视觉、嗅觉、感觉都受到强烈的冲击,仿佛梦幻之中:千树堆雪吟浅笑,带雨含香,独领风姿俏。

去年,林毅曾经数过,然而一棵一棵地数了两遍,却没有数清楚确切有多少株,只能够确定在一千株以上,将近一千一百株的样子。大前年的春天,林毅看到那遍地发出芽来的幼苗,还以为是眼花了,待落实的确是梨树幼苗后,很有点想不通妻儿是怎么种出来的。方菲也想不通,若不是看见大片的树苗,都已经忘却曾经陪儿子瞎忙活的播种,而且半途而废了。

然而,幼苗逐渐长成梨树,如今梨花开满了枝头。

那年,林毅在茅庐前面埋下的十多颗枣核,也有发芽了六棵,并且成活了。三年里,林毅还陆续种活了八棵桃树、五棵李树、六棵橙树、十三棵橘树、三棵柚树、三棵杏树、十一棵栗树、两棵柿子树、五棵石榴树、十四棵枇杷树、九棵葡萄树,成绩也相当斐然。

当然,气势上没法跟这片梨树相比,一千余株挺拔而立,约摸占地三十亩。

即便是种了这么多,在这五百余亩的荫冈,空间还很大。

在荫冈这里,能与梨花盛开的壮观景象一较高下的就数咕咕叽叽了,如今可不是一大十二小的十三只,而是数百只的大公鸡、大母鸡,以及数千只的小鸡仔,一起张开翅膀奔跑的情形,场面也是壮观无比。而小鸡仔又喜欢跑进梨树底下,密密麻麻的一大群叽叽叽叽个不停,与梨花枝头的蜜蜂嗡嗡嗡嗡,相映成趣。

当年的十二只小鸡仔长大,八只雌的在年底开始下蛋,次年春天纤瘦母鸡开始赖抱,接连赖抱,孵了一窝又一窝,又一年春天,上百只新晋母鸡下蛋,九只母鸡赖抱,鸡生蛋、蛋生鸡到如今,便成了如此壮观的家族。

荫冈的草坪上,纤瘦母鸡依然是那么的纤瘦,不见长肉却似乎长高了些,大摇大摆的混在鸡群中,一眼便能望见它,很有鹤立鸡群的派头。

三年来,荫冈这块地方发生着变化,也发生了许多事,林毅、方菲只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蒸蒸日上。

方菲悉心哺育儿子,一直到儿子三岁,才断奶。这个时间点,林遥的元神完全恢复,并且感觉到了修为的增进,却是非常的微妙,琢磨不透。

林毅已经开始教儿子识字,对儿子的过目不忘、聪慧好学、机灵异常,真是万分欣喜、十分欣慰。仓颉造字的时候,林遥的本尊正呆在虾蟆洞底观天,因此对方块字新奇,饶有兴趣地跟着父亲学,不过没有什么难度。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千余株梨树上,已是吊满了梨子,谚语有云:“桃三杏四梨五年”,这些梨树虽然开花结果早了点,却也不算太离谱。

三年以来,封黎常年在林毅这里贩货,从最初的贩瓜,到贩蛋、贩鸡,再到今年夏秋季的瓜果全系列。封黎看到了形势的发展,明白凭一个人的力量,拿的货终究有限,竟然豁出了血本,购置了五辆马车,雇了十余人组成了一支商队,贩瓜果运往县城开拓市场。

如今的荫冈,已经形成了全年不间断的供货链,财源滚滚。

戴垟,也终于开始有人醒悟了,最先是娄今生找上来,贩卖起了瓜果。谷梁奋发、戴仲强随之也找了上来,戴垟陆续有人找上来,林毅自然是来者不拒。

由于,林毅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所以对来贩水果的人,要求是各自到果树上去摘,然后过秤交yì

。瓜多了、果多了、鸡多了、鸡蛋自然也多了,林毅哪顾得了那么多,钱多了、银子多了,儿子逐渐地成长,茅庐越来越显得小了。…,

转眼,梨子也到了采摘的时候,林毅首先尝了一个,感觉与四年前封黎送的那半箩筐,滋味不太一样,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说不清楚,总之是好吃多了。总之,在荫冈种出来的无论是瓜、是豆,还是果,都格外的可口。无怪乎,这么多人来贩卖,因为好吃自然就好卖,酒香不怕巷子深,瓜果美味也不怕种在偏僻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封黎就带领着五辆马车来贩梨了,戴垟的人也陆续地赶过来,清晨成了一天里最忙碌的时候,上午就少一些,下午也还有个别的一些。直到夕阳西下,荫冈没有了人来人往,归复了宁静。

“毅哥哥,遥儿的衣裤是你收了么?”方菲收衣服时,独独没见儿子的,不禁问了句。

“我没收呀!”林毅答道,随口问:“你记得是洗了么?”

“我们三口人家,今天洗的衣服也不多,怎么会忘记…”方菲奇怪,又道:“…就是忘记洗你的,也不可能忘记帮遥儿洗,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晒在这里……”

“有没有被风吹走…”林毅说着,四下望了望。

“三个人的衣服,晒在一条竹竿上,单单就吹走了遥儿的?”方菲也四周眺望,地面上哪里有衣服,连布料都没一块。

“那就是…被毛手毛脚的人,顺手拿走了…”

“什么拿走,偷走就偷走,毛贼…”方菲有点气愤,倒不全是因为偷的是儿子的衣裤、有多么的珍贵,而是曾经被伤的很深,当初私奔携带的细软,几乎都是珍贵、心爱之物,全都失窃于毛贼之手。

“以后…注意点就是…”林毅说道。

“注意什么,晒个衣服还要时时刻刻盯着?丢了就丢了…”方菲有些懊恼,毕竟儿子的衣裤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丢了哪能不可惜,只是没办法。

“娘,吃个梨,开心。”林遥走了过来,小手举着梨,抬起脑袋。

“看见梨,娘就已经很开心了,但是娘想吃李。”方菲望着儿子,笑了。

“我去拿…”林遥旋即噌噌噌,跑向茅庐。

(心里内疚与惭愧,多谢各位仍然支持,是我渡过此瓶颈的最大动力,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成长,情节有些纠结。过度三年了,码了删了码了删了,稍微顺了点,下章预告《开天眼、开天耳》,凝神还虚有突pò

的眉目了)

062.开天眼、开天耳

这天,林遥睡到中夜,忽然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起初也没有去多想,只顾睡觉,然而心神总是不经意地恍惚,难以心静下来,元神甚至有离窍的波动。

林遥镇慑心神,直觉是不寻常的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一时想不明白。再次睡下的时候,心神仍然在不经意间恍惚,林遥旋即坐起身来,用神识仔细察探周围的情况,荫冈及附近除了自家三口,并没有感应到外人的存zài

。其它的生灵,鸡群、果树、昆虫等一切都正常,而赵家群鬼,东南西北方向各有三个在游荡,其余的都在地窟里修liàn

,也没什么异常。

如今,赵家群鬼当然是青一色的幽灵,当年的四十七个,进化了三十九个,非常之不容易,另八个也都在两年前便魂飞魄散了。

林遥心下感慨,这是一群苦大仇深的幽灵!四年来不断寻找仇人的踪迹,至今却仍然一无所获,着实可怜。算起来,赵家被灭门已经七年多了,赵添祥的两位闺女失踪,那就是七个多年头了,唉!

林遥心里不禁叹息,回过神来,静心打坐。

“好硬的命…”

凝神之下,林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暗暗感到奇怪,继xù

倾听着。

“尹巫师,不行么…”

“兴顺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是小觑我么…”

“不敢…”

“哼!”

“那、情况怎么样了……”

“别急,才施第一遍法呢!再硬的命,也不过就是个小孩…”

“徐巫师说过,此子的命好…”

“哦?徐世谦倒是目光犀利,还说什么了…”

“还说,此子福星高照,还…有收徒之念…”

“这孩子,是徐世谦的徒弟?”

“不、不是,是徐巫师曾经有过收徒的念头,但…没见他行动…”

“徐世谦若是已经收了此子为徒,我还真不好意思下手,既然还没有…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当仁不让,先收了…”

“四年前,这孩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徐巫师便断定他命好,后来我将他们一家人赶到乱葬冈,居然都没死,徐巫师又感叹婴儿真是命大,如今这一家三口居住在乱葬冈,居然把那地方变成了一块宝地,我也觉得……奇怪。”

“徐世谦又不是神仙,虽然修为不低,但不能全信他之言…”

“不全信、不能全信…”

“嗯,你大儿子怎么不在那里了?”

“啊?”

“六年前,我还在乱葬冈见过他,了不得呀!”

“我儿有元……的魂魄,一直都在?”

“但前两天,我去乱葬冈看了一下没见到,只有几十个幽灵,也没有新鬼了。”

“以前,乱葬冈那个鬼地方,那么多鬼,那…林氏一家,却是为何…能在那里安居?”

“命好之人,鬼神相助,也不稀奇……”

“尹巫师的意思是…”

“什么意思?”

“你说那小孩,有鬼神相助?”

“是呀!那又怎么了…”

“那…尹巫师此离魂术,能成功么…”

“兴顺老弟,离魂术虽然是微末道行,但我来实施,怎么会失手?况且,这也是照你的意思,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是、是…”

“放心,不用等到明天,今晚我就让那小孩,变成我的小鬼…”

林遥越听越窝火,判断这应该是在戴兴顺的府里,离此地起码有四里远,何以会把他们谋害自己的话,听得如此清清楚楚呢?听力虽然随着修为一直在增长,但还没有达到这个距离,难道是突飞猛进了……

怪不得心神不宁,原来是这尹巫师在对我施术,想害我的命,然后再把我的地魂七魄勾去凝聚,变成小鬼来养。阴险、卑鄙、恶毒……但是,小爷会让你们自食其果,想让小爷变成小鬼,真是你爷爷的痴心妄想,不开眼的孙子,小爷混江湖的时候,你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世呢!

林遥怒发冲冠,元神骤然闪念之间,耳朵里旋即听到两声惨呼。嗯?林遥心下奇怪,凝神倾听,却只能听到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林遥想知dào

情况,静心凝神倾听,听到的仍然是喘息声,而就在这凝神之际,眼前出现了当场的情景……

只见戴兴顺倒在地上,无力地喘着粗气,嘴角满是鲜血……难道?那尹巫师突然袭击了戴兴顺,两人狼狈为奸是要害我,怎么这么快就反目了……

转眼,看到还有一个人,躺倒在地上,却是一动不动。满脸的血,是从七窍流出的鲜血,已经看不清面目,躯体里的命魂没有了,显然是刚刚毙命了,地魂想凝聚七魄,但晃荡了一下,竟然消散了,七魄也在瞬间消逝,天魂也随即消失……

怎么回事?林遥看得有点迷糊,一时摸不着头脑,回过神来想自身的情况,心灵旋即就开朗了。

先前听到这么远的声音,还不能明确,现在穿透了这么远的距离,看到了情景,也就明确自己是开天耳、开天眼了。所谓耳听为虚,虚与虚难以分清,眼见本该为实,但如今从虚里看见实,惟有开天眼所能达到的境界。

虚亦实、实亦虚,实亦虚时虚亦实,实亦虚时实还虚,难道这就是困惑了我七千余年的虚境,凝神还虚?且再听一听,看一看……

“尹巫师……”

嗯?林遥见戴兴顺爬近那具七窍出血而死的躯体,竭力叫了两声,原来此人就是尹巫师,怎么死的呢?死翘翘了,哪里还叫的醒……

“尹巫师…尹巫师…”

戴兴顺伸出手,摇了摇那具没有了魂魄的躯体,自然是没有回应了。

“咣当——”

随着摇动,从尹巫师怀中掉出来一个木罐,盖子也开了。

“尹巫……哦…唔…呃…啊…”

戴兴顺没有叫完整,喉咙里的声音就乱了。林遥看见,从木罐里溜出四个小鬼,纷纷围着戴兴顺,贪玩似的扭他耳朵、挖他眼睛、抠他鼻子、掐他喉咙,又是在此深夜之际,一天之中阴气最浓郁的时候,四个小鬼非常兴奋。

“哦唔…哦呃…哦啊……”

戴兴顺嘴里乱叫着,手里胡乱推着,什么东西也推不到,小鬼没形呀!

“爹……”一个女人娇气的声音。

“爹、爹……”一个男人,憨厚的声音。

“岳父……”又一个男人,刚健的声音。

“老爷……”一个娇柔的声音。

“老爷…”又一个娇柔的声音。

“老爷、老爷,怎么了……”一个浑重的声音。

许多声音,叫成了一片。一时之间,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跑了过来。

“别推门…别进来…有小鬼…快!快……快去请徐巫师…快!”

063.一失足成千古恨

“别推门…别进来…哦唷…啊唷…唉唷……”

戴兴顺的话传了出去,脚步声聚集在门外,听到里面痛苦的哼呼,如此多的人一起干焦急,停顿了半晌,终于有个按捺不住的推开了门。

“别…”戴兴顺阻止不及,急忙大叫道:“…有……有小鬼!关门…快,快……快去请徐巫……徐巫师…快!”

“爹…”“爹…”“岳父…”“老爷…”

“老爷……我就去……”

众人一拥而进,推门的人关不及,有个中年男人连忙转身,急匆匆去了。

那四个小鬼,见屋子里挤进了那么多人,每个人的天魂、命魂都散发着毫光、微光,阳气顿时盛过了阴气,畏畏缩缩地从戴兴顺身上离开,纷纷从门缝溜了出去。

“呼……”戴兴顺顿时,舒出了一口气。

“爹……”“岳父……”两个年青人,连忙跨步向前,将躺在地上的戴兴顺扶起来。

“符、符,有小鬼…”戴兴顺气畅了,急切地说道。

“爹,你这是怎么了…”憨厚青年脸上的神色,当心与迷茫参半。

“蠢蛋!快去拿符,徐巫师留下的符…”戴兴顺爆喝一声。

憨厚青年微微愣了一下,瞥眼尹巫师满脸血迹的尸首,默然转身走了出去,行动也很迅速。不一会儿,憨厚青年匆匆拿来了几张符,戴兴顺一把抢到手里,急急忙忙分给几人拿着,自己也留了一张,却忽略了憨厚青年,众人自然明白,这是要捉小鬼,然而又哪里看得见小鬼的影子,早就溜出去了都没察觉。

此时,林遥注意到房间里的一个木偶,模样儿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竟然还穿着自己的衣裤,正是今天娘亲收衣服时,不见了的那一套。想来,这尹巫师是在此木偶上作法,弄得我心神不宁。

却还是有点想不明白,单凭一套衣服,一个模样相似的木偶,就能施术害人?更想不明白的是,这尹巫师怎么突然就死了?以观察到的情形看,戴兴顺与尹巫师并不像是反目窝里斗,况且若是反目,尹巫师哪能对付不了一个凡人,尽管戴兴顺被尹巫师的四个小鬼捉弄,但也好像只是个意wài

……

林遥有这么多的疑问,那是本尊在虾蟆洞里宅居太久之故,其间人类历经三皇五帝、夏商周秦四朝,再到如今的大楚皇朝。巫术发展何其繁复,曾经鼎盛过,也走向了衰落,而现在林遥看到的,并非什么了不得之术,最末流的巫术而已。

离魂术真是微末道行,起源于宫闱中勾心斗角,夺嫡争宠的小伎俩,却是极其阴损,成了典型的黑巫术。

前朝的某个年代,此黑巫术从宫廷传出,在民间是广泛散播,人心不古而向背,世风日下而迷离,心里阴暗者看谁不顺眼,若是知dào

他的生辰八字,便照他的样子做个木偶,然后偷他的衣服给木偶穿上,以怨毒之念针扎之。此术,在民间甚至泛滥到像如今喊魂术这般流行的地步,痴男怨女们只要看谁不顺眼,便做一个木偶,也不管那么复杂,总之是针扎之,能否达到效果另当别论,反正发泄了,就痛快了。

生辰八字也成了一个人的机密,若非最亲近之人,是绝不能外泄的,性命攸关呐!

林遥诞生在戴垟,又是一波三折那么大动静,戴兴顺即有心害之,想知dào

确切的生辰八字,又有何难呢?当然,大楚皇朝立国以来,明令禁止黑巫术,二百多年过去,民间清净了不少,戴兴顺虽知有此一术,却也并不太清楚其方,况且顾忌也颇多。

因此,四年来怨气深埋,一直隐忍。直到尹巫师的出现,又是旧相识,知dào

他是要到乱葬冈寻找小鬼,戴兴顺见了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尹巫师找小鬼饲养,原本并不取活着的小孩魂魄,因为太损阴德,只是逛逛各处乱葬冈,但听了戴兴顺的意思,又见了林遥确实是个极品,便答yīng

了。…,

尹巫师心里自然有盘算,一切按戴兴顺的意思办,那么损的就是戴兴顺的阴德,自己略施小法,便可获得战利品。离魂术在尹巫师眼里,太小菜了,况且还是对付一个小孩,肯定是不需针扎的,那样会损伤到地魂七魄。

然而,尹巫师万万没有料到,以自己小巫境的修为,施展离魂术对付一个五岁小儿,竟然被反噬,瞬间暴毙。

尹巫师殒落的很干净,三魂七魄全没了,生平爱养小鬼,死后却做不成鬼,没法到九泉之下细细思量,一了百了了。若有知,恐怕也只能怪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离魂术是用意念杀人于无形,小巫境对付五岁小儿,自然是千斤拨四两,但五岁小儿的命魂,是一万零五岁凝神还虚境的元神,千斤拨到的当然就不是四两,那是何止万斤。

小巫境的法力相当于妖修的凝形化神境,而凝神还虚境的法力相当于大巫境,巫是人类最古老的修真传承,源远流长,俗话说小巫见大巫,那是高下立分。

林遥的冲冠一怒,千钧一发之际,尹巫师用意念与之对碰,犹如脑海里鼓足了劲,却砸在了尖石上,不爆才怪。

尹巫师的精气神顿时便爆了,双耳乃精窍、口鼻乃气窍、双目乃神窍,是七窍分裂,七孔喷血而死。尹巫师的意念都爆了,地魂哪还能凝聚得了七魄,未灭也只是残魂,免不了魂飞魄散。而旁观的戴兴顺,只是意念随之而动,同样被林遥的冲冠一怒伤及,由于戴兴顺的意念使用不得法,而林遥又是有心无意,因此没有丢了老命。

离魂术之所以上不了台面,就是因为只能暗中算计,在对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作法,往往深更半夜进行,流传在民间却为修真之士所不齿,巫人也不齿。因为,若用此术对付修真人士,对方稍有点功法,都会产生反噬力,大小因对方的修为而异,巫修通常都会,但通常都不会去用,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才以此术害人,为祸民间。

尹巫师一身修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死在自己施展的末流巫术之下。

然而,林遥却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一怒之威,让陷害自己的二人,一死一伤。林遥只意识到,呆在洞天里的七千年凝神而不见虚,如今终于见到虚境了。

此刻,戴兴顺等人手里拿着符,在屋子里团团转地寻找小鬼。那憨厚青年手里没有符,被晾在了一边,或许是觉得碍手碍脚,便独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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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难以承受之痛

“爹…这尹巫师…怎么死了……”

女子见如此多人拿着符,屋里每个角落都捞过了,没有一点影儿,估计只是父亲疑神疑鬼,若真有小鬼的话,无处可躲也该浮现出来。没有觉察到小鬼的存zài

,不觉得恐怖,感到可怖的是地上那具尸体,七窍里流出的血迹模糊,真的是比鬼更令人怵目惊心。

女子问了一句,不禁颤栗了一下,转眼望向那个木偶,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事情可以猜测到一点,却又哪里能够明白,当局者尚且都摸不到头脑,全是稀里糊涂的状态。

“别问那么多…”戴兴顺老谋深算惯了的人,虽然恐惧、心虚,却也有理智,“…尹巫师的养鬼罐掉了出来,盖子开了,方才明明感觉有小鬼在捉弄我……”

“岳父,我们这么多人都拿着符,小鬼能在这屋子里躲哪儿。”青年说着与女子对视了一眼,显然夫妻两人心中都有疑虑,却也不便直言。

“可能……是小鬼溜出去了。”戴兴顺忽然被提醒,死了个人可以埋了,但此人饲养的小鬼没有了主人,谁能想象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到别的屋子…到院子里去找…”

戴兴顺的心思都在小鬼上,顾不得伤势,痛楚倒是减轻不少。当先走出了屋子,拿着符四处寻找,众人随之纷纷出了门,分散着寻找开去。都是普通凡人,没有阴阳眼、也没有法眼、更没有天眼,睁眼瞎找也是白搭。

林遥目光移动,搜索到四个小鬼的影子,已是在宅院的走廊,晃悠晃悠地转过了几道弯,仿佛要找个好玩的地方。见到一间房门口,站着一个怀抱婴儿的妇人,正要过去捉弄,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走过来,便即舍弃了,继xù

向前忽悠而去。

“有亨,公公怎么样了?”妇人问道。

“闹小鬼…”憨厚青年快步走近前,伸手从妇人怀里抱过婴儿,沉声说道:“…徐巫师没那么快来,你去抱闺女,我们到大儿的房间……”

“嗯…”妇人点头,转身。快步走到床边,将床上一个熟睡的小女孩,抱了起来。

戴有亨夫妇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相跟着,转过一道走廊,推门进了一间房里,随手关上房门。这个房间里已溜进了两只小鬼,正要忽悠到床上去,捉弄床上熟睡的孩子,忽然见到进来了两大两小四个人,随即两个大人坐到了床上,加上床上那个八岁左右的男孩,五个人的天魂、命魂,散发的毫光、微光加起来就不弱。

两小鬼便有点点怕了,忽悠忽悠地从他们身边离开,然后又从门缝溜了出去。

好险,林遥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见戴有亨将床上的男孩搂过来。

“爹…”男孩从熟睡中醒转,惺忪着眼睛喊了一声。

“嘘——”戴有亨示意儿子,别说话。

五人暂时没事,林遥目光跟踪那两小鬼而去,见它们的影子,晃悠晃悠又转过了两道走廊,忽然之间钻进了一个房间。

另两只小鬼,却也在这间房里,已经溜到了床上忽悠。床上熟睡着两个孩子,约摸三岁多的样子,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应该差不多大,应该一样大。

旋即,刚从门缝钻进来的两只小鬼,也窜到了床上。四只小鬼围绕着两个小孩,一起捉弄起来,又是扭耳朵、又是挖眼睛、又是抠鼻子、又是掐喉咙,那个小女孩被捉弄醒了,顿时便吓得晕了过去,那个小男孩被捉弄醒了,由于胆儿大点,没有晕过去。

肯定也是吓得够呛,小样儿想要哭,但喉咙被两只小鬼掐着,哭不出声来。小男孩一双小手乱抓,两只小脚乱踢,本能地胡乱挣扎着,可是越挣扎,那四只小鬼就越兴奋,不停地捉弄。半晌之后,小男孩的气力渐渐没有了,身子一动不动了。顿时,命魂离开了躯体,那四只小鬼见了,便抓住小男孩的命魂,争相撕扯起来。

小男孩的命魂,哪里经受得住四只、还是四只经过调教的小鬼一起撕扯,一下子便分成了四份,四只小鬼各得一份,到手后竟然直接吞噬了。…,

随后,两只小鬼捉弄小女孩,两只小鬼继xù

捉弄小男孩,因为小男孩还有两魂七魄,尚在躯体里没有出来。

“呜……呜…呜哇…”突然之间,小女孩哭出声来。

“……孩子哭声…”

“……可能…是小鬼跑到孩子的房间去了…”

“……快过去…”

听到小女孩的这声啼哭,戴家众人的脚步声,纷纷往这边跑了过来。

远在荫冈,用天眼观察的林遥,感觉凉意从背脊渗透到心窝,浑身的冷汗不知不觉在往外冒。若是四个小鬼将戴兴顺捉弄死,或许林遥会有些快意,可是这四个小鬼,竟然将一个小男孩捉弄死了,还吞噬了小男孩的命魂,苍天呀!

林遥心里刚浩叹了一下,神情又骤然紧张起来,只见四个小鬼像似饿极了,小女孩的地魂恍惚了一下,便被捉弄她的那两只小鬼扯出了躯体,旋即撕开两爿。林遥不禁盼望戴家的人,快些快些赶过来,可是两只小鬼还是将各自抓着的一片,瞬间吞噬掉了,而另两只小鬼却已将小男孩的地魂扯了出来……

哐!

房间门响,戴家人终于闯了过来…哦,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应该不是戴家人,应该是戴兴顺的女婿。

“珑儿……玲儿…”呼唤着孩子的乳名,直接冲到床边,却没有一个应声。戴家女婿抱起男孩,不停地叫:“…珑儿…珑儿…珑儿……”

“珑儿…”戴兴顺的女儿,此时也冲了房间,冲到了床边抱起女孩,“…玲儿…玲儿…玲儿……”

戴家拿着符的人,顿时在房间里搜寻起来,仿佛是瞎猫捉耗子。

林遥是眼睁睁看着,四只小鬼闪动灵活地躲避法符,干巴巴地焦急不已,甚至有奔过去替他们捉了的冲动。而这情况一看,戴家人即便是手里有法符,也难以对付四只小鬼,四只小鬼好像比刚从木罐里出来时,灵活太多了。

先前,四只小鬼还有点怕众人身上的阳气,此时与众人周旋了一番,见众人天魂、命魂散发的毫光、微光伤不了它们,穿梭其间更是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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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闹小鬼,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洞天里的漫长岁月,便又想起水仙花儿那丫头来,如今开了天眼,不知能否看穿雁荡山?一念至此,林遥当即凝神,目光向虾蟆洞方位探去……

旋即,眼里浮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崩塌了半边的虾蟆洞底,水仙花儿坐在岩石上,正打坐用功呢!那是当年,林遥本尊睡大觉、发呆、观天的那块岩石,脑袋里顿时浮现了自己的身影,却是有些模糊不清,身子骨都已埋葬在崩塌的废墟中,想起当时的情景,心内波澜起,唏嘘不已。

林遥静静地望着,想着这几百年来,洞天里的点点滴滴……

回过神来,长吐一口气,又用天眼、天耳察探戴家的情形。

事发的房间里,已不见戴兴顺等人,尹巫师暴毙的尸体,以及那个像自己的木偶,倒还在原地。林遥目光移动,搜索他们的去向,旋即见到大多数人都聚在另一间房里,有惊惶失措的、有手忙脚乱的、更多的是拿着法符如瞎猫捉耗子般,紧张地如临大敌。

而那四只小鬼,确实在这间房里,飘忽闪动躲避着法符,好像比刚从木罐里出来时,要灵活得多。

如此看来,戴兴顺等人手上虽有法符,却也奈何它们的不得。先前,四只小鬼还有点怕众人身上的阳气,此时与众人周旋了一番,见众人天魂、命魂散发的毫光、微光伤不了它们,穿梭其间更是游刃有余。

林遥也看出来,这四只小鬼居然不是魂影新嫩,而是幽灵。

确实是幽灵,尹巫师到四处乱葬冈,寻找的小孩魂魄,也哪会是普通资质,这四只也饲养了有些年月,当然都已经进化。

只不过,四只小鬼向来听从尹巫师的指挥,此时没有了主人,便像是从笼子里跑出来的小兽。尽管还有些天性,但饲养的小鬼,可不是小孩,也不比其它小动物。谁养小鬼,是为了好玩呢?就像修真者养灵兽,都是要用来对敌出奇制胜,因此饲养的小鬼,远远要比孤魂野鬼残忍嗜杀,甚至许多饲养小鬼之人,没有足够的修为控zhì

逐渐变强的小鬼,而被自己饲养的小鬼反噬掉。

当然,养鬼只能是养小鬼,越小夭折的越好,最好小到没有出娘胎,地魂越没有开化,才越容易掌控,惟命是从。

四只小鬼听惯了指挥,此刻没有了约束,反而不知dào

要干什么。见戴兴顺的女儿、女婿抱着各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孩,不停地叫唤,叫不醒、急得快要哭的样子,可能四只小鬼已经干下事来。

徐巫师留下的法符,也是非同小可,有专门克制鬼物的禁咒,四只小鬼周旋一会儿,感觉到了威力,看样子是知dào

怕了,想要溜走。

门边却站着两人拿符之人,看样子在这间房里,是一定要捉住它们了。

嗞!终于有一只小鬼,碰到了符上,显露出影子来。

旁边的两人,顿时也将法符拍向小鬼,却不料那小鬼还能够动弹,只见一抹灰影迅疾飘忽向上,瞬间没入了戴兴顺女儿手上抱着的小女孩身体里。有几个拿法符正要拍过去,见到如此情况,顿时便住了手,一时不知所措。

“小鬼附身…”戴兴顺嘴里惊呼,手上却没有迟疑,法符拍到了小女孩额头上。

又是发出嗞的一声,一抹灰影从小女孩身体脱离出来,旋即又窜到了戴兴顺女婿手上抱着的小男孩身体里,旁边的人有了先例可以效仿,便也将法符拍向小男孩。就在这一瞬间,没等此人手上的法符拍到,小男孩仿佛活过来似的,身子忽然脱离了戴兴顺女婿的双手,凌空而起一个腾翻,轻轻巧巧竟然落在了戴兴顺女儿的脑袋顶上。

如此一来,众人就更加难办了,戴兴顺顿时也手足无措,戴兴顺女婿更是手足无措,怔忡得不知怎么办才好,而最抓狂是戴兴顺的女儿,手里抱着一个女孩,头顶站着一个男孩,还都不知是死是活。…,

另三只小鬼,也都没有闲着,把房间里的众人,搅得是昏头转向。

嘎吱,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门口出现一个人。林遥在举家搬迁到荫冈那一天,见过此人一面,人群中只有此人有法力,因此有印象。先前听到尹巫师与戴兴顺的谈话,不用猜测,此人应该就是徐姓巫师,徐世谦终于到了。

嗞!嗞!嗞!

徐世谦手捏法诀,向不同的方位连指三下,众人瞬息间听见三处声响,霎时便看见三缕乌烟袅袅,旋即飘散无影。

嗞…

而此刻,徐世谦已然飘身向前,一指点在小男孩眉心,小鬼附在小男孩身上,压根躲闪不及,便即被迫出了小男孩体外,鬼影从背面出去了。徐世谦左手一把抱住将要倒下的小男孩,右手旋即一挥洒,小鬼顿时被化为乌有。

四只小鬼,把戴兴顺一干人等,弄得是焦头烂额团团转。徐世谦一到,三招两式,就全部消灭掉了。

“徐巫师…”戴兴顺叫了一声,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徐世谦摆了摆手,抱着小男孩放在床上,戴兴顺哪还敢废话,众人虽然都刚刚被四只小鬼折腾得够呛,此时却连大气也不敢喘。

只见,徐世谦嘴里念动,双手向小男孩,推动法力。

片刻之后,罩在法力中的小男孩,从昏迷醒转。

“哇…”

小男孩哭出声来,戴兴顺一干人等不禁露出了喜色,但没见徐世谦收功,全都不敢作声。

收功之时,徐世谦眉头紧锁了一下,默然转身望向小女孩。

戴兴顺的女儿,赶紧将手里的小女孩递送过来。徐世谦接住,放到床上,将哭泣的小男孩抱起来,交到她手上。

然后,徐世谦嘴里念动,施法救女孩。

片刻之后,罩在法力中的小女孩,也醒转。

“呜……呜…呜哇…”

小女孩哭出声来,众人欣喜,徐世谦收功之时,仍然眉头紧锁了一下。

“徐巫师…”戴兴顺喜不自禁,说道:“…多亏有你,救我外孙儿、外孙女……”

“兴顺老弟,事情没有如此乐观…”徐世谦沉声道。

“怎么…”戴兴顺的笑脸,一下子僵住了。

“男孩、女孩的性命……都无碍…”徐世谦说道。

“徐巫师…”戴兴顺女儿脸上有点当心,自然是听出了徐世谦言之未尽。

“徐巫师…”戴兴顺女婿自然也看出来了,诚恳道,“…还请直言,无论怎么样,相救小儿小女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妇永世不忘……”

“唉……造孽呀!多么可爱的一对龙凤胎,可怜的孩子…”徐世谦叹息道,“…我虽然及时将两个孩子救醒了过来,然而……女孩少了一魂,男孩伤了一魂,我却是无法补救。”

“小女…少了一魂?小儿…伤了一魂?”戴兴顺女婿惊骇疑惑,颤声问:“那、那会怎么样?”

065.余荫,还恩十年

“女孩少了地魂,以后性子冷漠、孤僻,甚至会不近人情;男孩伤了天魂,以后…”徐世谦顿了顿,续道:“…头脑会有点不灵光……”

“性子……冷漠…孤僻…不近人情…”戴兴顺女婿喃喃…

“头脑……不灵光…”戴兴顺女儿喃喃…

“就是说…我外孙儿已经傻了…”戴兴顺嘀咕了一句。

“所幸两个孩子的命魂都在,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徐世谦对戴兴顺女儿、女婿说着,却是没有理会戴兴顺,连瞥都没有瞥一眼。

“外孙女少了地魂…没有了地魂,那不就成妖了么…”戴兴顺嘴里嘀咕着,心里无法接受,活过来的是一妖娥子一傻子,那是比夭折了还难受,不禁责问道:“…徐巫师,怎么会这样呢?你是怎么救的人?怎么把人救成这样?”

“戴兴顺…”徐世谦直呼其名,目光凌厉瞪视之。

“岳父…”戴兴顺女婿见两人神色大变,连忙要劝解,“…徐巫师……”

“徐世…徐巫师,你不能这样对我…”戴兴顺没给女婿说下去的机会,也直呼徐世谦之名讳,却是没敢呼下去,可怜巴巴泄气了。

“你怪我?直至今日……你都不知dào

反省,心里总想着怎样去陷害人,反受其害时,就怪这怪那怪罪所有人。许多事情无法挽回,却是可以避免的,而你从来就不扪心自问,这些祸事为什么会接二连三落到你头上,造孽的人是谁?”徐世谦十分愤nù

地说着,忽然大喝了一声,斥责道:“是你!是你自己在造孽!怨天怨地又怨得了谁?”

“徐巫师,我…我…”戴兴顺被当头棒喝,老脸终于羞愧了。

“这十年来,你所做的卑劣行径,我虽然看不过去,但从来不会干涉,也不想干涉;你请我相助的事情,只要没有违背我的原则,我也都没有推却;你向我请教的问题,我也都一一为你解答,并且指点到关窍,可是你从来没有认真思考,执迷不悟…”徐世谦数落着,语气加快又加重,“…你的眼里除了自己,就会利用人、害别人,容不下戴垟任何人过得比你好。但是,你想过没有?你所拥有的一切身份地位,都不是你自己修得而来……”

“…”戴兴顺听着,浑身真发冷汗,其他人又哪敢插口多言。

“还记不记得?你我初次碰面,我到府上来是为什么…”徐世谦语气恢复如常,平静地问道。

“………”戴兴顺心头赶紧回想,努力地回想着,忽然想起:“…为了,找家父……”

“你虽然没有放在心上,总算还没有忘记。”徐世谦点了点头,继而说道:“令尊当年于我有恩,十年前我到府上便是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可惜他已故去……好人不长命。在戴垟逗留了十年,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徐巫师…”戴兴顺恍然了,想挽留却实在不好找理由。这十年来家人逢难关头,都得他出手相助,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面子,却原来是老子留下的余荫。

“今后,你好自为之吧…”徐世谦振衣就要出门而去。

“徐巫师…”戴兴顺一急,当即跪了下来,“…请你看在家父的份上,再……再留下来救救我的外孙儿、外孙女……”

“徐巫师,求求你了…”戴兴顺都跪下了,其他人便跪了一地。却还有两人站立着,那是戴兴顺的女儿、女婿,手里都抱着个孩子,神色有失落,望向徐世谦的目光,也有期盼。

“徐巫师,谢谢你…我会好好抚养孩子…”戴兴顺女婿说道。

“任何情况,都不是绝对的,女孩缺失了地魂,性情虽然更接近于妖,并不等于说她就不是人,你们夫妇若善待于她,总有一天会发xiàn

,残缺之美也很动人。”徐世谦望着这对夫妇,随和的语气像长者。确实也是长者,虽然看起来四十来岁,其实已年过六十,要不怎么和戴兴顺父亲有交往,“世人皆道妖无情,那是偏颇之见,有情有义无情无义,人与妖没有多大区别,人类生来便有地魂,若无情比妖更甚,妖类生来缺失地魂,若受感化却会比人更有情义……好好善待这孩子。”…,

“是。”戴兴顺女婿神色舒缓,应声道。

“男孩伤了天魂,即便是灵智有损,并不等于说他的人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孩子傻点同样有福气,缺失一部分灵慧,同样也就少了许多烦恼。”徐世谦之言,对于屋子里这一干人,可以说是前所未闻,“岂不闻天道酬勤、地道酬善,却与智慧无关。况且,这孩子天魂还在,并非木头人,若有造化、得善缘,很开窍也不是没有可能……好好珍重这孩子。”

“徐巫师的话,在下铭记于心…”戴兴顺女婿已是满脸感激之色。

“戴兴顺…”徐世谦这才转向跪在面前之人,冷声叫道。

“在…”戴兴顺听得痴了,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回应。

“最后赠你一言:少做些有损阴德之事,给子孙留点福气…”徐世谦面无表情,说完飘然离去。

“徐巫师…徐巫师…”戴兴顺爬起来、追出去,哪还有人影。

“我们也走吧…”戴兴顺女儿,对丈夫道。

“走?”戴兴顺女婿愕然,见妻子瞅着岳父背影的神色,自然便懂得了。

“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戴兴顺女儿丢下一句,抱着男孩径自出了房间。戴兴顺女婿随即便跟上,自然也有回自己家的想法,只是不太好提出。

“女儿、女儿…”戴兴顺见女儿擦肩而过,便即叫了她两声,竟是没有回头,显然是不爱理会了,于是又叫跟在她身后的女婿,“…贤婿……”

“岳父,你保重…”戴兴顺女婿转头,匆匆说了一句。

“小妹、小妹,你这是…”不受父亲待见,没有参与捉鬼的憨厚青年,从另一间房里跑出来,在大门口追上她。

“我们要回去……”

“这大半夜里的,即使要回去,明早再走不迟……”

“我等不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现在已经是凌晨,离天亮也没有多久……”

“这……”

“二哥,你好好保重…”

“二哥保重…”亦步亦趋的戴兴顺女婿,跟着也说道。

“保重…”憨厚青年喃喃,望着小妹、小妹夫、以及两个外甥,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感谢“天下贼手”的打赏,“冬の廿一”投的评价票6分,我很伤心呐)

066.返璞归真,天真烂漫

林遥收起功法,暗暗叹息了一声,心里又想:这巫师徐世谦,倒也见识不凡。

四年前,林遥灭了戴有利之后,戴兴顺兴师动众找上门来闹事,还用棺材抬了戴有利的遗体过来,放到林家的堂屋里。当时,林遥心里窝火的差点按捺不住,但还是忍下了。现在想想,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让三分海阔天空。

因为在傍晚,举家搬迁之际,林遥在人群中感应到一个能量不低的存zài

,那时元神还只是修养了半年,徐世谦的修为便不容忽视。若是当时莽撞行事,相比当晚突袭鬼丹境的戴有元,与徐世谦正面对碰,应付起来肯定要棘手得多,没有多少胜算的把握。

林遥顿时谨小慎微地隐匿气息,也不轻易放出神识,妖修凝神还虚境的状态,那是经lì

了能量的聚变化形,再经lì

聚变能量的裂变化神,可以说是已臻化境,从而处于返璞归真的状态中。就是说妖修的妖气,到了凝神还虚境给人的感觉就跟空气一样了,若非如此即便是凝形化神境,与徐世谦同阶段的修为,还是难以避免不被察觉。

因此,当时的徐世谦只是察觉到林遥的命魂出奇的强,判断为命太好。当然在那样的情况下,林遥哪会去冒险,没有用神识偷听戴兴顺与徐世谦的谈话,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林遥心里清楚,当时元神还没有恢复到,能够对付得了小巫境中期修为,隐忍潜藏是明智的做法,时间对自己有利,元神每多恢复一点,便增加一分胜算。

三周岁时,林遥元神就完全恢复了,在新的进展里,如今又有了突pò

。林遥以凝神还虚境后期的修为,去看徐世谦的小巫境中期修为,自然是居高临下,哪里还存zài

压力。即便是巫修在同一阶段的功法比拼,可能比妖修要技高一筹,但也无法弥补两种境界拉开的差距。

四年多来,林遥的心目中,一直视徐世谦为潜在敌人,毕竟他当日是站在戴兴顺的阵营里,当然随着修为的恢复,份量也逐渐减轻了。如今用天耳、天眼察探了一番,情况意是出乎林遥的意料之外,徐世谦既然对妖没有成见,自然是很好的印象。

那尹巫师到底是怎么死的呢?林遥心里不禁问,忽然眼前一亮,嘴里喃喃:难道……难道是被自己的元神反噬?或许真是如此……

“遥儿…”黎明前黑暗的夜色里,方菲叫了一声。

“娘…”林遥自然能够看见,娘亲睡眼惺忪,满脸惊疑的神情。

“遥儿,天还没亮,你怎么就爬起来了…”方菲坐起身,将儿子抱在怀里,“…刚才嘴里念叨什么?是做梦了么……”

“嗯。”林遥在娘亲怀里点头,感受到娘亲柔软的手,伸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显然是怕在这样的深秋之夜会着凉,“娘…我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梦…”

“那,你能把做的梦,告sù

娘听听么…”方菲抱着儿子,躺进被窝里。这些年,悄悄分享儿子的秘密,当然是方菲最开心、最乐意的事情。儿子已经五岁了,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非常健康的成长,百病不生、甚至是百虫不侵,昆虫都怕儿子,方菲有时也暗暗感叹儿子是怪胎,但作为母亲自然更多的是欢喜。

“我梦见,一只青蛙…”林遥在娘亲的耳边说,怕吵醒爹爹。

“哦,青蛙在做什么,吃虫子么…”方菲也悄声地问。

“没有吃虫子…”

“青蛙没吃虫子,那它在做什么?”

“它不知dào

,自己的爹娘是谁,于是到处去找…”林遥萌萌地、很孩子气地说道。

“那它,找到了没有…”方菲问。

“找到了…”林遥点头,此时天已蒙蒙亮。

“噗哧…”方菲见到儿子那一脸的天真烂漫,不禁笑了。

渐渐,天亮了起来,太阳出来了,该起床了。

方菲看着儿子穿衣,像个大人似的,真的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却还是伸手过去帮儿子整了整衣襟,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菲儿,你有没有听到嗡嗡声?”林毅先穿戴整齐,忽然问道。

“嗡嗡声…”方菲心思从儿子身上,停顿下来侧耳倾听,旋即说道:“…听到了呀,是有蜜蜂的嗡嗡声,怎么了……”

“我一直感觉,有蜜蜂嗡嗡声…”林毅随口说道。

“我们这里,向来有蜜蜂呀!有什么奇怪的…”方菲道。

“你不觉得?这嗡嗡声…是许多蜜蜂发出来的…”林毅说着抬头看了看,在茅庐里发xiàn

一两只在飞,但显然这么浑厚的嗡嗡声,不是一两只就能够发出来的。

“种了那么多果树,你每年还种那么多瓜豆,蜜蜂肯定也多…”在方菲眼里,儿子已经很满足她的好奇心,因此对别的事物没有多少好奇心了。

“现在是秋天呀!瓜豆、果树哪里还有花,怎么还有这么多蜜蜂…”林毅却是很好奇,又有点纳闷。

“可能,外面的野菊花不是开了么…”方菲想了想说道。

“我觉得,蜜蜂就在这附近转悠,离外面的野菊花远着呢!菲儿…你再听听看…”林毅满脸的认真表情。

“听见,有很多蜜蜂…”林遥也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噢…”方菲望了丈夫一眼,又向儿子望了一眼,觉得他们父子俩这个表情,真是像极了,不禁被感染便认真听起来,半晌之后说道:“…是有许多蜜蜂……嗡嗡嗡嗡的,却不知在哪里……”

“我出去看看…”林毅说着走到外面,沿着茅庐转了一圈,仔细观察蜜蜂的踪迹,倾听这浑厚的嗡嗡声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发xiàn

有许多蜜蜂出没于储物室,随即便打开了储物室察看。于是,林毅注意到顶上挂着的两个新箩筐,许多蜜蜂飞进了箩筐里去,又有许多蜜蜂从箩筐里飞出来。

“不会是在这两个箩筐里吧?”方菲从门外望见,顿时走进来。

“应该是的,这么多蜜蜂飞进飞出…”林毅一直仰望着。

“两个箩筐里,你放了什么东西?”方菲问道。

“空的,什么都没放,去年编织好就挂在那上面,还没用过…”

“随它去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急着用……”

“我挑下来看看…”林毅随手拿起一根扁担,举着去挑箩筐挂在上面的绳索。挑了一下居然没挑动,于是加了一点劲,箩筐顿时掉落下来。

啪达!

林毅还以为,是箩筐的绳索绊住了上面的木把太紧,没想到一个空箩筐会这么沉重,吃力之下陡然失手掉落。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啊…”方菲俏脸失色,惊呼…

“呀…”林毅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抱住妻子的头脸。这是更令林毅没想到的情况,如此大的一个箩筐里,满满的都是蜜蜂,这一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密密麻麻的蜜蜂就全部飞了出来,扑面而来……

“遥儿…”方菲躲在丈夫怀抱里,却大声叫儿子。

“哎哟、哟…”林毅脸上已被蜜蜂蜇住,听见妻子的叫声,嘴里急忙道:“…你叫遥儿干什么,这里这么多的蜜蜂,遥儿跑过来,蜇伤了他怎么办,我们赶紧出去,哟哟哟……”

“娘…”林遥已出现在门口,还真没料到爹娘会遭遇这番情景,真是哭笑不得,“…我来了,不怕……”

林遥嘴里也不念叨,直接冲了进去,一双小手挥舞了几下,蜇在父亲脸上的蜜蜂便全都掉落了下来,其它的蜜蜂顿时便撤离对父母的包围,纷纷向外面飞散而去。

“娘,你没事吧?爹…”林遥见父亲的样子,无语了。

“脸上都肿成这样了,疼不疼?”方菲望着丈夫脸上的许多个疱,伸手过去触碰了一下。

“哟哟哟……疼疼…”林毅忙不迭抓住妻子的手。

“我没事,你爹爹有事了,怎么办呀?”方菲没法可想,只好问儿子。

“好办…”林遥说着,小手在箩筐里抓了一把。

“你干什么?”方菲看不明白。…,

“抹在爹爹脸上,就好了。”林遥便说道。

“好…”方菲信儿子,顿时抱起儿子。

“菲儿,我都疼成这样了,你怎么跟儿子一起来胡闹…”林毅呲牙咧嘴,确实不好受。

“谁跟你胡闹,我不叫儿子过来,你以为会是现在这样子,准把你蜇成大猪头。”方菲抢白了一句,又道:“儿子说抹这个蜂蜜能好,准能好……”

“呃……什么理呀…”林毅想想也是,又感觉像是妻儿的胡闹,疼得头晕。林遥在娘亲抱着举起来,高度够上了,小手便在父亲脸蛋肿了的地方,随意抹了几把。被蜜蜂蜇了涂抹蜂蜜,本来就是对症的药物,林遥为了更见奇效,还用点了特殊的力量。

只一会儿,林毅便感觉没有火辣辣的疼痛了,蜂蜜涂抹到的地方,还很清凉舒服,正是消肿止痛的灵验。

“嘿嘿……真有效果…”林遥望着妻儿,咧嘴笑了,“…遥儿来,再给爹抹些……”

(“冬の廿一”书友昨天伤了我的心,今天的安慰票还得领呀!把我架到不领就落后的地步,实在不甘心。)

(“冬の廿一”书友说看不明白境界,其实我是想一步一步地展开,这样或许会有趣一些。我觉得把境界先摆开,再按照境界一步一步的升级,大多数的书都那么写,本书并不是这个思路。既然如此,书中写过的,我概括一下出来,明白点)

主角是妖,当然以妖修为基准:

妖修:(成精、开窍、化形)凝精化形境,凝形化神境,凝神还虚境(主角目前的境界)

鬼修:魂影(新鬼不算境界),幽灵境(魂影进化、书名写明相当于筑基),鬼丹境(书中透露相当于妖丹境、也就是凝形化神境),当然还有更高阶的。

巫修:小巫境(书中写明相当于凝形化神境),大巫境(书中写明相当于凝神还虚境)

道修:尚未写到,应该是人类修真最普遍运用的法门(会详细描写的)

佛修:尚未写到(简略会写的)

对应:(凝结妖丹成功)凝形化神境≈鬼丹境≈小巫境,此平行的境界可为参照。

主角以凝神还虚境开局,但妖修再高的境界没有透露,当然主角不会停留在此境界。当然目前出现的生灵,以主角修为最高,只是在雁荡山脚下而已,主角最牛逼是可以理解的,天下之大山外有山、妖外有妖、人外有人……

067.甜蜜蜜,爽歪歪

“吃…”林遥没有听父亲的话,而是把小拇指放进了嘴巴,吸吮者上面的蜂蜜。

“真的?这么快就感觉到效果了…”方菲虽然知dào

儿子天赋异禀,对付昆虫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还是有些惊讶。

“是感觉疼痛减轻了,你刚才……那么肯定地说准能好,原来你心里没底呀!”林毅没顾得上理解儿子那个吃的含义,儿子不听爹的话也不是头一回,对妻子哂笑着:“敢情,你是准bèi

…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当然是心里有底,才敢肯定地说准能好,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见效而已。”方菲争论了一句,又埋汰道:“什么死马、活马的,口无遮拦。”

“诶,遥儿怎么懂这些?他一跑过来,蜜蜂就全飞走了…”林毅头脑清醒,忽然就感到奇怪起来“…你又怎么会知dào

?遥儿能赶跑这些蜜蜂……”

“我当然知dào

!至于为什么嘛?”方菲顿了顿,神色傲娇地说道:“这是咱们儿子的秘密,不告sù

你……”

“既然是,咱们儿子的秘密,为什么你知dào

,却不告sù

我呢?”林毅苦笑道。

“那你问遥儿,要不要告sù

你…”方菲微微笑道。

“娘,不告sù

爹爹…”林遥没等父亲问,在娘亲的耳边轻声说道。

“唉!两个古灵精怪…”林毅叹息。

“咱们娘儿俩,就是古灵精怪。”方菲笑眯眯地望着儿子。

“嗯。”林遥点头,沾着蜂蜜的小拇指,还在嘴巴里。

“菲儿,遥儿不帮我抹了,还有几处肿痛的地方没抹到,你帮我抹下…”林毅显得有些落寞,可怜兮兮。

“好…”方菲答yīng

一声,将儿子放了下来,到箩筐里去沾蜂蜜,此时仔细看清楚了,发xiàn

蜜蜂飞走了的箩筐里,与新箩筐竹条颜色有点相近的是,金黄色的蜂巢,许许多多的六角形巢孔里,厚厚实实半箩筐的蜂蜜。顿时,方菲不禁有些吃惊,用食指挑了一点,学着儿子那样放进嘴巴里,果然不愧是真zhèng

的蜜,确实甜得腻到骨子里,感觉爽歪歪了,“…呵呵,毅哥哥,你的脸没白给蜜蜂蜇……”

“怎么…”林毅探头一看,顿时也是吃惊不已,也学着妻子挑了一点,放进嘴巴里,品味着甜蜜蜜,感叹道:“…原来蜂蜜,可以甜到这种程度……”

“我以前吃过蜂蜜,却感觉……以前吃的,味道怎么没这么好?”方菲感慨不已,又挑了一点放进嘴巴。

“嘿嘿…”林毅没有吃过,哂笑之。

“来,我帮你擦脸…”方菲学着儿子,手掌沾些蜂蜜。

“人家捅马蜂窝,我捅下来的却是蜜蜂窝。”林毅自嘲地笑道,凑过脸蛋。

“因祸得福…”方菲说着,将蜂蜜涂抹上去。

“哟哟哟……”林毅呼痛,咬着牙说道:“你抹起来,怎么没有遥儿抹起来,那种舒服感呢?”

“那你还要不要抹了?”方菲停顿下来,笑问道。

“要要…”林毅连连点头,妻子的手落到脸上,又连连呼痛:“…哟哟哟哟……”

“真的很痛呀?”方菲不禁心疼了,随即说道:“要不,还是让遥儿帮你抹…”

“嗯,你让遥儿帮我抹…”林毅知dào

儿子不太听自己的使唤。

“不用抹了,吃点蜂蜜,明天就全好。”林遥在旁边说道。

“儿子的意思是说,外敷可以了,再内服点蜂蜜,明天就会痊愈。”方菲一本正经的解释,听起来却有些捉狭的味道。见林毅脸蛋上涂抹的蜂蜜,形成了一张大花脸,不禁轻轻笑出声来:“嘻嘻嘻……”

“林老弟、林老弟……”

听这叫唤声,就知dào

是封黎来了,四年来的交往,那是成了牢固的合zuò

伙伴,关系自然更进了一层。称呼也从当初的“林小哥”,变成了如今的“林老弟”,从“小”到“老”可以看出交情的递进,从“哥”到“弟”可以看出,已不是客气的称呼了,而是正常化了。…,

“封大哥来啦…”林毅回应了一声,跨步走出储物室。

“唷,林老弟你这是…”封黎见到林毅的花脸。

“被蜜蜂蜇了…”林毅讪讪说道。

“蜇得这么严重,你是捅到马蜂窝了吧?”封黎问。

“是蜜蜂窝…”

“哪呀?”

“喏——”林毅手指储物室里,示意。

“我看下…”封黎走到门口,探头一望,“…嚯嚯,恭喜林老弟呀……”

“呵呵…”林毅陪着干笑了一声。

“这么大一箩筐,蜂蜜割出来,可真不少。”封黎赞叹道。

“就是不知dào

,怎么弄…”

“现在蜜蜂都飞了,那还不好割?”

“封大哥,你懂割蜂蜜?”林毅忙问。

“曾经看过一个养蜂人,是怎样割蜂蜜的,只要防止被蜇,倒是并没有多难…”封黎点点头,多年来行商贩卖,自然见多识广。又抬头望了一眼,说道:“…上面那个箩筐里应该也有一窝蜜蜂,这个箩筐原先是挂在那上面的吧?”

“是,被我挑了一下,就掉下来了。”林毅点头道。

“嗯,那不能把蜂蜜割完,割出一部分蜂巢、留一部分蜂巢在箩筐里,然后再挂到上面去…”封黎说道。

“为什么?”林毅疑惑不解。

“林老弟难道不想?明年这个时候,以后年年这个时候,也都有蜂蜜割…”封黎反问道。

“养起来呀!”林毅顿时便醒悟,只是不懂养蜂,又刚刚被蜜蜂蜇了一顿,哪里会想到那么远去,莞尔道:“我被蜇蒙了,倒没有考lǜ

这一点。况且,也不知dào

怎么养,封大哥若有意,可以拿去……”

“我倒是想啊!可是没有你的条件…”封黎说道。

“你懂得养,那还需yào

什么条件?”林毅又有点不解了,忽然想到封黎指的是这块地方,这么多果树相继开花,才是吸引蜜蜂的原因。

“再说,蜜蜂是很认人安居的,若我没有这个运气,就是把这一窝蜜蜂拿回去了,蜜蜂也会自动跑了。”封黎笑了笑,又说道:“蜜蜂自己跑进这两个箩筐里做窝,其实也不需yào

你费心,就挂在上面不管它们就是,你不去惹它们,它们就不会蜇人,相安无事,每年秋天这个时候,小心取下来割那么一次蜂蜜,又给它们放上去,多好的事情。”

068.四处瞧瞧如今的荫冈

“这样呀!”林毅恍然,不免心动。

“当然,我还建议你,多编织几个箩筐……哦,干脆就编织成蜂箱。你种了这么多的梨树,梨花开时蜜蜂最多,而且这两窝蜜蜂壮大了也要分家。你可以在梨树底下搭几个棚,每个蜂箱里放点蜂蜜,肯定就会再分出许多窝的蜜蜂…”封黎说着,又是笑了笑,“…我还想贩卖蜂蜜呢!这可是好东西,今年跑了几趟县城,瓜果好卖是因为好吃,但并非鲜见之物,蜂蜜算是稀罕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封大哥,你如今是生意经,头头是道呀!”林毅笑着感叹。

“嘿嘿,那也是托林老弟的福,不过看什么东西有赚头,我也不谦虚了,准没错。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天时、地利、人和,再养养蜂也是锦上添花的彩头,何乐而不为呢?”

“我也托封大哥之福,这几年多亏有你帮我分忧呀!封大哥既这么说,我还真得学下怎么养蜂了,争取明年夺个好彩头……”

“客气,我分的可不仅仅是忧,也分得了利润,当然明年的彩头,我也要拿个大份…”

“合zuò

愉快,双赢那是自然的,呵呵…”

“呵呵…”

“面对这一箩筐蜂蜜,就是不知从何处下手,还要请教……”

“你去准bèi

刀、木桶、纱布…”封黎指点着林毅准bèi

工具,旋即说道:“…我去跟那帮伙计说下,让他们去摘梨……”

“啊哟,倒把正事耽搁了…”林毅拍了拍脑袋。

“无妨,今天没有赶早,也是因为不焦急了,这段时间运送瓜果到县城销售,已经赢得了口碑,都成了抢手货,我带领的车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进县城就能批发出去…”封黎又坦诚说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清晨的阳光很明媚,荫冈在这样的秋天里,更是一番别致的景象。

茅庐的前面有枣树六棵,枣树上还零零散散的有些红枣;左前方是九棵葡萄树,葡萄架占了有三分地面积,葡萄早已经摘了;葡萄树后面,茅庐的左侧边,依次是十三棵橘树、六棵橙树、三棵柚树,只有柚树上面还剩下几个小柚子;再后面便是桃树、李树、杏树,只有李树上还见得到果子……

茅庐的正后面,已经是一大片竹林,随着秋风摇曳,很有清爽凉快的感觉。这四年来的春天,每年都有许多的竹笋破土而出,长成了高高的竹子,今年春天甚至有几棵竹笋,从茅庐里面破土冒了出来,当然不能由它们生长在茅庐里,都挖掉煮着吃了。

竹林的后面是柿子树、栗子树、枇杷树。两棵柿子树上的柿子已经黄里透红了,也到采摘的时候,等熟透了变软反而不好摘,就趁这样还硬朗之时摘下来,用稻草闷上几天,便可以成熟的很好。若是表皮绿色的,用石灰水浸泡那么几天,吃起来像苹果,却比苹果更加别具风味。两棵大柿子树的左近,还有两棵小柿子树,那是林毅在今年春天嫁接的,也已然成活了。右边是十一棵栗树,果子刺状总苞片都已经裂开,看来采摘也是时候了。接连着的是十四棵枇杷树,它要等到冬天才开花,春夏之际果实成熟。

这些果树再过去,就是那一大片梨树了,封黎的伙计正忙着采摘,有的还忙里偷闲,嘴里吃着。

茅庐的右前方是那口泉水井,林毅三年前在周围种了五棵柳树,都已经长高并且垂下了枝条;连通到水沟的小沟渠沿岸,林毅两年前在两旁种了两排,都是用柳枝扦插即活,如今也形成了两道风景;荫冈靠近那条水沟的一边,林毅在一年前也插种了一排,看那长长一排成活起来的形式,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出几年就肯定会荫成一片。

而这条水沟,已经有了名称,叫作“荫沟”。这样有点怪怪的名称,当然不是林毅给取的,而是来荫冈的人多起来,也不知是谁最先这样叫,叫着叫着自然而然就约定俗成,成了这条水沟的名称。久而久之,林毅也接受了,这块地方叫作荫冈,这条水沟被叫成荫沟,好像也不为过。只是,林毅怎么也想不到,“荫沟”的来由并不是因为这地方叫荫冈,而是因为“阴沟里翻船”之意,这些年里不少人在夜晚想到荫冈偷鸡摸果,结果都是没有偷到鸡、也没有摸到果,就莫名其妙掉进水沟去了,而水沟与果树、鸡窝并没有在同一面,很让人摸不着头脑,“荫沟”便由此而来。…,

泉水井的边面,是五棵石榴树,挂满了鲜红的石榴。后边便是,林毅开垦出来的几块土地了,四年来又开垦了一些,总共有八亩左右。右后方,属于荫冈范围的地方就宽阔了,那是没有开荒的大片土地,如今形成了高低起伏绿油油的原野,上面长了一些野菊,正开着小黄花,当然也有平坦的草坪,数千只咕咕叽叽们,正在上面欢快地追逐,这面西南方的边缘线就是那条荫沟,边缘上插种了垂柳。

而西北面、正北面、东北面、正东面、东南面的边缘线,林毅栽种的是枸骨冬青、马甲子、胡颓子、木槿,刺槐,已经形成了绿篱。枸骨冬青种的最多,这种俗称猫儿刺的植物,多少还是可以起到点防护作用,也可以防止咕咕叽叽,跑出荫冈的范围。

原野之间,方菲带着儿子,正在采摘野菊花,秋收季节人人忙活,娘儿俩倒是清闲。乐得清闲自在,闲情逸致地边玩耍,边采野菊花,采来的野菊花当然是有作用,晒干了便是菊花茶,还是上好的野菊花茶。

“遥儿,是你让蜜蜂窝在箩筐里的么?”方菲忽然问儿子。

“我没有,是它们自己要窝在里面。”林遥摇头说道。蜜蜂跑进那两个箩筐里,还真的不关林遥的事,虽然他知dào

那两个箩筐里跑进了蜜蜂,还形成了窝,却并非他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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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环境,准bèi

做点什么,应该是要做点什么了,那个啥)

069.立命,瞻望未来

“你知dào

有蜜蜂在箩筐里做窝,为什么不告sù

爹娘呢?害得爹爹被蜇成那样…”方菲嗔怪的语气,望着儿子却是满脸的笑意。

“我…”林遥望着娘亲,神色一愣一愣的,很无辜。

“好啦…”方菲弯腰,将一朵野菊花插在儿子的头发上,又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头,旋即转身跑开了。

“娘——”林遥被捉弄,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追向前去……

此刻储物室内,封黎用刀子割出蜂巢,林毅就用纱布包裹着蜂巢挤压,将蜂蜜过滤到木桶里,已经是满满的一桶。

“装不下了…”林毅无奈笑道。

“你这里花多,还真是有货,果然割出来的蜂蜜也着实不少…”封黎叹道。

“这箩筐…就这样吧!”林毅说道。

“也好,多给蜜蜂留点过冬,希望明年有更多的收获…”封黎将刀子上那块已经割下的蜂巢,放到林毅手中的纱布里。

“太满了,若是过滤了这块,恐怕就会溢出来……”

“还有木桶么?上面还有一箩筐没割呢!”

“总得留一个木桶,好洗衣、洗菜……”

“那,别的什么……可以用…”封黎沉吟着…

“用葫芦来装…”林毅看见储物室的老葫芦,忽然想起便接口道。

“对!用葫芦最好不过…”封黎顿时也是眼前一亮。

“只有两个木桶,葫芦倒是大把的不缺…”

“用葫芦装,还有一个好处是,我可以直接拿去销售,再方便不过…”

“嘿嘿……那也是,那我马上拿葫芦去洗……”林毅说着,将那些老葫芦一个一个取下来,放到一个畚箕里。本来每年留种子,都有若干老葫芦存下来,做水瓢、即便是做酒葫芦也用不了那么多,倒占据空间。想到用来装蜂蜜太合适了,林毅有点小小的兴奋,往往这样的时候,总会出点意wài



林毅此刻也免不了,拿掉了外面的葫芦,里面的葫芦松了一下,便哗啦啦地全部滚落了下来,连木架上的青葫芦、冬瓜、南瓜,都在动荡摇晃。

“林老弟…”封黎赶紧伸出手来帮扶,稳住了便接着说道:“…从我们结识,然后我到你这里贩瓜,四年来一直惊喜不断,瓜好卖、鸡好卖、鸡蛋也好卖,各种果子都好卖,如今我已是五辆马车的队伍,十多个人跟着我吃饭干活。而老弟你,现在有梨树上千棵,鸡也数以千计,加上其它那么多果树,年年还照样种瓜,却依然只是一家三口守着这块地方,没有雇用一个人打下手,我真是服了你……”

“是呀!一晃眼都已经四年过去,我儿子都已经五岁了…”林毅感慨了一句,收拾滚满在地的葫芦。

“你也知dào

,你儿子都已经五岁了,一家三口挤在一间茅庐里,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要挤到什么时候?呵呵…”封黎说着不禁笑了,笑得有点捉狭。

“这是个问题…”林毅用双手将葫芦放稳当上去,随口回应了一声。

“什么是个问题?压根就不是个问题,不知dào

你怎么想的…”

“怎么?不是个问题呢……”

“这块地不是你的么?”

“是呀!我有地契。”

“既然是你的,那还有什么问题呢?这块地方五百亩,你想建多大的宅院,也都绰绰有余了,你缺钱么……我可以借给你,嘿嘿……”

“封大哥说笑了…”

“虽然是说笑,但你如果真的是想建豪华大宅,才一家三口暂时窝居在一间茅庐里,我还真要助你提早完成愿望…”封黎爽朗地说道,却还是有点挤兑的意思,自然不会认为林毅会缺建宅院的钱。林毅、封黎四年多来的关系,就好比庄家、跟庄,两人收益成正比,当然庄家会更多,跟庄的心里有底。

“呵呵,那倒没有…”林毅莞尔。

“那你是为何?没想过在这里长久居住下去…”封黎问道。

“哦……倒真是没想过…”林毅的神经被触动,想到这个问题,关键确实在于没有考lǜ

要在此过一辈子。起初搬迁到这里,是受到戴兴顺的逼迫,想离开这个地方,又因为戴兴顺的威胁,不敢远走高飞,在茅庐一住就是四年多。…,

四年多来,迷茫地努力着,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太遥远的事情都不去多想,甚至错过了参加科考这样关乎前程的大事,只因为不知dào

怎样脱身。而今年的科考更是没有想头,一直埋头在种瓜、种豆、种果、种树、种篱笆,埋头在这块土地上,埋头于养鸡,埋头于现实的生活,书本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哪里还有锦秀文章可贡献皇家,心里只有自己这小小的一家三口,只有妻子、儿子。

如今回顾过去、瞻望未来,居住于荫冈这四年多是幸福的、是美满的,是自己心里不敢奢望,却又真zhèng

拥有的生活,而这块地方已然形成了气候、不知不觉打下了基业,是自己一家三口付出劳动汗水,才换来如此的局面,现在即便是可以离开戴垟,恐怕也舍不得了。

安身立命,是应该好好的,考lǜ

考lǜ

了……

“为什么?”封黎不解,四年来依靠贩卖林毅这块地方的产物,那是走上了一条正确的致富之路,自然希望更好的向前发展。

“以前没去想,现在是要想想了!”林毅点头说道。

“你呀!不是寻常人…”封黎摇头感叹。

“从何处着手呢?”林毅喃喃了一句。

“建宅院呀!”封黎感到好笑,又说道:“你现在住着茅庐,一个人操持这些事情,我都惊讶了,你是怎么忙过来的……”

“我也不知dào

,是怎么忙过来的…”林毅说得是实情,每天感到有做不完的事,但做起来又出奇的顺利。想不通也只能用时来运转,天地皆同力来形容,当然有时也会想到,是儿福星高照,自从儿子出生以来,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现实。

“我现在来贩货,带着人马到你的树上去摘,其实我更愿意你有差使的人,我一过来就能贩到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即便是价格提高一成…”封黎直言不讳,继xù

说道:“…你目前种植的果树、开荒出来的瓜地等,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亩,还有那么大的空间,如何拓展下去,再加上明年又养蜜蜂……”

070.品茗商谈,共襄盛举

“说起来,确实好多事情呀!”林毅感慨道。

“我都替你焦急了,你倒是如梦初醒的样子…”封黎真有点想不通,又建议道:“…你是应该建一座大宅院,养一堆下人帮你干活,继xù

开拓这片土地,这才叫进取……”

“要建宅院,我却也没有门路,这还得请封大哥指点…”

“你既有这个决定,我当然义不容辞,正好认识几伙建筑工匠,随时可以帮你找来。我原本在今年,准bèi

要购置十亩地用来建宅院,结果购置了五辆马车跑县城,又改变了当初的主意。便没有在乡里购地,准bèi

在县城选购一块地皮,当然县城的地皮价钱比乡里要贵上许多,还需yào

考lǜ

…”

“封大哥是想立足于县城,更好的开拓市场……”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县城的市场已经不用担忧,我想在县城立足,是还想添购一些马车扩充队伍,再南下跑州城…”

“南下温州城…”林毅有些惊讶,没想到封黎有如此气魄。

“不错!但我这个大胆的想法,能否实现关键还得看你,如果你仍然只是一个人,守着现有的这点瓜地、果树,而不继xù

开拓的话,我也就没必要跑温州城…”封黎毫不含糊,坦白说道。

“呵呵……那是的…”林毅干笑一声道。

“对于从其它地方贩货,我没有信心,对你这块地方所产之物,我却很有信心。”封黎毕竟已经从这里贩卖了四年的瓜果,这是从实践中得出的见解,由衷之言很直率,也非常真诚,“以目前的局面来看,只有夏秋两季,我的五辆马车才能全部派上用场,所以我还要建议你,除了再多种些果树之外,可以再大量的种些茶树、油茶树,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定然也会产出别具风味的好茶叶、好茶油…”

“哦…”林毅听见提到茶,才想到两人杵在这储物里,才想起说是要去洗葫芦,也忘记了动身,谈得过于投入,那不如索性一点,“…封大哥,我们到凉棚那边,坐下来一边喝喝茶、一边好好商谈一番……”

“也好!”封黎点头,欣然同意。

两人迅即来到凉棚落坐,林毅随手拿起茶壶,感觉茶水尚热乎,显然是妻子不久前烧了开水沏好的,便在两个白色瓷碗里,直接倒了两碗。

“请——”

“色泽清黄,这是什么茶?”封黎不禁问了一句,端起来饮了一口,满脸疑惑之色,“淡淡的清香味…”

“呵呵,内子与小儿摘的野菊花,晒干了就说是茶…”林毅笑称之,继而又道:“…不过喝起来,倒也别有风味……”

“原来是野菊花,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没想到野菊花也能做茶…”封黎赞叹着,心里不免感到惊奇。饮茶之风,虽然在大楚皇朝已经兴起,而花茶却还尚未出现,无怪乎封黎一惊一乍,觉得新奇了。

“封大哥居然也认同此茶,哈哈……”

“如此好茶,真的意想不到,是每年秋天漫山遍野的菊花,望见或许会驻足留恋,又都错过了…”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林毅难得有心境,吟咏了一首诗来应景,又感叹了一句:“遥想五柳先生当年,对称菊那可是情有独钟呀!”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封黎随即和了一首,笑谈道:“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却只知饮酒之乐,而不知品茶之趣,未免少了许多雅兴…”

“饮酒、赋诗、赏菊,独乐乐,无怪乎、无怪乎……”

“孟夫子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梅兰竹菊四君子,你这里只其二,尚缺少的梅兰二者,可补种上……”…,

“要得、要得,只是种子难得…”

“我可为你寻来,嘿嘿……”

“那茶树、油茶树…”

“也为你寻来,只要茶籽便可么?”封黎说着又问了一声。

“应该可以,只是恐怕…成活率难以保证…”林毅种树至今,已经有不少经验了。

“那就没多大问题,若成活率不足,可以到时再补种一些就是…”封黎说着,琢磨了一下又道:“…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最好给你雇几个茶农过来,制茶工艺恐怕没那么简单,总还得需yào

有行家里手才行……”

“嗯。”林毅点头,同意。

“这些事,要一步一步的来,当务之急还是你的宅院,要先建起来。”封黎把话题扯回来,又补上一句:“否则也只能在戴垟雇人,短工打下手可以,技术活恐怕干不了。”

“建一座宅院,需yào

花费多少银两?”林毅便即问道。

“你有地皮,就是七进深的大宅院,满打满算三百两纹银足矣。”封黎回答得很豪气。

“用不了那么大,三进深大概需yào

多少?”林毅莞尔笑了笑,又问道。

“要是三进深的话,一百五十俩就足够了,要是五进深,也用不到二百三十两,当然你若要建得精致,花费肯定就要大一点。”

“就三进深吧!”林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决定下来。对建宅的价位并不意wài

,来戴垟快六年了,起初花费一百两纹银买下那所简陋的房子,当然也已经知dào

很冤。虽然一百两银子在京城只能买到茅房,但来到乡野地方,行情天差地别不一样,只是以前从未离开过京城,小两口就是满怀激情的愣头青,被人坑蒙陷害也分不清好歹……

如今都过去了,退一步想想:那一百两银子若非买房花掉,也难免不会被当年的那贼子偷去,恐怕就连一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这块五百亩的地方,却是当初那所一百两银子的房屋,折价抵偿而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经lì

了几番风雨,终于是见到了彩虹,老天爷有眼呀!

“我尽快帮你联系建筑工匠…”封黎哂笑了一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急。”林毅报之一笑,接着说道:“封大哥,早些天听你提过,从此地去县城,路不好走…”

“主要是马车,从这里出去二十里的路程,感觉比四十里还远,需yào

花上一个多时辰才到得了官道,然后南下就快了……”

“即是如此,我想拿出八百两银子,先修一修这条路…”

“哦?!”封黎吃惊不小,没想到林毅会有如此豪情,当即附和道:“林老弟既有如此博大的胸怀,我也要奉陪一番,愿意拿出二百两银子,凑上一千两共襄盛举!”

“好呀!那我们就共襄盛举…”林毅欣然回应。

“就这么说定了,修条大马路出去……”

“修条大马路,连通至官道……”

“一言为定…”封黎伸出手掌。

“驷马难追!”林毅随即也伸出手掌,与之合击了一下。

两人结交四年以来,一直很对脾气,但还从没有像如今这么,相谈得如此畅快,真的是连臭味都相投。如今的林毅,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上千贯总还是有了,况且照这样财源滚滚下去,家资上万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封黎搭在了一条船上,从艰难之时一路走过来,交情自然非同一般了,至此更上了一层,堪称莫逆。

林毅出生在官宦之家,却是遭逢变故家道中落,父母逝世后一直视考取功名,为惟一的出息之路,然而一个人的命运,真的没有定数。

林毅现在,虽然难得拿起书本,骨子里却是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也就是儒家所谓的人生三立:立德、立功、立言。而三立中,首要是立德,指做人,再则是立功、立言,指做事、做学问。三立具体又指:“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立德,最基本的体现便是行善,广结良缘。孟夫子曰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林毅当初困顿在这里,先是感到进退维谷的茫然,再后来是行到水穷处的决然、坐看云起时的释然,向往的仕途也被断送了,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当然要积德,而最能与人方便的善举,莫过于修桥补路。

封黎是什么情况呢?出生于农家,十年寒窗苦读,与林毅同一年参加的乡试,同样的名落孙山,而当此时父亲病故、母亲垂垂老矣。

封黎面对浮云般的前程,望着逐渐苍老下去的母亲,形势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封黎决然的扛起了这份责任,一个儿子对于母亲的责任,六年来的艰辛发奋,终于蜕变成了一个真zhèng

的男子汉。

头顶天、脚踏地,走出一条非常之路,尽显男儿本色。

顶天立地,是男儿的豪迈、是气概、是血性。

(感谢冬の廿一、施主留步啊、kccbc,三位书友的打赏,感谢冬の廿一、蘇尕落的催更票,让更新票猛烈地砸下来,让我无处逃遁,让我迎难而上,感谢大家)

071.小孩子的心性,喷嚏

林遥屁颠屁颠的,采起野菊花来,那是相当的快,一会儿放两三朵进篮子,一会儿放三五朵进篮子。方菲放了两朵进去,见已经有大半篮子了,见儿子又采了四朵过来,放进了篮子里。

“好了,娘拿去晒…”方菲提起篮子道。

“嗯。”林遥点了一下头,没等娘亲动身,却是先一步跑向那些果树而去。

“在地上捡到的果子,要记得洗干净了才吃…”方菲扬声叮嘱了一句。

“记得啦…”林遥清脆的回话,远远传来。

方菲一边向前走,一边望着儿子小小的身影,像个精灵似的跑到柿子树底下,不禁摇头微笑。走进了茅庐,旋即拿出一个大簸箕,放到太阳照耀之处,将野菊花散开晒在上面。

林遥夺舍新生之后,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对付一切冒犯的妖物毒虫,张口就吞噬,但是仍然很贪嘴,正如这个年龄小孩子的心性一样,特别喜欢吃果子。

每一种果树,只要结出果子来,林遥没等到成熟的时候,就已经都尝过了。当然,并非捡着地上的尝,只是方菲时常见到儿子嘴里吃着鲜果,误以为儿子是捡着掉在地上的果子在吃。对于这样的误会,林遥自然是乐于如此,有时还刻意地娘亲面前,从地上捡起一枚果子塞进嘴里,便造成了印象。

此时,林遥独自在柿子树下,小手掌伸开,只见一颗红透了的柿子,蓦地从树上掉落了下来,很妥帖落到小手掌心。林遥拿着闻了闻,才悠然地咬上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心里直赞道:好吃的不得了……

林遥吃得津津有味,最后连核也一并吞掉了,嘴里咕哝:果子果然是越熟越好吃,这柿子早些天还是麻麻涩涩的,今天就甜甜腻腻的大不一样,不知那栗子熟得怎么样了?

旋即,林遥小手掌一招,便有一颗栗毬飘射而来,落入到手里。轻巧地握了下,刺状总苞片便即掉落,林遥手上托着三粒棕褐色的果实,打量了半晌,心里感到奇怪:这些年吃过的瓜果,栗子算是看上去最不起眼的,而且个小,然而却足以称得浓缩的精华,小小的果子里面,蕴含的能量比其它瓜果要多得多。

林遥捏破栗子的坚壳,将果仁塞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遥儿,栗子好吃么?”方菲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空篮子。

“娘,你也尝一个…”林遥将一粒栗子递上去。

“我不尝。”方菲暗暗好笑,看出儿子是觉得味道不怎么样,小嘴还真是挑剔。

“那我们去摘石榴…”林遥萌萌地说着,懵懵地缩回手。

“石榴树太高,娘够不到……”

“能够到…”林遥争辩,明明石榴树结的果子,还没高到她够不着的地步。

“够得到我也不去,我是来摘栗子的…”方菲固执地抬杠,漠然的望着儿子,无动于衷、不形于色。

“好吧!”林遥妥协了,要将两粒栗子放进篮子里。

“笨笨的爱贪嘴。”方菲俯身将篮子放到地上,旋即轻轻刮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头,笑逐颜开道:“栗子要炒熟了,才好吃。”

“哦。”林遥顿时明白,欢声笑道:“快摘,摘回去炒。”

“好啦,好啦。”方菲微笑摇头,扯住栗树枝条,开始采摘,“栗子有毛刺,急不得、快不了啦……”

方菲小心翼翼地,将枝条上的栗子一个一个摘下来,丢进篮子里,等这一枝条上的栗子摘得差不多了,真是好不容易。就在她松手放开这根枝条,去抓另一根枝条时,林遥意念一动,顿时噼噼扑扑的声响,仿佛是她放开这根枝条晃荡的力量,致使栗子从树上掉落。

“哎呀…”方菲惊呼了一声,然后喜出望外道:“…一下子掉落这么多,遥儿快来捡……”

“来啦…来啦…”林遥欢快地,飙飙跑了过去。…,

晌午的时候,方菲将栗子炒好,端到凉棚的桌子上。林遥迫不及待地抓了一颗,正要用手捏破,见娘亲目不转睛的望着,便将栗子放进了嘴里,用牙齿咬破,这才慢慢品尝起来。

“好吃么?”方菲笑问。

“嗯。”林遥点头,又道:“娘也吃…”

“菲儿…”林毅从外面走进来,似有事情要说,见到桌上那碗炒熟了的栗子,随手拿起了一颗,便吃了起来。

“父子俩,一个德性…”方菲嗔笑道。

“嘿嘿…”林毅宝里宝气笑了下,儿子跟自己一个德性,又哪会不开心。望了眼儿子的吃相,便望向妻子,正色道:“…菲儿,你说我们建宅院,建在什么位置好?”

“建宅院?”方菲愣怔了一下,却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期盼着回京城,又沉浸于儿子带给她的幸福,在困惑中快乐着,此时面对现实,回过头一看,这里已经是一份不错的基业,属于自己的三口之家,若是这样的生活继xù

下去,又何尝不希冀呢?即便是能够回京城,恐怕也真的有点,不忍舍却。

“哈嚏…”林遥打了个喷嚏,不是有意的。

“遥儿……”方菲关切地走到儿子身边,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样?”林毅关心地问,小孩子受点风寒很常见。但林遥还是首次打喷嚏,一下子把林毅、方菲弄得紧张起来。

“没…”方菲发出了一声,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没怎么样吧……”

“我来摸摸看…”林毅旋即也走过来,俯身摸儿子的额头。

“没…没事…”林遥挣脱了父母,愣愣地望着他们,心里却是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忽然打喷嚏。林毅、方菲对视了一眼,又望向儿子,都是满脸的关切之色。

“怎么样?”方菲哪里放心,问丈夫。

“遥儿,觉不觉得…哪里不舒服…”林毅问儿子。

“栗子好吃,我没事…”林遥走近父母跟前。

“好吃…谁跟你抢呀!”方菲理解成是儿子吃得太急了,呛了一下的结果,随手帮儿子擦掉嘴角的渣滓。见儿子愣着神情,肤色白皙却没有那么粉嫩,那是经常晒太阳造成的健康状态,便捏了捏儿子的脸蛋,瞅着儿子呲牙咧嘴地忍耐却没有吱声,情不自禁笑颜舒展,顿时心境开朗。

“好吃…也不要吃得太多…”林毅望着如此诡秘的妻儿,还能说什么呢?

“我要吃…”林遥大声嘟囔一句,伸手抓了一把栗子,转身跑出了凉棚。

072.寂寞如雪,毙敌利落

为什么打喷嚏呢?难道真是因为吃炒栗子引起的么?林遥心里嘀咕,又摇了摇头,觉得没这样的可能,随手捏破一颗栗子,将果仁丢进嘴里,津津有味咀嚼了几下。

“哈嚏…”忽然之间,林遥又打了一个喷嚏,嚼碎了的果仁也随着唾沫星子,出去了一大半。林遥神色一动,被这样的怪现象弄得哭笑不得,无奈何地正要下定论的时候,耳朵里却出现了声音…

“老头,我跟你说话,你能听见么?”如此清脆悦耳的声音,还会是谁?自然是水仙花儿那丫头。林遥不禁莞尔,顿时恍然:原来是她在念叨我,难怪我直打喷嚏……

“五年了,你真的仙去了么?”

“当然没有…”林遥不禁喃喃了一句。

“啊!老头……老头…”水仙花儿惊叫起来,声音变得非常激动,“…是你么?是你在跟我说话么?你能听见我说话?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是么……”

嗯?林遥心里大吃一惊:她居然听见了我的喃喃声…

林遥沉思片刻,心下澄明:并非她能听见我在这里说话,而是我用意念对她说话,使她能够听得见…

“老头,你就现身出来吧……”水仙花儿满洞天飞跃寻找,甚至迎风站立在洞口高处四下观望,又哪里找得到人影。林遥琢磨着,要不要回答她,要不要去见见她,半晌之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出现,目前自己还需yào

成长,默默的关注这一切或许会更好。

“老头…”水仙花儿飘落到,洞天当年被雷轰塌的那片废墟上,流下了眼泪。

“老头,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愿意同你一起被埋葬…”水仙花儿蹲了下来,双手环抱膝盖,身子蜷缩着自言自语,轻轻哭泣。

“傻丫头…”林遥又喃喃了一句,意念没有放出去,观察水仙花儿,果然未见她反应。

“没有你的岁月,你知dào

我有多孤独么?就像你说的那样,寂寞如雪……”

“我会想你说的每一句话,想象洞天里满是你的影子,想着你躺在岩石上的姿势,想着你的神情,想着你潇洒吞噬那些飞来吃我的妖物,想着你的大嘴巴,想着你骨溜溜转动的大眼睛,想着你扁平的鼻子,想着你的头发、胡须、眉毛从灰白到雪白,想着你现出原形,我不讨厌你那副模样了……”

“我真的、真的不讨厌了,呜呜……”

真是言者伤心,听者也想落泪,更何况这些话都是对他说的。林遥眼眶湿润了,心里说道:丫头、丫头,别哭、别哭了,我还活着……

“我总是想着你,就躺在那里懒洋洋的观天…”水仙花儿站起身来,抬头仰望,“…你说天上的浮云,时而会蒙蔽我的双眼,要穿过云层,才会发xiàn

深远、看到深邃。可是我一个小妖精孤零零的,看那么远、看那么深又有什么意思呢?宁静,宁静就是品味寂寞么……”

唉,可能是吧!林遥心里感叹。

水仙花儿仰望着,良久、良久……天穹中的浮云飘过,又是蔚蓝的深邃。蓦然间,洞口却出现了一张网,向水仙花儿顶头罩了下来。林遥当然看见了这一幕,并且看到那是十只蜘蛛精,共同结成的一张毒丝网。

只见,水仙花儿俏生生站立在那儿,竟是不闪不避,待毒丝网落近之时,才挥动手臂向上一托,强劲的法力激荡开去,瞬间将那张毒丝网化得灰飞烟灭。

“你们来呀!你们不是都想吃了我么?来呀,来呀……”水仙花儿神情大变,冲着上空娇声怒吼道。

十只沿着洞壁往下溜的蜘蛛精,不禁都停顿住。然而,水仙花儿却在此时飘身而起,琥珀色的绸带已在手,四面挥击。

啪啪啪啪啪啪……

嗒嗒嗒嗒嗒嗒!

霎时命中了六只,随着六声响,跌落下去又是六声响。

另四只,迅即也动了,不过不是反击,也不是继xù

往下溜,而是往上溜去。来时容易去时难,水仙花儿哪能就这么放过它们,半空中旋即飞跃追击,那凌空翩翩的美妙姿势,有九分像天使,却还有一分像魔鬼。…,

“仙子饶命,是我们有眼无珠……”

“仙子饶命,是我们不开眼……”

“仙子饶……”

“仙……”

四只蜘蛛精,见水仙花儿已经追至头顶上,赶紧开口求饶。

啪啪啪啪……啊…呃…哟…唷…

嗒嗒嗒嗒!

水仙花儿哪听它们废话,爽利的四下分击,将它们全都一一击毙,从泂壁掉落下去。

旋即,水仙花儿飘然而下,身影立定在那块岩石上,娇俏的容颜异常冷峻。琥珀色的绸带迅速收回腰间,只见她身子旋转、拂动着手腕,将那十只趴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的蜘蛛精的精魄一并吸取了出来,一起飘落到手掌上,旋即被吸入口中。

干净利落,好纯熟的手法!林遥被惊着了。

“老头,你说这个世道很残酷,为什么还要把我独自留下?我不快乐…”水仙花儿向着虚空扣问,双臂一挥洒,劲气飘荡而去,将那十只蜘蛛精的躯体,刹那间化为了齑粉。

林遥呆住了,心里有万般感慨,却也郁闷非常,很是无语……

此时,林遥见到一只螃蟹爬上了岩石,是那只有百多岁的螃蟹,若干年过去,它的身子比海碗略大一点了,但离成精还有那么长的一段岁月。

“小家伙,你快乐么?”水仙花儿盘膝坐了下来,面对着螃蟹爬近。螃蟹如望哨般的眼睛探出来,似懂非懂的样子,却哪里能够开口说话。

“唉!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能回答我……”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时常过来陪伴我…”水仙花儿说着,用手指摁在螃蟹厚厚的背壳上,望着它横着左移几步,又横着右移几步,却脱离不了水仙花儿粉嫩的手指,便只好停止下来,

“其实,有时候我好羡慕你,没有成精、没有开窍,便没有那么多忧愁,不知dào

快乐、也就不知dào

痛苦……”

“还有点点,马上好~~

073.苦涩,能量之果

洞天里又归复了平静,岩石上的水仙花儿运气调息,那只螃蟹安宁地趴在旁边,看到这副画面,林遥也不禁舒坦下来,露出了微笑。

林遥也慢慢摸透了,运用天耳、天眼的神通,其实也就是在神识的凝聚之下,穿破一切阻隔的物体,进入还虚之境。天上的浮云已经蒙蔽不了双眼,地上的峰峦也遮不住双眼,真zhèng

的看到了深邃,听到了深远……

收回神识,林遥捏破一颗栗子,悠然地吃起来。

林遥心里直认为,栗子所蕴藏的能量,应该是目前所能见到的诸果之冠了。却未料到就在这一年的冬月,林遥又见了一种果子,蕴藏的能量竟然在栗子之上。

冬月二十六这天,封黎带过来两个布袋,装的是茶树、茶子树的籽粒。林遥便发xiàn

,油茶籽蕴藏的能量,竟是大大超过了栗子,不禁拿起了一颗细看:深褐色的坚果,倒是与棕褐色的栗子,样儿很有几分相似。

林遥非常好奇,将这枚坚果放进嘴里,咬破壳咀嚼了几下,顿时满嘴的苦涩味儿,那是比苦瓜更苦更涩的味儿,当即皱着眉头呸了出去。

“遥儿,那不是栗子,吃不得…”林毅见了儿子的举动,连忙出言提醒…

“吃不得么?”林遥愁眉苦脸,此刻懵懂的神情倒是假不了。

“笨笨的,不管什么果子,都往嘴里塞…”方菲见之,是啼笑皆非,随即倒了一碗清水过来,“…这下好啦!终于吃到苦果了……”

“这是油茶籽,要榨出油来好煮菜吃的…”林毅解释了一句。

“那……煮出的菜不苦么?”林遥漱口之后,便又问。

“当然不苦,很香…”林毅微笑道。

“比花生油还香?”林遥打破沙锅问到底。

“香。”林毅点头,确认。

“娘,比花生油还香?”林遥转而望着娘亲问。

“肯定啦!”方菲回答也很干脆,然后刮了一下儿子的鼻头。

“娘……你可不可以,不刮我的鼻子…”

“噢…”方菲似笑非笑地,伸出双手捧着儿子的脸蛋,对视了半晌,忽然又利落地刮了一下,晏然自若道:“…当然……不可以。”

“……”林遥无奈何地,无语。

“怕娘把你的小鼻头刮掉?”方菲随即笑问了一句。

“……”林遥摇头,仍然无语。

“你想不想知dào

?娘在什么情况下,会刮你鼻子…”方菲收起笑容问道。

“嗯…”林遥点点头。

“在你笨笨的时候……比如贪嘴、玩水、吃饭前不记得洗手,娘就会刮你鼻子…”方菲一本正经说着,忽然噗哧一笑,瞬息间又是满脸认真,“…在你聪明的时候,娘自然就不会刮你鼻子了,知dào

了么?”

“哦…”林遥总算是明白了,但娘亲眼里笨笨的时候,还拿捏不准。

林毅站立在一旁,兴味盎然地望着妻儿,儿子是够古灵精怪的,此时眼见妻子比儿子更加的古怪,也只能是微笑不语了。

方菲望着儿子愣神的表情,纤纤素手便伸了过去。娘亲的一举一动,又哪里逃得过林遥犀利的眼睛,然而娘亲毕竟是娘亲,也只有在爹娘面前,林遥才会感觉自己是五岁,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而不是活了万余年的老妖,思维自然而然显得幼稚,时常不经意的就出现娘亲眼里所谓的笨笨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下……

林遥瞬息间,拿捏准了,掌握好了分寸,没等娘亲的纤纤素手刮落,顿时机灵地转身跑开了,躲到父亲的身后,探着小脑袋,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

“遥儿……终于跟爹爹站在一边了…”林毅高兴地抱起儿子。

“好吧!算你过关了…”方菲春风满面,拍了拍手,继而问丈夫:“…毅哥哥,这两个布袋……茶叶籽、油茶籽都有这么多,你准bèi

什么时候种?”

“年后,春天吧!”林毅回答道。

“春天那么多事情,孵鸡、种瓜、种豆、种玉米……种各种各样的,再种茶树、茶子树,你忙得过来么?”方菲稍微数落了一下,实在数不过来,“还有……你不是也在准bèi

,春天梨花开时还要养蜜蜂,事情都能凑成一堆了……”…,

“一年中,也就冬月、腊月稍微有点空闲,今年的冬月…”林毅顿了一下,续道:“…也没空闲,整天忙着编织蜂箱……”

“没空闲,却算清闲的。”方菲笑道,“建筑的、修路的都忙得如火如荼,你也就是坐在竹林里,编编箱子……”

“冬月没几天了,寒冬腊月事情虽然没那么多,但气温太冷,这个时节就把茶叶籽、油茶籽种下去,成活率恐怕会大大降低,不可取呀!”林毅道。

“你就不应该今年准bèi

种子,宅院都开始建了,明年下半年便可以入住,到时雇佣些人手,若后年春天再种的话,哪用得着这么紧张。”现在生活无忧,对于没有必要如此急迫的事情,方菲自有一番看法,“明年春天的事情,别说忙过来,我想想都替你头疼…”

“封大哥今年就帮我寻来茶树、茶子树的种子,是有道理的。”林毅随即解释着,“茶树成活了之后,要三年才可以采收;茶子树更久,需yào

七年才结果,早一年种下,便提前了一年收获…”

“我当然知dào

,但你也要拈量拈量自己,是否种得了那么多才行,现在整天忙碌得昏头昏脑,还不够?”方菲如刀子般的语气,也是出于心疼丈夫,“这两布袋茶叶籽、油茶籽全都种下去,可不是两三亩地的问题,起码得数十亩吧?看你怎么去种……”

“种不了,就雇些人帮忙,到时再说…”

“爹爹…娘,我去种…”身在父亲臂弯里的林遥,突然说道。

“遥儿……”

林毅、方菲异口同声,忽而又同时哑然,面面相觑着。夫妇俩的心里都很复杂,不知是惊是喜?难以言喻。

如今,夫妇俩哪还会认为,儿子是信口雌黄?那将近三十亩,一千余株挺拔的梨树,可是明摆在那里,别人不知dào

都误认为是林毅的劳动成果,林毅以为是妻儿合力的壮举,方菲是稀里糊涂的却又有点点明白,只是没去想那么多。

此时此刻,林毅、方菲哪里怀疑儿子的这个能力,然而又哪能放心呢?让五岁的儿子去做这么劳累之活,作为父母难免有几多的不舍得,头脑里都晕了。

074.诡秘莫测,雷公菌

寒风中,枇杷树花开花谢,已是新的一年。

大地苏醒了,风往北吹了,杏花开了桃花开,梨花又盛开……

荫冈的最北边,方菲带着儿子正在玩耍?好像……不是,那是在忙活,娘儿俩这是在播种子么?方菲将油茶籽一粒一粒往地上扔,她在前面扔下一粒,儿子跟着便踩一脚。

若是林毅看到这种情况,不知会说什么?开春了,事情确实太多太多,林毅忙得喘不过气来,儿子揽下了种茶树、茶子树的活,方菲自然要给儿子做帮手。

方菲哪里想得到,若是她不参与,儿子只要瞬间工夫,就会把种茶树、种茶子树的事情解决掉。她参与了,工期就拉长了,娘儿俩如此这般已经忙活了半个月,估计还得要大半个月,才能忙完。当然说不上累,这样子的种法,简直就是陪同儿子,在玩耍!

方菲在最开始那一天,是扛起了锄头准bèi

上阵,尽管四年前那次种梨累得够呛,且半途而废了,但这次还是咬咬牙,下定大决心。然而,却听见儿子说,不需yào

带锄头。

不需yào

?方菲有些迷糊地问,儿子点头确定。

方菲便扔下了锄头,儿子确定说不需yào

,那就是不需yào

了。方菲感性,若是换作林毅的理性认知,免不了又要说这是胡闹,儿戏!林毅现在没空闲,因此根本顾及不了,妻儿如此般的胡闹儿戏。

就算是儿戏,娘儿俩也玩得很认真,不亦乐乎。进度却并不算快,单是油茶籽都还没种完呢!但也不算慢,如此轻松、简洁的种法又哪会慢?

隔五六尺扔一粒油茶籽,间距要比梨树小一倍,半个月下来,估计已经占用了三十多亩土地。茶叶籽比油茶籽要小,同样的一布袋个数肯定就多得多,但茶树比茶子树的间距,肯定也要小得多。可以估算,将这些油茶籽、茶叶籽全部种完的话,至少要五十亩以上。

“娘,我累了,饿了…”林遥停止脚步说道。

“好吧!回去做饭…”方菲回应着,将布袋放在地上。从吃了早饭过来种,还没有一个时辰,但每天都是这样,太阳升高了的时候,儿子就嫌累了。此时,方菲望着儿子,明媚的阳光辉映下,脸蛋儿一粒汗珠都没有。倒是自己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汗,方菲忽然想:莫非儿子不是因为自己累了,而是怕我累了?

一念至此,想起种种迹象,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况且,儿子向来异常懂事,像天上的福星降世,不能以常理揣度……

“娘…你怎么了…”林遥见娘亲有些走神,不禁问。

“哦,娘没事…”方菲回过神来,心下已有计较,便道:“…布袋里的油茶籽已经没有多少了,娘想趁现在还早,不如种完了再回去……”

“那、那好吧!”林遥哪知是诈,顿时同意了。娘儿俩比心计,还真是各有千秋,一个古灵精怪,一个玲珑剔透,都有那么点狡黠、诡秘莫测。

方菲便拿起布袋,继xù

一粒一粒地扔,此番有意试探儿子,剩余的油茶籽没有多少也不沉,于是不动声色,却逐渐加快速度。同时留心到,跟在后面的儿子蹦蹦跳跳,亦步亦趋那是精神十足,一脚一脚踩得也都还是那么有节奏,又哪里是累了。

方菲倒真的是累了,但仍然没有停止,坚持着把布袋里的油茶籽,全部播完出去。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眼见儿子面不红、气不喘,依然是那么的神采奕奕,心里顿时雪亮:儿子平时玩耍,就是炎炎烈日当头照,也没见他在乎过,但来这儿种茶子树,却是太阳升高了就要回去,晌午过后不出门,要等到傍晚才动身……

原先儿子不急,方菲也不急,只是没有如此这般的思考。歇了会儿,方菲心情舒畅,精力也就恢复得快,见儿子耐心地等待在那儿,便走过去抱起来。

“遥儿,我们种完了,回去吧!”方菲想明白了也不点破,如云淡风轻般微笑道。…,

“嗯,回去。”林遥点头应声。

“饿着了没有?”方菲边走,边问了一声。

“饿过头了,不饿了…”林遥信口对答。

“小鬼头!”方菲笑盈盈的在儿子额角,爆栗了一个。

荫冈的地势北高南低一点,有很小的斜度,赵家一窟鬼呆的那块凹地,在中间偏东的位置,约摸有六七亩宽大,东南面过去,就是那片梨树林的西北角。梨树林的东面,靠近荫冈东面的边缘,北面差不多是荫冈纵向的中间位置,再往北走一个梨树林那么长的距离,才到种茶子树的地方。

娘儿俩从东往西播种,油茶籽种完了,那是在横向的中间位置,距离南面茅庐所在的位置,大概要有一里远。方菲抱着儿子走在原野上,高低起伏的有些是土堆、有些是岩石,岩石都是露出低矮的小部分在外面,埋在地下的部分不知到底多大。

这段日子,方菲在这些岩石间走来走去,发xiàn

这些岩石各式各样,其实挺好kàn

,每次过往的时候,都不免留意几眼。

今天完成了一件事情,感觉非常轻松;又发xiàn

了儿子的一个秘密,感觉非常惬意。走在岩石间,更是闲情逸致地欣赏起来,忽然注意到岩石嶙嶙峋峋的夹缝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物质,又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方菲放下儿子,有点好奇地走过去,俯身拣起了一团,细细观察了一番。

“这……是什么呢…”方菲喃喃着,思索着。

“是打雷,就会有的。”林遥敏感回应,当然是见过的,只是不知dào

如何称呼之。

“打雷……哦,是叫雷公菌…”方菲想起来了,曾经在戴程氏吃饭的碗里见过,当时还好奇地,问了下戴程氏吃的这鼻涕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戴程氏便说是雷公菌,打雷下雨天之后便会有。林家搬迁到荫冈,跟戴程氏不做邻居好多年了,一时之间就没想起来,况且当时见到的是已经煮熟的样子,方菲记忆力再好,还是难免感觉似是而非。

这些年,林毅变成了大忙人,方菲带着儿子闲得慌的时候,心思也花了点在厨艺上。厨艺精进了,口味自然而然就刁了,见到没吃过的食物,当然就想要尝尝鲜。

于是,方菲从岩石夹缝里,挑着一些较干净、大块的拣出来。

“娘,我兜着回去…”林遥双手拿起衣襟,热心道。

“好呀!兜回去做午餐…”方菲随即将拣出来的雷公菌,放到儿子的衣襟上,又随口问道:“…遥儿,你怎么晓得,打雷就会有这个……”

“我…是知dào

的…”林遥回答,等于没有回答。心里却是感慨万千,雷啊!

方菲拣够了,差不多三个人吃的量,便带着儿子回家了。清洗好,立即下锅煮出来,方菲先尝了一下,味道……非常非常好吃呀!

摆上桌之后,林毅边吃边赞不绝口,林遥顾不得说话、只顾大快朵颐,父子俩半会儿就将一碗雷公菌吃了个底朝天,方菲盛饭的转眼工夫过来,就已然捞不到吃的了。

“明天,多拣些儿回来煮…”方菲哭笑不得,无奈道。

“下午就去…”林毅、林遥父子俩,是异口同声。

075.焕然一新,林荫庄

大马路,逐渐地一里一里修了起来,宅院也一砖一砖地建了起来。

宅院坐北朝南,位置在茅庐的东面,间隔着橘、橙、柚树,后面是梨树林。往前五十步就出了荫冈范围,是地势低平而开阔的原野,再过去约摸半里远才是稻田;往东百步出荫冈的界线,原先有一条人走出来的泥路,现在已经拓宽铺修成马路,再过去也是原野。

林毅起初想不明白,戴垟还有如此多没开荒的原野,当年为何来荫冈抢地?这几年,也有些人在前面的原野上种果树,但成活率都不高,成活了的也没有长高,再加上这里离谷梁坡有两里,离戴家、娄家聚居的村落有三里远,戴垟人种下这些果树也就不了了之,活了的也干枯死了。林毅便想通了,这应该就是《运命论》所谓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随之心下唏嘘,顿时也如《运命论》中引用《论语》子夏曰的一句话,来感叹:“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到了八月份,三进深的宅院竣工,还没有到十五,林毅一家三口索性就搬进新居过中秋节,之后才添置使唤人手。

转眼,九月份来临,托封黎陆陆续续从县城顺带,该需yào

的家具也都配置齐全了,买了一个小婢一个小厮,雇了十个家丁。林遥满六岁,与爹娘分床睡,当然住进了东厢房。

九月初旬,进展顺利的那条大马路,二十里的也终于宣告竣工。在这个秋天,两件大事落实完成,当然非常值得高兴,林毅虽然没有高调庆祝的念头,但乔迁新居也应该设宴,请不多的几个朋友,吃顿小酒席。这是一份心意,于是定在九月初八,重阳节的前一天,邀请了戴喜贵一家大小、封黎,还有谷梁奋发、戴仲强、娄今生三位。

日子到了,早膳过后不久,戴喜贵夫妇带着八岁的戴小黑,与谷梁奋发、戴仲强、娄今生,另外还有三人,一起出现在林毅的新宅大门口。

“喜贵大哥、大嫂…”林毅迎了出来,这些年虽然住得远了,关系却是更近了。随即又招呼众人,“…奋发大哥、今生大哥、强子哥……”见到另外三个,却是不认识,顿时愕然了一下…

“林先生,我们三个是不请自来,确实有些冒昧了…”此时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林毅兄弟,这位是戴默金户长…”戴喜贵随即介shào

,接着又介shào

另一位五十来岁的汉子,与一个三十来岁的憨厚青年,“…这位是娄椽耆长,这位是戴有亨二少爷……”

“原来是户长大人、耆长大人,与里正家的二少爷…”林毅淡淡打了声招呼,心里却不禁悬了起来,也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嘿嘿,看来林先生不欢迎我们三人呐!我们来此讨杯水酒喝,当然备了一份礼…”户长戴默金笑了笑道,旋即向戴仲强、娄今生两人吩咐,“…打开来……”

林毅这时才注意,戴仲强、娄今生两人抬着的一块匾,只见他们将外面覆盖的红布掀了开去,便看到上面的三个字:林荫庄。

很显然,这是一块很有规格的匾额,应该是为林毅这座宅院专门定做的,正适合挂在众人眼前的大门上,从匾上的字体书法看,估计出自老学究之手。林毅想起昨天,戴喜贵过来交淡了一阵,是问过宅院要取什么名号之事,因为没有考lǜ

到要挂牌,还奇怪戴喜贵怎么关心起这个,原来是背后有人指点,探口风来着。当时封黎也在场,见林毅一时无语,便说了一句:“就叫‘林荫庄’也不错。”林毅当然懂得封黎之意,“林家”“荫冈”“庄园”结合成“林荫庄”,可以说“意”“境”都恰当,于是一笑置之。

“林先生,恭喜恭喜…”户长戴默金拱手道。

“林先生,贺喜贺喜…”耆长娄椽拱手道。

“林先生,恭贺乔迁之喜,不成敬意…”二少爷戴有亨拱手道。…,

“三位客气了…”林毅有点晕,实在搞不清状况。

“挂起来、挂起来…”戴喜贵笑道。

“苏落,去拿梯子…”林毅出于对戴喜贵的信任,吩咐身后的小厮。

两名家丁不用林毅吩咐,从戴仲强、娄今生手上接过牌匾,等苏落扛来长梯,当即便稳妥地挂了上去。

林毅拿出待客之道的样子,将众人请进了客厅,一张大圆桌上,梨子、枣子、石榴、橙子、柚子、栗子……摆的满是果盘,真可谓应有尽有。戴程氏跟方菲拉家常去了,戴小黑自然是找林遥去玩了。

“户长大人、耆长大人、二少爷,请随意吃…”林毅微笑招呼着,又对戴喜贵、谷梁奋发、戴仲强、娄今生四人道:“…大家随意吃……”

众人边吃着水果、边闲谈,林毅当然是边闲谈着、边察颜观色,然而感觉戴有亨跟戴有利气质完全不同,戴默金、娄椽二人也跟戴兴顺有所不同,或许还真是来道贺的。林毅心想道:若有别的目的,喜贵大哥应该会提醒我,若说他们不请自来没有目的,又怎么可能?戴有亨来此到底是什么目的,里正戴兴顺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呢?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林毅现在便是这种心情,免不了有点忐忑。不敢往好的一方面去想,从客观上来看:林毅在荫冈这里,尽管宅院已落成,有家也有业,但还是属于黑户,戴默金三人送来这块牌匾,就等于是官方承认;对于以前刚刚私奔到戴垟的林毅、方菲而言,就是要做黑户,要隐居起来;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林毅要安身立命,要为儿子的前程着想,即便还是隐居,但意义已然改变,甚至都想有机会,回京城探望岳父、父母。

临近晌午的时候,封黎也赶到了,便即开始了酒席。林毅放松心情,招待着众位,由于多了戴有亨、戴默金、娄椽三位不速之客,自然就多了些许客气,少了随意。

076.里程碑

“林先生与封黎老弟,慷慨解囊修了这条路出去,那是造福一方,功德无量呀!本人敬你们二位一杯…”戴默金忽然提起二十里路的事情,举起酒杯道。

“户长大人言重了,在下愧不敢当。”林毅连忙谦逊回应,也举起酒杯,说道:“在下夫妇来到戴垟,快有七个年头了,儿子也满六岁,应该做点贡献。”

“能够顺利修好这条路,离不开戴户长、以及二少爷、娄耆长的鼎力支持,这杯酒应该先敬三位…”封黎举着酒杯说道。此言不虚,毕竟这条路其中有五里长在戴垟地面上,修路诚然是大好之事,若戴垟里正不同意,即便是拿出再多的银子,恐怕也阻碍重重。

“林先生与封黎兄,行的是大善之举,修这样一条大马路连通至官道,也是我们戴垟人之福。”戴有亨举杯回应道,“我等感激不尽,又哪有不支持之理。”

“二少爷说的是。”娄椽附和了一句,耆长负责的是捉贼捕盗,当然没有那么斯文,举起酒杯,“别敬来敬去的,一起干杯多痛快。”

“耆长大人说的是,大家一起干杯…”林毅便即欣然附议,已经不胜酒量了,再吃敬酒那就摸不准方向了,见到躲过去的机会肯定要趁机抓住,又向没有举杯的四人招呼,“…喜贵大哥、奋发大哥、今生大哥、强子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戴有亨、戴默金、娄椽三位的到来,让戴喜贵、谷梁奋发、娄今生、戴仲强四位正式客人,成了陪客,毕竟在村落里,就数里正、户长、耆长的身份为高。戴程氏、戴小黑母子,自然是与方菲、林遥母子在偏厅,吃的是小宴。

顿时,正厅里的九人一起碰了一杯,都是酒酣耳热。

“封黎老弟,事情办妥了么?”戴默金放下酒杯,却问了这样一句。

“办妥了,就放在那个地方上,只欠大家一起行动去完成…”封黎认真地回答。林毅听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那就现在动身吧!”娄椽提议道。

“那好,再喝下去今天就做不成了,事不宜迟…”戴有亨红光满面,微笑道。

“林先生,我们冒昧上门是为了讨份情谊,可算是叨领到了,事情要完成,还需请林先生移步,前去一趟…”戴默金站起身来,非常客气地说道。

“这个…什么事情,因何要我去…”林毅感觉有点晕乎乎,没搞明白状况。

“嘿嘿…”封黎笑道,“二十里的大马路竣工了,总得立块里程碑,你这个出资修路的大善人,又哪能不参与出点力…”

“哦,好…好…”林毅反应过来不禁莞尔,又连声说道:“…大家同去…大家同去,是要大家同力完成……”

趁着酒兴,九人当即动身,走出了林家宅院。

立块里程碑,顺便体验一下这条大马路,当然要乘坐马车。

“林老弟,这是你托我购买的车马,你看怎么样…”封黎在大门口,指着一辆崭新的马车,以及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又指着马车边上的一人,介shào

道:“…他叫阿炳。”

“老爷好!”阿炳当即向林毅行了一礼,自然是雇来的马夫了,看起来有四十五六岁的年经,模样尚算朴实。

“好!不错。”林毅点头道。

“正好,可以试一下…”封黎笑道。

“封黎老弟,我们搭你的车…”戴默金说着,当先钻进了一辆马车,戴有亨、娄椽随即跟了上去。封黎的马车有五辆,谷梁奋发、娄今生、戴仲强随即也钻进了另一辆马车。

“喜贵大哥,你就坐我的吧!”林毅心里还有点疙瘩,需yào

寻求答案。

“那我们走前面,你们跟上来。”封黎说着,钻进了戴默金坐的那辆马车。

“阿炳,跟着他们走…”林毅、戴喜贵也坐定。

“是!老爷…”阿炳很有劲头地应了一声。

“喜贵大哥,这戴有亨二少爷…”林毅不知dào

该如何问。…,

“里正卧病有一年了,已不能理事,二少爷是个好人。”戴喜贵知dào

两家的事情,自然听得明白,又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三少爷那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戴兴顺……里正…”林毅顿时哑口结舌,半晌心头的大石总算是,终于落了下来,人也清醒了一点,说出了一句:“喜贵大哥,谢谢你…”

冤家宜解不宜结,林毅何尝想跟人结怨?戴兴顺当年的一句:“你们一家三口,如此急着要离开戴垟,那就是畏罪潜逃,当场打死你们,都不会有人敢潜你们收尸。”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五年多来一直压在林毅的心口,许多夜晚为此做噩梦,惊醒时背脊上全是冷汗。林毅每天埋头干着粗重的活,就是要让自己累,身体累了,心里自然就不会想那么多,晚上也睡得踏实了,谁又能明白他这些年的苦处,委曲求全地熬着日子。

盼望着,岁月可以冲淡这一切,终于……终于等到了今天,仿佛冲破了层层阴霾,彻底的换了新天地,前路一片光明。

马车停了下来,林毅从车箱走出来,不禁抬头仰望,天空多蔚蓝,阳光多温暖。

这是一个岔路口,谷梁奋发、娄今生、戴仲强三人合力抬起一块石碑,放进了两条路夹角间挖好的坑里,然后扶正了。

“林先生,来吧!”戴默金招呼道。

“好,大家一起来!”林毅走了过去,接住封黎递给的锄头。

当即,众人拿着锄头,往坑里填土,把石碑立稳了。

林毅望向石碑上的文字,标明着右路去往“戴垟”,走二里右拐到“戴家”、“娄家”,走三里左拐到“谷梁坡”,走五里到达“林荫庄”,而左路过去三里是“封垟”。

“林先生,往后本人的公务,还需yào

你支持呀!”戴默金打着哈哈道。

“我能帮什么忙…”林毅随口回应,忽然想起来,户长负责的是课督赋税,戴默金说的公务也就显然了,于是道:“…赋税该当要交的,总共有多少,户长大人开个单据,等下回去就拿给你……”

林毅喝得有点高,刚才在马车里劲头还没有上来,此时被风一吹,感觉身子轻了、脑袋大了。哪里还会往深处去想,戴默金课督赋税这么严肃的事情,为何先前不提,反而在此时借着酒劲来说?酒后之言有多少算数的呢……不过话说回来,林毅此刻即便很清醒,恐怕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戴默金当然想征林家的赋税,但实在不敢认真提出来,林毅面对戴默金、戴有亨、娄椽上门时,心里很悬,戴默金登门上林家去,心里又何尝不悬,若非为了办件好事情,找麻烦是万万不敢的。这五年多来,找林家麻烦的人,可以说都没有得到好下场,死了、傻了、伤了、残了的都有,包括如今只能在床上躺着,半身不遂的里正。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戴兴顺家中的变故,虽然发生在深夜,但空穴来风、消息灵通之人哪里没有?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里远,该知dào

的还是知dào

了,只是没有传进林毅的耳朵……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戴默金一直就是旁观者,对林家使坏之人,都很不幸;而与林家相好之人,又都很幸运,这说明什么呢?传言,林家的那个孩子福星高照,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戴默金是信了;况且还有传说,断言林家那孩子福星高照的是——徐世谦巫师。

(感谢是湖无风、wandouwin、tt、A小妮、我是人族的打赏,感谢z27255739、蘇尕落的评价票,感谢大家最近很给力。)

(目前进度不顺畅,建议大家养着。痛苦就让我一个人背负吧!请大家用平常心养这本书,淡定些,我在用心写,最不想坑爹的是我。就像我们的妖孽,即便是设个坑给林毅,但用意还是为了给他爹一个惊喜,忽然想起这真的是坑爹呀!我怎么写了这么个情节呢?)

(妖路漫漫,我会走到底!希望前路上,依然有你们相随相伴,给我力量……)

077.飞扬,幸福时光

林毅硬撑着,完成了立碑仪式,没有让自己失态,没有让自己醉倒。然而,林毅真的醉了,人生难得醉一回,今天是个值得一醉的日子……

回庄的路途上,马车晃晃悠悠前行,林毅背靠着车箱,精神松懈下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戴喜贵坐在对面,连忙伸出一只手,扶着他。

戴默金、戴有亨、娄椽、戴仲强、娄今生,还有谷梁奋发,都在中途便下了封黎的马车,各自归去。到了林荫庄,戴喜贵与封黎合力,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毅,搀扶进去。

“怎么了…”正陪着戴程氏唠嗑的方菲见之,惊慌地问。

“没事,林毅兄弟是醉了…”戴喜贵回答。

“你们……这是又到哪里去接着饮酒了?”方菲不禁皱了皱眉头。

“大马路竣工通行,我们是去立了一块里程碑,没有接着饮…”封黎莞尔一笑,解释道。

“出去时,不是还好好的…”方菲想不通。

“林老弟平时饮酒少,今天的酒入口顺,刚饮下去时不觉得什么,后劲却很厉害。”封黎又解释了一番,与戴喜贵两人,将林毅搀扶进了主卧房,放倒在床上。

“弟妹放心啦!”见方菲脸上仍有担忧之色,戴程氏在一旁笑道,“好酒醉人,却不伤身体,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我是…从未见他饮成这样子…”方菲微微展颜道。

林毅醉卧,封黎还有事情要忙活,便先告辞了。戴喜贵夫妇要告辞的时候,却找不到戴小黑,不知跟林遥跑哪里去了。

“弟妹,遥仔呢?”戴程氏问。

“念伊,看到少爷了没有?”方菲转而询问身后的婢女。

“少爷…跟小黑少爷,好像从大门跑出去了…”念伊回应。

“又捡果子去了…”方菲苦笑道。

随即,戴喜贵夫妇、方菲三人,出了宅院来到果林间,却是没看到人影。

正是秋季,大多的果树都在这个时节成熟,可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这么大的地方,不知这两孩子跑到哪了…”戴程氏也苦笑道。

“莫不是,在泉水池玩水?”方菲猜测。

“遥仔也喜欢玩水呀!”戴程氏叹问。

“喜欢。”方菲肯定,又无奈道:“天天要到那里泡澡,天气转凉,林毅都觉得冷,他还嚷着要去,拉都拉不住。”

“那就是了,我家小黑若不见人影,那肯定就在溪里洗澡,夏天时没工夫管他一泡就泡半天,得拿着鞭子逮住他,才肯上岸来…”戴程也很无奈地,述说为儿子操心的苦处。

“男孩子嘛!都是这样…”戴喜贵笑道。

“还笑,都是你……小黑五岁就教会他游水…”戴程氏埋怨丈夫。方菲哑然,因为在林遥一岁时,就让林毅带着下了池子,至于会游水好像……好像两岁就会了吧!呵呵……这个问题,若要追溯的话,那就太长远了:一万余年前,一只小蝌蚪从水里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是天生就会游水,然后蜕变成蛙,学会蹦跳……

三人穿过茅庐后面的竹林,走近那口泉水井,果然便听见了水响声,两个小孩赤溜溜的在池子里,游水玩耍得正开心。

岸边的柳树下,放着两身衣服,还有两颗没吃完的石榴。

“遥仔,游水游得很好呀!”戴喜贵赞道。泉水池里,此时林遥沉在水里,双手双脚游荡着,那还要形容么?动作当然就是蛙泳了。…,

“小黑,你皮痒痒了是吧?”戴程氏呵斥一声,折下一根柳枝条。

戴小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赶紧爬上岸去穿衣服,戴程氏已至近前,柳枝条狠狠落在了戴小黑光着的膀子上。当然实jì

落下去的力量,没有看起来那么重,而戴小黑的皮肤较常人暗淡厚实,但还是痛得呲牙咧嘴。

林遥也溜上了岸,裤子穿得飞快,不能给娘亲过来刮鼻子呀!旋即,便像兔子似的奔跑起来,逃之夭夭……

“大嫂,别打小黑了。”方菲顾不及林遥,看得有些纠心,去夺戴程氏的柳枝条,“是我家遥仔太贪玩了,不能这样责罚小黑……”

“林婶婶…”戴小黑忽然开口,说了句让方菲、戴程氏面面相觑的话:“…是我让遥仔带我来这里游水的,遥仔很乖的,你不要打遥仔……好么?”

“小黑也很乖,以后要听你娘的话。”方菲夺下戴程氏手里的柳枝条,折断成几节扔得远远的,又说道:“婶婶不打遥仔…”

“婶婶最好…”戴小黑露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在阳光和湿漉漉的头发辉映间,很闪亮。

“以后再不听话,还敢偷偷的玩水,看我不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婶婶也救不了你!”戴程氏腔调十足,凶狠狠地说道。

方菲无语,来戴垟将近七年了,那是早已习惯戴程氏刀子嘴、豆腐心的风格,虽然不认同她这样教xùn

儿子,但也不能否定。想起当初那时候,帮戴程氏带着戴小黑,便盼望自己也有个儿子,转眼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六岁,眼前的戴小黑也已经八岁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戴喜贵也不吱声,沉默地望着妻子管教儿子,当然心知肚明:要想男孩子不玩水,那是不大可能的;但教xùn

一下也应该,玩水有一定的危险,绝对不容忽视。

“娘,我听话。”戴小黑垂着脑袋应了一声,忽而又抬起头来道:“但我跟爹爹去游水,你不能阻拦我…”

“若发xiàn

你偷偷地跑溪里,你也别想再跟爹去游水了。”戴喜贵接了一句,这种情况之下,夫妇俩是要有个统一的态度,否则妻子的良苦用心,就打水漂了。

日落西山,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卧醉的林毅进入一个梦境,一家三口回到了京城,嘴里也情不自禁梦呓:“菲儿,我们终于回来了…”场景变幻,方家大门出现在了眼前,岳父微笑走出来,问:“林毅,你把我女儿拐跑了七年,如今回来了,就这样空着两只手来见我…”拜见岳父,怎么没想到要带礼物呢?那些瓜瓜果果又如何拿得出手,林毅望着自己两手空空,茫然不知所措,只见岳父抱起儿子,开心笑道:“好外孙…”又对妻子呵道:“菲儿,还不进家门…”转而板起脸道:“林毅,你就不要进来了…”林毅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眼见岳父抱着儿子转身入内,妻子跟随在后,方家大门就要关上,想叫也叫不出声来,心急到了嗓子眼,就在这紧张万分之际,叫声终于迸发了出来:“岳父大人,菲儿、遥儿…”

“毅哥哥,你怎么啦?又做恶梦了…”方菲清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是做了一个梦…”林毅梦醒过来,坐起身发xiàn

满是热汗,又有些凉意。回想一下方才的梦境,喃喃说道:“应该是个好梦吧!”

078.莫名其妙,打酱油

“我刚才听到你叫我,叫遥儿,还叫了一句……岳父大人?”方菲睡着了被惊醒,前面的声音没听清,又问道:“你做了一个什么梦呀?”

“我去洗把脸,饮口茶醒醒酒…”林毅没有回答,说着起身下了床,先点亮了油灯,再点亮一个灯笼,提着走出了房间。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林毅去了一趟回来,却见妻子也起了床,正坐在桌子旁。

“毅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讲…”方菲将一杯沏好的茶,放到丈夫面前。

“菲儿,我们可以回京城了。”林毅喝了口茶,平静地说道。

“可以回京城?”方菲问。

“是的。”林毅确定,随即告sù

妻子:戴兴顺卧病,戴有亨不计前嫌,戴有利那件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真的?”方菲惊喜地问。

“真的!”林毅回答的很肯定,脸上却也有淡淡的微笑。虽然在听到人家病得起不了床的消息时欣喜,幸灾乐祸是有点不地道,但夫妇俩这几年来,心底还就有如此的期盼,如今忽然如愿了,哪能不高兴。

“可以回京城了,可以回京城了…”方菲喃喃着,激动不已。

“菲儿,你看什么时候动身?都快七年了,是该回去一趟。”林毅刚洗了个冷水脸,心情较为冷静一些,又说道:“我也想拜见岳父、岳母,向二老磕头请罪。”

“你这哪是要去请罪的样子…”方菲心情旋即放松,埋汰了一句。

“岳父大人……他老人家有什么喜好?”林毅迫切问道。

“你方才,做梦回京城了…”方菲似笑非笑地望着丈夫。

“是呀!”林毅叹息一声,随即说起了梦境……

“嘻…嘻…”方菲听着听着,便忍俊不禁抚着肚皮,笑得不行,“…嘻…嘻…嘻嘻嘻……”

“菲儿,我还真有点怕……令尊不肯认我这个女婿,那可怎么办呀!”林毅说着大叹了一声,接着又道:“我可不想被拒之门外,说不得要有充分的准bèi

,必须投其所好……”

“在你的梦里面,我父亲不是认了你么?”方菲笑问了一句。

“哦,好像是认了…”林毅想了想梦境,咧嘴笑道:“…叫了我儿一声,好外孙……”

“我父亲……倒也没有别的喜好。”方菲沉吟着,“就是……礼品之事,还是我来准bèi

吧!你不用操心……”

“那…”林毅见妻子没有把话讲明,愕然了一下。

“放心,有你磕头的机会。”方菲笑道。

“那……什么时候动身?”林毅问。

“再过……再过一两年吧!”方菲想了想道。

“一两年?”林毅不解,认为是妻子的口误,“是再过一两个月吧?那时正好到了冬天,事情没那么多…”

“是一两年。”方菲明确道,语气很平静,“离家已经六七年了,可以回去了,也不能匆匆忙忙。你说得对,要有充分的准bèi

,仓促、冒然地跑回去,万一被我父亲拒之门外,那就不好了。再说,如今这里是家业,回去了总得要回来,此地离京城那么远,走一趟不容易。”

“你说得也对。”林毅点头,又感慨道:“想当初我们私奔,都走了有大半个月,才到这里。”

“你呀!牛头不对马嘴…”方菲嗔道,心想:如今回去,那是光明正大,又怎么会是私奔那样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只知dào

跑得越远越好………,

此一时、彼一时,而今非昔比,形势已然完全不一样了。

方菲、林毅深夜的谈话,还有一个人在认真的听。这个人,当然是东厢房里的林遥,跟爹娘分床睡之后,这些天都睡不着。

林遥的本尊独自在洞天里数千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是要睡便睡要醒便醒,而且喜欢睡大觉。夺舍之后,仍然很喜欢睡觉,但不睡大觉了,还养成了一种新的习惯,是人类的习惯。

六年来,林遥习惯了跟爹娘睡在一起,虽然有时候的处境很囧,但还是摇一摇,就会睡着了。

林遥想不明白,独自一个人,为什么会睡不着呢?原因不在林遥元神的主意识,而在天魂、地魂的潜意识里,而且潜意识随着林遥一年一年地成长,也在逐渐地一点一点增强。可以说,林遥进入童年时期,比婴儿、孩提时期会自觉不自觉的更孩子气。

因此,林遥独自在东厢房睡,潜意识里对爹娘的依恋,会使得天魂、地魂波动,从而影响到元神的主意识。

林遥不好奇、不思考还好,慢慢就会适应。人类三魂并立,林遥这样好奇地一思考,老天爷就笑了,更加睡不着了。

“菲儿,你接着去睡吧!”林毅见妻子满脸的困意,歉然道:“我这半夜梦醒,却也把你惊醒了…”

“哈…”方菲打了个哈欠,站起向来,却提起灯笼说道:“我去看看遥儿…”

“你这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既然这么牵挂遥儿,不如还是让遥儿跟我们一起睡,还只有六岁,等七岁、八岁再分房睡也不迟。”林毅跟在妻子后面,轻轻地说道。

“总是要分房的,总是会牵肠挂肚的。”方菲放慢了脚步,放低了声音回应,“以后遥儿长大,也总是要有他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总不能把他一辈子留在身边,有一份牵绊,留一份挂念就好。”

方菲轻轻推开了东厢房门,蹑手蹑脚走到了床边,灯笼照映之下,只见儿子睡得十分香甜,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意。方菲俯身,帮儿子拉了拉被褥,静静望了片刻,又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间,林毅站在房门口没有进去,便轻轻将房门关上。

东厢房里,林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眨巴几下又合上了。

月落了,日出了,临近晌午了。

林毅从果树林回来,见到宅院门前有一个人在徘徊,觉得有些面熟,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儿子出生那年,穷得叮当响正愁没钱买年货,恰逢乔迁之喜的他找上门来,让我帮他写请柬、对联,还给了二两银子的润笔费。

“来富大哥,难得看到你走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林毅微笑地打招呼。

“是呀!平日里我也懒得出门,今日也没什么事,就是闲得慌。”戴来富回应着,亮了亮手上提着的一个瓶子,“所以找了点儿事做,出来打打酱油,顺便逛逛。”

“呵呵,来富大哥可真是富贵闲人,日子过得好悠哉呀!”林毅笑叹了一声,接着又问道:“来富大哥这是在哪里打的酱油?”

“谷梁坡,我喜欢吃谷梁坡这边卖的酱油。”戴来富莞尔笑道,“吃习惯了,平日里我不出来,也会吩咐下人到这边买。”

“平日里没机会见到你,相请不如偶遇,今日难得过来了,就进鄙庄坐会吧!”林毅当年对他的印象,那是好比雪中送炭,至今心存感激。

“也好,正想参观参观林相公的庄院…”戴来富悠然道。

“来富大哥请。”林毅礼貌地说道,等戴来富走上前,两人并排入内,“鄙庄三进深,比不得来富大哥七进深的大院呀!”

“我那宅院是大一点,林相公有这果林,想比我的大那还不容易……”

“嘿嘿,请…”

(下一章内容,没有关于打酱油的描写,这个小人物埋得有点深,先拉出来亮亮相,再解剖)

079.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斗转星移,秋去冬来,天干物燥风萧萧。

一年忙碌下来,该收获的都收获了。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荫冈却又生长出了一大片绿色,茶叶树、茶子树以全新的姿态,为灰暗的冬天,增添了一抹鲜亮。

林毅很欣慰,无法用言语来感叹,这些成就属于儿子。是儿子的到来,使自己迷茫的人生找到了方向,看到了无限希望,看到了美好未来。

看到了,儿子创造的生命力,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冬季,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林毅便带着家丁,去溪边捡鹅卵石,准bèi

在果树林间,慢慢铺几条小路。来年春天,还准bèi

在小路两旁,种些挂花树。

入夜,林家全庄上下人等,就烤烤炭盆火,唠唠嗑。

深夜,林荫庄的火烛都熄灭了,这么寒冷的天气,当然是早点睡了。

东厢房里,林遥猛然睁开了眼睛,不是因为睡不着,而是察觉有不速之客,翻墙进了宅院。此客虽然没有法力,却是身手矫捷,轻功很不错。很显然,这是一位梁上君子,林遥天眼扫过去,只见他几个闪跃,直接摸到了爹娘歇息的主卧房,拿出一根铜丝,轻巧地把里面的门闩挑起,轻轻地推门,又轻轻地用手接住门闩。

林毅有些疑惑,此客怎么能够进到宅院里的?神识留意此客的同时,用神识扫了一下宅院外面,赵家的十几只幽灵徘徊在院墙之外,正急得团团转。林遥给它们有规定,对偷鸡摸狗之辈要在宅院外面处理,绝不能让这些鼠辈闯进宅院,而且它们也不能擅自进入到宅院里。

此客也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为什么能够进来呢?林遥很有些好奇,见他在爹娘的房里已经开始翻找财物,手脚很轻很熟练,没有惊动床上睡着的双亲。

见到此客打开衣柜,伸手去拿里面的木盒子。顿时,林遥念动,衣柜随即翻倒下来,此客措手不及,但还是用手撑住了。嘎啦声响,床上的爹娘有醒来的迹象,却是只见娘亲翻了个身,埋首在爹爹的臂弯里,便又继xù

做美梦。

此客把衣柜放稳,又伸手去拿里面那个木盒,林遥动念跟他玩玩,衣柜随即又翻压了下来,依然被他用手撑住了。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三番五次,直到第七次没有成功,此客才终于死心,悻悻然退出了房间,悄悄地溜出了宅院,迅速逃离。

林遥旋即见到,十几只幽灵围向他,却近不了他的身,硬是去袭击他,反而被反弹出老远去,只能望着他离开荫冈范围,没入夜色中。

“小爷,我们无能…”众幽灵见到林遥现身。

“我都看到了,这不怪你们,都散去吧!”林遥没等它们说下去,便说道。

“请……请问小爷,这是什么原因?”其中一只幽灵大着胆子开口,赵添祥没在。

“原因很简单,此人虽然没有法力,但他身上穿的夜行衣,却是一件克制阴灵之物的法袍,若不是你们已经进化成幽灵,恐怕就会伤在这件法袍之下。”林遥自然是看明白了,见它们询问,便解释道。

“若此人再来的话,那我们……不是奈何他不得?”其中一只幽灵感觉眼前这位小爷说话随和,便又多嘴问了一句。

“别瞎说,我们对付不了,难道小爷也对付不了…”其中另一幽灵,连忙提醒。

“其实,你们要对付他并不难…”林遥随口说道。…,

“等他脱下法袍,再掐死他…”多嘴的那只幽灵,又多嘴了一句。其它的幽灵没有吱声了,因为它们都想听听,等着小爷告sù

它们怎么样对付此人。

“不必等他脱下法袍,用不了那么麻烦。他穿着法袍,你们碰到法袍会产生反击力,但你们不去碰法袍呢?随便借助点什么外物,要怎么对付他都行…”林遥随意指点着,眼前这帮幽灵,这些年也就是对付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若是面对修真人士,临敌经验太缺乏了,应变能力太弱了。

“是呀!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其中一只幽灵恍然大悟,不禁感叹道。

“你们进化成幽灵,也有好几年了,你们的仇人应该不是简单之辈,你们除了用功修liàn

提升法力,也要学会对敌时的变通。”林遥还真有些担忧这帮幽灵,阴魂不散到如今,寻找仇人却没有半点眉目,然而以它们现在的情形,即便是找到了,若不助它们一臂之力,要报这灭门大仇,恐怕也是痴心妄想。

“多谢小爷…”众幽灵陷入伤感,神情全都黯然。

“那人跑远了,要我们去追么?”其中一个幽灵忽然问道。

“不用你们去追,我要亲自去一趟!”林遥凛然说道,旋即身形一晃,消失在前方的夜色里。

转眼,林遥出现在一座七进深的宅院门口,身形又是一晃,已经进到了宅院里面,然后身形又是一晃一晃。片刻之间,只要有金银财宝的房间,都出现了林遥的身影。林遥此番就是来做贼的,不管是戴在人头上、耳朵上,脖子上、手上,还是放在衣裳的囊中,或是放在箱子、柜子、盒子里,甚至是埋在地下的暗格里,都给他们席卷一空。

林遥盗窃,未免忒大材小用了,七进深的宅院里几十口人,谁又能够察觉呢?即便不是在睡梦之中,林遥想偷他们,恐怕也没有一个能躲得过去。

返回的半路上,林遥提着一包金银财宝,如一阵清风般与穿着法袍匆匆回家的戴来富迎面而过,暗暗冷笑了一声,心道:你到我家偷一次,我到你家偷一次,就算扯平了。

林遥愤恨的心情,顿时畅快很多,先前眼见戴来富钻进爹娘的房间行窃,真是灭了他的心都有,还穿着一件克制阴灵之物的法袍,显然是蓄谋已久。是有预谋,戴来富这件克制阴灵之物的法袍,倒并不是专门针对林家,却可以说当年偶然得到这件法袍,之后才成了暴发户,梁上君子多在黑夜里行走,因为有了这件法袍,确实是鬼见了都让路,盗窃的生涯从此畅通无阻,至今还没栽过跟头。

如今,林遥正处于顽童时代,又不想玩杀人游戏,因此突发奇想有来有往,于是便有了这一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080.白玉镯子,稀里糊涂

林遥回到房间,却仿佛游戏结束时的感觉,不知dào

卷来这包金银财宝用来做什么,随手往桌上一扔,人往床上一趟。

趟在床上想了想,又爬起来走到桌边,打开这包金银财宝,目光随意扫过去:铜钱、银锭、金钗、玉坠、耳环、手镯……

林遥目光落到了一只白玉手镯上,金银铜玉器,惟有玉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而这只玉镯的灵气格外纯净,自然吸引林遥的注意力。林遥从金银财宝中,拿出了这只玉镯,记得这只玉镯是放在暗格里的,果然非同一般。若暗格里放的是金银,说不定林遥会忽略掉,但玉器灵气的波动,使得林遥敏锐的神识,更加轻易地察觉到它的存zài



黑暗中,林遥望着这只色泽晶莹的玉镯,散发着淡淡的柔光,摸在手里先感触到细腻的凉爽,而后渐渐变成温润的感觉。

林遥往手上一套,六岁孩童的手腕又哪里合适呢?握起拳头都能够套进去,心里想:应该给娘亲戴…

林遥将其它的金银财宝包起来,随手丢到床底下,直接没入到地里去了。拿着这只白玉手镯,趟到了床上,慢慢把玩……

“毅哥哥,你打开了衣柜,怎么没有关上?”方菲早晨起床,奇怪地问了一句。

“我打开衣柜做什么,哪次换衣服,不是你帮我从衣柜里找的么?”林毅随口回应了一句,转头看见衣柜打开着,记得昨天上床睡觉之时是关着的,而夫妇俩还刚刚起床,“莫不是进贼了,去看看盒子里的银钱还在不在……”

“银钱还在,好像也没少…”方菲将木盒子拿到丈夫面前,又说道:“…衣柜被人动过,盒子也被人动过,若真是有贼进来的话,肯定不会帮我们留着了……”

“莫非是遥儿,偷偷跑进来动了衣柜也说不定…”林毅也只能如此想到。

“遥儿现在才有多高,哪里够得着…”方菲微笑着说道。

“你们娘儿俩都是古灵精怪的,遥儿身高够不着……肯定也有古灵精怪的法子。”林毅理所当然,神色自若地说道。

“那你说,遥儿打开衣柜,又动这个盒子是想做什么?”方菲笑着问,继而又嗔笑道:“你以为遥儿是小贼呀!”

“谁知dào

呢?在你们娘儿俩面前,我就是一只稀里糊涂虫。”林毅自嘲道。

“难得,稀里糊涂虫!”方菲顺着他的话埋汰,旋即转身走向房门,丢下一句:“我去看看遥儿……”

方菲轻轻进入儿子的房间,悄悄踱步来到床前,望见儿子那副安逸的睡态,不禁流露出舒心的微笑。冬天时节,早晨感觉特别冷,方菲见儿子右手放在被褥外面,便轻轻拿起放进被褥里,瞥眼间见到儿子左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顿时愣怔了一下。

方菲还以为是自己刚起床眼花,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另一只手抓起儿子的左手,此时看得真切了,没错……这种久违的亲切熟悉感,是的!没有错……方菲霎时呆住了。

“娘…”林遥感觉到娘亲心里激动的很厉害,缓缓睁开眼睛,叫了一声。

“遥儿……这,这只玉镯哪来的?”方菲急切问道。

“这只玉镯……是,我捡的。”林遥做贼心虚,撒谎道。

“捡的?”方菲满脸的疑惑,哪里会相信。

“娘,给你戴。”林遥旋即坐起身来,撇开问题,却又是很乖的样子,将白玉镯子褪下来。方菲弯着腰,仍然还有些发傻呆,任由儿子抓着自己的右手,把玉镯戴到了手腕上。林遥见玉镯戴到娘亲手上,真的是太合适了,手腕、手镯都是白璧无瑕,玉手、玉镯那是相得益彰,不禁赞道:“好kàn

!”…,

“哼哧…”望着儿子的神情,方菲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帮儿子拿过衣裳,边给他穿上、边问道:“…那你告sù

娘,是在哪里捡的?是什么时候捡的……”

“就在昨天夜里,我听到响声,便起床走出了房间,然后看到一个黑衣人,从我们宅院匆匆翻墙出去。”娘儿俩可以说是时常耍心计,林遥自然知dào

娘亲不好蒙骗,只好把谎言编得半真半假,“随即……我便在走廊上,捡到了这只玉镯。”

“真的进贼了,又是这个贼!”方菲喃喃着,又对儿子道:“你当时发xiàn

有贼,为什么不叫呢?”

“我…”林遥愕然,愣了一下。

“哦,是娘亲说错了。”方菲转念想到,若儿子出声呼叫的话,必然会惊怒那窃贼,万一暴起伤人……那样儿子就有危险了,“遥儿做得对,以后发xiàn

有贼也不能叫,但要悄悄告sù

爹娘,让家丁们把贼人捉住。”

“嗯!”林遥点点头,应道。

“走,我们去告sù

爹爹…”方菲抱起儿子,来到了正厅。知dào

林毅在此饮早茶,便径直走到他面前,把右腕上的玉镯往他眼前一摆,问道:“…毅哥哥,还认识这个么?”

“这个……这不是?”林毅显然一眼就认出来了,却也搞错了状况,稀里糊涂笑道:“原来这只玉镯,七年前没被窃贼偷走呀!你藏在什么地方?今天才拿出来戴上,连我都被你瞒了七年……唉,是啊!菲儿,这七年来,真的太委屈你了,明天我们去趟县城,给你买首饰…”

“不去!”方菲听得是晕头转向、啼笑皆非,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又耐着性子,把刚才意wài

在儿子手上发xiàn

这只玉镯,以及儿子说的那些话,都转述了一遍……

此刻,林遥心里非常惊讶:真没想到,这只白玉镯子,原来竟是娘亲之物……

林毅听了妻子的述说,顿时也是吃惊不小,这事情太玄乎了,着实让人难以置信,然而七年前失窃的金银细软,其中这只玉镯又确实摆在了眼前。旋即,林毅让儿子指明,昨夜那黑衣人是从哪里翻墙出去的,当然便真实看到了墙壁上的脚印,再联想到起床时发xiàn

衣柜被打开,而且仔细察看房间地面,又发xiàn

同样的脚印。

无疑,已经可以落实,昨夜的确是有窃贼进了宅院,并且还跟七年前是同一个贼,但为什么没有把银钱盗走,反而掉下当年偷去的一只玉镯,却怎么也想不通。

081.暗黑,强盗逻辑

“昨夜,我好像是听到衣柜的响声,却没有醒过来。”林毅回想着,又叹道:“唉!都怪我睡得太沉了,要不然捉住此贼,可以把当年失窃的细软,全部都追讨回来。”

“你想得倒美!”方菲抢白一句,又直言反问道:“哪个盗贼会把偷来的东西,存放七年这么久?”

“这个玉镯,此贼不是存放了七年么?还带在身上。”林毅用实物争辩,却显然是一根筋看待此事,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那些细软虽然也很贵重,但又有哪一件及得上这个玉镯,估计此贼是舍不得脱手销赃,从而留了下来。”方菲分析许多事情,确实比林毅有见识,脑瓜子要灵敏些,“这个玉镯失而复得,已经是意wài

的惊喜,至于其它的……就算了,不能太贪心。”

“或许你猜测得对。”林毅先赞成,又反对道,“但想找回自己的物品,怎么能叫贪心呢?”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方菲这些年生活下来,接近自然的清静,性格还真是改变了很多。当年跟林毅私奔,从家里携带出来的首饰,哪一件不是她极其心爱之物,由于隐居山村、要装扮得像村姑,这些珍贵的首饰只能存放着,结果全部落到窃贼手里,便只有头上戴着的两件,没有被偷去,后来生活窘迫时,也让林毅拿去当了。失去之时,当然很纠心,但随着岁月的过去,对这些身外之物,逐渐看得淡然了。

“菲儿,你说这事,要不要知会耆长大人?”林毅显然是服气了,顿时询问道。当年因为私奔的缘故,即使财物被盗,又哪里敢去报官,只能默默承shòu着一切。

“你愿意知会,就知会。”方菲随口回应,但从语气中,显然并不赞同知会耆长。

“那就算了…”林毅也不想太麻烦,毕竟七年前的失窃早已是陈年旧事,此次并没有偷去银钱,而且没有明确的线索,但十有八九还是戴家、娄家之人,知会耆长娄椽,到头来窃贼抓不到,还可能生出许多难以预料的是非…

只好在今后多加防范了,林毅心里如此想。到了年底,天干物燥,不仅要注意防火,确实还需yào

注意防盗。

林遥心里有点郁闷:原来这戴来富,七年前就暗中欺负到爹娘头上,当时爹娘的生活过得那么窘迫,都是拜此人所赐,爹娘说不追究了,我要不要再去给他点厉害?

还有一点,林遥没有想到,若想到了肯定更郁闷,那就是父亲这些年一直把戴来富当好人,感念戴来富当年的那二两银子润笔费,过好一家三口的第一个年。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真是没有说错,而这戴来富很可恶,他是盗走了林氏夫妇的钱财,建起了一座大宅院,然后再给林毅送一点点小费,让林毅给这座宅院写恭贺之词,不仅窃财还窃笑,这是何其奸诈的强盗逻辑呀!

林毅是不知dào

,若是知dào

了,心理承shòu能力再大,恐怕也会气晕过去;林遥是没有想到,若是想到了,昨夜偷盗之后也偷笑了,但相形之下那就太单纯了。

夜里歇息的时候,林遥又想该不该再去找戴来富的麻烦?用天眼探过去,旋即见到的景象却是真zhèng

料想不到的了,戴来富七进深的宅院,正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半边天………,

林遥想不到,想不明白,也没有想头了,躺上床便睡着了。

其实,戴来富的宅院着火,也没有别什么奇怪的原因,纯粹就是天灾。年底了,天干物又燥,不小心火烛,因而引起。

只不过,这天灾来得并非没有道理,所谓福无双至,而祸不单行。戴来富这么多年走夜路,之所以走得那么顺畅,那是因为气势强劲,何以支撑气势,那是运势。运气、运气,每个人的发达都依赖运气,而**更需yào

运气来支撑,运气好时可以一夜暴富,当运气达到顶点时,就看谁清醒、谁被冲昏头脑了。清醒者,急流勇退;冲昏头脑者,勇往直前。

夜路走多了,即便鬼不挡路,总还是会栽跟头的。戴来富以为有件法袍,便不信邪,那也是该到栽跟头的时候了,而走**之人,一旦失去运气,必然会一落千丈……

戴来富昨夜回到家之后,发xiàn

家里的所有财物都不见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盗窃别人家的财物,如今自己家里被别人偷光了,简直就是阴沟里翻船了。当时,肚子里便升起一股莫名的火气,肺都差点给气炸了。

而后,把宅院正在睡梦中的大大小小都叫起来,结果发xiàn

家里上上下下,每个人连一个子儿都摸不出来,顿时哪有不窝火的,火气全都非常大,又都闷着不吭声。

当失去好运气,又满肚子火气,那就会有更大的灾难来临了。

便是今夜,林遥天眼所见到的一幕,有点点悲壮。倒霉时,切记要平心静气,相信会度过难关,人生不会永远处于低谷,好运会再来。

腊月,年越来越近了,林荫庄大门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准bèi

过年了。

正厅里,一家三口坐在炭盆旁烤火,这样闲暇的时候,林毅免不了要教儿子识字,今天还开始教儿子读起《论语》来。方菲拿着书本,夫妇俩听着儿子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启禀老爷,大门外来了一位大仙求见…”苏落忽然跑进正厅,向林毅禀告道。

“大仙?”林毅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怎么知dào

是大仙?”

“他…自称‘本仙’,看样子……好像…是大仙吧!”苏落神色闪烁,期期艾艾道。

“他有没有说,有何事要见我?”林毅问道。

“大仙说,有重yào

事情跟老爷当面详谈…”苏落回答。

“有重yào

事情跟我面谈?”林毅与妻子对视一眼,夫妇俩都是满脸疑惑。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林遥嘴里念着,却是趁爹娘没注意之际,偷偷溜了。

“遥儿…”方菲起身,追了出去。

“那……就请这位大仙进来…”林毅顾不得儿子逃学,先顾及门外远来的大仙。

(这章有点扯,中间部分内容可有可无,本想删掉重写,或者这样一个反派小人物的命运,根本无需费那么多笔墨,想了想还是传上来,感觉有点怪异,可以忽视,不必当真)

082.奈何明月照沟渠

“是,老爷…”苏落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引进来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身穿一袭霜白色的葛布长袍,看起来有些单薄,在这寒冬腊月显然并非寻常之辈,步伐轻灵确是有股飘逸之感。

然而,林毅对眼前之人是大仙,还是持怀疑态度。

“请坐…”林毅执礼道。苏落退了下去,念伊沏好了茶,退至一旁。

“本仙有礼了…”此人回应着落坐,隐隐有些傲然之色。

“请问大仙,找在下有何要事相谈?”林毅随即问道。

“本仙夜观天象,获知林居士是有仙缘之人,特来引你入仙门。”大仙泰然自若,道出了来由。

“敢问大仙,在何处仙山修行?”林毅心中狐疑。

“仙道无边,仙山无处不在;仙门广大,却只为有缘人敞开。”大仙口若悬河,回答得海阔天空,继而道:“林居士是有仙缘之人,入我仙门前途将不可限量,百病不生直至不老长生,从而与天齐寿。”

“大仙太看得起在下了,只是在下无意于仙途。”林毅直接说道,从对方的这番空阔之言,心里已然确定此人为江湖骗子。

林毅出生在官宦之家,若有修行的资质,荆山神殿的祭司早就应该将他送上了巫山,绝不会等到今日由此人跑来相告。而且又是在郢都长大,各路修真者那是见多识广,坐镇京城就有一殿三院,荆山神殿里的祭司、大祭司,崇玄院、合道院、弘佛院里的首座、供奉,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者所在多有,巫修、散修、道修、佛修哪路修士没见过,眼前此人不伦不类、巧言令色,虽然不知其到底有何目的,但可以肯定是心怀叵测。

林毅与这位大仙的谈话,自然逃不过林遥的耳朵。林遥听到有大仙求见,明里逃学了,暗里又哪能不关注,用天耳一听之下,却是一惊一喜,赵家众鬼这么多年来寻觅不到的仇人踪迹,如今送上门来了。

“赵添祥…”林遥传音叫唤了一声,霎时现身在凹地。

“小爷尊驾至此,不知有何见教…”赵添祥从地窟里飘出来,毕恭毕敬问道。

“你们的仇人出现了…”林遥毫不含糊道。

“我们的仇人…”赵添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颤声问“…在哪?”

“正在跟家父谈话,所谈之事与你跟我诉说的情况,大概一致…”林遥简单扼要地言明。

“那……”赵添祥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瞬息间定了定神,却询问道,“小爷,我们现在应该如何行事?”

“你们的仇人不止一个,先不要打草惊蛇…”林遥干脆利落地吩咐,即便事不关己,也有心助它们一臂之力,更何况现今赵家的仇人将要谋害到林家头上,那就更责无旁贷,“…我听到,家父拒绝了来者所谓的入仙门、不老长生,估计来者不久就会告辞离去,你派三四只机灵鬼盯着他,主要目的是要弄清他们的巢穴所在,希望能够找到两位令爱的下落,千万要谨慎小心,宁可跟丢不可被察觉,依据你家当年遭遇的情况,来者此番遭拒之后,定然还会来灭门我家……”

“是…”赵添祥应了一声,立即指派四只幽灵,准bèi

去盯梢。

林遥向宅院返回,同时用天耳、天眼查探情况,赵添祥领着四鬼,紧随在后。

此时正厅里,林毅态度冷淡决绝,那位大仙再费口舌也没有用。…,

“林居士,本仙因你有仙缘,特此来度你,没想到你却如此不识时务…”大仙脸色很不好kàn



“在下一介凡夫俗子,自知愚昧,恐怕难以造就,不敢高攀贵仙门,还是请回吧!莫耽误了你修行…”林毅话说得很委婉,逐客之意却也很显然。

“唉!冥顽不灵,你断送自己的仙缘,恐怕不是难以造就,而是会有灭顶之灾,祸及家人呀…”大仙摇头叹息,径自起身出门扬长而去,嘴里念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林毅听了最后这些话,心里极度不是滋味,不禁担忧起来,此人来路不明但显然是位修真者,来者不善又没安什么好心。听他这几句话里之意,恐怕不仅仅是危言耸听那么简单,极有可能是要报复,现在该怎么办呢?

“菲儿,我们遇到麻烦了…”林毅见妻子走进来,便即说道。

“我在外面听见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方菲淡淡说着,又慨然道:“左怕右怕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我想,不如我们立即动身回京城…”林毅建议道。

“回去了,就不回来么?”方菲反问,继而说道:“此人若想对我们一家人不利,就是现在起程,恐怕没到京城,就暴尸荒野了。”

“不离开京城,不知dào

这个世道如此不太平。”林毅感叹了一声,然后想起成长在京城的那些岁月:却是有人生之大不幸,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刻骨铭心的辛酸、坎坷、痛苦,又哪是这些年能相比的呢?只不过,在这里经lì

了从儿子到父亲的角色转换,对妻儿牵挂的份量日益加重,心境自然也有了变化。

寒风凛冽,刮削着大地,刮断了树上的枯枝。

枇杷树下,落满了花朵,林遥迎风而立。

“九年了…整整九年了,终于见到仇人的踪影…”赵添祥喃喃道。

“当年,也是此人到赵家府上的么?”林遥随口问。

“并非此人,但他们的服饰,是一模一样。”

“那就应该错不了……”

“希望我的两个闺女,还活着…”赵添祥的声音沉痛沙哑。

“但愿……此次顺藤摸瓜,能救下两位令爱。”林遥安慰道,然而心里却不乐观,毕竟九年了,这些年若活着,恐怕也生不如死……

“小爷,我们这些鬼,接下来怎么做,还请指点…”

“等!等盯梢的四个回报消息,等他们汇集,等他们倾巢出动来袭击我家,我们守株待兔,然后将他们一个个活剥了,再去他们的巢穴,将余党一举歼灭…”

083.守株待兔,隐伏闹市

等待守候中,转眼腊月过去了,已是新的一年里。

到了正月初五这天,回来了一只幽灵,在林家的宅院徘徊了一下,便去到凹地,显然是有消息禀告。

“江磊,跟踪得还顺利么?”赵添祥迎面便问。

“启禀老爷,没有被他们发觉…”这只名叫江磊的幽灵,本是赵家的一名护院武师,变成鬼后自然也比较行动敏捷,只听它续道:“我们四个估计…”

“走,我们马上去禀报小爷!”赵添祥却打断了它的话,两鬼魂影刚动时,眼前已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说吧!我来了…”林遥的声速没有行速快,随后才飘至。

“小爷!”赵添祥、江磊恭敬行礼。

“你估计他们会在这几天里,就有行动?”林遥直言询问道。

“是。”江磊回应一声,却一时愣住,不知从何禀报起。

“详细说来。”林遥神色自若,仿佛看穿了眼前这只幽灵。原本用天眼,林遥也可以追踪那人的下落,但如此追踪必然费神,定时察探搜索的范围就广了,同样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而且也不惧怕他们来灭门,送上门来正好反灭之。因此,索性就让赵家这些苦大仇深的幽灵去盯梢追踪,自己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老爷,你知dào

这帮恶贼的窝点在哪儿么?”江磊反问道。

“在哪?”赵添祥迫切地问。

“乐清县城,最繁华的街道地段。”江磊立即披露。

“原来就在县城里,难怪……我们寻觅了九个年头,却一直找不到踪影…”赵添祥恍然感叹,旋即问:“发xiàn

二小姐、三小姐了没有?”它们初变成鬼时,由于怕阳气,又哪里敢去闹市寻找,进化成幽灵之后,虽然也去过县城寻找,但当年屠杀赵家的都是蒙面人,认得清楚的只有一张面孔,就是之前要引赵添祥入仙门的那一个,而见过此人面孔的除了赵添祥之外,赵家也没有几人,寻找起来当然困难重重。

“没有。”江磊黯然回答,继而道:“连那人也没有发xiàn

……”

“没有发xiàn

踪迹?那……有没有什么线索…”赵添祥沮丧地问道。

“没有……”江磊的魂影摇了摇头部,旋即却又说道:“但我跟展云少爷、陆达、刘铭,我们四个都认为,当年杀害我们的就是他们,从他们身上,应该能找到两位小姐的下落…”

“唉!九年了,找到了也恐怕……我都不敢想会是什么样子…”赵添祥哀叹道。

“那天,我们跟踪到了县城,只见他进入一座宅第,于是展云少爷、陆达、刘铭隐伏在外面,而我潜伏了进去,开始几天他没有出去,也没有其他人来访,直到第六天夜晚,来了一个人……你道是谁?”江磊又反问了一句,却不等赵添祥发言,便给出了答案:“来人竟是现任的乐清县令——诸茂全。”

“诸县令找此人干什么?”赵添祥顿时疑惑,赵家众鬼这些年寻觅仇人踪迹,自然知悉官面人物,这位诸茂全县令是在去年到乐清上任的,想来应该跟九年前他们赵家的灭门案没有关系,便难以索解这位县令的出现。

“我当时,见到诸县令出现,也满心的疑惑。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时,我更是大吃了一惊,你道这两人互相间是如何称呼的?”江磊快速问了,迅速又答了,“诸县令称呼此人为沈仙使,而此人称呼诸茂全县令为诸舵主…”…,

“舵主?”赵添祥更是疑惑了,连一旁泰然自若、默不作声的林遥都心下奇怪。

“我继xù

听下去之后,发xiàn

这两人居然同属一个教派的人物,听得他们都以圣教弟子自居,教派的具体名称却没有听到。然后,听到他们谈起小爷家的事情,那位沈仙使说引林庄主入教不成功,需yào

采取手段,而诸茂全县令点头会意。”江磊叙述到这里时,望了望林遥的脸色,才接着道:“他们的谈话很隐晦,好像许多都是暗语,我也听不太明白。”

“以小爷家如今的情况,与我赵家当年的共同点看,这个教派手段残忍,而目的主要应该是敛财。”赵添祥见林遥没有吱声,随即分析道。林遥是迷糊了,以万年修为对于妖类还可称得上了解很透彻,而由于在洞天宅居太久之故,因此对于人类的了解,七千年前那些岁月里的印象,早已经过时,如今之世也就是六岁的孩童,但非常的妖孽:隐隐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人类之间的事情比起妖类来,太诡秘地复杂了。

“应该是如此。”江磊的魂影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当晚还听见诸县令向那位沈仙使提供了四家庄院的信息,作为明年的目标……也就是今年,看来他们是瞄准了富户下手。”

“这样一个教派为祸民间,九年来居然不显山、不露水。”赵添祥感慨,如此情况要报灭门大仇,又变得渺茫起来,心里担忧不已。

“昨天,忽然有十余人到沈仙使落脚的宅第汇集,他们应该是准bèi

行动了,我感觉到其中一个,便是当年对我下手之人。”江磊生前是武师,自然较其它赵家鬼要敏锐些,只听他接着叙述道,“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都有法力,生怕万一被察觉,就在深夜时悄悄溜出了宅第,与展云少爷、陆达、刘铭合计了一下,他们继xù

隐伏盯梢,让我赶回来禀报消息。”

“小爷,你怎么看?”赵添祥问道。

“等他们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来路!”林遥何惧之有?豪气冲云天。

“小爷……有什么吩咐么?”江磊显然是禀告完了。

“你现在,仍然去县城,等他们行动之时,你默念一声‘小爷’,之后你们四个还是留在县城里,转而盯梢那位县令诸茂全,这里的事不用担忧。”林遥毫不犹豫,利落吩咐,却也相当谨慎。

“小爷……到时他们来了,我们如何行动?”赵添祥又问。

“他们都有法力,却不一定每个人都有法眼,目前应该并不知dào

你们的存zài

,你们要隐匿起来,利用自己魂影无形的优势……不过,我出手了,你们也没机会出手,能从我手底下逃脱掉的,恐怕你们也憾动不了。”林遥一万余年的修为,若没有如此浩大的气概,何以俯视天下芸芸众生,“但,我会留下几个活口,让你们好练练身手,以偿报仇解恨之心愿。”

“是!”赵添祥、江磊凛然回应,而林遥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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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月黑风高,杀人夜

两天后,正月初七黄昏,红霞满天。

远在县城的幽灵江磊默念了声“小爷”,身在荫冈的林遥神识感应到,便即用天眼捕捉具体位置。随之,眼里出现的景象,却让林遥心头讶异了一下,那是乡间孩子初次见到城镇都会有的状态,一惊一乍无怪乎啦!

随即,林遥天眼搜索过去,先望见江磊,又望见街道宅第间的黑暗角落里,赵家的另三只幽灵,再沿着江磊的目光搜寻到那位大仙……也就是那位沈仙使。然而,沈仙使身边却并没有人与之并行,此时天还没有黑,县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林遥天眼跟踪着沈仙使,只见他独自步出了城门,逐渐地远离了县城,进入了一条山路……

旋即,林遥天眼向前后左右探察了一遍,果然发xiàn

还有其他人影,天色昏暗下来,这些人逐渐走拢到一起。

忽然,沈仙使停住脚步,沉声道:“准bèi

行动吧!”旁边一人,顿时随手扔出一大一小两个包袱,众人便纷纷迅速从小包袱里掏出黑布蒙在脸上,又从大包袱里掏出夜行衣穿上,片刻之间便全都是黑咕隆咚一个样,共十六个。

当然,即便看起来都差不多一个样,却还是蒙蔽不了林遥的天眼。只见那沈仙使当先奔行,其他蒙面人紧跟其后,速度竟是不弱于骏马,但落在林遥眼里,也不过尔尔。

甚至,林遥都嫌他们奔行过来找死的速度太慢,心里很有点不耐烦,懒得继xù

一路观察他们,便收回了天眼。

月黑风高,约摸二更时分,十六个蒙面人踏上戴垟地界。

半晌,荫冈已然在望,十六个都并非普通人,都望见了此行的目标,同时也成了目标。

“沈仙使,你没带错地方么?”其中一个蒙面人忽然问道。

“曹执事,你什么意思?”沈仙使反问。

“我觉得不对劲,这个地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记得,这个地方是个乱葬冈,九年前灭门了一个赵家,尸体便是丢在这里…”

“哦?”沈仙使愣了一下,又问:“你肯定没记错?”

“应该没有记错。”曹执事停止了奔行,说道:“那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当年引领我们的是庞仙使,也就是如今的碧火使,那时我教还…”

“曹执事…”沈仙使也停止下来,却打断对方的话,“…你的资格是比我老,但也不要老是显摆,更没必要抬出五行使者来……”

“我哪里老是……我只是为了说明…”曹执事分辩还没到点上,便又被打断…

“说明什么?”沈仙使先抢问一声,继而质问道:“你仔细瞧瞧那个地方,瞧瞧那片果树林、那座林荫庄,用你的法眼仔细的瞧一瞧,看是不是鬼怪幻化的?”

“呃…”曹执事仔细瞧了瞧,没话可说。

“即便是鬼怪幻化,难道你就怕了?”沈仙使又质问了一句。

“可能…是我记错了,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或许是错觉…”曹执事的实力在手上,被实力在嘴上的沈仙使如此说了一通,竟然动摇了心灵的感知。

“那还犹豫什么?”

沈仙使问着,迈开步伐疾速而去,曹执事及其他十四个蒙面人,也迅即奔向目标。

在临近荫冈范围之时,沈仙使忽觉一股冷风迎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曹执事只见沈仙使陡然顿住身影,好像还激灵了一下。蓦然间,沈仙使的身影快得难以形容,比之这一路上的奔行不知快了多少倍,却不是纵向的直扑目标,而是横向的扫荡目标,顷刻连曹执事在内,十五个蒙面同伙全都中了奇怪的手法。…,

“沈仙使,你这是干什么?”曹执事喝问道。

“沈仙使,你谋害教中弟子,你就不怕被群起而攻之……”

“沈仙使,你这是要叛教……你应该明白,会是什么下场…”

“曹执事,先合力拿下他!”其中一个蒙面人建议,当即扑了过去。没等曹执事开口,就有七八个蒙面人同时响应,向沈仙使飞扑了过去。

然而,九个蒙面人就仿佛是飞蛾扑火,在沈仙使挥手之间,便全都灰飞烟灭。

见到此幕情景,曹执事迈出去的脚,又停步下来,心里着实被震憾了,自量扑过去也只会是,跟他们同样的命运。心里又疑惑不已:一直认为沈仙使的法力,在今夜行动的十六人里,顶多是中上一点,不会很高强;没想到……竟然看走了眼。

“沈仙使,没想到你隐藏这么深…”曹执事硬着头皮,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另外,还活着的六名蒙面人,全是战战兢兢,心里都像悬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四周隐伏的幽灵,也都感到奇怪,确实摸不着头脑。赵添祥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凭猜测想到点什么,却又不敢确定,便只是藏匿着静观其变。

“出来吧!”沈仙使开口,却是林遥的声音。

“……怎么?”曹执事黑色蒙布之下,满脸的迷惑、糊涂。忽然见到四周,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幽灵,定眼一看……那是乖乖隆地洞、韭菜炒大葱,这不是九年前灭门赵家大院的那些人?现如今,居然全都变成鬼了。

“有鬼……好多的鬼,沈仙使好像……应该是被鬼缠上身了…”其中一个蒙面人也修成了法眼,能够见到魂影状态的幽灵,只不过没有参与九年前的灭门,并不认识这些鬼,以旁观的角度,反而有相对清醒的判断力。但随即就不清醒了,沈仙使骤然近身,手掌一挥就将此人化为了齑粉,顿时魂形俱灭。

“你是何方魔鬼?”曹执事醒悟过来,自己看走眼的并不是沈仙使,而是沈仙使竟然在刹那间被附身,法眼也瞧不出来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魔。

“老实交待问题,可饶你们一命!”沈仙使开口发话,免不了有点怪异。

“曹执事,我们现在怎么办?”蒙面人就剩下六个去了,聚拢在了一起,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地问。

085.生死,地狱无门

“你们忘记教义了么?但凡圣教弟子,为教捐躯献出生命,即可获得飞升的机会。”曹执事凛然道。然而心里却打起鼓来,方才眼见同门一个个魂形俱灭的景象,有点动摇一直以来对飞升的坚信不移,但圣教弟子怎能怀疑教义呢?绝不能怀疑,也不可以怀疑……

“奉献凡躯,入我圣教,闪耀七星,飞升成仙!”五个蒙面人齐声念诵,黑布遮掩的脸上,惧意顿时一扫而空。

此时,月黑风高的夜色里,三十多只幽灵已经将这六个蒙面人,团团围住了。

六个蒙面人中,只有曹执事能够看见,并且认识这些鬼。之所以没有要逃遁的准bèi

,是因为知dào

逃不了,而赵家的这些鬼再多也并不可怕,以他目前的法力完全能够对付,可怕的是附在沈仙使身上的那个魔鬼,挥挥手之间,便可将他们全部灭杀掉,实在太恐怖了。

曹执事又感到法力在逐渐流逝,法眼也开始模糊起来,心底清楚是因为受了此魔鬼的那一下奇怪手法,暗忖道:早先觉得不对劲,冤家路窄撞到了鬼窝,若没有蹊跷,哪来的巧合之事,落得现在自取灭亡,唉……全怪沈仙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趟沦陷恐怕是飞升不了,反而要下地狱了。

“你们九年前,杀害了我赵家满门,却将我两个女儿虏到哪里去了?”赵添祥凄凄切切地问道。曹执事默不作声,已然看不见眼前的幽灵了,其他五个蒙面人稀里糊涂,只能装聋作哑,压根不知dào

怎么回应。

“说!”赵添祥再发出一声,很凄怆。曹执事颤栗了一下,却仍然没有出声,其他五个蒙面人抖缩了一下,也都没有吱声,不敢胡言。

“快说…说……快说…快说…快说…说……”

四面包围的幽灵,发出了一连串凄楚、凄凉、凄厉……凄迷的声音,形成了一片凄风苦雨,真是凄入肝脾、瘆人肺腑。

曹执事听得毛骨悚然,其他五个蒙面人更是汗毛直竖,连附在沈仙使身上的林遥也不禁动容,然而还是没有听到回答。

“姓曹的…”沈仙使开口了,脆生生的童音,“…当年跟随你们那位姓庞的仙使,你是九年前屠杀赵家的参与者,现今那位姓庞的是五行使者,这位碧火使现今在哪里?你们将赵家两位小姐藏匿在哪里?”

“你怎知…”曹执事惊得脱口而出,却在顿时之间又恍然,刚才在半路上跟沈仙使的谈话,都落入他耳朵里了,此魔鬼的修为究竟达到了何等境界?

“再不说,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沈仙使嘴里的童音,是异常凶狠。

“…”曹执事愣了一下,忽而喟然笑道,“……嘿嘿,有能耐你们就去找,萤火之光焉能与七星争辉?我圣教会惩罚你们的…”

“呵呵,那好呀!”林遥稚气的声音,忽然很豪迈,“说出你们的圣教,具体在哪?我就放过你们……”

“曹执事…”其中两个蒙面人轻唤了一声,显然是想活命。

“…”曹执事也想,然而又哪里说得出来,只是明白左右活不了,“…你这个地狱来的魔鬼,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鬼祟,只能生存于苦海里,永远无法脱离,而我们飞升仙界,那是碧落黄泉,天差地别……”

“飞升仙界……碧落黄泉,天差地别…”林遥也不过就是拷问他们,还没有以审判者自居,没想到对方反而站在善恶制高点,被这气焰熏得真是有点晕,“…那就,送他们上路……”…,

“还我两个女儿……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三十多只赵家鬼,向六个蒙面人聚拢过来,因怨念的支撑从魂影进化幽灵,此刻终于见到仇人,应该是发泄的时候到了。这些幽灵,通过几年来的昼夜修liàn

,如今施展法力时,满腔仇怨爆fā

之下,有几只竟然瞬间凝化出森森的白骨爪…

曹执事已然失去了法眼,另五个蒙面同门也没有法眼,除了能看见魔鬼般的沈仙使站立眼前,其他的幽灵一只也看不见,此时骤然见到森森的白骨爪划破夜色,迎面抓过来……

“呃!呃…呃……啊………啊……呀…”

白骨爪落到了脸上、落到了咽喉上、落到了脑袋瓜子上、落到了眼珠子上……又感觉到有无数的鬼爪落到了身上,划破了衣服、划破了肌肤、划破了血管、划破了奇经八脉、划破了五脏六腑、划破了三魂七魄,最终六个蒙面人的十八魂四十二魄……全部被撕碎!

三十多只幽灵,将六人化整为零之后,弥漫的怨气终于平息了下来,缓缓退了开去。

“小爷…”赵添祥轻轻唤了一声,请林遥指示。只见沈仙使右手横挥,地上一部分血肉模糊的碎片,纷纷扬扬聚集起来,瞬息之间化零为整,还原出曹执事的模样。

“附在他身上,我们立kè

去趟县城!”林遥毫不含糊道。

“是!”幽灵赵添祥的魂影,毫不迟延飘向曹执事的躯体,迅即与之重合。然后吩咐众幽灵道:“你们留在这里,好好为小爷守护家宅,不得有误!”

“是!”众幽灵齐声,幽幽回应。

沈仙使右手任意挥洒了一下,地上那些剩余的血肉,顿时全都灰飞烟灭,随之身影飘然远去。

曹执事的身影立即追上去,尽管赵添祥这些年的法力增长不少,但如此追赶沈仙使的步伐,竭尽全力还是……转眼,就不见了前方的身影。

“赵添祥,你太慢了…”林遥的声音忽然在曹执事的耳朵边响起,旋即便见沈仙使伸出一只手来,放在曹执事的臂膀上。霎时,赵添祥只觉得飕飕飕飕飕……已然来不及瞧清飕飕便过去了的事物,心里暗忖:人们形容速度之快,常说如鬼魅、如幽灵,然而自己现在是为幽灵,却只能感叹幽灵、鬼魅哪有如此之快,快得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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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鬼敲衙门,见县令

不到两刻钟,速度的去势忽然放缓,赵添祥望见了前方的城门,须臾便至。赵添祥只觉得就要撞在城门上,破门而入之时,却陡然腾空而起,两具躯体仿佛浮光掠影般,从城门楼顶划过,瞬间落到了县城里的街道上。

此时,两位停止下来,沈仙使放开了抓在曹执事臂膀上的手,迅即环顾,观察城里面的情形。赵添祥惊魂未定,感受太刺激,心里对眼前这位小爷除了感激,那就是很服气。

此刻三更半夜,更鼓已经敲过,整座县城万籁俱寂,静悄悄的非常安宁,连看守城门的门吏都进入梦乡,街道上更是没有人影。夜色里,沈仙使驻足片刻,身影向前而去,曹执事自然跟随其后,穿过了几条街道,径往县衙的方向。

“赵展云…”沈仙使在两座宅第的墙角,停步唤了一声。角落阴暗中的一只幽灵,愣怔了一下,却没敢回应,反而飘然后退。

“展云,这是小爷…”曹执事随即发话道。见那幽灵顿了一下,仍然犹豫不定,赵添祥魂影便脱离曹执事的躯体,然后再重合。

“伯父……小爷…”恍然明白了情势,幽灵赵展云飘了过来。

“就你狡猾,我们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么?”赵添祥说道。

“听是听出来了,只是一时没敢确定。”赵展云回道。

“谨慎小心一点没有错。”林遥说了一句,便问:“有没有什么发xiàn

?那县令诸茂全,有什么动作?”

“这两天,每天升堂审案,没有发xiàn

什么…”赵展云回答。

“现在何处?”林遥问。

“就在县衙内宅里,应该歇了吧!”赵展云回答道。

“你去知会江磊他们,然后继xù

隐伏。”林遥吩咐赵展云,见它应命而去,随即又吩咐赵添祥道:“你去敲门。”

“敲……敲县衙的门?”赵添祥要确认一下。

“对!”林遥肯定的声音,又说道:“记清楚现在的身份,我是沈仙使,你是曹执事。”

赵添祥虽然尚未明白所以,还是云里雾里地去了,行至县衙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嗵嗵嗵的敲击。鬼敲门并不鲜见,鲜见的是鬼敲衙门,深更半夜打搅县令清梦,不过都没去敲击衙鼓,已经不错了。

嗵嗵嗵…嗵嗵嗵…接连敲击了几通,终于惊醒了三个值守的衙役,此刻县衙之内哪里有人,有多少人,自然逃不过林遥的耳目。

“哪来的刁民,你们好大的胆子!”三个衙役怒气冲冲打开门,没好脸色地呵斥。

“三位不认识我们么?看清楚点,我们有急事找县令大人。”林遥模仿沈仙使的声音,真是有模有样有声有色,派头也是十足。

“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老百姓找我们大人,谁认识你们两个狗东西,半夜三更的准是狗盗鼠窃之辈,差爷今个儿懒得抓你们,若再不快滚的话,砍断你们的狗腿子。”其中一个提着灯笼照了照,反而拔出了腰刀,不假颜色地发狠道。

“我们是县令大人的朋友,请通传一声。”沈仙使神色自若道。

“糊弄谁呀!鬼鬼祟祟的…”这名衙役瞎猫撞到耗子,竟然猜对了一半。

“真的是朋友…”沈仙使和颜悦色,丝毫看不出耐着性子。

“你说是……那就进来…”这名衙役语气转变,明显是按捺不住性子。

两名衙役将门敞开,沈仙使、曹执事跨步走进去,这名衙役转身之际,便踢向沈仙使的膝弯。顿时踢中了,感觉……仿佛踢到了铁板,脚尖剧痛传至膝关节,才听到咔嚓声响……,

“啊…”这名衙役好半晌反应过来,发出了惨呼声。

“狗屎堆里的东西,狗胆包天了,狗腿子断了吧!”沈仙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径直进入二堂向内宅走去,还悠然地骂上两句,“尽放狗屁,瞎了狗眼…”

“啊……唷…”这名衙役如独脚公鸡,蹬蹬了两下,仰天栽倒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另两名衙役顾不得腿断了的同僚,慌忙拔出了腰刀,抢身拦截在沈仙使、曹执事前面,却是一步一步不住后退。

“是县令大人的朋友…”沈仙使淡淡回应,不停地漫步向前。见这三个衙役并不认识沈仙使、曹执事,林遥本没有灭杀他们的动机,腿残了的那个,也只能怪他自己脚臭、嘴贱。

“朱师爷……这两个人…”从内宅不声不响走出一位老者,其中一名衙役见了唤道。

“你们下去吧!”朱师爷向两名衙役,吩咐道。

然后,也不向沈仙使、曹执事说话,掌着灯笼,转身默默走进内宅。沈仙使也不开口、静静跟着走进去,曹执事紧随其后。

朱师爷引领两位,来到一间书房,里面一位三十来岁儒生打扮的人在等着,正是乐清县令诸茂全。

“沈仙使、曹执事,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知dào

这样已经违反教规了么?”诸茂全劈头盖脸,开口便质问道。

“事有急迫,顾不得了…”沈仙使连忙分解。

“今夜的行动不顺利?情况怎么样?”诸茂全直言相询。

“尚未到达目的地,反被人截杀。”沈仙使应该是能说会道。

“那……那你们怎么回来的?”诸茂全问。

“当然是,我们杀出重围,侥幸逃脱…”沈仙使简略地回答。

“那……你们也不应该往我这里来,你想让我分舵,由此暴露么?”诸茂全责问,仔细瞄了几眼,见沈仙使、曹执事身上,确实有斑斑血迹。

“难道跟我同去的其他弟子,就这样白白的死掉不成?”沈仙使反问道,“我们应该立即召集教众,去替他们报仇!”

“沈仙使,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糊涂?”诸茂全怪声道,直觉得眼前这位沈仙使,太有失反常了,“这并非你份内之事,我分舵的弟子为教捐躯,怎么办无需你来多言。”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沈仙使即便是糊涂,也面不改色糊涂到底。

“那你觉得,此次截杀你们的,还会是什么人?”诸茂全问道。

“全是修真者,何方来历却是不清楚…”沈仙使认真回答。

“你认为,他们不是武夷宗的人?”诸茂全又问道。

“猜测之下……也难以确定。”沈仙使回答道。

“从这两年开始,与我教有冲突的修真大派,就数罗浮宗、武夷宗、齐云宗,而武夷宗门人就在前不久,便与‘开阳堂’弟子遭遇了一场恶战,各有死伤。”诸茂全叙说着,忽而指责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你不要忘记我堂的性质,与修真门派直面冲突,该由‘玉衡堂’、‘开阳堂’、‘摇光堂’的弟子来行动,而不是我们‘天玑堂’,更况且以我一个分舵的力量。你今夜的行动,不仅失败还违反教规,我会将你……还有曹执事,一起交由堂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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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阴阳怪气,游魂贪玩

“诸舵主,你……”沈仙使气得说不下去,念头里却暗叹:没想事情这么复杂,此教派组织比意料中要严密得多,其高层那就更不可小觑了。

又琢磨:看来顺藤摸瓜也不现实,如何才能探听到赵家两位小姐的下落呢?九年前的陈年旧案,估计眼前这位舵主,知情的可能性也不大,去还是不去呢?若是把我们交由他们教主发落的话,倒是想见识一下,最好能找到那位碧火使……

“沈仙使,我只是按教规办事。”诸茂全淡淡道。

“此次行动失败,你就没有责任么?我会把一切禀明堂主,还会向教主禀明一切。”沈仙使神色傲然道。

“嘿嘿…”诸茂全哂笑了一下,自嘲讥讽道:“…我是一个小小的舵主,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流星使,你以为自己是五行使者呀!想见教主,那是白日做梦……”

“见堂主……就去见堂主,看堂主怎么处置。”沈仙使显得不服气,念头里恍然过来却啼笑皆非:原来沈仙使并非“仙”使,而是沈“星”使,难怪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全是些小喽罗,还那么多玄虚。

旁观者总是比当局者,容易看清事态。诸茂全虽然觉得沈星使很有点反常,但还是被对方的言辞牵着鼻子走,无暇细细去分辨,况且法眼之下没觉察到什么。听着两人的谈话,朱师爷却一直狐疑,然而法眼之下也没觉察沈星使有什么不对劲,此时……忽然注意到,站在沈星使背后的曹执事……躯体里居然没有阳魂,而阴魂也不对号,心灵顿时一跳:曹执事也……死了…

“好……沈星使,那我们即刻就去见堂主…”朱师爷蓦地里开口,随步走向前来,突然间拍出了一记,将沈星使撂倒下去,倒在曹执事身上,还喷出了鲜血…

“朱师爷……你…”沈星使脱口而出,满脸迷茫之色。

“沈皓杰,你果然是奸细!”朱师爷一下子便断定。

“沈皓杰,装腔作势想见教主,你阴谋不小呀!”诸茂全也随之醒悟,若非奸细该当称呼朱副舵主才是,马脚露出来了,“曹执事,给我拿下他…”

“曹执事已经死了,那是个鬼附在他身上。”朱师爷连忙提醒道。

“沈皓杰,是谁派你混入我教的?”诸茂全怒声呵问,此刻终于发xiàn

曹执事躯体里没有天魂、命魂,已然阳气全无,身上那只鬼的法力并没有多大。而眼见沈皓杰受了朱副舵主一击,逃脱的可能性很小,只是恐怕他们还埋伏有人。

“呵呵…”沈星使笑着挺立起来,身影骤然近前,同时将诸茂全以及朱师爷拍倒了,“…问你们什么,都给我老实交待,否则送你们归天……”

“沈皓杰,你……”诸茂全震惊了。

“沈皓杰,你……你不是沈皓杰?”朱师爷毫无还手之力,顿时惊醒了。林遥觉察到这个神mì

教派分舵的人物,以眼前这位朱师爷的法力为高,但还不及“小巫境”,刚才感受了一下,也并非巫法,却不知是何法门。

“朱师爷,你认识我么?”曹执事开口说道。

“你…”朱师爷定眼一看,心里一颤,“…你……你是赵家主……”

“果然,当年杀害我赵家满门的,你也有份……是你杀了我…”赵添祥确认道。

“想不到,你还能进化成幽灵。”朱师爷难以置信地感慨。…,

“我的两个女儿呢?”赵添祥凄然地问。

“怪不得能够阴魂不散,原来怨念来源于此。”朱师爷又感慨。

“别废话了,快说!”跟他们磨叽了半夜,套到的都是些走不通的线索,林遥此时显然不耐烦,“要不说的话,也让你们变成阴魂……”

“诸舵主,我们上路吧!”朱师爷颤颤巍巍地爬将起来,竟然不理会林遥,转而对诸茂全道。只见诸茂全面色惨然,却是点了点头,随之两人挥手互相拍向对方的天灵盖,顿时一起呜呼哀哉了,旋即魂魄也全都消散掉,显然是走得非常彻底。

“赵添祥……这…”林遥茫然了,不知说什么好。

“小爷,你已经尽lì

了,而我们多少也算是报了点仇…”赵添祥倒是很清醒,懂得知足不辱,“…我很感激,我的两个女儿……九年了,我明白没有多少希望,只是始终放不下而已……”

“那,我们就撤吧!”林遥平静地说道。

“好的。”赵添祥回应。

“这诸茂全……怎么说也是个县令,免不了有些麻烦…”林遥喃喃地寻思着,当即脱离沈皓杰的躯体。沈皓杰被附身却还是个活人,但转眼就变成死人了,魂魄在林遥挥挥手之间,便如烟消云散般没了。然后,林遥又对赵添祥说道:“把曹执事的躯体也留下来…”

林遥、赵添祥离开县衙之时,县令大人书房的情景变成,沈皓杰、曹执事二人的右手拍在诸茂全、朱师爷的天灵盖上,而诸茂全、朱师爷双掌则击在沈皓杰、曹执事二人胸口上。

“小爷,你……”赵添祥讶然,因为发xiàn

林遥此刻,也只是一个魂影。

“我不是鬼!”林遥回答很干脆。

“哦…”赵添祥这才又发xiàn

,眼前小爷的魂影有微光。

“你们慢慢来,我先回家了。”林遥丢下一句,魂影旋即消逝在夜空。

东方露出鱼肚白,林遥的魂影闪现在戴垟,眨眼钻进了林荫庄。回到自己房间时,林遥顿时傻眼了,只见自己的影子一个、两个、三个……七八九个,那二魂七魄没有了约束,全部跑出了躯体,在房间里玩得不亦乐乎。

林遥元神归舍,随即便见那正游玩的天魂、地魂乖乖附体、七魄纷纷各就各位,却也有那么点点不安分。林遥吐出一口气,心想:如此看来,元神出窍还是存zài

着一定的危险,好不容易有了三魂七魄,若万一因此丢失,又变成灵魂残缺,就大大的不妙了。

088.闪亮登场,黑服装

半夜杀伐,林荫庄依然平静,在新年氛围里,灰蒙蒙的正月悄然过去。

二月的春风化雨,吹嫩了柳丝绦,吹绿了小草,吹醒了果园,吹亮了视野。转眼到了月底,一个春雨初歇的午后,方菲带着婢女念伊,信步来到茶树林。碧空如洗,澄澈明净,艳阳辉映之下,柔风轻拂着脸庞,望眼那一片片嫩绿的新叶,倍觉神清气爽。

“夫人,这些茶树生长得真好!”念伊不禁感叹道。

“才一年…却不知能否制茶…”方菲语气幽幽。

“才种下一年么?”念伊问。

“是呀!早些年没想到种。”方菲道。

“看样子,却像是有两三年的,可以采些回去试试。”念伊说道。

“我也如此想,却也没有制茶师傅。”方菲说道。

“夫人……制茶么,婢子会。”念伊说得有点期期艾艾。

“噢?”方菲有点讶然,望向这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确实不太信,问道:“你真的会?”

林遥正在书房里,抱着一本《论语》打瞌睡,按照父母的要求,如今每天必须的功课就是读书,对方块字的新鲜劲儿过了,难怪如此懒洋洋……

忽然,林遥激灵了一下,睁开眼睛。神识感应到,一个有小巫境修为之人,正往林荫庄而来,旋即用天眼往东南方向一扫:只见一个……直观上约摸二九年华的女子,身穿一袭缁色袍服,模样儿俏生生,额头间一条靛蓝色的绳带箍在头发里面,青丝自然随风飘散着,背上负着一把墨沉沉的宝剑,整个形象乌漆抹黑的,却是有股掩饰不住的英姿飒爽。

只见她正要踏上荫冈范围,却陡然停顿下来,望着地面踱步徘徊沉思,位置正是那晚灭杀沈皓杰带来的十五个蒙面人之处,林遥判断她是为此事而来,推测她似乎嗅觉灵敏。片刻之后,令林遥意想不到的是,此女子竟然凌空飞跃,明目张胆的上了自家屋顶。

只见她环顾四周,旋即飘然而下,直奔那片梨树林而去。

林遥心底明白,她并非要去梨树林,而是察觉了赵家那些鬼,要到那块凹地去。林遥沉吟了一下,便即跑出书房,直接跑出宅院、跑向那块凹地。

“出来吧!”女子站立凹地边缘,晏然叫唤道。林遥心里糊涂了,觉得奇怪,只见赵添祥从地窟飘了出来,魂影微微一愣,随即竟然毕恭毕敬上前…

“祭司……赵添祥参见。”肃然行礼,比面对林遥时还要恭敬。紧接着,赵家群鬼纷纷从地窟里飘出来,也不用赵添祥吩咐,便全都恭敬地上前参见。

“乐清县令,以及那些人都是你们杀的?”女祭司直言相询。赵添祥愕然,顿时环顾了一下,见到站在一棵梨树旁的林遥。林遥还是稀里糊涂,弄不清此时的状况,不知dào

如何应对,又如何暗示呢?

“是、是我们杀的。”赵添祥自己应对,却是应承了下来。

“因何缘故?”女祭司冷峻的脸色波澜不惊,声音很悦耳动听。赵添祥随即从九年前的灭门述说起,赵家七十多口人被灭杀,两个女儿被虏去,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直到去年底,林家遇到与我赵家当年相似的情况,我觉察到就是当年杀害我赵家的同伙,便派了四个机灵鬼跟踪,结果发xiàn

乐清县令居然也是他们一伙…”说到这些事时,赵添祥又瞧了瞧林遥的神色,跟着这位小爷五年多,自然明白这位小爷虽然神通广大,却不想将自己的惊天修为暴露出来,知晓的人全都已经死了,“…等到今年正月初七,有十六个蒙面人夜袭林荫庄,于是我们就将他们杀了,又去到县城杀了县令……”…,

“那个小孩能看见你们?”女祭司忽然问。林遥隐匿起修为,以一个小孩子的正常方式跑过来,女祭司小巫境的修为自然早就发xiàn

,又察觉赵添祥往那边留意,便怀疑这小孩子可能有阴阳眼。

“他是……我还有件重yào

之事,要禀告祭司。”赵添祥不知如何回答,连忙逃避了这个问题,直接说道:“在这十六个蒙面人临死前,齐声念诵了四句话,我清楚记得是:‘奉献凡躯,入我圣教,闪耀七星,飞升成仙!’。而且,我派去跟踪的四鬼,探听到他们都自称是圣教弟子,县令诸茂全还是舵主。”

“果然是七星教!”女祭司关注到重点上,忽略了那小孩子是否阴阳眼,“你们能够瓦解他们一个分舵,倒是令我很惊讶。这就全都跟我走吧!你们也应该去‘丰都’报到了,你的两个女儿若还活着,神殿会拯救他们…”

“遥儿,你在看什么?”方菲从茶树林回去,与念伊经过梨树林。

“她。”林遥指向那位女祭司,吐出了一个字。方菲见之,神色微微愣怔了一下,然后缓步走了过去。对于大楚皇朝的子民而言,除了皇帝陛下的龙袍,还有一个特殊样式的服饰,那就是祭司袍,不仅仅是威严的存zài

,更多的是信赖。

“祭司驾临,请到庄上奉茶…”方菲落落大方地相邀,然而尚未说完,便听见女祭司的欢叫声…

“菲儿姐姐…”女祭司撇下赵家一窟鬼,快步迎上来。

“你是……琪儿?”方菲没敢确认。

“是呀!”女祭司点头回应,旋即挽住方菲的手臂,喜不自禁道:“菲儿姐姐,想不到在这里见着你。”

“琪儿…”方菲近距离端详,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影子,就越来越清晰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女祭司复姓“端木”,单名一个“琪”字,端木家与方家是世交,方菲比端木琪年长三岁,在端木琪十岁时,荆山神殿的祭司发xiàn

她有修行资质,便将她送上了巫山。至今已有十一年多,女大十八变,方菲乍见之下,确实没认出来。

况且,巫山钟灵毓秀,通过修liàn

会变得越发清丽脱俗,神女之名可不只是传说。端木琪以小巫境修为,法眼识故人,自然清晰准确。

“我就是这个月下山的,回到京城得知,七年前你私奔了。”端木琪说着,忽然嘻嘻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很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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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笑颜,春暖花开

“哪有祭司,像你现在这样的?”方菲啼笑皆非。林遥此时,见这位祭司仿佛变了一个人,那神情就好似寒冬过去、春暖花开了,心里也不禁乐呵呵。

“在姐姐面前,我现在的身份,当然就不是祭司了。”端木琪春风满面,忽而眼望林遥问道:“那小孩子是谁?”

“遥儿,过来…”方菲向儿子招了招手。

“娘…”林遥慢悠悠走到方菲跟前,抬头轻轻叫唤了一声。又转头,望向端木琪,只见她惊得张大了樱唇,一双凤眼也是睁得大大的,半晌漂亮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由惊愕变化为喜形于色,笑颜又飘满了俏脸。

“好可爱。”端木琪俯身将林遥抱起,灵动的眼眸望着林遥璞玉般的脸蛋,仿佛是欣赏一件艺术品,“有三分像姐姐,有两分像林毅哥哥……”

“遥儿,叫姨姨…”方菲柔声道。

“姨姨…”林遥闻着幽香阵阵,比花香还醉人,不免有点羞涩。

“哎~”端木琪顿时更乐,清脆地应了声,还在林遥脸蛋上亲了一口,仍不满足,“遥儿……再叫一声姨…”

“姨…”林遥羞答答,有点晕呀!这声听起来,感觉真像蚊蝇在叫,挺别扭。

“你姓双木林,我姓端木,叫我姑姑也可以。”端木琪很高兴,随口笑吟吟地说道。

“咕咕…”林遥便即叫了声,太顺口了。

“嗳~”端木琪快乐地应了一声,显然姑姑比姨姨好听。方菲在一旁望着,只是摇头微笑,有点点无奈,却很愉悦。

林遥如此被端木琪抱在怀里,与在娘亲怀抱里的感觉有着微妙的异样,竟然发觉自己的心儿跳动有点加速,而一双小手不知放哪里。转眼望到她背负的墨剑,右手自然而然伸过去握剑柄,触摸之下真是双木加端木,有股森然的感觉。端木琪目不转睛望着林遥,林遥便萌萌地直视着她,两双眼睛里现出四张脸孔……

端木琪心里激动了一下,暗暗感叹:资质真不错!

林遥心想:姑姑真好kàn

……跟娘亲一样好kàn



“菲儿姐姐,近来是否有奇怪的事情?”端木琪信口而问,抱着林遥没有放下来,与方菲并行,漫步往宅院方向走去。

“琪儿,今天见到你,我心里就踏实了。”方菲当然明白,端木琪以神殿祭司的身份至此,必定有重大缘故,既是偶然相逢而非为寻找自己,那么原因可能就是年节前那件事了。

当即,方菲将那位登门到庄上,劝说林毅入仙门……临走之际又以灭顶之灾、祸及家人之言语恐xià

,简单扼要地描述了一遍。

端木琪听后,印证了幽灵赵添祥之言,此时从方菲、林毅的角度看问题,不由得为他们捏了一把汗。交谈之下,令端木琪哭笑不得的是,眼前的菲儿姐姐竟然并不知晓,这块地方一直生存着几十只鬼。

走进宅院时,端木琪大概地了解了方菲、林毅这些年的状况,自然也有许多难以索解之处,勉强可以理解为,是那一窟姓赵的冤鬼暗地里庇护,悄然化解着许多危局。

太阳已经落山,方菲、端木琪在正厅里坐了会儿,天色也暗了,点上了灯盏、灯笼,忙于种梅树的林毅才回到家来。

“毅哥哥,还认识她么?”方菲见面便问道。

“这不是……神殿来的祭司么?”林毅只认得端木琪的袍服,还客客气气地说了句:“祭司光临寒舍,甚感荣幸。”…,

“嘻嘻,林毅哥哥,你真的不认识我啦?”端木琪笑道。

“她是?”林毅满脸愕然之色,摸不着头脑。

“她是琪儿,端木琪。”方菲旋即说道。

“噢……那个,比你更鬼精灵的丫头呀!”林毅方才想起来,方菲熟悉端木琪十岁的样子,但林毅的印象中端木琪更小,也就林遥如今这么大,六七岁到现在都有十四五年了,哪里还认识。

共进晚餐,端木琪、方菲、林毅聊的当然是童年趣事,都仿佛回到了儿时,追忆起那段天真烂漫的时光。林遥静静听着也兴味盎然,而且非常的好奇,心里想:原来爹娘和姑姑的童年,是那么的有意思,跟我现在完全不一样。

似水年华、如歌岁月,总是那样的美好。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的童年最美好,也终究只待成追忆,直面的是现在,期盼的是未来。

“琪儿,怎么你一个人行动?”方菲忽然问道。

“跟一个师兄同来乐清,在县城分头行动,约定明天下午会合…”端木琪回应。在获知诸茂全县令离奇死亡,温州地方官调查一个月未果,朝廷先派遣了钦差过来,神殿也觉得案情蹊跷,继而派出了祭司。

“哦。”方菲理解,并没有多问。

“菲儿姐姐、林毅哥哥,还有一件特别重yào

的事情,只怕你们不舍得。”端木琪神情很认真,眼望着二人道。

“你是说遥儿…”方菲随即猜测,还能有什么事情符合特别重yào

与不值得呢?

“对!遥儿有修行的资质…”端木琪点头表示。

方菲、林毅相视对望了一眼,那是又惊又喜,若是其他人这么说,夫妇俩多少都会怀疑真实性。但端木琪如此郑重地说出来,情况自然就非同寻常了,不论亲近关系,单就以神殿祭司的身份,也是毋庸置疑。

方菲、林毅原本当然是期许儿子读书,将来参加科举应试若能够高中,便是有出息,这是正常的念头。毕竟修行的资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如今儿子被发xiàn

有资质,那读书这条路就算不得什么了,就是能够高中状元,又哪能跟送上巫山相比。能够被神殿的祭司送上巫山,就意味着儿子有资格走上一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成神之路,超凡脱俗并非奢望。

“即便是不舍得,我们又岂会……阻挡遥儿的前程呢?”方菲说着,眼睛里有点湿润。

“那好,明天我就带遥儿一起走…”端木琪当即说道。

“姑姑,你要带我去哪里?”林遥坐在旁边一直默然不语,此时开口问道。

“带你上巫山,学高强的本领、学神通…”端木琪回答。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爹娘。”林遥哪里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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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巫修传承,神话传说

“遥儿…”方菲怜爱地轻轻唤了一声,想要劝导儿子…

“娘…”林遥跳下椅子,跑到娘亲跟前,“…我不要、不要跟姑姑上巫山,我今后听娘亲的话,好好读书……”

“遥儿乖…”方菲将儿子抱地怀里,展颜一笑却含着眼泪,“…遥儿听娘亲的话,娘要你明天跟姑姑去,好好学本领……”

“我不!”林遥满脸坚毅地望着娘亲,心里有话难开口,憋屈了一下,眼泪竟簌簌流了出来。娘儿俩面面相觑,林遥望着娘亲的眼睛里也有泪水在闪亮,似乎懂得娘亲是高兴,泪花亮晶晶的不一样,可是望着却有点莫名其妙的心酸……

“遥儿…”方菲轻轻叫唤,却又无语。伸手为儿子擦拭眼角的泪水,毕竟是独生子,这样承欢膝下的快乐,确实难以割舍。林毅也默然无语,心里有点蒙,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菲儿姐姐,既然遥儿离不开你们,现在还只有六岁,可以不急着送上巫山,等长大一点再说吧!”端木琪很受感动,于是建议道。

“琪儿…”方菲纠结的心里一时失去了主意,不知说什么好。

“今夜…已经不早了…”端木琪站起身来,望了望天色。

“哦…”方菲心神定了定,转而吩咐:“…念伊,去收拾一下西厢房……”

“不用去…”端木琪却说道,“…菲儿姐姐,我想趁今晚先传授遥儿的入门功法,让遥儿从明天起便可以自行修liàn

……”

“那……就在遥儿房间,行么?”方菲随即问。

“可以。”端木琪肯定地点头,那是看出了这个地方,灵气虽然比不上巫山,却也相当适合修liàn

,特别是地灵之气,非常浓郁。这里的瓜豆果木树,生长异于别处,便是因为地气出奇的强劲之故。

“遥儿,今晚要听姑姑的话…”方菲郑重嘱咐道。

“嗯。”林遥温顺了,乖巧地点头。不用离家,就能够了解一下巫修,林遥当然乐意。

“你带姑姑去。”方菲说着,将儿子放了下来。

林遥走在前面,领着端木琪进了东厢房,两人都没有提灯笼,也不去点灯盏。深夜房间里黑漆漆,林遥看得见,也知dào

姑姑看得见。端木琪能够看见,却有些奇怪林遥不用灯,转念想:遥儿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哪里会点灯?

当即,端木琪在床沿坐下,也不用去管黑灯瞎火,伸手将林遥抱上来,并排坐在身边。

“遥儿,姑姑现在教你口诀,你用心记住。”端木琪毫不耽搁,直接说道。黑暗中,见到林遥很乖地点点头,端木琪觉得有意思,二话不说便开始念诵口诀。念诵了十来句,端木琪停了下来,见林遥记得十分用心的样子,便让他背诵一遍。

林遥依言背诵,端木琪听到他确实一字无误的记住了,心里免不了有些惊讶,却不动声色,又接着念诵口诀,把整个口诀一起念诵完了,才让林遥再次背诵。林遥便即背诵,总共两百多句,仍然句句准确,没有误差。

“姑姑,这是什么口诀呀?”林遥背诵完了,随即问道。

“黄帝虾蟆诀。”端木琪随口回答,心里吃惊不小,欣喜地想:遥儿竟能过耳不忘。

“虾…蟆……诀?”林遥诧然。

“是‘黄帝虾蟆诀’,怎么了?”端木琪疑问。

“好……好奇怪的名称。”林遥期期艾艾,心里实在觉得有点糊涂,怎么会叫黄帝“虾蟆”诀?不像巫法,倒像是……想不明白呀!…,

“这套口诀的名称,是有点奇怪。”端木琪又哪会想得到,因为林遥的本尊是虾蟆才如此诧异,“巫修入门的功法不止一套,但姑姑是以这套功法入门的,在这里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教你这一套了。”

“我喜欢这套功法,就学这一套!”林遥很畅快地说道。

“那好啊!”端木琪明快回应。当即,开始讲解这套功法如何运行,如何掌握诀窍。

当然,林遥很认真地虚心受教,本尊对巫修八、九千年来,那可是非常钦佩,直到如今总算是得窥门径。

洪荒时期,巫修守护着人类,主要的敌手无疑就是妖修,巫妖之间的大战,那是无法算清、也无法讲明。自然,长久以来人类修不了妖法,而妖类也修不了巫法,妖修、巫修原本就并非同类,可谓是异常分明。

历史的洪流滚滚,巫修大神辈出,许多妖王相继殒落,此消彼长……妖修很无奈,以前认为几千上万年的生命,相对巫修顶多不过几百年的寿命而言,那是占绝大优势。可是巫妖火拼了几场之后,妖修发xiàn

活得长久并非优势,因为妖修要达到凝神还虚境,得需两、三千年的时光,而人类出一位大巫,只需一、两百年时间。不对碰不知dào

,一对碰才发觉大大的不妙,后续无妖王,而人类大神却一代又一代的涌现……

妖魔退避,人类进入三皇五帝时期,巫修在此时期可以用鼎盛来形容,妖类已经无法抗衡,人类不甘寂寞,只有各部落之间火拼。单是崇尚力量显然很野蛮,人类在火拼之后互相整合容纳,顺应地就出现了文明,形成了规范次序,三皇五帝不仅有大神的光环,并且德高望众,遵守着退位让贤的传承。

从伏羲到炎帝、黄帝,直到尧禅位舜、舜禅位禹。大禹即帝位后,立国号为夏,用天下九牧所贡之金铸造九鼎,巫修的辉煌到达巅峰。

然而,大禹老年时很耐人寻味,禅让还是必须遵守的,但归天之后帝位被儿子夺得,于是优良传统没有了。夏启继承了父亲大禹的事业,王朝家天下时代开启,不仅改变“禅让制”为“世袭制”的传承,而且还以王权改变了巫修的传承。

夏启自作聪明,把当朝九位大巫召集起来,齐施了一个禁咒,那就是非炎黄子孙而不得修巫。当时夏王朝在大禹的努力下,好不容易平服九黎、三苖部落的侵扰,大巫们能够理解大王的意图,施下此禁咒以血脉传承,可以避免这些蛮族部落,再出现像蚩尤那样的战神。

夏启意想不到的是,此禁咒施下之后,直接导致王子、王孙们全都无法习巫,这就意味着夏启王族的血统,居然并非纯正的炎黄子孙。

大巫们也意想不到,从此以后要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变得相当之困难,黎民百姓几乎都被囚在了禁咒里。

夏王朝的开启,因此宣告了神话时代的结束,巫修人才日渐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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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千古江山,巫道之别

巫修是守护者,面临着无法传承下去的问题,也无可奈何,九位大巫齐施的禁咒,不是想消除就能够消除的。后继者,绝大部分不能修得法力,当然就不能称为巫,但王朝需yào

守护,因此光是架子的巫术演变成两类:实用型为武技,美观型为舞艺。

巫、武、舞,都是同一个音节,其内涵的区别就大了。很显然,不能修出法力光是以体力而言,男子自然比女子强悍,实用型和美观型也无需言喻。

巫修传承被禁咒限制,资质好的血脉不纯,偶有血脉纯正者资质却不理想,突pò

小巫境都非常难得,等到大巫们全部归天之后,便迅速没落。夏王朝历四百七十多年,共延续十四代,传十七个王,到了末期巫修几乎被遗忘。第十四位夏王孔甲修巫,当然不得其法,甚至被朝臣认为是装神弄鬼,太悲剧了。

朝堂上,巫修彻底的沦落,方外修真之士,惟有另辟蹊径传承,然而真的是太难了。成熟的巫修法门,那是蕴藏着多少前辈千锤百炼的经验,用智慧与心血归纳的诀窍,就像一座擎天山峰,想翻越过去的可能性很渺茫,绕过去也不容易。

鸣条之战,成汤灭夏,商王朝历五百五十多年。

牧野之战,武王灭商,分封天下,历史的车轮滚滚,进入周王朝。又是五百年过去,寂灭已久的修真界,终于出现了一位旷世奇人,便是震古烁今、承先启后、开创道修法门的大宗师——李耳!

周王朝从春秋时期,跨入战国时代,诸子百家一时多少宗师涌现,隐世高人也纷纷浮出水面,浪花淘尽英杰,都扎堆了。继“道修”出现之后,最有影响力的修真派别,便是墨门以及隐于云梦山的鬼谷门。

战国未年,七雄图霸火热化,道修出世逍遥游,墨者、鬼谷门徒入世奔洪流。对于雄心勃勃的秦王嬴政而言,奉行纵横捭阖的鬼谷门显然是非常符合路数,多被招揽到麾下,而墨修奉行的是非攻,那就无法容忍了。

秦王嬴政横扫六国,统一天下,周王朝结束,共历八百多年。

嬴政称始皇帝,历史车轮迈入秦皇朝,天下人都知dào

的焚书坑儒并不算什么,“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儒生毕竟还有生存空间,而侠客则遭受到了灭顶之灾。墨者分为内传弟子与外传弟子,内传弟子修真,外传弟子习武,也就是所谓的侠客,秦始皇几乎将墨者赶尽杀绝。写史书的是儒生,因此“焚书坑儒”浓墨重彩,而墨者从此销声匿迹了。

秦始皇嬴政妄想长生,派鬼谷门徐福出海寻求不死药,然而还没等到,却于东巡途中驾崩,享年五十岁。嬴政归天之际,倒清醒明白,立诏传位于皇长子扶苏。

然而,临死前跟在身边的是奸妄臣子,这样的时候总免不了要使点阴谋,于是诏书被篡改了,变成赐死扶苏以及蒙恬。大公子扶苏身边,三十万能征善战的边关将士,况且威震匈奴的蒙恬哪会如此稀里糊涂引颈就戮,派人去探明白了情势,即刻率五万轻骑回师,扫荡了赵高、李斯巴结小公子胡亥预谋夺嫡的把戏……

扶苏登上皇帝位,君临天下,可是秦皇朝若大的基业,看似稳固,实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秦始皇齐头并进推行的若干巨型项目,老百姓已经不堪重负。秦始皇大手笔、大气魄,建功心切,扶苏还年轻,对于父皇未竞的事业当然要完成,但可以慢慢来,有时间不急。…,

扶苏在位四十三年,前二十年励精图治,后二十三年开疆拓土,接手时秦皇朝总共只有三十六郡,撒手人寰时增至七十八郡,疆域扩大了一倍有余。大秦皇朝已无强敌环伺,国泰民安,扶苏的丰功伟绩相比父皇毫不逊色,是为武皇帝。

大秦皇朝的国师都出自鬼谷门,而江湖民间、世外的洞天福地,隐居的多是修道者。时机成熟,修道者创立宗教,“五斗米道”和“太平道”顺势成为两大流派,初显气候的道教自然被朝廷认为是祸患,视其信道的教众为妖贼。

宗教得有自己的神,道祖毫无疑问,当然是老子——李耳。然而老子生活的年代,距当世不过几百年,显然不够悠久,太平道又捧出了三皇五帝时期的一尊大神,标榜为道教的至上神,那就是黄帝。教典《太平经》的神仙体系分为六阶:一为神人、二为真人、三为仙人、四为道人、五为圣人、六为贤人。显然太平道除了老子的道,吸收的也不仅仅是巫,还有儒家、阴阳家、甚至小说家。

随着道教的发展,信奉的神也多了起来,反正巫修早已经沦落,空留下如此多的大神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真是太可惜了。况且巫术在当世,不是被用于宫闱争风吃醋,就是被用于民间暗算陷害,巫男巫女的形象简直等同于魔鬼。

可是,道与巫在本质上是有出入的,道的本质出世,而巫的本质入世。老子道法自然,庄子道逍遥,而巫为守护人类而生。

因此,修道者成不了神,只能修成仙,山人也。

巫道的区别就是:修巫者为成神,修道者为成仙。

如此明确区分开来,修道者当然非常的羡慕妒嫉,恨不得大神们都属于道教,但真的不同性质。道教没有属于自己的大神,于是把祖师爷老子冠名太上老君,直接送到了洪荒时代,又捏造出一位鸿钧老祖宗,再捏造一位元始天尊,以及十二位金仙,这下够份量了吧!十二祖巫算啥?都还不得跑去听鸿钧老祖讲道。还不够,于是出现了封神榜,“神”的命运掌握在“仙”手上,真荒谬……

归根结底,神仙都是一家子,只是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上古神话时代的辉煌荣耀,是属于巫而非属于道。

(我承认,这一章我吐嘈了,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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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逆流而上,继往开来

近两千年来,巫术演变的武技、舞艺得到发展,然而巫术已经被抹黑了。

巫修,真的就彻底沉沦、冥灭了么?

任由臭道士们,颠覆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耀?

苍天呀!大地呀!

巫修何在?翻遍历史文献,时空回转到,烽烟四起的战国。追索到楚国大美男宋玉的两篇文献,《高唐赋》和《神女赋》记载,赋虽然并非史,毕竟还是有所依托的,曾经也引发了无数传说,巫山云…雨那是多么香艳的故事。

两篇赋中描述的神女,形象大不一样,于是人们传说神女变化多端,传说神女是天帝的女儿,传说神女是炎帝的女儿,传说神女是王母娘娘的女儿……

其实,神女形象前后不一样,当然就并非一个人。

其中《高唐赋》描述,楚怀王游云梦大泽,累了想休息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美女,自称“巫山之女”,并且“愿荐枕席”,于是有了春风一度。

楚怀王稀里糊涂,觉得似真似幻,回去之后念念不忘。以至儿子楚襄王游云梦大泽,也想有这样的艳遇,结果神女是遇到了,但是不愿荐枕席,回去之后只能做春梦。所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就是这样来的,当然襄王跟怀王遇到的不是同一个神女,否则……襄王没那么邪恶啦!

同行的宋玉作《神女赋》形容:“其象无双,其美无极”;“西施掩面,比之无色”;“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形象清晰,真是漂亮绝伦,无怪乎引得多少人遐思,白日做梦。

若宋玉的文献没有说服力,那就得抬出宋玉的老师屈原,且听《九歌·山鬼》篇里的歌颂: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多少飘逸的山鬼呀!这些歌赋说明荆楚之地,云梦泽旁边的大山上,有着神灵存zài

,只是少与外界接触。

楚人偶然碰见的山鬼、神女,其实就是隐居在大山里的巫修,而这座大山通过楚怀王的那次艳遇,神女亲口吐露名叫巫山。

在禁咒之下,朝野的巫修已然全面沦落,缘何荆楚之地还有真zhèng

的巫修,这些巫修又是如何得以传承的呢?

追根溯源,时空回转到,炎黄时代的光辉岁月里。

炎帝、黄帝部落联盟,对决蚩尤率领的九黎部落联盟,这场涿鹿之战,那可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轩辕黄帝与蚩尤的交锋,几乎不能敌,最后在数位大巫的围攻之下,才将蚩尤斩首,却也得承认蚩尤战神之名,太牛逼了。

炎黄部落联盟获胜后,外部敌人解决了自然就面临内部的问题,原先是以炎帝神农氏为首领,但炎帝在蚩尤的攻击下战果非常惨淡,屡战屡败很丢分,而黄帝轩辕氏斩杀蚩尤,却树立起无可匹敌的权威。

黄帝部落不服气,炎帝部落当然也不服气,矛盾激化之后那就是厉兵秣马,兄弟不分家只好手底下见真章,谁有实力谁就是老大,于是双方大干了一场。

毫无疑问,炎帝部落战败了,黄帝部落兼并了炎帝部落,平息了联盟内部的纷争,黄帝轩辕氏被众部族推举为天子。…,

炎黄部落合并形成华夏族,炎帝神农氏顾全大局,然而炎帝部落的巫修们却受不了如此委屈,从此归隐山林。炎帝部落巫修们的赌气行为,当时又哪里会想到,千百年之后,他们是巫修仅存的一脉,天可怜见。

当然,炎帝神农氏委曲求全,还是起到关键作用的,若宁死不归附而惨败,即便巫修们仍然得以归隐,那么五百多年后的禁咒,就不可能是“非炎黄子孙而不得修巫”,可能就会变成“非黄帝子孙而不得修巫”,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届时炎帝就不是与黄帝绑在一起,而是与蚩尤绑在一起,于是“黎民百姓”成了“炎黎百姓”,神农族与九黎族全归纳到草民南方蛮子之列,血统之外的修巫资格将全部被抹掉,真是这样巫修就真的全呜呼了!

华夏族经过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大禹的统领下,五百多年间不断的征伐兼并,扩充成的诸夏部落,如此多部族大融合,血统哪里还纯正?因此,九位大巫的禁咒施下之后,连夏启的王子王孙们,修巫资格就全都没有了。而当年,炎帝部落归隐的巫修们,不与外界联系,身上流的却是纯正神农族血统,而巫修与巫修的结合,生出来的家伙,资质也差不到哪里去,一代一代的传承没有多大问题。

时空回落到大秦皇朝,“五斗米道”和“太平道”兴风作浪,当然会受到朝廷镇压,但大秦皇朝从此动荡,走下坡路了。

平息妖道黄巾贼,接踵而来的宫廷之变、诸侯叛乱,而北方的游牧民族又崛起,逐渐强dà

经常犯边,真是内忧外患。连年平叛,又连年对北方用兵,导致民不聊生、盗匪四起,一波又一波的义军旗号打响,越镇压、越反弹……

终至,秦失其鹿,群雄并起,天下英雄共逐之。

乱世出英雄、出人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帝王的气运合当落到荆楚之地。

项坚是定远侯项羽二十三世孙,在荆州起兵称王,国号楚,而不久之后,从巫山下来了十余人,入幕到楚王项坚帐下。

楚军坐拥荆湘,继而拿下巴蜀之地形成大后方,项坚率二十万大军挺进汉中北上,分两万精兵于军师何叹涯率领出子午谷,亲率十八万大军出斜谷,直捣秦都咸阳。

兵临咸阳城下,最惊心动魄的战斗开始,大巫何叹涯以神通破开城门,率领着两万精兵长驱直入,一路阻击一路横冲直撞,杀奔阿房宫……

(本来这章是准bèi

,把竖向的背景设定交待完,即便交待不到接续林遥修liàn

“黄帝虾蟆诀”,起码也得交待到大楚皇朝成立,结果发xiàn

今天不早了,但是还有很多内容,五百字内概括不了,只能留待下章了)

093.玉玺,禁咒奥秘

(感谢故协白邪魔,感谢冬の廿一、很抱歉,感谢追读的书友,深感惭愧的我从老鼠洞里爬出来了。感谢蘇尕落,我差不多挂了,听到大家的召唤声,我的魂归舍、魄归位了。)

(不能保证每天更新,真的很尴尬。我不是情节卡壳,成竹在胸的情节百来万字也描述不完,小说的重头戏肯定是主角青年时期的故事,而我们的妖孽才六岁多。六岁,二十多万字,我回首翻阅了一下,不敢仔细看,因为太仔细就会想停留,部分的读者觉得老妖时的情节耐读而不太喜欢夺舍后的人生、部分读者却觉得田园家庭的故事很温馨,无论如何因为你们的喜欢与支持,我都很感动……我是描述卡壳,金毒呀!妖修、鬼修、巫修……以至尚未写到的道修、佛修,虚幻飘渺的东西,我却想写得有说服力……)

(还有点尴尬的是成绩,但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拖拉机速度裸奔能有你们为我加油,我已经非常感激,要感谢、感恩的太多,不抛弃、不放qì

。前面有一段时间,我为了想每天有一更,就在更不了的一天留下空挡,争取新的一天能够补上,以如此笨拙的方式来鞭策自己,继xù

前进的脚步。我明白拖拉机要不断地加油,停下来可能启动不了,所以有时候,我很希望换上脚踏车,轻轻松松地驶向终点……)

(生活中有很多无奈,比小说的情节更艰难曲折,惟有平心静气的面对,因此我码字的时候,总希望自己能有老妖的那份淡然,一切都云淡风轻……)

(飘一族,在外地城市的角落,我很想回到家乡,回到父母的身旁……)

(虽然淡定不了,我还活着……)

(说回目前的状况,竖向背景主要是把秦楚两朝的存zài

拉长,目的是要交待巫修从炎黄时代怎样传承下来,《妖魅记》的故事依托其中,然而背景比主角的这六年妖孽人生,激烈太多,三言两语难以表述,归纳推理比叙述更伤脑细胞。我又神游了,切入正题…)

※※※※※※※※※※※※※※※※※※※※※

咸阳城里数十名鬼谷门徒,都莫能抵挡,在何叹涯大巫境中期修为面前,几乎不出三合便一一殒落了。杀至阿房宫前,大秦当朝国师迎战上来,已是顶尖的对决,甫一交手看似旗鼓相当,然而没过三十回合,就在何叹涯惊世骇俗的神通之下殒命。

何叹涯大展神威,秦皇朝守卫都城的那些将士全被震憾住,局势已经很显然,若顽抗那就是呜呼哀哉的命运,弃械投降才有一线生机。

阿房宫里,大秦皇朝末世皇帝,只能乖乖地献出传国玉玺。

项坚率领的十八万大军顺利开进潼关,大秦皇朝宣告灭亡,历六百八十余年,传二十五世,共三十二位皇帝。

八百里秦川尽归楚,然而项坚虽掌握传国玉玺,面临的局面却相当复杂,北狄胡虏虎视眈眈,中原群雄却各自形成割据势力,称王称霸甚至称帝的有十余个。攘外必先安内,接收秦皇朝的烂摊子,责任非常之艰巨。

项坚在咸阳称帝,楚皇朝成立建元,以传国玉玺号令天下,不归附者讨伐之。收服中原各方割据势力,一统江山用了五年,终于尘埃落定。

总结秦皇朝,军事力量最强时期是武皇帝扶苏在位,当时得封彻侯的五大名将为,辅国大将军“忠勇侯”蒙恬、以及镇守东疆的“威远侯”韩信、镇守南疆征服百越的“宁远侯”赵佗、镇守西疆的“抚远侯”章邯、镇守北疆的“定远侯”项羽,都不是泛泛之辈,直至时机成熟,将东夷、西戎、北狄逐个击破,消除四面环伺的强敌,开疆拓土千万里。从而八方进贡,成就大秦皇朝的辉煌,使秦五世文皇帝在位时国力推向鼎盛,疆域达到九十二郡,安稳太平几百年,之后逐渐走向衰落,疆域免不了有所缩水………,

由于人口增长,时代不断向前发展,大秦皇朝后继的皇帝增设了郡县,又在郡上面设置州一级,从起初的十二州增至二十六州,而郡增至一百三十六。秦末连年战乱,楚皇朝平定天下,大一统之后,中原有些州郡县十室九空,大量的人口锐减……

面对北狄死灰复燃迅猛崛起,已经构成强dà

威胁,楚皇朝项氏先祖就是以抵御北方的匈奴得封彻侯,明白目前的局势,直接对抗虽不至于落败,然而如此消耗下去,却并非上策。

楚皇朝实施策略,对外重兵守御北方,严阵以待,再向北狄派遣使者,巧妙周旋;对内修明政治,将州郡县合并成州县两级,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两年后,离间计有了成效,强悍的北狄被分化成东、西两部分。随之,楚皇朝又采取一打一拉的对策,使东狄、西狄的力量旗鼓相当,不断僵持争斗互相削弱。

华夏儿女对于故乡,有着特别的眷恋,而这份叶落归根之情又以楚人为甚,项氏的先祖项羽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因此,天下安定之后,项坚毅然将朝廷搬到荆州城,恢复其名为郢都;将比郢都繁华百倍的咸阳城作为陪都,更名为长安。

传国玉玺,是“和氏璧”雕琢而成,和氏璧是荆山之玉,原是从楚国流失而去的名贵宝玉,后来被赵王得到,秦王得知后愿意用十五座城池交换,可见和氏璧的价值,而且非常的富有传奇性。蔺相如当年拿回和氏璧,只是完璧归赵,但终归还是落到秦国手里,如今项坚将传国玉玺带回郢都,才算是真zhèng

的物归故里。

玉乃天地之灵气孕育而生,和氏璧生于荆山,可见荆山的灵气多么特殊。郢都依荆山、傍长江,背面又有巫山,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定都之地。

巫修的本质就入世,当年归隐山林,是因为炎帝部落与黄帝部落交战落败,而今既然下了巫山,那就没有功成身退的道理。楚皇朝开国皇帝项坚,当然很是明智,哪会不希望留住巫修们以镇国运,永保项氏子孙万世传承、天下太平,而对待这些巫修,可不能够差遣,那是需yào

敬重、庄严地供奉。

于是,还在郢都尚未修建皇宫的情况下,项坚却先命令能工巧匠,在荆山修建了一座宏伟的神殿,可见这位开国皇帝对巫修们的重视。

面对世间巫修沦落成牛鬼蛇神,巫术只见黑而不见白,何叹涯主持神殿,当然要挽救巫修的声誉,重振巫修的威望。

首先是禁止黑巫术继xù

流传,再则便是将真zhèng

的巫术发扬光大,然而面对世间人类即使有资质也无法修巫的事实,何叹涯始终疑惑不解,却又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仅凭猜测,有若干种可能性,但无法确切到底是因何缘故。

直到,在秦宫的藏书室里,阅览到一卷竹简典籍《山海经》,奥秘当然并非其中记述的山海地理,也不是大荒部分那些光怪陆离的巫妖故事,而是这卷竹简有着不为人知的隐形文字,只有真zhèng

通巫法者,才可以破解。何叹涯轻易抹去上面的术法,读到隐藏的内容,顿时心下恍然:原来是一个禁咒的缘故,但这个禁咒很不简单,不仅仅由九位大巫齐施完成,并且还以至尊宝物九鼎为依托,从而使禁咒历久生效;也正是因此,当年齐施禁咒的那九位大巫发xiàn

问题,穷极后半生想要消除禁咒,都没能够实现……

撰写这卷《山海经》者,是商王朝时代的一位巫修,困惑于巫术没落的不甘,用此独特方式,记载这件关乎巫修存亡绝续的大事,留待后人去破除禁咒,真可谓苦心孤诣。明文的内容是以三分实事、七分虚构来描述奇妙的世界,形形色色古怪的生灵,包罗万象绝对令人耳目一新,当然也重点描述了大神、以及大巫的传说,其目的就是要让此书不至于失传。

幸好如此,当年秦始皇焚烧从周王朝、以及六国搜罗的书籍之时,翻阅了下这本《山海经》便被其中描述的内容吸引,真是舍不得,放在枕头边慢慢欣赏,才避免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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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九鼎迷踪,河图洛书

何叹涯找到了问题的根源,然而却面临更大的问题,九鼎已经下落不明,要想破除这个两千多年的禁咒,那么就必须得先找到九鼎,否则无从下手。

九鼎哪里去了呢?何叹涯在秦宫的藏书室里,继xù

翻阅史料典籍,把有关于九鼎记载的竹简、册子,全部归纳了出来,仔细研究九鼎的去向……

首先要弄清的疑团是,九鼎到底是九个鼎,还是一尊九州鼎?在这么多文献里,却难以寻找到确切的答案,模棱两可令人糊涂。以何叹涯的判断,既然是用天下九牧贡献之金,再分开来铸造九个鼎不太合理,应该就是合成一尊九州鼎,如此才合乎兼并意图,国之重器才够份量以镇山河大地,才能象征至高无上的王权。

而且,何叹涯相信,这尊九州鼎的铸造绝非凡人所能为,只有大巫方能炼出宝器,必然是通过法力淬炼,否则何来灵性镇国运?若非如此,禁咒依附其中,何以会永不消失?

思路清晰了,何叹涯继xù

分析手头的文献,秦文皇时期司马迁的《太史》记载,九鼎沉没于彭城泗水,发生在周显王四十二年,距今差不多八百年。还记载了一件事,后来秦始皇南巡到泗水,派了几千人打捞,却落得一场空。何叹涯将此线索放在心里,然而等全面阅览了周王朝的历史,再回顾这条线索,只能哑然失笑,不禁想:周朝的天子戏弄诸侯,从此事看来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毕竟不像当年周幽王连续的点燃烽火,只为博取美人一笑。

周王朝那时的都城在洛阳,以这尊九鼎的重量,再怎么样搬运到徐州的泗水,又如何能够掩人耳目,瞒过天下诸侯?几乎没有可能,自动飞过去,那纯粹就是笑话奇谈,除非是有大神通之辈……

然而,若有如此能人辅佐,那么春秋战国,周王朝又何至于落魄到如此地步呢?诸侯争霸全然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楚国都率先称王了,庄王甚至把军队拉到了洛阳附近,周定王无奈派人慰劳欢迎,飘飘然的楚庄王此刻得寸进尺,公然问起鼎之轻重大小……

楚庄王起了这个头,那还得了,诸侯们纷纷关心起这尊鼎的重量来,都想问鼎中原,夺取这尊传国宝器号令天下诸侯,结果大家如此一扯皮,周天子反倒安全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之下,周天子要想保住九鼎不失,安稳呆在王位上,必然煞费苦心。

何叹涯推测,正是因为面临如此情形,迫使周天子想方设法将九鼎藏起来,又空头许诺千方百计让诸侯们互相牵制,总之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但是到了最后,周赧王却首先成了真实虚假的牺牲品,西周之亡是因为幽王戏弄诸侯,东周之亡何尝不是因为戏诸侯,到头来反被诸侯忽悠以天子名义召集六国攻秦,结果成了超级冤大头,连王朝都没戏了。

滑稽的是,《太史》却有记载秦国灭周之后,从洛阳掠取到九鼎回去,这显然是无中生有,即使有……肯定也是假冒货,要不然秦始皇怎么会傻乎乎地派人下泗水去打捞,秦皇朝六百多年,也没见文字记载何时展示过这尊传国宝器,而用和氏璧雕刻了一尊传国玉玺,来象征皇权的至高无上。

何叹涯闭目静心,用“预思法诀”,在脑海里探测九鼎的存zài

。…,

半晌之后,何叹涯起身离开藏书室,飘然出了长安城,径向洛阳而去。

洛阳城郊外,洛水、黄河交汇的地方,何叹涯的身影出现,面向河水滔滔迎风而立。蓦然间,何叹涯两臂张开运起强劲的法力,只见河洛交汇的水中央,有着闪动的光芒,河水汹涌澎湃翻滚形成了漩涡,随着漩涡转动之势,水底的光芒逐渐明显壮盛……

忽而,漩涡里浮现出一尊大鼎,深沉的暗金色,却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缓缓地脱离水面腾空而起,飞落到何叹涯跟前。

铿!好沉的钝感力量,威势凛凛…

哪里还有错?正是名震天下的传国宝器——九州鼎!

何叹涯收起法力,这尊鼎散发的光芒旋即隐去,深暗色泽虽然与古铜接近,质感却是大有差别,确实是特殊的金器,而非平常的青铜器。

九鼎就在眼前,怎样破解禁咒呢?何叹涯明白不简单,当年实施禁咒的九位大巫穷极后半生,都无法办到,可以想象如此困局,两千多年来将巫修传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真是天大的难关……

何叹涯用神识感应,却是受到强dà

的反弹力量,怎么也进不了鼎内。震惊之余,收起神识静静沉默半晌,手掌随意翻开,出现了一张符箓,默念几句话,然后法诀念动,便见符箓消失不见,这是一张传至神殿的通讯符。

目光落回到这尊九鼎上,绕着转了一圈观察,方形的外表有华夏九州河山纹络,没有发xiàn

什么端倪。旋即,何叹涯飞身跃上顶端,见到鼎内巨大能量焕发的灵气,以何叹涯此刻大巫境中期修为,仍然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威慑。此时,何叹涯已经了然,自己的神识之所以没能进去,是被鼎口的结界阻拦,也可见这个结界多么的强横。

何叹涯顿时尝试了几下,别说破此结界,就是憾动都相当困难。面临如此情形,何叹涯心里的那点傲气全然没有了,要知dào

结界对于同等修为而言,可以说是形同虚设,破不了的结界,就意味着布结界者的法力比你高强太多,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那么难以憾动意味着什么?当然,这尊宝器九州鼎的威灵,更是无法估量,再加上有九位大巫,布下如此厉害的结界就怪不得了……

推其原理,禁咒的历久生效,结界是关键的一环,因此永远存zài

于九鼎内,效果等同于将并非炎黄子孙的血脉,全部封印了。

何叹涯有些沮丧,在修巫的路途上没有遇到如此挫折,师父曾经喻之为天纵之才,千年难得出一个。何叹涯更是非常努力进取,十七岁就突pò

进入小巫境,不到八十岁就突pò

进入大巫境,从小巫到大巫只用一甲子岁月,自古以来都没有几个能够如此迅速,一百三十余岁修为进入大巫境中期,现今一百五十二岁,模样看起来不过四十六七岁。

巫修,达到小巫境,衰老就可以减缓一半,达到大巫境,衰老就可以减缓十倍,因此何叹涯八十岁后,四十余岁的模样七十多年来,几乎看起来一个样。当然,若是女修的话,多般还会选择一些驻颜功法,以保青春。

面对无能为力的状况,何叹涯愁苦不已,哪里甘心就这样寸功难进。耸立在九鼎的顶端上四面徘徊,陡然间发xiàn

鼎口处,结界的外沿,也用巫法隐蔽着一些文字。…,

当即,何叹涯抹去表面的巫法,观看刻在鼎口内边的文字。

何叹涯看到了一线希望,这是当年实施禁咒,最后归天的一位大巫所留下。记载了当年禁咒施过之后,发xiàn

问题时有几位大巫主张立即合力将禁咒消除,有几位大巫却觉得齐施禁咒并非草率之举,或许没有那么严重,认为不应该如此急迫地改变决定。等大巫们全都醒悟过来,认为是大问题的时候,却有两位归天了,而且还是大巫境后期修为最高深的两位,剩下的七位大巫合力尝试破结界,然而始终没能成功。

大巫们都是几百岁的人,一位一位相继归天,后辈巫修不是限于资质,就是因血统不纯正而被禁咒困住,竟无人能够再突pò

小巫境,而进入大巫境。

无奈之下,最后的三位大巫合计,惟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试图创出一套威力强dà

的功法,以此来破结界。巫修的术法滥觞,是伏羲大神得到的河图,而夏王朝大禹得到的洛书也相当奥妙,三位大巫的余生,一门心思钻研河图洛书……

(没有把握好,却觉得应该需yào

如此详尽交待下,毕竟洪荒时代的巫妖大战,妖修在巫修的攻击下一败涂地,如果不强是说不过去的,妖巫法力境界相当时,妖修法术不如巫。)

(只喜欢仙侠的书友,可能觉得这几章枯燥,若喜欢历史的书友,可能会觉得这几章太扯淡。当然,我更希望书友们,阅读这几章时有会心一笑。这几章背景,我写得比较辛苦,只为能使架构起来的仙侠世界,地基稳固一些。)

(其实,我也更乐意写主角的故事,下一章是肯定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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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天纵之才,太奇葩

然而,开创功法谈何容易?何况还要威力的绝对超越,大巫们现有的功法,都是前辈大神们辉煌成就的结晶,顶级功法更是已经达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站在历代大神的肩膀上奢求突pò

,若非走到迫不得已的绝境,也不会有如此痴心妄想。

其中两位大巫,呕心沥血,却带着遗恨归天了。

夏王朝,九位大巫作茧自缚的过失,全压在最后一位大巫身上,要拯救巫修传承于危亡的责任太沉重了,无法破茧而出真是死不瞑目。

但是,这位大巫从追随大禹定天下、炼九鼎,再到从三百二十余岁开始全身心投入到破禁咒这一件大事情上,五百多岁终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自知命不久矣,有生之年已经无力挽回,只能将这两百年间费尽心血钻研,而尚未完全参悟的功法在九鼎上记刻下来,若干处难以融会贯通的地方,都作出自己纵其想象的见解……

何叹涯见到这套功法,虽然只是半成品,却真是匪夷所思的精奥。最后有行小文字,标注下面隐蔽刻录了一些经典的功法,何叹涯定眼细致地观察,果然还有文字被高明的巫法隐蔽,旋即将隐蔽的巫法抹去,见到了这些功法。何叹涯本身修liàn

的顶级功法,都有在上面刻录着,而还有一些,没有见过的都是极其精妙绝伦。

何叹涯本以为,已经掌握了巫法中最高深的功法,此时见到这些功法,才发xiàn

巫法何其博大精深,简直出乎想象之外,巫山传承的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自然,比如九鼎上刻录的《赤炎真诀》,这是炎帝部落固有的功法,何叹涯在小巫境就开始修习;而九鼎上刻录的《轩辕诀》是在炎帝部落巫修归隐之后,才形成的经典,何叹涯在巫山上肯定就不可能见识到。

数日后,项坚亲率三万人马,风尘仆仆从郢都赶到洛阳来,得到神殿祭司禀告大祭司何叹涯找到“九鼎”的消息,楚皇朝这位开国皇帝再繁忙,也毫不迟延地放下一切大事情,再大的事情也不及迎回九鼎的事情大。迎回这尊九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楚皇朝的江山是天命所归,传国宝器九州鼎的份量,绝非传国玉玺所能比拟。

从大禹、到商汤、到周武,都是定鼎天下,使民心所向。

项坚到来,何叹涯也就不再耽搁,分别跟皇帝以及同门交待了几句,立即辞行回巫山闭关去了。

面对这尊九鼎,项坚很激动,仍然沐浴斋戒了三天,才命令众人搬运。一搬之下,才真zhèng

感受到这尊鼎非凡的重量,国之重器果然名不虚传,百来名士兵压根就撼不动,数千名士兵合力才勉强抬起来。

项坚心里感慨万端,先祖项羽曾经闻名天下的一件事,便是力拔山兮气盖世,能够将鼎扛起来,当然绝非这尊九州鼎,不禁莞尔而笑。

随驾而来的有八位祭司,全都是何叹涯的师弟,小巫境中期有三个、其余五个为小巫境初期,却也没有一个能够独自搬起这尊鼎。当然,即便三位小巫境中期的祭司,能够合力抬走这尊九鼎,也不会劳驾祭司们,并非因为搬运九鼎的活太粗重,而是九鼎现世象征着楚皇朝应天命,怎么可能藏着掖着静悄悄地搬运回郢都,就是要人多势众轰轰烈烈地抬回去。

项坚留下二万九千七百人马,轮番接力抬九鼎,由六位祭司全程护送,只带着三百轻骑及一位小巫境中期、一位小巫境初期两位祭司先行回京。回到京城,便抽调三万力大强壮的士兵前去接替,半个月后又抽调三万士兵去接替。…,

如此这般,动用了九万精锐部队,终于将这尊九鼎抬进郢都,接下来择黄道吉日,举行祭天地仪式……

楚皇朝从此国泰民安,转眼十五年过去,郢都的规模虽然仍是比不过长安城,却实实在在繁华了十余倍。一天夜晚,郢都人们听到巫山方向,响起龙吟般的声音,久久不绝于耳。

“师兄,巫山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荆山神殿里,众祭司也被震惊。

“你没听出这声音么?”非常从容的回应。

“这声音……是何叹涯师兄…”

“对!何叹涯师兄……应该是出关了…”

“如此响彻云霄,即便是师父、师伯他们闭关功成,也从所未闻……”

“师父说过,何叹涯师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纵之才。”

“何叹涯师兄……本已大巫境中期,此次闭关十五年圆满功成,那就是……突pò

到大巫境后期了呀!连师父都未能突pò

……师伯才大巫境初期呢?”

“要不然,怎么叫天纵之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必然会这样…”

“莫尘望及,真想回巫山……去看看。”

“何叹涯师兄出关,应该会马上来神殿…”

没过多久,何叹涯果然来到神殿,因为九鼎放置于此。

顺利破解九鼎端口的结界,继而将困扰巫修传承的禁咒消除,何叹涯闭关这十五年才算大功告成,神殿里众师弟又亲眼目睹到师兄的风采,见识了师兄刚修liàn

成的逆天神通。

“师兄,禁咒解除了么?”

“应该解除了。”何叹涯回答,又说道:“你明天到民间寻一个有资质的孩子,试着传授功法,看能否修得巫力。”

“是,师兄。你方才的……功法,我从未见过……是哪一套功法,威力好强dà

…”

“此次寻求破解禁咒,虽然十分曲折,却着实获益匪浅。这是当年施禁咒最后活着的三位大巫,用余生的全部智慧,创出来的功法,由于未能圆满成功便归天,因此留下的只是残诀,我闭关十五年参悟《河图》、《洛书》的无穷奥妙,终于将这些残诀融会贯通……”

清晨的荆山之巅,何叹涯背负双手迎风而立,静静眺望日出的方向,心想:河出图、洛出书,九鼎沉在河洛交汇处,这套功法可称为——河洛诀。

霞光耀眼,何叹涯举目望天,感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当年破咸阳,大战鬼谷门徒挥洒自如,然而鬼谷门随着秦皇朝的衰落,已然衰弱。根本不足道哉,当今之世的修真界,最为兴盛的是道修,其次为西来的佛法。

修道者,四处打着“五斗米道”和“太平道”旗号,招摇撞骗的流派时代过去,三山五岳洞天福地真zhèng

的修道者形成气候,与佛修的寺庙分庭抗礼,宗门时代来临。

楚皇朝为统管宗教门派,在荆山设立昭玄院,然而却无人问津。威仪何在?何叹涯必须有所为,于是目标锁定道教一南一北威名最盛的两人,一百九十余年修为的葛洪,以及二百四十多年修为的王玄甫。

当即,何叹涯南下罗浮山都虚观走了一趟,又北上五台山紫府洞走了一趟,这两趟没有白走,王玄甫、葛洪相继进京回访,觐见项坚陛下。

……

见识到巫修法门,让林遥茅塞顿开,真是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巫法将吸收到的灵气,化为能量存放在顶轮、眉心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就是七个能量场!…,

从前有些妖魔硬拼斗不过巫修,以为巫修只炼肉身,而不炼神魂,因此肉身比妖魔还要强横,真的是大错特错了。林遥也是直到如今,才发xiàn

这个真相,因为控zhì

这七个能量场的是七魄,而控zhì

七魄的是命魂,那是扎扎实实彻底在修元神呀!

只不过,由于巫直接修liàn

七魄,而七魄主导人类的躯体,体魄体魄,肉身不强才怪。

“遥儿……你…”端木琪观察到林遥的修liàn

状况,顿时惊住了。

“姑姑,怎么了?”林遥萌萌地问。

“你运行一遍功法给姑姑看…”端木琪定了定神说道。

“哦。”林遥应了一声,依言运行一遍。

“我的天哪!”端木琪惊叹,心里兴奋得想大笑,更想哭。

“姑姑,我炼得不对么?”林遥满脸的无辜。

“对!”端木琪非常肯定地点头,然后说道:“知dào

姑姑当年修liàn

这套功法,花了多少时间么?”

“…”林遥明白为什么了,却愣愣摇头。

“姑姑花了整整三年,才将这套‘黄帝虾蟆诀’修成,打通任督二脉。”端木琪激动不已,因为她只用三年时间那是资质相当不错了,据说何叹涯巫尊入门功法修成,是用了差不多两年,而林遥竟然连三个时辰都不到,任督二脉就畅通无阻了,若除去背诵口诀、讲解花去的时间,这简直超乎想象呀!

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情况,传说中的天纵之才都望尘莫及,太奇葩了。

(说过这章写到主角,所以写长了,终于写到主角了。)

(感谢荒未寒、感谢荒未寒哈,感谢蘇尕落,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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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黎明之前,天亮了

上古洪荒时期,巫妖之间有太多的恩恩怨怨,林遥对巫法向来好奇,今时今日得窥巫修门径就没有考lǜ

那么多,一不小心就出格了。

自古以来,没有妖能够修得巫法,林遥此刻自然明白了因何缘故,巫修法门简直就是为人类量身而定制,人类之外的万物生灵即便是成精、开窍,甚至化形后的躯体结构,也与人类不尽相同,虽然有命魂却衍化不出七魄,无法形成人类的七个脉轮。

妖类的这些缺憾,对于妖孽林遥而言,却是样样齐全。

而且,以林遥一万余年凝神还虚境后期修为,元神何其强dà

,只要是以元神主导运行的法诀,掌握窍门就会轻而易举。因此,这套修巫入门法诀,简直太小儿科了。

只是,通常要三年才能修成的法诀,林遥沉迷其中不知不觉间,哪里会去想花多少时间才合乎正常状况,当明白醒悟过来时,连自己都觉得离谱。林遥此时的表情,就像一个犯下大错的孩子,等待着长辈的处置。

端木琪着实受惊了,虽然感觉有点忐忑,挺难以置信,骨子里却跟方菲同样的感性,有个比天纵之才更奇葩的侄儿,那绝对是开心的不得了。此刻,端木琪更是非常好奇,不禁想象以遥儿如此逆天的资质,可能会在几年间突pò

小周天圆满,达到小巫境呢?

“遥儿……你睏么?”端木琪问道,现在已经是五更天。

“不睏…”林遥轻轻摇了一下头回应。

“那姑姑再教你,修liàn

的基本功法‘顺逆真元诀’,你用心记住。”端木琪性格开朗而直率,当即说道。

“嗯。”林遥应声,点头。

端木琪的修习经lì

是,入门功法“黄帝虾蟆诀”用了三年修成,打通任督二脉接着修“顺逆真元诀”,八年后小周天圆满突pò

,当然这八年期间师父会因材施教,搭配修习若干术法,还可以选修辅助性功法。“顺逆真元诀”在小巫境、大巫境仍然可以作为基本功法,到了小巫境搭配修习的术法自然就要高深些,未达到小巫境之前,端木琪主修的是“翻云覆雨剑”,而目前在修liàn

“轩辕诀”。“顺逆真元诀”也可以作为入门功法,但打通任督二脉的效率,不如“黄帝虾蟆诀”。

初修巫者第一关,就是要打通任督二脉,使七个能量场畅通无阻。“黄帝虾蟆诀”对于打通任督二脉,有其独特的优势,因此这套功法还衍化出一部医书《黄帝虾蟆经》,是为针灸经典。

上古时期,医术是巫术的一部分,夏王朝开始,由于禁咒的缘故,巫术走向没落,直接分化出武技、舞艺,而巫医仍然传承如故,巫师在商王朝的地位虽然受到尊重,但也扭转不了没落的命运。巫术博大精深,修不出法力的巫师虽然全面沦陷,但巫术五花八门分化,依然使华夏子孙世代受益,而真zhèng

的巫却被世人遗忘,只知dào

已经变质的邪恶黑巫术。

到了周王朝后,本领低微的巫师彻底沉沦,医术便从巫术中分化出来,行医者脱离巫师身份生存,形成新的职业:医师。于是出现了医学典籍,《黄帝内经》、《黄帝八十一难经》、《神农本草经》、《黄帝脉诀》、《黄帝明堂经》、《黄帝阴符经》、《黄帝虾蟆经》等等……

直到大楚皇朝立,何叹涯找到九鼎破除禁咒,巫修回到光明正大的位置,巫术也重新焕发异彩。因此,当今之世巫师能治万病,而医师只能治百病。…,

传授这套“顺逆真元诀”,林遥仍然过耳不忘地记住,端木琪很轻松。踏入了巫修的门径,这套“顺逆真元诀”对林遥而言,比“黄帝虾蟆诀”更加没有难度,只是心底不禁感慨万端:难怪巫修在十余年间,便可以修得堪比妖修千年的法力,原来功法可以有如此奇妙的显著效果,即便是“黄帝虾蟆诀”提升修为的效率,都比妖法要迅速太多,而“顺逆真元诀”之效率,是“黄帝虾蟆诀”的数倍…

“遥儿……有哪里不懂么?可以问姑姑…”端木琪兴趣盎然。

“姑姑,‘黄帝虾蟆诀’不需yào

修liàn

了么?”林遥找不到疑惑之处,信口问得不怎么高明,幼稚却符合表面年龄。

“也可以修……你试试‘顺逆真元诀’给姑姑看看…”端木琪说道。心里想:莫非遥儿更适合“黄帝虾蟆诀”作为基本功法?

“嗯。”林遥应声,依言运行法诀。

当然,这次有意控zhì

着进度,免得震惊到端木琪。

行完一遍功,吸收的天地灵气,全部化为真元,分别积存进体内的七个能量场。

“不错,以后主要修习‘顺逆真元诀’,过几年姑姑再教你术法…”端木琪见林遥领悟非常到位,虽然没有“黄帝虾蟆诀”那样奇迹般的状态,但天资卓越的确非同寻常,“天都亮了,你现在就歇息吧!”

“姑姑……我还不睏。”林遥知dào

歇息后,姑姑就离开了,神情有些依恋。不同于对父母的依恋,父母至亲至爱毕竟是凡人,难得有这样一位修行的姑姑,相处起来自然很投缘。

“好啦!遥儿乖乖睡觉…”端木琪伸手过去,疼爱地摸摸林遥的脸蛋,“…姑姑若不是有重yào

公务在身,而你又不情愿上巫山,也不会急于让你通宵达旦地修习入门功法,还有……总之姑姑很开心,但遥儿需yào

睡好觉,才会长高。”

“姑姑,你不睏么?”林遥随口道。

“当然……也睏啦!”端木琪连贯起来的语气,似乎很肯定,随手便要帮林遥宽衣,又说道:“那……姑姑跟遥儿一起睡。”

“姑姑,我……我自己来…”林遥害羞的声音。

只见林遥微微退缩,旋即麻利地脱掉外衣裤,钻进了被窝里。端木琪瞅着,不禁抿嘴微微一笑,随即将自己的祭司袍脱了下来,也钻进被窝里去。

瞥见姑姑的笑颜,瞧着她解下祭司袍的那一刻,月白色的里衣将婀娜身姿映衬得玲珑韵致,林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动了一下。而此时,姑姑幽香的气息,离自己是如此之近,林遥能感觉到连被窝里都全是香喷喷的,怎么睡得着呢?

林遥就这样闭着眼睛,竟然丝毫都不敢动,良久也没听到姑姑发出任何声响,只闻见她均匀的美妙气息,仿佛是真的进入梦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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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乖巧,老鼠稀奇

房间里静悄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气温逐渐暖洋洋。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端木琪小心翼翼起身,轻轻离开被窝,又轻轻给林遥拉好被褥。正准bèi

去拿袍服,刚要伸手出去却忽然停顿住,转而伸进自己的颈项,摸到丝绳随之摘取出一物,便即俯身将此物戴在林遥的脖子上。

然后,轻手轻脚穿上袍服、拿上宝剑,毫无声息走到房门边,悄然拉开房门出去,旋即带上门……

“菲儿姐姐…”端木琪轻轻唤道。

“琪儿,彻夜未歇息么?”方菲问候的声音。

“刚哄遥儿睡着了,我也歇了下。”端木琪轻声低语。

“那……去洗漱,一起吃早点。”方菲轻声说道。

“嗯,时间也不早了。”端木琪点头回应。

“遥儿,听不听你的话?”方菲随口问,两人的脚步声远去。

“遥儿……太乖了。”端木琪夸赞道。

“平时很调皮,难得也听你的话。”

“聪慧的小孩子,都很调皮…”

“有时候想想……却是,有点当心…”

“当心什么?”

“当心,我这个当娘的,是不是太溺爱孩子……”

“菲儿姐姐,我觉得你应该……感到幸福才对。”

“当然,有了遥儿,姐姐很幸福。”

……

林遥躺在床上,手里握着脖子上这块玉,颜色仿佛是烧焦了的炭,然而灵气却比娘亲的那只玉镯还要浓郁,翻来覆去把玩着。娘亲与姑姑的谈话,全都落在林遥的耳朵里,情不自禁就笑了,忽而又感动得想哭,心灵深处一会儿酸溜溜、一会儿甜滋滋。

忽然觉得,姑姑给的这块玉也越看越好kàn

起来,起初以为是心理因素,慢慢发xiàn

并非如此。林遥觉察到这块玉非常稀奇,很有点古怪,于是将玉放在阳光照射之处仔细观看,旋即便见到此玉的颜色起了变化,骤然间发红变得鲜艳夺目,像燃烧的火焰一样闪耀,又仿佛是热血在沸腾。

林遥放开手,这块玉也离开太阳光线,暖烘烘的挂在胸口处。等姑姑洗漱之后,跟娘亲在客厅吃早点,林遥顿时感觉,肚子也饿了。旋即,天眼扫过整片果树林,暗叹道:春天的花儿开得真漂亮,却是没有果子吃。

目光落到枇杷树上,望着刚刚结出的果子,心想:要等好几个月,才有得吃呢!

想着各种美味的果子,林遥食指大动,觉得肚子里的小虫也涌动了,此时若是跑到客厅去,恐怕会辜负姑姑一番苦心,多不好意思。

林遥摸摸肚皮,眼睛骨碌碌一转,念头一动:嗯……有了,到仓房去吃花生。

身随念动,旋即幻化成一只老鼠,对于万余年修为的老妖而言,幻化太雕虫小技了,平时都懒得以此技显摆。当然,林遥此刻幻化的这只老鼠,就是从姑姑眼前经过,以她小巫境的修为,也未必能够看穿。

林遥却还觉得块头大了点,身躯抖擞一下便缩小一倍,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左瞅瞅右瞧瞧,尾巴自得其乐摇摆两下,吱吱坏笑两声。迅即,从墙壁溜上了横梁,径往仓房而去。

溜到了仓房的横梁,望着装花生的大缸,神念动了动木板盖子便打开了,小老鼠纵身一跃,落进大缸里。

小老鼠随口一咬,啃到一颗花生,却觉得非常不习惯。旋即,林遥现出了本相,仰躺在大缸里,悠哉悠哉吃了起来………,

“琪儿,我爹娘的身子还好么?”方菲歉然问道。

“世伯、世伯母的身子,都很硬朗。”端木琪正色回应,继而道:“菲儿姐姐,你和林毅哥哥……私奔出来都这么多年了,遥儿也六岁多了,总得回京城探望吧!”

“是准bèi

着,要回去一趟。”方菲道。

“那什么时候动身,就这几天的话,我们可以结伴同行?”

“现在是春季,林毅忙得哪里走得开…”

“还真难以想象,菲儿姐姐和林毅哥哥,种出这满园的瓜果…”

“那我说,那些梨树是遥儿种的,你相信么?”

“若是昨天听你这样说,我肯定不信,今天我信了。”端木琪微微一笑,悠悠说道:“记得,师父曾经谈到过,炎黄子孙是最优秀的儿女,而楚人是神农族后裔,我当时只是感到非常骄傲,却还不太明白,现在我见识到了,从林毅哥哥身上看到,神农族的光辉…”

“这丫头…”方菲摇头笑了。

……

仓房大缸里,正在偷吃花生的林遥小朋友,窃听到这里时,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林遥抹抹嘴巴:嗯!花生吃得差不多了,再去地窖里吃个红薯,换换口味。

伸伸懒腰、动动腿脚,旋即化作一只小老鼠,飕地飞上了横梁。瞥眼忽然发xiàn

,仓房里还有干红枣,于是又现出本相坐在横梁上,神念动了动,装着干红枣的木桶盖子打开,招招手便有两颗干红枣凌空飞上来。

林遥随手接住一颗、随口咬住一颗,慢慢啃完了一颗,扔掉枣核又啃另一颗,嘴里哝唧道:味道…没有…鲜枣好,还是…去吃…红薯……

忽然间,横梁上没有了人影,只见一只小老鼠钻上屋顶,溜到了西面边缘,飕地跃落到临近的柚树上,顺溜而下径向茅庐而去。

“看……那里有只老鼠…”家丁发xiàn

了。

“真的是老鼠,真的是老鼠耶…”另一名家丁好兴奋。

“哪呀……哪呀?”附近种树的家丁都奔了过来。

“跑到桔树下面去了……”

“追……追过去看看…”

林遥停顿了一下,心里想:老鼠有什么好kàn

的?

众家丁围上来,都是满脸激动之色,像似见了老朋友一样。

“嘿嘿,在林荫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真的是只老鼠呀!稀罕了……”

“不仅稀罕,更稀奇啊!见我们过来,它反而不跑了…”

“我一直都奇怪,在林荫庄这几个月里,连老鼠的影子也没见到,还挺想念的,如今终于是见到了…”

“想念什么?有老鼠,哪还能天天睡好觉?”

“我看他,是想念老鼠肉…”

“要不要帮你,捉住这只老鼠,中午炒着吃一顿。”

“好呀!老鼠肉的味道,确实顶呱呱…”

哼!林遥心里愠道:想吃你少爷,看我以后怎么整你。

众家丁包围过来,林遥心里又笑道:想抓你少爷,也没那么容易。

“哦哟,跑了、跑了……在哪,在哪……”

“快追、快点追,它又停下来了…”

“脚步轻点、轻点,围住它…”

咚!三个脑袋撞在一起,四五个家丁倒了一地,小老鼠轻轻松松,就溜走了。

众家丁爬起来,越发劲头十足地围追堵截,林遥吱吱坏笑两声,心里道:少爷不陪你们玩了,留一手让你们自己玩……

“嘘!它在钻地洞,让它钻…”

“哈哈,看它还往哪里跑,真够笨的…”

“它钻地洞好快,看不见影了…”

“只要钻洞,那就逃不了了。”

“怎么办?”

“那还不好办,钻墙洞用火攻,钻地洞用水攻,去取几个木桶来,到井里提水…”

“好,我去取桶……”

“唉!抓老鼠真不容易,下了那么大工夫,还得费一番周折呀!”

“当然啦!俗话说:狗肉好吃名声糗,蛇肉好吃样子丑,老鼠肉好吃难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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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闺蜜告别,妖也醉

……

数丈之外,小老鼠钻了出来,忽地窜进竹林。

转眼,到了地窖入口,一溜烟就进去了。地窖里,林遥现出本相,嘀咕一句:说你少爷笨,我看你们才笨呢!

“水来了,水提来了…”

“往老鼠洞,直接灌进去。”家丁们忙活起来。一桶、两桶,接连又提来了第三桶、第四桶、五桶、六桶……

“看那里,水从那边流出来了…”

“哦,那是洞尾,去两个人到那边守着,我们接着从洞口灌…”

“去提,继xù

去提水……”

林遥坐在红薯堆上,手里拿着一个去了皮的红薯,脆生生地咬上一口,听到众家丁越发起劲在那里瞎忙活,摇头晃脑哝唧道:真…是…笨…死…了。

红薯放在地窖里,味道却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甘美爽脆,而且生吃比煮熟了吃,更为爽口。林遥心头赞叹,又想:少爷懒得管你们,听听娘亲跟姑姑在谈什么……

“赵添祥…”端木琪独自来到凹地,叫唤一声。

“参见祭司…”赵添祥从地窟飘出来,连忙迎上前。

“本人复姓端木,名琪。”端木琪从容不迫,却是介shào

自己。

“参见端木祭司!”赵添祥补充了一句,犹犹豫豫又道:“我们…这些鬼能否…”

“丰都,你们就不必去了。”端木琪没等赵添祥说完,截住话头道,“在这里好好保护林家,保护林家少爷,若有谁要捉拿你们,可报我名。”

“是!谨遵钧命!”赵添祥魂影凛然回应,隐不住的惊喜之情,又说道:“赵家一窟鬼荣幸之至,愿意在此守护林家。”

……

林遥一边窃听着,一边吃得津津有味,偶尔觑视一眼,哝唧道:姑姑…真威风,赵添祥在我…面前,都没有…如此…敬畏。

吃完一个红薯,见地窖里还放着几个坛子,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林遥用天眼观察,好像只是水,但想:存放这么好,不可能装的是水…

忽然想起来,这像水的东西名叫“酒”,过年之前用红薯酿成。

当时,林遥想要喝,却被爹娘阻止了。

还记得,去年乔迁宴客那天,爹爹喝酒醉了,今个儿一定要尝尝,看是什么味道。林遥神念动了动,坛口的封泥随即掉落,盖子还在上面,酒香便扑鼻而来…

林遥张口一吹,盖子掉落,旋即合口一吸,只见坛子里的酒如水箭般,飞射而来……

红薯酒入口,林遥细细品味了一番,自言自语:味道确实有点特别,却也不怎么样好喝嘛!没有闻着的味道好,再喝点……

“毅哥哥,琪儿要走了。”方菲走到丈夫旁边。

“噢,我们去送送她。”林毅放下手中的农具。

“林毅哥哥,你这种的又是什么?”端木琪走了过来。

“果梅。”林毅拍拍手上的泥灰,回应道。

“怪不得遥儿,不肯离家,巫山哪有这么多果树?”端木琪笑着说道。

“还别说,遥儿确实挺贪嘴…”方菲也笑道,林毅陪着笑。

“昨夜,一直到天亮,却没顾得上遥儿是否饿了,也没见遥儿闹着吃东西。”端木琪想起来,有点疏忽大意。

“不用当心,遥儿若是感到饿了,自己就会去找吃的了,精得像只老鼠,好吃的都藏不住。”方菲哪能不了解,知子莫若母呀!方菲、端木琪并排走在前面,林毅走在方菲右手边落后一点,默然微笑跟着她们,不轻易插嘴。…,

“那是废寝忘食,遥儿真可爱,我都非常舍不得了。”

“姐姐也盼望着你,今后有空闲常来看看…”

“当然,一定还会来的。”端木琪爽快回应,又说道:“我回到京城后,先向世伯、世伯母给你报声平安,你和林毅哥哥、遥儿,准bèi

什么时候回去呢?”

“具体日程还说不准,应该会在年底。”方菲回答,想了想又道:“琪儿,你回去京城,还是……先不要告sù

我爹娘。你现在回去就说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也都不是定数,我怕我娘会盼得心焦,又恐怕我爹会找过来……”

“事到如今,世伯就是找过来,难道还怕会把你们拆散呀?”端木琪说着又笑了,继而道:“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我会帮着你们说话的。”

“总之,不要急着告sù

家里。”方菲坚持道。

“好啦!我听姐姐的,先不急着告sù

世伯、世伯母。”端木琪妥协了,此时已经走出了荫冈范围,便转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菲儿姐姐、林毅哥哥,请留步吧!”

“琪儿,你有公务在身,那姐姐就不耽误你了,盼你再来。”方菲道。

“琪儿,保重。”林毅说道。

“珍重,后会有期。”端木琪告别,飘然远去。

此时此刻,林遥仰躺在红薯堆上,双手枕着小脑袋瓜子,从对面飞射过来的水箭,接连落入口中,酒坛已经差不多见底了。此刻此时,林遥心里在想:酒的味道原来是,越喝越好喝……

这坛酒十斤左右,终至一点一滴都没有了,被林遥如此尝一下、尝一下,就喝光了。

林遥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醺醺然的有些醉意。当然,林遥要清醒也很容易,但比起清醒来,仿佛更乐意如此美美的睡上一觉,于是进入了梦乡……

“遥儿,还没睡醒么?快起来…吃晚饭啦…”方菲推门走进东厢房。

“咦?怎么没在房间里…”方菲疑惑。

“念伊……念伊…”方菲快步走出房间,叫唤道。

“夫人,有何事吩咐?”念伊匆忙跑过来。

“看见少爷了没有?”方菲连忙问。

“少爷……是呀!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念伊摸不着头脑,转而问道:“夫人,少爷去哪了?”

“快去找找!”方菲焦急起来,吩咐了一句,旋即又大声叫唤:“苏落……苏落…”

“夫人…”苏落从外门跑起来,行礼道。

“见到少爷没有?”方菲询问道。

“少爷……今天没见到。”苏落迷茫地回想了一下,摇头回答。

“你快去,叫上庄里其他人分头去,提着灯笼去找,都四处去找找少爷,快去!”方菲摸不清方向,真的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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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寻找儿子,父母心

“菲儿……怎么了?”林毅急匆匆走过来。

“遥儿不见了。”方菲神情焦迫,望向丈夫。

“不见了…”林毅疑惑,赶紧推开东厢房门冲进去,见床上没人,又四下观看连角落里都没有放过,却哪有儿子的身影…

“毅哥哥,你今天白天里有没有见到儿子?”方菲不禁问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你说遥儿在歇息,其余时间也没空闲,哪里见到?”林毅回答着随步走出来,心里难免有些担忧,却安慰妻子:“菲儿,我们去其他房间找找,遥儿不会有事的……”

“嗯…”方菲点点头,应道。林毅提上一支灯笼,夫妇俩相跟着,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

“你中午……没到房间里看儿子么?”林毅随口问。

“我…疏忽了…”方菲心头乱起来。

“整个下午,你也没注意?”林毅随口又问。

“没……没有…”方菲神色有点恍惚,心里自责不已。若是平时,见不到儿子,方菲肯定会早发xiàn

,但今日在端木琪告别之后,就忙着跟念伊学制茶。晌午过后,又带着念伊去采了一次茶叶回来,整个下午又埋头于制茶……

世事往往便是如此玄妙、如此令人难以预料,平日里时时留心儿子,儿子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偶有这么一天没顾上儿子,竟然就不见了。

咦?此时,方菲见到仓房里,装着花生的一个大缸盖子在地上。

“毅哥哥,照下这里面。”方菲指着大缸道。

“遥儿若是在里面,难道看不见么?”林毅虽然如此说,却仍然提起灯笼凑近前。

“没错,遥儿到这里吃了花生…”方菲探头望见大缸里的花生壳,于是判断道。

“今日上午,家丁们发xiàn

有老鼠。”林毅显然所见不同。

“遥儿、遥儿…”方菲大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到别处找找吧!”林毅道。

“遥儿去哪了呢?”方菲头疼不已,确实无法肯定是否儿子吃的花生。接着,宅院里的每个房间,都找遍了,还是没见到儿子的人影。

“少……爷……少……爷……”

“少…爷…少…爷……”

“少…爷……少…爷……”

“少……爷……少……爷…”

众家丁提着灯笼,嘴里呼喊着,满果树林寻找。

“遥……儿……遥……儿……”

“遥…儿……遥…儿……”

林毅出了宅院,也进入果树林大声呼唤,方菲相跟着呼唤。

“小爷到哪里去了?”

“没…看见。”

“我们也去找找……”

“都行动,分头去找…”

随即,赵家一窟鬼全都纷纷出动去找林遥,当然不能叫,只能悄悄进行。

全庄人兜兜转转,到了二更时分,整个荫冈也几乎被找遍了。

“毅哥哥,你说……会不会是琪儿,将…遥儿拐…走了?”方菲急得焦头烂额,期期艾艾道。

“怎么会呢?”林毅却完全没有这样认为,又肯定地补充道:“还是我们两个亲自给她送行的,绝对不可能。”

“只怕……是她天没亮就将遥儿藏起来,然后才……从遥儿房间出来,我……也没有起疑,整天都…没进去看…”方菲如此分析,若不是情非得已,又哪会怀疑自己的闺蜜。还有一点,方菲偏向于怀疑端木琪是假的,但这想法有些荒谬,存zài

心里没宣之于口。…,

“你别瞎想了,琪儿自小跟你最为要好,如今又是神殿祭司,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拐跑遥儿?况且,我们都同意她带遥儿上巫山,又怎么会拐带呢?”林毅分析了一番,又说道:“我们还是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过……”

“但愿,只是我瞎疑心。”方菲放松了些,却更加发愁:“可遥儿哪去了呢?”

“地窖,还有地窖没去找过…”林毅突然想起来。

毫不迟延,夫妇两人抱着一线希望,快步往地窖而去。

刚到地窖入口,方菲心里就感到失望了,地窖入口的门紧紧锁着。已然来到这儿,林毅便掏出钥匙,打开门钻了进去,提着灯笼向里面一照,顿时惊喜呀!躺在红薯堆上的那个睡得正香的小孩,不是儿子又是谁呢?

“遥儿…”方菲迅即上前,抱住儿子。

“娘…”林遥醉眼朦胧睁开,叫了一声。

“遥儿,娘当心死了…”方菲紧紧将儿子拥在怀里,眼泪夺眶而出。林遥定了定神,酒劲旋即全都散发掉,便清醒过来。

天眼看了看外面,见已经是夜里,林遥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如此现象,林遥确实始料不及,原本只是想睡一下子,哪会想到睡了这么长时间,若非被娘亲叫醒,恐怕还会睡下去。当然,如果林毅、方菲始终找不到儿子,林遥起码也得在这里睡上个四五天,才会自动醒来。

林遥是真的醉了,将十来斤红薯酒喝下肚里,当时没有把酒劲逼出来,这红薯酒的后劲又十足,睡过去之后,就真的醉得沉沉睡着了。

“娘,不要当心…”林遥伸出小手,帮娘亲抹了抹眼泪。

“遥儿,你怎么会睡在这里的?”方菲随即问。

“我肚子饿了,来这里找红薯吃…”林遥可怜兮兮的样子。

“有一坛酒,没了…”林毅发xiàn

那个被喝光了的坛子,随口说了句。

“遥儿,你在这里偷喝酒?”方菲惊讶。

“喝了一点点…”林遥无法撒谎,还得撒谎,“…不好喝,我就全倒掉了……”

“估计是……喝了点酒就醉了…”方菲展颜一笑,泪花闪耀。

“这坛,装的是头道酒,就是我也喝不了半碗。”林毅哪会想得到,整坛酒都是儿子喝光了。头道酒最烈,以儿子这么小的年纪,沾一小口都会醉了。至于,这数坛红薯酒里,最好的一坛被倒掉,也没什么可惜,夫妇俩焦急寻找了半夜,儿子没事最重yào

,其它的都已经微不足道。

“酒不好喝,以后就不喝了。”方菲劝导儿子。

“嗯。”林遥认真点头,确实说不上喜欢,倒是令一家三口全受惊了。

“遥儿,你是怎么进来的?”林毅忽然疑惑地问道,方菲也望着儿子,期待着回答。地窖入口,锁着门没有被打开,这个心头的悬念,怎么也得解开。

“我是…钻洞进来的…”林遥随即答道。

“钻洞?”林毅更加疑惑。

“哪里有洞?”方菲四周环顾,茫然没有发xiàn



“在那里…”林遥随手,向黑暗角落里一指……

林毅提着灯笼走过去,果然照见了一个黑洞,俯身斜着脑袋向上望了望,便见到外面洞口处的杂草。自然,此洞狭小,林毅是无法钻出去,但儿子钻进、钻出完全没问题。

当然,原本没有这个洞,但林遥说有,肯定就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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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化腐朽为神奇

三月来临,繁花竞艳满园香,真是好风光。

在如此环境里劳作,即使非常忙碌,心情却是很愉快、十分舒畅。

今年不同往年,林毅不再是孤家奋斗,虽然也亲力亲为,却有使唤的人手,忙活起来自然轻松不少。在这个三月里,方菲也不像往常那般清闲,而是天天带着念伊,忙于研究制茶之道。

林遥偶尔修liàn

“顺逆真元诀”,进度随其自然,七个脉轮能量的存积,随着每一次的修liàn

而迅速猛增,但若要突pò

小周天圆满,也不可能像打通任督二脉那么容易。巫修入门的第一关,用“黄帝虾蟆诀”打通任督二脉,林遥仿佛是冲破了一张纸,而要达到小巫境,则必然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七个脉轮积蓄足够的能量,形成冲第二关小周天的条件。

对于林毅、方菲而言,读书已然并非儿子必修的功课,而修巫却无法监督。林遥经过谨慎的考量,并不急于突pò

小周天,独自一人闷得慌,反而钻进了书房,闲情逸致读起书来。

转眼到了四月份,桃花、梨花、李花……落满地,橘树、橙树、柚树……接连花开满枝头,绿篱上的蔷薇也绽放了,万绿丛中千娇百媚,又是另一番风情。

茶树林,逐渐由嫩绿,变得微翠起来。

进入夏季,清晨却格外凉爽,方菲带着念伊,依然来到这里。

“夫人,现在过了采茶的季节,茶叶越来越没那么鲜嫩,制出茶来……肯定就没有那么好喝。”念伊望着方菲的侧影,细声细语道。

“嗯。”方菲点点头,悠然道:“这些天制出来的茶,确实大不如前段时间的口感好,那就……不采了…”

“婢子觉得,夫人您制的茶,已经非常好喝了…”念伊暗暗松了一口气,微笑道。

“与‘玉绿茶’相较,味道如何?”方菲随口问了句。

“玉绿茶?”念伊愣怔了一下,期期艾艾回答:“婢子……没有喝过…”旋即语气又非常肯定,“…但,夫人制的茶,是婢子喝过的……最好喝的茶。”

“念伊,非常感谢你,教我如何制茶。”方菲说道。

“婢子……应该感谢夫人,能够跟在夫人身边,是婢子的幸运。”念伊很乖巧地说道。

“你这张小嘴,是偷吃了蜂蜜么?”方菲微笑着说道。

“婢子来的时候,在一朵蔷薇上吃了花蜜,但没有偷吃蜂蜜,婢子不敢靠近梨树下的蜂箱。”念伊满脸认真地回答,又说道:“不过,蔷薇花蜜……没有茶子花蜜好喝。”

“怪不得,先前见你拿着一根稻草,对着一朵蔷薇吸食。”方菲说着,又随意问道:“花蜜还都有区别么?有蜂蜜甜么?”

“有区别的,夫人……你尝尝就知dào

了。”念伊女孩子的神态,蛮可爱。

方菲摇头微笑,颇有点无奈,或许心里也很喜欢。

左右无事,见茶树林后面的绿篱,蔷薇开得正艳,方菲便信步走去,念伊愉快地跟着。

这附近没有稻草,念伊四下环顾,随即跑到了茶子树那边,从地上掰起一株芒萁。先将顶端折断,然后又将根端折断,根端连带着一根芯随之被扯了出来,如此这般中间的一截形成中空,就是一根吸管了。

“夫人,给。”念伊跑过来,递到方菲面前。

“好……我尝尝。”方菲微微一笑道。…,

“婢子没骗夫人,是很好喝吧!”念伊非常开心的样子。

“真的不错,甜……却又没有蜂蜜那么腻,很清香。”方菲赞叹道。

“呵呵…”念伊笑了,灿烂如花。

“我们回去吧!”方菲浅尝辄止,晏然自若如晨风,“走那边……顺便看下茶子树…”

“恐怕……茶子树开花,还得好几年呢!”念伊跟在后面说道。

“念伊,你对茶叶、茶子树都了解呀!”方菲随口道。

“我爷爷、爹娘都是茶农,他们都不在了,只留给我这些跟茶叶、茶子有关的记忆,时常都会梦见…”念伊幽幽地说着,语气中透着些伤感,“…我爹爹姓冬,我正好出生在冬月里,忙着摘茶子的时节,那天是二十一。因此,我爷爷便给我取名,叫冬廿一。”

“噢…”方菲轻轻回应,想到冬月。

冬月,念伊来到世上,而林毅、方菲是在冬月里来到戴垟。念伊二字,当然是冬廿一来到林荫庄之后,方菲使唤的名儿,反正读音都一样。

主仆两人,已经走进茶子树林,茶子树叶比茶叶树更为青翠,有一簇簇嫩绿的芒萁自然生长其间,而茶叶树林间却不见有芒萁。

“咦?”此时朝阳辉映,方菲忽然望见茶子树旁有许多蘑菇状之物,金色的表面散发着光彩,却是头一次见到,“那是什么……蘑菇还是灵芝?”

“哪里…”念伊走上前来,定眼一看,旋即欢声道:“…南风菌,是南风菌……”

“南风菌?”方菲愣了一下,当然就知dào

是蘑菇了,却又不知dào

有毒无毒。

“是呀!”念伊满脸的兴奋,点头道。

“看你如此高兴,这南风菌应该可以吃…”方菲说道。

“当然可以,很好吃的。”念伊连连点头,继而道:“夫人,我们采回去吧!真的很好吃…很好吃…”

“好啦!采回去…”方菲笑道。

念伊挎着个空篮子,茶叶没采成,正好用来装蘑菇。

南风菌成片生长,主仆两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篮子就快装满了。

“好多呀!”念伊采起蘑菇来,十分麻利。

“可以了、可以了…”方菲望见满篮子,都快堆成山了。

“确实采不完。”念伊直起身来,望着眼前的一大片,而被芒萁羽叶遮掩住的,不知有多少,而整片茶子树林几十亩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生长其间。

“你想都采完呀!”方菲有些哭笑不得,又道:“采这么多回去,能吃得了么?”

“庄上那么多人呢!”念伊随意地说,开心地笑。

“那也吃不了…”

“吃不了,可以晒干了,存放起来。”

“还是快点回去,否则厨子都把早饭做好了。”

“夫人,我吃了早饭,能不能自己再来,多采些回去晒…”

“那、随你吧!”方菲说着,快步而行。

“咦?”念伊忽然有新的发xiàn

,那是一株半尺来高的树蔸,“夫人,你看那……木耳,是木耳哟…”

“什么?”方菲停下脚步,往念伊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株腐朽的树蔸上,果然生长了木耳,一片片黑褐色的木耳,挤满了树蔸。方菲知dào

这些树蔸,当年那把火烧了整个荫冈,小树都烧成了灰烬,而大树被烧得光秃秃却仍然挺立着,盖茅庐的时候就用到一些。之后烧火做饭过日子,又哪能不用柴,林毅便陆续把这些光秃秃的大树,都砍了回去,近处的那些树蔸,甚至还连根刨出来。

这里是荫冈范围,距离茅庐最远之处,方菲跟儿子一起来种的茶子树,自然知dào

这里有大树蔸,数量还挺多呢!

“念伊,别急着摘,你跟我来。”方菲叫唤一声,左转迈步。

“噢…”念伊应了一声,起身跟上来,又回头望了一眼。

方菲当先引路,在茶子树间穿行,一会儿前行、一会儿左拐,迈过了十几行。便望见若干个树蔸,集中在此地,而其中一株树蔸特别大,念伊估计自己张开双臂,也环抱不了。

这些树蔸,无一例外,全都长满了木耳……

“夫人……这么多啊!”念伊顿时惊讶,嘴都合不拢。

“回去吧!”方菲如云淡风轻般说道。

“怎么?这些木耳都不摘么…”念伊疑惑地问道。

(一百章,有木有鼓励,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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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品味,芳露玉绿

“你现在摘,用什么装呢?”方菲反问道。

“用……呃…”念伊顿时傻了眼…

“用衣襟兜着回去么?”方菲说着笑了,转身便走,“先回去吃早饭啦!吃了饭……我们一起再来…”

“是!夫人。”念伊恍然醒悟,高兴地应声,挎着满篮子蘑菇追上去。

早饭后,方菲依言带着念伊来到茶子树林间,采摘木耳、蘑菇,还有林遥觉得南风菌好吃,便也跟着过来一起采摘。

白天过去,一家人吃了晚饭,方菲特意沏好四壶茶,各倒了一杯,摆在桌子上。

“菲儿,我们三个人,怎么有四杯?还四个壶…”林毅有点看不懂。

“全是倒给你的,细细品尝一下。”方菲道。

“这不是,你上个月让我托封大哥买回来的‘绿玉茶’么?”林毅见杯里色泽鲜绿,正是“施州绿玉茶”的印象,“莫非……在温州这里,买到的‘绿玉茶’味道不对么?离施州那么远…”

“究竟是什么味道?你尝尝不就分晓了么?”方菲微笑道。

“馨香如故…”林毅闻着气息,便随口赞了一句,然后端起一杯饮尽,点头道:“…嗯,十分可口…”回味之余,却感到迷惑了,“…呦?的确并非‘绿玉茶’……”放下手里的杯子,旋即去拿另一杯…

“漱漱口,再饮第二杯。”方菲倒了碗白开水递过来。

“怎么……非得要喝‘绿玉茶’,思念京城了?”林毅见妻子如此郑重其事,有些想不明白。

“就是让你品茶。”方菲回答。

“我现在……都喝习惯菊花茶了…”林毅微微笑道。放好手里的这杯茶,接住妻子递过来的那碗白开水,漱口后端起茶杯,慢慢饮、细细品起来…

“有没有熟悉的味道?”方菲见丈夫放下杯子,随即问道。

“好像……确实没喝过,醇香清馨…余味无尽…”

“漱一漱口,接着再品尝…”

“这是什么茶呀?”林毅漱口后随意问了句,见妻子笑而不答,便端起了第三杯,更细致地品味起来……

“如何?”方菲微笑询问,满脸期待。

“娘,给我喝一杯。”林遥忽然开口,伸手去拿最后那杯。

“遥儿……等下再喝…”方菲连忙制止道。林遥望了眼娘亲,又望向父亲,将口涎咽进肚里。

“真是好茶,细品令人有陶醉之意,若以前喝过,肯定会记得。”林毅端着半杯茶,顿时赞叹不已。觉得此茶色泽明澈清亮,跟“绿玉茶”相较,无论是直观还中口感,都在似与不似之间,又问:“这到底是什么茶?难道‘绿玉茶’变味了…”

“还有最后这一杯,品完再说…”方菲神色间讳莫如深。

“这四杯茶,不一样么?”林毅云里雾里,却望见四个茶壶,都有标记区分。然而,刚品过的三杯,确实没感觉出区别来。

“是否一样,品完这杯就知晓了。”方菲淡淡笑道。

“好…”林毅怀着期待,心里充满了悬念,依然漱口、品尝。

“怎么样?”方菲却仿佛迫不及待,相问。

“这……这杯是‘绿玉茶’…”林毅感觉出来,却又不敢确认地问了句:“是不是啊?”

“噗哧…”方菲禁不住笑了,应声道:“是!”

“这杯滋味甘醇,果然是……害得我都不敢肯定…”林毅不禁莞尔,喃喃嘀咕着,随即又问道:“…那、那三杯是什么茶?”…,

“正要问你呢?要不然,让你品个什么劲。”方菲说道。

“你不知dào

,我哪里知dào

…”

“我是问你……这三杯,较之‘绿玉茶’如何?”

“若要相较的话,我觉得味道……应该在‘绿玉茶’之上,色、香、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回味…更是让人有神清气爽之感…”林毅十分认真地品评了一番,继而道:“现在该告sù

我,此茶的来源了吧!”

“那你说,此茶可能从何而来?”方菲反而问。

“我实在……猜想不到…”林毅满头雾水。

“你呀!没看见后面那片茶树林么…”

“那些茶树,种下才一年呢?再说……庄上哪有制茶师傅…”

“有,你也不知dào

…”

“真的是我们那些茶树,制出来的茶?”

“嗯。”方菲点头,确定。

“制茶师傅是谁?”林毅忙问道。

“是娘。”林遥憋闷着插不上嘴,终于逮到机会了。

“噢,遥儿要喝茶,娘忘记给你倒了。”方菲微笑着望向儿子,伸手去拿茶壶。

“我自己来…”林遥双腿一曲,在椅子上站立。

“菲儿,此茶是谁制的呀?”林毅哪能信,忍不住追问。

“遥儿不是说了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真的是你呀……”

“我就知dào

,你是不会相信的…”

“很难以置信嘛!要听见你亲口说,我才敢相信…”

“七年前,你能否想象的到,自己会在将来的日子,种出这些瓜瓜豆豆,以及这些果木树么?”方菲微笑道。

“是呀!当年又哪里料想的到,今日会有如此情景呢?”林毅不禁感慨万千。

“制茶,是念伊教我的。”方菲说道。

“噢…”林毅回应了一声,又问:“…你怎么?对制茶感兴趣……”

“以后自然就会明白。”方菲神色平静,忽而询问道:“你说此茶,可以叫什么名称?”

“嗯……好茶,是要有个好名,我想想…”林毅左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微微闭着眼睛思量,沉吟半晌缓缓道:“…馨香袅绕,芳菲不尽……余韵如梦如露……此茶可名为‘芳露’,就叫‘芳露茶’吧!如何?”

“芳露……芳露…”方菲念叨了两声,自然懂得丈夫取此名的含义,见丈夫深情地望着自己,俏脸不禁飞过一抹红润,点头道:“行!就是‘芳露茶’。”

“爹、娘,我睏了,我去睡觉了。”林遥在这样温馨的夜晚,却有点受不了爹娘此时含情脉脉的神态,说着跳下椅子,径自离开……

林毅、方菲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有种孤零零的感觉,顿时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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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有的时候,很傻很天真

四月里,枇杷逐渐成熟,林遥有鲜果吃了。

每天少不了,到枇杷树下遛一圈,顺手来那么几颗。自从林遥那次在地窖喝醉酒,害得全庄上下寻找了半夜,方菲便特别吩咐苏落,少爷出门要跟着。

林遥修巫之后,使用小巧的法术,已无须避忌。苏落每次跟在后面,见少爷跑到枇杷树下,便有枇杷从树上掉落,少爷随手潇洒地接住,边吃着、边晃晃悠悠又回去了。

苏落十五岁,少年心性谁不爱吃鲜果呀!等少爷进了书房,得空闲便独自走到枇杷树下,期盼有果子掉下来。然而,苏落在十几棵枇杷树底转悠半天,都没有一颗枇杷掉落,于是心里奇怪地背靠着枇杷树坐下,抬着头傻愣愣地仰望,想不明白啊!想着想着都流口水了,树上的枇杷又哪会落呢?

相映成趣的是,枇杷树前面的两棵柿子树下,落了满地的果子,并且能够望见与枇杷差不多大的幼柿子,伴随着花朵落下来。这个时节,正逢柿子树花开又花落,落花又落果,树梢枝头仿佛是华丽的竞赛场,一部分果子相继被淘汰,腾出生长空间。

可惜,这些掉落下来的幼柿子,又哪里能吃呢?苏落心头空落落,郁闷不已。

咕咕咕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分散在果树底下的鸡群,忽然掀起了一阵惊慌的叫声,无论是大公鸡、大母鸡、大大小小的鸡仔,全都急迫地展动翅膀,从四面八方奔窜进梨树林,汇集在纤瘦母鸡的身旁。

而纤瘦母鸡,也是如临大敌的样子,扯着脖子咕咕咕咕地叫。突如其来的景象,使呆在枇杷树下的苏落讶然,又抬头仰望,只见天穹中飞翔着好大的一头鹰,这就怪不得了。鹰扬长空,直飞向林家宅院,缓缓降落下去。

“姑姑…”林遥在书房里望见,不禁叫了一声。大鹰背上的端木琪,在林荫庄正门前飘落而下,那只大鹰低旋回翔,停落到屋顶,昂首傲立。

“夫人在家里么?”端木琪随口问了声。

“在、在家里,端木祭司请进。”门口的家丁回应着,又仰头去看那只大鹰,却是看不见了。

“好。”端木琪迈步,径自进门。

“夫人、夫人……端木祭司来了…”念伊连忙禀告。

“琪儿…”方菲迎将出来,欢喜叫唤道。

“菲儿姐姐…”端木琪加快脚步,走上前。离别差不多有两个月,姐妹再次相见,免不了说些贴心话。

此时临近正午,林毅忙活收工回来,午餐也准bèi

好了,随即摆上客厅的桌子。

家丁们、还有苏落,都没有急着进庄吃饭,而是个个兴奋地抬着头,仰望屋顶上那只大鹰,边指指点点、边惊叹。外行人凑热闹,林遥坐在书房里,也用天眼观察着这只大鹰,自然是内行人看门道。

这只鹰并非妖,而是一只灵兽,绝对可与成精的家伙比拼,孰强孰弱说不定,总之很有些本领。比如,现今的那只纤瘦母鸡,可以称其为灵畜,对付那些平常的老鹰,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跟眼前这只大鹰相较,实力当然就差远了。

“念伊,去书房叫下少爷。”方菲见摆好了菜,便吩咐道。

“遥儿……整天都在书房读书呀!”端木琪有些讶异道。

“也不知怎么的?以前林毅教他读书,老是喜欢逃学,现在却反而喜欢钻进书房。”方菲无奈笑道。…,

“喜欢读书,是好事情。”端木琪微笑道。

“爹、娘,姑姑…”林遥走进来,念伊跟在后面。

“遥儿,过来让姑姑看看。”端木琪招了招手。

“姑姑,你那只大鹰,会不会吃我们养的鸡?”林遥走到端木琪跟前,却萌萌地问了这样一句。还真有些当心,怕大鹰饿了飞下去,将纤瘦母鸡吃了,它们可是天敌呀!

“嘻嘻……你看到姑姑的鹫儿了?”端木琪被逗乐了。

“嗯。”林遥点头,怎样看到不解释,又问道:“会吃我们的鸡么?”

“放心啦!”端木琪抱起林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坐着,“姑姑不让它吃,它就不吃。”

“你那只大鸟,需不需yào

喂食?”林毅随口问了一声,在外面做事肯定会看见了,又说道:“若需yào

喂食的话,可以让它吃几只鸡…”

“不!不让它吃鸡…”林遥叫道。心里明白得很:若让大鹰去吃鸡,那纤瘦母鸡绝对就没了,都是具有灵性的禽类,天差地别弱肉强食,没有任何侥幸。

“不让,姑姑已经跟它说了,不许吃遥儿家养的鸡。”端木琪满脸认真的表情,转而对林毅道:“不需yào

喂食,一早一晚,它会自己去觅食。”

“琪儿,此次来了,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多住些日子。”方菲开口道。

“我此番也是有公务,顺便来看看你们、看看遥儿。”端木琪直言道。

“哦,那先吃饭。”方菲只好道。

“遥儿,姑姑带你去玩,好不好?”端木琪满脸开心的笑容,语气明显是哄小孩子。察探到林遥的修行情况,状态正常,七个脉轮里的能量,已经相当不弱,也就放心了。

“好。”林遥轻轻点了一下头,回应。

“啊?”端木琪惊讶,旋即望向方菲、林毅,三人顿时都有些愕然。林遥答yīng

,真是谁也意想不到,之前不肯跟端木琪上巫山,都泪眼汪汪的,没想到此次会点头。端木琪此行的公事,虽然没有多艰巨,却怎么可能会真想带着林遥去执行任务?在大人眼里,小孩子再聪慧也还是小孩子,带着总会有牵累。

“遥儿,等姑姑回头,接你去玩,好不好?”端木琪试探着问。

“不好。”林遥摇了摇头,回答的很干脆。

“为什么?”端木琪捉摸不透。

“姑姑骗人。”林遥回答的非常利落,呛得端木琪啼笑皆非。

“遥儿,跟姑姑说话,不能这样。”方菲连忙训导。

“那、吃了饭,姑姑就带你去,好么?”端木琪只得妥协,哄骗绝非好办法。

“嗯。”林遥点头,应了声。

“琪儿,你真带上遥儿,不会影响你的公务?”方菲问。

“无妨,并非危险的任务。”端木琪回答,又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回程时在这里停留几天,传授遥儿一些术法,遥儿既然愿意跟随我去,那也很好。”

“既然如此……那好吧!”方菲便同意了,旋即嘱咐儿子道:“遥儿,要听姑姑的话,不能独自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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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云端鸟瞰,非常现象

晌午后,端木琪带着林遥骑上大鹰,飞向蓝天。

林毅、方菲站在家门口,目送两人远去,望着黑影逐渐消逝在白云间,儿子还是初次离开身边,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感觉。

天空之中,浮云从身旁飘过,林遥是仰头往上望望、偏头左瞧瞧、侧头右瞅瞅,又探头向下瞄瞄,一点都不安分。坐在后面,轻轻扶着林遥的端木琪无奈微笑,双手拦腰将他环抱着,暗暗感叹才六岁多的小孩子,胆儿却忒大了。

“鹫儿,飞得太高了。”端木琪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大鹰的翅膀,要它低空飞行,好让林遥能够更真切的俯瞰大地。

“姑姑,鹫儿只听你的话么?”林遥问道。

“当然啦!”端木琪回答道,“姑姑在巫山上,十年前捡到的它,那时它还在蛋壳里。”

“它才十岁呀!”林遥不禁叹道。

“什么它才…”端木琪哑然失笑,继而道:“…遥儿现今尚未满七岁,它比你还大三岁多呢!”

“噢…”林遥应了一声,心道:天下的万物生灵,比我年纪更大的,恐怕是难找了。

此刻,乐清县城、温州城已经从眼底过去,鹫儿继xù

向南飞行。林遥俯视着大地,忽然发xiàn

眼下的情景,有些不对劲。在林遥的记忆里,底下应该还是雁荡山脉,然而看到的却并非山脉,而是平原地带。

林遥用天眼扫视,心里感到非常奇怪:几千年时间,这景象变化真是大呀!连雁荡山脉都少了一截,南雁荡山的影子都没有了。

旋即,林遥看到一座城池,瞄见城门上的三个字:南雁县。

“姑姑,我们到了什么地方?”林遥探问道。

“这里……”端木琪探头仔细望了望,半晌才回答道:“哦,这里是南雁县城,还没有出温州地界。”

“姑姑,我想进城去玩。”林遥说道。

“好,姑姑带你进城里玩。”端木琪回应着,却没有让鹫儿降落下去。

“县城过去了,怎么还在飞呢?”林遥问了声。

“姑姑带你去一座,比这座城更大的城。”端木琪回答道。

“姑姑骗人。”林遥嘟囔道。

“不骗人,姑姑若是骗了遥儿,就是小狗。”端木琪信誓旦旦。又哪里知dào

,林遥是觉得眼下的现象古怪,好奇心起,才想进这座城看看。

端木琪不停留,林遥倒也没有坚持,鹫儿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南飞。

黄昏时刻,鹫儿终于降落了下去。踏上了实地,端木琪拉着林遥的小手,来到一座城池门前。

“遥儿,姑姑没骗你吧!这座城是不是,比先前那座城大。”端木琪说道。

“嗯。”林遥只得应了一声,抬头望着城门上的两个字:潮州。

这里是岭南,林遥此行开阔视野,心里的波澜已经无法用言语描述了。放眼天下,林遥本尊八千年之前的印象,全都模糊了,哪里还是蛮荒呀!林遥不禁想象:岭南如此,南岭又会变化成什么样子呢?蛤蟆老兄还活着么……

岭南百越之地,自秦始皇发兵五十万开拓,再到秦武皇扶苏发客娘十五万婚配士兵,宁远侯赵佗“和辑百越”治理,从此这些勇敢的华夏儿女便扎根岭南,又经过大秦皇朝六百多年的发展,林遥哪里还找得到八千年前的印象?而秦末群雄逐鹿,偏远的岭南却没有受到战乱波及,大楚皇朝接手之后,这里的城池规模,已然不在中原的大城之下。…,

如今,大楚皇朝人口规模两百万以上,最繁华的六座城池,依次是长安、郢都、洛阳、武昌、金陵、广州,其中就有一座在岭南。

走进潮州城,虽然已经是傍晚,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仍有不少。

林遥这回,算是第二次进城,上次进乐清县城是在深夜,匆匆忙忙又并非抱着去游玩的心态,此次才算真zhèng

的领略,整个一副乡下小孩进到城里的样子,骨碌碌的眼睛是那里瞅瞅、这里也瞅瞅,满脸稀奇之色。

来到一个摊位前,见摆摊人手里摇晃着一个东西,发出丁丁冬冬的悦耳响声,林遥便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观看、倾听着。

“遥儿,喜欢这个么?”端木琪蹲下身来,望着林遥问道。

“这是什么?”林遥随口问。

“小朋友,这个叫拨浪鼓,要不要玩?”摆摊人手上不停地摇晃,微笑着接话引逗。

“遥儿若喜欢的话,姑姑就帮你买。”端木琪便即说道。

“我不喜欢!这个一点都不好玩,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叮咚叮咚叮咚我也会。”林遥小脑袋瓜子摇得像个拨浪鼓回应,模仿的声音更是清脆悦耳,相当有节奏感。

拨浪鼓的声音只是好听,而林遥的声音是非常动听,那售卖拨浪鼓的摆摊人,顿时愣怔住了,手里也不摇晃了,笑容也傻了、僵化了。

端木琪想笑,但在此大街上要矜持,只得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姑姑,我们走吧!”林遥明亮的眼睛望过来。端木琪轻轻地点头,站起身来拉着林遥默然离开,不敢张口回话,生怕嘴巴一张就喷笑出声,忍得好痛苦。

“遥儿,饿了么?”端木琪心境平复,开口问道。

“不饿。”林遥回答。

继xù

逛了一段路,大街两旁的摊位逐渐少了,都收拾回家了,行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晚霞深沉,夜色笼罩下来,却听着有大队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兜兜转转,望见端木琪的身影,便直接走向这边。领先的一位绯色袍服很威风,边走边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后面紧跟着的众位绿色袍服,随之全都将头上的乌纱帽扶正点,凌乱的步伐也渐渐整齐……

“下官潮州刺史刘安胜,刚得知祭司已驾临潮州城的消息,迎接来迟,还望恕罪。”迎面来到端木琪近前,身穿绯色袍服的这位当先恭敬行礼道,紧跟其后的众位全都躬身行礼。

“神殿祭司端木琪,见过刘刺史,正准bèi

寻找你的官署。”端木琪答礼道。

“敬请端木祭司,尊驾移步到下官府邸,让下官略备薄宴,为你…们接风洗尘。”刘安胜差点忽略了眼前的这位端木祭司还牵着一个小孩,紧张地加了一个“们”字,额头上已冒出汗来。

“请引路。”端木琪回应,简洁明快。

“端木祭司请、小…公子请!”刘安胜神情一松,还是紧张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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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潮州子民的窘境

刺史刘安胜以及潮州众官员,心里都很奇怪:神殿派来的这位端木祭司,怎么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尽管迷惑,然而谁敢提出疑问呢?毕恭毕敬将端木琪加上林遥迎接进刺史府邸,刘安胜便让其他官员散去了,其他官员自然明白没有招待祭司的荣幸,况且还是女祭司。

刘安胜略备的薄宴,却是山珍海味,由夫人、女儿作陪。林遥看到满桌子的菜色,闻着都是很好吃的样子,心里免不了又新奇一番,只不过本尊为妖万年里,吞噬了太多生灵荤腥,为人拥有地魂的这六年多来,感觉人生的五味、以及七情、六欲,虽然不忌荤腥,胃口却真的是变了,更偏爱素食。

“遥儿,你要吃什么?姑姑帮你夹…”端木琪拿起筷子。

“吃…”林遥双腿一曲想站在椅子上自己动手,想想又放下去了。

“龙虾…”端木琪沿着林遥的目光,夹了两只过来。

林遥也就没再挑剔,从面前的碗里夹着一只,便吃了起来。然后发xiàn

,姑姑微笑地望着他吃,刘安胜、刘夫人也笑眯眯地望着,刘小姐也在微笑,只是感觉刘小姐的笑容里,又有点愁眉苦脸的样子。

二八年华的少女,青春很美好,笑容里夹杂着那么点愁绪,看起来挺楚楚动人。林遥愣愣地环顾,见他们都不动筷子,只有自己小嘴里咬着龙虾,感觉还着实有点尴尬,也确实有点饿了,随即坦然吃着,任由他们看个够,心想:我已经很低调了……

“端木祭司,也请用菜。”刘夫人开口道。

“好。”端木琪应着,又说道:“你们也都吃吧!不用招呼我。”

大家这才全都动起筷子,刘安胜心想:眼前的端木祭司,若非带着个小孩子,估计是不会接受宴请,如此情形看来,应该可以留她们在府邸安歇。

这餐晚饭,端木琪吃得很少,主要动筷子是给林遥夹菜、然后望着他吃。非酒席,一顿家宴用不了多少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刘刺史,说说虫灾的具体情况如何?”端木琪相询道。

“下官以往在别的州县任职,也曾遇到过虫灾,都是祸及稻田的蝗虫灾害,然而此次却并非稻田受害,而是我们人受害了。”刘安胜叙说道。

“蝗虫咬人?”端木琪不禁问。

“不是蝗虫,是臭虫。”刘安胜回答,接着又述说道:“下官是两年前的春天,来到潮州任职的,起初发xiàn

晚上睡觉有虫子咬,也没有在意,哪知这年秋天,忽然失眠难以入睡,一熄灯趟上床,全身、特别双腿双手,就有奇怪的痒疼。开始以为是蚊子,点上灯往蚊帐里找寻,却什么都没有发xiàn

,然而一熄灯趟上床,又是四处痒疼难耐,较被蚊子咬到更为难受。于是,下官忽然点亮灯盏,这才看见有虫子发xiàn

光,正四下逃窜…”

“下官忙不迭捏死了一只,却闻到股刺鼻的香味,然而流出来的全是我的鲜血,整个晚上真的没法入睡,次日拿着这只死虫询问同僚,被告知是臭虫,又被告知他们也同样是,每天夜晚都受臭虫困扰,还被告知整个潮州城的人们,都受到臭虫的困扰…”

“我们当即商议,全城灭虫,床板、席子、被褥等等全部清洗、曝晒,抖出来的臭虫一律捏死,然而当天晚上睡觉,不但无法安宁,还被咬得更加难受。之后我们天天费尽心思灭臭虫、却天天有,灭一次、当天晚上反而被咬得更狠,弄得每个人都是遍体鳞伤,直到后来不灭它了,反而舒服点…”…,

“后来听同僚告知,臭虫少了并非那么回事,而是冬天来了的缘故,臭虫怕冷才因而没有那么多,第二年还会出现。南方的冬天实在太短暂了,舒服的日子没过多久,被臭虫咬的日子果然再次到来,臭虫的数量也感觉是越来越多…”

“直到本月上旬,有两个年轻人抽风死了,很快就又传染了五个人,下官迫不得已将此五人迅速隔离,继而派人快马将虫灾情况奏报朝廷。”

“这五人,现今的情况怎么样了?”端木琪旋即问道。

“每天都送饭,不知…”刘安胜顿了一下…

“立即带我去看看。”端木琪站起身来道。

“好,端木祭司请。”刘安胜顿时也起身回应,在前引路。

“姑姑…”林遥下了椅子,追了上去。

“遥儿,你跟刘夫人、刘姐姐在这里,等姑姑回来。”端木琪说道。

“噢…”林遥停步应了一声,记得娘亲叮嘱过要听姑姑的话。

“婷儿,照顾好小公子。”刘安胜交待了一句,引着端木琪而去。

“端木遥,来姐姐这里。”刘小姐招了招手。

“你叫刘婷?”林遥站在那里没动,随口问了句。

“是呀!端木遥真聪明,让姐姐抱一下。”刘婷莲步走过来。

“刘婷……姐姐。”林遥不乐意叫姐姐,但还是叫了,“可我不叫端木遥,我叫林遥。”

“啊?你叫林遥呀!”刘婷哑然失笑,心道:这侄子跟姑姑却也不同姓。

“是呀!刘婷姐姐真聪明。”林遥扬扬脑袋瓜子。

“让姐姐抱抱。”刘婷啼笑皆非,弯下腰来伸出双手。

“不抱。”林遥身子一扭,便溜了开去。

“非抱不可。”刘婷紧追不放,却哪里抓得住。刘夫人坐在那里,望着女儿逗小孩子,却反而自己吃瘪,默然微笑着。

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就这样追着一个韶年小孩,绕着桌子不停地转圈圈,林遥悠然的神态胜似闲庭信步,而刘婷已是气喘吁吁。

“婷儿别追了,你追不上他的。”刘夫人忽然开口道。

“娘,为什么追不上呀!”刘婷跑不动了,便即停了下来。

“神殿祭司执行公务,身边带着的小孩子,又哪会是凡人呢?”刘夫人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此刻,林遥天眼正望着,姑姑跟着刘刺史穿过街道,走到一处较偏僻的旮旯地方,那有几间简陋的房屋。其中的一间房屋里,趟着五具躯体,估计还活着、已经死了的都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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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拯救,起死回生

刘安胜吩咐看守的差役,打开其中一间房屋门,端木琪径自走了进去。里头的气息非常难闻,透着一股死味,许多尸体已经腐烂了,面对如此悲惨的情景,端木琪秀眉微蹙,在房屋里四下扫视几眼,随即从腰带上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只黑色的瓶子,倒了一把粉沫在手掌上,洒向房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刘刺史,安排人跟我进来。”端木琪说道。

“这…”刘安胜愕然,一班差役全都面露惧色。

“这些人抽风,的确是中了虫毒引起,然而并非传染。”端木琪说明问题,继而道:“有的还可以施救,速速派几个人先将他们抬出来……”

端木琪说着,转身又走了进去,虫毒抽风不传染,但活的死的关在一间屋子里,却会生出其它的传染病,长此以往的话,那后果就相当严重了。端木琪刚才洒的粉沫,便是遏制这种情况,未免加重大家心里的恐惧感,因此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

听见端木琪如此说,没等刘安胜发话,有几名差役便自告奋勇,跟随了进去。神殿是大楚皇朝大多数子民的信仰,祭司之言犹如定心丸,况且眼前这位祭司的英姿……人生能有几回得见呢?三生有幸,如今真实地亲眼目睹到传说的风采,真是不敢直视,生怕会亵渎于她。

别说只是抬活人,就是抬腐尸、上刀山下火海,皱一皱眉头都恐怕不是好男儿的表现,真是死也甘愿。

端木琪指示跟随进来的差役,先将三具魂魄完整的躯体抬出去,旋即向两具命魂还在的躯体施展招魂术,将他们脱离躯体的魂魄,一一招了回来,便让差役将这两具躯体,也抬了出去。此时,这间屋子里就全是尸体了,却还有几个鬼魂在飘荡,端木琪念动咒语,只见这几个魂影,全都纷纷消散掉。(上章有改动)

端木琪快步走出屋子,来到外面的五具躯体跟前,随即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青色小瓶,往昏迷着的五具躯体每张嘴唇里,都滴了三滴。这五具躯体仍然如死人般,但刘安胜与众差役,看到了他们脸色的变化,已然有生气了。

紧接着,端木琪走进第二间屋子,寻找还有可能挽回的生命。第二间屋子,隔离的时间显然比第一间短,其中有一个人的神志尚在,有三具魂魄完整的躯体,而命魂还在的躯体有六具,端木琪用招魂术将他们的魂魄招回躯体后,差役们陆续将这些躯体抬了出去。

“刘刺史,带人到那两间隔离室看看,发xiàn

气息尚存的,先抬出来。”端木琪发话道。

“是!”刘安胜哪还犹豫,正觉得这样的时候,站在边上傻冒般的观望,心里的感觉很不舒适。但没有提醒,又不知dào

如何行动,此刻听到端木琪的指令,顿时便带领着同样傻愣愣的一批差役,立即加入到救人如救火的队列里了。

“你来……”端木琪指指就近的一名差役,见那差役怔了一下,茫茫然走上前,“如我这般,给他们服药,三滴就可以…”见那差役如在梦中,端木琪问道:“…明白么?”

“明、明白…”那差役受宠若惊,慌忙点头回答。

“拿着。”端木琪将青色小瓶递过去,见他没有伸手来接,“喂!快拿着呀……”

“哦…”那差役赶紧伸出手,有点颤抖。…,

“拿稳了。”端木琪说着,将小瓶放在他手上。

转身,正要去第三间屋子的时候,端木琪发xiàn

屋顶有两魂飘飘荡荡,即将散去。而这两魂一者有微光、一者有毫光,是同一个人的阳魂,端木琪念动法诀,旋即将此二魂招到了手里,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木盒,将二魂放进去。然后,又施展招魂术,将此人的另一魂七魄招到手里,也放进了木盒。

关在第三间、第四、第五、六、七间屋子的人,隔离的时间显然依次又短些,刘安胜带着人已经抬出二十多个,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有的还能哼气。

端木琪从这几间屋子里,连续找出魂魄完整的躯体十七具,以及命魂还在的躯体三十一具,用招魂术将这些里失散的灵魂,一具一具地拼合完整,真zhèng

死透了、回天乏术的也就是个位数。将这些躯体抬出去之后,端木琪还让差役将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也抬了出去。

这具没有魂魄的躯体,即便是面目全非,也能看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而他的魂魄就在端木琪此时手上拿着的木盒里,需yào

施展还魂术,才能救活他的性命。

当然,魂魄没有丢失,本人的躯体也还在,施展还魂术的难度就没有多大,只是没有招魂术那么轻而易举。端木琪让差役将少年的躯体,摆在空阔处,随即打开了木盒,用还魂术将少年的命魂归舍,稳妥后再将天魂、地魂放出,使之依附躯体上,继而将七魄放出来,使之各就各位。然后,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与先前那只一模一样的青色小瓶,往少年嘴唇里滴了三滴,便望见少年脸色的变化。

此时,那位拿着青色小瓶灵药的差役,手脚倒是并不笨拙,逐个逐个也差不多将这些被抬出来的人全喂到了。再看这些人的神色,真是药到毒去,没有昏死的那二十几人,神志全都慢慢清醒了。

而那六十多具躯体,虽然气色逐渐好转,却仍然处于尸厥状态。全部喂药后,端木琪吩咐差役,将少年的躯体也抬过去,六十多具尸厥状态的躯体并排放好……

旋即,端木琪念动法诀、催动真气直面激荡过去,便听见哼嗯呃哟的声音,一连串地发出来。起死回生,这六十多人全都在动了、全都活过来了,端木琪收起功法,及时施救总算是挽回了数十条生命,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端木祭司…”刘安胜激动得走上前,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刺史,你且留在这里善后,我就先回了。”端木琪平静地说道。

“是!”刘安胜回应着,肃然起敬。

“端木祭司,给…”那位差役走过来,托着青色小瓶,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呈上。

“还是你收着,这瓶灵药已剩余不多,就留给你们备用,若再有什么突发情况,可及时救治。”端木琪神色晏然、语气淡淡。

“是……小的遵命!”那差役顿时端严地回应道。肃穆的氛围下,端木琪飘然远去,众人却半晌安安静静,那差役将手上的青色小瓶,珍而重之放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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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闪耀七星,很蹊跷

独力施法将数十人救活,劳苦且不说,时辰已经不早了,端木琪心里挂念林遥,迅即赶着回刘府。

半夜三更,端木琪却望见街道上有许多人出没,此现象很有些奇怪,注意观察之下,只见这许多人都是走向南门,要出城而去。端木琪觉得蹊跷,疑惑地来到刘府门口,徘徊几步心想遥儿在刺史府邸应该很安全,便决定去探究一番,看看这许多人出城是要干什么?

“姑姑…姑姑…姑姑……”

端木琪刚转身疾行而去,却听见从刘府里传来林遥的呼唤声,于是哪还管那么多,旋即停下脚步。回首,见到林遥跑出了刘府,嘴里叫着姑姑,直奔了过来。

“小公子……别跑…”刘婷随之追了出来…

“小公子……小公子……”刘府的家丁随着刘婷,也追了出来。

“……姑姑…”林遥奔到端木琪跟前,抱住她修长的玉腿,抬头相望。

“遥儿,怎么了?”端木琪俯身,将林遥抱起来相问。

“我不跟她们在一起,我要跟姑姑在一起。”林遥很孩子气地说道。

“小…小公子…”刘婷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端……端木祭司…”

“遥儿乖,让刘姐姐带你再玩一会,若是睏了就先睡觉,姑姑很快就回来。”端木琪柔声哄道。

“不,姑姑骗人。”林遥道。

“姑姑没…”端木琪顿时有点晕,这句“姑姑骗人”已经是第三次听到,继xù

哄他还真不是好办法,“…那,遥儿不睏么?”

“不睏。”林遥摇头。

“好吧!遥儿跟姑姑在一起。”端木琪无奈妥协了。

“端木祭司,我…”刘婷有些尴尬。

“没事了,你们回去吧!”端木琪说道,抱着林遥转身而去。

如此耽搁了一时半刻,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端木琪抱着林遥走向南门,凌空飞跃而起,踏在城门楼顶上。眺望之下,只见城外空阔的草坪上,影影绰绰盘坐着许多人,约摸有八九百众,端木琪心底揣测:莫非是七星教秘密集会……

“遥儿,我们悄悄过去看看,你千万不可…”端木琪还没说完,便听见耳边的声音…

“姑姑,我不发出声响。”林遥轻轻说道。

“嗯。”端木琪点头,回眸凝视着林遥。月光如水,只见他乌溜溜的眼珠子,亮晶晶的非常纯净,心想:遥儿修习“预思法诀”,应该也没有问题。

林遥身穿的衣裳颜色有些浅,端木琪身着的祭司袍却是幽深的缁色,于是掀起下摆将林遥兜在怀里,旋即飞身落地,悄无声息向那片草坪行去。草坪的北西南面都很开阔,只有东面是一片树林,便往北绕道钻进了树林里。

潜伏到树林边缘,观察草坪上的集会者,望见站立前方的那些个头目,着装果然是七星教的服饰。真的碰到七星教秘密集会,端木琪丝毫不敢大意,此次单独行动,是因为执行的任务没有什么危险,却未料想会遇见这等情况,现在遥儿又在身边,心里着实有点虚。

两月前的乐清事件,引起神殿的重视,挖出了许多灭门大案,七星教的滔天罪行让朝廷震动、让神殿的祭司们震惊。

然而,七星教隐藏很深,从乐清事件探查下去,追索到“天玑堂”所在杭州,破获“天玑堂”却从此断了线索,别说七星教的总坛位于何地,就是与罗浮宗、武夷宗、齐云宗等修真大派有过冲突的“玉衡堂”、“开阳堂”、“摇光堂”具体所在何处,也都摸不清方向。以此浮出水面的情形分析,七星教应该还有“天枢堂”、“天璇堂”、“天权堂”,而这三堂潜伏暗处,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情况严峻的是,破获的“天玑堂”显然实力最弱,“天玑”为财富之星,因此可以判断“天玑堂”的存zài

主要为七星教收敛财富,行事手法是先锁定富户目标,然后以修习不老长生术、飞升成仙为幌子,游说其入教,蛊惑未遂便灭其满门,由此可见七星教用心险恶、手段狠辣,已经到了天理难容、人神共愤的地步。

七星教横空出世,以三堂的力量在与罗浮宗、武夷宗、齐云宗三大宗门的冲突中而未落下风,强悍的实力已然不可等闲视之。

最令神殿祭司们头疼的是,七星教这些年的隐性发展,吸收各类奸佞的修真者,同时蒙蔽了许多无知的凡人入教,因此对付起来极其麻烦。

眼前的这八九百众,除了那些个头目,全都压根就没有修行的资质,然而他们却成了七星教的教徒,像模像样地修liàn

起功法……咦?端木琪心里惊讶,发xiàn

眼前这些人尽管没有资质,居然真的吸收到星辰之灵气,化为丝丝能量存入到七个脉轮。

嗯?怎么会这样呢?端木琪顿时想不明白……

林遥虽然观察的很清楚,却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非常明白地知dào

,这些人正在修liàn

的是巫法。

旋即,端木琪仿佛从迷局里走出来,迟钝地想到这些人修liàn

的是巫法,于是依样试着运气,很简单的法门,却非常高明。林遥不用试已然看穿,心里并不认为这功法高明,吸收到的灵气别说跟“顺逆真元诀”相比,就是较之“黄帝虾蟆诀”也大为不如,而且关键的是,此功法不太可能打通任督二脉。

半晌之后,端木琪也想到,此功法如何打通任督二脉呢?

如果任督二脉不通,七个脉轮存放不多的能量,就会呈现出饱和状态,到头来终究还是寸功难进,白白浪费光阴。凡人的几十年寿命,又如何耗费得起这漫长的修liàn

,况且还是徒劳无功呢……

(末尾没写好,想想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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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七星闪耀,很蛊惑

“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吸星大法、七星闪耀。”数百名教徒举目望天,虔诚地跟着齐声念诵。(月底半夜无月,上章末尾调整了下,加了点内容)

“摆传功大阵!”孙舵主扬声喝令。

只见数百名教徒,全都转动起来,宛若星辰般形成了一个体系,然后盘膝而坐,各自推出双掌按在前头一人背上,如此连接成了一条长龙阵。而龙首在孙舵主的左边,龙尾则在孙舵主的右边。

孙舵主旋即也盘膝而坐,运起功法双掌分左右送出,左掌与左边之人的双掌相接,右掌按在右边之人的背上,功法便源源不绝的一个传递着一个。

此时,躲在树丛里的端木琪、林遥二人瞧着,都是疑惑不解。如此情况,若说这位孙舵主将自己的法力,传渡给这些凡人教众,怎么可能呢?林遥还发xiàn

,这位孙舵主居然有“小巫境”修为,法力比同等修为的姑姑要强些,想起年初灭杀的那些“天玑堂”分舵弟子,可没有这等修为之人,而当夜试了下那位朱副舵主,所修的也并非巫法……

草坪上,数百人的传功大阵,孙舵主催动法力在教众间,彼此循环流转。逐渐地,真气从右至左又传回到孙舵主体内,存积起来。

端木琪、林遥姑侄二人,顿时便瞧明白了,原来如此呀!美其名曰“传功”,实则是将众凡人教徒脉轮里那点少得可怜的能量吸取,而孙舵主的确传出了功法,在众凡人教徒间流转一圈,这些凡人教徒脉轮里的能量随之被抽走,脉轮的饱和状态就腾空了,继xù

修liàn

的话便又可以吸收灵气,估摸着在凡人的感觉里便仿佛是突pò

了瓶颈、修为有明显提升,殊不知沉迷其中错觉太离谱,如何能够明白斗转星移的真相呢?看透了真相,也就是梦幻泡影。

此刻,端木琪也觉察到这位孙舵主的修为,不在自己之下。

这就难怪了,凡人教徒苦修而得的真气,虽然微乎其微,但将八九百教众脉轮里微薄的能量收集起来,却是积少成多、聚沙成塔。而且,七星教到底蒙蔽了多少凡人成为教徒,不容忽视。

如此投机取巧的修liàn

,端木琪心里尽管不以为然,但也得承认,确实非常高明。“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吸星大法…七星闪耀…”端木琪琢磨着,“…吸星大法…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端木琪想不明白:凡人竟可以吸取灵气,还是巫法,却从未听师父、同门提及过,只得等回到神殿,再请教大祭司……

林遥终于也惊讶了,妖类吞噬、消化妖类的精魄、妖丹,可以使修为突飞猛进,然而相比眼前的情景,妖类的方式简单太粗暴野蛮,人类居然可以这样,不知不觉吸取别人的真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如此便捷的修liàn

方法,实在高明呀!

那孙舵主已经在调息,将这些吸取而来的能量,化为己有。

端木琪一动不动潜伏着,见怀抱中的林遥也是不声不响始终保持着沉默,心下又疼惜又有些后悔,这种状况可真不是好玩的,也生怕小孩子忍耐不住如此憋闷,那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林遥感应到十多个七星教弟子,悄然向二人藏身之处包抄过来,心里当然是不惧。眼前的七星教众,凡人教徒八九百,普通弟子数十,小头目也不少,端木琪首先要将林遥顾及好,注意力又分散,暴露了竟然没有察觉。…,

林遥很奇怪,自己跟姑姑隐匿于此,这些七星教众应该发xiàn

不了,怎么被发xiàn

的呢?

十多个七星教弟子的逐渐临近,端木琪恍然间也感觉到了,心底蓦地雪亮:七星教这次集会,哪里是秘密,而是一个公然的陷阱……

端木琪的身份是神殿祭司,来到潮州城也不是秘密,七星教有心对付她,不难理解。面对如此危局,端木琪顿时无计可施,心里盘算着:只能冲杀出去,招鹫儿来相救遥儿,无论如何,遥儿不能有失……

喧!念动法诀,背上的“斩魔剑”出鞘,凌厉的寒芒划破夜空,剑qì

旋即向北面的疾刺数下过去。端木琪左手抱紧林遥直冲而上,右手握住“斩魔剑”又是凌厉的“翻云覆雨”两式,然而这些七星教弟子却是有条不紊地躲闪,变化方位仍然形成包围圈。

显而易见,这些七星教弟子修为虽然尚未达到小巫境,却是以阵法形式,配合起来将端木琪、林遥困住了。

“端木祭司,你认为可以脱身么?”孙舵主的声音由远及近。

喧喧喧!端木琪心中一凛,却哪会束手待毙,翻云覆雨剑式一变,轩辕诀使出,喧喧!喧喧!剑qì

纵横大开大阖,肆意施展开去。林遥听到这声威胁的话,暗暗冷笑一声,看姑姑攻向谁,便用强dà

的神念罩向对方,顿时就有三颗头颅被“斩魔剑”锋芒削落了。

连续斩杀三人,端木琪神情为之一振,心想“轩辕诀”修习不久尚未纯熟,威力却是“翻云覆雨剑”无法比拟,果然非同凡响。也无心恋战,抱着林遥迅即从突pò

口奔窜,但前方已被人堵截住了,正是那位孙舵主。

“端木祭司,我们且先叙叙同门之谊,再相斗不迟。”孙舵主示意教众停止进攻,好整以暇说道。

“谁跟你这邪魔外道同门!”端木琪硬气道。对方的修为也是小巫境初期,却是接近于中期,而端木琪才跨入小巫境不久,虽然有“斩魔剑”在手,一对一或许可以自保,但此时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孤,明摆着硬拼不过,只能强撑着,见机而行。

“想必你也看清楚了,我们修的同是巫法,若论起来,你得称我一声师兄。”孙舵主微笑道。

“呸!天下修巫者,黑白不分,多了去了。”端木琪啐道。

“我七星教‘摇光堂’弟子所修的巫法,可是传自巫山正宗,与神殿的祭司实属同宗同门。”孙舵主语出惊人,继而手捏法诀,一道红光挥向右边的一棵大树,大树随之拦腰粉碎,哗啦倒下来,“这‘赤炎真诀’,你应该不陌生吧!”

“是‘赤炎真诀’,又如何?只不过被奸妄之徒习得罢了。”端木琪回应,心下却非常疑惑:此人的“赤炎真诀”虽然不是很精纯,却有一定的火候,若非真传如何修liàn

得?“赤炎真诀”可是非同一般,会的人绝对跟巫山有渊源,七星教怎么跟巫山扯上关系?这个情况很不妙,很不痛快……

(“吸星大法”是金庸《笑傲江湖》里的一套经典武功,我构思七星教时,此情节需yào

一套功法,努力想避开金庸的经典,但想来想去没有比“吸星大法”更合适的名称,因此索性就不避忌了。当然,仙侠与武侠的诠释,肯定会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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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泡

(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更新提不上来、成绩不好恶性循环,真怕自己坚持不住,而最近的章节,仿佛积郁的偏执状态,明知码得不痛快,但还是这样码了。)

(今天理了一下,该抽出来的抽了出来,不理想的情节没有改,因为我想本书能够走下去,往前看才正确。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的巷子太繁太深,浮不出水面就不会有人闻到,更新是王道,必须从善如流。)

(新人心态免不了受评论的影响,感谢书友的评论、更感谢许多书友的默默的支持,本书目前的收藏一千四百六十,这是一个说出来脸红的数据,因此挥刀自宫的不在少数。但我想做回男人,况且我每更新一章,点击阅读、推荐票并不比三千收藏的少,我感觉到你们的存zài

,这是我目前激情消磨差不多,还写下去的最大动力来源,鞠躬……就不再言谢了。)

(妖修、鬼修、巫修、道修、佛修皆可成魔,而我入不了魔境,只能努力调整状态进入正常情况。而这五种修行方法,其中巫修的包袱最大,包袱里还套着大楚皇朝,我想早点丢出来却没有丢好,成了老大的累赘,这段情节回林荫庄后,会有进京的情节,心里有底却感觉很虚。从京城再回来后,将是新局面,林遥八岁就与水仙花儿会合,发展都有即合理又意料之外的布局,忍不住剧透了,因为我也很期盼,除了水仙花儿……还会有一个小妖精要出场,并非峨嵋山的双蛇,有伏笔或许你们没注意到,呵呵…)

(这些将是第二卷的内容,庄园的空间还很大,自然会继xù

发展,但镜头的重点会从林毅、方菲转移到林遥身上,少年翩翩将是轻快悠扬的故事,没有第一卷压抑…)

(在此,把压抑的话吐出来,希望接下来码得顺利,争取每天有更。)

103.扮萌吃大虫(冒泡)

(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更新提不上来、成绩不好恶性循环,真怕自己坚持不住,而最近的章节,仿佛积郁的偏执状态,明知码得不痛快,但还是这样码了。)

(今天理了一下,该抽出来的抽了出来,不理想的情节没有改,因为我想本书能够走下去,往前看才正确。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的巷子太繁太深,浮不出水面就不会有人闻到,更新是王道,必须从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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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目前激情消磨差不多,还写下去的最大动力来源,鞠躬……就不再言谢了。)

(妖修、鬼修、巫修、道修、佛修皆可成魔,而我入不了魔境,只能努力调整进入正常状态。而这五种修行方法,其中巫修的包袱最大,包袱里还套着大楚皇朝,我想早点丢出来却没有丢好,成了老大的累赘。目前这段情节回林荫庄后,会有进京的情节,心里有底却感觉很虚。从京城再回来后,将是新局面,林遥八岁就与水仙花儿会合,发展都有即合理又意料之外的布局,忍不住剧透了,因为我也很期盼,除了水仙花儿……还会有一个小妖精要出场,并非峨嵋山的双蛇,有伏笔或许你们没注意到,呵呵…)

(这些将是第二卷的内容,庄园的空间还很大,自然会继xù

发展,但镜头的重点会从林毅、方菲转移到林遥身上,少年翩翩将是轻快悠扬的故事,没有第一卷压抑…)

(在此,把压抑的话吐出来,希望接下来码得顺利,争取每天有更。)

※※※※※※※※※※※※

“端木祭司,你应该明白眼前的形势,别说你还抱着一个小不点,即便是没有这个累赘,恐怕也插翅难飞。”孙舵主脸色如寒霜,目光向端木琪怀抱中的林遥瞄了一眼,却有些意wài

的心里一喜: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已经修通了任督二脉,真是块不错的坯子。

端木琪无语,暗暗注意身后左右之动静,伺机突围。林遥心里不爽,盼望姑姑快点拼杀过去,暗忖道:我要让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稀里糊涂就掉了脑袋瓜子。

“端木祭司,你想连累这孩子跟你一起死么?”孙舵主发xiàn

对方的软肋竟然还是非比寻常的宝贝,语气旋即又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给你一条生路选择,归顺我教吧!”

“遥儿,姑姑连累你了。”端木琪神色黯然,望着林遥道。

“姑姑,遥儿不怕,遥儿知dào

姑姑会杀了这些坏人。”林遥萌萌的神情很纯真,明亮的眼睛宛若星辰。

“嗯。”端木琪眼眸里有泪花,也有了信心。

“刚才的吸星大法,想必你也看清楚了,加入本教胜过你在巫山、在神殿苦修。”孙舵主巧舌如簧,劝说道。

“巫山传承坦坦荡荡,功法博大精深,岂是你这邪门吸星妖法可比;神殿堂堂正正,守护万民,岂容尔等魔教奸妄轻视。”端木琪凛然娇叱,蓦地念动剑诀,“斩魔剑”霎时焕发玄光,迅疾劈向对方。…,

姑姑,这邪门吸星……小法不是妖法……不是妖法。林遥差点忍不住,要呼出声来,就是这样一分心,顿时错过了用神念罩向姑姑这一剑的目标,孙舵主轻巧躲闪开了。

“给过你机会,你不领情,那就休怪孙某欺负你们妇孺二人。”孙舵主怒气勃发,施展法诀攻了过来。

端木琪斩出一剑后,便迅速纵身倒退,手上“斩魔剑”回旋挥扫,林遥哪会放过如此时机,神念罩出去,刹那间咻咻咻咻咻咻,血花在夜色朦胧中飘洒,只见六颗头颅成了毬,连续滚落在地。

孙舵主大吃一惊,心想:难道看走了眼,低估了她的实力?确实是小巫境呀!莫非是她手上那把剑的威力?确实是宝剑……

端木琪也惊愕不已,哪来得及多想,见这一剑将围困的阵势,斩出了这么大一块缺口,毫不迟延抱紧林遥溜之大吉。就要到手的天鹅,孙舵主哪会这么让她飞了,立即以“风遁术”追截过去,其余七星教众也都纷纷围追堵截。

唿唿唿唿唿……

嘭嘭…嘭嘭…嘭嘭嘭……

就在此时,法器相辉映的光芒、法力相撞击的声音四起,树林中出现了一拨人,骤然与七星教交上了手。

突如其来的状况,使端木琪见到了脱身之希望,却是头也不回,疾窜而去。紧追的七星教众,纷纷忙乱应付突然冒出来之敌,只有孙舵主咬住端木琪穷追不舍,修为较高身法自然就较快。

转眼工夫,端木琪尚未窜出树林,便又被孙舵主堵在了前头。不由分说,端木琪倒退纵跃,反而又窜进了树林,虽然不清楚那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何门何派,但想敌人的敌人多般是朋友,孤力难敌眼前的孙舵主,只好借力脱此危机。

孙舵主紧追不放,然而深入树林,形势已经全变了。数十名七星教弟子,包括副舵主、执事,在这短暂的片刻时间里,已然全都殒落,横尸在地。

原本是端木琪势单力孤,此时转而变成孙舵主孤立无援,莫明其妙钻进了一个包围圈,草坪上那一大群凡人教徒在这样的时刻,压根就起不了作用。这个包围圈只有十余人,却不容小觑,能够在这片刻之间灭杀分舵数十弟子,就是三个孙舵主加起来,也难办到。

此刻,轮到孙舵主头痛如何脱身了,先前的从容神色浑然不见,瞬息眼睛里凶光闪现,全身法力暴起,仿佛一头凶猛的野兽,向端木琪飞扑过去。孙舵主没有发疯,头脑非常清醒,他的目标是端木琪手里的小孩子,夺到这个小孩子,便有一线生机。

包围圈上那十余人,顿时也明白了孙舵主的意图,全都动容闪身冲过来,但这千钧一发之刻,怎么相救得及?关键,还得看端木琪如何紧急应付……

端木琪没使什么奇特的绝招,“斩魔剑”迅疾反转,仍然是以“轩辕诀”挥劈,然而只见飞扑过来的孙舵主,就在半空中被拦腰斩成了两截,凶猛的来势刹时成了泄气的皮囊,接着听到叭叭两声,尘埃落定。

一时间,仿佛连天地都静止了,除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骨碌碌转动,全都傻了眼,端木琪也愣怔在那儿。

“是我们冒昧了……”半晌之后其中一位青年喃喃了一句,继而道:“端木祭司如此神技,令我等大开眼界,深感佩服、佩服。”…,

“呃……”端木琪还是有点蒙,但注意到说话的这个青年时,头脑却又被惊醒。因为眼前这个青年,只有天魂、命魂,法眼之下看不出原形,那修为绝对比自己要高,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林遥就看得明白多了:龟精,一千四百多年修为,凝形化神境后期……后期?

林遥惊讶了,妖修两千年能达到“凝形化神境”后期,就已经很了不得,此龟精竟然在一千四百多年,就有凝形化神境后期修为,奇迹呀!

“阁下……是罗霄宫的?”端木琪想到“昭玄院”有那么一个妖修派别在册,而且罗霄山距离此地不算远,便即问了一句。

“贫道乃罗浮山葛洪真人座下弟子,黄初平是也。”此妖修青年正色报出名号,模样神情看起来却有点滑稽,“他们……都是我的师侄。”

“罗浮宗门下弟子……”此时开口的这位直观上三十五六岁,顿了一下,旋即听见十余人齐声道:“见过端木祭司。”

对!十余人,端木琪此刻注意到他们,这十一个全都有三魂七魄,他们的确全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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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云里雾里,全都迷糊

嗯?林遥看不明白了,这些人类怎么修liàn

的也是妖法?刚才领头说话的这个……还有一个,竟然成功凝结了……妖丹?林遥觉得奇怪不已,感到迷惑不解,七千年脱离人间,真的全都有些陌生了,环境、人类、巫法,甚至妖修、妖法……

林遥想起六年多前灭掉的那只虎魔,也是没到两千年的修为,就已经是“凝形化神境”后期,由于虎魔的境界妖魔化了,当年便没有那么吃惊的感觉。

而今,人类的这些修真者,怎么放qì

巫法不修,却修起妖法来?姑姑十余年修成的小巫境,比我当年一千余年的修为高强多了,人类不应该舍本逐末呀!再说,人类怎么会有那么长的岁月修liàn

妖法呢?眼前这些修士有几百岁么?看妖龄没问题;看人类修真者的年龄,林遥还真不在行……

林遥天眼仔细瞅了瞅,人类结成的丹,与妖丹还是有点区别的,只是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这位妖修青年黄初平,是这些人类修士的师叔、师叔祖,却不知dào

这只龟精的师父葛洪,又是一只什么妖怪?葛洪真人……真人应该不是妖,应该是人吧…

罗浮宗比罗霄宫距离此地确实更近些,况且罗浮宗葛洪真人,那是与巫尊何叹涯有交往为数不多的几位,又还在世的前辈,端木琪听到是罗浮宗门下,自然放心不少。葛洪真人……恐怕有四百四十多岁了吧!端木琪心里想着,没想到葛洪真人的弟子,居然有妖类…

这些在世的老辈算起来,巫尊何叹涯的年纪如今也有四百一十六岁了,端木琪在巫山的十余年里只见过一次,那是何叹涯四百一十岁寿诞,徒孙辈的端木琪才有幸目睹到尊容……

真的是有幸,何叹涯不喜欢太热闹,因此曾徒孙就没有机会到“登龙峰”拜寿了,端木琪是最后一批徒孙,在端木琪之后被送上巫山的,就全是端木琪的师侄辈了,而且端木琪刚入师门时,就已经有百多个男弟子,得称呼她为小师叔。其实,六年前端木琪的师侄辈在巫山总共才不到两百个,巫山十八峰同辈师兄弟、师姐妹千多人全都到“登龙峰”给师祖拜寿了,再加上另五位师叔祖的弟子,从云梦山、东边黄山、南边九嶷山、西边白兰山、北边吕梁山前来贺寿,可以说是巫修正宗几乎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端木琪后来才知dào

,这是师父与师伯、师叔们合计商量好,阳奉阴违、投机取巧让弟子们见见师祖……应该是有缘故的吧!端木琪回想起来,师祖的神色有点郁郁寡欢,见到徒子徒孙们齐声恭贺时,确实开心地笑了,很和蔼、很可亲。

“原来是罗浮宗的道兄,端木琪失敬、失敬。”端木琪执礼回应,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危难时刻,感谢众位道兄施以援手。”

“端木祭司客气了、过谦了。”黄初平微笑道,“就是没有我们出手,这些七星教奸妄,在端木祭司的‘轩辕诀’‘轩魔剑’之下,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哪里……哪里…”端木琪俏脸一红,很有些心虚。

“这位孙舵主,即便是贫道对上他,没有十来个回合,也拿不下。”黄初平说着,忽然大声笑道:“哈哈……没想到,被端木祭司一剑斩之…”

“真的……太侥幸了…”端木琪回想方才的情景,有点晕。而眼前葛洪真人这位高足明明是妖,却自称贫道,端木琪也很有点不自在。…,

“闲话就不多说了…”黄初平收敛起笑容来,一本正经询问道:“草坪上那群七星教糊涂虫,端木祭司准bèi

怎么处理?”

“黄道兄怎么看?”端木琪哪里会料到是胜利的局面,对这些凡人教徒如何善后,确实还没有主意,便随口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黄初平顿了一下,旋即神色从容道,“听凭端木祭司处置,罗浮宗山居之士,从旁效力就是。”

“那……先去看看…”端木琪说道。

草坪上,八九百七星教徒,都还老老实实聚集在此,看来是这群糊涂虫无头目,没得到谕示都没敢散去。见到端木琪等人走出树林,一千多目光齐刷刷望过来,神情云里雾里。

“你们……都回家去吧!”端木琪扬声道。周围有无数的火堆,众凡人教徒都愣愣地望着端木琪,无人回应,也无人离去。

“我是神殿的祭司,七星教欺世惑民,大家切不可相信…”

“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吸星大法、七星闪耀…”这些七星教众没等端木琪说下去,忽然念诵起口号来,还做着无比虔诚的手势,反复地念诵,“…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吸星大法、七星闪耀。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吸星……”

“…”气得端木琪顿时无语,显然这些七星教徒的举动,是针对端木琪方才批判七星教之言,端木琪还刚刚开始说出半句,他们就急不可耐表示反抗了,简直愚昧之极。由此可见,这些教徒受蛊惑之深,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心灵被蒙蔽以至于迷信,容不得任何人质疑的声音,相当的可怕。

“住口!”端木琪娇叱一声,听得太烦躁了,“什么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全都是用来蒙骗你们的鬼话;什么吸星大法,也是蒙你们……”然而,这些七星教众自顾念诵、不停地反复念诵着,都是满脸虔诚的表情,无人理会端木琪。

七星教众念诵的声音,盖不住端木琪的声音,端木琪法力用了一点,但没能压住七星教众的念诵声。罗浮宗的人,仿佛是听不下去了,纷纷钻进了树林,只有黄初平不动声色,仍然站立在端木琪身后。

林遥瞧着、听着非常的恼火,心里狠狠道:你们这样欺负我姑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姑姑,别跟他们说那么多…”林遥小嘴凑近端木琪的耳根,声音脆生生,“姑姑就告sù

他们,已经将他们的舵主,一剑斩成了两截,他们就会乖乖闭上嘴巴了……”

105.真相,烟消云散

噪音虽然大,但林遥这句话还是被第三者听到了,站立在后面的黄初平神色一动,心里暗叹:好聪明的孩子……

端木琪处理此事有些惊魂未定,哪料到罗浮宗的人忽然出现扭转局势,能够斩杀孙舵主更是意wài

,没有心理准bèi

再面临这样的情形,可真是焦头烂额晕乎乎的状态。

耳朵里听到林遥的声音,端木琪顿时豁然开朗,又感应到钻进树林的罗浮宗门人,每位手上都提着两具尸体,迅速走了出来。端木琪心头苦笑,大家都清醒,只有自己稀里糊涂,傻乎乎的跟眼前这些七星教徒费尽口舌,瞎较劲……

“你们的舵主已经被我斩杀了!”端木琪扬声,很轻巧地说道。

“…七星闪耀。无灾无难、不衰……”众七星教徒的声音哑了,逐渐止歇。

“看到了没有?一剑就斩成两截,什么无灾无难不衰……全都是蒙人的鬼话。”端木琪都不需yào

用法力提语气,这些七星教徒也老实在听了,真见效。

“你们若执迷不悟,今夜就将跟他们同样的命运,一样的灾难一样的衰。”端木琪见有效镇住他们,便不失时机地用话敲打他们的心灵,继而揭露真相,“今晚,你们以为孙舵主是给你们传功,实jì

上是吸取了你们的真元…”

“…”众七星教徒听到耳朵里,有过几次被传功经lì

的都面面相觑,有些头一回接受传功者,扑通便跪了下来,纷纷磕头:“祭司救救我,救救我……”

“…”端木琪的话被打断,热血冷却了。心下感慨:都是些昏庸愚昧,贪生怕死之辈。

“祭司救救我吧!我从今往后一定痛改前非,与七星教一刀两断…”

“我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你们的舵主已死,真元自然就会回到你们身上,因此你们已经得救了。不过……今后可别再继xù

修liàn

……那什么吸星大法了,否则即时毙命,到时神仙也救不了你们。”黄初平见端木琪沉默,走上前来信口开河,“头磕够了,今天还早,就都回家去吧!”

端木琪听见这番话,心里有点抓狂,真真确确实实的妖言惑众,但比起七星教的蛊惑之言,却是善恶分明,似乎没什么不妥。彻底的唤醒这些愚民,端木琪已经失去信心了,败得无话可说,眼见这些民众听了黄初平之妖言,都是神情一松,陆陆续续的散去……

“黄道兄,你们今夜出现在这里,我想……应该不会是巧合吧?”端木琪直言相询。

“当然不是。”黄初平回应,“我们半个月前在兴宁县盯上孙舵主,一直悄悄跟踪至此,想摸清‘摇光堂’巢穴所在,也想探听七星教总坛所在。”

“噢…”端木琪顿时恍然,罗浮山在循州境内,而兴宁县是属于循州治下的县,随即又问道:“有发xiàn

么?”

“唉!”黄初平摇头叹息一声,叙说道:“像这些凡人教徒,岭南各州县着实不少,再则就是弟子、执事……发xiàn

的都是小喽罗,我们没有打草惊蛇。七星教舵口与堂口之间的联系者,名为流星使者;而堂口跟总坛之间的联系者,名为五行使者。去年在佗城,我们抓获一名流星使者,但没有问到消息,便被他咬舌自尽了。这孙舵主,我们跟踪了半个多月来,可惜未见流星使者的出现,就碰到今夜的状况…”…,

“这些凡人教徒确实是不小的麻烦,打杀也不是,放任自流也不是,疏忽他们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乱子。”端木琪颇有些无奈地感慨,关于七星教舵口、堂口、总坛之间的联系者为流星使者、五行使者,也印证了破获的“天玑堂”情况,只是“五行使者”以及七星教总坛所在,仍然还是个极大的迷团,而迷团里七星教高层的实力,更是迷雾重重……少顷,只听端木琪又说道:“非常抱歉,是我今夜过于冒失,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害得众位道兄前功尽弃了…”

“端木祭司这是哪里话…”黄初平顿时脱口而出,语气旋即转为缓和,“使贫道深感歉然,先前还怕你怪我们没及早出手,后来又怕你怪我们冒失了……”

“今夜遇险,得罗浮宗众位道兄出手相助,端木琪深感盛情,哪会怪你们。”端木琪展颜微笑,很诚挚地说道。

“惭愧呀!”黄初平叹了声,脸上确实有些歉疚之色,“我们先前躲着没有出手,那是非常希望……端木祭司能被他们俘虏了。”

端木琪无语,当然此时心里也明白,若自己今夜被孙舵主俘虏,很可能会被送到堂口发落,甚至有可能被送到七星教总坛,罗浮宗的人暗地里跟踪,说不定就有所突pò

,可以理解黄初平的用心。然而,若落到七星教手里,自己跟遥儿的命运将会怎么样呢?往坏处预料的可能性,那就太多了,不堪设想。

现在局势已定,没有那么多的可能性。但无论如何,端木琪都不会愿意落到七星教手里、更不会舍得用怀抱里的孩子,去套狼。

端木琪想想都后怕,虽然明白黄初平坦诚相告,是出于一片赤子之心,却感到有那么点不舒服、有种不愉快。做人呐!有时候太坦白,真的并非好性格,同为妖类,比起扮萌吃大虫不吐骨头又卖乖的林遥来,黄初平的道行显然还嫩了点。

“他们这些尸首…”端木琪念头落到善后的事情,“还请……罗浮宗众位道兄,将之掩埋了…”

“这点事情,无需端木祭司费心、也无需那么麻烦。”黄初平说着,旋即双手挥洒,只见数十具尸体转眼间便灰飞烟灭,妖修的行事风格,就是爽快、干净、利落。

“此间事了,那……我们就此别过…”端木琪没什么可说的了,望了一眼怀抱中的林遥,转身飘然而去。

“哦……再会。”黄初平反应有点怪。

“再会。”罗浮宗众弟子,齐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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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心有灵犀,一点通

黑夜过去,明媚的骄阳升起来,已经爬到了潮州城顶空。

刘刺史府邸的客房,舒适而温暖,整个潮州城凡是有人睡觉的房间里,都有臭虫出没,惟独这间房今日成了例外。林遥枕着姑姑的左手臂睡到自然醒,姑姑柔荑般的右手掌,还放在林遥的肚子上,想翻转身子、想伸展手脚都怕惊醒姑姑。

“哒…哒…哒…”随着脚步声走过来,站立房门外的两名丫鬟,齐声轻唤道:“老爷…”

“端木祭司还没起身么?”刘安胜低声询问。

“没有。”其中一个丫鬟回答,旋即问:“要婢子进去请端木祭司起来么?”

“别、不要打扰她休息。”刘安胜低沉的声音,继而轻轻吩咐,“你们就在门外等着,随时伺候。”

“是,老爷。”两名丫鬟轻声回应,随后听见刘安胜离去的脚步声,显然比来时轻微。

林遥侧过脑袋,望着姑姑的睡态,感觉气息若幽兰、眉毛很清秀、睫毛更漂亮、鼻子挺俏、嘴唇……似笑非笑?刚察觉姑姑似笑非笑,便见姑姑睁开眼睛望着自己,姑姑的眼睛很清亮,仿佛能够照见心灵。

“姑姑…”林遥在心里叫唤一声,眼睛眨巴眨巴。

“…”端木琪眼睛扑闪扑闪,像似应答。

“姑姑。”林遥在心里又叫唤了一声,眼睛却一眨不眨。

“…”端木琪眼睛扑闪了一下,仿佛在问话……

“姑姑真漂亮…”林遥心里不禁赞道。

“…”端木琪眉眼一笑,旋即嘴唇凑过来在林遥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林遥脸上一红,心里想……

“…”端木琪眉眼又一笑,俏脸凑过来…

“…”林遥心灵一跳,难道……不敢多想,迅即在姑姑精致的俏脸上香了一下。躲闪着姑姑的目光,林遥努力使自己平静,然而心里却着实忐忑不安,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去想……或许可以试试这样想:“姑姑,起床啦…”

端木琪微笑着点点头,右手摸摸林遥的小脑袋瓜子,左手臂从林遥脖颈下抽出来,旋即起身装束,祭司袍就放在枕边,储物袋系在祭司袍的腰带上,斩魔剑放在枕头后面。林遥惊骇非常,一骨碌爬起迅速穿戴整齐,心里感觉颇有点惶恐,转念:姑姑没注意我的眼睛,应该不知dào

我在想什么……

端木琪一边梳理着秀发,一边静静观察林遥的动作神态,暗暗感叹:手脚好敏捷,心灵真剔透……

着装好,端木琪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给林遥整了整衣襟,然后给他梳头发,见他紧绷着神经愣愣的表情,便将他的留海梳下来盖住双眼。林遥开了天眼,额前的几缕发丝又哪能蒙得住视线呢?不禁心想:姑姑有时候真像娘亲,若娘亲见到我这样子愣神,肯定会刮我的鼻子,姑姑却不会……

就在此时,鼻子忽然被姑姑刮了一下,林遥刹那间傻眼。长发梳理整齐,端木琪才将林遥额前的留海梳上去,梳子揣进怀里,清眸流盼相望。

林遥站立在床上,与端木琪坐在床沿,齐头差不多高。

林遥只见……姑姑不动声色,却感觉到姑姑心里在笑。

“姑姑…”林遥轻轻叫唤了一声,直视有点心虚,回避也不太好。

“人小鬼大…”端木琪应声,纤纤玉手在林遥额头上弹了个爆栗。

姑姑,我肚子有点饿了,林遥心里道。…,

端木琪噗哧而笑,站起身来,走去打开房门。

“端木祭司起来啦!歇息还好么?”门外的丫鬟连忙躬身问候,随即又说道:“婢子去给您打温水洗漱…”

“好。”端木琪答了声,继而吩咐:“再准bèi

两份餐,送到这里来。”

“是!端木祭司稍候片刻,婢子马上就去…”丫鬟答yīng

,两个都匆匆而去。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端来了两盆温水,一个服侍在端木琪身边,扭干洗脸帕递给她,另一个服侍林遥,扭干洗脸帕要帮他擦洗。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林遥忙不迭道。

“小公子…”丫鬟反应慢了点,洗脸帕已到了林遥手上,不禁愣怔住。端木琪瞥了一眼,默然微笑,服侍她的丫鬟瞧见,抿着嘴吃吃地笑。

又有丫鬟,陆续端着菜盘子,走进房间来。

端木琪虽然只吩咐她们送两份餐,却不断有丫鬟端着佳肴送进房间,桌子上已经摆了七道菜,又见……刘家小姐端着一盘“糖醋鱼”走进来,放到了桌子正中央。

“你们都下去吧!”端木琪觉得太奢侈,有点不自在。

“端木祭司…”刘婷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下去。

“刘小姐,有事……但说无妨。”端木琪推测到了三分。

“我、我……”刘婷期期艾艾欲言又止,将衣袖挽了起来。只见她粉嫩的手臂上,满是暗红色的疙瘩,显然被臭虫咬得够苦,怪不得碧玉年华的姑娘,总隐隐有些愁绪。

“张嘴。”端木琪从储物袋里掏出青色小瓶,微微笑道。

刘婷愣了下,旋即明白端木祭司手里的小瓶子,装的必定是灵药,便乖巧地张开嘴。林遥见姑姑捏了个法诀,小瓶的盖子打开,一颗水珠从瓶口升起,随着姑姑手指一弹,迅疾飞射进刘婷的樱桃小嘴里。

然后,便见到刘婷手臂上的暗红色疙瘩,开始慢慢消散,真是即时见效。刘婷挽起另一只衣袖,手臂上的疙瘩也是如此情景,顿时不禁喜形于色。

“多谢端木祭司…”刘婷感激地施礼,脸上的那点愁郁一扫而空,笑容灿烂了。

“无需言谢。”端木琪说着,瞥见站立房间里、房门外的丫鬟都有点动容,心里霎时明白:刘小姐都被臭虫咬成这样,这些丫鬟自然不能幸免,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姑娘家谁会感觉舒服,确实怪可怜的……

“刘小姐,这瓶‘清灵液’你拿着,给府上的姑娘们去毒,只需一滴即可。”端木琪将青色小瓶递过去,巫山直系传承的是神农族,炎帝部落即便败给了黄帝部落,炼制灵药方面仍然是华夏众部落之冠。

“是。”刘婷应着,小心翼翼接过,自然懂得这瓶药的珍贵。房间里看在眼中、房门外听在耳中,众丫鬟脸上的表情,也都欢喜无限。

“去吧!”端木琪淡淡笑道。

“端木祭司、小公子慢用…”刘婷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便即退了出去,众丫鬟自然都跟着去了。

“遥儿,饿了怎么不吃?”端木琪关上房门,见林遥拿着筷子,却没有动。

“等姑姑一起吃…”林遥抬起头相望。

“想姑姑帮你夹菜呀!”端木琪说着,坐到对面。

“我自己可以。”林遥回应,双腿一曲站到椅子上。伸筷子,颤颤巍巍的到每盘菜里,都一一夹了一块肉放进自己面前的碗里,八盘菜肴鱼、虾、螺、鸡肉、鸭肉、牛肉、猪肉全是肉食,可恶的是居然还有一盘“爆炒田鸡”,林遥表示淡定。在这盘田鸡里夹了下,转而夹了块鸡肉放到姑姑碗里,“姑姑吃……”

107.心灵纯净,预思法诀

“好,那遥儿也快吃,坐下来…”端木琪嫣然笑道。

“嗯。”林遥点头,脑海里尽量保持空白状态。

气氛很宁静,林遥闷不作声吃着,让端木琪难以琢磨,微微感觉到有些奇异,仿佛是心灵纯净,又仿佛是空空蒙蒙,埋藏得太深使人看不透、探测不到。

片刻间,两个人的午餐用得差不多,八个菜盘几乎都剩着,特别是那盘“爆炒田鸡”,谁也没有去吃。也是因为这盘“爆炒田鸡”,使林遥这顿午餐的味口特别不好,而端木琪本来食量少,随意吃点就够了。

“姑姑,我吃饱了。”林遥放下筷子,小嘴仿佛终于得空。

“遥儿……”端木琪神色自若,迅速翻转手里的饭碗,扣在盘子上,“你猜猜看,这里面是什么?”

“龙虾。”林遥眼见已然被换成海螺,毫不犹豫道。

“错了……”端木琪翻开碗,旋即又扣住,“再猜猜,里面是什么?”

“呃…”林遥哪里会意wài

,眼见此番盘子上的海螺又被换成了龙虾,却流露出满脸的迷茫,表现出愕然的神色,心头还在想:怎么……会变了呢?

“是什么?”端木琪笑盈盈地,盯着林遥问道。

“是、是……海螺…”林遥摸了摸后脑勺,吞吞吐吐回答。

“瞎猜!”端木琪俏脸上,掩饰不住有笑靥。

“姑姑,你转过头去…”林遥说道。

“…”端木琪怔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转过头去。

“可以了,姑姑你猜。”林遥用自己的碗,扣住一只龙虾。

“龙虾。”端木琪转过头来,当即回答。

“再来…”林遥显得不服气。

“好。”端木琪应声,便又转过头去。林遥麻利地夹了一块牛肉、一块鸭肉,还夹了一块自己族类的肉,不禁心想:难道姑姑也有天眼,可以看穿这个碗?

“姑姑猜。”林遥去掉心里的瞎想,唤道。

“牛肉、鸭肉、蛙肉。”端木琪回头,仿佛没有一点悬念。

“姑姑,你是怎么猜到的?”林遥真的想知dào



“这里……”端木琪指着自己的脑袋,“用意念,当眼睛看不清楚的事情,可以透过表相,去想明白。”

“噢…”林遥懵懂地应了一声。

“遥儿,你静下心来,摒除杂念。”端木琪接着说道,“然后想象姑姑这个碗里面,究竟扣着的是什么呢…”

“嗯。”林遥点头应声,然后盘膝坐在椅子上,有模有样闭着双眼,很专心致志地摒除杂念,聚精会神,想象的刹那,脑海里霎时出现了画面:活色生香的龙虾在盘子上。

“姑姑,我看到了一只大龙虾。”林遥就这样闭着眼睛喃喃道。

“对了!”端木琪语气淡定,心里却着实激动不已:遥儿运用起“预思法诀”,果然是没有障碍……

而林遥在此时,竟然偷听到姑姑的心声,顿时便明白:先前姑姑知dào

我想什么,原来是用这“预思法诀”探听我的心灵。

而端木琪此刻,心思分散着,却听不到林遥在想什么了。

“姑姑…”林遥睁开眼睛,有点兴奋。

“遥儿…”端木琪定了定心神,继而道:“你再想象一下,盘子上的龙虾是怎样变成海螺,海螺又怎么变成龙虾。”

“哦。”林遥乖巧地,点了点头。依言闭目静思,旋即有画面纷纷浮现,使得林遥感觉非常的有趣,因为天眼看到的景象是顺序,而此刻脑海里的景象是倒序,一幕幕地掠过,将事情还原到开始。…,

“姑姑,我看到了…”林遥双眼睁开。

“真的看到了?”端木琪脱口而出,推测过程可比只是发xiàn

这碗里是虾还是螺,难度要大得多,天赋再高也没那么简单。

“真的…”林遥好奇之下,就没有遮掩。

“那、不许回头看……”端木琪站起身来,从林遥背后转了一圈,“试试看,能否知dào

姑姑方才做了什么…”

“姑姑……”林遥闭目静思,缓缓说道,“右手放进去…哦,是右手掏出来一只绿色小瓶、左手掏出来一只白色小瓶,是从袋子里掏出来的…”语速忽然变得顺溜,“姑姑,你的袋子里还有好多小瓶,青色、红色、绿色、黑色、白色……好漂亮,都装的是什么?”

端木琪骇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以“预思法诀”推测一件事情的过程时,端木琪脑海里的画面是灰蒙蒙的,距离事情的发生点越远,画面感也就越模糊,直至不可见,因此要了解事情的真相,还需分析判断。即便是这样,已经相当了不得,而听林遥如此准确地说出各色小瓶,哪能不令端木琪惊骇……

这说明,林遥以“预思法诀”见到脑海里的景象,竟然并非朦胧的状态,到底清晰到何等程度,端木琪无法得见,但如此明确的缤纷色彩,可想而知。

自然,随着修为的精进、掌握“预思法诀”的纯熟,推测起事情来,脑海里浮现的信息量也就会递增,能够见到的画面也会越来越清晰…

“姑姑。”林遥跳下椅子,走到端木琪跟前,昂着脑袋瓜子相望:“姑姑怎么了……”

“姑姑太开心了。”端木琪蹲下身来,伸出一双纤纤玉手疼爱地捧着林遥的脸蛋,确实是惊喜交集。

“姑姑…”林遥嘟哝着,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端木琪捉狭地抿嘴,眼睛扑闪扑闪,双手在林遥脸蛋上揉了揉,笑颜舒展,“嘻嘻……”

“…”林遥眼睁睁地被捉弄,想捏捏姑姑的脸蛋,小手却不够长,暗忖道:姑姑跟娘亲一样,都是那么古怪。

“遥儿……”端木琪将林遥抱到床沿,并排坐下来,“在繁多的巫法、巫术里,最具有特殊性质的要数‘预思法诀’,修习‘预思法诀’最须要天赋。你能够用意念,在脑海中见到寻思的景象,就是有修习‘预思法诀’的天赋,而且你的天赋超乎姑姑的想象。”

“…”林遥认真听着,知dào

不小心又惊到了姑姑。

“预思法诀,若达到极精通之境,不仅可以推测出事情发生的前因,还可以预测到事情发展的后果,来龙去脉尽在掌握。”端木琪娓娓而谈,“甚至可以预感吉凶、预知福祸、预见未来……极其奥妙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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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高深莫测,有点玄机

林遥仿佛悟到了什么,然而在姑姑面前,却不敢去细细思量。

其实,端木琪运用“预思法诀”,并没有林遥想象的那么轻巧,只是林遥身上隐藏着天大的秘密,即便是很亲近之人,也惟恐被察觉。

若非准bèi

将“预思法诀”传授林遥,端木琪哪会随意运用,平时也不能任意运用,“预思法诀”必须心神合一,要在极其宁静的状态下,才会见到效果。当然,端木琪的天赋是相当不错的,起初修习“预思法诀”脑海里有微妙的景象,但分不出具体来,修习一年之后才算清楚,哪里料想到林遥刚掌握“预思法诀”的窍门,就能够有清晰的画面。

对于巫修而言,在入门修通任督二脉之后,通常都不会错过尝试修习“预思法诀”,如果到十六岁还没有预感能力的话,那么就不必再浪费精力了,再努力也不会有奇迹。就是在整个巫山,能够修得“预思法诀”的弟子,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位。

在巫修的认识里,只有童真年龄,心灵纯净方可修得“预思法诀”,而与法力的深浅关系不大。因此,当夏王朝巫法逐渐没落后,还真的有人修到“预思法诀”一点皮毛,尽管仅仅只是皮毛却非常了不起,发展到后来,用于军事能掐会算、料敌先机,夏王朝结束了神话时代,光是这门法诀,便成就了许多神机妙算的能人。然则,凡事都有两面性,这些神机妙算的能人,通常都命运多厄,因为无论是运用“预思法诀”或是用“八卦”占卜,窥测的都是天机,窥测天机消耗的不仅仅是心神,还会折损气运。

因而,“预思法诀”终究还是跟修为的深浅,脱不了干系,没有法力自然难以承载。对于修真之士那就另当别论,通“预思法诀”绝对称得上是难能可贵,随着“预思法诀”的精进,意念比同等修为者要强dà

许多。

但是,只修习这门法诀,问题同样会随之而来,必须用基本功法提升修为,相辅相成才会相得益彰,若修为足够深厚当然也就游刃有余,完全可以驾驭……

“遥儿,姑姑教你的‘顺逆真元诀’,你要天天修liàn

,至于‘预思法诀’么…”端木琪只是在传说中知晓,现今神殿里的那尊镇国宝器九州鼎,从周王朝战国时期遗失,八百年里整个秦皇朝都没人见过,后来师祖何叹涯运用“预思法诀”才找到。当世也只有师祖,“预思法诀”达到极精通之境,到底是怎样的无穷奥妙,除了师祖本人谁也不知晓,端木琪不敢想象,遥儿怎么可能有师祖的境界呢?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沉吟半晌道,“…每天……每天只修liàn

一次,平时不要随意运用,见到了什么,也不要说出来。”

“噢…”林遥木然应了一声,有点发愣。

“记住姑姑的话。”端木琪望着林遥,强调了一句。

“嗯!”林遥点头,又抬起头来。

“好了。”端木琪展颜微笑,修长的纤纤玉手,怜爱地摸摸林遥的脸蛋。还从来没有那么的牵挂,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端木琪心里生怕“预思法诀”会给林遥的成长带来挫折,而天才总是比庸才多灾多难,更需yào

呵护。

端木琪又哪里能够想到,眼前的林遥并非天才类型,而是脚踏实地的淳厚类型,漫漫修真路途走过一万年,成了绝世妖孽、真zhèng

的古灵精怪,精得不能再精了。…,

此时,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踱来踱去。

“刘刺史,进来吧!”端木琪发话道。

“端木祭司…”刘安胜小心翼翼推门,就站立在门口躬身行礼。

“有事请讲…”端木琪答礼。

“法坛……在前天已经修建好…”刘安胜恭敬、谨慎道,“是否符合规格,还需yào

怎么布置?请端木祭司……请示下。”

“是城东那座么?”

“对…”

“我昨天经过,见到了,没有问题。”端木琪说道,“我准bèi

在今夜亥时登坛作法,不要声张出去,城里的次序按部就班,一切照常便是。至于布置的事情,无需你们费心。”

“是!”刘安胜应道。

“还有事情么?”端木琪问。

“没有……下官告辞。”刘安胜说着,小心翼翼将门关好。

“姑姑,你是要作法灭虫么?”林遥随口问道。刚才的当儿,林遥用“预思法诀”见到今夜的景象,姑姑面临的状况非常窘迫,甚至万分的凶险,最后还是那些“罗浮宗”的“妖修”出手相助,才得以解除困境……

“是呀!姑姑专程来这里,就是要消灭害虫。”端木琪回答,继而道:“到时候姑姑去灭虫,你跟刘姐姐玩一会儿,等姑姑回来。”

“我要跟姑姑去灭虫。”林遥说道。

“遥儿乖,听姑姑的话,姑姑现在就陪遥儿去玩…”端木琪昨晚着实惊了一场,今夜是此行真zhèng

的任务,哪敢再将林遥带在身边,无论是孩子还是事情都疏忽不得,出点什么差池都不妙,于是柔声哄道:“…晚上只跟刘姐姐呆一会儿,姑姑很快就会回来……”

“不!”林遥撅嘴,犟起来。既然预测到了,姑姑今夜将会狼狈不堪,林遥又哪会让脑海中的景象在现实里发生,逆天的妖孽人生,就是要让家人、亲人幸福,绝不会让她们受到伤害,坚决不。

“你不听话,姑姑生气了。”端木琪板起脸来。

“我不……我不怕虫。”林遥念头转动,花言巧语顺口就来了,“娘说虫子都怕我,姑姑去灭虫,我要去帮姑姑……”

“噗嗤…”端木琪喷笑出声,瞧着林遥昂首说话的神态好萌,听着很舒心,顿时忍俊不禁。笑容旋即收敛起来,满脸严肃的样子,神态却依然可掬,“…你真的?要帮姑姑?”

“嗯!我要给姑姑护法。”林遥回答很肯定。

“那,姑姑现在教你‘除虫术’…”端木琪说着,忽然又觉得对遥儿而言,单凭此术难度好像不够大,“还有‘御物诀’,这半天工夫,你若是能够学会,才可以给姑姑护法,否则就乖乖听话,老老实实跟刘姐姐在一起,在刘府等姑姑。”

“嗯,姑姑不许反悔。”林遥点头道。

“好…”端木琪哭笑不得,又道:“谁反悔,谁是小狗。”

※※※※※※※※※

(无比歉意地更新了,很惭愧,越来越落泊、潦倒……)

(断断续续,仍然会继xù

,因为我也放不下叙述妖孽的故事,后续故事若不抖出来,会烂在肚子里,我愿意与喜欢林遥的亲们分享。有无奈也有内疚,更多的是感激,请大家平常心吧……)

(事故算不上离奇,也就是问题叠着问题,犹如现实生活。当然,小说中再大的问题解决起来,也不过就是挥挥手之间,多少梦中渴望的洒脱。在七年前,我怀揣着许多梦想来到深圳,陆陆续续的一一幻灭了,转眼青春流逝、未老却感觉到衰败的征兆。锐气消磨,棱棱角角都耗光了,我固执地留着那么一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自己,还有梦想么?于是,我重拾梦想,构筑心底的故事……)

(这么多年,没有一天离开过电脑,去年眼睛几乎崩溃。但今年我还是开了本书,然而遇到更多的纷纷扰扰、郁闷,连我自己都不信人生的低谷,到底会落到什么地步……)

(混不下去了,在断粮与断更上,憋屈极了也没得选择,总是要解决前者,才能够顾及后者。或许,有朝一日,顾及后者能够解决前者,我挥挥衣袖告别深圳,不带走一粒灰尘,去到一个清静的小地方,继xù

追寻我的梦……)

(或许,月底我就将告别深圳,七年来不曾去看过海,只是悄悄地来,又悄然离开。七年来宅在这座不会下雪的城市里,品味着冷漠的点点滴滴,我明白了想要的是什么,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温情,《妖魅记》起初萌发的是林遥诞生,因此凡是觉得林毅、方菲是林遥的便宜父母,那么请你点右上角的叉,有多远滚多远……)

(无论如何,妖孽的故事依然继xù

,因为这是心底的梦想,或快或慢都希望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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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消灭,通通消灭

亥时,城东的高坛之上,法阵布置就绪。端木琪蓦地里念动法诀,只见烛光呈八卦形亮起,映出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林遥也盘膝坐着,神情庄严肃穆。

端木琪催动法阵的威灵,随之念起咒语,强劲的念力飘荡开来,弥漫在夜空中,向整座城池扩散。端木琪虽然是头一回,在如此大范围施展“除虫术”,但心里的把握十足,因为在神殿的记录里,祭司以此术除虫,至今还没有失败的案例。

林遥嘴里也在念动,却并非“除虫术”,此时全神贯注的端木琪又哪里会发xiàn



将近一炷香时分,整座城池隐隐约约有嗤嗤嗤的动静,显然是法术的效力,潜伏在黑暗夹缝里的臭虫,已经开始死去。又过了半晌,嗤嗤嗤嗤嗤的声响逐渐热烈,仿佛是无数的臭虫在一个巨型黑锅里骚动……

“师叔,情况怎么会这样?”罗浮宗门人住在城里的一间客栈。

“我也没看明白。”黄初平同样有些疑惑不解,“按理说,区区‘除虫术’对于小巫境的祭司而言,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如此看来,神殿祭司的巫法也不过尔尔,就是我施展此术,片刻间便能消灭这城里的臭虫。”

“师弟,不可盲目自大,胡言乱语。”

“我怎么胡言了?这是明摆的事实嘛!先前,若非被你阻拦,此刻我早已将城里的臭虫清除了……”

“若是给你闹一下,情况可能更加不妙…”黄初平淡淡插了一句。

“师叔,昨天那端木祭司斩杀七星教的孙舵主,不过是依赖她手上的宝剑,真zhèng

论起本身法力,我肯定比她高强。”

“师弟,你就是争强好胜,连师祖都说过,我们的道术大多源自巫术…”

“那又怎么样?”师弟打断了师兄的话,顿时争论起来,“我们的道法相比巫法,却有本质的不同,即便有些道术是在巫术上发展而来,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黄初平一直注意观察外面的情势,这时恍然说道,“你们看——那些臭虫大多竟是——已经变异了。”

“哦?都围向法坛而去,速度好快……”

“好大只只的臭虫…”

“师叔,端木祭司就要面临麻烦,我们得赶紧出手。”

“嗯!巴掌大的估计有数十只,先将之消灭掉…”黄初平果duàn

拍板,忽而又听见一些声音,并非臭虫的嗤嗤嗤,“……咦?”

“哟,咕咕、咕咕……那好像…像是田鸡的声音…”

“是、是田鸡的声音!”

“怎么?好像……好多好多田鸡跳进城里来了…”

“别管那么多了,赶快动手吧!”

“等一下,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黄初平忽然改变主意,顿时出言制止蠢蠢欲动的师侄、师侄孙们。

“师叔,等下恐怕……”

嗤嗤嗤嗤嗤嗤,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臭虫,黑压压地涌向法坛。

端木琪察觉到了,面临如此情形,自然反应是施展法力,直接正面灭杀。可是想到坐在身后的林遥,只顾着攻击恐怕会有闪失,必须先采取守势。

顿时,端木琪长啸一声,右手旋即挥洒,在法坛上布下一个结界。

噗噗噗噗,结界刚布下,便有许多臭虫冲击上来,还没有反弹开去,又有数不清的臭虫挤压而上,须臾间在结界外边形成一堵厚厚的黑墙。…,

“这是什么臭虫?”端木琪见到结界上趴着的臭虫,其中有数只躯体竟然比自己的手掌还大,全都是凶狠撕咬的状态,非常之恐怖。

“这些臭虫……竟是变异了…”端木琪心里打了个突,喃喃道。潜伏在这座城池里的臭虫,多年来吸食大量人类的精血,有许多确实已然变异,而且有的是经过几次变异,那数十只巴掌大的已经非同寻常,自然进化成了灵虫。毒性也随之剧烈,足可破坏人类的抗体,以至被咬到的人,会抽风死亡。

“怪不得,‘除虫术’会失效…”端木琪难免有些心焦,方才召唤了鹫儿,还没有见到出现。回首向林遥望去,只见他仍然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嘴唇似乎微微在动……

端木琪注意到林遥的嘴唇,顿时知晓他嘴里念着的音节,那是不停地在念着:“姑姑、姑姑……”端木琪以为林遥被如此情形惊吓,嘴里便一直叫着姑姑,哪能想到是误会,林遥嘴里不停念动的是“咕咕”,而非“姑姑”也。

“遥儿,遥儿莫怕,姑姑在这里。”端木琪心疼不已,跨步过去将林遥抱起来。

“姑姑,我不怕。”林遥神色异常平静。

就在此时,大大小小的臭虫不管怎么撕咬,也破不了结界。而嗤嗤嗤嗤的外面,已经被咕咕咕咕咕咕的动静包围了,潮州城的大街小巷,挨挨挤挤全是蹦跳蹦跳而至的各种蛙,所经过之处的臭虫已被吞噬干净,正向法坛发起总攻势。

蛙原本就是虫的克星,如此全面扫除,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法坛周围,而臭虫也全部退缩到这里,挨挨挤挤青幽幽的跳跃,密密麻麻黑乎乎的闪动,咕咕咕咕咕嗤嗤嗤的聒噪。进化了的臭虫面对天敌,却是具备了拼斗的实力,法坛下面一时之间,吞噬与撕咬非常激烈,若单论奔窜速度,这些臭虫要灵活得多,但总体而言,虽然占了上方却落了下风。也就是那些巴掌大的灵虫,能够咬翻块头差不多大的蛙,一下子还不能够咬死,蛙类天生就有抗毒能力。

然而,寻常的蛙,要想吞噬这些灵虫,也绝非易事。

蓦然间,呼啸声划破天际,鹫儿从夜空中俯冲下来,一口啄掉了一只灵虫,接连几个俯冲,陆续将数十只灵虫一一啄掉。

“鹫儿把大臭虫吃了,看姑姑将这些小臭虫通通消灭。”端木琪神情轻松下来,对臂弯里的林遥说道。

“姑姑,我跟你一起来,消灭虫子!”林遥欢快道。

“好!遥儿跟姑姑一起施展‘除虫术’…”端木琪欣然应允,便将林遥放下。

随即,姑侄二人念动咒语,一起施展法诀,只见结界外边的臭虫纷纷掉落,迅速死去一大片。巴掌大的灵虫被鹫儿清除后,群蛙以压倒性的优势扑向法坛吞噬,有的跳上阶梯,更多的是在法坛周围层层叠叠堆起蛙梯,步步高升直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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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小爷发飙,大闹酒楼

客栈里的罗浮宗门人,望见此番情景,全都是满脸的惊愕。

“臭虫……臭虫被田鸡吃光了…”

“在夜空中飞翔的那只,那可是一只灵鹫呀!”

“师叔,这是什么回事?”

“我也……没看明白。”黄初平神色依然有点疑惑,心底不敢肯定:直觉……应该是妖类的独门召唤法…

黄初平以本身妖类的视角,自然而然地想到这点,然而却又难以索解。若真是如此,那么将是有一只法力深不可测的……蛤蟆老妖,在暗中相助于端木祭司,因为以黄初平“凝形化神境”后期,都丝毫没能感应到这只老妖的存zài

……

或许,这只是个错觉,那么就可能是另一种情况。那就是端木祭司用巫术,召唤这些田鸡吃掉臭虫,尽管召唤野生的田鸡,并非像召唤驯养的灵鹫那么简单,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咦?”端木琪奇怪地发xiàn

,结界外面的形势彻底变化,不禁讶然:“好多的青蛙…”

“咕咕咕咕咕咕……”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夜色中,声势浩大的声音,如凯歌唱响。

林遥听着很亲切,感觉非常惬意,嘴里也念动咕咕咕咕,目送它们陆陆续续撤离,没入大街小巷。深更半夜的潮州城,亮起了若干灯火,出现了许多人影……

天穹愈加黑暗,终于逐渐地明亮起来,旭日东升,朝霞炫丽。

潮州城熙熙攘攘的人们,今日显得格外精神。端木琪带着林遥出了刘府,走上街头,神色很轻松。姑侄二人在潮州城里逛着,纯粹也就是游玩,端木琪此行公务已然完成。

“遥儿,你喜欢什么就告sù

姑姑,姑姑帮你买。”端木琪殷切说着,却见林遥轻轻摇头。

明明见到林遥时而流露好奇的目光,询问他却总是摇头,端木琪心里有点纳闷,只得随着他,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行人中。

从刘府辞行出来,就已经不早了,如此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悠闲地东走走西看看,不经意时光匆匆,便到了晌午。

“饿了么?我们进去吃饭…”端木琪见林遥抬着头,望着一座酒楼的牌匾。

“嗯…”林遥目光离开“顺泰楼”,望向姑姑点头应声。

端木琪牵着林遥的小手走进去,望眼“顺泰楼”里面,生意可真是火爆,十余张桌子塞满了大筷朵颐的食客,座无虚席哪还有空位。见此情景,端木琪哑然,颇有点无奈地望着林遥微微一笑,准bèi

另寻饭馆。

这时,一名小二百忙中得空,堆满笑脸跑过来。

“女侠……是要用餐么?”小二客气地招呼询问,看来潮州城地处偏远的岭南沿海,大多数人还尚未见识端木琪身上这身祭司袍,背负宝剑英姿飒爽,确实有侠女风范。

“当然!”端木琪爽朗回应。

“楼上有雅座,楼上请。”小二利索而恭谦道。

端木琪抬头望了一眼,楼上的座位确然较楼下高雅,食客也都是光鲜之辈,便带着林遥走上楼,见还有两张桌子空着,于是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坐定。

“遥儿,想吃什么?”端木琪望望墙上悬挂着的菜谱,又望望林遥问。

“吃…”林遥刚要随便点几样,却被小二插嘴……

“本店今天,推出系列精致的特惠菜,价格只是平日里的六折,在平日里就是想吃这些菜肴,可不一定有哟…”…,

“噢?”端木琪望向小二,随口问,“是什么菜肴…”

“红烧田鸡、水煮田鸡、干炸田鸡、爆炒田鸡、生焖田鸡、田鸡焖黄豆、田鸡炒…”小二掰着手指头,滔滔不绝地报着菜名……

端木琪听得全是田鸡,心下顿时明白了,只是秀眉微蹙,倒还没怎么。可是,林遥还能淡定么?肺都快要炸了,心头升腾的火气难以压抑,随时都可能爆fā



“遥儿…”端木琪注意到林遥此时的神色,目光里有股异常的凶焰,这怎么可能呢?端木琪不禁心灵一颤,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童真年龄的林遥忽然目露如此凶光,让端木琪实在无法想象,甚至感到难以言喻的怵悸……

“……若是点上三道菜,还有送,一锅田鸡粥…”小二虽然也注意到眼前两人神情的变化,却没有察觉出深层次的状态,笑脸依旧直到报完,以满面期盼之色等待着回应……

“遥儿…”端木琪感觉到无形中气氛很恐怖,又柔声叫唤了一声。

“女侠……小公子,点几样尝尝吧!味道十分不错的…”小二殷勤热切,却不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是多么危险,更不觉眼前这位小公子恼怒的后果有多严重。酒楼上此刻,正津津有味吃着田鸡的人,也不会感觉到离死亡很近,甚至可能连累整座城池毁灭,大祸临头就在小二眼前这位小公子的一念之间。小二面对林遥很不友善的目光,尽管浑身不自在起来,却也难以醒悟过来,“……看,今天来我们这里的客人,全都点的是…”

“啊!”林遥火冒三丈,爆叫出声。

“遥儿…”端木琪反应不及……

嘭——

林遥拳头出击,只见小二倒飞而去,直撞向栏杆。接着出乎端木琪意料的是,栏杆随之断裂,那小二的身子刹时向楼下摔落,事态虽然非常仓促,但端木琪出手抢救不成问题,本来也是要出手的,在瞬息间却又转变了念头。

“哟……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楼下顿时大乱。

“叮叮…乓乓…哐哐啷啷哐啷…”楼上霎时更乱,真是杯具和餐具齐飞,酒水共油水一色,“…丁零哐当……”

林遥小小的身影灵活奔窜,穿梭其间敏捷地掀桌子、摔椅子、掷杯子、扔盘子、砸酒壶、丢碗筷,即便是单凭巫力,然而又有谁能阻挡呢?

端木琪袖手旁观,退一步寻思,此时林遥为何发脾气,就不难理解了。昨夜除虫,多亏了群蛙相助,今天见到满酒楼的人,都在吃青蛙盛宴,从这家酒楼的情况可以联想,全潮州此刻正在吃着青蛙盛宴的人们不知有多少。端木琪心里也不舒服、也有些气愤,便任由林遥使性子大闹酒楼。方才林遥凶焰的目光,给端木琪的怵悸随之柔和,反而觉得这孩子疾恶如仇很性情,只是血性的苗头过早萌发,对于还是纯真年龄的孩童而言,却是太过残酷了,使得端木琪难免产生忧虑感……

当然,端木琪意识下的前后氛围确实不一样,尽管此刻酒楼里乱翻了天,但没有方才恐怖的气息。没错,尚未爆fā

时林遥的目光里,有沸腾的肃杀之气,而现在的氛围很戏剧。

“哪来的……哪来的疯小孩?!”

“这是哪个的孩子?谁的孩子…”

“谁的孩子在这里发疯、在这里耍颠、在这里撒泼…”不明情形的食客们,蒙了半晌过后,稀里糊涂的纷纷叫嚷起来,还有人破口大骂,“…哪来的兔崽子,小畜生……”…,

嘴太损,祸从口出立即成为悲剧,嘭嘭——

顿时便见这两个食客大块头的身影,被林遥接连两腿,让他们步了小二的后尘,像两只猪似的从二楼跌下一楼,引起楼下唉呀、哎哟一片…

“死人啦!又死人啦、又死人啦……”

“是什么人在捣乱?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闹事!”楼下会上来暴跳如雷的声音,出自顺泰楼的掌柜,一位五十几岁的肥佬,“报官!报官、报官……快去报官…”

相比楼下的混乱,此刻楼上的食客瞧清了形势,全都噤若寒蝉,谁还敢出声辱骂,除非他不想要命了。连叫嚷都没人敢了,全都哆哆嗦嗦的退避,战战兢兢下楼者有之,缩到角落者有之,蹲在旮旯者有之……

丁零哐当的声响仍然不绝,林遥火气难消,将桌子拍得稀巴烂、将椅子踩成了木屑、将杯盘碗碟通通砸个粉碎。食客们偷偷而瞅的余光中露出了畏惧,这哪里是个小孩呀?简直就是个太岁爷,当然瞧明白了,这并非寻常人家的小孩,峭立的那位英姿飒爽、脸色如寒霜的黑衣女郎,也不似凡尘的女儿家。更是不知dào

,哪儿得罪了这么个小煞星,无端的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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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一塌糊涂,御物诀

“上面…上面捣乱的是……是个小孩…”

“小孩?几岁的小孩能把这么大四个人推下楼?”掌柜不禁疑问。

“真的是个小孩……约摸,约摸有六七岁…”

“六七岁?六七岁屁大的小孩有这个能耐?你这是大白天的说瞎话!”掌柜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会相信。

“大掌柜的要是不……不信,就…就自己上去看……”

掌柜愣怔了一下,脸现迟疑之色,虽然实在难以置信,但见眼前摔死了四个,而此刻只听得楼上丁零哐当的声响,却没有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哪敢跑到上面去送菜?

忽然,楼上任何声音都没有了,楼梯口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大、大掌柜,就是……就是这个小孩…”

“你是……哪来的野孩子…”肥佬掌柜顿时呼喝道。尔后见到小孩伸手一招,楼下一张桌上的一只酒杯凌空飞起,正要落到小孩手中之时,蓦然间斜刺里改变方向,楼梯口出现一位黑夜女郎,随手接住了这只酒杯。

“遥儿,别闹了。”端木琪拉住林遥柔声道。

“姑姑……”林遥欲哭无泪,迸出一句:“我讨厌他们!”

“姑姑也讨厌他们,我们走吧!不理他们就是。”端木琪回应,拉着林遥从楼梯走下。

“你……你们打死了人,就这么……这么走了么…”掌柜当然也看清了形势,只是出了四条人命,兹事体大,走了凶手谁承当?

“你想怎么样?”端木琪下楼本来是准bèi

救了人离开,此刻却傲然问道。

“没见过如此无法无天、如此野蛮的孩子,大庭广众之下伤害人命,这怎么了得?”肥佬掌柜觉得对方姿态软弱,便强硬起来理直气壮。

“那好呀!我们就在此等候一下。”端木琪知dào

他们已经报官,只是官府的人还没出现。

“不管是谁,杀了人就要偿命!”肥佬掌柜道。

偿命?是应该要你们偿命,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林遥心里狠狠地想,又是怨愤又是愧疚,若非为了帮姑姑除虫而召唤群蛙进城,今天就不可能有这么多田鸡被红烧、水煮、干炸、爆炒、生焖……

林遥始料不及,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当此刻,望着楼下十余张桌子上,那一盘盘田鸡肉,林遥压抑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遥儿,别…”瞧着林遥右手又使出“御物诀”招来酒杯,端木琪出言阻止不及,只得出手以“御物诀”夺酒杯。可是,各桌子上的酒杯接二连三飞起,霎时令端木琪应接不暇、措手不及,抢夺到四五六七八只,终究有一只落到林遥手里。众食客望着这姑侄二人,仿佛是表演杂技,因为此时端木琪左手上的酒杯叠酒杯,九只加起来却没有倒。

转眼,见林遥手里的那只,脱手飞射而去。

“呼……”

“叮!”

“哦哟…”肥佬掌柜痛呼出声,牙齿掉落了若干,鲜血随之喷洒,吃到苦头就只敢怒而不敢再胡乱多言了,即便是敢言恐怕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端木琪哭笑不得,“御物诀”是昨天才传授给林遥,哪里会想到竟然就被他运用得如此纯熟,此番若看成是较量,那自己算是输了。

林遥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没完没了,随着右手掌运转挥洒,四下里的杯盘碗碟筷,纷纷跳跃而起。端木琪要制止林遥闹下去,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两只手抓住,当然林遥若要闹,谁也阻止不了,当然若端木琪抓住林遥的两只手不给他闹,林遥也只好乖乖的独自郁闷忍受委屈。然而端木琪只是拉着林遥一只手,那是不给他过分闹得忒大,而林遥可以理解为是姑姑默许,当然端木琪私心里,很乐意见识下林遥对“御物诀”的运用,控zhì

住局面就行。…,

一时之间,酒楼里的情景变成,林遥使劲捣乱破坏,端木琪尽量挽救。姑侄二人各使“御物诀”几个来回之后,端木琪发xiàn

自己有点托大了,发xiàn

林遥是如此刁钻古怪,虽然仅仅只有一招,却压根就不按常理出招,使得端木琪救得了东边救不了西边,不禁暗暗感叹林遥在法术的运用上,也是个奇葩。

端木琪使出浑身解数,仍然时而呯呤嗙啷、时而丁零哐当、时而稀里哗啦,依然出现像楼上那样的杯具和餐具齐飞,酒水共油水一色的景象,并且更加之精彩。那些乱叫乱嚷的食客,转眼间就成了鼻青脸肿个个的,终于明白楼上为什么那么安静,因为在这样的情景下,默默龟缩到角落、蹲在旮旯里最安全,否则很可能就会遭到飞来横祸。

局面一塌糊涂,端木琪苦笑不已,最后连桌子、椅子也全都飞起来、坠落下去,成了烂木块。可是,林遥还没有要罢手的样子,顶上的瓦片开始被掀掉,噼里啪啦噼啪……

“哐啷!”大门上的牌匾掉落,“顺泰楼”破了。

老天爷呀!土地爷呀!这是哪来的小煞星呀!肥佬掌柜此时暗自叫天、是天不应,叫地、是地也不灵,又心急如焚地盼着县令大老爷,快点儿来吧……

终于,街道上出现了官差的身影,不紧不慢迈步走进破碎狼藉的酒楼。

“邱掌柜,怎么回事?”当先问话的这位满脸横肉,看起来约摸四十来岁,应该是班头。

“搓…哟……搓噎…”肥佬掌柜努力开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圆。

“差爷们可来了,那……那两个人…”肥佬掌柜身旁的一个小二开腔,大着胆子伸手指了指端木琪与林遥,继而道:“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打死了四个人,还将我们酒楼打砸成这个样子,还将……将我们大掌柜的…的牙齿打掉了…”

“她……她们两个人…”那班头感觉这小二,像是在说笑话。

“是我将这四个人打下楼的。”林遥扬扬头说道。

“你?”那班头望向林遥,忽然大笑道:“哈哈……你都能将四个大人推下楼,那我这捕头、我们这些捕快,可就没有闲工夫了…”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众捕快大笑之。

“呸呸呸呸呸呸呸……”随之那班头以及众捕快,都张着嘴巴,吃了不少林遥的口水。

“小…”那班头正要发怒,却被连贯呸呸呸的唾沫星子淹没……

“沈捕头,这四个人已经没气了。”有位去探鼻息的捕快,幸而躲过此劫。

“快把……把这小……把这两人拿下!”那沈捕头怒气冲天,断断续续地硬是把命令发完整了,后果当然就严重了。

“哼!”林遥手腕子转动,地面上的杯盘碎片骤然飞到掌心里,小手旋即挥洒而去。

“唉哟啊……啊…”沈捕头号叫惨呼,原本就丑陋的面孔即便是镶上青花瓷,恐怕也好kàn

不到哪里去。

112.…………

霎时,众捕快都凛然发怵,笑不出来了。

跨出步伐的捕快,也都停顿住,情形摆明了,上前拿人那不是找罪受么?掌柜的、掌厨的、跑堂小二的,更是噤若寒蝉,酒楼里的食客早已经闭嘴,老实巴交在角落里呆着,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敢问……小公子…”那位躲过一劫的捕快,谨小慎微地相询,“…这‘顺泰楼’怎么得罪您了?”

“他们都在吃青蛙…”林遥冲口而出。

“呃…”捕快噎住,疑惑:吃田鸡有罪么?

猛然间,捕快想起神殿有位祭司到了潮州城,据说是在昨晚登坛作法,那些天天咬人的臭虫,在后半夜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昨夜里听到满城田鸡的叫声,莫非……眼前这位……这位竟是神殿来的祭司?捕快不禁感到惊骇,注意端木琪的装束,闪烁的目光莫敢直视。

“敢问……尊驾是神殿来的祭司么?”捕快低头面向端木琪,躬身相询。祭司袍的样式当然听闻到,但潮州地处偏远,在县衙当差的捕快,区区小角色难得见识。

“正是!”端木琪干脆应答。

“冒犯祭司,还望海涵…”捕快暗自镇定,落实了对方身份,心里更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有微微侧首使眼色,身后共事的捕快自然懂得,静悄悄灰溜溜地去了,面临的情况不是他们能够处理,必须要禀告上头。沈捕头虽然脸上开花,此时却像个龟孙子一样不敢吭声,只听那捕快又恭恭敬敬道:“小人等愚昧,此间之事如何处理,还请祭司吩咐。”

酒楼里的食客们也听明白了,原来都是贪便宜、贪嘴惹的祸,不仅仅祸从口出、也祸从口入,顿时全都忐忑不安起来。

“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端木琪反问。

“这?”那捕快真是感到很为难,从未听说吃田鸡有罪,但打死人可是大罪!不过,对于神殿的祭司而言,眼前躺着的四人即便是断了气,死活却是个未知数……

“…………”酒楼的邱掌柜觉得忒冤屈,忍不住争辩道。但由于牙齿漏风,说出的话来让大家愣是没有听清楚,端木琪与林遥却明白掌柜之意:神殿的祭司就能胡乱杀人么?

“人是我杀的!”林遥顿时又愤nù

了,地面上的杯盘碎片再次纷纷扬扬,骤然飘向他的小手掌……

如此景象刚刚发生过,大家眼中全都露出恐惧之色,有的心里想:邱掌柜真是被猪油蒙住了心窍,又肥又糊涂,还去惹这小煞星,这不是找罪受么?

有的捕快心里也不禁想:邱掌柜真不知好歹,你这样嘴巴烂了,口气还那么硬,害死的可不是你自己,更连累我们大家陪你受罪……

啪!仓促间,清脆的耳刮子声响。

“别胡闹了!”端木琪俯视林遥,确实有点气。

“姑姑…”林遥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骨碌碌地望着端木琪,心里的憋屈谁又能够猜得透呢?惟有晶莹的泪珠,怆然滚落……

“遥儿…”端木琪望着林遥脸庞上泪水流过,巴掌印愈加变得鲜红,不由得后悔方才情急之下出手打重了,心疼地谆谆说道:“遥儿,姑姑教你法术,不是让你任性胡闹的、不是让你胡乱打人的,你不听姑姑的话,姑姑……姑姑生气了…”

“…………”邱掌柜漏风的嘴巴又咕噜了一段话,端木琪和林遥听得明白:人都被打死了,却在这里惺惺作态!…,

林遥手掌握紧,端木琪横眼冷眉望着他的举动,直到林遥凶悍的气焰被融化,神情慢慢放松下来,随之手掌也松开,碎瓷片掉落……

“邱掌柜!”端木琪挺直腰杆,正色凛然道:“我且不说你见利忘义,我只问你知dào

什么是恩、什么是义?”

“…………”邱掌柜咕噜咕噜着,意思是说:我“顺泰楼”打开门做生意,遵守王法缴纳赋税,怎么见利忘义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是恩义,不用你来教我!

“我今天还就要让你明白,你‘顺泰楼’就是见利忘义,就是惟利是图!你活了大半辈子,之于恩义,连小孩子都不如!你……还有你们…”端木琪傲然环视,面不改色道:“想必都不会不知dào

,臭虫天天吸食着你们的精血,你们烦躁吗、苦恼吗?数十人因此失去生命,你们难过吗?你们如此坦然,只是幸运,厄难没有落到你们头上。昨晚我除虫之际,发xiàn

许多臭虫是经过若干次进化,已经成了变异的灵虫,何故?是因为不断地吸食你们的精血,才不断地进化,这令我非常震惊……”

“但!”端木琪顿然,继而道:“我今天更震惊!我实在不敢相信眼见的实情。昨晚多亏有如此众多的青蛙助我、也就是为了给你们消灭臭虫,而转眼间这些为你们除害的青蛙,却被你们大快朵颐!我难以想象,当这些剖开青蛙肚子的人,眼睛里是什么?他的心灵是感到喜悦?有愧疚感么?你们,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冷漠、什么叫做铁石心肠、什么叫做见利忘义、惟利是图!惟独,我没有发xiàn

你们丝毫的感念之心,你们不知恩义!”

“…”酒楼里的众人都垂下了头,哑然的无言以对。半晌过后,只听见门口人群中发出一个声音:“…把、把邱掌柜拿下……”

“…………”邱掌柜被两位捕快架住,哇哇大叫起来:赖崇全,你个王八蛋,平日里没少在我这里大吃大喝,你翻脸不认人、你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下官潮州义安县令赖崇全,参见端木祭司。”一袭绿色官服的赖崇全向端木琪恭敬行礼,对邱掌柜的叫骂充耳不闻,反正也听不懂他大声叫骂什么,“邱掌柜这该死的刁民,竟敢冒犯祭司,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邱掌柜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怒不可遏地喊着:赖崇全,你这匹夫,你也没有好下场…

“呃…”端木琪只是觉得如此大肆残害青蛙不对,却并非认为他们有罪,至于要怎么样处置,还真感到有点为难……

“姑姑。”忽然听得林遥说道,“他们的灶房里,还抓了许多青蛙。”

“来人,到灶房搜查。”赖崇全察颜观色,不等端木琪发话,便主动吩咐下属。不一会儿,几名捕快从灶房提了两个大麻袋出来,赖崇全打开麻袋口子,果真全是青蛙,“将‘顺泰楼’的厨子、伙计……全部给我拿下!”

“大老爷,我没……没有去抓田鸡…”

“这些……田鸡是收购来的…”

“大老爷,我…我知错了,饶了我吧!”厨子、伙计们顿时都慌了。

“祭…祭司,我……我们知错了…”此人头脑稍微清醒点,知dào

是杀是刮全凭眼前这位尊贵的神殿祭司一句话。

“端木祭司,怎么处置这些刁民?”赖崇全恭敬征询。…,

“呃…”端木琪仍然哑口结舌,是真的无例可循。

“把这些青蛙放了!”林遥冲着赖崇全叫道。

“是。”赖崇全哪敢小觑半分,郑重地应了一声,旋即吩咐左右,“将麻袋里的青蛙,全都放了!”

“是!”四位捕快齐声应道。其中两名将麻袋口张开,霎时青蛙纷纷跳了出来,满地逃窜而去,另两名捕快各抓着一个麻袋底角,正准bèi

将麻袋里的青蛙全部倒出…

“住手!”林遥见此情景,疾呼出声,“你们一个个全是蠢蛋,笨得像猪头。”

“小……小公子,不是…不是要把这些青蛙放了么?”赖崇全心里惶恐不已,额头冷汗直冒。

“抬到城外去放生。”端木琪领悟林遥的意思,开口说道。

“是…”赖崇全低下了头,声音也显然惭愧。四位捕快也不等县令吩咐,将两个麻袋抬起来,慎重地向城外行去。

端木琪舒出一口气,走近那四名躺着的摔死之人,伸出手掌念动法诀,巫力从掌心罩向一人的脑壳上。片刻之后,此人的脉搏动了,气息有了,魂回过来了。

从右至左,端木琪施法一一将四人的命续上,灵药就无须用了,让他们受点皮肉罪,很应该。

“参见端木祭司,下官不知dào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刺史刘安胜得到通报,就在方才的当儿也匆匆赶到了,便听赖崇全细声简略地禀告了状况,“下官已命人发出布告,令抓了田鸡的百姓,将田鸡放生,若发xiàn

有私藏煮食者,杖责四十。还有,下官已派人到各大酒楼搜查,限令他们立即将田鸡放生。”

“嗯。”端木琪听刘安胜行事果duàn

、火速,点头认同,随后轻轻感喟道:“万物有灵,人们懂得敬畏生命,才会有福泽。”

“是…”刘安胜、赖崇全聆听着,诚挚地应了一声。

“告sù

去搜查之人,好生督导百姓放生,不可…”端木琪说到这里,向林遥望了一眼,“不可胡乱瞎闹,我相信,百姓都是通情达理的、都是善良之人。”

“是…”刘安胜、赖崇全又轻轻地齐声应道。

“此间事了,你们二位是潮州城的父母官,今后造福于民,要担当责任。”端木琪说完后,拉着林遥的小手,向门口的方向迈步。

刘安胜刺史、赖崇全县令俯首应诺,躬身行礼,然后退至一旁。堵在酒楼门口的众人随之让出路来,肃静地目送端木琪、林遥姑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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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天意,终究难测

潮州城的街道很热闹,林遥默然的神情,却让端木琪觉得有些纠心。

“遥儿…”端木琪蹲下身来,伸手轻抚林遥脸蛋上的巴掌印,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很疼么?”

“不疼。”林遥轻轻摇头。

“是姑姑不好…”端木琪轻抚着,眼睛里有泪花闪烁,真想哭。

“姑姑……已经不疼了。”林遥目光明净如水,相望片刻,随之伸出小手,也是含有怜爱的神情,触摸端木琪漂亮的脸颊。

“哧…”端木琪望着林遥脸蛋上的巴掌印逐渐消逝,望见林遥那副无邪的神态,没有哭出来,反而忍不住展颜笑出声。旋即抓住林遥那只仿佛挠痒痒的小手,问道:“肚子饿么?”

“不饿……”林遥缓缓摇了摇头,“姑姑,我们回家吧!”

“想爹娘了?”端木琪随口问。

“嗯。”林遥点头。

“好…”端木琪也点点头,抱起林遥道,“我们回家。”

闹腾了一个晌午,什么都没吃上,林遥说不饿,端木琪可当真不得。在经过一间包子铺之时,闻到飘出来的香味,端木琪于是顺便买了四个。

走出潮州城,包子已经被林遥细嚼慢咽消灭掉了三个,虽然平常很贪嘴,此回却是食不知味。心里面无法畅快,有疑惑:姑姑说“预思法诀”可以预测到事情发展的后果,甚至可以预感吉凶、预知福祸、预见未来……然而改变预见的局面,却终归世事无常,事情发展的变数又岂能预料到?

天意,终究难测!林遥望着苍穹愣神,心里暗叹不已,思绪万千复杂难言,又有个疙瘩浮上脑海:在田野间,蛙族与人类相存相依,人类竟然还是那么喜欢吃我们,为什么?

太阳公公照旧那么的酷,老天爷也不会回答,留给林遥的是满脸迷惑,神情还有点天真烂漫。林遥六年多来的山村生活,人类与蛙族是一幅和谐的画面,虽然有像戴小黑这样爱好捉青蛙的顽童,秋收时节也有农民伯伯会顺手抓几只大青蛙回去作下酒菜,这些偶然现象只要不过分就好。可是,城里的景象却让林遥看到了另一幅画面,心里感到凉飕飕的,矛盾、怨念、茫然交错,很不是滋味。

没有人知dào

,这只万年虾蟆老妖此刻非常纠结的情感,其实简单来说,林遥真zhèng

的人生才六岁半,总而言之就是成长的烦恼。林遥对当世的人生百态,仅仅是看到村庄与城池,若大的天下间两个角落而已。

自然,林遥作为乡下人,看到城里人吃田鸡的那幅贪婪嘴脸,震惊之余没来得及去细细思量,蛙肉味美不必言、营养丰富不必言,而通常价格是猪肉的好几倍,打六折那可是确确实实的特惠,有这么好的机会一饱口福,也难怪他们趋之若鹜。

当然,若这些城里人到了乡下,看到村民在红薯地里摘梗叶回去做菜,却忽略了满地里头蹦跳而唾手可得的青蛙,肯定会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心里还会嘲笑乡下人愚蠢。

世事便是这样,充满了矛盾、充满了怨念、也充满了滑稽的嘲笑。

随着端木琪一声长啸,鹫儿从树林子里飞翔出来,径直降落到端木琪跟前。

“姑姑…”林遥轻轻叫唤一声,却没有下文。

“嗯?”端木琪瞅向林遥,应道。

“姑姑吃。”林遥为掩饰复杂的心思,得表现单纯些,小手将包子递到端木琪唇边。…,

“好。”端木琪微微一笑,张口便咬住。林遥发觉,拿着这个包子一直在走神,其实早已经凉了,但见姑姑吃得津津有味,浑然没有在意。

端木琪将林遥放到鹫儿背上,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只绿色小瓶,倒出两颗绿色的丹丸。林遥觉察座下的鹫儿见之,仿佛精神抖擞起来,然后昂首张开了尖嘴,端木琪手指连弹,两颗丹丸落入鹫儿的尖嘴,咕噜一下便咽进了肚里。

旋即,鹫儿展动翅膀,扑闪扑闪。林遥能够感觉到,在这瞬息之间,鹫儿的灵力竟然明显增长不少。

“姑姑,我想要这个绿瓶。”林遥说道。

“你要来做什么?”端木琪不禁问。

“我也养鸟。”林遥当然看明白了这绿色小瓶里丹丸的功用,想要来回去喂那只纤瘦母鸡,看是否也能翱翔长空。

“你若是喜欢,姑姑的鹫儿可以送给你,但这瓶‘归元丹’不能给你。”端木琪说得十分坚决,将绿瓶放进了储物袋。

“为什么?”林遥愣怔地问,自然清楚端木琪储物袋里不只一个绿色小瓶。

“姑姑怕你偷吃呀!”端木琪笑道。

林遥此刻的神情,确实像似自己想吃的样子,还一个劲地在那里愣神。端木琪抿嘴一笑,迅速伸右手食指刮了下林遥的鼻头,旋即骑到鹫儿后背,鹫儿翅膀扑闪冲天而去。

即使是懂得‘预思法诀’,林遥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当然更不能明言,自己讨要这瓶绿色丹丸,是为了回去养鸡。其实,服食‘归元丹’增进灵力,对人对禽对兽对畜对有生命的万物同样有功效,端木琪没有开玩笑,那为什么当心林遥偷吃呢?

至于原因,那就是如今修真界,许多修真者盲目寻求灵丹来增进法力,然则却是进入一个误区。天下的灵丹秘方,哪个宗门能够及得上巫山,就是天下闻名的终南山药王谷也远远不及,更何况天下的灵丹没有比巫山上那尊“神农鼎”出炉的灵丹更具妙效,而巫山弟子无论修为处于哪个阶段,却都忌服灵丹辅助修liàn

。天下修真界的三件神器,神农鼎、轩辕剑、九黎壶体现了当年神洲大地三方巫修的偏向,一重炼丹、一重炼气、一重炼妖,天下共主的炎帝神农部落巫修,由于过度依赖灵丹从最强盛逐渐衰弱。惨败之后,隐居巫山才醒悟,认清了误区。

端木琪是巫山正宗传人,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特别以林遥这样的天纵之才,服食灵丹绝对要禁忌,否则再好的资质也可能被毁了。好比一个正常成长会有七尺高的男儿,若少年时期盲目服食补药,那成年后绝对达不到七尺,若是过度服食大补之药,可能成年后连六尺都达不到。修真者服食灵丹,道理也相同,在端木琪眼中林遥的资质,绝对是前途无量的奇葩天才,若受误服丹药的影响,她真心不愿将来愧疚。

因此,当今巫山弟子,领取到像“归元丹”这样的灵丹,几乎都用于饲养珍禽异兽,使之进化成灵兽,再通过调教,十岁灵兽的战斗力可以堪比千年妖兽。当然,依赖丹药进化的灵兽肯定有极限,法力难以达到“凝神还虚境”的程度,除非是千古绝伦的稀奇品种,可以从灵兽进化到神兽。比如,传说中伏羲大神饲养的那只火鸟,凤凰涅槃。

114.少爷回家了,走起

鹫儿长空飞行,清风吹拂着端木琪的脸庞,秀发飘扬。

苍穹深邃而明朗,大地包容而壮丽,端木琪心境逐渐缓和,冷静考lǜ

到:是应该送遥儿上巫山了,否则以遥儿目前的法力,以及现今掌握的“御物诀”程度,在家里万一使起性子来,那还不把林荫庄弄得鸡飞狗跳……

“遥儿,你喜欢学巫术么?”端木琪试问。

“喜欢,姑姑教我什么都喜欢。”林遥口齿伶俐回答。

“姑姑带你上巫山好么?拜师父,学更高强的本领。”端木琪询问引导着,心里不禁想:以遥儿的资质,别说师父、师伯师叔他们,师祖见了恐怕也会垂爱有加,说不定就此收为关门弟子,也并非没有可能。

端木琪嘴角露出微笑,春风满面,暗自欣喜得yì



“姑姑,我不要到巫山去,我想回家。”林遥依旧不肯答yīng

。虽然端木琪心里有底,却还是着实愣了一下,颇有些无奈。

“你不是说,喜欢学巫术么?”端木琪耐心地问。

“姑姑,我不学了。”林遥垂头丧气,极不乐意被送去巫山的样子,当然在端木琪眼里,是小孩子离开父母确实恋家的表现。

林遥之所以不情愿上巫山,深层次原因岂是端木琪想象的那么简单,在林遥万年老妖的思维里,对于巫修盘踞的地方,自古以来就有畏惧感,即便是夺舍为人六年多了,神通日益精进了,仍然明白绝不可掉以轻心。再则,林遥对巫法好奇,若真zhèng

的去拜巫修为师,却是非常的不愿意,也就压根不稀罕了。

端木琪周全的打算落空,心绪仿佛也飘飘荡荡起来,莫名的爱hù

之情,纠结在脑海里。搂住林遥的双手,情不自禁又紧了点,真有一种怀璧的感觉,乘着鹫儿飞在半空中,小心翼翼都依然难免有点忐忑。

因为太在乎,即便是细思量也会变得主观,宛若梦幻,却愿深深眷恋。

“看——大鹰!”林荫庄大门口家丁的声音。

“端木祭司和少爷回来了。”

“哦,是端木祭司、是少爷,我去禀告夫人……”

“遥儿,以后……还是姑姑来教你…”端木琪在白云蓝天间俯视前方,幽幽地说。

“嗯。”林遥乖巧地应声。

“但你在家里,要记住姑姑的话,不要…”

“姑姑,我知dào

啦!我不胡闹就是。”林遥没等端木琪语重心长地说下去,便清脆地抢话道。

端木琪哭笑不得,见林遥的口气,显然是使性子的叛逆劲儿,忧心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要留在林荫庄守着他成长,那就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鹫儿逐渐降落,端木琪抱着林遥飘然而起,踏在了林荫庄前的地面上。

“菲儿姐姐,我们回来了。”端木琪见方菲迈出大门口迎接,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娘。”林遥欢喜地唤了一声,便奔跑上前。

“遥儿,跟姑姑有没有调皮?”方菲随口问着抱起儿子,旋即转而道:“琪儿,进家里来说话…”

“我很乖的…”林遥抢先卖乖,脸上被姑姑掴的巴掌印已经消退,哪里会脸红。

“遥儿很乖……以后也要乖乖的,听娘亲的话。”端木琪心里颇有点无奈,还得顺着林遥的意思回应,然后正经说道:“将遥儿送回家里,我也该赶回神殿复命,就此别过吧!”

“天色……太阳都快落山了…”方菲愣了一下。…,

“是、可以赶在天黑前,回到京城……”

“那……姐姐盼你得空再来!”方菲只得道。

“好,后会有期。”端木琪爽朗答yīng

着,伸手过去捏了捏林遥的脸蛋,眼望林遥呲牙咧嘴的囧态,不禁流露出舒心的微笑。

“姑姑……”林遥嘟哝了一声,神情更是无可奈何,眼睁睁望着端木琪转身的侧影,又嘟哝了句:“姑姑保重。”

“遥儿也保重。”端木琪挥手惜别,跃上鹫儿飞翔而去。

端木琪尽管心里依依不舍,却是没有理由在林荫庄耽搁了,原本打算公务完成后花几天时间传授林遥术法,然而见林遥掌握了“御物诀”便闹腾出一场大事,虽然控zhì

住但也让端木琪顾虑重重,再者是此趟公务节外生枝遭遇七星教,也需尽快回神殿禀告情况。

“遥儿,你肯定调皮了。”方菲望着儿子的眼睛说。

“没…”林遥也望着娘亲,摇摇头。

“你和姑姑都不说,娘也知dào

。”方菲撇撇嘴,满脸自信的神情。

“娘,你怎么和姑姑一样?”林遥很奇怪地问,心里当然清楚,娘亲可没有姑姑那样的本领,单凭眼神就能看出些事情。反倒是,林遥如今懂得“预思法诀”,娘亲的念头都被看透,一目了然。

“什么?和姑姑一样?”方菲不解地问。

“都是那么古怪。”林遥回答。

“你比娘、比姑姑还要古怪…”方菲面对儿子是啼笑皆非,食指摁在他的鼻尖上,继而道:“古灵精怪!”

“呵呵……”林遥咧着嘴笑,无比的天真烂漫,“都古怪,都古灵精怪。”

“这次跟着姑姑出去,好玩么?”方菲又问。

“不,没有我们家好玩。”林遥回应着,脸色不禁黯淡下来。

方菲颇觉奇怪,暗想儿子初次见到外面的世界,应该感到新鲜好玩才对,哪里会料想的到、即使是知dào

这两天行程的经过,恐怕也难以明白儿子对于一件事情,心灵深处是怎样的受打击,总之是情绪糟糕透顶。

方菲哑然的当儿,林遥挣脱开娘亲的怀抱,蹦着步子往果树林奔去。

晚霞辉映,方菲望着儿子如精灵般的身影,心里充满了一个母亲的骄傲。侧边侍立的苏落没见夫人有吩咐,却也知dào

应该怎么做,那就是少爷走到哪里,便跟随到哪里。

尾追的苏落不用猜,都明白少爷要去干什么了,只是少爷那么点大的人儿步子好快,眨眼间就去得远了,迅速跟过去远远的便又望见,亮黄的枇杷从树梢掉落,少爷随手接住悠然地吃上了,苏落放慢脚步跟向前来,不禁咽了口涎沫。

“要吃么?”林遥仰着头,直言问道。

“少爷,我……我不吃。”苏落吞吞吐吐回应。

“你要吃的话,树上便有枇杷落下来,要吃么?”林遥嘴里含着果子,口齿却清晰地又问道。

“……”苏落疑惑,有那么神奇么?心里已是按捺不住,旋即点头回应道:“要!”

话声甫毕,苏落便留意到树上的动静,果然、真的有一串枇杷,确实就那么神奇地掉落了下来。苏落连忙接住,转眼、少爷迈着悠然的步调,走出了枇杷树底……

苏落来不及兴奋,拔腿跟了过去,穿过柿子树走到了瓜豆地里,见少爷随意咬下一颗枇杷,晃晃走在土埂小路上。苏落跟在后面,不禁学少爷晃晃的神态,嘴里吃着枇杷感觉也很潇洒。

“咕咕…咕咕…咕咕……”

土埂小路上,忽然有许许多多的青蛙蹦跳着,地里头稚嫩的瓜藤上有美丽的蝴蝶、蜻蜓,少爷仿佛很陶醉的样子,苏落不禁也陶醉其中。

“扑通……”

苏落陶醉却没潇洒起来,从土埂小路栽倒下去,顿时摔得晕头转向,是满身泥灰。回想刚才那一下打滑,脚底应该是踩到了青蛙,伸手正要抓只青蛙来出这口晦气,蓦然间有一物飞过来,落在额头上,霎时更是晕得眼冒金星。

头脑清醒了点,苏落瞅见方才飞过来那物是颗枇杷核,心里顿时明白是被少爷打了下,抬眼却不见少爷的身影。苏落把抓青蛙出气的事儿忘却,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无论如何可不能把少爷跟丢了。

苏落环顾,终于望见少爷的身影,旋即飞奔追去。

115.归程悠扬,活宝吵闹

自由自在的日子,仿佛林遥走起路来晃晃的步调,就那么一遛弯儿地过去了,如山歌般的岁月,简单而“快”乐。

一年又将近尾声,腊月十六这天,林荫庄的马车驶出了戴垟,驶上了官道一路向北。风尘仆仆的马车里,中间放着的是一担货物,左边坐着林毅,方菲抱着林遥坐在右边,以及念伊坐在旁边。

“毅哥哥,你……好像很不轻松的样子。”方菲见对面的林毅默不作声,脸色还隐隐有些忧虑。

“嗯……近乡情怯吧!”林毅回应。

“都没出乐清地界,离京城远着呢!你就近乡情怯了?”方菲苦笑道。

“一晃眼,离家已是整整八个年头,岁月蹉跎,魂牵梦萦回故乡,真的踏上了归程,嗨……”林毅叙说着,不禁浩然长叹一声,“却发xiàn

自己年纪成长了,胆儿越来越小。”

“你压根就不是胆大的人。”方菲抢白道。

“是、是没胆量,一想到要直面泰山大人,我心里就有压顶的感觉,虚得慌。”林毅直言不讳,当初私奔若不是方菲的决绝,两人的姻缘恐怕要等到下辈子。

“当年离家出走,我义无反顾,如今回去我是理直气壮、堂堂正正的。”方菲坦荡率性,望了一眼儿子底气十足。

“是的、是要拿出勇气面对的。”林毅豪情顿生,语调忽然却又变了,“菲儿,你说我们带着土产回去,真的合适么?”

“土产怎么的了?”方菲反问,犀利地又道:“哪有你这样的人,看不起自己种出来的东西,我认为没有比土产更合适,这些土产有我们的辛劳汗水,是我们的真心实意。”

“我是只怕、只怕岳父看不上。”林毅讪讪地,心里却坦然不少。

“某个人呀!原本自然大方看着挺顺眼,然而却不满yì

自己,老想打肿脸来充胖子——讨厌!”方菲随口造了一句非常俏皮的歇后语,使得林毅目瞪口呆,连旁边的念伊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被妻子这么一说,林毅摆正位置、调整心态,觉得确实没必要妄自菲薄。再看这些土产,并非拿不出手之物,蜂蜜、栗子、红枣、花生、还有茶叶“芳露”、木耳、以及好几包晒干了的蘑菇。从今年初夏妻儿与念伊那次采回南风菌、木耳,之后不断地采回雪菌,青头菌,鸡油菌,鸡脚菌……形形色色的各种菌让林毅大开眼界,同时也大饱口福,眼见茶子树底莫名其妙地生长蘑菇,更是令林毅惊奇不已。

林毅有点想不明白,其它果树底下都没有见到蘑菇生长,为何单单从茶子树底恁地冒出来?老天爷只是沉默地微笑,林毅从城里来到乡下,感受到许多的神奇,就像“雷公菌”到底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打雷下雨从天而降么?没能找到答案。

但肯定的是,无论是“雷公菌”还是“南风菌”还是“青头菌”通通都很够味。而这些蘑菇采来新鲜的若是煮汤,煮面汤面更香,煮鱼汤鱼更香;晒干了的若是炒菜,炒鸡蛋味道倍儿棒,炒鸡肉味道更棒。林毅吃多了,自然分辨出蘑菇的味道各有不同,觉得口感最为别致的要数鸡脚菌,嚼在嘴里有韧劲,吃进肚里回味悠长。

有天,封黎在林荫庄看到簸箕里晒着蘑菇,跟林毅谈起各种菌子,又让林毅长了不少见识,终于真zhèng

认识到野生的蘑菇是好东西,价值要比瓜果贵。…,

这些蘑菇,其中最有价值的就是鸡脚菌,因为它确实很好吃、很独特、很不寻常,据经常去采蘑菇的人说,若是采到了鸡脚菌,那绝对是运气特别好的日子,因此鸡脚菌通常有价无市。而且,鸡脚菌要么不生,要么就是群生,所以要么见不到鸡脚菌的影子,要么就是碰上一大片。刚破土的鸡脚菌像一把收拢的伞,渐渐生长渐渐撑开,长大、大、大……大个的鸡脚菌那可是一览众菇小,拿在手里仿佛真的可以当伞。

即便鸡脚菌如此稀奇,那片茶子树林里却生长了不少,使得林毅吃上了瘾,吃不完的都晒干了,存放起来变成罕见的货色。

车马往北走,太阳逐渐西落,傍晚时分赶到了一座大城。在林遥的眼里,还没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潮州与之相较,那是远远不及。

进入杭州,车马在一家金字招牌“悦来客栈”的门前停下,夜幕降临自然是准bèi

要住店打尖。坐在马车前头的除了马夫阿炳,还带着一位叫“阿忆”的家丁,是来充当挑夫的,此时林毅已经步入客栈寻问房间,念伊、方菲抱着林遥也下了马车,阿忆便从马车里将那担货物挑出来。

主仆六人在“悦来客栈”住了一宿,次晨用过早饭后,打发阿炳赶着马车原路返回林荫庄,又吩咐阿忆在客栈等候,林毅便带着妻儿、念伊向大街上走去。

回京城拜见岳父岳母,光有那些土特产干货,当然是不够的,方菲作为私自离家八年的女儿,路经“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地,又是在寒冬临近年关的时节,为父母亲买几件棉袄锦袍也很应该,必须的要有这份孝心。

顺利地选购到满yì

的物品,林毅就不再耽搁了,回到客栈带上挑担子的阿忆,主仆五人立即去往码头,搭乘客船继xù

归程。从杭州乘船,走运河、长江水路可以直达郢都,比陆路坐马车要方便很多。

“这一路上,遥儿不怎么爱说话。”客船里林毅眼望妻儿说道。

“难得离开家里,估计是有点怕生吧!”方菲也望了眼儿子,回答道。

“哼……”林遥吭了一声,眼睛骨溜溜转动。从林荫庄出来到现在,几乎都在娘亲怀里抱着,身上还被裹着厚厚的棉衣,感觉简直像个粽子似的,索性就呆着懒得开口。

“寒风扑面,怕是冷着了。”林毅伸手帮儿子把帽戴实,紧紧捂住了耳朵。

“不冷、不冷!”林遥晃动脑袋反抗。

江南繁华,至京师沿途有大量城池,客流真是不少,船上三五成群的乘客,发出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声音。

“客官,收银了。”这个声音当然最为清晰。

“收银了……”

“客官…”

“给,五人。”林毅掏出三两银子递过去。

“哪五人?”眼前的伙计随口问了声。

“呐,我们五人。”林毅指示道。

“五人……”伙计瞄了一眼,又瞄一眼,然后确认了说道:“你们哪里是五个人?四个人,找你六百文。”

“哦~”林毅明白,报以微笑接过伙计找给的六百文钱,心想:这伙计真耿直。

“我们是五个人。”林遥忽然开口道。

“四个!”伙计回应一声,很干脆。

“是五个!”林遥不服气争辩。

“四个!”

“五个、是五个!”

“四个、就是四个。”伙计一根筋的认真起来。…,

“是五个!!”林遥跟伙计拗上了。

“四个!”伙计也够犟。

“五个…”

“遥儿,别闹了、别闹了…”方菲无奈地制止儿子。林毅是哭笑不得,刚刚还说儿子不爱说话,转眼间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了。同船上的其他乘客,被这对吵闹的活宝吸引,纷纷把目光投过来,此时都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娘,我们明明是五个人,他偏偏说是四个人,是他不认识数,是他笨。”林遥萌萌的神情,天真无邪的实在惹人怜爱呀!

“好啦、好啦…”方菲只有如此安慰儿子。

“呵呵…呵呵…呵呵……”顿时,其他的乘客又是笑声四起。

“你这伙计,真够笨的!不就是多收一个人的银子么?”有旁观的乘客用风凉话揶揄道。

“伙计,你很好!”有乘客出言表扬,又赞叹道:“如今的世道呀!不愿意占便宜的人是难得一见了。”

“这伙计不是真够笨,是真够逗的。”又有乘客取笑道。林遥此番察颜观色,从众人的话里便听出了意味,顿时迷惑起来:是我错了么?

116.云梦大泽,神洲骄傲

“明明是五个,为什么说是四个?”林遥冲伙计大声问道。之所以如此反常的较真,是因为林遥清楚,并且认为应该只有他自己清楚确实是四个人,别人怎么可能都认为是四个人呢?他是妖,这些人绝对不可能知dào

,那为什么呢……

“我认识数,但你是小孩子,不算数!”伙计简洁明快地解释了一句。

“小孩子不算数……”林遥错愕住,真想不到是如此缘故。顿时恍然大悟了,众人一致认为是四个人,的确是将他排除在外,只不过是将小孩子的他排除在成人之外,林遥便稀里糊涂的闹出笑话来。

“笨笨的。”方菲说着,刮了下儿子的鼻头。林遥羞涩了,脸上一红哑然无语,此时也明白众乘客不取笑他,而取笑那伙计,是因为不跟黄口小儿一般见识。

林遥年尾这一趟北上,确实比年头的那次南下更长见识,此时航行中的这条河,便不存zài

七千年前尘封的记忆里,沿途风物也是全新的姿态。

晓行夜宿,林遥一路领略,到了第三天的航程,似乎感觉此刻航行中的河段,有股熟悉的印象,注意之下确定了没错,正是航行在横跨神洲大地最长的一条江上。航程已是由往北折而向西去,逆流而上又行进四日,过了九江城,林遥心里逐渐萌生了惧意……

因为,林遥的记忆深处,再向前就要进入云梦大泽,这里是人类的天堂,是妖魔鬼怪退避三舍的地方。而且,在进入云梦大泽之前,马上就要经过一座天岳山,这是威震妖魔界的一位人类大神、也就是炎黄子孙的老祖宗、三皇五帝第一人伏羲的道场。如果说,盘古开天辟地是存zài

林遥当年游历的传闻中,那么伏羲威慑天下就是存zài

林遥当年游历的真实岁月里,云梦大泽方圆千里之内,是人类向往的幸福天堂,却是妖魔鬼怪绝对绕行的地方。

云梦大泽,因此成为人类的聚居地,渐渐便出现了天底下第一座城池,也就是赤县。从此之后,神洲也名为赤县,赤县也涵盖神洲。

对于赤县神洲的子民而言,伏羲大神就是天,人类从万物生灵中脱颖而出,而神洲子民出类拔萃,是得天独厚的群体,以智慧与自强不息傲立于世。伏羲被尊称为皇,羲皇的子民称为华人,羲皇的继承者自然就称为天子,毫无疑义为天下共主。

客船不停西进,天岳山悄悄地过了,两岸风物尽管变化,却没有出现林遥想象中的云梦大泽。林遥虽觉有点意wài

,却是见怪不怪了,心里反倒踏实许多。

当年的云梦大泽,在几千年的岁月里不断地缩小,已经小成了如今的洞庭湖,当然洞庭湖也还是中原最大的湖泊,从长江水路那要经过岳阳时才会看到,林遥若不用天眼眺望,目前是见不到了。傍晚时,客船在一座城池码头停泊下来,林遥不禁感叹,这一路上的城池真是一座比一座大。

次日上午,客船从武昌城继xù

航行,却是横穿长江,往对面的一个大镇开了过去,折而向北进入另一长河流。

“伙计,船不是去京师么?怎么走汉水?”林毅忽然询问。

“是去京师呀!”伙计回答。

“是去京师郢都?”林毅仔细地询问道。

“是呀!这还用问么?”伙计回应。

“去郢都不是要经过荆州走漳水么?”林毅有点迷糊了,又具体问道。…,

“客官,你多少年没去京师了?”伙计反问。

“有……八年了。”林毅顿了一下,回答。

“怪不得,五年前就已经从汉水开通了运河到郢都,连通漳水。”伙计便解释起来,“如今从京师走水路,不仅仅只是能够通往荆州,而且可以从汉水直接东下武昌、北上襄阳。”

“哦。”林毅恍然明白了。

“若走漳水的话,明天也到不了京师,走汉水就快多了,今天天黑之前保准到达。”伙计说得yì

气飞扬。

“呵呵……好。”林毅眉开眼笑。

冬日里的夕阳余辉,照耀湖光山色,又一座大城浮现在林遥眼帘,如果沿途经过的城池用优雅、用气派、用繁华来形容,那么眼前这座城池给人的印象就是雄伟壮丽。

林毅、方菲终于踏在了郢都的地面上,走到城门口抬头仰望,心里不禁感慨万千。林遥也是仰望的姿态,感受着这座城池的威严,没有丝毫俯视芸芸众生的傲气。

步入城里,已经是华灯初上,四处美味飘香。

林毅当先领路,方菲拉着儿子,念伊背着个包裹紧紧相随,阿忆挑着担子在后。主仆五人穿街走巷,径直来到一座宅第门前,停步望见匾额上的两字:林府。

林毅、方菲默然驻立,没有人开口说话,林遥心想:这也是我家么?

林毅缓缓迈步上前,伸手在门板上摸了一下,神色深沉不知心里想什么,半晌才又伸出手,轻轻地在门上敲击了两下。沉静过后,听到宅子里有脚步声响,好像是往大门走来,但过了会儿,却又没有动静。

这条街上都是老宅子,此时夜幕笼罩下,眼前的事物朦朦胧胧,宅子里有脚步声响了又停了,不免让人感到有点诡异。

“咚咚、咚咚。”林毅接连又敲击了四下。顿时,宅子里非常安静,仿佛是空的,但过了会儿,听到里面确实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缓慢走过来,又从门缝间看到了灯火的亮光。

“嘎…吱…”里面的人,将门打开了。

“你们找谁?”听声音是位老者。

“陶伯,是我。”林毅回话道。

“你……”老者右手把灯笼提了起来点,左手揉了揉眼睛,苍迈的声音激动了,“…是少爷,是少爷、是少爷回来了…”

“是。”林毅走上前,扶住老者的双手,“陶伯,我回来了。”

“少爷……”陶伯惊喜交集,老泪簌簌流了下来,“终于把你盼回来了、盼回来了,快进屋…”

“陶伯,我今天带着妻儿一起回来的。”林毅说着,向身后的妻儿望了一眼。

“陶伯。”方菲拉着儿子走上前来,又向儿子道:“叫陶爷爷。”

“陶爷爷。”林遥便清脆叫了声。陶伯当然早已经知悉,林毅当年离家是跟方家二小姐私奔了,蓦地里见到林毅回来太高兴之余,有又点老眼昏花,竟没有发xiàn

后面站着还有人。

“………诶…”愣是反应过来了,还有老泪在脸上,却是望着林遥笑眯眯地应了声。随即,陶伯规规矩矩地向方菲行礼道:“老奴见过少夫人。”再向林遥行了一礼道:“老奴见过小少爷。”

“都进来吧!”林毅待他们见礼已毕,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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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孝义,林家方家

“少爷,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吧?”陶伯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显然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

“还没有,双脚踏上郢都就直接回来了。”林毅回应道。

“那我马上去买菜,给你们做吃的。”陶伯独自守着林家老宅,虽然是年底了,仍旧没有准bèi

年货,每天简单吃点早睡早起,守候盼望着少主人回来。方才林毅敲门时,陶伯其实已经歇息了,老人家睡眠浅,开始听到敲门声便下了床,但想想之后却觉得是自己太盼望少主人能够回家,以为是幻听便又睡下,待再次听到确实有人敲门,才又爬起床出来开门。

“陶伯。”林毅赶紧叫住这位忠厚的老人,往昔历历在目,父母不在了的日子里,生活起居就全是老人为他操持,这些年想家的时候,便怀念老人做的饭菜那味道,“天都黑了,我带着回来有腊鸡肉、木耳,还有干蘑菇…”

“哦……那好,我立即给你们做。”陶伯年庚六十有三,身子骨还算硬朗。

陶伯掌厨,念伊、阿忆帮着打下手,林毅带着妻儿来到父母的灵位前。林毅当先默默地上了三炷香,方菲随之也上了三炷香,然后又拿了三支香。

“遥儿,给爷爷奶奶上香。”方菲抱起儿子。

“嗯。”林遥乖巧地应了一声,接过香学爹娘的样子把香插在香炉上。

“给爷爷奶奶作揖,爷爷奶奶在天之灵,会保佑遥儿。”方菲教儿子左手握成拳,右手握在左手拳上。林遥当然明白,爷爷奶奶逝世那么多年,灵魂早已经不在了,却还是依着娘亲的指导,认真地学着作揖,拜了三拜。林毅一直默然无语,望着父母的灵位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心里倾诉、又仿佛陷入哀思之中,气氛有些沉重。

“爹爹。”林遥感觉有点闷,轻轻叫了声。

“菲儿,你带遥儿先出去吧!我想多呆一会儿。”林毅开口说道。

“你……别太伤心了。”方菲说着,抱着儿子缓缓转身离去。

“小少爷,肚子饿坏了吧!可以开饭咯。”陶伯端着一大盘刚出锅的热菜,从灶房里走出来。

“香!”林遥鼻子灵,不禁赞道。

“去叫爹爹过来吃饭。”方菲吩咐着,将儿子放下来。

“少夫人,你带小少爷先去吃吧!我去叫少爷。”陶伯已将菜端到堂屋的桌上,又走了出来说道。

“我不等爹爹了。”林遥说着向堂屋跑去。

“慢点、慢点……别摔着了。”陶伯见之,着实当心不已、又着实开心,瞅见小不点轻巧地迈过门槛儿,便乐呵呵地走向供奉老爷、夫人灵位的屋子。

“嗨…”林毅发出了一声叹息,眼眶也湿润了。

“少爷……”陶伯跨进门,走向前来。

“陶伯…”林毅连忙擦拭了下眼角,声音有点哽咽道,“我这一离家就是八年,我没有尽到孝义,我不是个好儿子…”

“傻孩子,什么是孝?林家一脉单传,娶妻生子就是大孝。”陶伯说道,“少夫人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小少爷聪明伶俐,老爷、夫人若泉下有知,也会为少爷感到欣慰的。”

“陶伯……”

“好了,去吃饭吧!”

林毅点点头迈步而出,陶伯面向老爷、夫人的灵位虔诚作揖,嘴里喃喃道:老爷、夫人安息吧!少爷长大了……

倾诉了一番衷肠之后,陶伯又走进了灶房,烧起热水来,准bèi

给少爷他们沐浴更衣。…,

次晨,林毅、方菲起床,都是穿戴一新,儿子林遥也被打扮得像个富贵公子哥,俊秀异常。陶伯爱屋及乌,目光落在小少爷身上,心里充满了温暖:模样儿真像少爷小时候。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六,吃过早点后,准bèi

好了一切,林毅怀着忐忑的心情,带领着妻儿、念伊、阿忆,去拜见岳父、岳母。方家所在的位置,与老林家间隔着有八条街道,邻里住户大多是达官显贵。

“你们是什么人?”方府的家丁见到五人在门口停步,当即喝问。

“请向……方敬大人通传一声,就说他的不孝女儿方菲回来了。”方菲见家丁没有一个熟面孔,落寞感油然而生,却坦荡回道。

“你…你们不会是攀亲附贵,行骗的吧!”这名家丁不信。方菲听他如此出言不逊,即便再有涵养,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呸……”林遥的口水顿时便喷了过去。

“嘿……你这小家伙…”这名家丁眉心中招,嘴仍然那么贱。

“呸呸呸…呸呸呸…”林遥是喷出了经验,哪会放过他。

“我去禀报。”另一名家丁说着,赶紧逃避唾沫星子。

“小妹……”蓦然间听到有人扬声叫唤,只见右边街道上快步走过来一位青年,“真的是你回来了呀!八年了,嗯、依然是当年的样子,没变。”

“二哥…”方菲见之,欣喜地叫了声。青年正是方菲的二哥方楠,而此时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跟了过来拉住方楠的衣襟下摆,一双乌溜溜漂亮的凤眼,仰着头望了望方菲,然后便直视着林遥。

“颖儿,这是小姑姑。”方楠对小女孩说道。

“小姑姑…”小女孩甜甜地叫唤了一声,真是与生俱来的亲近感。

“哎。”方菲亲切应了声,俯身抱起这个还没见过的侄女,旋即吩咐儿子,“遥儿,叫二舅。”

“二舅。”林遥便也叫了声。

“好外甥……来,让二舅抱一下。”方楠俯身抱起林遥,呵呵笑道:“小妹,真想不到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赶紧进去吧!让咱爹、咱娘瞧瞧他们的外孙。”

“好。”方菲微微一笑,应道。

“林毅,还愣着干嘛?”方楠当先迈步,很是爽朗地说道,“赶紧进来、赶紧进来……”

“是、二哥。”林毅顿时应声道,显然紧张了。

“你,自己掌嘴。”方楠经过那早已傻眼的家丁身边时,随口说了句。

“掌嘴。”林遥在方楠怀抱里,轻渺渺地加了句。

“掌嘴。”颖儿接着便也跟了句,方菲无语。

众人进到方府内,还听着门口打脸的叭叭声响,显然那家丁活该了。

正堂里,方敬坐在太师椅上饮着茶,听了家丁的禀告,“噗”地一声,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方敬呛着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直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她说的,说是老爷的不孝女儿方菲回来了。”家丁清楚地说道。

“啊?菲儿回来了。”方夫人冯氏闻声而出。

“菲儿…”方敬惊喜交集的神色,忽然收敛住,转而板起脸横眉怒目道:“你去明白的告sù

她,我没有这个女儿。”

118.外婆外公,外孙儿

家丁瞧瞧老爷、又瞧瞧夫人的神情,哪敢当真。

方冯氏可是天天盼、夜夜盼着小女儿回家,牵肠挂肚了整整八个年头,此时蓦然间听到了消息,顾不得与强作毫无心肝的丈夫理论,快步迎了出去。

“娘……”方菲望见母亲急切的身影,连忙将侄女放下来,迎面奔上前。

“菲儿,你可回来了。”方冯氏张开双臂,让女儿投入怀抱中。

“娘、娘…”方菲在母亲怀抱里呼唤着,眼泪情不自禁便流了下来,喃喃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好、回来了就好、就好……”方冯氏安慰着女儿,也是情难自禁便热泪盈眶,相拥好半晌,“菲儿,让娘看看,让娘好好kàn

看你。”

“娘。”方菲直起身子,与母亲的双手相握,面面相觑。

“我的女儿……”方冯氏伸手到女儿的脸庞上,充满怜爱地轻抚着。

“过去,叫外婆…”方楠俯身将林遥放下,悄声道。林遥神情有点懵懂,缓缓的默默地走到方菲身旁,却没有开口。

“遥儿,叫外婆。”方菲望见了儿子。

“外婆~”林遥顿时便清脆地叫了一声。

“哟……”方冯氏乍看之下,目瞪口呆的大吃了一惊。

“娘…”林遥在这样的气氛里,感觉羞涩,于是拉住方菲的衣襟。

“娘,这是我的孩儿。”方菲流露出傲娇之色。

“好、好、好……”方冯氏接连说了三个好,神情复杂难言,可见是多么的无奈,却也总得要接受已经即成的事实,“好外孙……来,来外婆这,让外婆抱抱…”

方敬从太师椅上站立起来,想了想又坐了下来,向门外张望了两眼,想出去看看却又按捺住,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坐立不安的心绪稍稍平和。

放下茶杯,方敬手指轻轻弹击桌面,琢磨着待会菲儿进到正堂,自己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她好呢?大发雷霆训斥么?唉!这几年里算是明白了,菲儿养成了自我的个性,受激之下保不准又会做出意料不到的事情来,若再离家出走,恐怕从此就真的不回来了。

就这样原谅她么?哼!老子的颜面何存,如此大逆不道、不孝的女儿……哼!哼!方敬接连哼了几声,气得颌下的胡须都在颤动。

“爹……”方菲的声音飘进来,人影出现在正堂门口。方敬心头激灵了一下,表面却无动于衷,坐在太师椅上有八风不动之慨。

“爹。”方菲小心翼翼迈步走上来,低眉顺眼垂手在父亲跟前。

“哼。”方敬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憋着不吭气,不理睬。

“外公…”林遥踏步走到方菲前面,显得羞涩而亲昵地背靠着娘亲,明亮的眼睛骨碌碌地瞧向太师椅上生闷气之人。方敬神经仿佛被震了一下,也如林遥的外婆那样,是惊得目瞪口呆,连胡须也情不自禁地又微微颤进来。

“遥儿,请外公别生娘的气了。”方菲是早有预料,且已谋划好。

“外公,别生气。”林遥走近前,目光清澈。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孙儿,神态是如此惹人怜爱,方敬就是铁石心肠也会被融化,何况血脉相通的亲情,那里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了。方敬神色舒缓,想伸手过去疼惜一下,终究还是忍住了。

“爹,女儿向您请罪了……”方菲从念伊端着的盘子里,端起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奉上,“请饮茶。”…,

“哼…”方敬发出这一声,却有些扭捏,然而硬是不伸手去接女儿奉上的茶。

“外公~”林遥无需娘亲示意,全然明白此时该扮演关键角色,随着清脆的叫唤声,小手便自然地放在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外公膝盖上,仰视的眼神满是期盼之色。

如此切身接触,让方敬回避不了事实,感觉到血浓于水,怎能漠视眼前这份亲情?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外孙儿,心里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胸怀顿时便舒畅了,埋藏在严父心底的那份爱,转变成外祖父的慈爱,终于流露出来。

“爹。”方菲抓准时机,赶紧献殷勤。

“哼…”方敬又哼了声,瞅了一眼女儿,脸上仿佛又起了层寒霜。

“外公,别生气了。”林遥旋即抓着外公的膝盖摇晃,央求道。方菲当然是乖乖女的样子,俏脸上有讨好之色、有委屈之色、有楚楚可怜之色。终于,方敬缓缓伸出手,接过了女儿端着的那杯茶。

方敬目光落回到外孙身上,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然而茶水入肚之后,神色便稍稍有些变化。于是,便见方敬又认真地慢饮了一口,还微微地闭上双目,那是品的姿态。

“这是什么茶?”方敬脸上带着迷惑地问道。

“外公,这叫‘芳露茶’…”林遥回答道。

“芳露茶?”方敬望着外孙,疑问。

“是我娘亲手制的。”林遥有健康的肤色,有纯真的神情。

“哦?”方敬惊讶,转首问女儿,“如此……如此好茶,真是你制的?”

“爹,女儿为孝敬你,特地为你制的。”方菲回答。

“我娘为了学制茶……”林遥嘟囔着说道,“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她都不陪我。”

“哦。”方敬点点头,顿时有恍然的神情。随之,方敬望着外孙露出了微笑,还伸手摸了摸林遥的脸蛋。

“外公。”林遥便又叫了声。

“嗯。”方敬舒心了、惬意了。

方敬嗜好饮茶,而且很讲究,自负品尽了天下的好茶,从而认为天下之茶,以施州的“玉绿茶”为最,可称极品。作为女儿的方菲,又哪会不知dào

,要使父亲能够原谅自己,要投其所好,那便是准bèi

比“玉绿茶”更好的茶。

当然,像方敬这样嗜好饮茶,又非常讲究之人,虽然见多识广,但也会有偏执的认识,总以为天底下最好的茶,要数施州的“玉绿茶”。方菲却不痴,以年轻聪慧的心怀认为,天下之大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可是,要在天下间找到比“绿玉茶“更好之茶,却并非平凡之人容易办到的事情,方菲便异想天开自己学制茶,竟然真的成功地制出了“芳露茶”,虽然是因缘际会、又条件巧合,但也足以证明:年轻人只要有想法、有行动,便有可能实现。

119.同年同月,同日生

进展到此时,方菲掌握主动,挽着母亲坐到右首太师椅上,将尊堂侍奉到位,林毅拜见岳父、岳母是必不可少的,即使是方敬见到林毅后,脸色沉了下去,但还能怎么样呢?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方敬尽管看不上林毅,硬着头皮也只得接受这个女婿的敬茶。

方冯氏的态度却大不一样,满脸微笑地接过林毅的敬茶,还仔细瞧了几下林毅,那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情,越看越顺呀!

方菲忽然间回来,与父母阔别了那么多年,自然有许多话要叙。换个角度,那就是方敬夫妇都很关心,想了解林毅拐跑女儿的这些年里,究竟日子过得怎么样?当然方敬更像是盘问,林毅肯定会毕恭毕敬的,不过大多的问题,都被方菲抢着回答了,无论如何子女在父母面前都有个共通的原则,那就是报喜不报忧……

大人间谈话个没完,林遥听着听着差点就睡着了,忽然间听到另外的声音。

“你小妹回来了。”

“我小妹?现下在哪里?”

“是呀!就在正堂,跟公公、婆婆叙话呢!还有你二弟也在…”

“哦,那我们也过去坐坐。”

“你说,你小妹私奔了八年,这次跟那个林毅一起回来,而且还生了个野种,恐怕是在外面无法生活下去,要在你家吃软饭了…”

“闭上你的臭嘴,你怎么如此八婆?”

“你小妹随便跟个男人,做出如此事来,难道还不给人说么?”

“那也轮不到你说!”

“你不觉得丢脸,我在你家都觉得蒙羞呢!”

“闭嘴!再聒噪闲话,信不信我休了你…”

“好了,我不说、我不说……”

耳听八方的林遥气极了,眼观六路见这对男女走出房间,显然是要到这正堂来,但林遥非常厌恶之,不仅厌恶女的连带男的也没好感,顿时神念动了动。

“啊……”女人仿佛走路大意了一下,惊呼出声。

“哟…”男人连忙去拉,于是就连带在了一起。

旋即,听见“叭”地一声响,两人都摔到天井里去了,男人结实地压在女人身上。男人晕头转向爬将起来,能稳当站立应该没什么事,再看女人时,摔得是喘不过气来,哪里爬得起来,而且已经是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外面怎么了?”方菲听到动静,站起身来,“好像是大嫂和大哥的叫声…”

“菲儿,别管他们,你大嫂还是那样子,嫁入我们方家这么多年,一点都不稳重。”方冯氏的语气,显然不喜欢这个大媳妇。

“小妹,遥儿今年是多大?”方楠顿时问了句,显然也不想让方菲出去管外面的闲事。

“哦,大楚皇历二六二年出生,已满七岁了,看样子……”方菲落坐望了望侄女,“应该和颖儿差不多吧!”

“嗯。”方楠点点头,又道:“颖儿也是二六二年出生的,遥儿是几月几?”

“九月初二。”方菲回答。

“呀!”方冯氏不禁惊讶出声,喜形于色道:“这么巧,竟然跟颖儿是同一天出生。”

“呵呵,同年同月同日生,这确实太巧了。”方敬也忍不住开腔,没有摆架子,浑然不见外了。

“颖儿也是这一天呀?”方菲哪里意想的到,自己的儿子与二哥的女儿,不仅仅年纪相仿,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么巧合。呆坐在一旁的林毅暗暗诧异,却没有插嘴发言。只听方菲又道:“遥儿是子时生的,颖儿呢?”…,

“午时。”方楠回应,继而笑道,“小妹,看来是天注定,咱们要亲上加亲了。”

“是,真巧!”方菲微笑感慨,望望侄女、又望望儿子。林遥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没有明白天注定要亲上加亲之含意,实在想不到这么说着说着,就被长辈们差不多订下终生。

“颖儿,这是表哥…”方楠手指林遥,眼望女儿,“叫遥哥哥。”

“遥哥哥…”髫年的方颖自然真是,比林遥还懵懂。

“嗯。”林遥随意应了声,觉得这小女孩老是盯着自己看,怪不自在。

“遥儿,叫颖儿妹妹。”方菲也吩咐儿子。两孩子的年纪相仿,分出了大小来,当然要表兄妹相称。

“颖儿。”林遥叫了,却没称呼妹妹。

“哎。”方颖认真地应了声,露出明丽的微笑。

“小妹,你不在家时,咱娘常说颖儿长得像你小时候。”方楠说着莞尔而笑。

“我先前初见颖儿,就有种特别的亲切感。”方菲说着望了望侄女,又望问母亲。

“确实是,跟你小时候一个模样。”方冯氏肯定地应和,侄女貌似姑姑很正常,当然在方菲离家的日子里,看着孙女的模样像女儿,难免带有许多思念的成份。忽而,只听方冯氏又说道,“我看遥儿,模样挺像楠儿小时候…”

“像我小时候么?”方楠顿时又乐了,对林遥说道,“过舅舅这里来,让舅舅看看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陶伯看林遥非常像林毅小时候,方冯氏看林遥模样像方楠小时候,难道方楠与林毅小时候长得像,当然并非如此,此时林毅、方楠都坐在正堂里,完全就是两个样。此刻,林遥并没有听舅舅的话走过去,但众人还是往这边瞅瞅、又往那边瞅瞅,比较了下两人的脸型,还确实有几分相似,都会心微笑了。

端木琪初见林遥那天,就曾说过林遥的模样有三分像方菲,有两分像林毅,当然林遥在陶伯与方冯氏眼中,由于情感因素的倾向,脑海里会有各自偏颇的印象。有血缘关系,貌似就不出奇,但怎么样个貌似法,其实也有讲究。

在民间,貌似谁可不能乱说的,若说人家外甥貌似舅舅,这是正当的好话,若说人家侄儿貌似叔叔,那你不是太蠢、就是别有用心太坏了,别被人家拿刀追着砍你。

“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林遥忽然说道。

“回家?”方菲奇怪地望着儿子。

“我肚子饿了。”林遥说道。

“肚子饿,马上就开饭了。”方敬眼望外孙笑容可掬。

“你在外公、外婆、舅舅这里……”方楠笑呵呵道,“还怕没饭吃么?”

“就是!笨笨的。”方菲也是满面笑容,习惯性地伸食指过去刮儿子的鼻头…

“我要回家!”林遥躲过娘亲的手指,显然是闹情绪了。

“怎么了?”方菲很少见到儿子如此神情。

“我想回家吃陶爷爷做的菜。”林遥满脸认真地说道。其实,当然不是为了吃的那么点事,而是刚才林遥昏昏欲睡时,天耳偶然听到方菲的大嫂那番话,心里还有点怄气。

(这段时间的更新,真有种无以为续的感觉,书友“鉴湖游子”发帖指出这样会流失读者越加恶性循环,建议存些稿连续更,我明白我很感谢,只是我心里也明白,存稿更需yào

激情支撑,若存着存着久不上线,更容易想放qì

,放下易再拿起会很难。因此,我仍然继继xù

续更着,使自己不放qì

。)

(这段时间,舒宸的评价票、jiff的更新票、宫长笑和夜之魑书友的打赏,还有价位书的留言,让我很惭愧也让我很感激,因为你们没有抛弃,因此你们还在。)

(我对小说的兴趣,是因为读金庸小说,应该来说是比较偏爱打斗戏的,也自认为打斗戏会比生活戏写得好kàn

些,但也因为中金毒太深,写打斗总得有个合理的缘由,避免打斗起来是因为无聊。所以目前的情节,我写之时也觉得闷了点,觉得需yào

来个小高潮了,只是技巧真的不高明吧,总想情节应该按照心里的构思走,达到高潮了自然就会高潮。但应该不远了,第一卷大约三十一万字翻篇,更新不给力,等更真的很痛苦,连续看会舒服很多,我也明白,对大家说声抱歉。)

120.逛京师,仙客楼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怎么能连午饭都不吃就走呢?方菲只得是安抚儿子,方冯氏旋即让人拿来点心、水果,虽然点心很精致、水果在冬季里也难得吃到,但林遥对看着便能引起食欲的点心就是不稀罕,对水果更是不屑一顾。

方敬吩咐下去,尽快上菜,随即领着正堂里的一大家子,来到客厅入席落座。美味佳肴陆续摆上桌,相比昨晚在老林家陶伯做的那一顿,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丰盛太多了。

饭局开始,大家的目光便关注在林遥身上,接下来是外公给夹菜、外婆给夹菜、二舅给夹菜……娘亲给夹菜,林遥脑袋瓜子活脱脱地成了拨浪鼓,一直摇个不停。

方菲看出了,儿子哪里是挑食,纯粹就是捣蛋,瞎胡闹。

只是心里弄不明白,儿子如此反常,跟先前的乖巧判若两人,究竟是何缘故?

“奶奶,遥哥哥比我还淘气。”方颖抬首望了望方冯氏,稚声稚气说道。

“嗯,颖儿今天真乖。”方冯氏微笑回应。

“好外孙,想吃什么告sù

外公。”方敬笑眯眯询问道。

“我不想吃。”林遥嘟着嘴。

“爹,别管他了,让他去。”方菲有些无奈,总不能为了儿子一个人的吃,弄得大家都顾不上吃。

到最后,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林遥是粒米未进、滴菜未沾,而大家对付淘气的小孩只能用哄,又不能软硬兼施,在座的谁也拿他没法。

“小妹,遥儿平常挑食么?”方楠问道。

“不挑食,平常爱贪嘴,我也不知dào

他今天是怎么了。”方菲望着儿子,猜想不透,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有次还拿着茶子塞进嘴里,结果苦得够呛。”

“那你平时照看孩子,得多留心些。”方楠道。

“他也不是随便吃,就是把茶子当成栗子了。”方菲解释。

“哦,你们带来的箩筐里,好像有栗子。”方冯氏注意到外孙可能爱吃这个,于是吩咐身边的婢女,“茗香,你去拿些过来。”

“娘,那是生的。”方菲连忙说道。

“那让下人马上去蒸。”方冯氏说着,便即又吩咐婢女,“茗香,快去。”

“我不吃栗子。”林遥嘟囔道。

“那你要吃什么?”方菲问。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林遥嚷嚷。

“好、好、好……回家!”方菲实在没办法,只好满脸歉疚地向父母道别,“爹、娘,我就先带他回去了,明儿再过来。”

方敬见明明很乖巧的外孙,忽然变得如此淘气,也不好挽留了。方菲起身拉着儿子,林毅自然便跟着,方冯氏依依不舍地相送,还有许多贴心话都没单独的机会说呢,看来只能等女儿明天再回娘家来,可是女儿终究是嫁出去了。

方楠拉着女儿,跟随在后面,一行人迈出大门口。

随之见到,街头有个亮丽的身影走过来,流畅的双绕广袖曲裾很大气,外层月白、里层靛蓝相间很灵动,靛蓝的简约纹样点缀着月白高洁素雅,手里随意摆弄着一支横笛,飘逸的青丝衬托出俊俏模样,越发显得风姿卓越。

“姑姑……”

林遥呼唤了一声,正是端木琪的倩影,今日没穿那身祭司袍服,更多了几分婉约动人。

“琪儿…”

方菲、方冯氏、方楠、林毅同时打了声招呼。

“世伯母、菲儿姐姐、方二哥、林毅哥哥。”端木琪逐个招呼,“遥儿,姑姑带你去逛逛京师,好么?”

“好呀!”林遥爽快答yīng



“端木姑姑,我也要去。”方颖开口道。

“好,带你们两个去。”端木琪答yīng



“遥儿,那你跟姑姑去玩。”方菲心情一松,由端木琪带着遥儿,正好可以跟父母多相聚些时间。

大楚皇朝立国之初,从长安迁都至荆州,过了二十余年才新建郢都城,紧靠荆山自然是因为神殿座落于此。

其实,若论地理位置,相较于长安、洛阳、以及荆州城北的原郢都故城遗址,新郢都建在长江、黄河之间,更符合泱泱大楚皇朝的格局。而且,大楚皇朝是修真者苏醒的时代,建筑突pò

以往的雄伟局限,殿堂楼宇的壮观前所未有,长安城、洛阳城、荆州城位于的地方虽开阔,却不及新郢都城依荆山南麓拔地而起,呈现巍巍豪迈气势。

“端木姑姑,遥哥哥还没有吃饭呢!”方颖小小的心灵却记着此事。

“怎么了?”端木琪随口问道。

“遥哥哥淘气,不肯吃饭。”方颖像似告状。林遥心里暗忖道:小丫头片子,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哦,遥哥哥就是个淘气鬼。”端木琪笑盈盈说道。只见,方颖跑到一个摊位前,向摊主要了两串冰糖葫芦,随后端木琪自然过去付了钱。

“遥哥哥,给——”

方颖走到林遥跟前,递了一串过来。

眼见这小丫头片子如此热忱,林遥倒也不好再淘气了,于是伸手接过冰糖葫芦,随即便咬上了一口。

“遥哥哥,好不好吃。”方颖盯着林遥的吃相,问道。

“嗯。”林遥点了下头,迈步而走。

方颖喳喳叽叽,林遥唔唔吱吱,端木琪随着这对璧玉般的小宝贝,信步而行,穿梭在人群之中。此时已经走上了主街道,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阔约六丈,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非常热闹却不显拥挤。

“逛累了么?”端木琪在一座楼宇前停住脚步,“进去坐会儿,歇息下。”

“好呦!”方颖欢快应了声,当先步向台阶。林遥抬头望了眼,匾额上的三个字是:仙客楼。

端木琪带着两个小宝贝,步入仙客楼,径直走到二楼上寻了个坐头,随即叫唤伙计点了些食品。林遥觉察到此楼里的食客,确实并非平常人家,而神识居然感应到,有大巫境的存zài

,咦?甚至还有,好几位凝神还虚境的存zài

……

林遥谨慎小心的观察起来,首先注意到右边隔着四张桌子的那位,白发白须白眉的清瘦老翁,两只正敲击着渔鼓的手指头更是枯瘦如柴,凝神还虚境中期修为,此老翁是林遥出洞天以来所遇见的修为最高者,当然也瞧清楚了此老翁是何妖。

这时,楼梯口又有顾客走上来,林遥随意瞥了一眼,见到又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翁,不过修为只有凝形化神境中期。而且,这老翁是个人,手里拿着块招牌幌子,上面写有“神算”两个字。

“叶老道,你怎的还那么不长进,竟然拿着这破玩意儿招摇,在这京师天子脚下,也不怕被耻笑。”

林遥寻声望去,见说话的这位正捋着颌下五绺清须,神情甚是洒脱不羁,轻袍缓带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凝神还虚境初期修为,面如冠玉。目测到这里,林遥心中有些狐疑,定眼仔细瞧了瞧,确实也是个人。

“元中道兄,三十余年未见,你依然风采不减,还是老样子呀!”叶老道回应。

“叶老道,晓得当今‘昭玄院’的首座是谁么?”

“是谁?不是跟你齐名的韦善俊么?”叶老道随即问。当然不敢肯定了,毕竟是三十多年前的记忆,那时的“昭玄院”首座乃“南药王”韦善俊,和眼前这位有“北药王”之称的李元中齐名。

“汪汪。”狗叫声。

“哈哈!”李元中不禁大笑之。

“叶桦向道友,幸会了。”与李元中同席的一位,顿时拱手招呼了一声。

“道兄是……”叶老道听见这人唤出自己的名号,定眼之下,却仍然不识对方,目光落向刚才吠叫的那只狗,正蹲在这人脚跟旁乌漆抹黑的样子,旋即抱拳施礼:“原来是韦道长呀!久仰、久仰。”

121.乌尨,白蝠灰驴

“叶老道,若非乌尨提醒了你,差点露乖了吧!”李元中眼尖嘴利,“看你还怎么称‘神算’,这可不是我拆你的台,而是你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贫道确实昏庸老朽了,三十年隐于括苍山沉迷易理,所得也只是微末道行。”叶桦向老道感慨不已,继而又道:“在元中道兄面前,贫道这点本领又哪敢搬弄,若不是韦道长身边带着乌尨,还真没有认出来。”

“汪汪~”狗又吠叫了。林遥已然注意到,这只稀毛赖皮黑狗可不简单,若从同是乌漆抹黑的样貌论威风,哪里及得上姑姑的鹫儿分毫,但是若论真实的战斗力,恐怕姑姑的鹫儿就要望尘莫及了。

“看来我的乌尨,比我扬名多了。”韦善俊微微笑道。

“叶老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这三十年来在括苍山潜心研究易理,是颇有所悟了,我倒想见识见识。”李元中很爽快。

“是领悟到了些。”叶桦向谦逊了句,便按捺不住自信,“不管是巫、是道、是佛、还是妖魔鬼怪,无论修为深浅,掐指立辨。”

“噢,你竟敢夸下如此海口?”李元中惊讶。韦善俊也神色一动,以高修为看低修为不难,若以低修为看高修为那可绝非易事,谁敢把话说满。另一边的林遥也惊疑,更加的谨小慎微,神识毫不妄动。

“且试试看。”叶桦向掩饰不住得yì



“当今‘昭玄院’的首座是谁?”李元中随口追问。

“哦,原来是李淳风呀!”叶桦向手指一掐,便即恍然道。自然也明白了,李淳风乃大名鼎鼎的易理全才,李元中如此问了又问,显然是要羞臊叶桦向打着“神算”的招牌幌子。

“还敢夸口‘神算’么?”李元中笑着揶揄,随即示意:“且看看那位,敲渔鼓的老先生是何来路?”

“嗯。”叶桦向点头,手指连掐,却是神色大惊。

“怎么样?”李元中顿时不禁问道。因为,李元中早就觉察到,此老翁为异类,却尚未瞧出底细来。

“唔。”叶桦向紧闭着嘴,神情惊慌。

“怎么样、怎么样?”李元中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不敢说,一说立死。”叶桦向愁眉苦脸。

“有我……和韦善俊道兄在此,保你无虞。”李元中拉上了韦善俊,才敢信誓旦旦打出这张保票。叶桦向于是眼望韦善俊,见他点头认可,脸色才缓和下来。

“此老翁乃混沌初开时的一只白蝙蝠精。”叶桦向话音甫毕,仰天便倒下了。

唿…唿……

两道身影射向那老翁,那老翁的身影却霎时不见,林遥随意地往窗外望去,只见老翁背负渔鼓,向手掌上的折纸吹了口雾气,折纸鼓涨起来便形成了一头活驴,老翁悠然地倒骑在上面,一溜烟远去……

林遥望见此幕情形,脑海里便浮现蝙蝠习惯倒挂在岩洞上的景象,不禁莞尔暗叹: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转眼,见那李元中、韦善俊已然返回,一个翻看叶桦向的眼皮、一个给叶桦向把脉,正紧急地忙于施救。林遥又不禁暗忖:这老翁真是胡说八道,那老翁不过三千余岁,哪里乃是什么混沌初开时的、还白蝙蝠精呢,估计在二千多年前也就跟眼下此狗一样黑不溜秋。

转念又想:方才那老翁将折纸吹成灰毛驴的绝活,却很有点意思。

林遥不识傀儡术,没见过傀儡兽,虽然看出那老翁的毛驴并非幻化,却哪瞧得懂是如何形成的,心里难免有些好奇。

而对于这只蝙蝠老妖,以凝神还虚境中期的修为,当场震死了在两位凝神还虚境初期修为者庇护之下的凝形化神境中期修为者,林遥还是感到佩服不已,觉得大开眼界,领悟到神念竟可以运用至如此程度。其实,林遥在两年前开天眼、天耳的那个夜晚,神念就无意间震爆了一个小巫境的尹姓巫师,只不过并非有心,如今浑然忘了。

此时,韦善俊手摁叶桦向神门穴,李元中掌按叶桦向的百会穴,真气同时运转,蓦然间叶桦向双目圆瞪,睁开了。

“我死了么?”叶桦向醒来张口就问。

“差不多。”李元中收掌,回答。

“那蝙蝠老妖,没有要你的命,否则我们还真救不活你。”韦善俊直言不讳,坦诚说道。

“若是连南北两大药王联手,都救不了我的话,那我死了也活该。”叶桦向已然神气活现,老脸上还有些洋洋之色。

“我们救不活你,你就只能去‘罗酆殿’鬼王那里报到了,你居然得yì

起来?”李元中目光如炬,顿时抢白道。

“见鬼王,我也乐意。”叶桦向神色轻松。

“嘿!”李元中无奈,抬杠道:“像你这么大把年纪,即使成了新鬼,恐怕‘罗酆殿’也不会收留你,只能做孤魂野鬼。”

“叶道友是算准了,那蝙蝠老妖不会伤他性命。”韦善俊忽然明白了,这叶桦向之前的惊恐失色乃是佯装,其用意就是要羞臊必然会出头的李元中,而自己稀里糊涂的被连带牵扯了进去。

“噢,叶老道,你是算计我。”李元中顿时恍然。

“哈哈。”叶桦向扬声大笑,举着招牌幌子溜下楼去了。

“这叶老道,真没出息。”李元中愣是啼笑皆非,不禁埋汰了句。

“李兄,认出那蝙蝠老妖是谁了么?”韦善俊重回坐头,随口问道。

“坊间有诗曰:‘举世多少人,无知这老汉;不是倒骑驴,万事回头看。’这倒着骑驴的,除了恒山通元谷的张果,还会有谁?只是没想到这张果居然乃妖也,我游历北方民间,却也多有听闻他的善名。”李元中回应着,随之也坐定,“他此次到京师,应该也是接到陛下的请柬,来参加十年一度的群仙宴吧!”

“当年,我供职‘昭玄院’之时,据说这张果隐居于中条山,曾去寻访过他几回,却未得见。”韦善俊显然有些遗憾,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原来他隐居恒山通元谷去了……”

歇息够了,美味可口的食品也吃得差不多,端木琪带着林遥、方颖,步出仙客楼。

三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任意闲逛着,林遥、方颖两人见到新奇的事物,便驻足瞅瞅趣味,或跑过去凑凑热闹,端木琪也随着他们去。林遥望见一座楼阁,大门匾额是“文瀚书坊”,顿时迈步走了进去,随后端木琪自然也带上方颖跟着。

林遥首先觉得,文瀚书坊的顾客以及氛围,有种格外的宁静感。一排一排的书柜,林遥信步走过,目光落在一本册子上,封面标着:《神仙传》葛洪编著。

林遥不禁心想:这葛洪,难道是在潮州遇到的那只龟精黄初平的师父,葛洪真人?

“伙计,给我拿这本书。”林遥叫唤道。

“小公子,这本书你能看懂啵?”书坊伙计满脸堆笑。

“嗯,我自己来。”林遥说着只手一招,《神仙传》已到了手中。这伙计顿时愣怔了一下,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身在京师奇人异士见得多了。

林遥随手翻了翻,其实内容一目了然,只觉得《神仙传》记录的人物不外如是,忽然看到了一段文字:“今大宛山中,有青精先生者,传言千岁,色如童子,行步一日五百里,能终岁不食,亦能一日九餐,真可问也。”林遥的目光停顿在这里,不禁暗忖道:这彭祖真够糊涂的,居然连人跟妖都分不清,还活了八百多岁呢!

林遥突发奇想:此青精先生在商王朝时传言千岁,至今过去将近两千年,莫非就是之前在仙客楼见到的那只蝙蝠老妖?

一念至此,林遥微眯双眼聚精会神,旋即运用“预思法诀”,关于蝙蝠老妖经lì

的场景便浮现脑海,随之画面不停地掠过,蝙蝠老妖苍白的须发逐渐变灰变黑年轻了,果然与《神仙传》里记载彭祖所谓的青精先生完全重合。还真有那么巧合之事,林遥收起功法,不禁哑然失笑。

“遥儿,你要买书呀!”端木琪见之。

“看不懂。”林遥将《神仙传》抛给伙计,悠然离去。

122.笛声意境,听风怀古

走出文瀚书坊,林遥被寒风一吹,心里不禁深深叹息:唉,自从伏羲、女娲为天地立规矩以来,妖魔鬼怪退避三舍,混迹人间的都是潜伏势态,那彭祖分不清人类与妖类,倒也不能说是糊涂,只能说是没见识罢了。

“端木姑姑,我想听你吹笛子。”方颖忽然说道。

“好。”端木琪答yīng

,转而问道:“遥儿,你想听姑姑吹笛子么?”

“嗯。”林遥点头应了声。

“那我们到‘听风亭’去,走吧!”端木琪潇洒迈步。

郢都并非建筑于开阔的平原上,因此除了背靠荆山,城池之中也散落着几座孤立的小山丘,后来发xiàn

这几座小山丘不仅没有影响京师的威严,而且还为京城增添了壮丽之色。其间有一座颇为美观,自然便被形象的命名:凤凰岭。

听风亭就建立在凤凰岭的山腰上,能够眺望郢都雄阔的全貌,也可以更真切地感受荆山巍峨的景致。只是在这寒冬时节,没有几个人想跑上来吹冷风,但端木琪带着方颖、林遥兴致勃勃跑上来了。

视野开朗,俯瞰红尘纷扰,远瞻天穹云际,没有比吹奏一曲,更能畅抒胸怀。

端木琪迎风而立,轻按横笛吹奏起来,声音悠扬飘响。

方颖伏着石桌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颏儿,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端木琪吹奏,满脸认真倾听的神情。林遥以前哪里见过笛子,从未聆听过如此优美的旋律,闭上双眼仿佛心儿在飞翔的感觉,妙不可言。

笛声雅致而飘逸,抑扬顿挫忽远忽近,仿佛远到了千里之外,又仿佛近在咫尺之间;音调婉转忽高忽低,仿佛高到了九霄云天,又仿佛低至涟漪水面……

渐渐地,笛声歇止了,林遥陶醉于意境的景象之中,依然享shòu

着余音袅袅。

“端木姑姑,真好听。”方颖清脆的声音,打消了林遥脑海里的画面,仿佛一下子落回到听风亭。端木琪微微一笑,望了一眼方颖,又望了一眼林遥,目光便转向天地之间,暗自感慨:只有站在这“听风亭”,我才能将此曲《高山流水》,发挥得淋漓尽致。

林遥双手扶着阑干,随意瞭望之下,目光落向荆山环抱的那处建筑群,殿堂楼宇庄严肃穆,其中的三座大殿雄伟无比,透着凛然的威势。林遥好奇心起,不禁凝神用上了天眼,只见前面这座大殿门额牌匾上,赫然标着“神殿”两个字。

旋即,林遥的目光飘移进去,望见大殿正中的上首位置耸立着一块石碑,左右各立着一尊玉雕人像。左边男的持“矩”、右边女的持“规”,这两尊玉雕的形象也非常特殊,林遥却真zhèng

的认识,果然是伏羲、女娲两位大神,玉雕前面的底盘镶着那幅女娲的手笔《山河社稷图》,顶面悬着伏羲的手创《八卦图》,而石碑上刻着两个浮光灵动的大字:天地!

如此情形,林遥当然毫不意wài

,回想七千多年前,尽管林遥是不识字的睁眼瞎,但有两个字的印象,仿佛烙在脑海里永远都不会磨灭。

而这两个字,便是“巫”与“道”。

之所以那么的印象深刻,是因为“道”字乃“人首龙身”,正是伏羲、女娲的形象化,也就是眼下神殿里那两尊玉像的样子,而“巫”字乃伏羲手执的“矩”与女娲手执的“规”横竖相结合,蕴涵的意味不言而喻。懂得天地之道,掌握天地之规矩,是为巫也。

林遥修得“预思法诀”以来,之前许多未解的疑惑,大半年里都分析透彻了。当初父亲教他识字时,林遥以为方块字是新出现的事物,后来翻看《说文解字》还以为真的是仓颉创造,直到在《尚书》序言里,发xiàn

这样一段文字:“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

林遥这才心中释然,不禁又用“预思法诀”去想文字的脉络,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伏羲为始创造文字,开人文先河,最大贡献者其实是羲皇、娲皇的小女儿,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天女七公主瑶姬,“道”字即是出自瑶姬的手笔,文字的形象特点很柔美;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到轩辕黄帝时期为一变,最大贡献者就是仓颉了,整合炎帝神农部、轩辕部、九黎部的文字,再加以创造,注入了刚健之气;又是几千年的发展下来,到嬴政称始皇帝时期又一变,最大贡献者便是李斯那个坏蛋了,统合周朝末年各诸侯国的文字,成了如今的样子。

李斯写得一手漂亮书法,为人却有点投机取巧,在周朝末年发展成熟的文字,到了李斯手上几乎没有创造性,都是在各诸侯国的文字里挑选,哪个字入眼便保留下来,其余的统统废除掉。因此,当今的文字美观有余,个别的却也显得过于繁冗,而不够简洁精练。

总之,当今时代的文字,依然为伏羲、女娲时代之延续,犹如血脉相承。

心底通明之后,林遥再看《说文解字》时,看着看着便忍不住好笑,《说文解字》居然连“巫”字都胡解一气,要知dào

是先有“巫”字,才有“王”字,才有“正”字。想当年在那个物竞天择异乎残酷的洪荒时代,若没有伏羲、女娲为天地立规矩,何来王道天下?何来正道江山?“巫”“王”“正”的原始形象,几乎就是一点点的区别。

林遥眼里的《说文解字》,简直就是谬误百出,经常呆在书房浸泡的林遥发xiàn

,谬误百出的书籍太多了。每当读到谬误的地方,林遥便念叨孟夫子曰的那句:“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感慨之后,接着又乱翻书,翻着翻着便有所发xiàn

,先秦的书籍谬误较少,而秦皇朝六百多年里的书籍谬误就多了,司马迁的《太史》索性就从“五帝本纪”开始,干脆避讳伏羲、女娲时代的事迹,直到楚皇朝时代出现的书籍谬误才有所改观。

通过书籍,林遥发xiàn

当朝之前的人类认识里,最大的谬误便是将“天方地圆”当成“天圆地方”,这样的谬误可不像将“乌尨”当成“乌龙”那般微不足道。

令林遥百思不解的是,在前朝绘有的伏羲、女娲画像来看,人类明明知dào

伏羲手执的是“矩”用来划方形,女娲手执的是“规”用来划圆形,为何还会将“天方地圆”误解成“天圆地方”?即使不清楚伏羲矩划六合八荒、创制《八卦图》,女娲规划四海九洲、绘制《山河社稷图》,难道连伏羲指天、女娲指地都分不清么?

这样天大的谬误,使得人类的眼界发生错位,认知逐渐变得模糊混乱,目光狭隘到方圆之内、甚至方寸之间。在过去的几千年岁月里,妖类越活越明白,人类却越活越糊涂,曾经甚至沦落到那么糊涂的地步,林遥当时想着想着,情不自禁便仰天长笑。

此时此刻,林遥望着神殿里伏羲、女娲的玉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恍惚间不由得痴了,眼睛里耸立的“天地”石碑、伏羲女娲手执规矩的玉像逐渐模糊,合成了一个大大的“巫”字。

123.曲折婉转,孤魂野鬼

(回头看了眼上章,发xiàn

我在关键的字眼上写错了,就是神殿的玉像伏羲执“矩”、女娲执“规”,这不是虚构的,伏羲女娲手持“规矩”图出自汉代,发xiàn

自己的笔误,忽然想到“天方地圆”与“天圆地方”若非认真分析,便容易颠倒,“规矩”一词划圆的规在前面而伏羲女娲分别拿的是“矩规”,总之伏羲女娲传达的信息,准确为“天方地圆”,可以理解为“天乃方正之道、地乃圆融之道”。)

端木琪带着方颖、林遥下山时,没有走上山时那条路,而是沿着石阶从东面转过南边去了。山脚树林间有楼台轩阁,显得格外清静,林遥经过时向大门匾额上瞥了眼,望见“凤麟书院”的字样。

林遥虽然已经读过不少书,却不知眼前的凤麟书院,那是与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齐名的四大书院之一。

当前是年关时节,凤麟书院里的人影,寥寥无几。

转眼到了除夕,林毅自然免不了,要带妻儿到父母坟头拜祭。千万年来,尽管几经改朝换代,无论如何也没有改变的是,祭天地祭祖先的传统习俗,依然如故。林遥跪在爷爷奶奶的墓碑前,焚香烧纸钱,在如此情形之下,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脉,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虾蟆妖,而是龙的传人。

跨入新的一年,元宵节过后,林毅收拾行装准bèi

回林荫庄了。

“陶伯,你也收拾一下,跟我同去。”林毅对老管家说道。

“林家老宅,总得有个人留守。”陶伯道。

“就是一所老宅子,谁又能够搬走不成?”林毅干脆道,“你为我们林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上了年纪,我也放心不下你一个人,还是跟我回林荫庄去,享享清福吧!”

“老奴这辈子,碰上林老爷就是天赐的福分,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老奴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估计还有好些年头可活的。”陶伯耿直地唠叨起来,“我留守在老宅,若少爷不得空回来,逢清明、除夕,也有个人去给老爷、夫人扫墓、年祭,初一、十五便给老爷、夫人的灵位上炷香,保佑少爷、少夫人、小少爷平平安安,若少爷哪天回京城来,多少也方便。”

“陶伯…”林毅是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

“少爷,你就放心去吧!”陶伯苍迈的声音,却透着祥和。

林毅无法说动这位老管家,只能拿了三十两银子,交到陶伯手里,请他好好保重身体,别舍不得生活开销。

收拾停当,林毅带着妻儿特地去了趟外家,跟岳父、岳母辞行。方菲又要远离双亲自然是依依不舍,临别时方冯氏将贴身丫鬟茗香送给女儿,显然是陪嫁的意味。

“茗香,今年多大了?”方菲走在路上随口问了声,娘家人感觉亲切。

“婢子有十四岁了。”茗香回应。

“嗯,与念伊年龄相仿。”方菲随口说着。

“二小姐,让我抱着小少爷走吧!”茗香很开心的样子。

“我自己会走路。”林遥被娘亲拉着,嘴里嘟囔道。

茗香腼腆着脸吐了吐舌头,却愣是盯着小少爷,林遥走自己的路,毫不理睬于她。到了老林家,带上念伊,阿忆仍然挑着担子。

陶伯送他们到码头,林毅等六人上了客船,回头却望见方楠带着方颖,正往码头赶过来。

“二哥。”方菲随即走下船,要跟方楠道别。

“小妹,船要开了,快上去。”方楠远远招呼着。方菲于是转身,又上了客船,却见方楠抱着方颖快步也上到客船来,客船顿时便起航开走了,林毅向陶伯挥了挥手。

“二哥,你这是去哪?”方菲问。

“去你家作客呀!不欢迎么?”方楠回答得有些调侃。

“欢迎、当然欢迎。”方菲不禁笑了。

“反正,我也是闲人一个。”方楠说道,“生于官家不入仕途,难得可以借此机会,去趟江南游玩。”

“闲云野鹤不好么?就是没见你离开过京城几次。”方菲说道。

“在咱爹、咱娘眼里,我是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方楠莞尔而笑。

“爹爹……料想是交待你什么了吧?”方菲笑问道。

“就你最机灵!”方楠回应,“还不是,爹爹放心不下你么,说我整天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因此派我去你那看看,看看你的生活到底如何,了解下真实情况。”

“爹,我难受。”方颖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方楠转眼望向怀抱中的女儿。

“颖儿,脸色有些难看。”方菲站在对面瞧见,不禁当心道。

“估计是晕船。”方楠说道。

“呃…”方颖忍耐不住,反应出来了。

“那怎么办?”方菲只能干着急,却是没办法。

“只能,尽快哄她睡下。”方楠道。

“呃……呃…”方颖吐了,吐得一塌糊涂。

林遥瞧着有些不忍,终于动了动念,让方颖睡了过去。客船行进,从运河驶入汉水,一路顺流而下,到武昌歇宿。

次日继xù

行程,方颖又吐得不成样子,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气色明显憔悴下去,哪里还有往时的活泼劲儿。林遥瞧在眼里,只有再次动了动神念,让方颖一路沉睡。这晚在九江城歇宿,林毅觉得如此下去,到达杭州还有几天的行程,恐怕七岁的方颖会挨不住,于是建议弃船上岸,换乘马车走陆路。

方菲、方楠自然也觉得,改走陆路最好。从九江过了鄱阳湖口,林毅一行八人便在一个小镇上岸,寻到两辆马车,直接买下。

换乘了马车,去林荫庄的路线却变得曲折,在小镇上没有找到地图,只得先到景德镇再行计较。方颖乘坐在马车上,气色逐渐好转,到了下午精神也恢复如常了。傍晚时分,顺利抵达景德镇,买到了地图,便即找了一家客栈打尖。

林毅在睡觉前,要上一次茅房,已经习惯了。

林遥忽然觉察到,此间客栈里有阴灵,天眼环顾之下,却发xiàn

一个鬼影,正躲在父亲走进去的茅房黑暗角落里。

那还得了,林遥便要动用神念,赶紧弄死这只鬼。嗯?林遥陡然觉得有点奇怪,此鬼见父亲走进去,怎么哆哆嗦嗦的感到害pà

,是什么原因?林遥好奇心起,顿时按捺住灭杀的念头,注意力当然毫不放松,仔细观察着。

此鬼害pà

的神情,确实假不了,林遥见父亲好整以暇解手完毕,顿时注意到父亲命魂的微光、以及天魂的毫光,并非如平常人那般。特别是天魂的毫光,跟黑暗角落里的鬼影相形之下便会闪动,明显有股凛然的气势。

林遥瞧得明白,一个人的天魂在与阴魂相形之时,自然便会有反映。而眼前此鬼,不过是魂影新嫩,见了父亲天魂散发的毫光,自然就会感到害pà



仍然让林遥惊异的是,父亲天魂的毫光,尽管无法跟修真者相比,但也不似平常人那般微弱,却不知因何缘故。

当然,林遥感到由衷的高兴,心情爽朗之下,也不会有灭杀生灵的念头了,暗忖道:你这孤魂野鬼呀,小爷今个儿就放过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祝你好运了。

“遥儿,你在乐什么?”方菲注意到被窝里傻笑的儿子。

124.武夷宗的道长

“娘,我们要回自己家了。”林遥坐起身来道。

“回自己家,就把你乐成这样子。”方菲的神情有些无奈,“娘家不是自己家,难道林家老宅也不是我们自己家呀!”

“外公、外婆,二舅、二舅娘,小舅、小舅娘,大舅、大舅娘,姨母、姨父。还有这表哥、那表哥,这表弟、那表弟,这表姐、那表姐,这表妹、那表妹的叽叽喳喳……”林遥掰着手指头念叨了一番,然后怪声怪气道:“烦都把我烦死了。”

“遥儿,不许这样说!”方菲板起了脸,却忽而自己忍不住扑哧,笑喷了出来。

“你们娘儿俩怎么了?大晚上的这样开心。”林毅走进房来。

“此次回来,真应该带遥儿到他姑奶奶、姑爷爷、舅奶奶、舅爷爷、姨奶奶、姨爷爷家去串串门儿。”方菲也掰着手指头,满脸捉狭的神色。

“唉!”林毅叹息一声,满脸认真地回答,“都这么多年没走动,我恐怕认不准门。”自从家道中落之后,这些亲戚便断了,那时林毅的年纪也还小,如果想续上关系的话,实在说不定会有认错门的可能。

“真烦人!”林遥吐出一句,缩进了被窝。

“遥儿是怎么了?”林毅望了眼被窝,转而望向妻子询问。

“我逗他呢!你却当真了。”方菲笑盈盈说道。

林毅惟有摇头苦笑无语,旋即伸个懒腰,显然是有些疲累了。今天换乘马车,但是没有雇到马夫,便由阿忆驾一辆,林毅亲自驾一辆,估摸着方向走的路程又是颠簸不平,从早到晚跑下来车马劳顿不用说,人也确实困乏。躺上床,眼睛一眯便睡着了,睁眼时已经是东方破晓,正月里的曙光,给人的感觉格外暖和。

用过早点,林毅在地图上找准了路线,随即也就动身起程。方菲拉着林遥、方楠拉着方颖、茗香和念伊相跟着出走客栈,阿忆与客栈的两名小厮已将马车打理好。

“师叔,你看那个小孩。”景德镇街头路口,有四人停顿下来。

“真是好苗子。”为首之人望了一眼,便赞道。

“可惜了。”随之另一位男子开口,却是摇头微叹。

“子齐师兄,怎么可惜了?”最后那位女子不解地问了声。

“你没看出来吗?那小孩已经修了巫法。”

“哦。”女子定眼望过去,缓缓点了点头,也感叹道:“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捡到宝了,却未料到空欢喜一场。”

“如此好苗子,估计是千载难逢,天下难找!”为首之人赞叹不已。

“师叔,再千载难逢的苗子,都已被别派捷足先登收了,我们在这里只能瞅几眼,又有什么用呢?”女子颇为无奈地说道。

“过去探问下情况,或许还有机会。”为首之人当先迈步。

“三天来,师叔终于热心了,恐怕却是白忙活。”女子冲为首之人的背影皱皱鼻子,窃窃私语。

“师叔显然是见猎心喜。”

“在这三天里,我们找到的苗子,资质确实太普通了些,都还不及我那就别说曹师弟和宁师妹了,也难怪师叔会上心。”

“唐师兄,哪有像你这样谦逊的?”女子随即回应,师兄妹三人信步走着,跟上为首之人,来到了林毅、方楠一行人面前。

林遥当然已经留意到他们,为首之人面貌清癯,一袭直裰青衣,修为达到了凝形化神境后期,其后的二位男子有凝形化神境中期修为,女子也有凝形化神境初期修为,四个人的身上都带着宝剑。

在直观上,林遥虽然将此四位人类妖修结成丹的情况窥测得一清二楚,却是瞧不出他们有多大年龄,面对修真者自是不会冒然运用“预思法诀”。人类之中有如此多的妖修,林遥至今仍然没弄明白,心里难免好奇,到底是因何原故?

“这位先生、夫人,贫道有礼了。”只听为首的青衣人开口搭讪。

“道长,有何事指教?”林毅打量着回应。

“冒昧问一下,贵公子是拜了何人为师?”这贫道倒也不绕弯儿,直言相询。自然,从林毅、方菲和林遥的面相上,已经瞧出他们正是孩子的父母。

“这个…”林毅转头与妻子相视一眼,觉得有点不便回答。

“贫道乃武夷山施岑真人座下弟子洛明非,今日在此与贵公子萍水相逢,可见我们有师徒缘分。”这人报上名号,也非常干脆地表明了意图。

“小妹,武夷宗是修真名门大派,竟然认为遥儿有资质,快让遥儿拜师呀!”方楠压着嗓子却按捺不住兴奋之色,没等方菲回话,又转而抱拳恭敬地向洛明非施礼道:“原来是武夷山天游宫的道长,幸会幸会。”

“客气了。”洛明非春风满面,神态潇洒不羁。方楠旋即,又向方菲望眼过去,很是期盼小妹赶紧抓住眼前的机会。

“琪儿说过,要来带遥儿走。”方菲面对头脑发热的二哥,无奈地轻轻说道。

“啊?”方楠惊呼了一声,顿时恍然明白过来:遥儿有修道的资质,也有修巫的资质并不奇怪,端木琪如今是神殿的祭司自然早就发xiàn

,武夷宗虽然是修真大派,但又怎能跟巫山相比,自己稀里糊涂的纯粹就是瞎激动,以小妹如此玲珑剔透的人儿,面对眼前这样的机会却不动声色,又哪会没有原因。

“洛道长,感谢你对小儿的垂爱,就此别过。”林毅简捷地婉拒了,方菲施了一礼,拉着林遥上了马车。

“告辞、告辞。”方楠拱手讪讪道别,随即拉着方颖坐上马车,茗香和念伊也坐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林毅坐在前头,驾着马车,慢慢向城外驶去。

“师叔,落空了吧!”女子目送着两辆马车驶离。

“那也不见得。”洛明非愣怔了半晌,顿时迈出步伐。

“人家摆明谢绝了,还怎么不见得?”女子芳名宁佩英,心直口快,莲步跟随上去也不慢。随后的师兄二人,唐姓者单名浒,曹姓者名子齐,听着师妹跟师叔拌嘴,都笑而不语。

“你没有察觉到么?那小孩虽然修liàn

了巫法,但是尚未拜师。”洛明非分辩道,“只要还没拜师,我们就不见得没有机会。”

“察觉?今天我才察觉,师叔居然是心细如发的人。”宁佩英说着,不禁流露出嬉笑的神态,继而又满脸正色道:“我从来只是听闻,师门在招收弟子时,设置重重难关来考验求师学艺者,哪有师门为寻找弟子,而屈尊的道理?”

“这丫头,竟然比她师父还要迂腐呀!”洛明非无奈笑了。

“师叔!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师父。”宁佩英急眼了。

“好,不说你师父。”洛明非爽快地应道,“放眼当今之天下,修真宗门林立,大派名师可以拜求,然而如此千载难逢的好苗子,却是可遇不可求。况且,眼下邪魔外道猖獗,如此好苗子若是落入他们手中,到百十年后那还了得。”

“师叔,方才听他们的口音,估计是京城人氏。”曹子齐判断分析,指出道:“那小孩的巫法,很有可能是神殿某位祭司传授。”

“这可说不定,以七星教在神洲大地上盘根错节的趋势,众多邪徒什么地方的口音没有?”唐浒顿时,提出了不同意见,“而神殿的祭司,发xiàn

好苗子向来是直接送上巫山,却哪里见过私相传授的,因此我反倒认为,传授这小孩巫法的也许是七星教,很有可能就是玉衡堂。”

125.分析,盘根错节

“嗯。”洛明非微微点了下头,沉吟道:“我心里有所担忧的,便是这种可能性。”

“即是如此,又有什么可担忧的?我们将这家子截住,抢下那小孩不就得了。”宁佩英哪里乐意晾在一边,适时便轻巧地说道。

“呵呵,宁师妹提出的办法,我觉得可行。”曹子齐笑道。

“我也赞成,那小孩的父母显然是刻意隐瞒,干脆截下他们来盘问,若落实是七星教的邪徒,那还客气什么?”唐浒跟着表示认同,却又道:“若这小孩真是七星教的小魔徒,收留在咱们武夷宗门下,恐怕会惹来大麻烦。”

“会惹来什么麻烦?唐师兄是当心这孩子魔性深种,长大后会成为祸害吗?”宁佩英设问,又批驳道:“那你太不自信了,不自信也就算了,难道连师门也信不过么?咱们将这一家子截下来,使孩子脱离魔爪那可是天大的恩德,拜入咱们武夷宗门下潜移默化,魔性自然而然便去除了,哪还会分不清是非好歹。”

“乱猜测。”唐浒不禁莞尔。

“咱们跟七星教的冲突,也并非一次两次了,却向来是咱们在明、他们在暗,让咱们吃亏不少,甚至因此而折损不少同门。”曹子齐说道,“截下这个小孩,若真能够引起七星教的抢夺,惹来大麻烦倒也绝非坏事,说不定就此让七星教暴露出来,从而扭转局面。”

“年前,掌门收到一份‘崇道院’传达的消息,神殿怀疑在暗中操控七星教的,是巫山逆徒巫啸生。”洛明非说着,神色有点忧虑。

“巫啸生?”宁佩英迷糊地问,“很厉害么?”

“巫尊何叹涯的十二位亲传弟子之一。”洛明非顿时回答。

“何叹涯的弟子?”曹子齐惊讶。

“这就难怪了,七星教单是‘玉衡堂’就如此难以对付。”唐浒道,“只是这巫啸生的名头,相比何叹涯的其他十一位弟子,却显得默默无闻,不知师叔了解多少?”

“之前,我对巫啸生此人也是一无所知。”洛明非道,“掌门收到消息后禀告师伯,师伯以及我师父召集我们商讨此事,我才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师祖和师叔祖也会有所隐瞒么?”宁佩英问道。

“宁师妹,瞎说什么呢?”曹子齐不禁埋汰了句。

“师叔,师祖和师叔祖怎么说的?”唐浒欲知情势。

“没有向你们透露,倒确实是担心在后辈弟子里,会糊里糊涂的引起慌乱。”洛明非直言不讳,继而道:“两位老祖对巫啸生此人,了解的也不多,但既然是巫尊何叹涯的亲传弟子,又哪会是简单的人物?据传达的明确消息,这巫啸生当年叛逃巫山,曾盗走一部禁典《北冥诀》,因而提醒各宗门警惕些。”

“传闻,巫尊他老人家最得yì

的功法是‘河洛诀’,不知这‘北冥诀’又是怎样厉害的功法?”唐浒道。

“莫非,就是玉衡堂修liàn

的邪功——吸星大法?”曹子齐推测道。

“我们所见到的玉衡堂,那些凡人教徒修liàn

的‘吸星大法’不过是表面现象,估计七星教有资质的弟子都明白,‘吸星大法’并非指这些凡人教徒能够吸收到星辰的灵气,而是指七星教的头目以传功为名,斗转星移地吸取这些凡人教徒努力修来的那点真元,但这在‘北冥诀’里,也仅仅是皮毛而已。”洛明非对关于“北冥诀”的事情,却曾经有些记忆,“在八十年前,神洲大地上接连的有修真者离奇遇害,验尸发xiàn

都是被吸尽了真元,起初还以为是有妖魔出世祸害人间,后来神殿追查到,乃是一位来自翼洲的巫修所为。”

“来自翼洲的巫修,羽人?”宁佩英随口问了句。

“是羽人,但他们也是龙的子孙,在‘凝翼诀’没有施展的状态下,模样跟我们没有区别。”洛明非回答,继而又道,“大楚皇朝以前,由于炎黄血脉之外的修巫资质被禁咒封印,生活在翼洲的羽人虽然都是龙的子孙,却因为并非炎黄血统而修不了巫法,自然就失去施展‘凝翼诀’的能力,从而无法飞越茫茫沧海,两千多年来神洲与翼洲那可真是天各一方,断绝了联系。自从巫尊何叹涯破解了禁咒,神洲大地上华人的修巫资质苏醒过来,翼洲大地上羽人的修巫资质同样也随之苏醒。”

“当年,若是巫尊没能破除禁咒,那该多好呀!”宁佩英叹道。

“这是什么道理?”曹子齐觉得师妹此话未免心胸狭隘。

“夏王朝仰仗九位大巫、依托九鼎神器,施下‘非炎黄子孙而不得修巫’的禁咒,我认为是多么英明的抉择,一言九鼎便禁绝了夷狄修liàn

强横的巫术,难道不好么?”宁佩英理直气壮,“隐居巫山有纯净血统的炎帝部落后人,又并非无法将正宗的巫术传承下去,再说咱们道修也照样可以传承巫术呀!何必煞费苦心破解禁咒,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多生事端,致使如今不知有多少巫修祸乱天下,而且这个巫啸生还是巫尊的亲传弟子。要我说,七星教的横空出世,追根究底何叹涯才是罪魁祸首,一点都不为过。”

“宁师妹,哪有你这样看问题的?”曹子齐找不到理由反驳。

“呵呵,宁师妹的话,确实也有些道理。”唐浒笑道。

“就是!”宁佩英显出自信。

“佩英,如此信口雌黄,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洛明非出声责备,让小辈如此肆无忌惮下去,恐怕今后迟早会惹上是非。宁佩英受到批评,顿时觉得心里有点堵,但见师叔阴沉着脸,就没敢顶嘴。

“师叔,那翼洲的巫修后来怎么样了?”唐浒随即问起。

“当年神殿的大祭司,是何叹涯的一位师弟姜承凡,追捕整整一个月,却还是让这位翼洲的巫修飞走了。”洛明非便接着说道。

“就这样便让他飞走了?”宁佩英不禁问。

“肯定不会,堂堂大楚皇朝的神威,哪可能容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洛明非莞尔而笑,继而道:“何叹涯亲自去了趟翼洲追剿,据说那巫修逃窜于流波山脉东藏西躲,又南遁亡命于榑桑森林,何叹涯从流波山脉、榑桑森林一直追至揄洲,最终在碧澄沙漠里将之击毙,我推想《北冥诀》便是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哦,原来如此!”唐浒恍然叹了声,又道:“如《北冥诀》这样邪门的功法,当时就应该毁掉才对。”

“所以我说嘛!祸根便在于此。”宁佩英率性如斯。

“不然。”洛明非有些无奈,“本朝从定鼎天下以来,巫尊何叹涯进而平服九洲、威加四海,收缴那些邪魔外道的法诀禁止流传,存放着也无可厚非,至于落入逆徒之手,即是神仙总难免疏忽大意的时候。”

“师叔,此地已经远离景德镇,道路两边都是树林,没有其他路人。”曹子齐顾盼之下提示,“可以截住那家子了。”

“好,追上去。”洛明非顿时发话。

此刻,正当洛明非一行四人,尾随追上林家的两辆马车时,迎面霍然出现一群人,摆明都是七星教的服色。

“洛明非,本堂主恭候你多时了。”有如洪钟的语调,随之响彻。

126.玉衡堂的挑战

“玉衡堂堂主?”洛明非却叫不出对方的大名。

“正是!”对方应答很干脆。

“看来,我们中圈套了。”洛明非低声咕哝了一句,心底想当然便认为:这家子人果真是七星教的邪徒,以此资质绝佳的小孩作诱饵,将我们四人引致此地来。

林毅见到眼下的阵势,自然想避之为吉,前路却被这伙蓦地里冒出来的人挡住了,于是勒着马准bèi

绕道离开。眼前这伙人,其中两位横跨几步,仍然挡在林毅的马车前,分明是不让溜走,迫使林毅只得强行将马勒住。

“怎么回事?”马车里的方楠忽而问,刚刚颠簸的厉害。

“爹爹,有坏人挡道。”方颖年龄虽幼,却也心灵剔透。

“或许,不关我们的事吧!”方菲希望路途能够平安。

洛明非注意到这微妙的情形,心头顿时一喜一忧,喜的是方才之判断乃误会,这家子竟然并非七星教同伙,忧的是此刻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使这家子脱离险境呢?若无法相救这家子,那资质绝佳的小孩,终归还是要落入七星教手里。

林遥在马车里悠然坐着,现下的状况哪能逃得过他的天眼,连先前武夷宗这四人的那番谈论,天耳也听了个完整。七星教拦截在此地的共十人,修为最高者是那位首先发话自称“本堂主”的达到了小巫境后期巅峰,还有一位小巫境后期跟随在他左侧,另外有三位小巫境中期,其余的五位也有小巫境初期修为,相比武夷宗的四位“妖修”,那是形成了压倒性优势。

“本堂主亲自出马,对付你们四人,还用得着设圈套么?”对方满脸不屑的神色,瞪着洛明非凛然道:“那就让你死个明白、让你们死而无怨,也让邓某领教一下你们武夷宗的绝学,赶紧亮剑吧!”

“且慢!”洛明非不卑不亢,伸出的手旋即指向前面两辆马车,神色自若道:“让这些闲杂人等滚蛋,洛某今日除魔卫道,可不想伤及无辜。”

“这两位大哥,请让下。”林毅趁机便和气地讨路。

“将小男孩留下来,你们便可以离开。”挡在右边的那位爽快回答。

林毅愣住,后面武夷宗那四人想收遥儿为徒,前面这伙人也点明要把遥儿留下,如此看来是遇上大麻烦了。

洛明非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下却是相当吃惊,情势比估计的要坏多了。

“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装腔作势满嘴的假仁假义,然则满肚子装的全是坏水,言行举止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阴谋圈套。”这位邓姓堂主,大笑着讥讽,“若这些人果真是闲杂人等,你们会巴巴地跟踪至此么?”

“你意欲为何?”洛明非脸色深沉下去。

“如此千载难逢的苗子,况且已经修liàn

了巫法,任督二脉已通,那不是更适合我们玉衡堂么?”邓堂主面有得yì

之色,继而道:“若拜入你们武夷宗,别说误人子弟,简直就是浪费了如此好苗子,待我送你们四位归天,这小孩自然归我来调教。”

话音甫落,只见邓堂主的身影纵然向前,随之法诀使出,一道青焰激射而去。面对这道青焰,洛明非闪避自是不难,但恐怕站在后边的三位师侄躲不开,再则身为师叔在关键时刻又哪能退缩,无论如何都必须接招。

霎时,洛明非迈步迎将而上,青袖挥洒以强劲的法力抗衡,劲道与青焰凭空相碰撞,激荡着两旁树林摇晃。

三方人马,都感受到强烈的威压,只有林遥觉得不过尔尔,却还是留意着局势。林遥起初认为,这武夷宗的四个人,面对目前这十位七星教的好手,实力明显悬殊,应该设法脱身才对。眼下,双方的领头人交上了手,林遥便又想,这洛明非倒有些担当,在此节骨眼是得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缺乏这份魄力那肯定只剩下绝路。

洛明非自然想到,在如此敌强我弱的局面下,跟对方领头人对诀,将之击败是惟一的翻盘机会,否则连带师侄三人,都无疑要葬身于此。

邓堂主的攻势挥洒自如,激射而去的青焰一道比一道强劲,洛明非神色凝重,全力以赴接招,虽然得以一一化解,却显而易见落于下风。林遥瞧在眼里,对局势丝毫不意wài

,妖修与巫修同等修为,哪能占得了上风,况且这洛明非的修为要逊于邓堂主三分。邓堂主露出冷笑之色,手上法诀一变,同时弹出五道青焰,去势更加迅疾,洛明非识得厉害,纵身后跃随之念动剑诀,背上长剑刹那间出鞘,旋即迎上青焰。

剑光闪动,伴随着激激激激激的五声响,青焰消逝,长剑犹在。

洛明非顿时反守为攻,毫不停息催动长剑,只见半空中的长剑带着呜鸣之声,散发着寒光射向对方。

“来得好!传闻武夷宗的《天游剑典》如何之神妙,今日正想要见识一下,看是否浪得虚名。”邓堂主嘴里说着,双手运起功法竟是迎住了长剑。

“哼。”洛明非沉住气,剑诀变化。

只见两人间的长剑,骤然如锥子般旋转起来,逐渐地向邓堂主逼近过去,速度却是不断递增。邓堂主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却是眼睁睁看着抵挡不住,顿时只得身子凌空,避过了这长剑的来势。

长剑冲射过去,瞬间倒转方向,飞回到洛明非手上。洛明非长剑在手,剑诀变化,只见剑qì

纵横,攻向邓堂主。

邓堂主收起狂傲姿态,双臂挥动间,一团赤焰激射而去,瞬息间赤焰与剑qì

相碰撞,光芒激烈辉映,场面变得惊心动魄……

暗地里观察的林遥也随之来了劲头,真没料到这武夷宗的洛明非亮出剑后,居然能够跟邓堂主拼个旗鼓相当。此举,打破了林遥心底固有的认知,一直以来都认为妖修与巫修同等修为,妖修必然会斗不过巫修,原来并非如此。林遥顿时恍然大悟:世事无常,凡事又哪有绝对呢?

林遥在读书之余,心里时常暗笑人类越活越糊涂,此刻忽然发xiàn

自己囿于成见,看事情其实也稀里糊涂。

的确,林遥在洞天里宅居七千年岁月,对当今之世的许多事情,要么看得非常透彻、要么囿于成见太深,比如武夷宗这四人在林遥眼里,理所当然的被认定为妖修。即便,林遥偷听到他们在谈话间,自称为道修,仍然认定他们修的是妖法。

当然,林遥此刻对洛明非使出的神妙剑诀,心里很有些惊奇。

林遥哪里知dào

,武夷宗成为修真大派,凭的就是在剑上的造诣,因此武夷宗其实还可称之为剑修宗派。

武夷山脉,得名于彭祖的两个儿子彭武彭夷,武夷宗的创派祖师彭抗真人虽然也是彭氏后裔,却是师承于“灵剑子”许逊,彭抗与师弟施岑以《天游剑典》创立武夷宗,《天游剑典》可以说是集剑法之大成。

127.七星连环镖

“这玉衡堂,怎么如此猖狂?”方楠带着好奇之心,掀开车帘探出头,要见识一下传闻中的邪魔外道。

“二哥…”方菲神色有点焦急,但方楠没有回应,瞧着外头竟是心无旁骛。方菲惟有暗自叹息,二哥的性子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的坦荡,洒脱不羁。

“娘,我们不怕。”林遥感觉到娘亲的手心发汗。

“嗯。”方菲转首望向儿子,心下稍定。抬眼,见到对面茫然呆坐着的侄女,神情楚楚可怜,便说道:“颖儿,到小姑姑这边来。”

“嗯!”方颖立即点头,父亲此刻关注着外面却没顾上她,于是坐到方菲的右边,抬着头相望道:“小姑姑,我们不怕。”说完望向坐在方菲左边的林遥,露出清新的笑容。

林遥愣愣的,暗忖道:小丫头怎么老学我说话?

外面,剑qì

霍霍焰光烈烈,洛明非与邓堂主的较量,还难以分出胜负。两人势均力敌,愈斗愈形成僵持状态,邓堂主有些不耐烦,却顾着脸面没有以众凌寡;洛明非久战不下,神色虽然镇定自若,却是暗暗心焦。

“武夷宗好大的名头,而今看来,《天游剑典》也不过如此。”观战的七星教一方,那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突然发声。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大多名不符实。”有附和声随之响应。

“洛明非败象已显,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又有人发言,紧接着七星教这些人仿佛都闲得慌,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起来。

“慢慢看好戏!”

“嘿嘿,且看他能够挣扎到几时。”

“拼死顽抗,倒也值得钦佩。”

“死撑,撑到底还是个死,若不是堂主有心要完整见识下《天游剑典》,这洛明非哪有顽抗的机会……”

“胜负未分,你们这些歪门邪道,在那胡吹什么大气呢!”宁佩英实在听不过去,愤nù

呛声道。

“嘿!这姑娘居然不服,我们站在这里还有九人,任你挑zhàn

谁,看是你在吹大气还是我们在吹大气。”七星教一方,立即有人接腔道。

“我会怕你不成!”宁佩英见对方发话之人,也不过是小巫境初期修为就如此嚣张,顿时手捏剑诀便要挺身而出。

“师妹!”唐浒迅速伸出手,将宁佩英背上出鞘的长剑按下,“稍安勿躁,他们的用意是要扰乱师叔的心神,你这样一搅和,不是正中他们的奸计么?”

“哼!”宁佩英恍然醒悟,只得生闷气。

“怎么了,临阵退缩了呀!”对方顿时反唇相讥。宁佩英被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瞪着眼愣是没吱声。

“啧啧,这姑娘生气时的那模样儿,真是我见犹怜。”对方猥琐的目光不怀好意瞄了两下,发出轻浮的感慨。

“潘兄弟,又动心了啊!”

“动了,心痒难耐,连我的神魂都在荡漾……”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堂主将洛明非收拾了,我们就将那两个男的收拾掉,至于这位姑娘嘛,就留给你做小…”

“不要脸的混帐东西!”宁佩英俏丽的容颜都被气绿了,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娇叱之下旋即念动剑诀,背上长剑脱鞘而出。

“呵,她比我还要心急哟!那我就只好上了。”七星教姓潘的嬉皮笑脸了一句,扬手间光芒四射。

刹那间,钉钉钉!

啪!

宁佩英祭出的飞剑,竟然被对方的三支星形飞镖打落了,而对方的这三支星形飞镖只是稍微迟滞,紧接着还有四支同样的星形飞镖,正迎面更迅疾地飞射而来。宁佩英惊得花容失色,慌忙纵身后跃,唐浒、曹子齐见状同时祭出了长剑,迎将上去阻击飞镖。

钉!钉!钉钉钉钉钉!

镖剑碰撞,激出点点炫光,飞镖的汹汹来势被飞剑掩盖,姓潘的微笑着手一招,七支星形飞镖调头而回。虽然阻击成功,唐浒、曹子齐两位却着实感到惊骇,毕竟眼下此人在对方阵容里,那可是修为最低的几个小巫境初期之一,这如何能够了局?

就在这当儿,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调头而回的七支星形飞镖,骤然间全部在姓潘的身上穿胸而过……

曹子齐、唐浒顿时傻了眼,因为明白地望见姓潘的身上出现七个窟窿,鲜血顷刻喷射而出。这急转之下的变化,真是太过诡谲,即使姓潘的收回法器的方式再独特,也绝没可能异乎寻常到如此境地……

叭!姓潘的软倒了下去,便没有声息。

“哈…”宁佩英喜不自禁,笑出了半声却生怕看到的是幻象,硬生生顿了半晌,不敢相信地向两位师兄求证:“你们有没有瞧见?那人被他自己的法器射穿了……”

“当然。”唐浒点头道。

“师妹,你没事吧!”曹子齐更关心的是她。

“他倒下去了,是死了么?”宁佩英接着询问。

“估计,是死了。”唐浒虽然想不通,但能确定自己亲眼目睹的情景。

“哈哈哈哈哈哈……”

宁佩英狐疑的神色舒展开来,顿时放声大笑,唐浒莞尔,曹子齐惟有无奈地摇头。

七星教一方,与此同时也有人摇头,有人叹息,低声议论。

“潘兄弟向来颇受灵王的赏识,没料到竟如此丧命。”

“唉!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真是玄之又玄。”

“当日,灵王赐予潘兄弟这套‘七星连环镖’时,曾嘱咐过他,这套法器威力强dà

却十分难以驾驭,在没有修liàn

到收发自如之境,不要轻易祭出来对敌。”

“可惜了,潘兄弟得到灵王器重,却无福消受。”

“这套‘七星连环镖’虽然不简单,但还称不上法宝,达到小巫境也应该完全能够驾驭得了。”那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再开口,自然不跟其他教众一般见识。说着,只见他随手捏个法诀,散落在众人身后这套刚喋血过的‘七星连环镖’纷纷飞起,随着他运转自如的手法盘旋几圈,然后在他招手间,这套‘七星连环镖’便随之向他手上飞去。

临近之时,惊奇的事情再次发生,‘七星连环镖’的去势骤然变得猛烈起来,并且自动变更轨迹。旁人没有瞧明白,这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却霎时惊觉,‘七星连环镖’已经莫明其妙的脱离了掌控,说时迟、那时快,迅即使出‘风遁术’躲闪开,才幸而逃过此劫。

“没想到,这套‘七星连环镖’竟是如此的诡异!”这位小巫境后期修为者眼望落空在地的七支星形飞镖,不由得发出感叹。其他的教众不禁面面相觑,全都感到诧然,均想:这套‘七星连环镖’竟连副堂主如此修为,都没能够完全驾驭住……

此刻,老实坐在马车里的林遥心想:这人有小巫境后期修为,果然相对机警狡猾,竟没有中招。

谁又能料想到,这套“七星连环镖”之所以如此诡异,是因为有人在暗中操控,而且使用的手法居然是“御物诀”,很寻常的巫术而已。

128.四象八卦,捣鬼破阵

“那姑娘太得yì

了,我去收拾她。”有位小巫境中期修为者说了句,忽然向宁佩英攻击过来,瞅着“七星连环镖”诧异的众位便都纷纷转移目光。

“我来应付,你们小心。”唐浒抢上两步挡在师妹、师弟前面,旋即亮出剑式,飞身迎上敌人。

“师妹,剑!”曹子齐使了个剑诀,将宁佩英的剑招回来。

“有意思,咱们也不以多欺少,就一对一跟他们较量下。”那位副堂主淡然自若地表示,刹时身形快似迅雷,直向曹子齐闪击过去。

“好!这姑娘就归我了。”另有位小巫境中期修为者,随之袭向宁佩英。

曹子齐、宁佩英哪敢轻率大意,两人使出剑诀严守门户,却仍然感到强烈的威压直面扑过来,毕竟眼前的敌人,修为相对都高了一个阶次,根本没有胜算。

敌方的威势迫得曹子齐、宁佩英御剑艰涩,是不住的连连倒退,直觉得都快要透不过劲来,真的陷入命悬一线之境地。就在这时,斜刺里来了一股凛冽的剑qì

,蓦然间化去敌方的威压,曹子齐、宁佩英瞥见是师叔插手相助,紧绷的神经顿时稍微缓解。

然而,洛明非暂时化解了两位师侄迫在眉睫的危机,却没能改变局面。紧随着,七星教邓堂主的猛烈攻势,便让洛明非只有忙于招架的份,曹子齐、宁佩英仍然是大敌当前。

“四象剑阵!”洛明非低呵一声,首先脚踏“青龙”方位。此刻,宁佩英距离师叔最近,毫不迟延便脚踏“朱雀”方位;曹子齐的反应也不慢,旋即便脚踏“玄武”方位;唐浒也会意到了,倒退纵跃回来随之脚踏“白虎”方位。

顿时,四剑联袂合并,威势陡增。战团中的七星教四人,错愕间感觉到气焰被压制,连忙后退数步,以避其锋芒。

“陆剀兄弟,你看该怎么对付他们?”邓堂主好似垂询的语调问那位副堂主,继而向众属下使了个眼色,同时脚踏方位直面着洛明非。

“堂主,到了这份上,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那副堂主陆剀随口应声,脚下也踏着方位直面曹子齐。顷刻间,另两位还有四位掠阵的巫修火速加入战团,随之都踏着方位,将洛明非、曹子齐、宁佩英、唐浒的“四象剑阵”包围了。

“他们布的应该是八卦阵。”唐浒不禁推测道。

“乾位、坤位相对应,是‘先天八卦阵’,不可大意。”洛明非识得厉害,迫于无奈陷入如此局面,情形很不妙。

“明白就好,所谓后天八卦,那是你们道修玩的。”邓堂主流露出轻蔑之色,巫修的八卦概念确实没有后天。

就在这片刻间,局面便被眼前的玉衡堂八人扭转,“先天八卦阵”的威灵已然将“四象剑阵”的气势笼罩住,武夷宗四人只能努力支撑。洛明非心知肚明,以阵对阵显然是下策,但迫不得已走到了这一步,惟有稳住阵脚,寻找绝地逆袭的机会。

林遥观战到这里,心想:看来武夷宗的四个家伙败局已定,作恶多端的七星教真是无处不在,既然狭路相逢又被我撞上,就必须得灭灭他们的威风!嗯,正好可以试试像那只蝙蝠老妖用神念直接将人震死,真是酷毙了。

顿时,林遥天眼瞄向那位邓堂主,神念迅即放出。之所以那么利落,便锁定那位小巫境后期巅峰修为的邓堂主作为目标,是因为林遥心里有底,自知修为绝对在那只名叫张果的蝙蝠老妖之上,而邓堂主身为眼下七星教一方的首领,当然也更容易被关照到。

然而,只见那位邓堂主猛然打了个激灵,却并没有如林遥意想般的那样暴毙。反而,林遥感觉到自己的神念颤了一下,仿佛被一股强dà

的灵力阻拦,心里头不禁纳闷:奇哉,难道七星教还埋伏着有高手?还是我的神念竟不如那只蝙蝠老妖?怎么可能?莫非他们施展的先天八卦阵,具有如此古怪的灵力?

同样纳闷的还有两个人,其一自然是邓堂主,莫明其妙的受到神念侵袭,但又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另一个,就是与邓堂主针锋相对的洛明非了,两人先前的对决形成僵持局势,此番以阵对阵比拼,洛明非想找对方的破绽,然而压根就没料到露出破绽的会是邓堂主,当陡然间发xiàn

时,难免迟疑不决。

洛明非沉着谨慎了点,眼下的机会便稍纵即逝。

林遥使用神念,在技术性上还确实欠缺了些,但邓堂主能够安然无恙,却哪有什么高手在暗中相助,倒真是凭借着“先天八卦阵”的威灵,因而避免了此劫。

若论神念的强dà

,眼下七星教的九个人,就是加起来跟林遥相比,也不过是多几个小巫见大巫。但是,阵法的奥妙在于浑然一体,增持的威力绝非一加二等于三那么简单,因此场上玉衡堂八人施展的“先天八卦阵”,威力当然不止是八个人相加的合力,而是相当于八八六十四人合而为一,形成的整体威势自然非同小可。

所以,林遥偷袭邓堂主的神念,不仅被“先天八卦阵”的威灵抵抗掉,并且还生出反弹之力,而林遥的神念落到邓堂主身上就只有零星半点了,哪里还能伤人。若非林遥的修为足够高深,达到了凝神还虚境后期,恐怕受伤的反而是自己。

林遥用神念偷袭不成,认真观察“先天八卦阵”的变化,瞧出玉衡堂八人脚踏的方位,与那日在听风亭窥见神殿里的八卦图吻合,又想到那次在潮州姑姑施展除虫术的法坛上,烛光呈现的也是八卦形。只是八卦的奇妙,以及方位变化的玄奥,林遥始终琢磨不透。

当年伏羲威震天下,林遥对八卦图的神奇自然早有印象,只是没有切身的感受。直到去年,林遥跟姑姑在潮州才有机会领略,但那施展除虫术的法阵威灵,在曾经吃虫比吃米还要多得多的林遥眼里又如何能够勾起特别的兴趣,因而并没有在意。

今天,林遥总算是感受到了,伏羲八卦的威势。

可是,目前被困在“先天八卦阵”里面的武夷宗四人,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林遥瞥见那套“七星连环镖”,旋即暗暗捏了个法诀,地上那套已是无主的“七星连环镖”便骤然腾空而起,直向“先天八卦阵”乾位上的邓堂主飞射而去。关键时刻,林遥来不及考lǜ

是否能够破阵,只要先把局势捣乱。

刹那间,“七星连环镖”进入“先天八卦阵”的控zhì

范围,去势便陡然放缓,仿佛飘荡在空气中,即使林遥已经尽量增加法力驱动,仍是没能提升“七星连环镖”的速度。

尽管慢慢腾腾,却始终瞄准着邓堂主不断地挺进。洛明非见此情景,就像面临深渊绝境时看到浮木飘来,颓唐的精神旋即振作,知dào

逆袭的机会已经来了。邓堂主背对“七星连环镖”临近,无论如何应付,“先天八卦阵”露出破绽都在所难免。

果然,邓堂主为了避开“七星连环镖”诡异的袭击,闪动了方位,然而闪动方位致使“先天八卦阵”的气场松懈,蓦然间那“七星连环镖”却声势大增变得劲疾非常,如影随形紧紧瞄准着邓堂主不放。

邓堂主越是闪动,牵连着整个“先天八卦阵”越发松懈,反而使“七星连环镖”的势头越加猛烈。眼见避无可避,邓堂主迫不得已凌空而起,此刻的“先天八卦阵”又被“四象剑阵”缓过劲来了,洛明非与之大战半天,摸准了他的路数,绝杀的一剑适时祭出,是矫若游龙快如惊鸿。

惊觉的邓堂主顾此失彼,避过了诡异的“七星连环镖”,却迎上了突如其来的凌厉剑锋,瞬息间被穿胸而过,随之猝然殒落。

“好。”方楠瞧得起劲,忍不住赞了声。只见,那套“七星连环镖”失去目标,仿佛一下子没有了灵性,顿时便都坠落在地。

“七星北斗!”那副堂主陆剀见此突变,紧急更换阵式。

情形转化,包抄的局势变成对峙局面,武夷宗的“四象剑阵”仍旧是“四象剑阵”,但龟缩的态势已然焕发风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豁然显现神威如狱。

“沈庆,夺下那小孩先走一步!”陆剀旋即又呼喝道。洛明非听得神色一惊,瞥了眼那位掠阵的虽然只是小巫境初期修为,但抢走那个小孩肯定轻而易举,目前“四象剑阵”要想迅速击破对方的“七星北斗阵”根本不可能,玉衡堂还留有此手真的太绝了。

“不好了。”方楠也听得明白,见那位巫修领命正向这边而来,顿时惊慌失措。

林遥愣是向舅舅望了眼,懵懂的表情之下,却暗暗盯住那名叫沈庆的巫修,又使起坏来心里还冷笑着:你要跑过来找死,小爷也就只好勉为其难,送你先走一步。

旋即,便见那套“七星连环镖”,又诡异的腾空而起。林遥经过一回生、二回熟,再次祭起“七星连环镖”,轻松的仿佛信手拈来。转眼之间,半途中的沈庆虽有所警惕,身上却是无法避免的蓦然间多了七个窟窿,就这样莫明其妙归天了。

“哈哈,有意思。”方楠瞥见这一幕,忽然笑了。

“撤!”陆剀有些惊惧,目睹本堂兄弟又一个毙命在此“七星连环镖”下,那就绝非偶然的诡异事件了。况且,连堂主也都罹难,凭自己的修为可不敢托大了。

洛明非看对方准bèi

撤离,哪还有恋战之心,这场遭遇能够拼出如此局面,未折损人手已经是万幸,因此自然就见好就收了。陆剀撤tuì

要紧,三具尸体全都顾不上,只是在脱离视线之际回眸望了一眼那套“七星连环镖”,转而又望了一眼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方楠,心头稀里糊涂地想:难道此人隐匿修为深藏不露,装出这副样子在暗中捣鬼?

“师叔,玉衡堂这些邪魔外道真的撤了。”唐浒缓和过来。

“师叔,我们埋了这三具尸体,尽快回山吧!”曹子齐心有余悸。

“他们的这套法宝,还真有意思。”宁佩英望向落在地上的“七星连环镖”,眉开眼笑地说着,信步走了过去。

“师妹,这些镖诡异,别去碰!”曹子齐见宁佩英伸手去捡,当心地叫唤道。

“别瞎恐xià

人。”宁佩英随口顶了句,当即将一只镖捡了起来,哪里有什么事,接连便将另六只也全都捡起来,“关键时刻,这套法宝可是帮了我的大忙,还帮了我们的大忙,可见它具有惩恶扬善的灵性,既然跟我有缘,那我就收下它了。”

洛明非心里想着,不知是哪位前辈暗中相助,神识悄然四下里探测,随后又从林毅的两辆马车,仔细地观察过去,除了早就知晓林遥的身上有些巫法,并未发xiàn

新的情况。

“娘,我们快些回家吧!”林遥催促上路。

“嗯。”方菲点头,向外面喊话道:“毅哥哥,走吧!”

“驾——”林毅发出一声,马车朝前驶去,扬起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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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没有灵魂的蜻蜓

一路向东,寒意被明媚的阳光消融,天气逐渐地暖和。

踏上戴垟地界,林遥望见路边的寸草新芽,算起日程来已经是正月底,春回大地让人倍觉清爽。

“真是好地方呀!”方楠探头望着雁荡山赞叹。

“走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快到家了。”方菲随意说了句。

转眼间,到了林荫庄大门口。虽然鞍马劳顿,方楠却显得精神十足,硬是急着要四处去闲逛一下。

于是,方楠带着方颖,方菲带上林遥相陪,茗香和念伊两个丫鬟跟在后面。林毅将车马交给阿炳照料,边收拾行囊,边向小厮苏落简单地询问了下庄里的情况,随后着手准bèi

接风洗尘的晚宴。

“小妹呀!”方楠从葡萄架底转到了枣树下,忽然说道,“站在林荫庄的地里头,我怎么感觉欠缺点什么……”

“欠缺什么?”方菲随口问。

“在这江南之地,你有着如此大的一个庄园,却只能翘望山色,而不见湖光,有流水往前方远去,又不见小桥。”方楠微微眯起双眼,仿佛意犹未尽,“本该有的诗情画意,却美中不足,难道你不觉得可惜么?”

“我已经很知足了。”方菲淡淡一笑,素手轻轻贴在身边儿子的脸蛋上。

“嗯?”方楠睁大眼睛,望着阔别有八年的妹妹,“见到你此刻的神情,我才发xiàn

,你不像小时候了。”

“这是自然。”方菲云淡风轻的笑容没有儿时那么烂漫,却平添了几分凄美,让眼前的春景黯然失色,宛若雨后彩虹般动人。

“其实,我早就发觉了。”方楠莞尔道,“尽管你在爹娘面前,努力地表现出一副当年的乖巧,说自己离家的这几年里生活无忧,过得一切都很顺利。二哥也是当爹了的人,心下哪能不明白,生活并非少年时想象的那么轻松,你这些年定然不容易。”

“唉,总算一切还好啦!”方菲不由得叹声道。

“也确实,比我预料中要好的多了,居住的是新宅院,而非茅草屋。”方楠笑道,“我还真没想到,林毅这书呆子,竟然有种地的本事。”

方菲注视着眼前的茅庐,多少风风雨雨的清贫日子,一家三口相依相伴的那些岁月又浮现脑海,心里头顿时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感觉真的是恍然若梦。

此刻,林遥安静地呆在娘亲身旁,神情也有些恍然。不过,林遥恍然的并非往事,而是在琢磨一个人的诡异行为,到底要想干什么?

从景德镇开始,途中被七星教玉衡堂的人阻击,那武夷宗的洛明非却仍然没有死心,让三位师侄自行回去,而他单独跟踪着两辆马车,一路来到林荫庄。在路上,林遥对洛明非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也不怕他图谋不轨。没曾想,洛明非居然跟到了林荫庄来,林遥就未免有点忧虑了,赵家一窟鬼可绝非这家伙的对手,无疑是个麻烦事。

当然,若洛明非要在林荫庄找麻烦,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洛明非藏身于一棵大树上,并未进入荫冈的范围,林遥自然明白原因,林荫庄的果木树长到目前,还都不够高大。

到了夜晚,赵家有六只鬼出来游荡,洛明非随即也发xiàn

了。只见他飞身而下,此刻呆在正厅宴席上用餐的林遥神色被牵动,心里盘算着该以怎样的方式对付这武夷宗不知好歹的家伙,却听得洛明非开口说话。

“你们这些鬼魅幽灵,为何在这里?”洛明非出现在六只鬼前方。

“你是何人,黑夜里到林荫庄来干什么?”其中有只鬼立即凛然问道。

“贫道乃武夷山洛明非。”面对如此情形,洛明非越发觉得蹊跷,虽然没把这些鬼放在眼里,却是很干脆地报出名号。

“我们是赵家一窟鬼,奉神殿祭司端木琪之命,在此守护林荫庄。”那只鬼顿时也表明形势立场,当即又问道:“不知这位武夷宗的洛道长,黑夜至此有何贵干?”

“这?”洛明非差点噎住,心里头顿时是哭笑不得,事态摆明之下敢情是自己冒昧,不合时宜显得理亏了,只好圆场:“贫道路过此地,就不打扰了。”

言毕,洛明非飞身而起,消逝在夜色中。

没去多远,洛明非在一个山丘上停住身影,心里琢磨着:如此就打道回武夷山,未免太灰溜溜了吧!

洛明非自然清楚了,传授那小男孩巫法的是神殿一位名叫端木琪的祭司,难怪人家的父母瞧不上武夷宗,之前师侄曹子齐的推断倒是没错,现在事情虽然透彻,心境却没法畅快起来。百余年修行,洛明非向来逍遥自在惯了,尽管辈分早已经成为师叔祖,然而自己还一直没有开始收徒,此次难得勾起了意愿,到头来纯粹成了忽悠。

在此时此刻的黑夜里,洛明非浑然没有往常的豁达,自然也就洒脱不起来,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郁闷,那是相当失落。

洛明非望着苍穹,望着乌黢黢的虚空,忽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痛快地想:这小男孩既然尚未被送上巫山,我怎么就不能争取呢?

次晨,一只蜻蜓飞进了林荫庄的东厢房,林遥旋即起身下床,盯着这只蜻蜓仔细地瞅来瞅去,不禁暗暗诧异:怎么会跟真的一样?

初春时节,当然不可能真的有羽化的蜻蜓,而眼前这只蜻蜓也并非妖蛾子,因为它本身没有灵力,也没有灵魂。却是如此的活生生,林遥用天眼观察之下,当然也瞧清楚了,它只是草叶编织而成。

林遥顿时又想起了,年前见到过的那只蝙蝠老妖张果,他那头倒着骑的灰驴,也只是一张折纸而已。然而,林遥却没有看明白这是什么术法,因此心里挺好奇。

转眼,蜻蜓展翅从窗户飞了出去。林遥寻思了一下,随即跑向大门,快步出了林荫庄来到东厢房的窗户外面,那只蜻蜓正在有规律的盘旋。

“少爷、少爷……”自然是苏落追了出来,“大清早的,少爷要去哪?”

“你看那——”林遥随手指了指,“有只蜻蜓。”

“蜻蜓?”苏落抬眼望去,疑惑地喃喃:“这春天还刚到来,怎么就有了蜻蜓呢?”

林遥眼见蜻蜓飞动的规律转变,呈直线方向离开,渐渐出了荫冈范围。顿时,林遥往马路上跑去,跟踪着那只蜻蜓,进入荒野之地。

“少爷…”苏落急急忙忙追在后面,眼看离林荫庄渐行渐远,“少爷……少爷……别跑啦…”

“你没力qì

的话,就先回去!”林遥的声音远远传来。

“唉,少爷、少爷……”苏落焦急地又奋起直追。

蜻蜓飞上了一座小山,林遥心里当然明白,是武夷宗那个叫洛明非的家伙要将他引来此地。林遥何惧之有呢?只是倒也想瞧瞧这洛明非在打什么主意,便索性将计就计飙飙地跟着蜻蜓跑来了。

眼前的这座小山丘,跟雁荡山脉其它的峰峦相较之下,虽然只能用矮字来形容,却也是陡峭险峻,常人要爬上去并不容易,但对于任督二脉已通的修巫者而言,哪里会有难度。

随即,林遥仅凭着巫力,紧紧追向那只蜻蜓,爬到了山顶。然后望见,蜻蜓落在洛明非手上,成了草叶编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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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各有各的心思

“你想捉它?”洛明非拈着草叶蜻蜓走过来。

“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林遥懵懂的表情,神仙也看不透。

“这是它原本的模样。”洛明非微微笑道。

“那它又是怎样变为会飞的蜻蜓?”林遥还真想弄明白,便很自然地问道。

“想知dào

?”洛明非脸上有些得色。武夷宗虽然主修剑诀,但洛明非游戏人间,却所学颇杂,像这样会飞的草叶蜻蜓,其实只是简单的傀儡术。有史记载精于傀儡术的,从周穆王时期出现的“偃师”以来,就要数“公输门”以及“墨家”了,然而这两个春秋战国时代显赫的名门名家,到后来不仅没能阻挡秦国横扫天下的铁骑,并且都遭到了灭顶之劫。至于原因非常明晰,“墨家”奉行的是天下“非攻”,而“公输门”则是为楚国效命,自然都成了秦国一统天下的绊脚石,难免不被重点打击,从此销声匿迹。

“嗯!”林遥点头,一副小孩子好奇的神态。

“瞧仔细了。”洛明非说着,向草叶蜻蜓吹了口灵气。旋即,便见草叶蜻蜓成活了,展动着翅膀跃跃欲飞。

“好玩。”林遥显得十分高兴,心里却寻思着:操控方式肯定有其独特性,尽管看起来像似妖法的凝形幻化,其实存zài

本质的区别,在草叶编织上应该也有玄机。

“想不想让这只蜻蜓听你的指挥?”洛明非笑容可掬,指引着蜻蜓飞了起来。

“嗯。”林遥又点了一下头,暗笑道:听我指挥的蜻蜓多着呢!

“那你拜我为师,我就将法门传授给你。”洛明非感觉已经十拿九稳了,便不失时机地说道。

“你是谁呀!我又不认识你。”林遥忽然变脸,说完转头便走,非常麻利地往山下溜去。

“呵……”洛明非浑然没有意料到,顿时的反应有些傻冒,真是哭笑不得。

“少爷、少爷……你可下来了。”苏落无法爬上山,只能等在山脚下。

“我们回去吧!”林遥步伐轻盈,神态洒脱。

“少爷,你跑那么快、爬那么高上去,追到了那只蜻蜓没有?”苏落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还不禁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追到。”林遥嘴里随意回应,心头想着事情:这洛明非太自以为然,之前若非小爷在暗中相助你们,你哪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早就呜呼哀哉了。

林遥嘴角上扬,心底暗道:还想让小爷拜你为师,你才多大呀!承shòu得起么?

从辰时出来,回到林荫庄已经是巳时,艳阳高照。

“遥儿,大早上的,你去哪儿啦?”方菲见到儿子便问,此刻正厅里林毅、方楠、方颖都在,早餐已经吃过了。先前,准bèi

好早餐的时候,却找不到林遥的人影儿。

“没去哪。”林遥回答,径自吃起早餐来。

“二舅和颖儿妹妹第一次来我们家作客,你可不能像平常那样,只顾着自己玩耍。”方菲通过回京城这一趟,发xiàn

儿子在很多场合有失礼貌。

以前,方菲眼中只有儿子的乖巧,如今忽然感觉到儿子有些不合群,甚至有点孤僻。这些年里,也只是戴小黑偶尔过来找儿子,但儿子却从未要去找人家,更不会跟戴垟其他年龄相仿的小孩玩在一起,倒让方菲很省心。当然,儿子有许多的伙伴,蜜蜂呀、蝴蝶呀、蜻蜓呀、青蛙呀、咕咕叽叽的数不清……

在京城,回到娘家的几次,方菲见儿子从不跟年龄相若的表兄弟姐妹凑热闹,当时也没放心上。现在回顾起来,再加上归程途中歇宿景德镇那晚,儿子说出的那句“烦都把我烦死了”的怪调子,方菲就难免多心了。

“噢。”林遥应了一声,揣摩到娘亲的心思,“颖儿,等我吃完饭,带你去玩。”

“好呀!”方颖盈盈走过来,坐到林遥旁边的位置上。

“遥儿说话,像个大人。”方楠不禁笑道。林遥听着这句话,却是心灵跳了一下,随即揣摩起二舅的心思来,可感应到的竟只有空阔。

“有时候,也太不懂事了。”方菲向来都不会如此认为,此刻却有感而发。而心里还有些不顺畅,当年发xiàn

儿子可以跟小动物勾通,从来都是暗暗欣喜儿子的天赋异禀,现在觉察到儿子厌烦同龄人,忽然让方菲有纠结感。纠结着自己,是否对儿子过于溺爱了,然而毕竟是独苗,心底不由得感叹,如若再有个孩子那该多好,遥儿若有个妹妹或弟弟陪伴成长,便不会那么孤孤单单,养成怪癖。只是,生命中许多的期盼,又哪会事事如愿,方菲忆及怀着胎儿时摔的那跤,能够勉强生下遥儿已经是万幸,还要奢望什么呢……

“你呀!”方楠望着小妹,摇了摇头道:“遥儿这才多大的人?”

“遥哥哥,我们一样大。”方颖清脆的声音。只见她望着林遥的吃相,亮晶晶的眼睛灵动有神,一副比自己吃还津津有味的样子。

“你吃饱了么?”林遥问道。

“嗯。”方颖微微点头。

“呐——”林遥却夹了一块豆腐,伸到方颖嘴边。

方颖稍稍愣怔了下,便张开小嘴巴,含住豆腐吃进嘴里,脸上还露出甜美的笑颜,尽管只是煎过再煮的家常豆腐,也好似美味无比。

“遥哥哥。”方颖粉嫩的小手,指着蘑菇,“我还要吃这个——”

林遥便伸出筷子,夹起了一片,依然喂给她吃。干蘑菇炒的是新鲜鸡块,却是蘑菇比鸡块更入味,蘑菇里渗透的鸡肉香,着实令人回味无穷。林遥瞧着方颖的吃相,暗忖道:小丫头片子,没有吃饱就没有吃饱,刚刚却不肯承认,终归还是禁不住了吧!

然则,林遥虽是没有误会,但也没有真zhèng

瞧透。方颖看着林遥吃确实也想吃了,却与饱不饱没有多少关系,而是小孩子在这个年龄的天性使然,很莫名其妙的没有食欲,或则莫名其妙地就又有食欲了。

如此纯真,对于林遥这个吃遍万物的妖孽,反而难以懂得。

林遥、方颖此刻的情景,落在方楠、方菲、林毅的眼里,那就是两小无猜,多么美好的画面。

“林毅,陪我下盘棋。”方楠站起身来,轻轻说道。

“好。”林毅微笑着随即起身,跟方楠出了正厅,“二哥,我们就在书房下么?”

“你说呢?”方楠反问。

“听二哥的。”林毅自然要尊重舅子。

“来到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还躲在书房里下棋,那不成书呆子了。”方楠望着林毅莞尔而笑,继而道:“我昨天看见,你们以前住的茅庐那边有个凉棚,正是下棋的好地方。”

“那好,我去拿棋。”林毅说着走进书房。一会儿,手里捧着围棋、胳膊挟着棋盘走出来,跟方楠出了庄子,向茅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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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青梅竹马的故事

初春时节,荫冈显得有些冷清,冬眠中的青蛙还未苏醒,蝴蝶、蜻蜓无踪影,勤劳如蜜蜂也全都窝在巢孔里。

稍微热闹点的地方,就是咕咕咯占据的梨树底下了,而今年的小鸡仔尚未孵出来,蚂蚱又不会那么早出现,那些长大了的公鸡、母鸡只能四处去扒泥土,寻找着蚂蚁磨嘴取乐,否则就只有没精打采的晒太阳了。

枇杷刚刚结出嫩果子,正逢花期的青梅,却是去年才种下。

青梅果树处于萌芽中,然而这块地里头,却出现了一匹漂亮的小黄马。

“遥哥哥,那有匹马儿——”

方颖望见,清脆的声音又响起,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在活泼的方颖面前,林遥调皮不起来,向来低调行事的老妖哪会在人家小女孩面前随意显摆,因而显得有点点木讷。

林遥望着眼前的小黄马,心里暗忖道:这洛明非赖在那个山头上三天了,不仅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居然还重施故伎……

小黄马没有多高,身躯跟狗狗差不多大,悠然地吃着嫩草新芽。

此时,林遥仔细观察之下,发xiàn

小黄马也有内脏结构,虽然只是竹条编织而成,却是心、脾、肺、肾、肝五脏俱全,舌头可以伸缩,肠胃能够存货,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真马身躯有的器官,这匹竹马样样都不缺。它吃草的情景,用逼真来形容已经不准确,因为它切切实实是真的在吃草,使得林遥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天眼所见,这真的是匹竹马么?

此刻,方颖绕着小黄马走了两圈,满脸喜悦的神情,又有些紧张之色,想去摸摸它却不敢靠近。只见,小黄马温和地摇了摇尾巴,然后从容自若蹲下身躯,缓缓在草地上躺倒,竟是在这里沐起日光浴来。

方颖见此情形,大着胆子走近小黄马,小心翼翼在它的颈项上触碰了一下,感觉它没有要生气的样子,便也蹲了下来十分好奇地瞧着它。忽而,小黄马的尾巴轻轻甩到方颖的脸庞上,惹得她是咯咯直笑。

小黄马不仅身姿漂亮,背脊上居然还配了一副漂亮的马鞍。对于小孩子的好奇心理,无疑是特别的有吸引力,方颖瞧着瞧着便不自禁地,骑到了小黄马背上。

“咴咴……”

蓦地里,小黄马喘息着站立起来,又长嘶一声,迈步奔逸。

“啊——”

方颖被这陡然间的状况,惊吓得呼叫。显得木讷的林遥注意到,顿时便放出神念去控zhì

小黄马,可是……竟丝毫不起作用。

“颖儿莫怕……”

霎时,林遥飞跑着追上去,抓住了小黄马的尾巴,用巫力使劲拽。那小黄马往前奔窜不了,左后腿旋即向后踢去,林遥哪能让它踢到,随手便将这只马蹄一把抄起,然而小黄马的另三只马蹄子仍是踏个不停。

“遥哥哥……”

方颖惊魂未定,眼泪都流出来了。一时之间,林遥没想好怎么收拾这匹竹马的办法,于是闪身迅速地从小黄马背上将方颖抱了下来。

“好了,颖儿不哭。”

林遥随口安慰了一句,望着方颖眼泪汪汪,便伸出小手帮她擦了擦眼角。两人同年出生目前一般高,方颖受到惊吓之余,有点站立不稳,右手搂在林遥的脖子上,紧紧的没有放开。

“嗯。”

方颖轻轻颔首,慢慢放松。林遥眼望着,那匹竹马并没有远去,而是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又悠然地吃着草。

林遥此时,自然明白过来了,竹马似马非马没有灵魂,用神念确实不易控zhì

,如若直接粗暴的给它一巴掌,将它拍得稀烂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当然,对付这匹以假乱真的竹马,林遥没有理由如此简单地就将它消灭,反而引起了要研究它的兴趣。

转念间,林遥揣摩到了关键点,心里冷笑道:小爷将你的心脏卸下来,看你还怎么动弹!

旋即,林遥运起“御物诀”,只见小黄马的“心脏”被拆分开,刹那间便定住身形,成了竹条编织物。

“遥哥哥,那匹马儿变样了……”

方颖泪痕未干,忽然望见这一幕,顿时惊奇不已的开口道。林遥莞尔而笑,暗忖:果不其然,你没有灵魂可以行动,但是没有了心,终归还是动弹不得。

“噢,我们过去瞧瞧……”

林遥说着,暗暗又以“御物诀”将那棵拆分开的“心脏”,给它原位安装上去,随之见到竹马恢复成了小黄马,活生生的开始吃起草来。

“好奇怪呀!”

方颖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却哪里能够看得透。林遥掌控着竹马,也觉得有点意思,不禁又动了动“御物诀”,将它的“脾脏”拆卸下来,却是见它还在活动,没有现出本来面目。

林遥觉得奇怪了,仔细观察之下,发xiàn

小黄马“脾脏”被卸掉前后有分别的地方在于,它此时好像吃饱了的样子,只是随意遛着弯儿。到底如何,验证下就知晓了,于是林遥以“御物诀”将它的“脾脏”安装到原位上,果然见它仿佛立即饿了似的开始啃草。

接着,林遥便继xù

将它的“肺脏”拆卸掉,只见小黄马……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林遥绕着小黄马,观察了半晌都未瞧出所以然来,暗忖道:拆卸掉肺脏,怎么可能一点影响也没有?

左右琢磨不透,林遥只好将“肺脏”给它复归原位,就在这时听到一声马嘶。林遥微微愣了一下,恍然间心领神会地笑了:原来如此呀!

随即,林遥继xù

将它的“肾脏”拆卸掉,只见小黄马仍然啃着草,还有咴咴的声音从嘴里发出,却是又瞧不出异样来。林遥观察来观察去,终于发xiàn

了一点,那就是此时的小黄马面色不太好。

于是,林遥走过去,抓着小黄马的尾巴往后拽,小黄马被拽着一直往后退,别说像之前那样用后腿踢人,就是连反抗的劲都没有多少。

“折腾呀!看你还怎么嚣张,看你还怎么欺负人。”林遥神气十足,说着还在小黄马的臀上推了一下,推得它是东倒西歪,又在它的后腿上踹了几脚,踹得它是左摇右晃。仍觉得不过瘾,“颖儿,过来踹它!”

“遥哥哥,不要踹它了。”方颖说道。

“为什么?它刚才那么的凶。”

“它现在的样子好可怜……”

洛明非花了三天工夫制作出这只竹马傀儡兽,想以此来吸引林遥前去拜师,却哪里料想到此刻这只傀儡兽正在被拆解,被以如此野蛮的方式整治,被狠狠的痛扁,甚至被虐待。

林遥捉弄得够了,才将小黄马的“肾脏”归位,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它。紧接着,卸掉了它的“肝脏”,小黄马嘴里吐着咴咴的声音,依然如故的吃着草。

接下来,林遥又是仔细观察了好半晌,竟始终没有发xiàn

端倪,找不到眉目。于是,林遥仍旧走过去抓住小黄马的尾巴往后拽,小黄马的后腿又会向后面踢人了,还一个劲地反抗着向前冲,马蹄力道已经踏出了四个泥坑。惹得林遥越发来了劲头,心里道:我就不信了,你没有肝脏还能跑到天上去!

旋即,林遥纵跃到了小黄马背上,小黄马却是刹时飞奔起来,速度好快。

须臾便窜进了梨树林底下,林遥已经发xiàn

不对劲,跨下这家伙一直就是在向前冲,与两棵梨树擦身而过,眼看就要向前方的一棵梨树,一头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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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捉弄傀儡兽

就在这骤然间,林遥明白了难怪找不到眉目,原来没有“肝脏”就会成为瞎子,尽管睁着双大眼珠,也什么都看不见。林遥当然不会让这瞎眼的家伙撞到梨树上去,这家伙撞毁了事小,撞坏了梨树可不妙。那一瞬间,林遥抱住小黄马的颈项,将它的方向强行扭转。

小黄马继xù

向前直冲,吓得鸡群咕咕咯、咕咕咯、咕咕咯尖叫着四散逃窜,眨眼间即将冲出梨树林去。林遥不理会那么多,飞身轻轻巧巧的落到地上,心里坏笑道:且看你要直冲到哪里……

林遥自然也已经明白,有人骑在上面,这匹竹马就自动会跑,马背上没人便会停下。然而,此时的小黄马是极速直冲,即使是马背上没有人了,还带着惯性向前,一头扎进绿篱。

顿时,小黄马卡在了绿篱里,进退不得。

“哈哈哈哈哈……”

眼见小黄马被荆棘丛生的绿篱卡住了,却在那里使劲地动弹,无法冲过去又哪里晓得倒退出来,简直就是瞎折腾,林遥乐得忍不住开怀大笑。

“遥哥哥、遥哥哥……”

方颖奔跑过来,瞅见此幕情景,惊诧莫名是目瞪口呆。

“颖儿,你看这个家伙,笨死了!”

林遥玩在兴头上,那是满脸捉狭的神色,好整以暇地望着小黄马的尴尬处境,俨然当成乐子。当然,林遥已经观察到,小黄马虽是卡在绿篱荆棘丛中,好像浑身受伤,却不会有鲜血流出来。

“遥哥哥,救救它出来吧!”方颖又不禁怜悯。

“它自己钻到荆棘里,我才不救它呢!”林遥眼中,用竹条编织而成的小黄马算不得生灵,又哪会有恻隐之心。

“我去救它。”方颖勇敢的跑上前,学林遥的方式拽住小黄马尾巴。

“别…”林遥见之,提醒已来不及,迅即抢上前去,截住了小黄马正要踢人的两只后腿。

“呀……”方颖霎时也看见了小黄马踢人的动作,顿然又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放开小黄马的尾巴连忙后退,花容失色。

“这个家伙笨得紧,它会踢你的。”林遥真不知dào

说什么好,眼前的这匹即使并非竹马而确实是匹小黄马,若有人拽它尾巴照样也会踢人。

“笨马儿,笨、笨、笨死了!”天真的方颖终于生气,指着小黄马大骂。

“笨家伙,笨蛋!”林遥加骂两声,得yì

洋洋。

不管林遥怎么的惬怀,抑或方颖怎么的痛惜,小黄马该怎么动弹还是怎么动弹。没有灵魂的小黄马哪会认得谁?它只是竹条编织而成的傀儡兽,也就是一具机关器械,每一个行态动作都有规律可循。

林遥发xiàn

了小黄马的行动规律,活生生的一切都变得死板起来,没有哪个字眼比“笨”更能准确地形容它了,“本竹”马也。

等到尽兴了,林遥才将小黄马的“肝脏”给它原位安装上去,只见它不再一个劲地向前折腾,而是动弹了两下,便努力地往后退缩,终于从绿篱荆棘丛中脱身出来。林遥虽然没觉得yì

wài

,却也不禁莞尔:五脏俱全的它竟是真的能够迷途知返,太可爱了。

“它自己出来了、出来了。”方颖欢声叫道。

“这下又聪明了。”林遥走近小黄马身旁,轻抚它柔顺的鬃毛,转而问:“颖儿,还要骑么?”

“唔~~”方颖摇头不止。

“别怕啦,它现在乖乖的了。”林遥说着悄然卸掉了小黄马的肾脏。

“它会踢我的。”方颖回道,“还会奔跑……”

“你看我骑。”林遥跨到小黄马背上。

小黄马被卸掉了肾脏,哪还能奔得起来,只能够慢慢腾腾地踱步,整个一副蔫蔫的、没有脾气的样子。尽管如此,林遥也根本无需当心,此刻这匹看似脆弱的小黄马,会承shòu不起。

只是,小黄马晃晃悠悠走着走着,居然就走出了荫冈,走到了马路上。林遥觉得颇有点无奈,只好又卸掉了它的肝脏,用强硬的手段使它调转方向,仅仅发xiàn

这个死办法可以操控它,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遥儿,你骑着这匹马儿哪来的?”方菲望见便问了声。

“一匹野马,不知从哪儿跑来的。”林遥优哉游哉,随口回答道。

“定是人家放马走失了。”方菲转念间想到,“你赶快下来,让它自行回去。”

“我骑一会儿,便放它。”林遥可不想就这样扫兴了。

“你带着颖儿妹妹,不要摔着她了。”方菲嘱咐道。

“知dào

啦!”林遥回应。

跟小动物玩耍,方菲确实不用当心儿子,无奈何地摇了摇头,便忙她的事情去了。虽然方楠客居林荫庄,但这个时节该忙的还照样得忙,一年之计在于春,连苏落都被派去做活了。

“遥哥哥,它不奔跑了?”方颖跟随过来奇怪地说道。

“它是变得老实了。”林遥信口开河,继而道:“给你骑下,好么?”

“唔~”方颖还是摇头。

“那?”林遥寻思了一下,“你也上来,咱们一块骑。”

“它能驮得动我们两个么?”方颖问。

“当然能够,你上来就知dào

了!”林遥就不信小黄马驮不起两人。

“好!”方颖很高兴,答yīng

着走近。

林遥旋即伸手将方颖提起来,稳稳当当放在前头坐定。小黄马看上去不足一周岁大,背上骑着一对七岁半大的小孩,腰杆仿佛随时都可能被压垮的样子。

然而,小黄马依旧慢慢腾腾、晃晃悠悠踱着步子,摇摇欲坠似倒非倒就是没有栽跟头。

“…嘚嘚…嘚嘚…嘚嘚…”小黄马非常悠游。

“往那边、那边……”方颖却是欢欣之余,又焦急不已,“笨!”

林遥算是瞅出来了,方颖想让小黄马走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可是缺少了肾脏、肝脏的小黄马又衰又笨,只知dào

没精打采地走直线,却哪里懂得沿着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闲情逸致漫步呀!于是乎,林遥暗暗用点手段,驱使小黄马往那条鹅卵石小路踏步过去。

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小黄马晃晃悠悠的感觉有点变样,那是颠簸引起的踉踉跄跄,倒也别有趣味。

“遥哥哥,它会摔倒么?”方颖不禁担忧起来。

“放心,不会摔倒!”林遥肯定地回答。

“我还是有点怕。”

“那,你就让它改道走。”

“它笨死了,听不懂我的话。”

“你扯住它的鬃毛,让它往哪里走,它就往哪里走。”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试试看。”

“马儿、马儿,往那儿走。”方颖抓紧小黄马的鬃毛,却是商量的语气。随即,小黄马便走下了鹅卵石小路,踏在了草地上,只听得方颖欢喜的声音响起:“它听懂我的话了。”

“呵呵。”林遥哂笑之,心里道:不是它懂你的话,是我懂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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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气死你

“走快点、快点。”草地平稳,方颖嫌慢了。

要怎样使小黄马加速,又不至于狂奔起来?林遥寻思之下,当即将小黄马被卸掉的那对肾脏,只给它原位安装了一个上去。

果然,小黄马精神抖擞,步伐轻快了,但也只能小跑。荫冈的草坪足够宽敞,方颖掌握着小黄马的方向,越遛越是兴味盎然。

“驾!”方颖兴致勃勃,还想让小黄马跑快些。

“颖儿,它若是奔跑进来,你不怕么?”林遥随意问道。

“遥哥哥怕么?”方颖却反而问。

“我?当然不怕了!”林遥顿时回答的很豪迈。

“我也不怕。”方颖喜笑盈盈,又催起小黄马来,“驾、驾——”

旋即,林遥便将小黄马的另一个肾脏,给它安装到位,索性将它的肝脏也一并归位。霎时,小黄马精神焕发,扬蹄奔腾。速度那是相当的快,且愈奔愈快,须臾间就奔到了荫冈的边缘,荆棘丛生的绿篱出现在了眼前。

“呀!”方颖不禁惊呼出声,惟恐小黄马像先前那样一头扎进去。蓦然间,小黄马腾空而起,轻巧利落地跃过了绿篱。

“颖儿。”林遥搂紧她。

“遥哥哥,我不怕。”方颖如此应着,心儿却是提到嗓子眼,感受风速的刺激。

太阳渐渐西斜,洛明非在小山丘上等待了大半天,心里不免有些焦躁。又是徘徊、又是张望,忽而深深叹息一声,自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也是,洛明非向来洒脱,何曾被如此的牵绊过,挥袖而去心有不甘,抱着希望、就怕失望、难免迷惘。

终于,小黄马的身影出现,洛明非不禁松了口气。

小黄马驮着林遥、方颖毫不停蹄,径直飞奔上了小山顶,才稳妥止步。然后就一动不动了,但是没有现出竹条形态,宛若一尊泥塑雕像,硬生生静立在那儿。小黄马的背上驮着两个小孩子,洛明非虽然有点意wài

,脸上却流露出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匹马儿怎么样?”洛明非不紧不慢的语气,究竟还是透着些微迫切感。

“笨死了!”林遥的回答倒是很干脆。

“笨?”洛明非想不出所以然,觉得奇怪。

“它胡乱踢人,还闯进了生满荆棘的篱笆墙。”方颖开口,眼睛还眨呀眨的,“道长,这笨马儿是你的么?”

“胡乱踢人,还乱闯?”洛明非将信将疑啼笑皆非,只见眼前的小女孩那么天真,有板有眼的话由不得不信,不禁感到无奈而且郁闷,“这笨马儿……你们骑着不是挺好的么?”

“它时而笨死了,时而又乖乖听话了。”方颖回应道。

“乖乖听话?”洛明非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

“颖儿,别和陌生人说话了,我们回去吧!”林遥跃下马背,一副兴味索然的表情。

“嗯。”方颖应了一声,顺从地让林遥扶下马背,又轻轻说道:“遥哥哥,我们那天从客栈出来,不是就见到过这位道长么?”

“没错,已经见过的,你爹爹也认识了我的,不是么?”洛明非显然在套近乎,若不抓住时机巴结一下眼前的小女孩,想收人家小男孩为徒的事可就没戏了。

“嗯!”方颖点了下头,转而又道:“遥哥哥,道长不是陌生人。”

“只是路途中萍水相逢,此人莫名其妙非常冒昧的前来搭讪,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怎么能说认识?”林遥以小孩子的口气,摆出的却是大道理,“他又出现在这荒山野岭,八成是想干坑蒙拐骗的勾当,还能有什么好事情?”

“你……你这小子,瞎说!”洛明非噎得直想跳脚。

“他好像要凶相毕露了,我们赶快走吧!”林遥紧张拉住方颖的小手,那副生人勿近的神情,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捉狭意味。洛明非眼睁睁瞧着,心里抓狂: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目中无人的小鬼……

“噢。”方颖被林遥拉着,走了几步却又说道:“遥哥哥,道长他们在路上打跑了那些拦路的坏人,道长是好人。”

“就是!”洛明非点头轻声附和,心下舒服许多。

“打跑坏人的人,也有可能是更坏的人,并不一定是好人。”林遥说出的话是越来越刁钻古怪,心底还坏笑:就凭这洛明非的道行,怎么能够打得跑七星教玉衡堂那帮人,没被人家剁了,就不错了。

洛明非赖在这荒山野岭,其目的就是要收林遥为徒,对林遥说的每句话,都特别的在意,因为太在意人家,因此越听越是心里添堵。

眼见,林遥拉着方颖走向边缘,那是真的要下山去了。

“天快黑了,还是让小黄马送你们回去吧!”洛明非不禁脱口而出。

“谁要骑你的笨马?”林遥直截了当的回应,又指名道姓:“洛明非,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匹笨马出现在我们的庄园里,否则我会将它大卸八块,然后拿到灶房当柴烧。还有,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你、你、你这臭小子!”洛明非顿时却是被气得牙痒痒,张口结舌的不知说什么好。

“洛明非,什么你、你、你丫的、你才是臭小子!”林遥又顶了一句。

这下,洛明非被气得哑口无言,彻底傻眼了。洛明非哪里会想到,林遥直呼其名是张口就来,小小人儿竟是那么的大刺刺,然而又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浑然没大没小的气势让人心里发蒙,感觉摸不着头脑。

“遥哥哥,我们回去吧!”此刻山顶的气氛,让方颖有点怵惧。洛明非听见小女孩的声音,心情便缓和许多,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冲口迸出的“臭小子”,实在不太应该。如此想想,心情顿时顺畅了,反而觉得小男孩真是非常的有意思,却不动声色: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倒要看看你一个那么点大的小破孩,带着一个同样那么点大的小女孩,怎么样下山去……

“好!”林遥应着蹲下身来,“我背着你。”

“遥哥哥,为什么要背着我?”方颖伏在林遥背上,却问。

“我背着你,很快就可以到达山下,你信么?”林遥随意说着。

“嗯!”方颖点点头。

“怕么?”林遥踏到边缘上,往下望了一眼。

“遥哥哥不怕,我也不怕!”方颖说完此话,就不敢往下看了。

“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林遥感觉到她的心跳在加速,说着像只松鼠似的,寻着下山的路溜去。

在这陡然之间,洛明非又傻了眼,连忙闪身来到峭壁边缘,紧绷着神经目送他们下山,生怕出现危险情况。又很盼望有危险的状况出现,因为这样的话,便有出手相救之机会。

没有机会了,背着方颖的林遥溜得比松鼠还灵活,只片刻工夫便顺利抵达山脚。洛明非望了眼天色,太阳落山的余辉很炫丽,此地离林荫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有个四五里路程的样子,估摸着两个小孩没走到家天就黑了。于是,洛明非振衣千仞,飞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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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坏人

“我们到了山下咯!”方颖张开双臂,在林遥背上欢快的像只蝴蝶。

“回家去咯!”林遥迈开步伐奔跑。

“遥哥哥你看、你看,那片云彩好漂亮。”方颖仰望着长空。

“是呀!晚霞真美。”林遥也仰起脑袋瓜子。

“我要飞,我要追上云彩……”

方颖飘飘然的高兴极了,嚷嚷着像只喜鹊,仿佛是在树枝头不停地闹腾。林遥由得她在背上扭动,心里寻思着:这洛明非跟踪下来,不知还想耍什么把戏?

林遥懒得跑了,索性就晃晃悠悠慢慢走,谁怕谁呢!

“遥哥哥,你跑累了么?”方颖失去飘的感觉,忽然问道。

“没累。”林遥闷头闷脑回答。

“放我下来走路吧!”方颖很体谅。

“那……好的。”林遥微微愣了下,便将她放了下来。

“遥哥哥,我来背你好吗?”方颖奇妙地觉得背人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不好!”林遥毫不犹豫便拒绝,心下莞尔道:小丫头片子,真是什么都以为好玩。

“为什么?”方颖有点扫兴的样子。

“看见没有?那炫丽的云彩已经黯然失色,很快就要天黑了。”林遥随手指了指西边的天穹,继而迈出步伐,“我们得赶紧回家,否则就得摸黑在路上。”

“我也跑得快!”方颖说着奔向前头。

林遥无奈,哪会跟一个不通法力的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她跳脱好动且让她去,估计跑不上半里路,就会嫌累了。

山岭间通往林荫庄的路,都称不上羊肠小道,方颖还没有跑出百步远的距离,右脚就被一颗石头绊了下,顿时向前跌去。跟随在后面的林遥见之,只好迅即放出神念,刹那将方颖身形稳住。

“遥哥哥,快点……”方颖虚惊了一下,没有觉得什么,继xù

向前跑还不住叫着,“快点,遥哥哥快点啦、快点啦、快点啦…”

“咦?”悄悄跟踪在后面的洛明非瞅见此幕情景,却着实的惊疑起来:小女孩方才的身法真是奇怪,难道她也有修习巫术?

洛明非用神识,仔细的在小女孩身上察探了半晌,然而却没有发xiàn

她修习任何法术的迹象。随之,洛明非也有意察看了一下小女孩的资质,发xiàn

她的命魂非常脆弱,根本不可能修得法力。明确了情况,洛明非愈发迷惑:到底是哪里看走了眼呢?

林遥不紧不慢跟在方颖后面,不到三百步远,见她开始气喘吁吁,渐渐地跑不动了。

“遥…哥…哥……”方颖筋疲力尽的样子,倒确实心情愉快。

“还是我背你吧!”此刻夜色笼罩下来,林遥望着她红润粉嫩的脸蛋,顺手帮她抹了一下额头,“都出汗了。”

“嗯。”方颖已然没有逞能的力qì

,乖乖地伏在林遥背上。

林遥二话不说,背着她便大步赶路,当然要比方颖跑得快多了。

洛明非稀里糊涂的哪能明白,在山岭间的大树上遮遮掩掩,仍然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跟踪下去。

“遥哥哥,刚才山上那位道长,真的是坏人么?”方颖稍稍缓过劲来,就随意问了声。

“当然,肯定是坏人!”林遥答的铁板钉钉。

“为什么呢?”方颖显然有些想不通。

“现在你可以看见什么?”林遥反而问。

“看见……天黑了。”方颖顿时感觉到荒山野岭间的夜色,凉飕飕阴沉沉的,不禁搂紧林遥,“遥哥哥…”

“是谁害我们来到这荒山野岭?害得我们摸黑走夜路。”

“是、是笨马儿。”

“笨马儿又是谁的呢?”

“是刚才山上那位道长的。”

“你说,刚才山上的那个家伙是不是坏人?”林遥敏捷的把问题绕圆了。

“遥哥哥,是我们要骑马儿,它才跑回道长身边的!”方颖却有着自己的分辨,而并非完全听信。两个小孩子的对话,害得洛明非的心情是一会儿郁闷,一会儿顺畅。

“那我再问你,那么笨的马儿为什么会跑到我们庄园里吃草?”

“因为……它饿了。”

“笨马儿会变模样,你也见到过的…”

“我知dào

,笨马儿是竹子编成的,这是一种法术。”

“是什么法术?”林遥随口而问,没想到小丫头片子居然知dào

法术,好奇心便又动了。

“我不知dào

。”方颖随即答复,就那么简单。洛明非却听出许多内容来,料想到竹马傀儡兽在林家庄园里已然被小男孩整治过,甚至显现了竹条编织的形态,但难以索解的是:小男孩究竟用什么刁钻的法子将竹马傀儡兽拆卸,而又使它恢复原样?

“唉!”林遥不禁感到有点无奈,又问:“那笨马儿既然是竹子编成的,竹子会饿么?”

“竹子……会、不会?”方颖左右想了一下,觉得难以确定,在林遥背上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只好又回答:“我不知dào

。”

“那你知dào

什么?”

“我觉着笨马儿好可爱!”

“怪里怪气的简直笨的要死,哪里可爱了…”

“遥哥哥,骑着笨马儿奔跑时我好开心,我们明天还能骑到么?”

“那匹笨马儿若是明天还出现,我说过要将它大卸八块拿到灶房当柴烧。”

“为什么呀?遥哥哥为什么、为什么……”

“就是再怎么好玩,我们也不能上坏人的当!”林遥咬定了。

“那位道长不是坏人。”方颖坚持己见。

“颖儿,你会识字么?”

“会!我会背诵《千字文》了!”

“那好,知dào

‘笨马儿是竹子编成的’这几个字怎样写么?”

“知dào

!”

“那么‘马儿是竹子编成的’打一个字,你会想到哪个字呢?”

“猜字谜呀!”方颖兴致高涨,“马儿是竹子编成的……竹马,竹马就是、就是笨马儿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是‘笨马儿’的‘笨’字了。”

“错!”林遥斩钉截铁判定。

“那、那是什么字呀?”方颖饶有兴趣。

“你细想一下,‘马儿是竹子编成的’这匹‘马’儿,不已经被痛‘扁’过了,是个什么字呢?”林遥刻意的强调重点提示,引导着问。

“是……是个‘骗’字!”

“对了,竹马非马的笨马儿,就是一件‘骗’人的玩意儿,那个叫洛明非的家伙分明就是个骗子,你说骗子是不是坏人啊?”

“是坏人!”方颖被彻底说服。

“肯定就是坏人,大坏人、大骗子!”林遥痛快不得了。这番振振有辞的刁蛮论调,将洛明非的鼻子都气歪了:好你个可恶的臭……坏小子,背地里如此使劲的贬损我,还从没见过如此坏的小子,简直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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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半桶水

洛明非哪里料到,想用“傀儡术”来吸引小男孩却弄巧成拙,反而给人家留下如此坏的印象,真心的要收人家为徒,奈何结果被当成了驴肝肺。事到如今,看来只能改变策略,随机应变了。

“坏小子,真是伶牙利齿呀!”洛明非飞身落在林遥前方的去路上。

“遥哥哥,坏人来了。”方颖不禁有些害pà



“你要干什么?”林遥冲洛明非问道。

“你说我是大骗子,我倒要跟你理论理论!”洛明非回应。

“有什么好理论的?你不只是大骗子,还是大坏人!”林遥咬定青山不放松,“难道还想要骗我们么?我们可不会相信你。”

“小小年纪,分不清是非好歹情有可原。”洛明非泰然自若,面不改色道,“但蛮不讲理那可就大大的坏了。”

“那你说,你的理在何处?”林遥有点急躁的样子。

“当日在路上,有坏人拦截要抢夺你,若非我以及三位师侄挺身拼杀,你可就落入坏人手里了。”洛明非心底清楚是暗中有高人相助,此刻迫于无奈之下权且装糊涂,占据其功劳便于强词夺理,“你不知感念也就罢了,却反过来说我们是更坏的坏人,这是何道理呀?”

“那些坏人是盯上你们,而你们跟踪着我们,因此那些坏人才要抢夺我,全是你们惹来的祸事连累我们,你还好意思讨要感念?你还要在这里跟我讲理?我说你是大坏人那是便宜你了!”林遥巧舌如簧丝毫无压力,心里都不禁要笑起来:好你个洛明非真是笨到家了,没有掂掂自己的斤两竟敢抖威风,居然在我面前卖乖。

“你、你这坏小子,全是你对?”洛明非自讨没趣的窘迫了。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林遥洒脱的要人命。

“好,算你对!”洛明非强自咽了一口气,“我是见你有很好的修行资质,才不禁跟着你们,这怎么就成了大坏人呢?你见过如此本领高强还跟你一个小孩子斗嘴的坏人么?”

“我不要拜你为师,是你胡搅蛮缠还赖在这里,你蛮不讲理是大坏人!”林遥反驳的话干净利落,犀利无比。至于洛明非自称的如此本领高强,林遥忽然觉着他挺可怜,都懒得讥讽他了。

“呃…”饶是如此都已经令洛明非理屈词穷,心内大叹:这哪里还是个小破孩呀?简直就是个人精!

“理亏的没话说了吧!”林遥非常干脆,“让开,不要挡着我们回家的路。”

“………”洛明非宛若木头愣在那儿,陡然间脑海里有个疑惑浮现,脱口便问道:“你是怎么让竹马现出原形的?”

“就那只笨马,别说让它现出原形,便是将它拆得零碎又有何难呢?”林遥眼见天色已晚,耐着性子回答道。

“那、你又是怎么让它恢复走动的?”洛明非愕然又问道。

“会拆,难道还不会装么?”林遥反问,继而直斥道:“你怎的那么笨呀!你那些招摇撞骗的玩意儿,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

林遥忍住没说出口的内容是:不要把我惹烦了,否则连你也拆卸了。

洛明非如此受激之下,反而有所醒悟:原来小破孩这么点修为竟然已经开启法眼,能够看见竹马傀儡兽的内部结构,难怪乳臭未干就骄傲的目空一切,尾巴翘到天上去。

通常而言,七岁小孩能够拥有最特异的眼力,那就是天生的“阴阳眼”,天赋异禀的“阴阳眼”虽然可以看见常人无法得见的阴灵鬼物,却也不可能识破法术。洛明非制作的傀儡兽尽管没有多复杂,若要将它的内部结构看得一清二楚,那也必需得有“法眼”才可。至于神通“天眼”,洛明非本人都不敢奢望能够修得,又哪会想到一个小破孩就有呢?

“坏小子,原来你是半桶水呀!”洛明非微笑道。

“什么半桶水?”林遥顿时理解不了。

“懂点皮毛,就装成很懂的样子,不就是半桶水么?”洛明非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继而又说道:“竹马、还有那只草叶蜻蜓都是傀儡兽,你不认识‘傀儡术’就瞎说是‘骗’人的玩意儿,真是岂有此理!”

“傀儡术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认识又怎么了?”林遥扬扬头,后脑勺稍稍碰到方颖的下巴颏儿。

“坏小子尽说大话!”洛明非无奈,想解释“傀儡术”有多么的厉害,例如低阶“傀儡兽”可以当坐骑、而高阶“傀儡兽”甚至可以跟“神兽”比拼战斗力。然而,对于“傀儡术”之门道,洛明非自己也只是半桶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了。

“我什么话,都不想跟你说。”林遥迈步从洛明非身侧绕过去。

“坏小子,我教你傀儡术,怎么样呀?”洛明非旋即追问。

“大骗子,我才不稀罕你的鬼术呢!”林遥脚下不停,头也不回。

“傀儡术怎么成鬼术了?”洛明非哭笑不得,摇头暗叹这坏小子并非断章取义而是断字取义,赶紧尾随上去讨好,“不需yào

拜师,我也教你!”

“……”林遥连话都懒得回了。

“孔夫子都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们难得相识一场,就当是朋友之间相互学艺,行吗?”洛明非把身姿放低、再放低。

“……”林遥挺直腰板,奔跑起来。

“你可否考lǜ

一下?”

“……”

“你考lǜ

好,就到那个山头找我……”

山岭间,洛明非的声音空荡荡回响,林遥背着方颖的身影,消逝在夜色里。洛明非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大骗子,可是如此低声下气地哄这坏小子,居然失败了。

唉!洛明非不由得深深叹息,心里决定等待一天,若这坏小子实在不来,那就只好死心塌地回武夷山了。

“颖儿。”林遥听不到背上的小丫头片子吱声,却也有些当心。

“嗯。”方颖下巴颏儿贴在林遥的肩膀上,轻轻应着。

“你怎么了?”林遥随即问。

“遥哥哥,我有点点害pà

。”方颖清脆的声音微微打颤。乌漆麻黑的夜晚,在如此山风凉飕飕的幽森荒野,又是眼前什么也瞧不见却听得两个稀奇古怪的家伙争执讥诮好半晌,难怪人家小女孩咬紧牙关都觉着恐慌。

“不怕,马上就到家了。”林遥加快脚步安慰道。

“嗯!”方颖应道。

方颖心境平缓,忽忽的风声从耳边拂过,也有了清爽的感觉。

转眼间,黑咕隆咚的前方,出现点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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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假傀儡术之名

“遥儿、遥儿、遥儿,颖儿……”

“颖儿、颖儿……”

“少爷……少爷……少爷……表小姐……”

呼唤声传来,那是林毅、方菲、方楠以及众家仆放开喉咙,非常焦急的在喊。

到了夜晚,忽然不见了俩孩子,哪有大人不当心呢?已经掌着灯笼,找遍了林荫庄的每个角落,正往偏僻的荒野地方四处寻来。

“娘,我们回来了。”林遥放声呼喊着跑过去。

“在那——”方楠寻声望见,欣喜地说道。

“遥儿……”方菲随之看见儿子出现在眼前,寒着脸呵问道:“你这孩子,带着颖儿妹妹跑哪里去了?”

“娘…”林遥张口,却不知如何回应。转念想,再复杂的事情其实也可以很简单,于是可怜兮兮道:“娘,我们肚子饿了。”

“小姑姑,我们饿了。”方颖眨着眼睛在林遥背上忽然开口,更显得俩孩子楚楚可怜。

“回来了就好,回家吃饭吧!”方楠顿即笑呵呵道。

“好啦!回家吃饭。”林毅说着又扬声道:“回家吃饭去……”

“少爷找到了……”

众家仆都很欢喜,若是不找到少爷、表小姐,主人家顾不上吃饭,下人们自然也别想吃饭了。

夜深人静,林遥想到小山头上那个叫洛明非的大骗子,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去。林遥之所以犹豫,主要并非因为“傀儡术”,而是想知dào

人类修liàn

的“妖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遥当然心知肚明,那个大骗子洛明非声称要教他傀儡术还无需拜师,非亲非故的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但就算有猫腻,洛明非终究只不过是个区区“凝形化神境”的家伙,林遥就是夺下他的“妖丹”都轻而易举,又有何惧呢!

辗转反侧,林遥决定摸摸洛明非所修“妖法”的底细,跟他来个将计就计。

于是,林遥忽地一下出了窗户,向那座小山头跑去。

月黑风高的小山头上,洛明非拈着草叶蜻蜓仰望深沉的夜空,静悄悄的即将要离去,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叹息间,手上拈着的草叶蜻蜓便灰飞烟灭,霎时又一掌将那匹泥塑般的竹马傀儡兽,拍成了粉末。

夜风轻拂,小山头上仍然是那么的静谧,只是黑夜里似乎出现了一个脚步声。洛明非凝神之下,听清楚了那确实是脚步声,而且可以肯定,就是那小男孩来了。

洛明非着实有点意wài

,心下惊喜不已:真没想到这坏小子居然会来。

“大骗子……”林遥晃晃荡荡爬上小山头,大大咧咧的招呼。

“坏小子,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洛明非微微一笑,顿然叹道:“率真的很呀!”

“跟你客气?凭什么呀!”林遥扬扬头,摆出那副高傲的神态,再问:“难道这个小山头是你的么?”

“这、不是我的。”洛明非顿时为之气结,哪能承认自己占据小山头,那不成土匪了。

“你的那匹竹马傀儡兽呢?”林遥此话是明知故问,对于洛明非方才的一举一动,天眼当然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说它笨么?”洛明非随即放松了点,淡然自若道,“那么笨的东西,还留着有何用?”

“那,你拿什么教我傀儡术?”林遥直接又问。

“草木竹石,皆可用来教你傀儡术!”洛明非得yì

起来。

“好吧!”林遥拿捏住分寸,口气温和了。

“修习任何术法,都需yào

循序渐进,傀儡术自然也不例外。”洛明非在山头上踱起步子来,俨然一副为师的派头,“而傀儡术的门道可说是纷繁复杂,相较于其它的术法有着独特之处,但不管是‘制作傀儡’或‘操控傀儡’,都还得需yào

基本功法。”

“我有巫法。”林遥满脸认真的神情。

“独门的基本功法,才能更好的发挥傀儡术。”洛明非也是满脸认真。

“噢。”林遥点头。

“我现在就开始传授你傀儡术的基本功法。”洛明非点点头道。

“嗯!”林遥嘴里应着,心底暗忖道:正想了解,你究竟是怎么修liàn

妖法的。

当即,洛明非不再说别的,一本正经传授林遥法诀,如何运行真气,跟草木竹石哪有什么关系。然而,林遥却越听越感到狐疑,这洛明非传授的是不是妖法?不是妖法又是什么法呢?莫非真是傀儡术的基本功法不成?

林遥在用心记法诀的当儿,虽然能分心开点小差,却不便使用“预思法诀”,一时也难以解开这些迷惑。

“好了,已经快到五更天了,你就先回去吧!”洛明非传授完这套法诀随即道,“在家里自己琢磨一下,明晚三更时再来这里,若有不理解之处,到时可以问我。”

“大骗子!”林遥非常干脆的丢下一句,二话不说便匆忙走了。

林遥可不想在此呆到天亮,怕爹娘发xiàn

自己没在房间里,难免又要急得团团转。

回到林荫庄,林遥心头对洛明非传授的法诀一直觉得奇怪,哪还会有睡意,盘膝坐在床榻上要体验一下,弄个明白。

林遥一运行这套法诀,便发xiàn

这套法诀根本不吸纳天地日月星辰的灵气,跟妖法是大相径庭,而跟巫法更是截然不同,巫法即便是入门的“虾蟆经脉诀”,也是以吸纳天地灵气来打通任督二脉。

继xù

运行下去,林遥发xiàn

体内的真元,逐渐被归纳到了丹田。行完一遍功之后,林遥对这套法诀算是有个大概的认识了,凭印象联想到跟“吸星大法”有点类似,然则却又大异其趣,那“吸星大法”是从他人身上吸纳真元,而这套法诀却是只归纳自己的真元。

如此,倒是让林遥想通了一点,那就是这套法诀虽然跟妖法大相径庭,却殊途同归。这套法诀将真元归纳于中丹田,正是妖修结成妖丹化形后,妖丹自然归于的位置。

除此之外,林遥当然发xiàn

照这套法诀修liàn

下去,那么自己体内的七个能量场,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海底轮里,原先用巫法修得的真元,都将会被逐渐地归纳到丹田膻中宫……

“真是大骗子!”林遥破口痛骂,认定洛明非的用心果然很险恶。

“遥哥哥。”方颖清脆的声音,从东厢房门外传进来。林遥顿时眼望天色,朝阳灿烂的晨晖,已经从窗户洒了进来。

林遥不答,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旋即抖开被窝,和衣钻进去。

方颖没听到回应,推开房门径自走进来,站在床榻前伸手扯林遥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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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道修法门

“遥哥哥,起来啦!”方颖清晨的精神特别好,像只百灵鸟。

“呼。”林遥仿佛夜猫子赖在被窝里不想动,心道:小丫头片子整天黏着我,真烦人。

“我刚刚听见你说话了,不要装睡啦!”方颖伸出小手摁在林遥的鼻头上。

“让我睡一会儿。”林遥无奈咕哝道。

“太阳都晒到屁股啦!”方颖不依不饶继而捏住林遥的鼻子。

“…”林遥索性懒得呼吸,暗叹道:小丫头片子比我还调皮!

“遥哥哥…”方颖发xiàn

不对劲,赶紧放开小手。

“嗯。”林遥轻轻应着,免得吓住她。

“遥哥哥,你怎么了?”方颖左手托着下巴颏儿,伏在床头盯着他问。

“我正在做梦呢!”林遥仍是闭着双眼,悠悠地回答。

“你梦到大骗子了?”方颖那双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大骗子走了,因为来了一只小燕子。”林遥信口开河瞎说,“我想呀!大清早的小燕子不好好呆在窝里,怎么跑出来晃悠?不料小燕子伸出爪子,使劲的抓我鼻子,疼死我了。”

“嘻嘻,遥哥哥是只古怪的小懒虫。”方颖如花儿般的笑靥很甜美。

“颖儿……”林遥侧过身来,右手支起脑袋瓜子,笑眯眯的望着她,“你知dào

小懒虫为何不愿意早起么?”

“因为它懒呗!”

“错!”

“为什么呀?”

“那是因为它聪明。”

“怎么是聪明了?”

“你知dào

小燕子大清早的为何出来晃悠么?”林遥不答反而又问。

“因为、因为它要飞翔。”方颖想了想回答道。

“不对!”林遥又直接否定。

“为什么不对呀?”方颖不依了。

“你想想看,小燕子什么时候都能飞翔,为什么每天那么早就出来呢?”林遥顿时摸摸肚子,继而道:“是因为它饿了,因此出来觅食,早起的小燕子有虫子吃,难道不是么?”

“噢~”方颖脸上流露出恍然的神情。

“既然早起的小燕子有虫子吃,那么早起的虫子会怎么样?”林遥随即又问道。

“早起的虫子会、会被早起的小燕子吃了。”方颖脑瓜子转过弯来。

“对了。”林遥轻拍床板,紧接着问,“你说早起的虫子,是不是很笨?”

“嗯。”方颖点头。

“那你说,不愿意早起的小懒虫,是不是很聪明呀?”

“嗯!”方颖惟有信服。

“你饿了么?”

“嗯?”

“早起的小燕子饿了,要吃虫子咯!”林遥没等方颖反应过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迅即爬下床溜出去了。

“遥哥哥、遥哥哥……”

方颖顿即叫着、笑着、追着,很欢乐。

白天一晃而过,夜晚三更时分,林遥向小山头行去。洛明非传授的那套法诀,林遥已经琢磨的差不多,心底也明白了并非妖法,恍然想起那天在景德镇出来的路上,听到他们的谈话中,跟巫修相提并论时自称为道修。

林遥之所以一直没往“道”修上想,除了见到他们体内结丹便固然认为他们修的是妖法之外,还因为在林遥的记忆深处,人类修真者也就是巫修的千般法门,通常都是称为“道”,甚至像林遥这种在人间厮混过的妖修,也会将自己的妖法称为道行。

道,是伏羲、是女娲的象征,伏羲女娲之道是天地之道,也是王道。

伏羲、女娲是龙族,是开创人类辉煌的两位大神,是掌握天地规矩的巫修。自从见识到巫修法门,林遥心里便认为,天下间的修真法门,没有比巫法更高明的了。

洛明非自称道修,所修法门显然并非巫法,跟妖法也似是而非。林遥想到那天,这洛明非与七星教那位小巫境后期巅峰修为的邓堂主斗了个旗鼓相当,心里对武夷宗的道修法门,也就越发好奇了。

到了小山头上,林遥有太多想问的,然而面对洛明非时,却不知怎么问好了。洛明非见林遥不问,也乐得不解释,就让林遥照他昨天传授的法诀修liàn

便是。

林遥既有所为而来,则坦然无所谓了。况且,七个脉轮里的真元,对于林遥本身万余年修为的法力而言,压根就微不足道。反倒是,林遥照这套法诀,将体内的真元归纳到丹田膻中宫,还得控zhì

进度,否则一时半刻就全部归纳完,只恐怕会让洛明非起疑心。

如此,要将体内的真元全部归纳到膻中宫,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白天里,林遥依然被方颖黏着;半夜三更,林遥照旧跑去小山头。

林遥和洛明非每次碰面还是老样子,一个直呼对方“大骗子”,一个直呼对方“坏小子”,各怀心思的两人谈不上师徒名分,也就那么随意了。林遥叫得自然,洛明非自然而然听得习惯了,就是当个“大骗子”也觉得非常好。

林遥的修liàn

情况,尽管将进度控zhì

的相当缓慢,但在洛明非眼里看来,已是超乎意料。如此进度,洛明非窃喜不已,却不动声色。

这天月夜,林遥将体内的真元归纳完毕,算是终于功行圆满。

洛明非见之,心里不禁暗叹:修liàn

这套“培元诀”筑基通常需yào

百日,没想到这坏小子那么快,十来日就完成了。

林遥顿时心想:原来这套功法名为“培元诀”,筑基是什么意思呢?

洛明非当然早有预计,以这坏小子的资质,肯定无需百日就能筑基成功,若非这坏小子已经修liàn

巫法,精气神纯净的童子身,根本不需yào

进行筑基的命功修liàn

,就可以直接进行“炼精化气”的修liàn



“好了,这套法诀大功告成。”洛明非满面春风。

“大骗子,我怎么感觉没有增加一点法力。”林遥满脸月色朦胧。

“噢,这套法诀便到此为止,不用继xù

修liàn

了。”洛明非淡淡的笑容里,隐含着浓浓的惬意,“我再传授你一套法诀,你就会明显感觉到增进法力了。”

“好吧!”林遥仿佛无奈的逆来顺受,郁闷地修liàn

了这么十四天,其实也是为了见识下一套功法,此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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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正复为奇

当即,洛明非抓紧时间传授法诀,十几天来已然心里有底,知dào

这坏小子听一遍就能够记住。很快就要天亮,林遥也不去想那么多,只管记下了。

洛明非传授完,眼望东方露出鱼肚白,已是黎明时分,正想要说句关怀的话,却见林遥已经开溜。洛明非哑然无语,只得摇摇头,目送这坏小子离去。

林遥在洛明非的眼皮底下,就是溜得再快也有限度,脱离洛明非的视野,几个闪身便回到林荫庄,进入东厢房。

床榻上,林遥放松地仰躺着,长吐一口气,旋即盘膝而坐,要试试刚记下的这套法诀。

清晨宁静,天色逐渐大亮。

林遥行完一遍功,恍然有所悟,却又陷入沉思之中。

今日这套法诀,有些不同于“培元诀”,倒是跟“妖法”有点相似了。因此,林遥反复揣摩之下,不由得沉默,以自己上万年的妖修经验,印证出这套法诀十分的高明。

依照这套法诀修liàn

,林遥顺理成章就推想到人类修真者的结丹,快者可能只需yào

十余年时光,哪会像妖修傻乎乎的修liàn

几百年。

这些年里,林遥见到人类修真者结丹的疑惑,也就释然了。

七年前灭杀掉的那只虎魔,还有在潮州遇到的那只龟精黄初平,甚至在郢都遇见的那只蝙蝠老妖张果,它们超常的修为在当时让林遥觉得惊奇,此刻都不足为怪了。

林遥仍然想不明白的是,人类为何放着巫法不修,而要舍本逐末呢?在林遥眼里,这套道修法门尽管比妖法高明,但跟巫法比较起来,还是相形见绌。

在伏羲、女娲之前,人类还是龙族的时候,其实也结丹。那时人类尚未定型,结丹后所化形体除了人首龙身,也不乏化成人首鸟身、人首鱼身,与妖类还没有明显的区分开来,万物生灵自然的成精、开窍、化形,因此在结丹后,所化形体也是千奇百怪。

巫修法门乃伏羲开创,所以女娲修liàn

的还是妖法,直到伏羲、女娲的子孙以巫法纵横天下,妖法便被后代们逐渐的遗弃。

况且,人类直立定型之后,得天独厚拥有完整的灵魂,寿元却在不断地缩减。从神农炎帝世纪的八百岁不算寿,到轩辕黄帝时期,能够活上千岁的已经很稀有,如今的人类并非没有天劫,而是已经没有那么长的寿元历经天劫。

因此,林遥对于人类这套结丹的道法,有点想不通。

林遥又哪里想到,自夏王朝开始,人类修真者稀里糊涂的陷入禁咒桎梏。

空有博大精深的巫修法门,却苦于修不出法力,结果无法驾驭法术,反而导致巫修在世人眼里成了装神弄鬼的恶棍,连巫修所说的话都成了无中生有,诬也。

呜呼哀哉,巫修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修真者尽管仍是偷偷修习巫术,却纷纷跟巫划清界限,渐渐便没有多少人知晓巫修昔日的荣光。如此情势之下,修真界出现了一位旷世奇人,也就是震古烁今、承先启后、开创道修法门的大宗师——老聃!

在老聃看来,自古有巫妖两种修真法门,既然巫修法门穷途末路,何不从妖修法门寻找突pò

呢?“正复为奇,善复为妖。”老聃参悟到,任何事物均具有正反两面,事物相对立的两个方面可以互相转化,相对立的两个事物也可以互相转化。自古以来巫妖相对立,巫修法门与妖修法门相对立,由对立的巫妖法门互相转化,必将是玄妙之境。“反者道之动”“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何必分巫妖呢?道修法门,悄然问世了!

因此,道法在凡人眼里,跟巫法区别不开;但在修真者眼里,却跟妖法类似。

难怪林遥会误认为,人类的这些道修,所修的是妖法。前朝道修兴起时造反,便被官府视为“妖贼”而镇压,就是在民间,称呼他们为“妖道”的也大有人在。

“遥哥哥。”方颖推门进来了。

“哼。”林遥坐着没动,心道:小丫头片子,天天如此。

“你在练功么?”方颖来到床榻前。

“我在思索。”林遥如实回答。

“遥哥哥,我爹爹说明天要回去了。”方颖有些依依不舍的神色。

“好。”林遥没心没肺的回应。

“回到京城,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遥哥哥再次相见。”方颖幽幽的说道。

“很快就会吧!”林遥不禁有点怜惜了。

“遥哥哥,你会到京城来看我么?”方颖满脸认真地问。

“会的。”林遥随口应着。

“记得一定要来哟!”方颖郑重说道。

“嗯!”林遥点头应道。

“我们拉勾。”方颖伸出粉嫩的右手,小指微微弯曲。

林遥莞尔,无奈地伸出小手,与她拉了拉勾,霎时见她露出开心的笑靥。

白天转眼过去,夜晚三更,林遥来到小山头上。

只见洛明非拿着宝剑正在削木头,前面横放着一棵不知从哪里砍伐来的梧桐树。

“大骗子,你在干什么?”林遥问道。

“制作傀儡兽!”洛明非微笑着回答。

“哦。”林遥恍然的神情。

从修liàn

那套“培元诀”十余天来,洛明非都没有再提傀儡术,林遥也懒得问,没想到今夜这家伙又有兴致,忽然鼓捣起傀儡兽来。

“坏小子,制作傀儡兽到时候再教你。”洛明非见林遥饶有兴趣地站立在那儿,“你先修liàn

我今晨传授你的法诀。”

“这套法诀叫什么?”林遥顿时问。

“道法。”洛明非透着神mì

兮兮,心里想:我武夷宗的“净明玄功”让你这坏小子修liàn

,今后尾巴可以翘得再高点。

“大骗子!”林遥自然要干脆的回敬,心里暗笑道:不就是你武夷宗的“净明玄功”么,小爷就修liàn

着玩玩。

林遥坐在每天修liàn

的山石上,修liàn

起这套“净明玄功”来。依照这套法诀吸收天地灵气归于丹田膻中宫,其目的是要结丹,但对于林遥而言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了。

意wài

收获的是,林遥通过这套法诀的玄妙,却对自己的妖法有许多参悟。既然洛明非那么乐意传授,林遥又哪会介yì

接收,多多益善再顺便学学傀儡术也无妨,天天不睡觉都无所谓,还怕没有闲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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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春风化雨

五更时分,林遥回到房间,心里想:颖儿和二舅今天要回京城了,今后可以睡懒觉了。

林遥舒服地躺进被窝,准bèi

做个好梦。

可是,在好梦里头,林遥却梦见小丫头片子,始终都是她的欢声笑语。

“遥哥哥,梨花开得真漂亮,我们去看。”方颖出现在阳春……

“遥哥哥,我要吃西瓜。”方颖出现在盛夏……

“遥哥哥,那儿有只蝴蝶,你帮我捉。”方颖出现在金秋……

“遥哥哥,你背我。”方颖出现在寒冬……

“遥哥哥,我们拉勾了,你答yīng

了要来京城看我的,不许骗人。”小丫头片子终于要走了,清脆的声音还在回荡,“不许骗人,不许骗人……”

在梦里,林遥没有法术,看梨花时被蜜蜂蜇了;捧着大西瓜,却怎么也捶不烂;向蝴蝶追去,却怎么也捉不到;最后背着方颖,还结实的摔了一跤。但是,林遥在梦中尽管非常的窘迫无奈,却那么的开心,乐得大笑、急得大叫、紧张起来很莫名其妙……

林遥醒着时,元神的主意识支配着言行,即便天魂、地魂的潜意识会有影响,终归还是受元神主宰。如今睡着了,梦里的景象都是潜意识,天魂、地魂只有七岁半,那可是真zhèng

的童年期,小孩子的本性自然就是好玩儿。

“遥哥哥……”

方颖清脆的声音,仍然在林遥的梦中,听得那么真切。

接着,推开房门的声音,加上细碎的脚步声,都那么熟悉。

“遥哥哥、遥哥哥…”

方颖呼唤着,显得很高兴。林遥明知已经不是梦,却不想醒来。

然后,林遥的鼻子就被捏住了。

“颖儿,不要抓我鼻子。”林遥咕哝道。

“嘻嘻,遥哥哥。”方颖笑着放开手,又叫了声。

“什么事那么开心?”林遥睁开眼睛望着她。

“天,下雨了,小姑姑不让我们走。”方颖笑容满面。

林遥神色一动,不用看也知dào

了外面确实下着润物细无声的小雨,心里大叹道:老天爷呀!你怎么就不让我安稳睡觉呢?

春风化雨,绵绵的从早下到晚,仍然没有停息。

洛明非用宝剑就在小山半腰上开了个洞府,好避雨,也好继xù

制作傀儡兽。洞府太幽暗,洛明非生起火堆,打坐了两个时辰,眼看快到三更天,心想:这下雨的,恐怕坏小子是不会来了……

“大骗子。”林遥还是来了。

“衣裳都湿了,快来烤烤。”洛明非见这坏小子冒雨前来,那是非常的高兴,又是关心不已。

“你制作的是什么傀儡兽啊?”林遥目光落到那堆木块上,大大小小的都不成模样。

“慢慢你就知dào

了。”洛明非淡淡的笑容,依然透着点神mì



“你这是要制作很多傀儡兽么?”林遥又问。

“你以为,制作傀儡兽很容易么?”洛明非反问。

“我怎么知dào

!”林遥撇了撇嘴。

“我以为你什么都知dào

呢!”洛明非得yì

的笑了。望着林遥湿漉漉的站在那儿,摇了摇头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旋即运起功法,片刻将他的衣裳烘干了。

林遥抬头望着洛明非是满脸的神奇,心里却道:有什么了不起。

洛明非瞅见这坏小子的神态,心里感觉有点飘飘然。

今夜,林遥继xù

修liàn

“净明玄功”,而洛明非并没有继xù

制作傀儡兽,却是特地给这坏小子编织了一顶斗笠。

雨一直下,二十多天都没有止歇,林遥就每天戴着斗笠回去,又戴着斗笠过来。

“大骗子,这是什么鸟儿?”林遥目光落在那只傀儡兽上。

“麻雀。”洛明非望向还是半成品的傀儡兽,淡然回应。

“哪有这么大的麻雀呀?”林遥惊叹。因为眼前的这只木头鸟儿,张开翅膀的轮廓,比林遥的身子大多了。

“这不是有了!”洛明非哂笑道。

“就是一坨破木头,怎么算活物?”林遥当即讥诮道。

“等制作成功后,它就会跟活物一样,还会飞呢!”

“那,还要制作多久,才能变成会飞的麻雀?”

“估计,只需四、五天便能完成了。”

“你制作这么一只木头鸟儿,要花上将近一个月的工夫,又是何苦呢?”林遥毫不含糊的讽刺,“我看你呀!比那匹竹马傀儡兽还要笨。”

“做什么事情不花工夫的?”洛明非苦笑道,“我看你这坏小子,才笨呢!”

“你是不知dào

这里叫什么地方吧?”

“这里?叫雁荡山脉呀!”

“既然知dào

,那你还笨乎乎的费什么劲,制作什么木头鸟儿?”

“这?这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春天到了,大雁就会回来了。”林遥说得有板有眼,“你却呆在这里制作木头鸟儿,岂不是很笨么?”

“我制作的是傀儡兽,大雁是大雁!”洛明非哭笑不得。

“你的这只傀儡兽不也是鸟儿么?”

“不一样。”

“嗯,是有差别,大雁是活的,你的大麻雀是死木头。”

“大雁虽然是活的,却未必比得过我的大麻雀。”

“你的大麻雀就那么厉害?”

“说不上厉害,但总有强过大雁之处。”

“捉只活的大鸟来养,难道不强过你用木头制作的大麻雀?”

“坏小子,说得倒轻巧。”

“捉只大鸟很难么?”

“若是捉只大鸟来烤着吃,那当然很容易。”洛明非实在无奈了,“你以为大鸟是那么好养的?”

“你自己不会养,却说不好养!”林遥一点都不客气。

“你是见过谁养了?”洛明非瞧出来。

“我姑姑就养着一只,已经十岁了,叫鹫儿。”林遥满脸的骄傲。

“你姑姑……她是神殿的祭司?”洛明非便即问。

“是呀!”林遥点头道。

“好啦,去修liàn

吧!”洛明非莞尔而笑。

饲养灵兽,对于神殿祭司而言,自然另当别论;对于其他修真者来说,饲养灵兽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并非想养就能够养得起。比如韦善俊的那只乌尨,那可是十足用灵药喂出来的,若非自己懂得炼药,根本就是糟蹋珍禽异兽。

所以,即便像武夷宗、罗浮宗这样的修真大派,都是宁愿接收妖兽,也鲜有饲养灵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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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拖泥带水

就在这天里,绵绵春雨,终于渐渐止息了。

林遥吃过早饭,倚在正厅门口抬头仰望,只见一缕阳光斜射,天井上方的屋檐,被雨水浸润过的瓦片闪闪耀眼,碧空如洗。

“太阳出来了。”方颖在旁边欢声道。

“是呀!老天爷总算舍得放晴了。”林遥露出开朗的笑容。

“遥哥哥,我们到外面看看。”方颖在这下雨的二十多天里,都没有出去。

“好!”林遥爽快答yīng

,心里知dào

:天晴了,颖儿和二舅便要回去了,可能也就这一两天陪伴她了。

“哇……”

方颖一跑出庄子,便惊得张大了嘴巴,满眼绿野青翠,花团锦簇。

林遥默然微笑,阳春三月的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好美、好美呀!”

方颖发出连声的惊叹,从林荫庄前跑到西头、又跑到东头。

林遥望着她那欢快的态势,心里却担忧起来:小丫头片子如此神情,若万一不肯跟二舅回去,那可糟糕了。

“遥哥哥,我们去看梨花……”

方颖兴奋的说着,已当先向梨树林奔跑而去。虽然百花争艳,但在林荫庄,却又有哪种花能够及得上千树堆雪吟浅笑的梨花呢?雨过天晴的此刻,一眼望过去真是清丽脱俗,美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可是,久雨初晴的地面,却满是泥泞。方颖活泼的撒开脚奔跑,被泥水一路溅过去,弄得满身衣裳都是污渍。

林遥本要出言提醒,忽而想到:小丫头片子那么欢喜,就让泥水溅她满身也好,兴许这样她就不喜欢了,哭着要回去了。

“遥哥哥,快点来呀!”方颖回首叫唤,浑然没有注意已是满身的泥水。

“来啦!”林遥大声应着,奔跑过去。

方颖等林遥跟上,与之并排而行,脚下唧唧恰恰的泥水,同时将林遥也溅了个满身。林遥若是躲闪当然丝毫不难,就是不躲也可以让泥水溅不到自己,只是觉着没必要。

方颖没顾着自己的衣裳,倒是发xiàn

了林遥满身的污泥,不禁咯咯笑起来。

艳阳辉映之下,林遥望着她那比花朵还要灿烂的笑脸上,都沾有点点泥水,真不知说什么好。

“喔唷。”方颖终于发xiàn

了自身的泥污。

“呵呵…”林遥忍俊不禁,也笑了。

方颖有点羞,小脚跺了一下,泥水随之溅到林遥脸上。

林遥哪会跟她计较,只是朝她扮了个鬼脸,旋即便跑开了。

“嘻嘻,遥哥哥……”

方颖也不管满身的泥污了,笑着追了上去。

林遥跑上鹅卵石小路,虽然没有泥泞,却容易打滑。

果然,方颖刚刚追上来,脚底一个滑溜便仰天跌倒下去。林遥迅即回转而至,伸手扶住了她,心里想让她哭着回家,关键时刻又怕伤着她了,还从来没有如此的拖泥带水。

“这下高兴了么?”林遥见她站稳,随口问。

“高兴!”方颖很肯定的回答。

“都要跌跤了,还高兴?”林遥真有点想不通。

“遥哥哥会保护我。”方颖笑盈盈的样子。

“唉……”林遥叹气,“应该让你跌上一跤,你就知dào

不高兴了。”

“为什么呀?”方颖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林遥转身而走。

“遥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方颖赶紧的跟上,仍然问的是为什么。

“颖儿,你为什么高兴?”林遥停下脚步反问道。

“就是高兴!”方颖明亮的眼睛很清澈。

“为什么呀?”林遥学她的口气。

“为什么?因为……”方颖眼珠子骨碌碌起来,“因为我在家里,跟堂哥哥、堂姐姐玩耍,没有他们跑得快,总是跌跤。堂哥哥、堂姐姐他们在我跌倒时,会将我扶起来,而遥哥哥却会在我跌倒前就将我扶住,不让我跌倒。”

“好啦!等下再跌倒,我不扶你。”林遥愁眉苦脸的神色,真的是本领实在太高,即便再怎么低调行事,无意间就透露出别样之处。

“遥哥哥会扶我的。”方颖满脸天真无邪。

“不会了。”林遥悠然迈步。

方颖顿时愣怔在那儿,半晌之后,忽而呜地一声哭了。

林遥自顾走着,心道:小丫头片子撒娇,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鹅卵石小路,林遥已经走到了尽头,还听见小丫头片子在那哭泣,心里不由得纠结起来,又想要是被爹娘、二舅发xiàn

把颖儿惹哭了,怎么好意思呀?

于是乎,林遥调头快步来到方颖面前,见她哭得仿佛梨花带雨,在千树堆雪吟浅笑的映衬下,格外显得楚楚可怜。

“呜呜。”方颖与林遥面面相觑,哭声顿了一下,又继xù

:“呜呜呜呜呜……”

“颖儿,别哭了。”林遥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呜、呜…”方颖一时止不住,带着哭腔问:“遥哥哥会扶我么?”

“会啦!”林遥伸出小手帮她擦眼泪,是真不忍心了。

“不许骗人!”方颖嘟着嘴。

“嗯,不骗人。”林遥说着随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咯咯…”方颖霎时破涕为笑,宛若雨后的桃花,非常烂漫。

林遥颇有点无奈,心里想:在这鹅卵石小路上,也不知这小丫头片子是听说不扶她而吓得不敢走动,还是纯粹的撒娇……

方颖此刻,犹如雨过天晴,恢复开朗活泼了。

“遥哥哥,我们去看桃花。”方颖说着,已向那几棵桃树奔跑而去。梨花、杏花、李花、橙花、橘花、柚花皆白色,桃树虽然只有八棵,桃花却是万绿千白丛中一团红,显得十分惹眼,娇艳无比。

“颖儿。”方菲在竹林里见之,叫唤了一声。

“小姑姑……”方颖望见,竹林里还有茗香、念伊两个丫鬟,手里都拿着锄头,“你们在挖什么?”

“挖竹笋。”方菲随口回答。

“竹笋?”方颖顾不得去看桃花,转而奔向竹林。

“颖儿,怎么弄得一身的泥水?”方菲近距离看到她,不禁问了声。

“我喜欢吃竹笋!”方颖却答非所问,继而道:“我在家里也吃过竹笋,就是没有小姑姑家的好吃。”

“那,颖儿就留在小姑姑家,不回去了。”方菲微微笑道。这句话,传进林遥的耳朵里,心头顿时一惊:惨了,娘要把颖儿留下来,今后没法睡懒觉了。

“我……想念娘亲,也想念奶奶。”方颖真挚的说道。

“颖儿最乖了。”方菲望着侄女,感觉她仿佛是要哭的神色,便疼惜地柔声道。一时大意的没曾想,方颖这样子并非要哭,而是刚刚哭过。

“小姑姑,这里有一棵。”方颖看到一棵没挖的竹笋,有尺余高。

“这棵已经快长成竹子了,就不嫩了。”方菲走到侄女近前,俯身摸了摸她的裤脚,发xiàn

竟是湿的,“念伊,你先回去烧盆热水,待会给表小姐洗澡。”

“是!”念伊应声而去。

“遥儿,你怎么带颖儿妹妹到处去踩水?”方菲的目光搜寻到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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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无法面对

“我……”林遥觉得有点冤,又不好意思推卸责任,只好转移注意力了,于是跑过去捡起念伊留下的锄头,“我来挖竹笋。”

“小少爷…”茗香见之,还生怕眼前那么点点大的林遥拿不起来。

“遥哥哥,我也要挖竹笋。”方颖顿时跑过去掺合。

“呐,给你。”林遥索性就将锄头让给她。

方颖抓住锄头把子,使了好大的劲,才勉勉强强拿起,却又如何能够挖竹笋呢?方菲见儿子狡猾的逃避问题,而侄女也浑然没将满身的泥水当回事,颇感无奈的不知该怎么说这俩孩子。

“遥哥哥,你来挖。”方颖感到实在太吃力,讪讪地放手。

“你不逞能了?”林遥略带捉狭的神色。

“遥哥哥挖,我就来捡。”方颖兴致依然很高。

“好吧!”林遥说着随手抓起锄头。

茗香忙里偷闲望着两位小主人,只见林遥轻轻的一锄头,一棵竹笋便从土里出来了,接着又是一锄头一锄头,转眼间就挖出十来棵竹笋。茗香不禁目瞪口呆,没想到小少爷那么点点大的人儿,挖起竹笋来竟是如此麻利。

忽而,茗香愣愣的笑了,心里想到:小少爷可是要被送上巫山去的,哪里是凡人了。

“好了好了,够了。”方菲见儿子片刻挖了这么多,“收拾了,准bèi

回去吧!”

“颖儿,怎么了?”林遥见小丫头片子捡了几棵竹笋,就皱着眉头站在那儿,左手挠挠右手,右手又挠挠左手。

“痒。”方颖伸出两只小手掌,全是红团。林遥顿时哑然,心里叹道:小丫头片子真娇弱,连竹笋上的一点点毛都受不了…

“哎唷……”方菲瞥见侄女这副样子,“来,小姑姑带你到泉水池去洗洗。”

方颖耷拉着脸走过去,让小姑姑拉着走向泉水池。林遥本还想,要帮她在小手掌上吹吹就好了,眼见娘亲急不可待的关心此事,便忍住了没吱声。

出了一天的太阳,路面虽然没有完全干,方楠还是决定次日起程回京,在春天时节,再耽搁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会下雨。方菲也不好再挽留,毕竟在京城的父亲,可是等着二哥回去禀告情况。

到了次日,天色也很好。林毅准bèi

好马车,吩咐识路的阿忆、以及熟谙驾术的阿炳两人,将方楠、方颖沿原路送到鄱阳湖口的小镇。

“咳、咳、咳…”

方颖突然咳嗽起来,就在方楠跟小妹道别,方菲相送二哥、侄女出门的当儿。

相随的林遥刚才吃饭时就发xiàn

,小丫头片子的气色有些不对劲,大人们见她没有平常那么爱说爱笑,都以为是离别在即,难免有点依依不舍的情绪。林遥自然看出来了,小丫头片子估计是生病了,难怪今天能够安稳的睡到太阳晒屁股。

“颖儿,莫不是着凉了?”方菲想到她昨天踩得满身泥水,裤脚全湿。

“难受么?”方楠伸手摸摸女儿的额头。

方颖摇摇头,却难掩苦痛之色,谁都瞧得明白。

方菲见到如此情形,自是觉得应当赶紧找大夫看下,侄女的身子娇弱,如此拖着病上路恐怕经受不了。

“我们带颖儿先到谷梁坡去看大夫。”方菲说着,旋即叫唤道:“毅哥哥,你过来。”

林荫庄离谷梁坡近,家仆门偶尔有个什么病痛,就都是到谷梁坡看大夫,因此方菲也知dào

谷梁坡有位医术还可以的大夫,却不清楚具体住哪儿,林毅当然清楚了。

林毅、方楠、方菲带着方颖、林遥,正要去谷梁坡给方颖看大夫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菲儿姐姐。”端木琪从鹫儿背上飘落下来。

“琪儿!”方菲不禁流露出惊喜之色,端木琪在此刻恰巧出现,那就无需到谷梁坡去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端木琪走近,随即问了声。

“颖儿可能着凉了,正要去谷梁坡给她看大夫。”方菲说道。

“咳、咳。”方颖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是着凉了。”端木琪抱起方颖瞧着她脸上的气色。

“今天难得好天气。”方楠有点无奈的说道,“我们正准bèi

起程回京城,没想到颖儿却着凉了。”

“方二哥,要不这样吧!”端木琪顿时道,“你先行回京城,颖儿由我帮你带回去,到时也就好了。”

“不会给你添麻烦?”方楠随口问。

“不会,我此行没有公务。”端木琪回应。

“那好。”方楠顿即,很轻松的微微一笑道。

方家与端木家是世交,自然没有过多的客气话。女儿由端木琪带着,方楠就没必要走陆路到鄱阳湖口,便由阿炳一个人驾马车相送到杭州乘船回去。

目送马车消逝在前路的尽头,方菲拉着林遥、端木琪抱着方颖走进林荫庄。

西厢房内,端木琪用真气给方颖调理过后,便让她好好睡觉休息。端木琪坐在床沿,望着方颖三魂七魄的光影,心里忽然觉着有点奇异:颖儿和遥儿同年同月同日生,遥儿的命魂那么浑厚,颖儿的命魂却是那么脆弱……

林遥趁她们不注意之时,悄悄溜出西厢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心道:我现在七个脉轮里的真元没了,怎么面对姑姑呢?

即便本领再高,一时之间也很难将丹田膻中宫的真元,重新修回到七个脉轮里。就是以元神消化掉丹田膻中宫的真元,再用“顺逆真元诀”重新修liàn

,最快也得需yào

个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恢复七个脉轮先前的状态。

林遥情急之下,没想通的是以“培元诀”倒着运行,以他元神的强dà

,其实完全可在片刻间,就能将丹田膻中宫的真元送回七个脉轮里。

“菲儿姐姐,遥儿呢?”端木琪轻声问道。

“嗯?刚才还一直跟在我身边,晃眼就不见了。”方菲环顾左右,房间里就三个人。方颖睡着了,端木琪站起身来,跟方菲走出房间。

“我此次是专程来带遥儿走的。”端木琪与方菲并行,十分郑重的说道。

“姐姐虽然心有不舍,但也盼望着今日,毕竟关乎遥儿的前程。”方菲对于这件关于儿子人生的大事情,当然是时刻都放在心上。

“遥儿一直不肯上巫山,也不知此次能否说服他……”

林遥溜进书房里躲着,听到姑姑跟娘亲的对话,寻思道:姑姑老是骗我,说过自己来教我巫术的,怎么又要带我上巫山呀!

在此之前,林遥只怕姑姑发xiàn

他的七个脉轮里的真元没了,眼下却愁着用个什么理由可以更好的应付姑姑,在椅子上是坐立不定,活脱脱像只找不到方向的蚂蚱。

转念间,林遥心头豁然开朗:我如今七个脉轮里的真元没了,都被归纳到丹田膻中宫变成武夷宗的道法,姑姑还怎么送我到巫山去呢?

端木琪跟方菲说定之后,没见林遥出现,便动用“预思法诀”寻找,已然发xiàn

他躲在书房里,不禁有些奇怪:遥儿见到我时向来都是很高兴的叫“姑姑”,今天是怎么了?不仅没有听到他叫我“姑姑”,居然还跑进书房里躲起来。

如此想着,端木琪信步来到书房前,随手推开门。

“姑姑。”林遥脆生生的叫了声,笑容依然是那么让人舒心。

“来,让姑姑看看。”端木琪也笑逐颜开。

“嗯。”林遥点头应着,大大方方走到姑姑面前。

“怎么……”端木琪感应之下,便发xiàn

不对劲,旋即用神识仔细察探林遥体内的状况,“怎么会这样?七个脉轮里的真元怎么汇集到了丹田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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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冷若冰霜

端木琪在从潮州回来的那天,曾说过要自己传授林遥法术,可是每当记挂着此事,却颇感不踏实。七星教近来闹得太凶了,端木琪生怕林遥在家里有个什么意wài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将林遥送上巫山,最为妥善。

如今专程来接林遥走,却真的发生了意wài

状况,虽然跟七星教无关,却也让端木琪大为吃惊。

“遥儿,这是怎么回事?”端木琪疑惑的问。

“有个大骗子,教我功法。”林遥直接如实的回答。

“大骗子?”端木琪顿时猜测,将真元归于丹田的那应该是道修法门,“既然明知是大骗子,为何还要跟他修liàn

呢?”

“他说这是‘傀儡术’的基本功法。”林遥回答。

“傀儡术?”端木琪愣了一下,便道:“告sù

姑姑到底怎么回事。”

林遥于是从草叶蜻蜓、竹马说起,即使有所隐瞒,自然也懂得如何去叙述,事情滔滔不绝的摆出来,翔实的天衣无缝。

“大骗子是武夷宗的,叫洛明非。”林遥最后说道。

“他此刻人在哪里?”端木琪随口问。

“就赖在那座小山头上。”林遥指向东北方。

“带姑姑去,瞧瞧这个大骗子。”端木琪当即说道。

林遥只好答yīng

,至于姑姑跟那个洛明非碰面会怎么样,到时再随机应变。

姑侄两人走出林荫庄,骑着鹫儿,向小山丘飞去。端木琪从林遥的叙述,再加上林遥体内的真元状况,已然明白这个武夷宗的洛明非如此煞费苦心,就是想将林遥收归门下。

小山头上,洛明非望见碧空飘渺的白云间,两人骑着鹫儿渐渐清晰的身影,心道: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芳驾是神殿的林祭司吧!”洛明非待她俩降落山头,笑脸相迎,当先招呼道。

“我姓端木。”端木琪寒着脸。

“原来是端木祭司,幸会、幸会!”洛明非稍稍有点愕然之色,又不禁莞尔,心底却着实的窃喜:并非亲姑姑那就好说。

“洛道长,你如此耍花样的欺骗小孩子,就不觉得有失名门风范?”端木琪感应到对方居然是“金丹境”后期修为,却面不改色直言质问。

“端木祭司,我不明白你是何意。”洛明非装糊涂。

“遥儿原本已经修liàn

巫法,你难道不知晓么?却还要故yì

传授他道法,竟然将他七个脉轮里的真元全都转移到丹田,这岂是光明正大之举?”端木琪对于林遥修巫是多么的满怀期许,如今被眼前这洛明非搅和的前功尽弃,肯定非常的怨愤了。

“坏小子身上原本有巫法,我的确知晓,只是在碰见他的那天,同时也遇到七星教玉衡堂的人,还跟他们相斗了一场。”洛明非自然要辩解的,“我便以为,传授这坏小子巫法的是七星教之人,因此想要将他收在门下,让他重新修liàn

道法。”

“遥儿,你碰见了坏人么?”端木琪求证。

“嗯,我们那天在从京城回来的路上,遇见大骗子他们一伙坏人跟另一伙坏人,是打起来了。”林遥轻巧的回应。

端木琪听到林遥如此说,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了些许暖意,毕竟遭遇七星教的那些邪魔外道,没有落在他们手里就是值得庆幸的事情,这样看来武夷宗的洛明非传授林遥道法,便显得不那么重yào

了。

洛明非本来还在当心,牙尖嘴利的坏小子八成又要唱反调,却见他并未否认,忽然感觉这坏小子嘴里的“大骗子他们一伙坏人”听起来,也是十分的顺耳。

“端木祭司,有如此资质千年难得一见的侄儿,私相传授功法却不将他送上巫山,你倒是放心呀!”洛明非这话别有深意。

“我今天此行,正是来接遥儿到巫山去。”端木琪干脆利落的回应道。

洛明非尽管传授了林遥道法,并且消化了林遥先前的巫法,但是想要林遥拜师之目的却没有得逞。端木琪既然来了,对于洛明非的偷梁换柱、暗渡陈仓之诡计,那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让他枉费心机。

虽然修巫、修道的资质相通,但像这种争夺弟子的情况,端木琪却是前所未闻。

当然,神殿祭司碰见满yì

的好苗子,通常都会直接送上巫山,道修宗门若有遇到好苗子,也都会将其带回各自的仙观,偶然撞着同一个目标的情形毕竟非常少见。

修巫和修道的资质都是看命魂,修妖的资质已然归属异类,修佛的资质看天魂,修鬼的资质只能看地魂。因此,成神成仙那是一个人的命,成精那是一个异类的命,成佛那是一个人的运,成鬼那就是一个人太走运了。

“姑姑,我不要去巫山。”林遥说道。

“你不听姑姑的话,姑姑可要生气了。”端木琪板起脸来。

“我不想去!”林遥撅着嘴巴。

洛明非晾在那里,眼见这姑侄二人的神情,寻思着:莫非坏小子是想修道,这段时间坏小子可说是风雨无阻的天天跑来小山头,修liàn

我传授他的功法那是十分用心,绝对错不了。

“坏小子,跟我去武夷山吧!”洛明非便即微微笑道。

“大骗子,谁要跟你去武夷山?”林遥冲口而出。

洛明非惊得,愣怔在那儿是哑口无言。

端木琪是啼笑皆非,心想这武夷宗的洛明非见机就钻空子,这下吃瘪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端木琪松了一口气,旋即问道。

“我就要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林遥很孩子气的说道。

“洛道长,就此告辞了。”端木琪拉着林遥的小手,转而向洛明非打声招呼,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前辈。

对于林遥不肯上巫山,端木琪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去耐心的开导,匆匆的来、又匆匆的离开这个小山头,便是为了避免这位武夷宗的洛明非前辈横加搅和。

洛明非眼望姑侄二人骑着鹫儿远去的背影,颇感到有些无奈,心里却想:只要坏小子哪儿都不肯去,坏小子的这位神殿的祭司姑姑就没有那么多空闲来传授功法,那么我便有的是机会传授坏小子道法,只要让坏小子尽快的结成金丹,到时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随即又想:以坏小子的资质,十年内应该就能“炼精化气”圆满,达到“金丹境”;六十年内应该就能“炼气化神”圆满,达到“玉神境”;三百年内应该就能“炼神还虚”圆满;达到……

洛明非想到得yì

处,突然发xiàn

想得太远了,自己都还没突pò

“金丹境”呢!就是武夷宗的两位老祖也都还没突pò

“玉神境”,顿时不禁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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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溜之大吉

回到林荫庄,端木琪便给林遥说起关于巫山的许多新奇事物,料想任何小孩子听了,都会觉得非常的有趣。

林遥自然也听得兴味盎然,只是明白姑姑的用意,不免有点纳闷:现在我七个脉轮里的真元都没了,怎么姑姑还是要带我去巫山呀?

抱着如此主观的臆断,林遥当然想不通,因为这个自以为是的问题,本来就错了。洛明非既然能够让林遥将先前修liàn

的巫法消化为道法,那么端木琪要让林遥将丹田膻中宫的真元修回到七个脉轮里,再转化为巫法又有何难呢?

而在妖修惯常的意识里,却哪有这么繁复的套路,且缺少像人类七个脉轮以及膻中宫这样天然的能量场。林遥本身尽管是有着万余年修为的老妖,然而人生却还处于少儿阶段,再怎么精也难免总会碰到稀里糊涂的时候。

何况巫法和道法兼修并非不可,只是正常看来兼修跟专攻相较反而存zài

弊端,非但不利于修为,到头来恐怕修巫达不到“小巫境”、而修道又达不到“金丹境”,因此不可取而已。

端木琪侃侃而谈,见林遥倾听时满脸稀奇之色,然而每当提出带他去巫山的时候,却只见他摇头。端木琪绞尽脑汁,嘴巴都说干了,仍是不见林遥答yīng



“琪儿,吃午饭啦!”方菲的声音传来。

“好。”端木琪应道。眼望着林遥不禁露出一丝苦笑,随即拉住他的小手,走向正厅。

“遥儿还是不肯去么?”方菲见儿子跟端木琪走进来。

“嗯,太倔了。”端木琪显然很无奈。

“那就别管他是否愿意,你准bèi

什么时候送他到巫山,到时将他抱走就行了。”方菲相当的干脆,继而又道:“都是我平时太惯着他了,唉!送上巫山去,让他的师父管教。”

“看来,只能如此了。”端木琪点头同意,顿了一下又道:“那我下午就带他走。”

方菲自从在京城回来的路上碰到那次凶险后,心里时常感到不踏实,如今端木琪专程来接儿子,便也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儿子送上巫山。

林遥见娘亲跟姑姑如此当机立断,一拍即合的硬是要送他到巫山,不由得暗自发愁。抬眼望向爹爹,见爹爹平静的坐在上首位置连一点意见都没有,想来已经跟娘亲商量好,也是跟姑姑一条心思的要把他送去巫山,根本指望不了。

林遥闷头吃着饭,心里却在寻思怎么样避免被姑姑带走,琢磨来琢磨去没有好办法,只有尽快躲起来再行计较。

于是,林遥赶紧把碗里的饭吃完,跳下椅子开溜了。

“你要去哪?”方菲眼望儿子旋即问。

“我要去嘘嘘。”林遥在七年来许多关键时刻,就使用这简便的招子。

“遥儿像似要躲避的样子。”方菲见他很快的跨门而出,不禁嘀咕道。

“没事,躲不到哪里去。”端木琪微笑着回应,懂得“预思法诀”肯定有起码的自信。

“我还是让苏落去跟着,免得他到处乱跑。”方菲知dào

儿子是多么的古灵精怪。

“二小姐,我去跟着小少爷。”侍立一旁的茗香自告奋勇。

“你……”方菲望了一眼茗香,见她兴致盎然的神情,便颔首道:“也好,那你快点跟着去吧!”

“是。”茗香答yīng

一声,连忙兴冲冲的去了。

林遥跑出了庄子,当然也察觉到茗香跟了出来,看来必须先甩掉这个尾巴。甩掉茗香自是很容易,但林遥得顾虑姑姑的“预思法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摆脱跟踪,那就需yào

费一番周折,花点心思了。

“我在嘘嘘,别过来……”

林遥缩在一棵橙树后面,确实正舒服地向树根撒着肥料,瞅着茗香走近便大声叫道。茗香本来没觉得什么,听到林遥那么夸张的大叫,顿时便有点害羞的停下脚步,还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不敢向前看了。

半晌,茗香听不到动静了,才放眼望去。

“小少爷……”

茗香不禁呼唤了一声,只见林遥早已跑得远了。

瞧着林遥跑得快要消逝的背影,茗香愣是哭笑不得,拔腿直追了过去。

转眼间,林遥从枇杷树、栗子树底下穿过,跑到草坪上,还不住的飙飙向前奔。茗香惟有巴巴的追在后面,真的是使出了浑身力qì

,才发xiàn

跟踪小少爷是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林遥从草坪原野,绕着岩石跑进了茶叶树林,兜兜转转的跑到荫冈边缘了,继而沿着绿篱往茶子树林方向跑去。

茗香追至茶叶树林,气喘吁吁的却还哪里看得到人影儿,那芊绵嫩绿的茶叶树虽然都很低矮,倒是跟龆龄的小少爷差不多高,一行行的连成一片片的苍苍莽莽若大的林子里,望眼欲穿也真不好找了。

不好找也得找,茗香顾不上疲乏,一行一行的找过去,心里焦急的都快要哭了。林遥寻到绿篱的一处缝隙,已经钻了出去,正往荒山野岭的地方奔窜。

“遥儿真的是要躲藏起来。”端木琪用神识已然感应不到,不由得苦笑。

“这孩子,忽然变得淘气了。”方菲说着不禁眉头微蹙。

“那我们赶紧去找找。”林毅顿即道。

“遥儿没在庄园里,你们还是留在家里等着,我去找他。”端木琪如此建议,那是免得大家瞎忙活。

“没在庄园里?”林毅满脸的当心,又喃喃了一句,“跑出去,外面这么多的荒山野岭…”

“上次,带着颖儿跑出去就让全庄人好找。”方菲有点生气。

“林毅哥哥、菲儿姐姐,你们就放心吧!我即刻就去,会将遥儿找回来的。”端木琪宽慰着说道。迈步走出正厅,旋即从天井飞身上了屋顶,骑上鹫儿追寻而去。

林遥知晓姑姑用“预思法诀”,能够沿着他走过的路线追踪上来,因此不停的奔跑。对于雁荡山脉的地形,天下还有谁比林遥更熟悉的呢?所以,林遥即便仍然将本身的修为深藏不露,也有足够的把握来跟姑姑周旋。

当然,林遥的天眼、天耳神通,姑姑以“预思法诀”也觉察不出来,适当的时候肯定使用了。回首已然望见,骑着鹫儿的姑姑来得可真快,林遥赶紧钻向低洼的密林深处,进入怪石嶙峋的山谷里,穿梭其间那是游刃有余。

本来,端木琪自信满满的以为很轻巧就能将林遥找到,紧随着“预思法诀”获知的路线,在密林山谷间兜了几个圈子后,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尽管线索没断,端木琪也不禁担忧起来,因为用神识始终没能感应到林遥的气息,那两人之间就是仍然相距有那么远。而且深入到荒山野岭,端木琪当心林遥碰到野兽怎么办,如若万一遇到鬼怪妖精,那就不堪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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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焦头烂额

端木琪顶着艳阳,额头上却是冒出冷汗。运用“预思法诀”要比动用“神识”更加的耗费心神,如此这般接连的运用,端木琪都有些头昏脑胀了。

穿过一个山谷,又进入另一个山谷,端木琪心里大叹不已:遥儿实在太狡猾了,不往山上跑,也不往山洞躲藏,真是让人伤脑筋……

端木琪即便是乘着鹫儿飞行,这样曲曲折折的追寻下来,也累得焦头烂额,眼看太阳逐渐的西落,暮色苍凉让端木琪倍觉焦迫。

“咦?”端木琪脑海里的线索陡然间断了。

惊疑之余,端木琪旋即收摄心神,集中意念以“预思法诀”推测,得出的结果仍是去向不明,脑海浮现林遥奔跑的身影蓦地里就浑然不见了。

端木琪催促鹫儿迅疾飞至林遥消失之处,迫不及待的从半空中纵身而下,落在一块岩石上再次收摄心神,以“预思法诀”实地近距离推测,发xiàn

林遥是冲进溪涧里去了。端木琪继而走到溪边,只见水流湍急,哪还有人影。

下了那么久的雨才刚晴两天,溪水还有些浑浊看不出深浅,难怪连“预思法诀”都没能推测清楚状况。端木琪用“神识”察探,也没有感应到林遥丝毫的气息,顿即扑进水里。

溪水约摸有两人高的深度,端木琪潜入溪底仔细寻找半晌未果,浮出水面寻思道:不知遥儿是跑得太猛没刹住脚冲进溪涧,还是有意的跑进水里面?

端木琪希望是后者,在溪涧滚滚的洪流里左顾右盼,愁眉锁眼的摸不着方向,左思右想了一下,眼见天色渐渐昏黑,当即决定顺着水流寻找。

林遥从溪涧逆流而上,天眼看到姑姑没头没脑的往下游寻去,不禁暗忖道:躲在水里居然能够逃脱姑姑以“预思法诀”的追踪,还真是没想到呀!

继xù

向前,游了差不多两里,林遥才爬上岸,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大地。眼前的山谷更是人迹罕至,隐约有许多山虫的啾唧,当然也有林遥听着最亲切的蛙声。林遥信步走向山谷深处,忽然间有一团黑糊糊之物向林遥袭来,刹那被林遥挥手一拳,便撂翻在地了。

林遥望着地上抽搐的是一只山鼠,心里冷笑道:才不过两百来岁的小东西,都没成精就这么的凶残,找死!

摸摸肚皮,林遥觉得应该吃点东西了,于是走过去拎起山鼠,又随手捡些干柴,来到一块干净的岩石上。显然,林遥是准bèi

烤山鼠吃,却发xiàn

得使用精深的法术,才能更好的享shòu

这顿美食,不禁以天眼察探姑姑的动向,只见她仍然还在下游徘徊,心里便想:我此刻在做什么,姑姑的“预思法诀”应该发xiàn

不了。

林遥暗自点点头,随手轻轻一拂,面前的干柴便燃烧起来。

接着,林遥向手里的山鼠轻轻吹了口气,只见山鼠黑糊糊的那身毛,便纷纷脱落了。林遥随手拿起一根三寸来长的树枝,将山鼠的脑袋敲掉,又将山鼠的尾巴敲掉,再将山鼠的四只爪子全都敲掉,腿肯定要留着,这可是相当好吃的部位。

然后,林遥就用这根树枝将山鼠的肚子破开,将里面的内脏全都刮掉。随手一招,从近处的一棵树上弄来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枝,抖落旁枝末节及叶子,旋即将山鼠叉起来。

接下来,自然是放在火上烤了。

林遥做人七年多来,已经习惯像人类一样生活,因而要将山鼠烤熟才吃,尽管如此的费工夫,却觉得十分有意义。

林遥从书籍中知dào

,人类与禽兽区别开来,就是从改变生食为熟食开始的,那位第一个吃熟食的古者被称为“燧人氏”,生活在比“伏羲”、“女娲”更早的年代。

读到关于远古的事迹,林遥其实比常人理解的更多,甚至发xiàn

人类的来龙去脉,都在语言里、文字里记录着,尽管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却是点点滴滴的犹如流在血液里、刻在骨子里,永远传承下来了。

从文字跟语言的互相印证,林遥明白人类为什么自称为“我”,因为那位最远古的大神“盘古”自称为“魔”;林遥明白人类为什么自称为“吾”,因为那位很远古的大神“有巢氏”自称为“巫”;林遥明白人类为什么自称为“人”,就是因为那个首次用火烤东西吃的大神“燧人氏”自称为“人”。

当然,在这三位大神生活的时代,还没有文字。

伏羲、女娲两位大神的时代来临,开始造字以代结绳之政。

“燧人氏”为何自称为“人”,因为他不想跟禽兽一样茹毛饮血,从而钻木取火以化腥臊,而真zhèng

使人类从形态上跟禽兽彻底区别开来的是伏羲、女娲两位大神,于是人类进化掉龙的尾巴,开始用两只脚走路,“人”字便造出来了。

“有巢氏”为何自称为“巫”,因为他不想跟别的生灵一样住在洞穴里,从而开始建造房子成为有“屋”一族,伏羲创造“巫”字将之从“家”提升到“天下”的高度,赋予无与伦比的涵义,那时的“巫”绝对是尊贵的敬称,于是又造了一个“吾”字用于谦称,后来又造了一个“屋”字用于区分房子。

“盘古”大神为何自称为“魔”,因为他生活的那个鸿蒙时代,天地万物都没有开窍犹如混沌,惟独他成了会说话的生灵,只是说什么谁也不懂,可怜的只能自言自语,因此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魔”就是“魔”没有为什么。随着时光的推移,逐渐的有许多生灵开窍了,都学着“盘古”大神自称为“魔”,到后来自然就龙蛇混杂,好坏不分。于是“有巢氏”标新立异了,于是“燧人氏”革风易俗了,于是“伏羲”、“女娲”脱胎换骨了,于是人类从万物生灵中逐渐的便脱颖而出。

“巫”出现后,“魔”的意义已然恶化,由于大部分人类还习惯如此自称,因此渐渐的就成为“我”了。老子的“道”出现,“巫”的意义也恶化,因此陆续的就产生了“诬”赖、“污”蔑、“侮”辱、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呜”呼哀哉。林遥不禁心想,今后“人”的意义若是恶化,又将会出现什么状态呢?还是“伏羲”大神看得透彻,早已将宇宙万事万物用一个“易”字就归结了。

林遥终于也明白,妖修法门的源头在哪里了,原来竟是人类最元始的那位老祖宗“盘古”大魔头,只不过人类蜕变进化,那么老套的法门只有妖类在修liàn

罢了。

145.峰回路转

火堆随着夜风飘忽,林遥翻动山鼠,闻到香喷喷的滋味四溢,引得馋虫在肚子里都不禁乱拱起来。

林遥撕下山鼠的一只后腿,心道:你们鼠族平日里没少吃我们蛙族,今日落到小爷手里一点都不冤,就是不知dào

你这家伙的肉吃起来,有没有闻起来的滋味那么好?

如此想着,旋即放进嘴里狠狠咬上一口,顿时是满口生香。林遥慢慢咀嚼、细细品味,心中大乐:滋味真不赖,虽然没盐,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比鸡肉、鱼肉、猪肉好吃多了。

这只两百来岁的山鼠,后腿比鸡腿还要大上一点,转眼就被啃完了。林遥又撕下山鼠的一只前腿啃起来,心里大发感慨:以前吃你们的时候,从未有如此美妙的感觉,真是有些可惜,浪费呀!

林遥享shòu

着美味自得其乐,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现在已经从家里偷跑出来,就此远走高飞,倒也逍遥快活。

一念至此,自然想到水仙花儿那丫头,离开她都有七年多了。

顿即,林遥以天眼望向故居之地,只见虾蟆洞里水仙花儿的倩影,依旧在那块岩石上打坐修liàn



林遥心头霎时涌现一股莫名的温情,暗叹道:唉,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以前跟我呆在一起,时常听她念叨着要出去,可是这么多年来,却还留在这已经坍塌半边的洞府里。

随即又暗忖道:我真的要离开么?要不要带上这丫头一起离开?真的就不回家了么?我不回家了,爹娘、姑姑他们会怎样……

林遥天眼的视角,不由得转移到林荫庄的方向,只见爹娘以及颖儿坐在正厅里,面对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筷子。此刻晚饭时间已过,林遥非常清楚的观察到,桌上的饭菜还都没有开始吃,也不见有热气散发,显然是凉了。

“颖儿,肚子饿么?”方菲眼望侄女柔声问了句,没等她回答,转而道:“念伊,你拿一份饭菜到灶房,让周妈给热一下。”

“是。”念伊应着,端了一份饭菜而去。

“小姑姑,我也要等遥哥哥回来一起吃。”方颖弱弱的说道。

“遥哥哥太淘气了,颖儿饿了就先吃。”方菲脸上却难掩挂念之色。

“天都黑了,遥哥哥饿了,很快就会回来了。”方颖纯净的眼睛眨巴眨巴。

“嗯。”方菲点点头,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也不知琪儿,找到遥儿没有?”林毅站起身来向门口翘望。

林遥神情有些恍惚,天眼旋即转而察探姑姑的动向,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姑姑正骑着鹫儿直冲此处飞过来。

恐怕是要暴露了,林遥来不及多想随手一挥,瞬间将火堆熄灭,黑暗之下又反手一拂,将这里的痕迹全都化为乌有。

迅即,林遥小小的人影悄无声息,向西北方的一座山峰飞遁而去。

须臾,林遥踏在山峰上,缩到一块岩石后面,心头不禁想:姑姑发xiàn

我不是人,必然会怀疑我是妖,我肯定不可能回家了,我就没有家了。

端木琪先前沿着溪流追寻了五六里远,眼见没有林遥的踪影,便又返回到林遥当初落水的地方,继而向上游找来。望见山谷里有火光,自然便径直向火光之处飞去,却又哪里发xiàn

林遥的人影了。

端木琪虽然也能在夜晚视物,但根本不可能像林遥的天眼那样,况且两人间的距离还有半里远,等她再近一些的时候,前面的山谷就只是一片幽暗了。

“奇怪!”端木琪骑着鹫儿盘旋在山谷上空,心中狐疑:明明望见有火光,怎么到了这里却一点迹象都没有?

端木琪追踪林遥大半天,“预思法诀”过度的使用,已然使她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若再强行使用便是极度耗费心神,导致损伤恐怕“预思法诀”从此就废了。林遥使用起“预思法诀”来,如今可以说是非常轻易,便想当然的认为“预思法诀”对于姑姑而言,应该是相当的驾轻就熟,那会想到自己这么轻轻巧巧的一溜弯儿,竟然将姑姑的心力差不多耗光了。

林遥也没有分清,自己是以“神念”运行“预思法诀”,而姑姑是以“意念”运行“预思法诀”,两者之间就是“大巫”跟“小巫”的差距。也就是说,巫修要达到“大巫境”,大周天圆满的境界变化,“意念”才真zhèng

的成为“神念”,岂可同日而语。

此刻,端木琪面对眼前的现象,只好用“神识”稍微的察探,在心力如此大打折扣的情况下,哪能发xiàn

什么端倪。顿即便想,刚才看到的火光,定然是妖精鬼怪弄出来的,这样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有妖精鬼怪出没不奇怪,若是没有才奇怪。

端木琪心力交瘁,哪会下去跟妖精鬼怪周旋,因此调转方向让鹫儿飞往溪流的上空,又往下游寻找而去。

林遥望见此幕情形,心里还奇怪:姑姑居然什么也没有发xiàn



旋即便高兴了,方才以为被姑姑发xiàn

时,林遥丝毫没有超脱的潇洒,而是满心的失落感。此刻见姑姑并未发xiàn

,心头顿时很畅快:我还可以回家!

此时,林遥恍然发xiàn

左手里还拿着半只山鼠肉,便即放进嘴里继xù

吃起来,尽管已经凉了却觉得味道不减,吃得是津津有味。

林遥将山鼠肉吃个精光,心绪平静了,这才认认真真的考量,现下是要远走高飞,还是应该回家?林遥天眼望见姑姑又返回到他落水的地方,坐在溪边的一块岩石上闭目养神,显然准bèi

着继xù

寻找,若找不到他是绝不会罢休了。

林遥心想:我若是不回家,看样子爹娘、姑姑非急疯了不可。

于是,林遥飘然下了山峰,往回家的路上窜去。

片刻间,林遥就出现在了林荫庄的大门口,毫不迟延径自冲进去。

“少爷回来了!”

守候在大门口的家丁发xiàn

,惊喜的大声叫道。

“遥儿……”

林毅、方菲相跟着,从正厅里抢身出来。

“爹、娘…”

林遥各叫了一声,却没有跑到他们跟前去,而是躲躲闪闪的靠在一根柱子后面。

“遥儿,过来——”

方菲怒目而视,满脸气呼呼的样子,呵声道。

“不!”

林遥撅着嘴,满脸委曲的神情。

方菲倏地冲过去,却见儿子反应也不慢,像只老鼠似的爬到柱子上,其实若有心就会发xiàn

,全然是青蛙的习惯性动作。方菲冲到柱子前,伸手已然够不到,就差那么一点点,顿时跳跃了一下,见儿子赶紧又爬高了一点。

“遥儿,下来——”

林毅叫了声,随即走向柱子。林遥估摸爹爹的身长,跳跃一下便可能抓到自己的脚丫了,于是继xù

向上爬去。

如此爬着,林遥索性便从柱子爬上了横梁,坐到横梁上,双脚一荡一荡的。

方菲又气又急,但是抓都抓不到儿子,能怎么办呢?

146.无可奈何

“遥哥哥…”

方颖跑过来,仰着脑袋瓜子,愣愣相望。

“琪儿怎么还没有进来?”

方菲嘀咕了一句,不由得望向门口。

方菲、林毅自然都以为是端木琪将儿子找回,哪想到儿子是自己跑回来,而端木琪此时还稀里糊涂的在准bèi

继xù

摸黑寻找。

“茗香,你去外面看看端木祭司,请她快些进来!”

林毅顿即吩咐,眼望着儿子爬到那么高的横梁上面,哪会不当心。

横梁上的林遥瞧见,向来开朗的茗香闷闷不乐,眼眶都有些红肿,明显的哭泣过。茗香自然是因为晌午自告奋勇的要去跟踪小少爷,结果却跟丢了,此刻眼睛的余光偶尔瞟向横梁上的小少爷,也不禁流露些微啼笑皆非的神色。

“嗯。”茗香当即应了声,匆匆忙忙的去了。

方菲、林毅守在横梁下方,半步也不敢离开,如此的危险生怕儿子出现意wài

状况。不一会儿,只见茗香急急忙忙跑进来,却是耷拉着脑袋。

“怎么了?”方菲问道。

“找不到端木祭司。”茗香回答道,“二小姐、二姑爷,婢子问过了外面的家丁,他们说只看到小少爷回来,没见端木祭司回来。”

“琪儿没回来?”方菲喃喃了一句,心里迷惑,抬首望向横梁问儿子:“姑姑呢?”

“我不知dào

!”林遥回答的很冲,显然是赌气的样子。

“小少爷,你就下来吧!”茗香不禁恳求道。

“不要你管。”林遥顿时凶了茗香一声。

“那你要怎么样?”方菲问。

“我不跟姑姑去巫山!”林遥嘟囔着回答。

“你下来。”方菲柔声道。

“不!”林遥撅嘴,荡腿。

“你怎么样才肯下来?”方菲横眉瞪眼。

“娘先答yīng

我,不让姑姑带我去巫山,我就下来。”林遥占据如此有利的位置,当然得谈条件了。

“你先下来。”方菲道。

“娘先答yīng

。”林遥精明的很。

“好,娘答yīng

你,快下来。”方菲语气转为柔和。

“爹爹也要答yīng

。”林遥却转而又道。

“好,爹爹答yīng

你。”林毅便也随之回话,继而道:“你在上面先莫乱动,我去拿梯子过来,你再下来。”

林遥听到父亲的后半句,虽然觉得多此一举,却是闭口不言,任由他去拿梯子。即使再有能耐,林遥在爹娘眼里,始终是孩子。

片刻,林毅拿来一张梯子,架在横梁上。林遥心中犹豫,于是从横梁磨磨蹭蹭的爬到梯子上,停住脚步,回头眼望着下方。

“小心点,慢慢下来。”林毅扶着梯子,叮嘱儿子。

“你们答yīng

我的事情要算数。”林遥不放心。

“当然算数,快下来吧!”方菲按捺住性子。

“那,娘跟爹爹击掌为誓。”林遥还是不放心,说道。

“这孩子,也太不像话了。”方菲似嗔非嗔的感慨。

“好啦!我们击掌为誓,不让姑姑带你去巫山。”林毅瞅着儿子趴在梯子顶端,犹如自己一颗心悬在那里,一直感觉忐忑不安,希望早点踏实下来。林毅、方菲面面相觑,顿时“啪!”“啪!”“啪!”击掌三下。

“好啦,现在该下来了吧!”方菲望向儿子。

“不!”林遥特别的喜欢这个字眼。

“你还要怎么样?”方菲问道。

“娘和爹爹往后退,不要站在梯子旁。”林遥说道。

“好!我们后退。”方菲无可奈何。林毅又能如之奈何呢?只好放开扶梯子的手,跟着往后退。

“再退。”林遥歪着脑袋瓜子,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盯视着爹娘。

方菲、林毅只得又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的望着儿子。

瞬息间,只见林遥从梯子溜下来,比老鼠还快。落到地面,毫不停留转身便跑,眨眼进入东厢房…

“遥哥哥、遥哥哥……”

方颖离梯子最近,拔腿追过去,却是听得“嘭”地一声,房门关上了。方颖被阻隔在房门外,用一双小手使劲的推,又哪里能够推得开,本来满脸开心的笑容渐渐就没了。

林遥随手以“御物诀”,已然将房门闩上,就靠在门后站着。

方菲、林毅快步走过来,也是推之不动。

嗵嗵、嗵嗵,方菲敲了敲门,心头微微觉得奇怪,还是头一次见儿子闩房门,真有些不习惯。

“遥儿,你不吃饭了么?”林毅便扬声问道。

“遥哥哥,出来吃饭。”方颖稚声稚气的随之说道。

“我不想吃饭。”林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睏了,要睡觉了。”

“遥…”林毅还要再叫,却被方菲拉了下。

“算了,人回来了就好,由他去。”方菲说着,随手拉住侄女,“我们去吃饭,让遥哥哥饿肚子。”

林遥躺上床,双手枕着脑袋瓜子回味:山鼠肉太好吃了,有机会要再去捉只来烤,准bèi

点盐撒上去,味道可能会更好……

林毅、方菲和方颖来到正厅里,餐桌上的饭菜都已重新加热过,于是开始动筷子。

“遥儿的性子太像你了。”林毅放松下来面对妻子,忽然有感而发。

“性子像我…”方菲愣了一下,想想也确实如此,便问道:“你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办?”

“遥儿不肯去巫山,我们若硬是让琪儿将他带走,只怕他到了巫山上,还会逃跑。”林毅脸上有些担忧之色。

“你以为到了巫山上,还那么容易逃跑么?”方菲随口回应了句。

“就是巫山不比家里,我才更当心遥儿万一逃跑的话,后果将难以预料。”林毅在儿子离家出走这半天里,显然是有过一番慎重考lǜ

,“你想想看,遥儿到了巫山上万一逃跑,被抓住还算好的,若是误入阵法禁地,将会怎么样?如果遥儿逃脱了,那就是巫山叛徒,到时、恐怕、甚至连琪儿也会被牵累。”

“如此……还真是有些不妙。”方菲一想之下,惊出了冷汗。

“况且,我们已经击掌为誓答yīng

遥儿了,总不能食言吧!”林毅眼见事已至此,倒是坦然了。

“唉!都怪我平时太由着遥儿的性子,娇生惯养。”方菲叹息道,“导致如今倔得像牛犊子,越来越不听话,我也是当心照这样下去,只怕以后更加的不得了。”

“你这是过于忧心。”林毅道,“男孩子小时候调皮点,长大就懂事了。而且,我觉得遥儿向来都很懂事,又很聪明,也很听话。”

“遥儿什么时候听你的话了?”方菲抢白道。

“听你的话,跟听我的话不是一样么?”林毅应对这个问题,脸皮必须厚点儿。

“现在,遥儿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方菲有点郁闷的说道。

“要怎么样才算听你的话?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才算听你的话么?”林毅戏谑地质问,顿即又莞尔而笑道:“傻孩子才会这样!遥儿只是不肯去巫山而已。”

“我始终想不明白,遥儿为什么不愿意去巫山?”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那你说,是为什么呢?”

“当局者迷,遥儿离不开你啊!自然不愿意被送上巫山了。”

“也许你说的对。”方菲神情有些恍惚,“其实,我心里非常的不舍,然而又生怕因此耽搁遥儿的前程,还当心……心中一直纠结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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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非常捉急

“现在已经答yīng

了遥儿,就那么决定了,你也不用再纠结了。”林毅豁达的开解,继而又道:“只是这件事情,你看应该怎么跟琪儿说。”

“跟琪儿还要怎么说?我直接告sù

她就行了。”方菲向来很率性,然而在关乎儿子的人生前途上,因为太慎重才那么难以抉择,“此事到底该当如何,是否送遥儿去巫山,等琪儿回来听听她的意见再作定夺。”

“这样也好。”林毅点点头回应。

“怎么还不见琪儿回来……”

方菲估摸着都快到三更天了,不禁向大门口翘望一眼,稍稍平复的心情,又隐隐有些捉急起来。

这顿晚餐,林毅、方菲夫妇两人谈着事情,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都还只吃了一碗饭,谁也没有再添。方颖坐在一边,时而瞧瞧小姑姑、时而瞅瞅小姑父,自个儿安安静静的也不插话,面前的饭还剩下有大半碗。

“颖儿,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点?”方菲望着侄女问道。

“嗯。”方颖弱弱的回应。

“小姑姑帮你夹菜,再吃点,别饿着肚子。”方菲拿起筷子给侄女夹了个鸡腿。

“我吃饱了。”方颖摇摇头。

方菲便也不勉强,虽然这段日子里见侄女每顿能吃两小碗,二哥都笑着说过颖儿在林荫庄饭量见长了,大人们心里自是明白并非林家伙食好,而是颖儿和遥儿两小无猜在一起吃饭很开心,味口才倍儿香。

已经三更半夜,方菲让茗香、念伊两个丫鬟将餐桌上的碗筷收拾了,给她们先下去休息。

“琪儿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林毅轻轻说道。

“唉,遥儿狡猾起来,连琪儿也奈他不何。”方菲叹声道。

“真让人捉急呀!”

“毅哥哥,你也先去休息吧!”

“你呢?”林毅随口问。

“颖儿白天休息过,现在看样子还没有睏意,我到西厢房陪她。”方菲将侄女抱在怀里,站起身来。

“好,那你们也早点歇息……”

夜深人静,林荫庄里仍然有灯笼亮着,伴随着夜间的春风渺渺晃晃。

夜凉如水,潺潺溪流在昏暗里东去。端木琪才是今夜最捉急的那个人,沿着溪流从上游到下游。又从下游到上游寻找来寻找去,茫然的没有一点头绪。

夜色,逐渐的越加黑暗,又渐渐的亮了起来,旭日伴随着霞光,从东方升起。清新的晨风吹拂,天地间转眼变得五彩缤纷,山谷里鸟语花香,田野上也出现了人影。

哞哞,溪边沿岸的田埂小路上传来水牛叫声。

“荣祥哥,这么早来犁田呀!”

“不早了。”

“你这丘田就在潭溪边上,引水最为方便不过了。”

“下了那么久的春雨,你还怕田里没水么?这么早跑上来…”

“过来看看,也准bèi

这两天犁呢!”

“你倒是有胆子。”

“怎么?”

“前天,昌厚家的孩子就是在这里出事,我都不敢那么早过来,心头瘆得慌。”

“昌厚家的孩子,是在这里淹死的?”

“是啊!前天中午我来看田水,小点跟昌厚父子俩在这里犁完田,小点见出了太阳天气暖和,便要洗个澡再回去,跳下潭溪就没有再浮上来。”

“小点都有二十好几了吧?”

“刚满二十三岁,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个人淹死,连尸首都打捞不到……”

“唉!昌厚就这么一个独苗,小点都二十三岁了怎么也没给他娶亲,就这么突然的去了,昌厚老两口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小点二十好几没娶媳妇,昌厚老两口也是没办法啊!这些年托媒婆,给小点寻的亲事少说也有八九门,但都不成。”

“怎么会这样?昌厚家在戴垟算是富裕的了,小点这孩子有容有貌、人又挺机灵的,说了八九门亲事为何都没成呢?”

“女方对昌厚家的条件,都是没二话的,不同意亲事主要是由于一个原因。”

“是何原因?”

“亏你还是戴垟的人!”

“平日,我大多的时候都呆在家里,确实孤陋寡闻。”

“三少爷之事,你多少应该知晓些吧…”

“噢,我想起来了,小点当年是三少爷的跟班…”

“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十里外村庄的人家,也不肯让女儿嫁给小点。”

“三少爷跟林家之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虽然过去那么多年,当年里正让人抬着三少爷的棺材摆在林家堂屋,将林氏一家三口逼迫到乱葬冈的事情早已风传在外,如今小点淹死了,还有人说是三少爷将小点勾去了。”

“如此一说,倒让我想起里正的大儿子,大少爷淹死在潭溪,有二十几年了吧!”

“有二十五年了,也是在这里……”

这两人的对话,端木琪无意间听到,不禁心想:记得菲儿姐姐说起过,这三少爷戴有利当年猝死确曾牵累林家,这大少爷又是在此处淹死,若他们真的阴魂不散变成鬼了,遥儿可就凶多吉少了…

呸!呸!呸呸呸!遥儿会没事的、遥儿一定会没事的,端木琪心里发慌,不知所措。

瞥眼间,端木琪陡然察觉,潭溪里有妖气。

端木琪凝神察探之下,发xiàn

确实是妖气,心头不禁感到奇怪:我从溪流下游到上游、又从上游到下游十余里,来回仔细的察探了几十遍,都未曾发觉妖气,怎么突然出现妖气呢?

那妖气往上游遁走,端木琪来不及考lǜ

那么多,迅即追踪过去。当今天下,大楚皇朝遵循的是伏羲、女娲立定的规矩,人类自然是本朝子民,异类只要守规矩也会相安无事,否则那就另当别论,神殿会让它知dào

什么是规矩,妖物吃人的话那还用说,人人得而诛之。

“别跑,我有话问你……”

端木琪疾呼道,不管如何,当然还是想先打听一下。

“哗……”

妖物浮现水面,乍看像是条怪蛇,其实是只二尺来长的泥鳅,嘴巴张合时露出很奇异的牙齿,在水波与阳光的辉映间锋芒闪烁,眼睛也闪闪的冒着幽光。

“昨天傍晚,有个小孩跳进这溪里,你见到了么?”

端木琪如此面对着这妖物,哪能感应不到对方凶恶的气息,明知这泥鳅精绝非善类,却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句,忐忑不安的静待对方回答。

“吃了。”

泥鳅精吐出两个音节,便沉入水中遁走。

端木琪听见这两个音节,顿时差点昏厥过去,悲愤满腔旋即化为怒火,随着骤然的剑诀念动声,背上“斩魔剑”倏地出鞘向泥鳅精飞射而去。

唰,“斩魔剑”钻入溪流中……

哗,忽然间只见“斩魔剑”从溪流中钻出来,剑尖上穿住一条浑身颤动的家伙,正是那条泥鳅精。

端木琪一个飞身,接住“斩魔剑”狠狠挥舞了三下,将泥鳅精大卸了八块。

飘然落地,“斩魔剑”随手插进脚下的岩石。

“啊……”

端木琪双手握着剑柄,双腿跪倒在岩石上发出一声哀嚎,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悲痛,眼泪潸然滚落下来。

“遥儿,是姑姑害了你,是姑姑害了你。”端木琪哀痛欲绝,恸哭出声。

“姑姑……”

恍恍惚惚间,端木琪隐隐然听到呼唤的声音,霎时不禁浑身一震,连忙站起身来四下里观望,却哪有林遥的人影。只感觉,此刻四周出奇的静谧,心头顿时便想:方才莫非是我幻听?还是遥儿的鬼魂在叫我……

端木琪当即静心凝神,以“预思法诀”寻找林遥的呼唤声,果真又听到了。

循着声音,端木琪脑海里灰色的画面变换,终于出现林遥的人影:只见他又蹦又跳,扯着嗓子在大叫,姑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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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大饱口福

场景是在林荫庄的大门前,端木琪便以为林遥的鬼魂回去了,忽而发xiàn

:门口的家丁瞧着林遥直笑,就在这时方颖跑出庄子来追向林遥,林遥随即奔跑开去,仍然扯着嗓子不停地呼唤姑姑……

端木琪收起功法,抬首望着阳光灿烂,霎时破涕为笑,满眼都是泪花在闪耀。端木琪自是恍然醒悟过来了,遥儿在大白天的阳光下蹦蹦跳跳叫叫闹闹,哪里是鬼魂呢?

嘻嘻,遥儿活蹦乱跳的。端木琪忽然笑出了眼泪,一下子便浑身轻松了,旋即长啸一声,召唤鹫儿捉急的要赶着回林荫庄去。

奇怪的是,鹫儿竟然不听使唤,趴在一处草丛里没有动。

端木琪还以为鹫儿懒洋洋的要在这里晒太阳,走过去一看,只见它趴在草丛里眼睁睁望着一块泥鳅精的肉,才明白它为什么舍不得离开了。

“吃吧!”端木琪顿时说道。

鹫儿慵懒的状态,立马就精神抖擞起来,尖嘴一张便将眼前的这块泥鳅肉含住了。端木琪先前愤nù

之下将泥鳅精大卸了八块,原本就又累又饿的鹫儿望见,兴奋的直流口水,但没听到主人的指示,就是想吃也不敢贪嘴。

这当儿,端木琪自然放出神识,找着另外七块泥鳅肉的下落,招手之间全都飞到跟前来。

随即,端木琪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瓶子,然后伸手向眼下的七块泥鳅肉一拂,精气便从七块泥鳅肉里渗出,飘落进白色瓶子。

端木琪没见到有“魄”,心里暗忖道:原来这家伙都没有开窍,难怪问它话胡乱回答,却害我被惊吓得方寸大乱。

妖类成精阶段的能量是气态,开窍阶段的能量是液态,化形阶段的能量是固态。端木琪将白色瓶子盖好,心里又想:没有及时收取这条泥鳅的精气,看来已经流失不少。

将白色瓶子放进储物袋,端木琪转眼望见鹫儿,还是一副没有吃饱的样子。这条泥鳅精约摸有五六斤,被端木琪横一剑、竖一剑、再拦腰斩断成八块,每块大概有个七八两,若是平日里足够鹫儿吃一顿的量了。

“好吧!今天就让你大饱口福。”端木琪说着,将“斩魔剑”招到手中,随手挥了两下。七块泥鳅肉的头、尾便被切开,端木琪用剑尖一挑,一小块尾肉向鹫儿飞去。

鹫儿张嘴就吞进肚里了,如此这般连续将泥鳅精的四小块尾肉、三小块头肉吃掉,起码也有个七八两的份量,都撑的打饱嗝。

端木琪将“斩魔剑”归鞘,就近扯了根藤条,把无头无尾的七块泥鳅肉穿起来,拎着骑上鹫儿,飞往林荫庄而去。

一会儿工夫,鹫儿降落在林荫庄大门前,却又不见林遥的人影。

端木琪径自走进林荫庄,神识已然发xiàn

林遥躲在东厢房里。

“琪儿,你可回来了。”方菲见之,欣喜的招呼道。

“遥儿何时回家的?”端木琪随口而问。

“昨晚、大概在亥时一刻,突然间就跑了回来。”方菲想想道。

“好。”端木琪淡淡的笑容里,有些无奈之色。

“早餐已经准bèi

好,先吃饭。”方菲引着端木琪走向正厅。

“这有几块肉,趁新鲜让人拿到灶房做一下。”端木琪将手里的一扎泥鳅肉递过去。

“你在哪里买的?这是什么肉呀?”方菲便即接住,不禁问道。

“哪能买到。”端木琪微微一笑,“泥鳅肉,头尾都让我的鹫儿吃了,留着中间的好部位,是大补之物。”

“泥鳅?”方菲顿时诧然。

“泥鳅,这该是多大的一条呀!”林毅闻声从正厅里走出来,感叹道。

“大约有六斤的样子,这几块肉大概有四斤多。”端木琪估摸着回应。

“你在哪弄来的?”林毅随口问。

“就在那条……潭溪里捉到的。”端木琪忽然想起,听见那两个农夫说过名称。

“潭溪是有大鱼。”林毅反倒不奇怪了,“七年前,也就是遥儿半岁开荤那次,我在潭溪便捕到过一条八九斤重的大鲤鱼。”

“八九斤重的鲤鱼?”端木琪顿时疑问。

“是啊!菲儿应该也记得那条红鲤鱼。”林毅望向妻子。

“嗯。”方菲幽幽的点点头,那次林毅差点被人吓死,哪会不记得。

“你怎么捕到的?”端木琪又问,心里自然是怀疑那么大的一条鲤鱼可能也是妖物。虽然鲤鱼有八、九斤,甚至八、九十斤都不会成精的,但那么大没有成精的毕竟稀少。

“就用鱼叉。”林毅回答道。

“鱼叉?那把鱼叉如今还在么?”端木琪问。

“在!”林毅点头回应。

“拿来给我看看。”端木琪便即道。

“好的。”林毅应着,当即向仓房而去。

“念伊,拿到灶房让周妈快些煮出来,我们早餐就要吃。”方菲将手里的一扎泥鳅肉交给侍立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是!”念伊应声,拎着泥鳅肉走向灶房。

“就是这把。”林毅从仓房拿来鱼叉。此刻,躲在东厢房里的林遥暗暗捏了一把汗,生怕姑姑从这把鱼叉上觉察出什么来。

“果然是件法器!”端木琪一眼便瞧出来,接过鱼叉仔细的查看。

“这鱼叉,是件法器?”林毅不敢相信。

“是呀!可以肯定的说,这把鱼叉挥动起来,小妖小鬼便莫敢近身。”端木琪感觉着鱼叉的灵力。这把鱼叉现在的灵力,当然并非七年前捕获红鲤鱼精时的程度,林遥在修为逐渐恢复的期间,早已将这把鱼叉的灵力淬炼得非常精纯,斩杀尚未结丹的妖物完全没问题。

“怪不得,这把鱼叉我使用那么多年,都没有生一点锈。”林毅回想着感慨,“而且我使用的时候感觉,是一年比一年锋利。”

“这把鱼叉,你是怎么得来的?”端木琪随即问。

“就在铁匠铺子,十几文钱买的。”林毅顿即回答。

“十几文钱买到一件法器,真是捡到宝了。”端木琪笑道,“那位铁匠也太不识货了,像这样灵力精纯的法器,没有上千两银子,谁会卖呢?”

“这把鱼叉值千两银子?”林毅惊住了,建起一座林荫庄也要不到二百两银子,这把鱼叉居然比自己的庄子还值钱。方菲也惊讶不已,只是没有林毅反应那么大。

“最低估价,至少值千两银子。”端木琪将鱼叉递还给林毅,十分确定的说道。

“没想到它如此贵重。”林毅惊得有些愕然,接过鱼叉莞尔而笑道:“还好现在我不去捕鱼了,否则拿着把价值千两银子的鱼叉,恐怕不是当心捕不到鱼,而是当心鱼叉会掉进水里去。”

“书呆子气来了。”方菲不禁埋汰道。

“不去捕鱼了,也好。”端木琪微笑说着,继而问道:“你当年捕到那条八九斤重的红鲤鱼,还有没有别的异常情况?”

※※※※※※※※※※※

(今年这部书码得,正如书友“☆山清水秀★”所说“心力不足”,我也希望有那种打鸡血的感觉,每天整个两三章。每次更新,看到收藏数据也是我心情最低落的时候,当然我也连“求收藏”的勇气都鼓不起来了。)

(这部书的架构,有心的读者肯定看出来了,并非一、两百万字能够完成,只是我不知dào

能够坚持走多远。我满脑子都是“林遥”的故事,但码起来总感觉着动力不足,我敢说第二卷肯定会有高潮迭起,肯定会比第一卷好kàn

,第三卷会进入大情节的展开,肯定会比第一、第二卷好kàn

,当然说得如此轻巧,码出来才是王道。)

(年底了,整年的无力感,《妖魅记》也没有浮出水面的机会,所以我非常希望手里有票的书友,请投下“作品角色”的“男主角”,各路神仙都在拼“最佳作品”“最佳作者”,咱也不奢望拿到“年度角色”的“最佳男主角”,只是“年度角色”参与的不多,不需yào

多少票就可以挤到榜上。)

(我非常希望,我们的妖孽能够在榜上亮亮相,不管是什么榜单,总之还是榜单,否则今年可就相当的郁闷、遗憾,我们的“林遥”难道只是呆萌么?气场爆棚的时候发xiàn

没,投吧!推吧!让我们的“林遥”早点冲出雁荡山、冲出神洲、冲向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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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别具风味

“异常情况?”林毅寻思道,“对了,当年我捕那条红鲤鱼时,记得只有七八两的样子,是回到家里才发xiàn

它好大,变成八九斤重了。”

“呵呵。”端木琪哂笑之。

“那天,回家路上遭遇的意wài

情况,使我稀里糊涂的。”林毅道,“我也弄不明白,是不是我捕到它时天色已晚,因而记错了。”

“琪儿是觉得这条红鲤鱼,成精了?”方菲揣测道。

“已经可以断定,林毅哥哥捕到的是一条鲤鱼精。”端木琪回应。

“鲤鱼精?”林毅吃惊不小。

“是呀!你没有记错,你捕到它时跟普通的鲤鱼一般大小,那是它凝缩而成的样子。”端木琪解释道,“等你将它带回家时,它已然死了,自然就现出原形了。”

“现在想想,当时我拿着鱼叉追踪这条红鲤鱼,它逃窜起来确实异常的灵活。”林毅沉吟道,“却未曾料想这家伙原来成精了,怎么就被我捕到了呢?”

“估计就是误打误撞吧!这条红鲤鱼精想来也是没有开窍,被你手里的这件鱼叉法器刺中,那是足以致命的。”端木琪说道。东厢房里的林遥听见姑姑如此推断,心里颇不以为然,那条红鲤鱼精可是快要结丹将近九百年的修为,而当年这把鱼叉的灵力远远不及现在,这么轻易的被刺中必定另有缘故。

“当日,这把鱼叉若非法器,林毅岂不是很危险。”方菲道。

“的确非常的危险。”端木琪道,“若是普通的鱼叉,即便刺中这条红鲤鱼精也不能让它毙命,那时它必然会暴起伤人。”

“如此说来,遥儿开荤吃的居然是条妖精。”林毅慨然道。

“琪儿,那条鲤鱼精让我们吃了,不会有什么事吧?”方菲随之问道。

“你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端木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继而道:“成精的鲤鱼比普通的鲤鱼营养要丰富的多,虽然如此大补之物对小孩而言不宜多吃,但遥儿开荤那时只有半岁,点点大的人儿牙齿都没长齐能吃多少?没什么关系啦!”

“这倒是,大部分都让我和林毅吃了。”方菲笑道。

“琪儿,你今天在潭溪捉到的这条泥鳅,不会也是妖精吧?”林毅忽而问道。

“是条泥鳅精。”端木琪回答,顿时瞅见林毅、方菲两人怔在那儿满脸吃惊的神色,随即笑道:“都吃过一条鲤鱼精了,还怕什么呀?多少人就是想吃,都难得吃上呢!”

“如今回味起来,当年那条鲤鱼精确实格外的好吃。”林毅不自禁说句壮胆的话。

“小姑姑……”方颖忽然间出现,跑到方菲跟前说道:“遥哥哥又躲进房间里了,不肯出来吃饭。”

“遥哥哥真不乖,让他饿肚子,我们吃饭。”方菲拉着侄女的小手,回过头来说道:“琪儿,快进去坐,关于遥儿的事情,我们好好商量一下看怎么办。”

“好。”端木琪应道。

“遥哥哥昨天晚饭没有吃,今天早饭又不吃,饿着肚子会很难受的。”方颖娇小俏丽的脸蛋上,满是挂念之色。

“遥儿昨天回来后,到现在都没吃饭呀?”端木琪随口问了句。

“方才还在庄子前大声叫着姑姑……”

方菲说着,端木琪、林毅、方颖相继入席落座,念伊端着一大盘菜摆上餐桌,正是那条泥鳅精的肉出锅了。

东厢房里的林遥虽然躲着,却是始终留意着姑姑跟爹娘的交谈,见姑姑从那把鱼叉上得出的结论,以及关于当年那条红鲤鱼精的看法,都是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表面现象。林遥原本紧绷的神经顿时便放松了,心想姑姑尽管修得“预思法诀”,却并非什么事都能看透。

当然,今后在姑姑面前行事,也不可掉以轻心。

此刻,林遥孤零零的眼见正厅里爹娘、姑姑、颖儿美餐着,不禁食指大动,肚中的馋虫又不安分了。

林遥眼珠子一转,旋即开门而出,悄悄的向灶房溜去。

“少爷……”

灶房里的周妈望见林遥走进来,微微愣了一下。

林遥的鼻子已经嗅到别样的香味,目光霎时落在一个小孩手上,那是一个煨红薯。小孩坐在灶台前的一张板凳上,有五岁左右,长得胖嘟嘟的,是周妈的儿子。

“给我。”

林遥伸出手直接问小孩要,很有少爷的派头。

小孩眼睛睁得大大的、愣愣的望着林遥,拿着煨红薯的右手却不禁向后缩了缩,显然是不情愿。

“立仔,给少爷。”周妈连忙发话了。

“给——”

小孩立仔顿即乖乖的,将煨红薯递到林遥面前,虽然神色间还是有些不舍得。

林遥毫不客气的接过来,随手掰开两半,将立仔已经啃过的那半还给他。立仔便即接住,望着林遥呵呵地笑,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线,脸上沾着有火灰,非常像只猫。

林遥自顾咬上一口,尚未吞下去又咬一口,心道:滋味真不错,比蒸的、煮的、生的都要好吃。

转眼间,林遥手上的半个煨红薯,便被咬得差不多了,才得空瞅了眼立仔。立仔本来坐在那儿笑望着林遥的吃相,被林遥瞅了这么一下,赶紧把手上的半个煨红薯放进嘴里啃。

林遥手上只剩下焦皮了,却不打算扔掉,而是慢慢地剥去外面的一层带灰的薄皮,因为内面这层略微有点焦味,反倒特别好吃。周妈整理着灶房,偶尔瞥眼少爷的吃相,微笑不语。

林遥吃光了,觉得不过瘾,便四下里张望着。

灶房里,能吃的东西当然多的是,只不过没能引起林遥的食欲。

吃了个煨红薯,林遥自然便注意到灶里的火灰。果不其然,林遥真的发xiàn

火灰里,还煨着……咦?却并非红薯,而是……奇怪……怎么煨的是鸡蛋?

林遥随手拿起铁夹,从火灰里将一个鸡蛋扒了出来,只见鸡蛋的外壳上,还有一层东西包裹着,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红薯叶子。剥开煨焦了的红薯叶子,林遥见里面的蛋壳已经破裂,香味扑鼻而来。

林遥咽了口涎沫,迅速将蛋壳剥落,旋即咬上一小口,惹得肚子里的馋虫涌动起来了,也不怕手里的鸡蛋太过烫手,顿即一口咬掉了半个,心里大赞道:没想到煨鸡蛋如此的别具风味,比蒸的、煮的、煎的、炒的口感更爽,简直太好吃了。

周妈望见少爷,居然在火灰里找到鸡蛋,这可就有点吃惊了。鸡蛋当然是周妈煨在火灰里的,却哪是准bèi

给少爷享用的呢?而是假公济私给自己儿子开的小灶。

霎时间,周妈的脸上有些羞惭之色,感到不知所措。

林荫庄的鸡蛋虽然多得数不过来,别说鸡笼子里,就是草丛里都能随时捡到鸡蛋,然而再多也是主人家的,周妈这样煨鸡蛋毕竟是出于私心。

立仔啃完手里的煨红薯,发xiàn

林遥在吃煨鸡蛋,那可是他每天吃的开味早餐,顿时有点急眼了,伸手就要去抢夺。周妈察觉,赶紧抢先一步,将儿子拉住。

林遥吃完一个鸡蛋,随即又从火灰里扒了一个出来,麻利的剥开包裹在外面的红薯叶子。林遥也已然明白了这层红薯叶子的作用,若没有这层红薯叶子,光是将鸡蛋煨在火灰里,蛋壳破裂开来,那鸡蛋可就变成火灰蛋了。

林遥安然享用着美味,不禁暗忖道:人类的花花肠子真不少,连做吃的都跟术法似的一套一套的,食材丰富的可以做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让人瞧着就流口水的大餐;即便食材简单也有如此别致的吃法,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

林遥吃完,明明很清楚火灰里已经没有煨鸡蛋了,却还意犹未尽的拿着铁夹,将灶里的火灰扒、挖、捣、戳、翻了个烟尘弥漫。

“真的没有了。”林遥扔下铁夹站起身来。

“没有了。”周妈满脸尴尬的笑容,“少爷,只煨了两个。”

“那以后,每天多煨几个。”林遥晃悠着迈出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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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流云聚散

此刻正厅里,方菲已将林遥昨夜回来的情景,向端木琪描述了一遍,请她拿主意。

端木琪顿时犹豫起来,昨天决定的不管遥儿是否点头都要将他送上巫山去,确实没有料想到情况突变。端木琪经过彻夜焦头烂额的寻找,已然是深深的触动心灵,此刻不由得反省,硬要将遥儿送去巫山,遥儿今后的路就会像设想中那般坦荡么?

若林遥这次没有逃跑,端木琪当然没有这样的疑惑。

“遥儿。”端木琪来到东厢房门外。

“姑姑,我不要去巫山。”林遥紧紧靠在门后面。

“你告sù

姑姑,为什么不愿去巫山?”端木琪并未推房门。

“我就是不要去!”林遥执拗地回应道。心里明白言多必失,特别是在姑姑面前,即便是隔着一扇门,都有可能被猜透。

“好啦!姑姑不勉强你了。”端木琪只有妥协,半晌没听见林遥回话,便又道:“姑姑走了。”

端木琪此行,是特意来接林遥去巫山,面对这样的情形,心里难免失落。既然林遥去不成巫山,端木琪自然想到那武夷宗的洛明非前辈,必定会继xù

传授林遥道法,如此情形若不让林遥修liàn

道法,那就显得心胸狭隘了。

林遥天眼望见,姑姑带着颖儿,真的骑着鹫儿回京城去了。

忽然之间,林遥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晌午吃饭的时候,林遥自行开门走出房间,腼腆的来到偏厅餐桌前。本来心里准bèi

好了,以为娘亲定然会训斥他一顿,结果却是跟平日里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使得林遥反而有那么点不自在。

晚饭时,林遥的心绪平复,跟爹娘像往常一样共餐,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深夜,被窝里的林遥虽然想起那个小山头,却懒得动身。林遥安安静静的睡着了,黑夜过去了、天亮了、太阳晒到屁股了,也没有谁来打搅他的清梦,还有什么比一觉睡到自然醒更美妙的事情?

林遥醒来后,感觉春风是那么的清爽,心境自然舒畅。

两天之后的傍晚,林遥发xiàn

洛明非在那小山头上,正指引着大麻雀飞翔。林遥心里不禁一动:这只木头做的大麻雀,终于可以飞了。

顿时,林遥溜出庄子,兴冲冲的向小山丘跑去。

“大骗子……”

林遥爬上小山头,望着大麻雀胡乱叫道。

洛明非望着林遥那副欢呼雀跃的神情,很有种莫名其妙的受用感。

“坏小子,你姑姑不是要接你去巫山么?”洛明非此刻的心情格外畅快,随意问道。

“我没跟姑姑去。”林遥随口而答。

“你要骑大麻雀试试么?”洛明非云淡风轻地笑道。

“要!”林遥回应的很爽脆。

洛明非旋即,指引着大麻雀降落下来。林遥便纵身一跃,骑到大麻雀背上,大麻雀翅膀展动,随即起飞了。

林遥骑着大麻雀在半空中盘旋,感觉比骑着鹫儿翱翔还有意思,心里不禁暗忖道:若不是亲眼目睹洛明非这家伙的制作过程,哪里想的到如此会飞、并且可以载人的一只大麻雀,竟然是用木头做成的,真奇怪没有灵魂之物,却也能这般的活灵活现……

大麻雀在小山头顶空绕圈子,林遥已然瞧得明白,是洛明非在操控着大麻雀的动向,当然没有自己操控来的有意思。

顿即,林遥双手抓住大麻雀的脑袋瓜子,强硬的让它往东、让它往西。

不料,此刻座下这只大麻雀的情况,跟之前那匹竹马全然不同,不仅仅是这只能飞、那匹能跑的问题。顿时,大麻雀在林遥如此使劲之下,浑身晃晃荡荡起来,眼看就要从半空中掉落……

“坏小子,骑在上面别乱动!”洛明非赶紧出言提醒,连忙捏个法诀稳住大麻雀,随后指引着让它慢慢降落下来。

“大骗子,你的大麻雀是怎么回事?”林遥双脚踏到山头便即问道。

“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洛明非当即应对道。

“我怎么了?”林遥抬头挺胸。

“你骑着大麻雀飞得好好的,胡乱瞎动什么?”洛明非气定神闲反问道,“一点都不怕栽下来呀!”

“骑在大麻雀上面,若是连动都不能动,那还有什么意思啊?”林遥立即质疑道。

“并非骑在上面不能动,而是不能像你这样胡乱的瞎操控。”洛明非又哪会瞧不出来,“估计之前那匹竹马,就是被你这样胡乱使劲修理过,现在还想用老办法摆弄大麻雀?”

“说到那匹竹马,我都修理它服服帖帖的。”林遥坦然自若承认道。

“胡乱的费那么大劲,才让一只简易的低阶傀儡兽服帖,算什么本事?”洛明非抢白道,“无论低阶、还是高阶傀儡兽,都能轻易的操控于股掌之上,那才算真zhèng

的本领。”

“这只大麻雀是高阶傀儡兽么?”林遥问道。

“这只梧桐木做的大麻雀,也就是普通的低阶傀儡兽而已。”洛明非回答。

“还是低阶傀儡兽呀!”林遥慨然道。

“高阶傀儡兽哪是那么容易制作的?”洛明非不禁莞尔,顿即又道:“如果常见的梧桐木就能制作出高阶傀儡兽,那高阶傀儡兽还不随处可见,你想想这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肯定满天空飞的、满地跑的都是傀儡兽。”

“如果傀儡兽满天空的飞、满地的跑,那就太有趣了。”林遥满脸神往之色。

“好啦!”洛明非摇头苦笑不已,继而道:“我现在便跟你说说傀儡兽的操控之法,窍门就在于‘机关’设置上,这是可以根据个人风格决定的,你可以设置为用‘神识’操控,可以设置为用‘符箓’操控,甚至可以设置为用‘声音’操控。直接设置为用‘法力’操控当然也可以,但‘法力’绝非‘蛮力’,得讲究技巧。”

“可以用‘声音’操控,傀儡兽能够像灵兽一样,听得懂人说话么?”林遥确实感到蛮疑惑。

“傀儡兽跟灵兽当然不一样,灵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但是无法保证绝对的听话,甚至还会反叛噬主;傀儡兽听不懂人说话,却可以让它做到绝对的听话。”洛明非十分耐心的解释道,“傀儡兽并非生灵而是一具机关器械,跟法器相比较的话,就是强dà

的敌人可以轻易操纵你的法器,却难以掌控你的傀儡兽。”

“试试看,让大麻雀听话。”林遥兴致盎然。

“设置用‘声音’操控傀儡兽,也分为许多形式,像简单的口令、复杂的咒语、甚至奇妙的乐曲。”洛明非一本正经的解析,又列举道:“比如琴声、箫声、笛声、筝声、二胡、琵琶、铃铛、笙簧等等等。”

“那就用……”林遥七千多年前听过人类弹琴、吹笙,出洞天的这些年来只听过姑姑吹笛子,还有那只叫张果的蝙蝠老妖敲渔鼓,还有拨浪鼓……但自己什么乐器也不会,“就设置叫它往东就往东、叫它往西就往西、叫它飞就飞、叫它停就停。”

“呵呵。”洛明非望着林遥迟钝的神情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天穹中闪现一道剑光。瞬息间,只见洛明非随意捏了个法诀,手上便出现了一张符箓。

洛明非瞄了两眼,已是神色大变,旋即一口灵气喷向大麻雀,随之伸手一招,大麻雀形成折纸霎时飘落到洛明非手上。

“你拿着大麻雀回家去,我以后再教你……”

洛明非将折纸放到林遥手里,匆匆的交待一句话,同时手上又捏了个法诀,背上的长剑豁然出鞘。洛明非纵身腾跃,踏在长剑之上迅疾的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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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晚霞如血

林遥愣怔在当儿,哪想到洛明非离去得那么突然,手里拿着大麻雀形成的折纸,眼望夕阳方向的天际发呆。

忽而,林遥的目光落在手里的折纸上,又不禁想到那只蝙蝠老妖将折纸吹成灰毛驴的一幕,心头顿时恍然:如此看来,那张果的灰毛驴傀儡兽,也并非只是一张折纸那么简单了。

却不知,那蝙蝠老妖张果的灰毛驴傀儡兽,是否也是木头制作而成?林遥琢磨着,漫不经心往山下走去。

回家的山间小路上,林遥很想学样向折纸喷一口灵气,但还是忍住了。

要使手里这张大麻雀形成的折纸,重新变回大麻雀的样子,对于林遥而言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凝形幻化的雕虫小技而已。只是,对于洛明非所说的操控傀儡兽,诀窍在于机关设置上,林遥尚未掌握门道,即便轻易的将折纸恢复成大麻雀,恐怕也无法巧妙的让它飞起来。

林遥将折纸揣进怀里,舒了一口气,轻轻松松的迈步。

回到林荫庄,林遥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望着晚霞如血,群峰如黛。

百无聊赖之下,又想到洛明非那家伙,匆匆忙忙的离去,不知是为何?顿时,林遥不禁以“预思法诀”探察洛明非的踪迹,脑海里的画面掠过,从雁荡山去到另一座山脉,山清水秀间却是杀声震天……

林遥心中一凛:原来武夷宗出事了。

随之,林遥改用“天眼”观察,清楚的瞧见向武夷宗进攻之众,又是七星教团伙。

七星教如此声势浩大的发难,却是前所未遇。林遥估摸着,七星教这次起码出动了上千人,从法器激发的威力看,小巫境初期修为者约摸有百余人,小巫境中期修为者约摸有三十余人,小巫境后期修为者也有十余人,甚至还有几位大巫境修为者领头。

“你就是七星教教主巫啸生?”问话的是位须发皆白、却满面红光的老者。其身侧还站着一位老者,身形略微削瘦些,也是须发如银。

“巫某在教中位居‘通冥灵王’,并非教主。”对面回应之人神情自若,麻黑的头发迎风披散,透着股森然的气息。其两侧,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人,都是大巫境修为。

“有堂堂正道不走,却自甘堕落投身邪道,贫道今日就替巫尊教xùn

教xùn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叛徒!”老者大义凛然痛斥一句,手捏法诀的身影疾风般冲将过去。

“哼,你不配!”那神情自若的巫啸生面色一冷,迅即也动了,迎将而上。

相距三十丈的两人,瞬间接近到十丈之内。只见老者右手横挥,紧并的食指中指使出一道凌厉剑风,形成碧蓝的光刃破空而去;同时见那巫啸生右掌劈出一道赤烈的光焰,犹如染血的刀锋,正面迎击过去。

旋即碰撞上,沉闷的震荡刹那扩散,威灵波及整座武夷山仿佛都在动摇,一时间双方都有不少人站立不稳,连当场的老者也不禁倒退了三步,而巫啸生岿然不动。

“真没想到,你不到三百岁的年纪,居然已经是大巫境后期修为。”老者非常惊诧的感慨,“不愧是巫尊的亲传弟子,可惜了。”

“若是巫某没有大巫境修为,恐怕今日就跟玉衡堂邓兄弟一样,莫名其妙的死在你这老不羞手里了。”巫啸生语气阴冷,满脸轻蔑之色。

“没有大巫境修为,也不敢闯我武夷山!”老者神色微微愣了下,显然明白对方所指为何,却未分辩。七星教邓堂主小巫境后期巅峰修为,并且是在“先天八卦阵”里殒落,能够暗中操控“七星连环镖”破阵而入,武夷宗也就两人可以办到。林遥天眼、天耳观察到这里,心头不禁想:原来七星教大举进攻武夷宗,是因为玉衡堂那个邓堂主殒落的缘故,这些人全都稀里糊涂的又哪里晓得,我才是真zhèng

的凶手。

“彭抗老儿,即便你的修为早已达到‘玉神境’后期,在巫某看来也不过如此。”巫啸生说道,“有什么阴险的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吧!让我开开眼界。”

“巫啸生,休得猖狂,对付你这等无耻之徒会弄赃我师兄的手,看剑!”

随着一声呼喝,只见一柄散发着玄光的宝剑被祭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巫啸生飞射而去。巫啸生镇定自若,从容不迫转动右手腕,一股强劲的灵力刹那间,迎住飞剑。

“施岑老儿,躲在暗中杀我玉衡堂弟子的莫非是你?”

“可笑!我武夷宗光明正大,跟尔等七星教歪门邪道撞上也不是一次两次,躲躲藏藏的都是你们这些灰孙子,今日算你们有种了。”

“我七星教过独木桥,你武夷宗走阳光道,大路朝天却偏偏要多管闲事。”

“正邪不两立,除魔卫道,乃我修真者之本分!”

“那就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

两人僵持的当儿,嘴上也针锋相对。巫啸生手上法诀变换,身形霎时向前竟是要空手入白刃,只见施岑老儿也是法诀一变,飞剑蓦然间一分为七,随之剑影霍霍气势磅礴。

巫啸生单手难敌七剑,迅即双手齐施瞬间使出一个阴阳术印,将眼前的七支飞剑全都裹住。施岑老儿哪敢轻敌,嘴里念念有词又是法诀一变,七支飞剑再次瘦身分形,变成二十八支飞剑冲破对方的阴阳术印。

此刻,林遥的小手不禁紧紧握着拳头,坐在林荫庄大门口的石阶上,离武夷山近千里远却仿佛感觉比现场对阵的巫啸生、施岑两人更紧张。其实也难怪,林遥一万余年来尽管身经千百战,然而跟“大巫境”以及“凝神还虚境”的对敌经验却是空白,自是非常的注意了。

转眼之间,二十八支飞剑笼罩着巫啸生风驰电掣,形成了一张严密的剑网。只见巫啸生神色凝重转动方位,旋即形成二头四臂,瞬间形成三头六臂,六只手臂齐施布下一个六合攻防兼备的阵势,威灵逐渐扩大开来。

林遥窥见此幕情景,虽然毫不意wài

,却也不由得感慨:曾经目睹人类大巫施展此神通,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轰!

剑网支离破散,巫啸生三头六臂的威猛之躯,进而袭向施岑老儿,势不可挡。

轰轰轰,威灵相撞击,却是彭抗老儿闪到师弟身前,接下了巫啸生三招,顿时近距离大战起来。施岑老儿间隙捏了个法诀,散落的二十八支剑纷纷飘起汇聚,须臾间合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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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夜幕降临(大年了)

此时,巫啸生左右掠阵的两位也动了,手上都亮出一件鞭形法器,向施岑老儿攻击过去。

双方厮杀的场面进入白热化,可真是难解难分。林遥留意了一下洛明非的身影,正跟一个小巫境后期修为者苦战,此人的面孔却不陌生,是当日见过的玉衡堂那位副堂主陆剀。转而,瞥见那些倒地不起的身影,双方已经是各有不少折损,而武夷宗的死伤更为惨重。

林遥尽管有助阵之心,却是鞭长莫及,即便神念再强dà

,又哪能穿透从雁荡山到武夷山的距离。林遥顿时想:要不要去一趟武夷山,相助洛明非这大骗子一臂之力…

“小少爷,进去吃饭。”茗香来到大门口。

“……”林遥充耳不闻。

“小少爷,天色那么黑了,你在看什么?”茗香循着林遥的目光望去。

“……”林遥此刻看到,武夷山脉西边的方向,有阵妖风席卷而来,心头不禁暗暗为之捉急:如此情形下又来一群妖魔跟七星教团伙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武夷宗休矣!

“小少爷,你怎么了?”茗香左手提着灯笼,照见林遥双眼炯炯有神,默不作声的盯着一个方向,那呆萌的表情很古怪,非同寻常。于是,茗香伸出右手掌在林遥眼前晃动,“小少爷、小少爷、小少爷…”

“别吵、别吵!”林遥不耐烦的凶声道。

茗香顿时满脸错愕,哑然无语了。心里却愈加好奇,便即也在石阶上坐下来,安静地望向西边的夜空,想知dào

小少爷到底是瞧着什么情景,竟如此的全神贯注。

接下来的情景,却让林遥有点傻眼,那些妖魔抵达武夷山头,没有向武夷宗攻击,而是跟七星教战斗起来。

“茗香。”方菲的声音传来。

“二小…姐…”茗香回首连忙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的有些不自然。

“你们怎么坐在这里?”方菲随口问了句,不等茗香回答,继而叫道:“遥儿…”

“肚子饿了,吃饭!”林遥截住话头,起身迈步走进大门。

“你坐在大门口做什么?”方菲随手拉着儿子问道。

“看夕阳。”林遥随意回答。

“夕阳?天都那么黑了。”方菲说着信步而行,茗香提着灯笼跟在后面。

“夕阳落山后,晚霞最美丽了。”林遥说着信口开河,“晚霞昏暗下来的时候,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出现,天就黑了。”

“这颗很亮的星星名叫‘长庚’。”方菲笑道。

“长庚?”林遥显然不相信。

“是呀!”方菲十分确定的点头。

“娘怎么知dào

它的名字?”林遥不禁问。

“书籍里有记载,娘看过自然就知dào

了。”方菲微笑着回答。

“我怎么没在书上看到呢?”

“那是你读的书少。”

“哪本书籍里有记载?”林遥本来心里还觉着自己读的书够多了,忽而想到在郢都那次逛“文瀚书坊”,家里的“书房”相形之下,确实显得书太少。

“《诗经》里就记载了‘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方菲回答道。

“这颗星星,为什么在天亮的时候叫‘启明’,在天黑的时候叫‘长庚’?”林遥自然清楚“书房”里有本《诗经》,只是平日胡乱的翻阅,不经意的必定就会错过许多细节。

“这颗星星在东方破晓、黎明之际出现,因此叫‘启明’也叫‘晓星’;这颗星星黄昏时还在天空中,因此叫‘长庚’又叫‘昏星’。”

“它的名字真多,清晨爬起来有两个,傍晚要躲起来时,也有两个。”

“还有呢!”方菲微微笑道。

“它还叫什么?”林遥抬着脑袋瓜子,双眼仿佛星星般眨巴眨巴。

“它还有个响亮的称呼,叫作‘太白’,五行属‘金’,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太白金星’。”方菲生动明快的解释。

“噢,我知dào

了!我也有许多称呼。”

“什么呀?”

“苏落、念伊以及家丁们叫我‘少爷’;茗香、陶爷爷叫我‘小少爷’;小黑他们叫我‘遥仔’;颖儿叫我‘遥哥哥’;爹、娘、姑姑、二舅、外公外婆都叫我‘遥儿’。”林遥随口列举起来真是蛮多的,还一发不可收拾了,“有个大骗子叫我‘坏小子’;有个摆摊卖拨浪鼓的叫我‘小朋友’;有个当官的叫我‘小公子’,他家那个小姐笨笨的叫我‘端木遥’;还有……我也有大名叫作‘林遥’,五行属‘木’。”

“嘻嘻嘻……”

方菲忍俊不禁,哪里想到儿子滔滔不绝的扯出那么多称呼来。连跟在后面掌灯的茗香,也忍不住抿嘴,差点笑出声来。

转眼,走进了偏厅,桌上的饭菜自然是早已准bèi

好了。

晚饭过后,林遥半刻也不在偏厅里多呆,就回到自己的东厢房,旋即以“天眼”察看武夷山的状况,却见到一片静悄悄的情形。顿时,林遥心头不禁为之担忧:难道武夷宗覆灭了?

忽而,林遥发xiàn

有些零散的岗哨人员,从装束上看来都是武夷宗弟子,便稍稍放宽心。

继而,林遥发xiàn

武夷宗的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一座大殿内。大殿门匾上的三个字是:天游宫。

彭抗老儿、施岑老儿两位坐在上首,神色都不太好kàn

。下方活着的徒子徒孙们,无一不挂彩的,更有满身血迹斑斑甚至缺胳膊少腿的,可见此番遭受七星教进攻,被重创的惨不忍睹。

林遥虽然距离那么远,仍然深切感受到天游宫此刻的悲愤填膺。

林遥没见到赶来助阵的那些妖修,而七星教团伙也不见踪影,心里微觉奇怪:难道这两方拼光了不成?

当即,林遥收回“天眼”,以“预思法诀”去探个究竟。随着脑海里画面不停掠过,那些妖修以及七星教团伙相继出现,加上武夷宗,三方厮杀的景象真是天昏地暗。

林遥发xiàn

,这帮妖修里居然有两位“凝神还虚境”的家伙,甚至有位也达到“凝神还虚境”后期,跟巫啸生斗了个旗鼓相当,是丝毫不落下风。林遥在“预思法诀”的画面印象中,一时之间也没瞧出此老妖为何物,只是估摸着起码有五千多年的修为。

这帮妖修横插一脚,使得武夷山头的局势逆转。七星教团伙已然占不到上风,倒也没有乱了阵脚,巫啸生也不恋战,转攻为守迅速的撤tuì

了。

反倒是,武夷宗转守为攻冒然追击,又折损了一些弟子。

七星教团伙进退自如,显得武夷宗虽然是修真大派,却门风松散,始终处于被动局面。

武夷宗停止追击,林遥顿时心想:我何不以“预思法诀”侦察七星教这伙邪门歪道的下落,摸摸他们的巢穴到底在哪?

一念至此,林遥都有些后悔,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用“预思法诀”探测七星教底细,好让姑姑他们,尽早消灭这伙无法无天的祸害。端木琪只不过“小巫境”初期修为,林遥何以如此肯定姑姑他们能够消灭七星教团伙,那是因为神殿,惟有经lì

过伏羲、女娲执掌规矩的治极之世,才会有的绝对信念。

林遥脑海里的画面,一直锁定着巫啸生的行踪,夜色下的景象不停变换,七星教团伙一路东去,忽然间消失了。

咦?怎么没影了……

※※

(大年三十,留点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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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匪夷所思

夜色朦胧,波光粼粼,那是在大海之滨。

林遥奇怪之下,以“预思法诀”转而探察其他七星教众的去向,结果是全都无影无踪,显然七星教团伙去到海边便即潜水遁走。林遥以“预思法诀”几次探察巫啸生潜入海中的情形,结果脑海里的画面总是变成一团浆糊,如此几次探察下来,使得林遥都有种脑子进水的感觉,昏昏沉沉的非常不舒服。

林遥只得收功休养元神,心如止水时幡然醒悟:若是“预思法诀”能够找到七星教的巢穴所在,又哪会等到今日由我来费心呢?即便姑姑运用“预思法诀”不如我,神殿还有“大巫境”的祭司,比我高明的肯定大有人在……

继而又想到:那个巫啸生跟姑姑的师门大有渊源,对“预思法诀”自然很清楚,必定是懂得破解之道。

然而,林遥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始终不能释怀如此神妙的“预思法诀”,居然也会被破解。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难怪,那天我逃跑潜入潭溪里,姑姑便无法追踪到我了。

黑夜中,林遥望着窗外闪烁的星辰深深叹息,再神妙的法诀也并非无所不能,万事万物相生相克,无奇不有,无法不破。

林遥尽管早就心里有底,知dào

七星教非常的不简单,但从今日的情况看来,之前还是低估了七星教的能耐。林遥忽而又觉着,出洞天以来没有遇到特别强dà

的敌手,也有点高估了自己的本领。

林遥不禁想到若是自己碰上巫啸生,该怎么对付,必须得全力以赴,却仍然觉得没法战胜,惟有的把握是能够逃走。

可林遥如今,并非从前那只浪迹天涯的虾蟆妖,而是拥有亲情的人。从前孑然一身,打不过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也照样逍遥快活,如今怎能那样呢?林遥修liàn

万年才阴差阳错的获得灵魂完整,真zhèng

的体会到亲情温暖,心里当然会在乎,当然要珍惜。

老天爷既然让我活着,我不会让人生有遗憾!林遥如此想着,心中有股豪气冲天,仿佛浑身的热血翻涌起来。

深夜宁静,林遥人影晃了晃,闪身便从窗户出去了。

林遥踏在鹅卵石小路上,感受着凉风拂面让脑海清晰,脚步无声无息如幽灵游荡般,穿过果树林来到空阔的草坪。

林遥小小的身影迎风而立,傲然面对着黑暗笼罩的大地,脑海里浮现出武夷山大战的景象,巫啸生与那“凝神还虚境”后期修为老妖对战的情况,无疑成了林遥回顾的重点。林遥感受着、揣摩着、推敲着,犹如身临其境。

只是,巫啸生与那老妖的交战不到三十回合,林遥领略到的高深法门非常有限。巫啸生跟彭抗老儿的交战倒是将近两百来回合,但彭抗老儿空手施展的道法剑诀,使林遥感到从未见识的高深莫测,云里雾里的只觉得惊奇不已。即便是彭抗老儿如此玄妙的神通,却也始终奈何巫啸生不得,反而渐渐落于下风,那老妖赶到武夷山头毫不客气的出手了。

在巫啸生撤tuì

之后,林遥从武夷山头那些老家伙们简单的交流中得知了一点信息,彭抗老儿称呼此老妖为“南岭仙翁”,这帮妖修来自“罗霄宫”。林遥随之还发xiàn

,罗霄宫的这帮妖修并非全是妖类,也有些人类。

林遥放松了片刻,深长的舒出一口气,随即摒除杂志,闭起双眼。

顿时,林遥脑海里出现意境的画面,画面中那跟巫啸生对决之人,并非那些老家伙,而是林遥自己。

“小爷站在那儿做什么?”梨树林里的一只鬼影悄声问。

“不知dào

。”另一只鬼影悄声回应。

“现在已经四更天,小爷站在那儿都有个把时辰了。”

“是呀!小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好奇怪。”

“要不,我们俩过去瞅瞅?”

“我可没你那么的胆子大……”

“其实,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哪敢真的靠近小爷……”

“原来你也这么胆小啊!”

“什么胆大、胆小,我们连躯体都没有,哪来的胆子呢?”

“我……我们……我们没有胆……”

“不只是没有胆,心、脾、肺、肾、肝……血肉之躯全都没有了。”

“呜呜呜…”

“在这里鬼哭,你想吓唬谁?”

“我知dào

自己死了,一切早就没有了,可每当想起来,还是很伤心…”

“我们哪还有心?”

“你怎么老是喜欢打击我,没心没肺的…”

“你说对了。”

“呜呜,我感觉太难受了。”

“瞧你那可怜的小样!”

“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是因为,虽然我们同样的失去命魂、天魂,但我却乐天知命。”

“我真佩服你。”

“这有什么好佩服的,我们用功修liàn

,等凝结鬼丹,便可以重塑血肉之躯了。”

“凝结鬼丹成功,就真的不会害pà

阳光么?”

“那当然,重塑血肉之躯后,我们就有胆子了。”

“希望能够早些凝结鬼丹……”

“只要在有魂之年,能够凝结鬼丹就谢天谢地了……”

“起风了……”

“天空黑压压的,星星都不见了。”

“恐怕是要下雨了。”

“看这个样子,只怕还会打雷。”

“你怎么看得出会打…”

这只鬼的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晃得它那单薄的魂影,不禁若隐若现的颤栗。

紧接着便听见,轰隆隆、轰隆轰隆……

“赶快,回地窟去!”

“你怎么看出来会打雷的?”

“我猜的…”

“你这个乌鸦嘴…”

“什么乌鸦嘴,现在是春天时节,打雷下雨稀奇么?”

“你看,小爷还站在那儿没动呢!是不是应该去叫下他?”

“小爷神通广大,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哗啦啦的落下来。

林遥小小的身影仿佛僵化般,立定在狂风暴雨之中,犹如一尊木雕纹丝不动。而在林遥的意境里,自己跟巫啸生的激战正酣,那是比狂风暴雨来得更为猛烈,斗得难分难解。

又过了半晌,林遥在意境里没能战胜巫啸生,但也没有败退。睁开双眼,望见天穹中那刺目的电光,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雷响,这可是林遥从前最为畏惧的现象,此时面对着却无比坦荡。

意境里的对决,林遥还意犹未尽,旋即就在狂风暴雨中挥洒起来,双手的劲道破雨而去、破风而动,随心所欲却凌厉之极。

林遥凌空而起、腾跃,瞬间翻转直下,劲道落于地面,霎时出现一个深坑。

随之,林遥注意到眼下深坑的底面,并非泥土而是岩石。以前,林遥看到草坪上那些嶙嶙峋峋的岩石也没有特别留心,在雁荡山脉地头见到如此状况也不足为怪。

林遥并不奇怪这地底下有岩石,只是有点好奇心,想知dào

眼前地下的这块岩石到底有多大,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顿时,林遥随意运劲拔了下,居然没有令这块岩石松动丝毫。

林遥的争胜之念,还从来没有像今日那么强烈,哪会甘心败在一块破岩石之下。旋即双手运起功法,使出全力施为,那是多大的劲道,九牛二虎压根比拟不了。

泥土松了,岩石动了,水花四溅的缓缓冒出地面。确实是好大好大的一块岩石,林遥后退了一次又后退一次,才将这块岩石完完全全的弄出来。

继而,这块巨大的岩石被林遥抛向空中,只手轻轻巧巧的托起。

林遥望着眼下形成的巨坑,估计起码有四十余丈之深,地底之水正喷涌添入,伴随着滂沱的大雨逐渐升高。林遥心想:这块巨石既然拔出来了,再放进去就没意思了。

林遥环顾四周,目光落于赵家一窟鬼所在的凹地,顿时暗忖道:将这块巨石放到那里,兴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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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巧夺天工

旋即,林遥将手上托着的巨石转变方向甩出去,当然还得控zhì

巨石落地之势,否则就这么砸到那里,赵家三十九只鬼可就要全都被埋葬在地窟,彻底呜呼哀哉了。

岩石落入凹地,宽大差不多,稳稳当当的还确实挺合拍。赵家一窟鬼察觉到动静,却发xiàn

出口被堵死了,稀里糊涂的真是摸不着头脑,在地窟里惊慌起来,只能团团乱转。

林遥顾不得管它们,仰首望着眼前这块屹立的巨石,其实就是一座山。如此孤零零的一座山,未免单调了点,草坪地底下像这般巨大的岩石应该还有不少,何不多来那么几块。

于是,林遥又运起功法,从地底下拔出了一块二十多丈高的巨石,随手扔出去。此次都懒得控zhì

这块巨石的落地之势,转眼便听得“砰”地一声巨响,就结结实实的屹立在先前那块巨石旁边,与之并列成两座山峰。

接下来,林遥是精神抖擞,如法炮制。

一块块巨大的岩石破土而出,被林遥接二连三的甩到那两座山峰旁边,“砰”“砰”“砰”“砰”的沉闷巨响声,使得赵家一窟鬼感受到强烈的震荡,却只以为是天雷轰击地面,缩在地窟里是不住的瑟瑟发抖。

天雷般的巨响声停止了,狂风暴雨仍然猛烈!林遥静静望着眼前的巨石堆,错落有致的已然形成小山脉,姿态各异的十余座峰峦如聚,高低起伏占地约摸六七十亩。

如此气派的杰作,在林遥眼里还是感觉单调了些,就在这当儿,脚下的土层猝然往巨坑深处坍塌。林遥顿即身子凌空,随手挥扫将这团坍塌的土层卷了起来,甩向巨石堆。

这番下意识的动作,仿佛一道灵光在林遥脑海闪过,念头瞬间通达。

继而,林遥毫不迟延的施展神通,任意挥扫起来,将那些容易坍塌的土层掀掉,全都甩到那堆巨石间。

那么多巨石被林遥从地底下整出来,自然就出现了一个个的巨坑,周围松动的土层便很容易坍塌。林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这十多个巨坑之间相隔的土层,三下五除二的全给打通,通通的清理掉。这些土层里,还有若干不足十丈高的岩石块,林遥也都顺手抛到那巨石堆旁,十多个巨坑片刻之间一气贯通,形成一个将近百亩宽大的深坑。

林遥霎时感觉是豁然开朗,俯视着这个宽大的深坑里四处都有地下水在滚滚喷涌,可以想象坑里水位逐渐的满起来自然就会变成湖泊,以后就是别样壮丽的景观;转首仰望着这座巨石连绵合成的超大型假山,可以想象若是山间山脚的泥土上再种些树木花藤,将来该是多么的漂亮。

林遥想到得yì

处,不禁嘴角上扬,露出异常邪魅的微笑。

觉得大功告成之后,林遥总算没忘记赵家一窟鬼,顿时闪身来到巨石间,旋即凝化成穿山甲,钻入脚下的岩石里去了。

须臾,几块碎石落到地窟里,惊动了赵家之鬼。

“穿山甲……”

“老爷你看——穿山甲!”

“赵添祥,你们没事吧?”林遥不管这些鬼的大惊小怪,就在刚开好的洞口现出本相,直接问道。

“小爷,是您呀!”赵添祥欣喜不已。

“你们没事就好。”林遥说着瞬间又凝化成穿山甲,钻到对面的泥土里去了。

顷刻间,穿山甲从地窟的侧壁钻出来,倏地又从另一面钻进去,转眼却是从一个角落钻出,然后在地窟里现出本相。

赵家一窟鬼全都愣怔在当儿,感觉莫名其妙。

“小爷,这?”赵添祥也没有弄清状况。

“我给你们钻好了五条出路,你们自己遛遛便熟悉了,就这样吧!”林遥利索的丢下一句话,人影即消失不见了。

赵家一窟鬼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上看,就是没看清小爷从哪个洞口离开的。

呆了片刻,赵添祥鬼影晃动,便从上面的洞口遛了进去。

随后,有些好奇好动的鬼魅幽灵,三三两两的分别从五个洞口遛进去探路了。

“我今天才发xiàn

,小爷原来是个妖怪!”洞里半道上有只鬼慨然说道。

“什么呀?”相随其后的一只鬼诧然。

“你没看见么?小爷方才现出穿山甲的样子。”

“你不懂,就别胡乱瞎说,若是被小爷听到你乱说,一根手指头就会让你永远消失。”

“小爷都在我们面前现出妖怪模样来了,难道不是么?”

“唉!只有像你这样傻乎乎的,看见的才是小爷现出穿山甲的样子。”

“那你看见的是什么模样啊?”

“我看见的是,小爷变成穿山甲的形状。”

“小爷、穿山甲?穿山甲、小爷?”此鬼有点迷糊的喃喃道,“不是穿山甲妖怪变成小爷,而是小爷变成穿山甲?”

“对呀!小爷变成穿山甲的形状,便于钻破岩石开出路来。”

“噢……”此鬼恍然的感叹,“小爷还会变化,神通真是广大!”

“这是当然,否则我们被埋在地窟里,哪有路出去……”

地窟通往外面的这五条出路,短则十余丈、长则弯弯曲曲几百来丈,外头的出口有位于高处、有位于低处,有向南、有向北、有向东、有向西、还有个向巨石中间而去,都是不太显眼的地方。

赵家一窟鬼遛到外头出口,望见暴风雨下已经大变样的景象,自然免不了惊奇。

天蒙蒙亮了,大亮了,暴风雨还没有停……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林毅走出庄子,许多作物都是这两天刚刚种下,要去地里头瞧瞧情况。

进入果树林的时候,林毅瞥见右边方向的山峰,起初还以为是风雨迷蒙,眼前的事物都没有那么清晰,因而感觉到远处的山峰如此之近。

多瞟几下之后,林毅直感觉似真似幻,定眼望去又感觉似幻似真,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过了茅庐,折而向北已到地里头,前方没有果树遮掩,便真切的看到那确确实实是座山,更令林毅震惊的是,衬托此山的那片水波荡漾。

林毅用沾着雨水的双手抹抹脸,睁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所见的景象。

林毅心头有点恐惧,在自己的左脸上狠狠搧了两巴掌,只见山还是山,湖还是湖。林毅非常的迷惑,壮着胆子走向这个湖,走向这座山。

“怎么会这样?怎么变成这样呢?”林毅踏在湖边喃喃着。湖水近在咫尺,山峰就在眼前,林毅呆滞的左右注视片刻,转头望向梨树林,望向宅院,望向那间茅庐……

“我是在做梦么?”林毅感觉恍恍惚惚,左掌不由得伸向嘴边,张口咬下去。

“啊!”林毅痛得大叫出声,嘴角跟手掌顿时是鲜血淋漓。

风呼呼的吹,雨哗哗的下,林毅打了个哆嗦,顾不得地里头的事情,快步的只想回家去。

对于一个凡人而言,如此状况实在太过诡异了,难怪林毅心里会如此发慌。

“毅哥哥,你的嘴角怎么有血?”方菲在偏厅里,望见林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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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碧波晴空

“…”林毅闷不吭声的解下蓑衣、摘下斗笠挂到墙上,随后望了眼左手。

“你这是怎么了?”方菲随之瞅见林毅左手上也有血迹,顿时满脸关切的追问。

“我自己咬的。”林毅低沉的说道。

“自己咬的?你、你何故如此作践自己?”方菲迷惑不解。

林毅脑子里混乱之极,方才所见的诡异景象翻滚着,虽然以往经lì

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也没有今日的这么非同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毅不由得如此认定,心底是十分的担忧,恐怕还会发生什么更加离奇的状况,该怎么说呢?

“怎么了,你倒是说呀!”方菲神情捉急起来。

林毅在妻子的催问之下,犹犹豫豫的把方才所见说出来。

“你是做了个梦吧?”方菲反应。

“我方才也是以为身在梦中,因此搧了自己两巴掌。”林毅有妻子的分忧,紧绷着的神经稍稍缓和,“又在自己的左掌上,狠狠的咬上一口,痛彻心扉的哪里是在做梦呢?”

“真有这么怪异的事?”方菲将信将疑。

“嗯。”林毅点点头。

“我去看看……”

方菲嘴里嘀咕,顿时迈步走出偏厅。外面的雨还很大,林毅见妻子说去就去,只得随手拿上把油纸伞,跟在她后面。

方菲没有走向前面的大门口,而是往后走,转眼来到后门这里。打开后门,方菲便从风雨迷蒙中,模糊地望见若干的山峰,似乎确如毅哥哥所言。

“真的,怎么会这样?”方菲在后门口呆呆站着,不自禁喃喃而语。

“我哪里知dào

呢!”林毅打着伞站在后面回应。

然后,夫妇两人都沉默了,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雨景。

听着雨滴,良久、良久,雨渐渐地小了。

“我们走过去看看吧!”方菲忽而道。

“嗯。”林毅只得应着,撑好伞。

小雨点点,夫妇俩亲密的穿过果树林,来到了山脚湖畔。

方菲顿时感觉,眼前的山峰可真高,触摸着岩石真真切切,确实假不了;转眼感觉,这个湖可真宽,低首瞅着水波涟漪,有些混浊不知有多深。

“如果琪儿在就好了!”林毅叹道。

“是呀!真应该留她多住几天。”方菲也叹声道,“琪儿要是还在我们家的话,自然会清楚如此奇异的现象是怎么回事,现如今却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了。”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眼前的景致变得格外清晰,忽然间湖面水波闪耀……

方菲抬首仰望,只见炫目的太阳当空映照,竟然雨过天晴了。林毅随即收起油纸伞,深深长的舒了一口气,天气放晴了,心情自然也就开朗多了。

“哟!”林毅忽而满脸惊诧之色。

“怎么了?”方菲顿时问。

“你看,湖水从那边溢出去了。”林毅伸手向南指道,“都快要溢流到茅庐那儿,若是流进地窖就糟糕了,里面存放着的红薯那可就全毁了。”

“那,怎么办呢?”

“看情形,只能挖条沟渠将湖水引到荫沟里,我立即去叫人……”

林毅想到疏通的办法,便把手里的伞递给妻子,毫不耽搁地赶紧回庄召集家丁。方菲此刻不只奇怪这山、这湖怎么来的,更奇怪这满湖的洪水怎么来的,于是沿着湖边向北走去。

不大一会儿,林毅就带领家丁们,拿着铁锹、锄头等家伙匆匆忙忙,都打着赤脚从茅庐前面来到湖边。

众家丁们乍然见到此湖、此山,神情也都有点蒙。林毅当心着湖水漫溢会淹没地窖里的红薯,头脑反倒相当清楚,利落的安排家丁们赶快忙活,自己也紧急的动起手来。

林遥在东厢房里,以天眼瞧见这番情景,不禁诧然:湖水怎么会如此满?还溢出来了。

顿时,林遥以天眼察探湖底的状况,循着那些喷涌地下水的渠道,随即发xiàn

附近有条很大的阴溪。这条阴溪在地底之下四通八达,还连到赵家一窟鬼所在的那个泉水洞,林遥便恍然了:原来如此,难怪只是半天工夫,地下水就添满整个湖。

江南水乡,地底之下有阴溪不足为奇,就是林遥昔年宅居的那个洞天里,都有条溪流在幽暗的地底深处,通往六七里外的山脚下。林遥伸了个懒腰,也就不管父亲怎么挖沟渠、排放湖水了,心道:且让他们忙碌,昨夜折腾了一宿没合眼,我要好好睡个大觉。

林毅六年前,独自开那口泉水池的时候,挖有一条小沟渠连通着荫沟,就在茅庐右前方。眼下要尽快的疏通湖水,带着家丁们正在开挖的这条沟渠便打算连通在以前挖的那条小沟渠上,如此适当的利用可以节省不少工夫。

家丁们都很卖力,以最快的速度挖通沟渠,湖水虽然已经将荫冈西南角变成沼泽地,却是不再随处漫溢了。

地窖位于茅庐的左侧,地势较西南角略高一些,沟渠挖通总算是避免了被淹之险。继xù

挖深、挖宽就无须那么焦急,可以放松的处理了。

三天后的黄昏,林毅、方菲带着儿子相伴站在湖边,望着水面碧波涟漪,思绪万千。三天都很晴朗,新挖的沟渠连带从前那条小沟渠的中下游已经挖深挖宽,使这个湖里的水更活络,原来混浊的湖水逐渐就变得清澈了。

如此清澈的湖水却深不见底,倒映着周边景色,真是绿意嫣然,在傍晚的春风吹拂之下,有种如泣如诉的感觉。

“毅哥哥,你说这是天意么?”方菲幽幽而问。

“昨儿,封大哥跟我聊起,那夜狂风暴雨,他们村前的一棵老榕树,被雷劈倒了。”林毅幽幽地回应,“说不定,真是老天爷的造化之力……”

“爹爹,那棵被雷劈倒的榕树有多老?”林遥忽而萌萌地问道。

“没有一千岁也有好几百岁吧!”林毅微笑着回答,“听封伯伯说,他们那里的老人家都不清楚,这棵榕树到底是什么时候种的,形容起来是高到望不见顶、大到需yào

十几人手拉手合围才能环抱住。”

“那么大呀!”林遥表示很震惊,心里却暗忖道:这棵小榕树精不知干了什么坏事,第一个天劫就被雷劈了。

“世事多么的神奇!”方菲感叹道,“毅哥哥,你说此湖应该叫个什么名字?”

“此湖……”林毅顿即眼望湖光山色寻思,难得有用文之地,“此湖可名‘绿语’,而此山便可名‘聆然’,菲儿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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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三魂舍宫

“绿语湖、聆然山,诗情画意有了。”方菲俏脸浮现淡淡的笑容,想起二哥当初刚到林荫庄的那天曾戏称感觉欠缺点什么,为只能翘望山色、不见湖光而感喟美中不足,此刻这山色、这湖光就在眼前,心下不禁感慨:谁说天公不作美呢?

林遥聆听到父亲给此山、此湖取的名儿,顿时感觉眼前的湖光山色,仿佛越发的漂亮……

绿语湖畔,三口人家的身影倒立在碧波中,渐渐没入夜色……

每天睡觉前,林遥会修liàn

半个时辰的“净明玄功”,当然并非为结丹,只是不知洛明非什么时候再到雁荡山脉来。

如此过去大半个月,已然是夏天,都没等到洛明非的出现,林遥又以天眼察探武夷宗的动向,竟发xiàn

洛明非闭关了。

林遥瞧得明白,洛明非此刻的状态是在闭生死关,别说什么时候出关,就是能否出关都说不准。林遥可真没想到,洛明非“凝形化神境”后期还没达到巅峰修为,居然就闭起生死关要冲击“凝神还虚境”,即使能够成功那也绝非两三个年头的事情了。

之前,武夷宗发生那么重大的变故,对于洛明非如此行事,其实倒也不难理解。林遥微微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那只“**雀”傀儡兽折纸,闷头闷脑把玩着,忽而用两个手指头拈着作飞翔状,嘴里喃喃自语:大骗子不来了,到底如何巧妙的操控你呢?

半晌之后,林遥忽而觉着如此悠闲自得,其实没点意思。

林遥盘膝坐到床榻上,懒洋洋的望向窗外,只见月光洒在树梢间,犹如一层银霜,夜空格外清凉。

今夜,林遥也懒得修liàn

“净明玄功”,心里不由得想,是否要将丹田里的这点真元消化掉?林遥如此想着,犹豫不定,竟然莫名其妙的纠结起来。

这天后半夜,林遥却是做梦都在修liàn

“净明玄功”,但梦境之中的修liàn

有点诡异,那就是真气并非蓄积在心窝旁的丹田,而是蓄积在脐下腹部处。

林遥在梦中捉急死了,直认为将真气蓄积在脐下腹部之处是错误的,应该蓄积在心窝旁的丹田,然而偏偏控zhì

不住。醒来时,已经是清晨,林遥回味着梦里的情形,觉得格外的有意思,不禁嘻笑出声。

然后,林遥又不禁感应身体的状况,顿时是吃了一惊,因为发xiàn

脐下腹部之处,居然确实蓄积了真气。

如此看来,这个梦就非同寻常了。

林遥当即觉察到,脐下腹部之处仿佛跟地魂有着密切关联,于是随意的感应了一下,果然脐下腹部之处的真气被地魂牵动。林遥随之想到:莫非此处也是个能量场?

林遥忽而觉得做人七年了,对人类躯体的了解还不够全面,便俯首用天眼仔细观察脐下腹部,以及心窝旁的丹田两相对比,确认真的是个能量场。林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暗忖道:人类命魂的能量场在心窝旁,地魂有个类似的能量场在脐下腹部,那么天魂应该也有个类似的能量场……

林遥判断的没错,然而用天眼那么的仔细观察却未发xiàn

,最后以“预思法诀”彻底的全面搜索,终于查找到天魂的这个能量场,原来就位于脑袋瓜子里。

此刻,林遥更深切的认识到,人类的躯体里有整整十个能量场,心底不禁发出浩叹:老天爷,你对人类未免太厚爱了!

在妖修的观念里,丹田就是指心窝旁的胸膛正中间,因为万物生灵无论什么妖精,只要凝结妖丹化成了人形,妖丹自然的便归位于此。然而在人类修真者的概念里,丹田还得分为上中下,除了心窝旁的丹田“膻中宫”、还有上丹田“泥丸宫”以及下丹田“气海宫”,正如七魄分别控zhì

着七个脉轮,同理三个丹田舍宫也分别受三魂控zhì



发xiàn

人的身上有第九、第十个能量场,林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当年夺取那大少爷戴有元的鬼丹,记得好像并非在心窝旁,而是在脐下腹部位置。

林遥瞅着自己脐下腹部位置的真气,心想:照这样的情形推断,难道将能量蓄积于此,也可以结丹?

尽管如此推断,却是不敢肯定。

毕竟,林遥从未见过有人,将能量蓄积于此,更别说结丹了。

至于那戴有元的鬼丹位于此,林遥虽然不是很清楚鬼修如何结丹,但见赵家一窟鬼的修liàn

状况,连躯体都没有又哪来的能量场呢?妖魔鬼怪,不管是因为先天还是因为后天,总之都是灵魂残缺、甚至躯体的缺憾,根本无法和人类相提并论。

然而以林遥七年来,对当今之世的人类印象,虽说依旧在万物生灵中独领**,但是相较七千年前他们的先辈,却感觉衰弱太多。

人间是越加的繁华,可是繁华背后却越加的勾心斗角,狭隘、阴险、卑鄙、无耻、邪恶都有过之,至于当今人类修真者的本领,林遥心底的崇敬之情乃由来已久,却无须像古时面对他们的先辈那样,而今再也不用仰视的目光了。

况且,如今的林遥也无需羡慕人类,人类拥有十全十美的躯体结构、以及完整的灵魂,林遥亦有。

但是,林遥拥有的万余年修为,却无人知晓、谁人可比?

固然,人类生来就灵魂完整、有十全十美的躯体结构,却也并非人人都具备修行的资质,大多的还是凡夫俗子。

甚而,人类即便生来就灵魂完整,有些人的灵魂也会变得扭曲,照样也会犯糊涂,会无知无畏无法无天,会作死。

因此,凡事预则立,皆有可能。

至于,人类脐下腹部的能量场结丹,林遥虽是前所未闻,却认为亦有可能。

如果“气海宫”真的也可以结丹,对于林遥而言那可是新鲜的尝试,并非是浪费工夫的修liàn

了。不像“膻中宫”修liàn

的是命魂,林遥的命魂早已经修成可以出窍的元神,而“气海宫”修liàn

的是地魂,令林遥产生了无限遐想。

林遥遐想的很畅快,旋即盘膝入定,元神有意识的进入休眠状态,而让地魂像做梦那样,继xù

的修liàn

起来。

半个时辰后,林遥悠悠的睁开眼睛,察看到“气海宫”刚刚修得的真气,增加的只是那么点点。

效率如此慢吞吞,使得林遥的心情有些迫不及待,寻思着:同样半个时辰,地魂修得的真气不及我的元神修得的千分之一,照这样修liàn

下去即使真的可以结丹,那也要到猴年马月才可能见到结果……

林遥如今的性子相比当年,已然有非常的变化,十年百年甚至几千年相对于在洞天里那时的林遥而言都不算漫长,现在可不一样了,十二年一轮的猴年马月就觉得等不及了。

林遥随即想到:我何不将丹田里现有的真元,以“培元诀”传送到腹部的这个能量场呢?起码抵得上地魂如此的修liàn

六七年,往后还是以元神来修liàn

,依然这般传送过去,估计不出十年,便能够结丹了。

想法很绝妙,林遥当即运行起来。

然而,林遥实施半晌,发xiàn

“膻中宫”的真元传送到“气海宫”,却无法与“气海宫”已有的真气融合。

林遥不禁感到奇怪,就在此停顿的当儿,那些从“膻中宫”传送进“气海宫”的真元,竟然自动的纷纷从“气海宫”里流散出去。

地魂修得的这点点真气,居然排斥元神传送的真元,让林遥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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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启发

疑惑之下,林遥干脆将这些流散的真元,转而送入上丹田“泥丸宫”,心里想:脑袋中这个能量场是空的,应该可以蓄积了吧!

然而,又出乎林遥的意料,上丹田“泥丸宫”尽管没有一点真元,仍是跟下丹田“气海宫”的情形一致,也照样排斥元神传送的真元。

林遥感觉到,送入“泥丸宫”的真元已然纷纷流散出来,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林遥感觉失落了,还非常的困惑:七个脉轮里的真元都可以归纳到丹田,为何却不能归纳到脑袋中和脐下腹部这两个类似的能量场呢?况且以地魂修liàn

,脐下腹部的这个能量场确实可以蓄积真元,那为什么不能接纳元神传送的真元?到底还有着怎样的原因……

绞尽脑汁,真是十分的费解,实在想不通。

林遥无可奈何,只得将这些流散的真元,归纳回心窝旁的丹田。

林遥不甘心,索性将地魂修得的那点点真元,也都归纳进丹田。

暗暗的,林遥还很古怪地想:你排斥我的真元,我就把你的真元消化,看你能怎么办!

这么偏激的行为,真是霸气侧漏,地魂又哪有反抗的份儿。

如此状态,林遥真的可说是灵魂分裂,不过元神实在太强悍,主宰其他二魂七魄全都妥妥的,其他二魂七魄就是想不乖,都不行。

其实,林遥心底也明白,将丹田的真元强行要地魂接受,还是不可能。

东厢房门外,有脚步声走来。林遥知dào

是茗香来叫他吃早饭,也不等她敲门叫唤,便即跳下床榻而去。

白天一晃而过,又到夜晚睡觉前。

林遥在关于地魂、天魂两个能量场的真元排斥问题上尚未想通,“净明玄功”也就不修liàn

了,便重新修liàn

起“顺逆真元诀”,隔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有修liàn

这套巫法,如今重新修liàn

那是格外的努力,直到半夜三更才休息。

后半夜,林遥却又做起梦来,依然是地魂在修liàn

但跟昨儿大异其趣,今儿地魂修liàn

的并非“净明玄功”而是“培元诀”,很有跟元神对着干的意味。

如此情形,使得林遥又气又无奈,然后笑醒了。

察看脐下腹部的能量场,昨天早晨被元神归纳到“膻中宫”的那点点真元,果真被地魂以“培元诀”修回来了。

这时天还没有亮,林遥忽然想到:我以元神将真元送过去遭排斥,但地魂独自以“培元诀”修回来却可以,方才梦里地魂修liàn

也不过短短的片刻间,可见不算慢。

为了更确切的证实自己所想,林遥的元神又有意识的进入休眠状态,而让地魂接着像方才那样以“培元诀”修liàn

下去。

果然可行,林遥的元神也就继xù

保持着休眠状态,直到地魂修liàn

了大半个时辰,才睁开眼睛。

见到脐下腹部的能量场里,真元较之先前多了足足十倍有余,林遥满yì

的点点头。

从今往后,林遥天天睡觉前修liàn

“顺逆真元诀”,后半夜就做做梦。

转眼过去二十多天,林遥忽而发xiàn

,梦里地魂不再修liàn

“培元诀”,却擅自的修liàn

起“净明玄功”来,可是“膻中宫”还有大半的真元,被归纳进“气海宫”的约摸不过三成而已。

睡梦之中,地魂怎么个修liàn

法,林遥还真约束不了。

但是,林遥有意识的进入休眠状态,元神却对地魂有约束力。于是,林遥又进入休眠状态,就要让地魂修liàn

“培元诀”,然而问题来了。

此刻地魂修liàn

的确为“培元诀”,奇怪的是居然失去功效。林遥清楚“培元诀”运行的丝毫没错,地魂在二十多天里将“膻中宫”的真元归纳到“气海宫”一直都好好的,何故突然就不能够呢?

这天晌午后,林遥还被这个问题困扰着,漫步走在果树林里,后面跟着的是苏落。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聆然山脚下,林遥心里忽然想:鬼修对于地魂的认识,多少应该有些独到的见解,我何不进地窟逛逛,跟赵添祥他们聊聊,兴许能获得启发。

“少爷,太阳那么大,还是进果树林吧!”苏落微微抬了抬头,盛夏的烈日真让人晕。

“谁让你跟着我了?”林遥冲口道。

“是夫人。”苏落随口答道。

林遥很无语,却哪能受苏落左右,抬腿就往巨石推中走去。苏落无奈地跟上,可是跟着跟着,在奇形怪状的巨石间转过几个弯后,就不见少爷的人影了。

“小爷,尊驾至此不知有何吩咐?”地窟里的赵添祥看到林遥出现,连忙施礼道。

“路过此地,便进来看看你们了。”林遥随意的回答。

“噢。”赵添祥有些愣愣地,没正事反而更拘谨。

“你们此刻,怎么都没在修liàn

?”林遥眼见赵家一窟鬼,仿佛个个都很休闲的样子。

“我们…”赵添祥不知林遥为何如此问,跟众鬼面面相觑。

“别紧张…”林遥见它们一时之间,个个都有点不自在的神情,“我只是忽然对你们的修liàn

状况感兴趣,因此想了解一下。”

“小爷,我们是在夜晚修liàn

,白天就休息。”赵添祥随即说道,“况且此刻午时未过,我们无法修liàn

。”

“你们已经进化成幽灵,又是在地窟里修liàn

,怎么还分白昼与黑夜呢?”

“这个……”

“你们在修liàn

的时候,具体有何讲究?”

“怎么说呢?由于我们鬼修只有凝聚七魄的地魂,也就是不散的阴魂,因此我们的修liàn

也只能是吸收阴气……”

“地魂、阴魂、阴气。”林遥喃喃低语着。

“在一天之中,白昼与黑夜的阴气自然是大有不同,半夜子时的阴气最浓郁,而白天午时的阳气最盛,对我们的修liàn

有害无益。不瞒小爷说,我们鬼修在每天的午时,是处于状态最弱之际。”

“继xù

说。”林遥仿佛要找到答案,却又捉摸不定。

“因为鬼修缺失了阳魂,所以我们修得的是纯阴真元…”

“纯阴真元!”林遥霎时抓住了关键之处。

“小爷,怎么了?”赵添祥不禁问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林遥喃喃地说,恍然大悟的神情真是欣喜若狂,然后人影就不见了。

外面,林遥在一块巨石上迎风而立,心境正如眼前的天地,是豁然开朗。

自从地魂修liàn

以来,一切疑惑全都迎刃而解。地魂之所以会排斥元神传送的真元,那是因为元神修得的并非纯阴真元,而天魂之所以排斥元神传送的真元,道理也很显然,因为元神修得的也并非纯阳真元。

在妖修的惯常观念里,从来都不去区分灵气的阴阳,这也是由于妖修先天缺失地魂、甚至缺失天地二魂之故,自然的忽视真元是阴是阳,所以林遥在这方面就犯迷糊了。

不过,总算在鬼修赵添祥这里获得启发,全都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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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尽聆然

此刻,林遥特意辨别体内“气海宫”的真元,确切无疑是纯阴属性。而“膻中宫”存留下来的大约七成真元,由于属阴的那三成左右真元,已经被地魂吸纳的干干净净,因此成了纯阳真元。

林遥不禁心想:我现在若将丹田里的这部分纯阳真元,以元神传送到脑袋中的天魂能量场,肯定没问题。

为证实自己的判断,林遥就在巨石上盘膝而坐,当即运行起来。

“少爷…”

“少爷……”

苏落在巨石堆间,兜兜转转还是见不到少爷人影,很着急的叫唤起来。叫唤半天,又哪有少爷的回应,实在没办法找到,只得走出巨石堆。

离开巨石堆,苏落愁眉苦脸的一步三回头,却是蓦然间发xiàn

少爷的身影,正坐在一块山石之上。

“少爷、少爷、少爷……”

苏落高兴的又叫唤起来,当然仍是没有得到少爷的回应,旋即跑到那块山石边,想要爬上去。抬头仰望,才深切的感觉到这块山石是多么的陡峭,让他压根无法攀爬。

苏落垂头丧气,只好在山脚的阴凉处坐下来,静静地等候少爷。

林遥将“膻中宫”的纯阳真元,逐渐传送到“泥丸宫”果然十分的顺利,此刻天魂哪里还会排斥,那是欣然接纳的态势。林遥也就顺势而为,将“膻中宫”的这些纯阳真元,彻底传送到“泥丸宫”给天魂了。

收起功法,林遥望见太阳西斜,伴随着霞光满天,心情舒畅之极。轻轻松松跃下巨石,转眼看到苏落背靠岩壁坐在那儿,正打着瞌睡。林遥淡淡的一笑,也不去管他,径自走向绿语湖畔,碧波映照着炫丽的霞光,实在太漂亮了。

苏落迷迷糊糊,感觉到前方有个小小的背影隐隐约约,顿然间清醒过来。

“少爷——”

睁眼见到确实是少爷,苏落欣喜的大叫了一声,赶紧爬将起来,奔跑着追上去。

林遥侧头,望见他的脸蛋上满是汗迹,兴奋的神色间还留着几许倦怠。

“我要吃桃子,你去摘些来。”林遥吩咐道。

“噢,好的。”苏落应着,兴奋的跑向桃树林。

苏落做少爷的跟班有段时日了,自然对少爷的脾性有所了解,确实很古灵精怪、其实也很厚道,因为少爷要吃什么新鲜果子,总少不了他的一份儿。

林遥就在湖畔的草地上,舒舒服服的躺下来,双手枕着脑袋感受波光闪闪,聆听着风吹水响。

“沥沥……”

“萧萧萧……”

“嘤、嘤、嘤、嘤……”

真的是如诉如泣,直透心灵非常的动听,甚至让人有种凄楚的感觉。

“鲤鱼姐姐,你不要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我就是想念哥哥,很想念很想念……”

忽然间,听到湖水里传来两只小妖精的对话声,林遥不禁怔住了。

“死皮赖脸的他们又来了…”

“我的鲤鱼妹子,才半天工夫不见就那么的想念我呀!”

“鲶鱼丑怪,你不觉得自作多情很恶心么?”

“小河螺,鲶鱼大哥跟鲤鱼姐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死蟹精,你更加的恶心!”

“呵呵,你、我都彼此、彼此……”

“我呸!谁跟你这死蟹精彼此了?”

“在鲶鱼大哥和鲤鱼姐姐面前,咱俩这妖精模样自然是彼此彼此。”

“就它这凝结妖丹失败的鲶鱼丑怪,也配跟鲤鱼姐姐相提并论?就你这死蟹精,比鲶鱼丑怪更丑更怪更讨厌,难道你自己不晓得么?”

“臭河螺,建议你爬到岸上去回头照照,以为自己很漂亮么?”

“蟹兄弟,小河螺是在胡搅蛮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胡搅蛮缠?我都没说你们胡搅蛮缠,你居然说我是在胡搅蛮缠?真是岂有此理,简直太可恶、太可恶了!”

“小河螺,你分得清美丑么?我不怪你无知,建议你以后多到人间去瞧瞧,就知dào

我有多英俊了。”

“小河螺,我告sù

你!鲶鱼大哥和鲤鱼姐姐若是走在人群里,那就是一对十分般配的璧人,见到他们的人都会羡慕死。”

“鲤鱼姐姐当然是最漂亮的,但你们两个是丑怪!”

“小河螺,你要分清楚,咱俩的模样才叫丑怪。”

“你这死蟹精就知dào

纠缠不清,你是你别跟我扯在一起,你和鲶鱼丑怪是你们,我和鲤鱼姐姐是我们!再说我的模样,哪里丑、哪里怪了?碰到过我的人,也都是听他们称呼我为河螺,从未看见有哪个人说我丑怪的,估计顶多会说我河螺没有海螺那么漂亮,而人类若是瞧见你们两个,蟹不像蟹、人不像人的模样,肯定对你们不客气。”

“我们怎么就蟹不像蟹、人不像人呢?”

“我也建议你爬到岸上去回头照照,仔细瞧瞧自己的丑怪模样!”

“你一个臭河螺,知dào

我蟹族应该是什么模样?知dào

人类应该是什么模样?”

“死蟹精,你知dào

人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么?”

“有句什么话?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句吗?”

“跟猪一样蠢得要死!我要告sù

你的是,人类有句话叫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们不仅吃小鱼、小虾,你们还吃各种小妖精,你们甚至吃人。因而你们的模样,不知不觉就渐渐变得怪异,有许多含混不清的特性。”

“你知dào

的倒是不少啊…”

“我还知dào

,鲶鱼丑怪每年都要吃人,否则就会原形毕露,它那真实的模样任谁见了,估计都要呕吐三天。”

“河螺妹妹,别说了。”

“我就是要说,就在今年我就看见鲶鱼丑怪吃人,死蟹精、还有那只泥鳅精,也都跟着它一起吃人了。”

“小河螺,你指责我每年都要吃人,我倒是想问问你,知dào

人类每天吃什么吗?每天有多少鲶鱼、鲤鱼、河螺、大闸蟹被人类吃掉,人类能吃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吃人类?”

“为什么不能吃、为什么不能……”

“鲶鱼怪,你不要强词夺理,混淆是非。”

林遥躺在绿语湖畔,静静的听着它们吵闹,很有些啼笑皆非。而这个声音,每当响起都让林遥的心灵,有丝丝悸动的感觉,仿佛格外的奇妙,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鲤鱼妹子,我怎么强词夺理了?”

“我们妖类历经劫难辛苦修liàn

千百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结丹、能够化成人形,从未听说过谁千辛万苦的结丹,是为了要化成鲶鱼形、大闸蟹形的,怎能拿你们鲶鱼、大闸蟹跟人类相提并论?我们鲤鱼、河螺也不能跟人类相提并论。”

“就是、就是,鲤鱼姐姐说得好!”

159.缘何

“鲤鱼妹子,我年年吃人,不都是为了你么?”

“请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答yīng

了你哥哥,要好好照顾你。”

“鲤鱼姐姐,千万别信他的花言巧语,我怀疑七年前,鲤鱼哥哥就已经、就已经被他们谋害了。”

林遥聆听得此言,心头顿时也不禁怀疑:这只鲤鱼精的那个哥哥,莫非就是七年前我开荤那天被爹爹捕获到的那一条,将近九百年修为的红鲤鱼精?

“小河螺,在如此重大的事情上,你怎么能信口雌黄?”

“你这口蜜腹剑的家伙,我就是要戳穿你!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欺骗鲤鱼姐姐,什么鲤鱼哥哥去了寻仙问道,临走时将鲤鱼姐姐托付给你,全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

“你这是血口喷人,污蔑于我!”

“我怎么血口喷人了?你压根就不是人,也称不上妖,你是不人不妖的怪物!”

“你——”

“你什么你,我且问你,鲤鱼哥哥和鲤鱼姐姐从来都是相依为命,为何要离开鲤鱼姐姐独自去寻仙问道?”

“据鲤鱼兄弟当年跟我说,它早有去寻仙问道之念,只是一直都放心不下鲤鱼妹子,因而未能成行。直到七年前,鲤鱼妹子终于结丹成功了,鲤鱼兄弟才决定动身。”

“鲤鱼哥哥就是要去寻仙问道,也定然会带着鲤鱼姐姐同行。”

“小河螺,这便是你不明事理了,鲤鱼妹子终归要出嫁的,怎能永远跟兄长生活在一起呢?”

“为什么不能跟……”

“当然,你才开窍十余年,不知者不怪。”

林遥琢磨着鲶鱼怪之言,如果七年前被林家吃掉的那条红鲤鱼精,真是它们争论中的鲤鱼哥哥,分析起来却似乎毫无破绽。根据已知状况,推测整件事情得出的可能就是,红鲤鱼精去寻仙问道遭遇林毅,不幸被林毅的鱼叉刺中而落难,结果将近九百年修为的精魄又被林遥吸食,如此便呜呼哀哉了。

但是,林遥始终都觉得,此事绝非那么简单,必有隐情。

而且,林遥凭直觉认定,这鲶鱼怪绝对是在瞎掰。

听着小河螺本来是质问鲶鱼怪,几句话下来却反而又被说得快要无言以对。林遥不禁暗暗感叹道:小河螺再这样问下去,估计这明显无理的鲶鱼怪,都能瞎掰出一大堆道理来。

“我坚决不相信,鲤鱼哥哥会将鲤鱼姐姐托付给你,你凭什么呀!”

“小河螺,我和鲤鱼兄弟堪称莫逆的交情,你又如何会知dào

呢?给你瞧瞧这个,你就明白凭什么了。”

“鲤鱼哥哥的法宝…”

“鲶鱼怪,这‘双鱼环佩’怎么在你手里?”

“是这样的,鲤鱼兄弟当年也料到,此事说来鲤鱼妹子你可能不信,因此将‘双鱼环佩’留给我作信物,七年来我以为可以凭着真心打动你,一直也就没拿出来。”

“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

“我哥哥真的被害了。”

“鲤鱼妹子,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哥哥真的是寻仙问道去了。”

“七年以来,我虽然很怀疑,但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哥哥还活着。而今见到‘双鱼环佩’在你手里,我才清醒的意识到,以前宁可受你的蒙骗也不愿听取河螺妹妹的逆耳忠言,那是我太天真、太傻了。”

“小河螺懂得什么?净知dào

诋毁于我。”

“河螺妹妹懂得的是不多,但她至少懂得护着我,时刻提醒着我,让我在哥哥离开的这些年里,始终没有迷失方向。”

“你说得我越来越糊涂了。”

“你别在装模作样了,我哥哥若非已经被你害死了,‘双鱼环佩’从不离身,绝对不可能落入你手!”

绿语湖畔,苏落将摘来的桃子洗好,递了一个最大的给少爷。

林遥嘴里吃着桃子,心想道:鲶鱼怪这家伙弄巧成拙,瞎掰的谎言终于露馅了。

“少爷,你在看天上的云彩么?”苏落随口问。

“少爷,从湖面上看过去,云彩宛若在水中游动,真是漂亮极了。”

“少爷,你看那片,红灿灿的真壮观呀……”

“那团好像是神仙在腾云驾雾……”

“安静吃你的桃,别说话!”林遥简洁的回应道。

苏落嘴巴没有闲着,当然也乖乖的没再说话,被少爷如此直截了当的呵斥已经习惯,立即就知趣了,否则吃到的就不是又甜又脆的桃子,而是又辣又硬的飞来桃核。

林遥仔细聆听湖水里传来的声音,那四个妖精、妖怪的吵闹还没完。

“鲤鱼哥哥不会、不会被你吃了吧?”

“鲤鱼妹子,这真的是冤枉、冤枉我了呀!”

“就你那德性,我且不说你吃一般的鱼虾,也不说你吃人,就说你吃我们妖类难道还少么?那只泥鳅精如今也没有踪迹了,估计也是被你吃掉了吧!”

“小河螺,这个世道上大鱼吃小鱼、大妖吃小妖的情况,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你总不能全都赖在我头上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至于泥鳅兄弟,它确实已经死了,但不是我吃了它。”

“那泥鳅精是怎么死的?”

“就在一个多月前,被一个神殿来的祭司杀掉了。”

“你又是如何知dào

的那么清楚,它被一个神殿来的祭司杀掉?”

“小河螺,你知dào

人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么?”

“有句什么话?”

“就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呀!这天下间,也只有像你这样粗通世事的小小妖精,才会问出这么无知的话来。”

“蟹兄弟,你就别跟小河螺一般见识,拾人牙慧也当有趣!”

“谁知dào

你们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说不定你们合谋吃掉了泥鳅精,却在这里随便找借口推搪,说什么被一个神殿来的祭司杀掉,鬼才相信呢!”

“那天,我和鲶鱼大哥真不应该让泥鳅兄弟出去露面,而应该请你小河螺出去看看,见识见识神殿来的祭司是什么样子。”

“原来,你们故yì

让泥鳅精出去,让它被杀掉的…”

“这也是无奈之举。那天前夕,我发xiàn

有个身穿神殿祭司袍的人,乘着一只灵鹫在夜色中沿潭溪来来回回的探察寻找,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肯定是冲我们而来。如果继xù

下去,阴溪难免不被发xiàn

,因此我和鲶鱼大哥商量,决定牺牲泥鳅精,来掩护我们的安全。果不其然,那祭司斩杀泥鳅精之后,也就赶紧回去交差了。”

“什么无奈之举,你们陷害同伴时可真是理直气壮呀!”

“小河螺,泥鳅精活着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它如此的关心过?再说,牺牲泥鳅精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它还没有开窍即使被活捉也不会乱说话,更妙的是谁问它的话,它都只会发出一句‘吃了’来回应,死得其所。”

“谁关心它了,我只是觉得非常可惜,你们三个全都该死的怪物,怎么就没有一起被杀掉呢?泥鳅精跟着你们两个吃人,最先学会的也只能是‘吃了’,真是蠢得要死。”

“若非让泥鳅精出去送死,我和鲶鱼大哥确实要面临危险,但你和鲤鱼姐姐恐怕也要难逃一劫,别忘了我们大家是同在一条阴溪里。至于泥鳅精只会发出‘吃了’的话音,却哪里是跟我们学来的,那是它自己经常到潭溪逛荡,听着人类来往说得最多的两句话便是‘吃了吗’以及‘吃了’,因此它就学会了一句简单的‘吃了’。”

林遥聆听到这里,也不禁莞尔:没想到我逃跑的那一趟,引得姑姑追寻我一个晚上,却是将这些潜在的凶恶妖怪吓傻了。

更好笑的是,居然有条笨蛋泥鳅精出去送菜,害得林家那天相当紧张,如此美味佳肴确实难得吃上。现在回想起来,林遥还感到有些可惜,因为那天他没入席,只是意wài

吃着别具风味的煨红薯、煨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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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惊动

“神殿来的司命,是追查捉拿你们这些吃人的怪物,我和鲤鱼姐姐没有吃人,根本就无需害pà

。泥鳅精被你们当作牺牲品抛弃,那是它死有余辜,你们却还想要拖我们下水,就是同在一条阴溪里,我们也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

“臭河螺,你一个在淤泥里长大的家伙,以为自己很干净么?在我看来,你跟泥鳅精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习惯吃泥渣的蠢蛋,居然还好意思说不跟我们同流合污,那你自己滚出阴溪去吧!”

“蟹精,别再废话了。鲶鱼怪,将‘双鱼环佩’留下,你们就走吧!”

“死蟹精,听到了没有!”

“…………”

“鲶鱼丑怪,听见了没有?鲤鱼姐姐叫你将‘双鱼环佩’留下,然后赶紧滚蛋!”

“不知死活的东西……”

“啊…”

“咕咚——”

“嘭嘭嘭嘭嘭嘭——”

“哗哗哗哗…”

阴溪里吵嘴的四个妖精、妖怪,显然是打起来了。

林遥旋即以天眼循声望去,地底下的阴溪四通八达却弯弯曲曲,终于见到一抹红影和两抹灰影的打斗情形,水里的景象模模糊糊又幽暗,瞧不太清楚。

林遥不由得心想:那只小河螺精看来已经中招,这只鲤鱼精虽然结成了妖丹,但在两个阴险狡诈的怪物夹击之下,却未必打得过。

“嘭!”那抹红影被击倒。

“别以为你结丹成功,化成了人形,就真当自己是人类了?总是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碰都碰不得……”

林遥头脑有点蒙,虽然料到这鲤鱼精不是两怪的对手,却是没料到这化形的鲤鱼精,会败得如此迅速。仓促间,林遥扔掉手里还没啃完的桃子,扑身跃入绿语湖。

苏落津津有味的吃着桃子,忽然间瞅见少爷跳进了绿语湖,顿时愣怔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爷……”

半晌之后,苏落才反应过来,眼睁睁的却也没见到少爷浮上水面,只有黄昏的涟漪依然在轻微起伏,透着些诡谲。

“少爷、少爷、少爷……”

苏落确实捉急了,趴在绿语湖畔接连的呼喊起来,睁大着双眼寻找少爷的踪迹,水深不见底,又哪有人影。

“来人呀!少爷跳湖了……”

苏落非常惊慌,真是找不到方向,大叫两声也一头扎进湖里。

水下行动起来有不小的阻力,速度不能跟陆上相比。可是,林遥毕竟乃两栖物种,又以如此高深的修为尽快地赶去,何其迅疾。

“我哥哥……”

“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要得到你的丹……”

“哧——”

天耳所闻、天眼所见不觉得距离有多远,然而通过七弯八拐的阴溪渠道抵达时,还是有点迟了。

只见灰袍人影的怪手,已经插入倒在溪底的那红裳少女胸膛,取出妖丹来。

“小孩?”那只大闸蟹精突然见到林遥出现,惊诧莫名。随后眼前模糊,毫无疼痛感的失去知觉,命就没了。

“尊驾是何方神圣?”灰袍鲶鱼怪见到大闸蟹精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挥手间灭杀掉,不禁面露惊惧之色。林遥哪跟它分说,毫不迟延的直接冲过去,瞬息之间便将这鲶鱼怪的性命也结果了。

霎时,灰袍鲶鱼怪手里抓着那颗鲤鱼精的妖丹,漂落到林遥手上。

在如此紧急时刻,林遥哪会耽搁,拿到妖丹迅即来到鲤鱼精身边。

失去妖丹的鲤鱼精,方才还是二八年华的红裳少女,此刻已然现出原形,跟七年前死在林遥手里的那条红鲤鱼精确实极度相像,也是绛红色。

林遥将妖丹放入鲤鱼精的丹田,连忙施法给她缝合伤口,心里暗道:天魂、地魂幸好都还在,希望来得及相救。

伤口缝合好,林遥望见她奄奄一息的气色,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吐露着微弱的声音。林遥开天耳后,极其微弱的声音也能够听得十分清晰,自然明白她嘴里挂念的是:哥哥、哥哥、哥哥……

鲤鱼精在流泪,尽管泪流在水中,林遥的天眼却看得见,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她的痛楚。林遥近距离的目睹如此情景,心里深深内疚:七年前,我真不应该冒然吸食掉她哥哥的精魄……

此事不管如何蹊跷,这只鲤鱼精的那个哥哥,终归是死于林遥之手。望着鲤鱼精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林遥脑海里浮现七年前那只同样绛红色的鲤鱼精在鱼篓里苟延残喘,想到它们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上相依为命,却依然未能摆脱残酷的命运,心下唏嘘不已。

林遥心生怜惜,暗暗叹道:我一定会救活你的,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让你知dào

这个世间不是只有阴冷的残酷,还有温暖的阳光。

林遥环顾这条幽深的阴溪,不知还有没有其它的精怪潜藏着,心想:鲤鱼精受了如此重伤,看来只得暂且把她带回我房里,才方便继xù

救治。

估摸时辰,此刻已经不早了。林遥双手抱起鲤鱼精,这样将近十斤重的一条红鲤鱼显然太抢眼了,恐怕没进庄子就会引起围观,若是凝缩形体又当心加重她的伤势,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既能够掩人耳目、又能够平稳的将她携带回去。

就在这琢磨的当儿,林遥瞥眼见到一个沙锅般大的河螺,适才忙于抢救鲤鱼精,倒是将它忽略了。林遥顿即走向这只小河螺精,已然感应到它那壳里的气息尚存,发xiàn

它只是昏厥而已,真够命大的。

旋即,林遥喷出一口真气,让小河螺精苏醒。

“鲤鱼姐姐……”

小河螺精苏醒过来,立时呼叫出声。

然后见到现出原形的鲤鱼精,被一个小孩模样的人抱着,小河螺精迷迷糊糊的弄不清楚状况,顿时满是疑虑的神色。

林遥也不知dào

,应该要跟它说些什么,因此什么也没有说。

“你抱着鲤鱼姐姐,要做什么?”小河螺精忍不住问。

“你说呢?”林遥盯着它,反问。

“鲤鱼姐姐怎么了?”

“她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

“鲤鱼姐姐、鲤鱼姐姐、鲤鱼姐妹……”

“我会救她的,你哭什么呢?”林遥见小河螺精哭哭啼啼的挪动过来。

“你是什么妖精?”小河螺精警惕的问道。

“你看呢?”林遥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只才开窍不久的小河螺精如此瞎说瞎问,倒是总能戳到对的地方。

*******

关于本章里“司命”代替了“祭司”,其实我早想如此改动,这两天的新闻里有个“大头目”称“大祭司”,因此我决定改掉。

当初设定神殿的称谓“大祭司”、“祭司”,考lǜ

的时候是随大流了,而我们古代的传统有“祭祀”,却没有正式的“祭司”称号。本书里的概念几乎都出自我们的古籍,当然有我自己的解释,许多涵义都跟以前的修真小说不同,看起来熟悉中应该也有一份新奇。

本书设定的是大楚皇朝,其实按照楚文化,屈原《九歌》里的“大司命”、“少司命”应该更为适合,当初之所以没有采取是因为念起来感觉有点拗口,读过的小说中鲜有用到,至于动画片《秦时明月》用得就有点乱过头了,我只是看了介shào

便有疑问,“东皇太一”、“大司命”、“少司命”这些神人怎么都成“阴阳家”的了?《九歌》赞颂的可是“巫”神呀!

还有就是,关于巫修法门的大包袱,当初我设定了两个方案,前面写的时候采用那个稍微简单,也就是抽出去了的那五个章节描述,这个方案虽然说得通但是总感觉别扭,因此我决定用第二个方案,虽然更为复杂,当然我不会那么轻率的丢出来了。前面已经陆陆续续的改完,改动最大的是第125章,第090的改动很关键,这里提一下的是看到巫修法门如果联想到“阿三”那套,那你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巫修法门没丢出来的包袱还很大,来龙去脉我会在主角的修liàn

过程中慢慢抖,本书主角虽然是妖,但修liàn

的法门主要还是“巫”与“道”,因此“巫修法门”与“道修法门”的描述会很祥尽,当然也很曲折、很离奇。

本书到目前,有心的读者应该看出来了,“妖修法门”、“巫修法门”、“道修法门”、“鬼修法门”虽然都是熟悉的概念,但有许许多多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只有读到后来、才会让人恍然大悟,这仅仅是主角在人间的初步修liàn

,更精彩、更惊奇的还在后面。以后写到的“佛修法门”自然也会有独到之处,这些法门虽然各不相同,但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参悟古籍作设定耗损我太多的心血,这样大的包袱几十万字哪里抖得清楚。

有时候想想真的是感慨万端,还是再说一句吧!只要我没挂就会写下去。

前面部分,虽然修改起来量有些大,但我会用“司命”、“大司命”逐渐替换掉“祭司”、“大祭司”,因为本书里郢都的那座“神殿”,是我心中的“神殿”,描述的时候我满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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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惊动

“神殿来的司命,是追查捉拿你们这些吃人的怪物,我和鲤鱼姐姐没有吃人,根本就无需害pà

。泥鳅精被你们当作牺牲品抛弃,那是它死有余辜,你们却还想要拖我们下水,就是同在一条阴溪里,我们也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

“臭河螺,你一个在淤泥里长大的家伙,以为自己很干净么?在我看来,你跟泥鳅精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习惯吃泥渣的蠢蛋,居然还好意思说不跟我们同流合污,那你自己滚出阴溪去吧!”

“蟹精,别再废话了。鲶鱼怪,将‘双鱼环佩’留下,你们就走吧!”

“死蟹精,听到了没有!”

“…………”

“鲶鱼丑怪,听见了没有?鲤鱼姐姐叫你将‘双鱼环佩’留下,然后赶紧滚蛋!”

“不知死活的东西……”

“啊…”

“咕咚——”

“嘭嘭嘭嘭嘭嘭——”

“哗哗哗哗…”

阴溪里吵嘴的四个妖精、妖怪,显然是打起来了。

林遥旋即以天眼循声望去,地底下的阴溪四通八达却弯弯曲曲,终于见到一抹红影和两抹灰影的打斗情形,水里的景象模模糊糊又幽暗,瞧不太清楚。

林遥不由得心想:那只小河螺精看来已经中招,这只鲤鱼精虽然结成了妖丹,但在两个阴险狡诈的怪物夹击之下,却未必打得过。

“嘭!”那抹红影被击倒。

“别以为你结丹成功,化成了人形,就真当自己是人类了?总是摆出一副高贵冷艳的样子,碰都碰不得……”

林遥头脑有点蒙,虽然料到这鲤鱼精不是两怪的对手,却是没料到这化形的鲤鱼精,会败得如此迅速。仓促间,林遥扔掉手里还没啃完的桃子,扑身跃入绿语湖。

苏落津津有味的吃着桃子,忽然间瞅见少爷跳进了绿语湖,顿时愣怔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爷……”

半晌之后,苏落才反应过来,眼睁睁的却也没见到少爷浮上水面,只有黄昏的涟漪依然在轻微起伏,透着些诡谲。

“少爷、少爷、少爷……”

苏落确实捉急了,趴在绿语湖畔接连的呼喊起来,睁大着双眼寻找少爷的踪迹,水深不见底,又哪有人影。

“来人呀!少爷跳湖了……”

苏落非常惊慌,真是找不到方向,大叫两声也一头扎进湖里。

水下行动起来有不小的阻力,速度不能跟陆上相比。可是,林遥毕竟乃两栖物种,又以如此高深的修为尽快地赶去,何其迅疾。

“我哥哥……”

“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要得到你的丹……”

“哧——”

天耳所闻、天眼所见不觉得距离有多远,然而通过七弯八拐的阴溪渠道抵达时,还是有点迟了。

只见灰袍人影的怪手,已经插入倒在溪底的那红裳少女胸膛,取出妖丹来。

“小孩?”那只大闸蟹精突然见到林遥出现,惊诧莫名。随后眼前模糊,毫无疼痛感的失去知觉,命就没了。

“尊驾是何方神圣?”灰袍鲶鱼怪见到大闸蟹精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挥手间灭杀掉,不禁面露惊惧之色。林遥哪跟它分说,毫不迟延的直接冲过去,瞬息之间便将这鲶鱼怪的性命也结果了。

霎时,灰袍鲶鱼怪手里抓着那颗鲤鱼精的妖丹,漂落到林遥手上。

在如此紧急时刻,林遥哪会耽搁,拿到妖丹迅即来到鲤鱼精身边。

失去妖丹的鲤鱼精,方才还是二八年华的红裳少女,此刻已然现出原形,跟七年前死在林遥手里的那条红鲤鱼精确实极度相像,也是绛红色。

林遥将妖丹放入鲤鱼精的丹田,连忙施法给她缝合伤口,心里暗道:命魂、天魂幸好都还在,希望来得及相救。

伤口缝合好,林遥望见她奄奄一息的气色,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吐露着微弱的声音。林遥开天耳后,极其微弱的声音也能够听得十分清晰,自然明白她嘴里挂念的是:哥哥、哥哥、哥哥……

鲤鱼精在流泪,尽管泪流在水中,林遥的天眼却看得见,也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她的痛楚。林遥近距离的目睹如此情景,心底深深内疚:七年前,我真不应该冒然吸食掉她哥哥的精魄……

此事不管如何蹊跷,这只鲤鱼精的那个哥哥,终归是死于林遥之手。望着鲤鱼精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林遥脑海里浮现七年前那只同样绛红色的鲤鱼精在鱼篓里苟延残喘,想到它们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上相依为命,却依然未能摆脱残酷的命运,心下唏嘘不已。

林遥心生怜惜,暗暗叹道:我一定会救活你的,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让你知dào

这个世间不是只有阴冷的残酷,还有温暖的阳光。

林遥环顾这条幽深的阴溪,不知还有没有其它的精怪潜藏着,心想:鲤鱼精受了如此重伤,看来只得暂且把她带回我房里,才方便继xù

救治。

估摸时辰,此刻已经不早了。林遥双手抱起鲤鱼精,这样将近十斤重的一条红鲤鱼显然太抢眼了,恐怕没进庄子就会引起围观,若是凝缩形体又当心加重她的伤势,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既能够掩人耳目、又能够平稳的将她携带回去。

就在这琢磨的当儿,林遥瞥眼见到一个沙锅般大的河螺,适才忙于抢救鲤鱼精,倒是将它忽略了。林遥顿即走向这只小河螺精,已然感应到它那壳里的气息尚存,发xiàn

它只是昏厥而已,真够命大的。

旋即,林遥喷出一口真气,让小河螺精苏醒。

“鲤鱼姐姐……”

小河螺精苏醒过来,立时呼叫出声。

然后见到现出原形的鲤鱼精,被一个小孩模样的人抱着,小河螺精迷迷糊糊的弄不清楚状况,顿时满是疑虑的神色。

林遥也不知dào

,应该要跟它说些什么,因此什么也没有说。

“你抱着鲤鱼姐姐,要做什么?”小河螺精忍不住问。

“你说呢?”林遥盯着它,反问。

“鲤鱼姐姐怎么了?”

“她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

“鲤鱼姐姐、鲤鱼姐姐、鲤鱼姐妹……”

“我会救她的,你哭什么呢?”林遥见小河螺精哭哭啼啼的挪动过来。

“你是什么妖精?”小河螺精警惕的问道。

“你看呢?”林遥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只才开窍不久的小河螺精如此瞎说瞎问,倒是总能戳对关键所在。

*******

(关于本章里“司命”代替了“祭司”,其实我早想如此改动,这两天的新闻里有个“大头目”称“大祭司”,因此我决定改掉。)

(当初设定神殿的称谓“大祭司”、“祭司”,考lǜ

的时候是随大流了,而我们古代的传统有“祭祀”,却没有正式的“祭司”称号。本书里的概念几乎都出自我们的古籍,当然有我自己的解释,许多涵义都跟以前的修真小说不同,看起来熟悉中应该也有一份新奇。)

(本书设定的是大楚皇朝,其实按照楚文化,屈原《九歌》里的“大司命”、“少司命”应该更为适合,当初之所以没有采取是因为念起来感觉有点拗口,读过的小说中鲜有用到,至于动画片《秦时明月》用得就有点乱过头了,我只是看了介shào

便有疑问,“东皇太一”、“大司命”、“少司命”这些神人怎么都成“阴阳家”的了?《九歌》赞颂的可是“巫”神呀!)

(还有就是,关于巫修法门的大包袱,当初我设定了两个方案,前面写的时候采用那个稍微简单,也就是抽出去了的那五个章节描述,这个方案虽然说得通但是总感觉别扭,因此我决定用第二个方案,虽然更为复杂,当然我不会那么轻率的丢出来了。前面已经陆陆续续的改完,改动最大的是第125章,第090的改动很关键,这里提一下的是看到巫修法门如果联想到“阿三”那套,那你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巫修法门没丢出来的包袱还很大,来龙去脉我会在主角的修liàn

过程中慢慢抖,本书主角虽然是妖,但修liàn

的法门主要还是“巫”与“道”,因此“巫修法门”与“道修法门”的描述会很祥尽,当然也很曲折、很离奇。)

(本书到目前,有心的读者应该看出来了,“妖修法门”、“巫修法门”、“道修法门”、“鬼修法门”虽然都是熟悉的概念,但有许许多多让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只有读到后来、才会让人恍然大悟,这仅仅是主角在人间的初步修liàn

,更精彩、更惊奇的还在后面。以后写到的“佛修法门”自然也会有独到之处,这些法门虽然各不相同,但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参悟古籍作设定耗损我太多的心血,这样大的包袱几十万字哪里抖得清楚。)

(有时候想想真的是感慨万端,还是再说一句吧!只要我没挂就会写下去。)

(前面部分,虽然修改起来量有些大,但我会用“司命”、“大司命”逐渐替换掉“祭司”、“大祭司”,因为本书里郢都的那座“神殿”,是我心中的“神殿”,描述的时候我满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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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迷糊的小河螺精

“死蟹精……鲶鱼丑怪……它们?”小河螺精视线转移,注意到殒命之后原形毕露的鲶鱼怪、以及甲壳稀烂同样没命的大闸蟹精。

“它们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真是太好了……”

“当然是被打死的!难道它们会自行了断么?”

“是鲤鱼姐姐打死它们的么?”

“不!”

“那、它们是被谁打死的?被你?”

“当然了。”

“真是被你打死的?”小河螺精顶着壳向后仰,触角基部那双隆起的小眼睛将信将疑地望着林遥。

“对呀!”林遥点头确认。

小河螺精满是关心地瞅瞅林遥抱着的鲤鱼精、又瞅瞅林遥,那两粒微细的眼珠子,愣愣的很有些糊涂之色。

忽而,小河螺精挪动身躯去到鲶鱼怪的尸体边上,用触角撩了撩鲶鱼怪的鳃盖,之后绕着鲶鱼怪的尸体挪动,瞅过去瞅过来的,接下来却用圆锥形的壳尖去撬鲶鱼怪的尸体。林遥估计这条鲶鱼怪有一千三百余岁,身长约摸六尺多,头颅显得格外巨大。

“你要找什么?”林遥瞧出来了,随口问道。

“鲤鱼姐姐、鲤鱼哥哥的‘双鱼环佩’。”小河螺精回答道。

“在鲶鱼怪的嘴巴里含着呢!”林遥便即指出来。

顿时,小河螺精又用壳尖去撬鲶鱼怪的大嘴巴,可是这鲶鱼怪虽然已经断气,大嘴巴却是死死的紧闭着,任凭小河螺精怎么使劲的撬,都撬不开。小河螺精毫不气馁,改用自己的壳盖塞进鲶鱼怪嘴唇缝隙,准bèi

继xù

撬。

林遥观望着,不禁暗暗替它捉急,终究还是难以忍受小河螺精的磨蹭。

“你让开,我来取。”林遥腾出右手,快步走过去。

小河螺精竟然置若罔闻,只顾埋头跟这只死了的鲶鱼怪瞎较劲。林遥见它再这样使劲下去,恐怕它这壳盖非碎裂不可,于是伸手抓住它背上的壳尖,将它扔到一边去了。

随即,轻巧的一巴掌拍下去,瞬间只见鲶鱼怪的头颅碎成粉沫,那块“双鱼环佩”却完好无损的,漂浮到林遥手掌上。被扔在一边的小河螺精,本来很是懊恼,待转眼望见此幕情形之后,整个灵魂都惊呆了。

“给——”

林遥将“双鱼环佩”抛给小河螺精,随手从混入淤泥的粉沫间捡起一块晶状物,这是鲶鱼怪的能量核。

妖类凝结妖丹失败,多般的就此殒落,幸存的那便是因为精魄虽然没能凝结成妖丹,却没有消散从而凝固成一块不规则形状的晶核。晶核相对于妖丹而言,也就是残次品,因此这些失败的幸存者被称之为怪。

妖怪其实就是个悲剧,因为人类饲养的灵兽进化到中阶便结成晶核,所需才不过几十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而已。

将鲶鱼怪的这块晶核收好,林遥继而向大闸蟹精的躯壳随手一拂,只见大闸蟹精稀烂的甲壳里渗出好大一团精魄,霎时漂到林遥手掌中。林遥就以手掌心,直接将这团精魄消化为真元,顺着经脉流转很自然的归入丹田。

随后,林遥任意的挥挥手,便将大闸蟹精以及鲶鱼怪的残骸,全都粉碎为泥浆。干净利落的处理掉这些事情,林遥觉得应该回家了。

“你、自己保重……”

林遥眼望小河螺精,只有如此说了句,顿即转身离去。

林遥手里抱着这条重伤的鲤鱼精,如何瞒过家人安稳的回到自己房里都是个问题,又哪会再拖带一个口无遮拦的小河螺精。

此时此刻,小河螺精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中,也是林遥刚才那一连贯的手法,对于一只才开窍阶段的小妖精而言,实在是太过骇然了。

望着林遥背影消逝,小河螺精终于反应过来,刹时迅速的挪动身躯追去。

“等等、等等、你等等……”

小河螺精不停的急呼出声,在如此疾奔的情况之下,那件‘双鱼环佩’居然没落掉,就挂在它那圆锥形的壳尖上。这么有喜感的画面,如果没有一个人瞧见,那就太可惜了。

林遥的身影已经临近绿语湖,当然也能够听见小河螺精的呼叫,回首天眼便瞧见这幅非常喜感的画面,顿时不禁莞尔。天眼的视线转移,林遥瞧见外面绿语湖畔,有许多灯笼照耀着,娘亲望着绿语湖面的神情是焦急万分,爹爹和大部分家丁居然在绿语湖里摸索,岸上的苏落满身湿透有气无力,还沮丧着脸在哭泣。

面临着如此情景,林遥停下脚步,瞅瞅手里抱着的鲤鱼精,是踌躇不前。如此耽搁了一会儿,小河螺精挪动的身影,十分带感的就追上来了。

“你、你、你要把鲤鱼姐姐,抱、抱去哪里?”小河螺精奔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林遥面前却是劈头盖脸就问。

“我要去给她疗伤呀!”林遥虽然感到两头焦虑,却是气定神闲。

“给鲤鱼姐姐、疗伤,为什么、为什么不在阴溪?”小河螺精有些气呼呼、又有些气乎乎的样子。

“因为我要回家,不能呆在阴溪太久。”林遥有点无奈道。

“那你、把鲤鱼姐姐放下来,自己回家去。”

“我回去了,你能救她么?”

“我……”

“你就别瞎胡闹了…”

“你要带鲤鱼姐姐去疗伤,那么、就把我一起带上。”小河螺精说着挪动近前,旋即用壳盖咬住林遥的衣襟。

“你下来!”林遥忽然想到办法了。

“我就不下来,我要跟着去照顾鲤鱼姐姐。”小河螺精说着话,居然还咬住林遥的衣襟不放,锲而不舍。

“好啦,连你一起带上,先下来吧!”林遥啼笑皆非。

“你就这样带着我走。”小河螺精只怕放开衣襟下来了,就再也追不上了。

“唉!”林遥也瞧出来了,无奈叹了声,随即准bèi

解下外衣。

“你、你要干什么?”小河螺精发xiàn

林遥的举动,顿时就慌张了。

“你紧张什么呢?我答yīng

带上你,就会带上你。”林遥不慌不忙的将外衣解下来,裹住鲤鱼精,“如果我想要撇下你,那还不简单么?”

“别把我扔掉。”小河螺精又被林遥抓到壳尖,很是害pà



“那么大个河螺挂在我身上,就是没有灯笼都能看见,若被人发xiàn

,你知dào

会有什么后果么?”

“嗯。”小河螺精身在林遥手底下,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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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拿水缸养鲤鱼精

“若是被人发xiàn

,会把你抓去煮着吃了,你怕么?”

“嗯!”小河螺精摇晃不止。

“到底是怕,还是不怕?”林遥盯着它问。

“怕、怕、怕!”小河螺精顿即停止晃动,连声回答。

“你若是被人发xiàn

,还可能连累你的鲤鱼姐姐被人发xiàn

,到时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么?”

“鲤鱼姐姐也会被人抓去……”

“知dào

就好,那你还要跟着去么?”

“要!我会小心的。”

“你硬是要跟着,那也行吧!只是你的块头如此显眼,可以缩小么?”

“可以!”小河螺精连忙回应着,当即凝缩三成。

“还能再小点么?”

“能!”小河螺精旋即凝缩成拳头大小。

“再小一点点。”

“嗯。”小河螺精还真听话,随即被林遥反手抓在掌心里。

“我们现在就走,见到人,你可千万别开口说话。”林遥又是叮嘱,又是恐xià

道:“否则,我就把你捏碎了。”

小河螺精懔然发怵,方才亲眼目睹到鲶鱼丑怪、大闸蟹精在这家伙手底下粉身碎骨,哪还有半点怀疑。

进入绿语湖,林遥抬头望见父亲的身影,忽然也隐隐有点当心,毕竟这条鲤鱼精的那个哥哥,当年是伤在父亲的鱼叉之下,若是父亲看到这条同样绛红色的鲤鱼精,难免不会提起当年之事,那样的话多少都会有些麻烦。

林遥暗自摇头苦笑,又有点无奈地想:既然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爷,这个湖的水实在太深了。”

“是呀!我们一口气,压根就无法潜到湖底。”

“况且现在又到了晚上,就是尽量往下潜也只能看见一抹黑……”

“遥儿、遥儿……”

林毅在绿语湖里折腾到现在,都没见到儿子的人影,精神焦虑的仿佛有些失常,声音带着哭腔。

从苏落发xiàn

少爷跳入湖中,到此时已经过去有两刻多钟,无怪乎全庄上下都急成一团了。

“爹爹……”

就在这时,林遥的小脑袋瓜子浮出水面,便即大叫了一声。

“遥儿?”

林毅霎时惊得,眼睁睁望着儿子不敢相信。

“遥儿!”

“小少爷……”

“少爷在那、少爷出来了……”

“少爷、少爷、少爷……”

一时之间,站在绿语湖畔的方菲以及丫鬟茗香、念伊,还有泡在水里的家丁们,全都欢喜不禁的呼叫起来。特别是苏落,由于当先扎进绿语湖里找少爷而累得够呛,爬上岸后有气无力的只能躺着,此刻一下子就来劲了。

林遥这样一出现,自然就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面对着十余双雪亮的眼睛。

“你们也都来游水呀!”

众目睽睽之下,林遥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好随口胡诌了。

还在湖水里的众家丁们,望着少爷那副萌萌的神情,全都是啼笑皆非。

“遥儿,你为何不声不响的就跳进湖里?”

林毅顿时出言责问,但望向儿子的眼神,却满满的都是怜爱之情。

眼见此事只是虚惊一场,众家丁们也就放松心情,好整以暇的观望着老爷、少爷在哪里大眼瞪小眼。

“遥儿,你跳进湖里去做什么?”方菲也板起脸,责问儿子。

“娘,当然是游水了。”林遥回答道。

“你游水,不在那口泉水池,怎么到这湖里?”

“泉水池那么小,这绿语湖多大呀!游起来真是太痛快了。”

“快点上岸来,这绿语湖也不知究竟有多深,你就跳下去游水,还让爹娘省心么?真是越来越古怪,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我知dào

有多深,我一个猛子就扎到湖底去了,还捡到了一个螺蛳。”林遥神色自若的说道,“娘,你看——”

方菲眼见儿子右手举起,手里果真握着一个不小的螺蛳,顿时是哭笑不得。

众家丁们是面面相觑,没想到少爷还真的从湖底捡了个螺蛳上来,全都不禁莞尔,均想:少爷虽然年龄尚小,可不是凡人,一口气就能够在水里潜两刻多钟,轻轻松松就潜到那么深的湖底去,果然非比寻常呀!

林遥忽然间窜上岸,就趁着此时大家的目光被这个不小不大的螺蛳吸引,还在发愣的当儿,拔腿就开溜了。

“我肚子饿了,回家吃饭去咯!”林遥顺溜的丢下一句话,蹦蹦跳跳的跑起来真是犹如脱兔,谁也没能注意到还有别样之处。

“回去吧!”林毅爬上岸来,柔声对妻子说道。

“唉!真不知如何管教他了。”方菲叹道。

“没出事就好。”

“刚才,我看你也着急成那样,现在倒是很淡然。”

“刚才不清楚情况,自然当心儿子。”

“儿子修行,我本来心里挺高兴,可是儿子这些惊人之举却总让我担惊受怕的,感到很不踏实。”

“一时太突然,心理准bèi

不足,难免会有些惊慌失措,慢慢也就习惯了。”

“看来,你心里还挺美的。”

“儿子有非凡的本领、超凡脱俗,我心里当然感到骄傲……”

林遥进入庄子,直接来到灶房,迅速将左手里外衣包裹着的鲤鱼精,以及右手里握着的小河螺精,一起放进水缸里。

灶房里周妈、立仔母子俩也在,林遥却是顾不得理会他们,旋即托起这个水缸,准bèi

带回自己的房间。

“少爷,你要把这个水缸带去哪里?”周妈忍不住问道。

“带去我房里,我捡了个螺蛳,要养起来。”林遥随口回答道。顿时觉得还应该带点吃的,鼻子已然嗅到火灰里的煨红薯香味,于是伸手一招,便将一个煨红薯拿到手中。

“多大的螺蛳呀?少爷要用水缸来养。”周妈非常好奇的凑上前来,想要瞧瞧水缸里。

“很大!”林遥当然不会让任何人瞧见鲤鱼精,只手将水缸举过头顶。

“少爷好厉害!”立仔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

如此大的一个水缸,还有满缸的水,那可是重达三百余斤,在林遥手里却轻而易举。林遥也不跟他们多说,迅捷的走出灶房,飚飚的向东厢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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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被窝里面有动静

“少爷,你这样把水缸拿了去,我不好做饭、做菜啊!”

“那角落不是还有个水缸么?”

听到林遥的回应声传来,周妈转眼望向灶房的角落,那里确实还放着个备用的水缸,只不过目前装着些杂物。周妈颇有点无奈何地,心想:少爷可真是个人精,平常在灶房也就偶而见到他的身影,他却连灶房里的角落放着什么,也都了如指掌。

嘴里又不禁嘀咕:少爷拿得轻巧说得也轻巧,那个水缸我傍晚时刚刚挑了五担水,用这个水缸我还得重新挑水,容易么?

东厢房里,林遥将水缸放置在床榻前边,顿时松了一口气。

林遥随即站到床榻上,以俯视的姿态,便于观察鲤鱼精的伤情。只见水缸里冒出一串气泡,却是那小河螺精在放松状态,随之看到它凝缩的身躯,渐渐地恢复成沙锅般大。

“现在没人了,我可以……可以说话了么?”小河螺精小心翼翼地问。

“嗯,说话要很小心、很小声。”林遥悄然地回应。随后,还是不太放心小河螺精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巴,旋即在房间里布下一个隔音结界,还顺手闩上房门。

“我感觉,鲤鱼姐姐的气息很微弱,你赶快给鲤鱼姐姐疗伤吧!”小河螺精满是担忧之色,可怜兮兮的恳请道。

“等下。”林遥慢条斯理剥着手里的煨红薯皮,晏然自若的吃起来。

“你、你这样子,是不想给鲤鱼姐姐疗伤?”小河螺精有点要哭的神情。

“你就知dào

瞎说!”

“我哪瞎说了,看你现在只顾着吃东西,根本就是不想给鲤鱼姐姐疗伤的样子。”

“我要吃饱了,才有气力给你的鲤鱼姐姐疗伤呀!”林遥实在是难以解释清楚,眼见小河螺精那副捉急的神态,只得如此回应道。

实jì

上,当然并非这样的缘由,而是林遥估计等下爹娘回来见不到他的人影,必定会到东厢房来查寻,若此刻就开始给鲤鱼精疗伤,到时经受影响,恐怕对鲤鱼精的伤势反而不妙。

果不其然,在大家进庄之后没多久,方菲便来到东厢房门外。

“遥儿。”方菲叫唤一声,随之嗵嗵嗵嗵地敲门。

“娘。”林遥回应,却没有准bèi

要开门。

“你不是肚子饿了要吃饭么?怎么躲在房里。”

“我在吃着一个又大又香的煨红薯。”

“吃个煨红薯,怎么还闩住房门,怕谁抢了你的不成?”

“我睏了,吃完就睡觉了。”

“你浑身水淋淋的,衣裳都没换,就这样睡觉?”方菲不禁用脚笃笃地踹了两下门,“开门!快开门!”

“娘,门都快给你踢烂了。”林遥在里面埋怨一句,半晌打开门。

“夜晚从不点灯,你躲在黑黢黢的房里偷偷摸摸吃东西,也不怕塞进鼻孔去。”方菲一手拿着准bèi

给儿子更换的干净衣服,一手举着灯笼埋汰道。

“我能看见。”林遥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好啦!”方菲迈进房门,随脚轻轻将门关上,“把湿衣裳换掉,再吃。”

林遥也就只好有些不舍地,将手里的小半个煨红薯放到桌上,乖乖的把身上的湿衣服全都脱下来。方菲将灯笼挂起,从干净衣服里拿出一条帕子,给儿子擦拭头发……

林遥赤条条、光溜溜的,赶紧地从娘亲手里拿过干净衣裳,迅速的穿上了。然后,忙不迭地又从桌上拿起那小半个没吃完的煨红薯,继xù

津津有味的啃起来。

“跟个饿鬼似的。”方菲板脸似嗔非嗔地望着儿子。

“这煨红薯要趁热吃,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林遥满脸认真的神色。

“你吃个煨红薯还吃出道理来了。”方菲忍不住笑逐颜开道,“任何吃的东西,凉了的味道都没有热的好吧!”

“不对!有些东西是热的好吃,有些东西却是凉的更好吃。”

“你说,什么东西凉了好吃?”

“西瓜就是凉的更好吃。”

“什么跟什么呀!”方菲虽然也想到了有些食物,像冬天的鱼汤凉了变成鱼冻,吃起来的滋味就格外好,不料儿子回答的却是西瓜,顿时感到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娘。”林遥已然将煨红薯吃完,抬首说道:“等我们的西瓜熟了,摘来放到那口泉水井里去浸上半天,味道肯定会更加的好。”

“哼哧……”

方菲总是被儿子这些又新奇、又古怪的念头,惹得情不自禁就喷笑出声。

踏进东厢房这会儿,方菲的全副心神都在儿子身上,此刻心情轻松,才开始关注别的事物。

“这个水缸…”

“我刚刚从灶房搬过来的…”

“你把水缸搬到自己房里做什么?”

“养螺蛳。”

林遥回答得相当坦率、相当简洁明了。

方菲顿时探头,往水缸里面瞧了瞧,真的是啼笑皆非。

回头想想,儿子天生就喜欢跟小动物玩耍,不管是自家养的咕咕叽叽、以及那些自己飞到茅庐箩筐里来安家的蜜蜂,还是那些瓜藤间自由飞翔的蝴蝶、蜻蜓,还有那些瓜地里自在蹦跳的青蛙,都成为儿子很要好的伙伴。

拿水缸来养螺蛳,方菲心里想着如此古灵精怪的事情,也只有发生在儿子身上,才不算太稀奇。

转念,方菲又想到:儿子搬个水缸到自己的房里来,养着这个螺蛳兴许不算坏事,总比他跳进绿语湖里去跟螺蛳玩弄,让人省心多了吧!怕就怕,儿子不只是要养这么一个螺蛳而已,若是天天跑到绿语湖里去摸螺蛳,那就不得了了。

“遥儿…”

“娘,我养着这个螺蛳,今后就不去绿语湖游水了。”林遥已经揣摩到娘亲的心思,不等她说下去便即说道。

“你说话可要算数噢!”方菲只得如此强调。

“算数。”

见儿子点头利落,回答的那么肯定,方菲也只好暂且相信了。转眼间,方菲瞥见床榻的被褥,好像在动……

也就在这时,方菲见儿子坐到了床榻上,很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那是非常睏的样子。

“娘,我要睡觉了。”林遥眯着眼说道。

“那好吧!”方菲也就没有多心。取下灯笼,随手又将儿子换下的湿衣裳收拾起来,“遥儿,你的外衣呢?”

“外衣…”林遥吃了一惊,却也没有睁开眼睛,便即急中生智道:“我挂在外面的一棵桃树上吹着,明儿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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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热心也冷酷之极

“你好好睡觉吧!”方菲拿着湿衣裳,提着灯笼又顺手带上门,出去了。

林遥双眼随之很清醒地睁开,旋即使用一招“御物诀”将房门闩好,连忙从被窝里抱出鲤鱼精,赶紧放进水缸。随手从包裹着的鲤鱼精身上,将自己的那件外衣褪下来,抛到一张椅子的靠背上晾着。

就在这时,只见水缸里的小河螺精,方才紧急之下凝缩的身躯,也迫不及待的随即恢复如常。

“我都快被你、和你娘在这里啰哩啰嗦的,急死了。”小河螺精张口就抱怨。

“闭嘴!”林遥丝毫不客气。

“你、你和你娘要是再说下去,鲤鱼姐姐可就…”

“你给我闭嘴!”

“我…”

“我告sù

你,不许你对我娘有任何意见,你要是再对我娘有半句怨言,那就别想我会救你的鲤鱼姐姐!”林遥说得异常凶狠,瞪视着小河螺精的凌厉目光,真可谓冷酷之极。

这句话绝非吓唬眼前的小河螺精,虽然林遥自己也感觉,在如此紧急时刻还跟娘亲聊那么多,确实显得有些啰里八嗦,甚至于不厌其烦的敷衍,但是听见别的家伙对娘亲抱怨,林遥可就极其不乐意了。对于相救鲤鱼精,林遥已经尽心尽lì

也尽量的争取时间,因而很生气。

小河螺精顿时就蒙了、感到恐惧了,畏畏缩缩的不敢再开口了。

“还要不要我救你的鲤鱼姐姐?”林遥盯着它问道。

“嗯!”小河螺精颤声回应。

“我现在救她,你赶紧给我滚出水缸来……”

“噢……”

小河螺精虽然反应慢了点,却哪敢不听话,顿即挪动身躯爬出水缸,乖乖的滚到地面上。

林遥闪身站到床榻上,从容自若的伸出小手掌,旋即运起功法,霎时一道幽蓝的光团从掌心放出,罩住水缸里气息奄奄的鲤鱼精。

鲤鱼精的妖丹被鲶鱼怪掏出,伤势非同小可,差点就没命了。林遥抢夺到妖丹送回鲤鱼精体内,在当时已经施法给她缝合好伤口,然而受到如此重创的神魂,却绝非片刻之间,就能够治愈得了。

偏厅,林毅坐在餐桌前,见妻子一个人走进来。

“遥儿呢?”林毅随口问道。

“他睡觉了。”方菲回答着。

“先前听他说肚子饿了。”林毅有点奇怪道,“跑那么快回来,怎么还没吃饭,就睡觉了?”

“可能是游水累了,吃了个红薯,也就犯睏了。”

“说不定,遥儿是跟你耍心眼,此刻可能正躲在房里玩呢!”

“或许,你猜得对吧!”方菲微微笑道,“也不知,琪儿究竟教了遥儿多少本领,居然连灶房那么大个水缸,都给他搬到房里去了。”

“遥儿将灶房的水缸搬去、搬到东厢房去了?”林毅更是奇怪,“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说要养着那个螺蛳……”

东厢房里,小河螺精默默地呆着,时而抬眼望望,此刻林遥正在施法给鲤鱼精疗伤,它倒也明白,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刚才遭到眼前这家伙那么凶狠的呵斥,小河螺精虽然很憋屈、很气闷、很难受,甚至惶恐不安,但见他出手相救鲤鱼姐姐,神情也就随之舒坦了。

小河螺精无法瞧见水缸里的情景,在这样默默等待的时刻,特别想看到鲤鱼姐姐的身影。它想悄悄爬到水缸的口子上,却生怕防碍到这家伙给鲤鱼姐姐疗伤;它想悄悄爬到那床顶上,却也惟恐打搅到这家伙给鲤鱼姐姐疗伤;它想悄悄爬到那横梁上,还是当心影响到这家伙给鲤鱼姐姐疗伤。

左思右想、瞻前顾后,小河螺精考lǜ

的面面俱到,决定爬到那窗户边的桌子上。小河螺精蠕动身躯悄悄爬到桌子上,不过由于距离拉开、又不够高度,虽然目光能够落进水缸,却仍是无法瞧见鲤鱼姐姐的身影。

琢磨了一下,小河螺精转身又蠕动起来,贴着墙壁继而往上爬去,爬到窗棂上,终于能够望见鲤鱼姐姐的身影了。

于是,小河螺精稍稍的凝缩身形、轻轻的转动稳住躯体。然后,就这样默默地呆在窗棂上,远远地陪伴着、静静地守望着……

林遥收功时,已经是三更半夜,窗外月光如银。

施法给鲤鱼精疗伤两个时辰有余,总算使她脱离生命危险。林遥消耗不少真元,当即自己调息了片刻,也没去管那窗棂上的小河螺精,便抖开被褥,和衣睡下了。

这七年多来养成每天睡觉的习惯,林遥觉得是件十分惬意的事情,睡好、精神自然就会更好。小河螺精在林遥睡着之后,从窗棂悄悄的爬下来,悄悄爬到水缸的口子上,就这样默默地趴在那口子上方,只要守望着鲤鱼姐姐,已然很安心。

今夜的睡梦之中,可能是由于消耗不少真元、也消耗不少精力的缘故,林遥的地魂没有像往常那样修liàn

,也在休息。

在天亮的时候,林遥梦见小河螺精从水缸口子上爬下来,没头没脑的在地面蠕动,偶然间触到一小片煨红薯皮,顿时愣怔住。

半晌,小河螺精试着舔了两下煨红薯皮,而后居然吞进去吃掉了。接着,小河螺精又爬上了桌子,将林遥昨天剥下尚未扔掉的煨红薯皮,当成珍稀美味似的偷偷享用起来……

不一会儿,一缕阳光闪现,日出了。

林遥依旧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悠然的伸了伸懒腰、睁开眼睛、起身下床。

“我吃了你的这个——”小河螺精很老实的主动交待。

“倒是,省得我拿去扔了。”林遥莞尔而笑。

“这个那么好吃,你为什么要扔掉呢?”

“你需yào

慢慢的理解!”

“慢慢的…”

“好好的呆在这,陪着你的鲤鱼姐姐,可别爬到外面去……”

林遥打断小河螺精的话,严肃的叮嘱了一句,便打开房门、走出去将房门关上,还顺手以“御物诀”从里面将房门闩好。

接下来,林遥却像平日里一样,跟爹娘一起温馨的共进早餐,随意闲谈。

吃饱后,林遥到书房里翻了翻,拿了一本《诗经》出来。又跑去灶房,掏了个热乎乎的煨红薯出来,如此一阵兜兜转转,才回到东厢房。

“这个给你吃——”

林遥将煨红薯放在桌上,将《诗经》丢到床上。

小河螺精闻着香味,望着眼前这个热乎乎的煨红薯,真有点受宠若惊的神色。它慢慢吞吞蠕动过去,很珍惜的用壳盖将整个煨红薯含住,非常舍不得地舔舐着,首先吃进嘴里的全是火灰。

自然,对于吃泥浆长大的小河螺精而言,这个煨红薯表皮上的火灰,确实也别有风味。

林遥瞅着小河螺精这副可怜的吃相,当然不会笑话于它,忽尔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刚刚开窍、还是小小妖精的那个时候,迷糊的程度好像犹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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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深夜去阴溪探秘

鲤鱼精捡回了一条命,神志尚处于昏沉状态,嘴里已然不再发出呓语。林遥心底始终放着一件事,那就是这条鲤鱼精的那个哥哥,当年究竟因何缘故伤在鱼叉之下,以前虽然也有如此疑问,却并非很在意。

如今将这条鲤鱼精救回,林遥自然而然就特别在意了,否则不仅为自己当年吸食掉她哥哥的精魄而心里内疚,还十分担忧爹娘吃掉她哥哥的肉、爹爹用鱼叉捕获她哥哥之事若万一被知晓,那将会生出多少麻烦来?

当然,林遥自己倒不怕背负这些罪孽,但牵连到家人毕竟就存zài

着隐患,况且此事相当蹊跷。尽管鲶鱼怪、大闸蟹精、还有那条泥鳅精都已经呜呼哀哉,然而此事到底掩盖着什么样的是非曲直,林遥觉得即便是图个明白,也有必要理清它们。

林遥盘膝坐在床榻上,以“预思法诀”探索当年那条红鲤鱼精的落难过程,脑海里浮现出那条红鲤鱼精在潭溪乱窜的身影,然后父亲手拿鱼叉的身影出现,随之父亲紧紧追逐着那条红鲤鱼精,直到莫明其妙就刺中了。

确实很莫明其妙,那是一条修为将近九百年、早就已经开窍的妖精,遇到一个凡人拿着鱼叉追逐,即使没有发怒反咬,只要别一直游荡在距离岸边那么近的地方、或则潜入浑水深处,便可轻易躲过此劫。

明明知dào

有人在追杀它,却偏偏没有任何形式的反击、躲避行动又非常的诡异,这是为何呢?若是尚未成精的鲤鱼,混混沌沌的那就不足为奇。

难道,这条鲤鱼精的那个哥哥,生性就很愚钝么?

起码,心窍比不上他的这个妹妹,否则也应该结丹了。

林遥想要探测那条红鲤鱼精出现在潭溪之前,是否还发生了什么情况,脑子便又有进水的感觉了。只得收功作罢,林遥心里无奈苦笑,这神妙的“预思法诀”涉水则失灵,念头阻塞可真不好受。

没能推测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林遥休息片刻,睁眼望着小河螺精,暗忖道:看来要想弄清这些疑惑,只有去阴溪实地察探一番了,说不定能发xiàn

端倪。

白天,并非行动的好时机,林遥无所事事,便拿起床头的那本《诗经》,随意翻阅着。

午餐、晚餐,林遥照常跟爹娘在一起吃。

夜里的月色很美,林遥回到东厢房,又以真元给鲤鱼精调养生息,直到两个时辰过去,三更半夜了。

“小河螺,你跟我去一趟!”林遥开口,话音低沉,夜深人静。

“去哪儿?”依然呆在窗棂上的小河螺精顿时问。

“阴溪。”

林遥回应着,人影霎时从窗户消失,连带窗棂上那个小河螺精的身影,也不见了。

一抹灰影,须臾穿过果树林,瞬间扎进绿语湖,月光映照的湖面很幽静。

“你要到阴溪做什么?”

小河螺精被林遥抓在手里,眨眼已然身在绿语湖底,终于有机会开腔,口气相当不情愿。

小河螺精不情愿是自然的,鲤鱼姐姐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况,将她独自留在房里哪能放心,无奈被林遥捏住尖壳,完全身不由己。

“去看看鲶鱼怪、大闸蟹精这两个死东西有没有留下宝贝。”林遥信口开河,却别有用心地问,“你知晓它们的洞府在哪么?”

“它们两个怪物的洞府,我当然知晓在哪!”小河螺精认真回答道,“只是,鲶鱼丑怪骗取鲤鱼哥哥的‘双鱼环佩’已经被我们拿回了,还能有什么宝贝呢?”

“是否有宝贝,我们到这两个怪物的洞府瞧瞧就清楚了,你走前面带路吧!”林遥将小河螺精放下来,拐弯抹角的又问,“那件‘双鱼环佩’是怎么被鲶鱼怪骗取的,你的鲤鱼哥哥、它傻么?”

“你才傻呢!”小河螺精激动的脱口而出。

小河螺精尽管更多的时候是跟鲤鱼姐姐在一起,但知晓人世间的事理却大都为鲤鱼哥哥所教,听到眼前这家伙竟然说鲤鱼哥哥傻,顿即就不乐意了。

此刻情绪被触动,小河螺精又怀想起鲤鱼哥哥、又挂念着鲤鱼姐姐,不禁黯然神伤。

一个小孩,跟着一个挪动的螺蛳,默默走在阴溪里。

林遥其实心底也认为,这位鲤鱼哥哥肯定不傻,当年在潭溪莫明其妙乱窜的状态,是反常现象。此事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阴谋,想来这位鲤鱼哥哥被陷害的过程,绝非像那条泥鳅精被抛弃那么简单。

此行,沿途游弋着成群结队的鱼虾、石缝间爬着螃蟹、淤泥里有泥鳅、有蚌、当然还有数不清的螺蛳。不过,林遥没有发xiàn

其它成精的家伙,都是些寻常之物。

“这里便是鲶鱼丑怪的洞府。”

小河螺精停止下来,已经到地头了。

林遥迈步走进去,洞府里水下、水上看起来都没什么可疑之处,因为除了天然的岩石,别无一物。林遥在水下仔细观察片刻,没有发xiàn

什么,随即浮出水面。

水上的岩石也很潮湿,空间不算宽敞,林遥却希望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能够收获点有意义的信息,因为这儿离开水面,可以借助“预思法诀”发挥作用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去吧!”小河螺精显得很没耐心。

“等等。”林遥随意回应着。

“要等到何时?鲶鱼丑怪都已经死了,它这个臭熏熏的洞府,有什么可看的。”

“你急什么?”

“我…”

“闭嘴!别吵!”

林遥适时就发点威,立kè

将眼下的小河螺精震慑住。

林遥也不再耽搁,旋即凝神运起“预思法诀”,脑海里的画面纷纷浮现,不停地掠过……

脑海杂陈的信息,终于出现了一些,有关于“双鱼环佩”的情景。只见那鲶鱼怪手握着“双鱼环佩”在此空间里,不停地踱来踱去,显然是在冥思苦想这个宝贝的妙用,但在这些信息不完整的画面里也很显然的就是,鲶鱼怪自始至终都没有参透。

然而,林遥很用心的推测此空间十年内、甚至十余年前发生过的事,也就是有关于“双鱼环佩”这么点点值得留意的事情了。

“小河螺,你的鲤鱼哥哥当年修liàn

的洞府在哪?”林遥也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但疑惑没有解开,自然要继xù



(弄了个群,号为【三三九八七二七一三】,进群口令为【神殿司命】,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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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仍然弄不明白

“你还要去鲤鱼哥哥的洞府?”

“是呀!赶快带路。”

林遥神色自若落落大方,小河螺精垂头丧气闷闷不乐,却又莫敢违拗。

小河螺精默然的从岩石上滑入水底,挪动身躯出了鲶鱼怪的洞府,但是没往阴溪宽阔的渠道行去,仿佛赌气似的尽往狭窄的通道钻,甚至爬进一条毫不起眼的石缝。

在这条石缝中穿行,就是小河螺精也必须要凝缩身躯,对林遥而言当然不成问题。无需幻化,林遥轻松自如的身随意动,个子便跟前方小河螺精的块头一般高、那可苗条多了。

石缝逐渐的宽大,林遥发xiàn

左侧有个修liàn

用的洞府,然而小河螺精却片刻都不停顿,径直向前行去。

“喂!”林遥停下脚步冲小河螺精的背影叫道。

“……”小河螺精只顾埋头向前,没有理会。

“喂、喂、喂、喂!小河螺……”

林遥如此叫唤它,都不见回应,无奈之下旋即伸手一招。刹那,小河螺精便无法向前挪动,顿时不由自主的倒退回来,漂落在林遥手掌上。

“装聋作哑,叫都叫不住你!”林遥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这里不是鲤鱼哥哥的洞府!”小河螺精却好似理直气壮。

“那、这里是谁的洞府?”林遥随即问。

“是那个死蟹精的。”小河螺精有点泄气了。

“既然路过死蟹精的洞府,那就先在这里看看吧!”林遥说得相当随和,却很霸道地将小河螺精的壳盖捏住,不给它发出抗议的声音。

此时此刻,没法开口的小河螺精懊悔不已:真不该引着这家伙抄近路,在这死蟹精的洞府停留下来,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大闸蟹精的洞府水下部分,较之鲶鱼怪的洞府要小许多,但水上部分的空间却是宽阔些,而且更为通风透气不说,还能瞧见淡淡的月光照射。林遥旋即以天眼仰望,看穿外面是个山谷,大闸蟹精此洞府水面上方的岩石,有条尺许宽的裂缝形成洞口,无需天眼便可以望见洞口处葱茏的灌丛杂草。

将此洞府的情形一览无余,林遥也就不在水下耽搁旋即浮出水面,随手将掌握着的小河螺精放置在一块岩石上,见它自由了仍然不吭声,也懒得管它了,径自运行起“预思法诀”,迅速探测这个空间里发生过的事。

脑海里,画面不停地掠过,林遥发xiàn

大闸蟹精这个洞府的水上部分空间虽然比鲶鱼怪那儿宽阔,它却很少到这上面来。

林遥没抱多少希望,飞快的便推测到七年之前,脑海里的画面忽然间出现鲶鱼怪,它和大闸蟹精讨论的事情,已经带有信息含量了。继xù

推测上去,鲶鱼怪隐没,却在忽然间出现一个关键性的家伙。没错!虽然这家伙在此顶着个鱼首而化成人身,林遥也能够准确无误的认得,正是当年被自己吸食掉精魄的那条红鲤鱼精。

这些关于那条红鲤鱼精的画面,在林遥脑海里倒序呈现着,显得特别纷繁复杂。林遥以“预思法诀”获得这些信息,只好大致地阅览过去,先总体的了解一遍,再具体的分析细节。

一幕幕的情景,在林遥脑海里回放下来。

首先证明一点的就是,红鲤鱼精当年受大闸蟹精的邀请,在此处吃喝了一顿,然后出现异常痛苦的神情,最后状态甚至颠狂起来。

尽管红鲤鱼精发疯般跳进水里之后的情形,林遥即使是以“预思法诀”也不得而知,但很显然的可以推断出,红鲤鱼精在如此颠颠狂狂的状态之下,乱冲乱窜的便出了阴溪,游荡到潭溪去了。

碰巧,遇上林遥的父亲那天为给儿子开荤要捕条鲤鱼,结果就遭殃了。

林遥却又觉得,红鲤鱼精如此神志大乱,化成的人身恢复鱼形那是自然,奇怪的是怎么还凝缩为寻常鲤鱼一般大小?如果红鲤鱼精出现在潭溪也是这副妖物模样的话,爹爹手里即便握有鱼叉也肯定不会冒然的追着去捕杀。

转念又想到:诚然,照红鲤鱼精这般状况看,即使没有落在爹爹手里,恐怕也难逃此劫。

若从这部分情景来看,红鲤鱼精失常的种种状态,明显是中毒现象。

然而,接下来的情景却让此事,又变得迷雾重重。

大闸蟹精眼见红鲤鱼精出现痛苦状态、眼睁睁地望着红鲤鱼精在片刻间变得颠狂,那神色就像前天猝然面对林遥的出现一样,是有点蒙了。

“哼!”鲶鱼怪阴险的嘴脸浮出水面。

“鲶鱼大哥,你取来的这些酒肉里,下毒了?”大闸蟹精见之,惊慌失措地问道,“快给我解药。”

“哪里有下毒,你感觉自己中毒了吗?”鲶鱼怪狞笑着反问。

“那、那它是怎么回事……”

“呵呵……”

鲶鱼怪没有给出答案,不仅大闸蟹精有疑问,林遥对此也有疑问。

红鲤鱼精跟大闸蟹精喝的是一个酒壶倒出来的酒、几个菜都是不分彼此一起吃,大闸蟹精若非自己惊慌倒确实安然无恙,如此看来这些酒肉还真的没问题,那红鲤鱼精究竟怎么的就颠狂了呢?事到如今,鲶鱼怪已经被灭,此疑问可真不好解了。

林遥收起功法,抬眼就望见小河螺精呆在岩石上的那副郁闷模样,顿时觉得没必要在此大伤脑筋的困惑,都已经是陈年旧事,这几只当事者也已经作古,就让它成为无解的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走吧!”林遥对小河螺精说道。

“嗯。”小河螺精可怜兮兮的滑落水底。

“你是挂念你的鲤鱼姐姐么?”林遥跟在后面,边问、边以天眼扫向林荫庄,直接瞧到东厢房的水缸里去了。

“嗯!”小河螺精轻轻地应声、匆匆地挪动。

“她没事啦!”林遥说着,伸手便将小河螺精抓在手里。

“你将我放开,我带你去鲤鱼哥哥的洞府就是。”小河螺精的神情很委屈,被这家伙抓在手里捉弄的感觉真难受,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你不是挂念你的鲤鱼姐姐么?”林遥没有放开它,人影已去得远了。

“你不到鲤鱼哥哥的洞府了?”小河螺精瞬息间发xiàn

,已经被这家伙带到绿语湖,登时忍不住问了声。

“我要赶紧回家,应该还来得及睡个好觉!”林遥窜出湖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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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夜深人静悄悄话

回到东厢房,林遥躺上床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小河螺精还是趴在水缸的口子上,守望着鲤鱼姐姐才安心。小河螺精前晚没合眼、昨晚在阴溪折折腾腾郁闷的尽顾着牵挂鲤鱼姐姐又没有好好休息片刻,到此刻趴在水缸口子上终于安心,禁不住就打起瞌睡来。

每当夜晚,林遥运功给鲤鱼精疗伤的时候,小河螺精便爬到窗棂上,等林遥休息时,小河螺精就趴在水缸的口子上打瞌睡。

如此,一天一天的过去,鲤鱼精一直没有苏醒,虽然气色在逐渐的好转起来,小河螺精却暗暗心焦不已。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林遥跟往常一样,运功给鲤鱼精疗伤之后,什么也不管的倒头便进入梦乡。夜深人静了,小河螺精趴在水缸的口子上,打瞌睡时心里还念着:鲤鱼姐姐、鲤鱼姐姐、鲤鱼姐姐快醒来吧……

“河螺妹妹……”

水缸里,鲤鱼精发出微弱的声音。

“嗯?”

小河螺精隐约听见,有点迷迷糊糊的打了个激灵,努力睁了睁眼睛。

“河螺妹妹,我们这是在哪?”鲤鱼精摸不清方向。

“鲤鱼姐姐、鲤鱼姐姐你醒啦!”小河螺精霎时激动不已。如此高兴的嚷嚷,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赶跑,睏意瞬间消失,又是劲头十足的样儿。

“这是在哪儿?”

鲤鱼精的神魂还很虚弱,语气却很平静。

“这儿……”

小河螺精瞅向床榻上正在睡大觉的那个家伙,顿时畏畏缩缩的,不敢放声说话了。

“是我哥哥救我的么?”鲤鱼精迷茫地问。

“是——”小河螺精又向床榻上瞅去,见那个家伙没动静,忽而滑入水缸。

“真的是哥哥、真是哥哥救我的。”鲤鱼精喃喃的欣喜而泣,“河螺妹妹,我很想见到哥哥,他就在外面么?”

“不是的、不是的。”小河螺精贴近鲤鱼姐姐身边,赶紧说道。

“什么?”

“不是鲤鱼哥哥。”

“你方才说是,现在却又说不是的。”鲤鱼精感觉有些头疼,“救我的,究竟,是不是我哥哥?”

“救鲤鱼姐姐的那个家伙就在水缸外,但不是鲤鱼哥哥。”小河螺精悄悄地很小声,好不容易的说清楚。

“看你那么害pà

的样子,难道救我的是大闸蟹精、还是鲶鱼怪么?”

“当然不是那两个讨厌的怪物,它们已经死了。”

“它们都死了?”

“是呀!我亲眼看见它们两个粉身碎骨,都成泥浆了。”

“那、是个什么家伙救我的?”鲤鱼精的神色有点黯然,绝非为鲶鱼怪和大闸蟹精之死,而是为哥哥。在昏迷时,鲤鱼精感觉哥哥帮她夺回妖丹、感觉哥哥给她疗伤、感觉哥哥抱着她焦急紧张,因此她很努力的要醒过来。此刻终于醒过来,却被告知救她的并非哥哥,鲤鱼精面对现实心里很失落,宁愿永远那样昏迷着。

“我说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家伙。”小河螺精将声音压得极低,“鲤鱼姐姐,那个家伙此时正在睡大觉,探头到水缸口子上便能够看见,我也好奇他是什么妖精呢!”

“我现在这样子,浑身无力,又如何化形。”鲤鱼精微微慨然道,“哪里能够探头到水缸口子上,去看呢?”

“看到鲤鱼姐姐醒来,我就高兴的有点糊涂了。”小河螺清垂着壳。

“河螺妹妹,我昏迷多少天了?”鲤鱼精忽而问。

“有……十六天。”小河螺精想想回答道。

“都十六天了。”鲤鱼精轻轻呢喃道。

“是的呀!”小河螺精喟叹,接着却满是歉疚之色地说,“想起那天跟鲶鱼丑怪、死蟹精争吵,我就觉得自己真是个蠢蛋,老惹出祸事来,害得鲤鱼姐姐被它们伤得如此之重。”

“那天,我的妖丹都被鲶鱼怪夺去了,但并非你惹出的祸事,无论怎样它们总还是会没事找事的,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鲤鱼精反而安慰起小河螺精来,“那大闸蟹精说你是蠢蛋,你居然也信?”

“我才不信那死蟹精的话呢!”

“不信就对了。”

“鲤鱼姐姐,你的妖丹没被鲶鱼怪夺去,我现在都感应到。”

“妖丹确实还在。”鲤鱼精淡淡的说道,“那天,我被它们两个怪物攻击,心里想着哥哥已不在,只觉得生无所恋,没几回合就身受重伤倒下,眼睁睁看着鲶鱼怪的手爪插入我的胸膛夺去妖丹,之后我才昏迷的。昏迷后,我有点点知觉,感应到妖丹很快又回到我的胸膛丹田里,伤口也很快被缝合好。”

鲤鱼精将那么凶险、那么残酷的情形,以如此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那时昏厥过去的小河螺精哪知dào

,听得是目瞪口呆。

而今夜此刻,林遥的清梦已经被扰乱,顿时不禁心想:怪不得,这只结成妖丹的鲤鱼精会那么快就败给两个怪物,原来是因为获悉她哥哥已然不在世间,抱着了无生趣的念头,从而丧失斗志。

“当时,我感觉是哥哥在救我,悲喜交加,直流眼泪。”鲤鱼精说着,情不自禁的又潸然泪下。林遥静静偷听着,当时救她的情景历历在目,心里忽然也有些莫名的伤感。

“鲤鱼姐姐,你不要伤心了。”小河螺精可怜巴巴的,“若是鲤鱼哥哥看到你这副伤心落泪的样子,也会很伤心的,我也很难过。”

“河螺妹妹,这些天让你当心了。”

“你这么多天昏迷不醒,我都有点点怀疑那个家伙也是坏蛋,并非真的给你疗伤。”

“还好你没有瞎闹。”

“急起来的时候,我跟那个家伙闹过几次,但是他的样子比我更凶,后来我就不敢再闹了。”小河螺精打开话匣子,“鲤鱼姐姐,你知dào

么?那个家伙只轻轻的一拍,就将鲶鱼丑怪硕大的脑袋粉碎了;轻轻的一挥手,就让鲶鱼丑怪和死蟹精的尸首全都粉身碎骨了。”

“那么厉害呀!”鲤鱼精顿时惊乍。

“真的,好恐怖。”小河螺精更是打了个寒颤,“那个家伙把我抓在手里的时候,我好害pà

被他捏碎。”

“难怪你现在那么害pà

的样子。”

“我现在知dào

,那个家伙是真的给鲤鱼姐姐疗伤,不是坏蛋。”

“那个家伙如此厉害,我们这样说话会被听到的…”

“我们说得这么小声……”

被这两只小妖精在水缸里谈论,林遥真是感到哭笑不得,且由她们叽叽哝哝去吧!

天亮了,太阳又晒到屁股了。林遥起床,见小河螺精趴在水缸口子上打瞌睡,水缸里的鲤鱼精也没有声音,两只小妖精倒是默契。

林遥便也当作不知dào

鲤鱼精已经苏醒,倒要瞧瞧她们耍什么花腔。

(看到“蘇尕落”回来了,我很感动。这本书的更新,使得一些老读者怨念颇重,我也深深歉疚,不知dào

说什么好。)

168.怎么是个小孩

一切如常。当然只是表面的,林遥早饭后带给小河螺精的煨红薯,它就吃一半、悄悄藏一半。林遥又哪会不明白,小河螺精悄悄的藏起这一半,敢情是要留给它的鲤鱼姐姐。

林遥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晚饭后也依旧运功给鲤鱼精疗伤两个时辰。

等到林遥睡着,两只小妖精就又有动静了。

“鲤鱼姐姐……”

“河螺妹妹,救我的怎么是个小孩?”

“就是这个家伙,鲤鱼姐姐看出他是什么妖精么?”

“没有,应该是个人吧!”

“是人?”

“我听哥哥说过,妖精修liàn

近千年结丹化成的人形,通常都是人类十五六岁的样子,然后只有慢慢长大、渐渐老去,怎么可能是个小孩模样呢?”

“我记得鲤鱼哥哥好像说过,有一种妖精化形是小孩的模样。”

“什么妖精?”

“好像叫……山精…”

“噢,你说的是‘魈’啊!”

“就是、就是叫作‘魈’、又叫‘山魈’。”

“这种山魈,可算不得妖精。”

“算不得妖精?那、救鲤鱼姐姐的这个家伙,会不会是山魈呀?”

“不会吧!”

“怎么就不会……”

“在这个家伙给我疗伤时,我感觉到他的真元是暖和的,而‘山魈’是阴灵鬼物,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感觉。山魈的模样虽然像小孩,但也有非常特异之处,那就是仅有一只脚,我见不到这家伙的脚,你看到他有几只脚?”

“哦!他有两只脚。”

两只小妖精在水缸里嘀咕的话传进林遥耳朵,还真是让他没法睡好。

山林间的这种独脚“阴灵鬼物”,林遥这七年没见过,七千年前却是见过的,当然它的名字“魈”还是首次听闻。对于这种山魈,林遥以前虽有印象但说不上了解,此刻被唤起了记忆,脑海里便浮现了那独脚鬼物的身影,以及许多相关的情形。

如此想想,林遥非常莫名其妙的,居然念头通达:原来“山魈”是毒蘑菇凝化,怪不得只有一只脚。

林遥双手枕着脑袋瓜子,眼睁睁的不禁莞尔。

忽而斜躺着,右手支着脑袋瓜子望向窗外,感受着夜风轻拂,现下这个时节的夜里,蛙儿消停不叫、蝈蝈儿却热闹了。

盛夏了,林荫庄的夜晚倒很凉爽,白天很火热。许多瓜果都是在这个时节成熟,而且果树还在逐渐的长高长大,结出的果子自然一年比一年丰硕,白天林荫庄上下忙得是热火朝天。

方菲带着两个丫鬟,在果树林间随意逛了一圈,走到西瓜地头的时候,想起儿子那天说的等西瓜熟了,摘来放到泉水井里浸上半天,味道会更加的好。

“念伊,你去摘个瓜。”方菲顿时吩咐道。

“是,夫人!”念伊很高兴的应声,旋即踏进西瓜地里。

方菲却心不在焉,想着儿子自从那天捡回个螺蛳拿水缸养起来,这段日子就只有在三餐吃饭的时候出现,平时躲在房里不知玩什么名堂。

等念伊从地里头抱了个大西瓜出来,方菲便当先迈步向那口泉水井走去。

不一会儿,三人在泉水井旁停下脚步,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爽。

“念伊,把西瓜放到井里。”方菲便即吩咐。

“嗯!”念伊应声而去。

“二小姐,把西瓜放到井里做什么?”茗香不解地问道。

“等午饭后再拿出来吃。”方菲淡淡微笑着回答,随即迈步回家。茗香跟着,却还是云里雾里的神情,瞧向念伊的目光有询问之色。

“西瓜,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若是摘来就吃,容易拉肚子。”念伊轻轻地说道,“放在清凉的泉水里浸着,等西瓜冷了再吃,也会更加的有滋味。”

“噢。”茗香总算明白了。

方菲听见念伊这番话,间接证明那天儿子说的有道理,只是如此讲究的吃西瓜,还真的没想到。方菲也不吱声,径直向宅院走去。

回到宅院,方菲径直来到东厢房门前,随即伸手推了推门,里面是闩着。

里面的林遥发xiàn

娘亲过来,感觉有点头大,此刻鲤鱼精已经苏醒,应该怎么办呢?

“嗵、嗵、嗵!”方菲毫不犹豫的敲门。

林遥面临这样的突发情况,无奈地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得用老办法先将鲤鱼精藏起来,再见机行事。

霎时,鲤鱼精被林遥从水缸中抱起,陡然感觉到,此人身上的气息,真的好像哥哥,正想好好kàn

看。眨眼间,鲤鱼精已然被送进被窝,只是看见一片黑糊糊。在被窝里,鲤鱼精当然还是可以探出头来的,但是她没有。

至于小河螺精,并非首次面临这种情势,此时无需林遥指示,也知dào

怎么做了。

“娘。”林遥笑眯眯的打开门。

“遥儿,你现在怎么老是闩着房门?”方菲劈头盖脸就问。

“我正在闭门读书。”林遥满脸认真地回答。

“闭门读书?我看你是闭门造车!”方菲板着脸。

“没有造车,真的在读书。”

“将自己关在房里,天天对着一个螺蛳,恐怕只会发呆,哪还会读书?”

“我这些天一直在读《诗经》,都能倒背如流了。”林遥拿起床头那本《诗经》递到娘亲面前,扬着脑袋瓜子说道,“娘,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考考我。”

“那好,我就考考你。”方菲接过儿子手里的《诗经》,“要是你背不出来呢?”

“要是,我背错了一个字,就任凭娘亲处置!”林遥想想却说得自信满满。

“说话要算数,你若是背不出来,就把水缸送回灶房!”方菲随口说道。至于儿子养在水缸里的那个螺蛳,很自然的忽略掉了。

“好。”林遥很爽快的点头。

“国风里的……《螽斯》。”方菲随手翻开《诗经》,选择了一篇。之所以首先想到此篇,是因为现在这个时节,每到夜晚就能听见许多蝈蝈的鸣叫,还有就是《螽斯》篇幅只有三十九字,却并不简单。当然,方菲也是在最近跟林毅聊起夜晚那些聒聒个不停的家伙,才知dào

原来那些家伙就叫“蝈蝈”,也就是《诗经》里记载的“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林遥背诵起来,是摇头晃脑,瞬间完了。

“唐风《无衣》。”方菲望着儿子的神情,忍住笑。侍立在方菲身后的茗香、念伊两个丫鬟,望见林遥这副模样却是忍不住,都在抿嘴偷笑。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林遥摇头晃脑,转眼又背诵完了。

“秦风《无衣》,不要背那么快!”方菲提了点要求。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林遥想要尽快的蒙混过关,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魏风《园有桃》……”

方菲从容不迫的继xù

出题,随后的举动却是吓得林遥心里一跳,只见她晏然自若的坐到了床榻上。

林遥赶紧背诵,真的是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余音绕梁。林遥那么生动的背诵,自然是要将娘亲、茗香、念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住,免得她们注意别的地方。若给她们发xiàn

自己的被窝里,藏着那么大的一条红鲤鱼,结果可就无法想象了。

(见到书友“吹岩师客”打赏、又满赞了本书,有点小小的激动,却是大大的惭愧。通宵码字,非常想多码些,但真的码不快,加上开始感觉不好,删掉一千多字,好不容易得到二千多字,都早上九点多了,还是先传上来,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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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懂

自从林荫庄建起,方菲若不是自己找点事做,平常都很悠闲。

去年端木琪的忽然到来,方菲在获知儿子有修行资质之后,便也没太过在意儿子读书的情况,况且以前守着儿子读书却总是见他调皮的逃学,而今听着儿子如此认真背诵《诗经》,只觉得无比赏心悦耳。

方菲闲情逸致的翻着《诗经》,接连不断的出题,篇章自然有所选择,倒也并不是为了考住儿子,而是《诗经》里许多优美的篇章表达的都是男女之恋、相思之情,太过于缠绵悱恻的当然就不合适用来作考题。

见儿子篇篇都能张口就来,方菲翻着《诗经》从“风”“雅”“颂”挑来挑去,不禁露出无奈的微笑,毕竟儿子还只是未满八岁的小孩。

“小雅《采薇》。”方菲又出一题,已经是出了五十多题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

林遥仍然很带劲的背诵起来,但心里已经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想出那么个馊主意,何时才能了局呀!

这首小雅《采薇》有一百九十二字,在《诗经》三百余首里,算是中等篇幅。

“…一月三捷。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猃狁孔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林遥背诵完,小雅《采薇》表达的虽然并非恋情,却也是相当的缠绵悱恻。方菲呆呆地望着儿子稚气的脸庞,还觉得有清脆的声音在回响,心绪随着诗歌,莫名的感怀不已。

“遥儿,你背诵《诗经》滚瓜烂熟,懂得诗里的涵义么?”方菲恍惚的不禁问。

“嗯!”林遥点头。

“那你告sù

娘,这首《采薇》歌咏的是什么?”

“歌咏远离家园的战士,为抵御妖兽进犯,长年累月的守卫在边疆,非常思念亲人,盼望能够早日凯旋归乡。这种叫‘猃狁’的妖兽十分强悍、又猖狂,征战没有休止,片刻都不让人安宁。”林遥说道起来仿佛身临其境,“终于,一月之内三战三捷,可以回家了。还要天天保持着警惕,想起出征时的杨柳依依,而今归途中却见雨雪霏霏,路漫漫忍耐饥^渴,真的是可怜兮兮。”

“噗哧……”

方菲笑出声来,没想到儿子确实读懂了。

虽然细节上,比如“一月三捷”并不一定就是“一月之内三战三捷”,但对于儿子如此年龄的解释,可不能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总之,这首《采薇》的意思,已经很到位了。

其实林遥这些天里认真的读《诗经》,更深层次的了解到,人类在近几千年,远远没有三皇五帝时期那么风光。遥想曾经的岁月,哪有妖兽胆敢如此嚣张?

“遥儿,书房里那么多的书,你怎么就只读这本《诗经》?”方菲随意地问道。发xiàn

儿子真的能够读懂,方菲心头难免感觉有些怪怪的都不好继xù

出题考下去,真不敢想象儿子是如何懂得“风”里的死生契阔、“雅”里的家国情怀、“颂”里的天下大事,简直太早慧了。

“我那天听娘说,夕阳落山后看到的那颗很亮的星星,在《诗经》里有记载着名叫‘长庚’、次晨从东边爬起来又叫‘启明’。”林遥非常认真的回答道,“所以,我就拿了这本《诗经》来读,看看还记载了什么星星没有。”

“你为了找星星的记载,就将整本《诗经》给背诵下来了?”方菲有点啼笑皆非。

“嗯。”林遥很单纯的点头。

“念伊,你去泉水井,把那个西瓜捧回来。”方菲转首吩咐了一句,显然这里的事情要结束了。

“是,夫人。”念伊应声而去。

方菲站起身来,将手里的《诗经》给儿子放到床头,转眼见被褥皱得不成样子,便弯腰伸手去整理。这下动作,使得林遥刚刚放下的心,又紧张的提了出来。

“娘,你们摘了个西瓜放在泉水井里呀?”林遥顿时找话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是啊!”方菲边整理,边回应着,“你那天不是说等我们的西瓜熟了,摘来放到那口泉水井里浸上半天,味道会更加的好吃么?”

“肯定会更加好吃!”林遥的神情很夸张。同时留意到,娘亲的手触及到鲤鱼精所在位置时,那鲤鱼精就随之凝缩身形。林遥眼见此幕情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道:鲤鱼精还算聪明。

“背诵了那么多首诗,口渴了吗?”方菲整理好随即转身,笑望着儿子。

“我要吃西瓜。”

林遥大大咧咧说着,迈步跑出东厢房。

方菲跟着步出,后面跟着的丫鬟茗香自然会将房门关上,就用不着林遥过多顾虑了。

“鲤鱼姐姐、鲤鱼姐姐……”

听着三人离开后,小河螺精急不可耐的溜出水缸,身躯挪动起来好快,转瞬间就爬到了床榻上。

“我没事。”鲤鱼精从被窝钻出来。

“他、跟他娘真是啰嗦,烦死了。”小河螺精忍不住抱怨道。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鲤鱼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么?”

“我都想多听听他们说话呢!”

“为什么?”

“还是到水缸里去,我再告sù

你。”鲤鱼精说着“咻”地一下跃入水缸。

小河螺精挪动到床沿,也想学着鲤鱼姐姐这般直接跃入水缸里,抬眼望着比床榻高出半截的水缸口子,微微的试了试还是泄气了。

虽然有六百余年的修为,但小河螺精的弹跳力始终很弱,只好踏踏实实的溜下床,再爬上水缸口子,然后翻进去。

“鲤鱼姐姐,为什么?”小河螺精迫不及待的追问。

“听着他们说话,让我很羡慕,那是一种至亲的感觉,真好!”

“我怎么听不太懂……”

小河螺精的神色有点迷糊,而鲤鱼精的神色却有些感伤,那是又想到她哥哥了。

林遥在偏厅里,吃着爽口的西瓜,想着心事:鲤鱼精和小河螺精藏在我房里,应付娘亲前去的突发状况,尽管麻烦却不是大问题,倘若哪天姑姑突然来到林荫庄,那就真的有些难办了。

应付姑姑,别说将鲤鱼精藏进被窝、让小河螺精凝缩,即使在床底下弄个坑将她们两个小妖精全都藏起来,恐怕也难免不被察觉。

看来必须得多留心点儿,若真到那样的时刻,只能是尽快的将她们两个小妖精,丢到绿语湖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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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放松

午饭后,林遥没有回房间看书,这么多天来都未出宅院,应该到外面逛逛,好好放松下。

悠然的跨出宅院大门,仰望蔚蓝的长空,真是好一个艳阳天。

其时烈日顶头照,午饭后的人们都在休息乘凉,谁又会像林遥如此的没点正经,心血来潮的跑出来晒太阳。苏落跟着跑了出来,作为少爷的跟班,那是好些日子没见到少爷的身影了。林遥可不光是晒太阳,悠悠晃晃走着走着,自然而然的就钻进葡萄树架下。

“真酸…”

一串葡萄已在林遥手上,一颗葡萄已经吞进嘴里,囫囵地发出声音。表皮那么绿,还没到熟的时候,味道不酸才怪呢!

林遥当然知dào

现在的葡萄是酸的,却仍然吞得津津有味。

“你也来一串。”

忽而听见林遥随意地说了句。

尾随其后的苏落顿时便摘下一串来,又望了一眼少爷的吃相,心想应该不会有多酸吧!

没想到还真是酸得要命,苏落嘴里咬着一颗葡萄,呲着牙感觉是嚼也不好、吞也不好、吐也不好。

在这样的午间,跟大晚上似的有种格外的静谧,这么静谧的时刻总有些家伙爱闹腾,比如蛙族、比如蝈蝈儿、蛐蛐儿,但它们在大白天里却很低调。

知了,知了。

大白天的太阳底下,那么高调扯着嗓子的家伙是“知了”,它的学名叫作“蝉”,天气越热它就越叫得欢,得yì

洋洋。

林遥寻声而望,知了大多都在那几棵橙树上,于是信步走向橙树下。

仰头乍一看,很明显就发xiàn

橙树的枝叶上,那些金色的知了。

其实,林遥当然看得明白,那些金色的知了并非活物,只是个空壳而已。真zhèng

呼吸的知了,都是趴在树干上,常人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xiàn

,身躯的颜色跟树干非常接近,而翅膀薄得透明愈加使身躯和树干仿佛融合在一起,十分不容易被瞧出来。

知了,真是种很会伪装的家伙,难怪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自鸣得yì



林遥吞完手上的葡萄,神念动了动,便有一个橙子掉落下来。

“你要吃橙子么?”

“我不吃橙子。”

苏落赶紧摇头回应,被手里的这串葡萄酸得难受,哪还敢再吃橙子。

都想将手里拿着的这串葡萄扔了。

“少爷,我来帮你剥皮吧!”

“给你皮——”

林遥很随意的便将手上之物,向苏落抛了过去。

苏落霎时接住飞来之物,顿时苦笑无语,转眼见少爷已经悠然的吃着橙子了。

“够酸。”

林遥嘴里咕哝着,昂首挺胸迈出步子。

苏落一手拿着葡萄串,一手拿着橙子皮,眼巴巴地跟在少爷后面。见少爷吃着橙子,还时不时的抬头瞄向那些橘子树,心里不禁想:少爷莫非还要吃橘子,这橙子、葡萄已经是酸的不得了,那橘子估计会酸掉大牙。

就是想想,苏落都觉得够呛,实在不明白少爷今天是怎么了?有成熟可口的果子不吃,偏偏要吃这些还没到成熟时候的果子。

还好,少爷只是一直走一直瞄,却并未见有橘子掉落下来。

转眼,已经直到李树底下了。

忽而只见,一颗李子掉落在少爷手上,苏落顿时心想:目前这李子,估计是又酸又涩吧!

“嗯,又酸又脆。”

林遥独自咕哝着、啃着、点着头。

苏落瞧着少爷的吃相,不禁咽了口泛着酸味、泛着苦涩的唾液。少爷吃完手上的一颗李子,又见树上一颗李子掉落下来。

“真好吃!”林遥赞叹着,回头说道:“苏落,用你的衣襟接李子。”

“少爷,我不吃、我不吃……”

“我是让你兜着,谁要你吃了?”

“噢。”

苏落汗颜,连忙将手里的葡萄串、橙子皮扔掉,抓住衣襟下摆。

霎时便见树上的李子,噗噗噗的接二连三往下掉落,苏落手忙脚乱地全都兜住了。约摸有二十多颗,转首再看少爷,见他已经往绿语湖的方向走起,于是赶紧尾随而去。

林遥来到绿语湖畔,眺望着荡漾的碧波,真有点想下去畅游一番。终究还是忍住,伸了个懒腰,随口将李子核吐到湖里,探手便从跟过来的苏落衣襟上又拿到一颗。

“少爷,我去帮你洗洗,再吃吧!”

“不用你去洗。”

林遥说着,旋即将手里的李子向绿语湖掷去。

只见那颗李子擦湖面飞行,随波浪翻滚跳跃远去,陡然间调头跳跃翻滚而回,最终从水面弹起落回到林遥手上。这颗李子已经很光亮,林遥悠然地放进嘴里咬上一口,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落有时拿石块打水飘,也可以打出如此这般翻滚跳跃的效果,然而却哪能像少爷这般神乎其技,打个弯儿又跳跃回来。一般人都知dào

,“打水飘”的东西收不回来,这能够收回来还叫“打水飘”么?苏落是目瞪口呆。

林遥吃完一颗又一颗,都要让李子从绿语湖翻滚折腾那么一下,那是真利落、真干净、真有趣。林遥吃得非常过瘾,玩得也很过瘾。

害得苏落瞧着是一愣一愣的,忍住了惊叹,却不禁直咽口水。

“还剩三颗,就留给你吃吧!”

“哦…”

“太阳这么好,我要好好睡上一觉,你不要打搅我。”

苏落呆呆的抬眼望了望,这么好的太阳底下,又哪是睡觉的好地方?转眼却见,少爷双手枕住脑袋瓜子,就在这绿语湖畔的草地上,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尽管怕热,苏落却没有离开少爷身边;即使怕酸,方才见少爷吃得那么爽,苏落也是想好好尝尝。

学着少爷的神态,苏落悠然地吃着李子,感觉到:虽是有些酸,但确实很好吃了。

苏落还想学少爷那样,潇洒的将李子掷向绿语湖面,望着李子擦水跳跃翻滚去得老远,然后又会华丽的倒转方向,漂亮的回到手中。想想这些画面,苏落心里就钦慕不已,于是将手上的一颗李子,使劲掷出去。

“咚~”

听得落水之声,只见那颗李子一点都不折腾,就是在湖面激起几圈波纹,便晃荡着往下沉去。

李子打水飘,有去无回,沉入湖底喂鱼了。

苏落手里,剩下最后一颗李子,且珍惜着吃,不舍得扔了。

林遥睁眼之时,绿语湖闪耀着粼粼波光,夕阳辉映,已是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晚饭后回到东厢房,林遥这才又考lǜ

起鲤鱼精、小河螺精之事。

(水了一章,下面我好好写。)

171.无梦

鲤鱼精苏醒后只跟小河螺精说话,察觉林遥回到房间顿即不开口,而小河螺精更是紧闭住嘴巴,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林遥站在床榻上,俯视着水缸里默不作声的两只小妖精,也无话可说,到了这个时候,小河螺精倒是照常乖巧的爬出水缸,又独自爬向窗棂而去。

林遥便即施法给鲤鱼精调养神魂,依然如往常。有所不同的是,今天林遥施法给鲤鱼精调养神魂,只有约摸一个时辰,便收功了。

自己调息片刻,然后掏出鲶鱼怪的那块晶核,运起功法。若不尽早的将这块晶核消化,林遥只怕姑姑哪天真的突然驾临,到时房里窝藏的两个小妖精已经很麻烦,手里这块妖气那么重的晶核无疑也是个增添麻烦之物,还是及早处理为妙。

消化这么一块妖怪的晶核,对于林遥而言也并非什么难事,费不了多大工夫。从窗棂回到水缸里的小河螺精,跟鲤鱼精都抬眼仰望着,夜晚幽暗的东厢房此刻有不同于方才林遥用真元给鲤鱼精调养神魂所散发的炫光,明明灭灭的氛围透射着一股诡异。

“河螺妹妹,他在干什么呢?”鲤鱼精低声的不禁问。

“他……我也不知dào

…”

“我怎么感觉到?这像似鲶鱼怪的气息……”

“鲶鱼丑怪已经死掉啦?”

“这是鲶鱼怪的气息,没错!你爬上去瞧瞧,看下究竟怎么回事。”

“噢…”

小河螺精轻轻应着,悄悄爬向水缸口子。接近水缸日子时,却不敢上去,触角就贴在水缸口子里边,只用两颗小眼珠子悄悄往外窥探。

望见林遥手上那块发光的物体,小河螺精才顿时想起,这是鲶鱼丑怪的头颅被粉碎后残留的晶核。恍然的小河螺精眼睁睁地窥视着,明明灭灭的炫光在逐渐微弱,因为这块晶核在逐渐的缩小,直至晶核炫光全都消失。

林遥消化这块晶核,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工夫,当然也到深夜了。

下午睡了一大觉,林遥在这深更半夜里感觉精神格外好,于是又修liàn

了半个时辰的“顺逆真元诀”,才准bèi

要休息。

这段日子来,林遥可是睡得非常踏实,地魂都没有什么动静,所以那天将大闸蟹精的精魄消化所得的真元,一直还存留在“膻中宫”里。林遥觉得应该是每晚花两个时辰给鲤鱼精调养,因为疲乏才导致地魂如此的安分,而今“膻中宫”里又多了刚将鲶鱼怪的晶核消化所得到的真元,并且精力保持的相当充沛,也该有梦境了。

然而,林遥仍旧睡得非常踏实,别说梦境,连个梦影都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林遥每天的睡眠都很安稳,丝毫不见地魂有动静。

又是一个夜晚,林遥施法给鲤鱼精调养神魂一个时辰后,想有意识的进入休眠状态,却不禁莫名其妙的感到犹豫。林遥就越发觉得奇怪,以前要有意识的进入休眠状态,让地魂运行“培元诀”吸纳“膻中宫”的真元,哪里会如此迟疑?

林遥感应到地魂的影子,那是一个小孩害羞的模样,恍然间明白:原来地魂这是认生,难怪自从窝藏鲤鱼精、小河螺精在房间的这段日子,梦里的地魂就变得异常老实。

发xiàn

状况,知晓原因,林遥傻笑不已。

既然地魂不情愿在多了两个小妖精的环境下修liàn

,林遥便也不勉强,存留在“膻中宫”里的真元,在晶核通过元神的淬炼、溶解、消化,就已经完全没有鲶鱼怪的气息,至于地魂什么时候再处理,倒是不捉急。

林遥望向安静的水缸,自然明白了鲤鱼精这也是认生。等林遥睡下之后,水缸里冒起气泡,小河螺精又开始说话了。

“鲤鱼姐姐,你的伤势要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呀?”

“我也不知dào

,现在感觉伤势已经康复,就是元气还虚弱,无法化形。”

“那个家伙现在每天只给鲤鱼姐姐疗伤一个时辰,若是还像以前那样每天给鲤鱼姐姐疗伤两个时辰的话,早就应该好了。”

“河螺妹妹,你说得太轻巧了。”

“难道不对么?”

“你知dào

,这样每天用真元给我疗伤,是多么的损耗自身修为?以前我的伤势严重,他每天花两个时辰给我疗伤,直到我的伤势好转还每天花一个时辰给我疗伤,真是个本领高超的好人。”

“我、我尽想着鲤鱼姐姐能够快点好起来…”

“河螺妹妹,谢谢你那么关心我。”

“鲤鱼姐姐,我们在这水缸里都有两个多月了,这水都发臭了。”

“难怪,你是受不了这水,想回阴溪了?”

“嗯…”

两个小妖精这几句话,传入林遥的耳朵,真让林遥躺不安稳,心头啼笑皆非:这么多天来,我居然没想到给两只小妖精换次水。

伸了个懒腰,林遥慢悠悠的爬起身,跳下床来。

“臭得我睡不着觉。”

林遥咕哝了句,一手托起水缸,一手御物诀悄然无声的将房门打开。霎时,林遥只手托着水缸的身影,从天井飞出宅院,东厢房门随之也悄无声息的关上。

须臾间,已然来到绿语湖畔。

“你要做什么?”小河螺精惊愕之余,稍作镇定便忍不住问道。

“你们实在太臭,好好的洗洗吧!”林遥云淡风轻的随口说着,随手便将水缸颠倒反转扔下绿语湖。

“不是我们臭,是这水缸里的水发臭了。”小河螺精浮出水面来争辩。

“水臭了,你们也就臭了,反正都臭了。”林遥随意抖抖手,那水缸便在湖里滴溜溜地转动,污垢旋即清除干净,“洗好就赶紧进到水缸里,不要耽误我回去睡觉。”

“你要回去睡觉,谁拦着你了?”小河螺精泡在绿语湖里很悠游。

林遥本想让她们去,就此让她们回到阴溪去算了。终究还是不放心,鲤鱼精眼下的情况,拥有妖丹而处于虚弱的状态,比小河螺精更容易招致危险。

鲤鱼精虽然没有说话,却是游进了水缸,令林遥感到欣慰。顿时,林遥手一招,水缸装着鲤鱼精以及满缸的水,迅即飞回到林遥手上。

“等等、等等,我还没有进去。”小河螺精见之,疾呼道。

“我还以为,你不跟我回去了!”林遥望着急匆匆奔上岸来的小河螺精微笑道。

“我是要跟着鲤鱼姐姐!”小河螺精说着,冲过去咬住林遥衣襟的下摆,借力弹起便翻进了水缸,紧急之时的身法倒也漂亮。

林遥也不多说什么,只手托着水缸,飞快的回到宅院。

从今晚之后,林遥每隔十来天的半夜三更,都要托着水缸带上两个小妖精,到绿语湖来让她们清洗一次,换次干净的水。

172.秋风里

转眼已是金秋十月,林遥都满八岁了。

朝阳闪耀,金秋的晨风吹进窗户,微微有些凉意,却倍觉爽朗。

宁静的东厢房,有几缕霞光从窗户洒进来,洒在水缸上,随着水缸里冒起一串气泡,一抹红影飘忽而出。

林遥霎时便惊觉,也仍然躺在床榻上丝毫没动,只是感知着那抹红影,脑海里不禁浮出《桃夭》的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抹红影轻轻地来到床榻边,林遥感觉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脑海里不禁浮出《静女》的一句: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床榻边悄立着的红影,自然就是化成人形的鲤鱼精,她此刻的神情非常愉悦,又非常的紧张,还很俏皮。林遥脑海里,顿时不禁浮出《硕人》的句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怎样的一个“美”字了得?林遥也是在今年把《诗经》读烂了,才有如许不同层次的感受。这些感受,使得林遥的心灵都泛起微妙的涟漪,尽管仍然很镇静地躺着,却似乎不那么淡定了。

然而,林遥始终都保持着安逸的睡态,没有睁开眼皮。

小河螺精趴在水缸口子上,眼睁睁地瞧着鲤鱼姐姐的一举一动,神色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鲤鱼精蹑手蹑脚退离床榻边,悄悄地转而面向窗户,在炫丽的霞光下闭上眼睛,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仿佛陶醉在秋风里。

今晨格外的宁静,鲤鱼精只是陶醉片刻,也好似良久般,然后紧张的化作一溜烟儿,回到水缸里现出原形。

“唉!”鲤鱼精幽幽叹息。

“鲤鱼姐姐,怎么了?”小河螺精开心的有些不解。

“忽然觉得闷了。”

“我们回阴溪去吧!自由自在的……”

“现在我的伤好了,就这样一走了之的回阴溪,合适么?”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dào

该如何感谢人家。”

“等下他睡醒了,我们就先跟他道谢,然后道别。”

“嗯……好吧!”

“鲤鱼姐姐,你好像心里还有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他那次背诗么?”

“他那次背诗……”小河螺精回想了一下,“噢,他那次在他娘面前背诵半天,烦得我受不了。还好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情形,这都过去好久了。”

“我是一直都期盼着,还能再听到那样的背诵诗歌。”鲤鱼精幽幽说着又叹息,“唉!听不到了,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哈啾……”

林遥突然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

惊得水缸里嘀嘀咕咕的两只小妖精,赶紧闭嘴安静下来。林遥心头却是莫名其妙,听着两只小妖精如此嘀咕,怎么会反应那么大?

“哈啾、哈啾、哈啾……”

林遥忍不住又打了三个喷嚏,顿时意识到如此反应并非因为水缸里的两只小妖精。

当然也并非天凉好个秋,林遥凝神之下,天眼的视线尚未去远,天耳里便有声响传来。

“花妖妹妹,还是束手就擒吧!”

“看来,豹兄判断的没错,这虾蟆老妖已然在天劫中殒落,被埋葬在此洞府的废墟里了。”

“老头当初就不应该放过你们三怪!”水仙花儿娇咤的模样映入林遥天眼之帘。

“老妖怪即使修为再高、本领再强,也终归尘土,就是料到有今日,也不可能从废墟里爬出来救你了。”豹怪得yì

洋洋的神态居然比八年前更像人。

“呵呵,老妖怪在九泉之下,看它还怎么显能。”

“花妖妹妹,识相的就乖乖投降,我们哥三个也会怜香惜玉今后好好疼你,否则可别怪我们辣手摧花。”

唿——

水仙花儿脸如寒霜,二话不说琥珀色的绸带已出击。

而此刻,东厢房里床榻上林遥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有鲤鱼精被夺丹的前车之鉴,如今听得水仙花儿又被三个妖怪围攻,林遥哪还会在这样的形势下迟延,不能再疏忽大意了。

林遥的身影在雁荡山脉峰岚间闪现,须臾工夫已至坍塌半边的虾蟆洞口,眼下水仙花儿跟三怪激斗正酣,谁也没有注意到废墟上站立着一个小孩。林遥高高站在秋风里,并未急于出手替水仙花儿解围,因为眼皮子底下的形势再凶险,都已完全可控,不怕有什么闪失。

况且,眼下水仙花儿虽然是以一敌三,却并无败象。林遥俯视之下心头闪念,嘴角上扬露出邪魅的微笑,旋即身形幻化,小孩模样顿时变成白发老人,正是他八年前的相貌。

挥挥衣袖,林遥好整以暇的坐在废墟上,静观眼下的状况。

水仙花儿如今的身手,较之八年前的青涩已然相当熟练,修为有十分明显的提高,打斗起来甚至是异常狠辣。然则眼下四个精怪的修为,最让林遥刮目相看的却并非水仙花儿,而是那个豹兄。

林遥当初放这三怪一条生路,那是全然没将它们视为危及水仙花儿的存zài

。因为通常的情况下,结丹失败的妖怪跟结丹成功的妖修在岁月长河中,实力的差距会逐渐拉大,晶核是无法跟妖丹相比的,残次品终究只有等着被淘汰的命运。因此在林遥眼里,水仙花儿的修为增强再多都不过分,而这只豹怪的修为在八年间居然也突飞猛进,确实就出乎意料了。

“怎么会这样?”

林遥天眼扫视之下,发xiàn

豹怪的能量体竟然是妖丹。

莫非当年看走眼了?林遥错愕之余不由得如此想,毕竟八年前的虾蟆老妖尚未开天眼,即便能够分辨出妖精、妖怪、妖魔、妖兽,晶核残存于脑壳中而妖丹会自然的位于丹田最不容易混淆,各种妖物的气息也有明显的区别,但觉察感应总还是不如看见来得真切。

此豹体内的是妖丹,那么水仙花儿能够支撑到现在,就太不容易了。

想到此处,林遥的身影霎时在废墟上消失。瞬息间,三怪围攻水仙花儿的战局中,须发飘飘的老头从天而降,真的是凛凛威风,刹时连天地都仿佛为之静止。

“虾……虾蟆老妖…”

三个颤栗的声音不约而同从嗓子眼挤出来。

“老头…”

水仙花儿将信将疑的声音,紧接着在林遥身后响起。

“丫头。”

林遥转过身,慈爱的笑容一如当年。

“老头,真的是你……”

水仙花儿顿时惊喜交集,正要迈步上前,激动之下竟然晕厥了过去。

林遥随即扶住她,知dào

这是拼命的剧烈打斗,精神紧绷时精疲力竭仍有一股劲,稍微松懈致使气劲逆行却会晕倒,不过性命无碍。轻轻地,林遥将水仙花儿平躺的放在岩石上,继而以真元给她顺气。

三怪在这当儿,哪敢有偷袭的念头,就是想抓住此时机逃走,都还感觉腿发软。腿发软也得要逃啊!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片刻间,水仙花儿醒转过来,神情很兴奋,气色很虚弱。

“老头…”

“不要说话,看我替你出这口恶气!”

林遥头也不回,便是随手一甩,刹那只见飞泥走石分别袭向三怪遁逃的方位。

那逃得最快最远的豺怪,当先中石从废墟上滚落。狼怪和豹兄也接连中石,身不由己的纷纷从废墟上滚落下来,全都是脸如死灰。

暂别

诸多纷扰,心绪烦乱,写得越来越不顺手。

年节要离开网络一段时间。

趁这段时候,我也好好平静下。

登陆页面总感到愧疚,太多的要感谢。知dào

还每天有书友期待,每天有书友投推荐票,这段时间就先看看别的小说吧,过了这段时间我会回来,争取连贯的写下去。

173.目中无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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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前辈…”

豹兄很努力的开口想求饶,却哆嗦畏惧的竟然说不下去。

林遥盯着豹兄的丹田,之所以没有出杀招,是因为存zài

疑问。

“你是何时结丹的?”

“我是何时结丹?”豹怪愕然了一下,随即回答:“三年前、我是三年前结成的丹!”

“三年前?”林遥根据眼前豹兄的妖丹大小判断,觉得难以置信。

“豹兄初次结丹其实是在四百年前。”狼怪忽然插话道。

“四百年前结丹失败了?”林遥便即问。

“对对,我四百年前初次结丹失败了。”豹兄连忙抢先回应道。

“那我八年前,也就没有看走眼。”林遥喃喃说道,“可是,都结丹失败成为一只妖怪了,怎么还能够再结丹成功?”

“老前辈,你在洞府深居简出,是不晓得我们妖界出了位惊才绝艳的大圣吧!”那狼怪壮着胆子道。

“惊才绝艳的大圣?叫什么名号?”林遥饶有兴趣。

“这位大圣名叫‘穷奇’。”狼怪迅即回答。

“穷奇?”林遥愣怔了一下,忽而笑道,“那你说说看,这位‘穷奇’大圣是怎么个惊才绝艳,居然能够让妖怪再次结丹成功。”

“穷奇大圣可了不得,在两千多年前,曾经率领我们妖类逆袭人类,控zhì

过整个宛洲。”狼怪很积极的表现,也是为争取活命的机会,“即使是穷奇大圣归西之后,宛洲也一直受‘穷奇门’牢牢控zhì

,生活在宛洲的人类只有被我们妖类蹂躏的份儿。”

“有这等事?”林遥登时讶然。在林遥读过的书籍中,虽然有关于凶兽“穷奇”的记载,但近两千多年里人类与许多妖兽发生过激烈的战争,却没见它的事迹。

“确然,老前辈有所不知,两千多年来不仅宛洲,就连阖洲、魇洲、逐洲都已经被我们妖类攻占,只要再将人类的老巢神洲拿下,那么人类就永远不可能翻身了。”狼怪非常卖劲地述说着,“在三百多年前,‘土缕族’从阖洲攻入神洲北部,我们便在‘穷奇门’麾下准bèi

大举进占神洲南部。很可惜的是,由于那‘土缕族’从雁门关挺进神洲腹地后,却仍旧死性不改,视人类为‘双脚羊’明目张胆的煮食,因而惹出人类仇恨的怒火,从此对我们妖类掀起天昏地暗的报复行动。”

狼怪脸色带有遗憾,神情异常的激动。林遥听得是震惊不已,实在无法想象伏羲、女娲留给子孙后代的天下九洲,沦陷于妖兽会是什么局面?当然了,身上流着伏羲、女娲血脉的人类,哪会任由宰割。

林遥忽而又想,“土缕兽族”以嗜好吃人而扬名,本性如此哪里改得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就难怪了。

只是这“土缕”还有“钦原”那样凶残的物种,于七千多年前都被“帝俊”收服,幽禁在一个叫“悬圃”的地方,由神兽“英招”看管,怎么跑了出来作恶?既然土缕兽族都跑出来祸乱人间,那钦原兽族估计也不会老实呆着,它们所到之处必然生灵涂炭。

“这些土缕真是目光短浅愚蠢透顶,以为神洲的人类还像阖洲的人类那般都是小国寡民,以为神洲的人类也是各城邦各部落各自为政,还像它们在阖洲那样每攻下一座城池,便可肆无忌惮的享用美餐。”狼怪埋怨起来口若悬河,“给它们这样一胡来,人类同仇敌忾不再是一盘散沙,神洲几十年混战的结果,就是打出了一个比夏、商、周、秦更强盛的大楚皇朝。”

“嘿嘿。”林遥阴阳怪气地笑了声,心里想:天下若是真被毫无人性的妖兽掌控,那将是个什么世道呀!

“形势转变,我们妖类已经无法阻挡大楚皇朝引领人类的再次中兴,也意味着我们妖类的灾难来临。”狼怪如此用心地倾诉往事,自然是想博得眼前这位老妖的同情,以同为妖类来套近乎,可算相当聪明之举,“大楚皇朝廓清神洲的妖兽之后,首当其冲便是大举征伐阖洲北部土缕族的残余势力。土缕族被彻底消灭后,紧接着就是阖洲南部至魇洲的钦原族被全歼,人类继而回过头来对付盘踞宛洲的‘穷奇门’,最后连西北的逐洲都不能幸免于难。”

钦原兽族果然没有闲着,林遥听得钦原兽族从阖洲都跑到魇洲去了,这种披着绿皮的凶兽虽然外表平和,却流着天下至毒的血液,估计它们到过的地方都变成荒漠了吧!

还好的是,钦原、土缕这些大凶之兽终归被铲除,林遥心中不由得大松了口气,觉着当前世界还是非常美好的。忽而,林遥心里却又不禁大叹,真没料到人类居然沦陷过半壁河山,顿时莞尔。

“老前辈法力无边,何不出山带领我们妖类干大事?”狼怪见机试问。

“干大事?哪比得上逍遥自在的好。”林遥淡淡一笑,忽而反问道:“穷奇门被剿,你们怎么还活着?又为何来到这雁荡山?”

“穷奇门没了,宛洲还有命的各种精怪走投无路,在人类威猛的追杀下只得四散逃窜。”狼怪带有几分悲情的回答道,“我和虎兄、豹兄、豺兄弟在死里逃生的道路上患难与共,觉得如此东躲西藏终非长久之计,就在这样的处境下想起人类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我们没有逃往海外荒岛,反而把心一横遁迹于人类的老巢神洲,也就来到这雁荡山了。”

“你们倒也不傻。”林遥瞧着狼怪的神色,发xiàn

扯远了,“我听你说了这么多,这些事情好像跟妖怪的结丹没有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有关系的。”狼怪连忙道,“我们结丹失败的妖怪,还能再次结丹成功,就是因为穷奇大圣创了一套‘天煞融晶凝丹妙法’,若非穷奇大圣传下结丹秘法,使我们妖类的实力成倍增长,几千年来就不可能将人类杀得落花流水,而宛洲、阖洲、魇洲、逐洲的巫修几乎被斩杀殆尽。”

“老前辈,请看。”豹兄此时双手捧着张兽皮珍而重之的呈上来。

“此乃何物?”林遥懒得伸手去接,只是随口而问。

“这就是‘天煞融晶凝丹妙法’。”豹兄、狼怪、豺怪异口同声的回答。

“天煞融晶凝丹妙法?”林遥从豹兄手里拿起兽皮,见上面都是弯弯曲曲的符号,根本没有文字。

“对!”豹兄、狼怪、豺怪同时点头道。林遥疑惑的目光扫向三怪,怵悸的三怪即便想察颜观色,也都不敢明目张胆。

“我怎么看不懂。”林遥又是皱眉又是撅嘴。

“这种文字也是穷奇大圣所创,难怪老前辈不识得。”狼怪大着胆子接腔。

“你说这些是文字?”林遥翻着白眼瞅瞅这些弯弯曲曲的符号、又瞄瞄狼怪。

“是!”狼怪脸上流露出些许得色,“以前只是人类有文字,自从穷奇大圣创造出这种文字后,我们妖类便也有文字了,还不止这一种呢!”

“以我看,这些符号就像茅坑里的虫子,进化蜕变后不是苍蝇就是喜欢吸血的蚊子,居然也堂而皇之称为文字。”林遥扬扬手上的兽皮哂笑道,“如果这样也配称为文字的话,那么阿狗阿猫都能创造文字了。”

“老前辈,你可以小瞧我们,但你不能小瞧穷奇大圣。”狼怪实在是无法忍受如此被奚落,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看。

“穷奇在你们眼里是大圣,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只臭气熏天的凶兽而已,我并非小瞧它,因为我压根就瞧不起它!”林遥回应得相当干脆。

“老前辈…”狼怪欲言又止。

“怎么?我就是瞧不起它,你能奈我何?”林遥吹胡子,瞪眼。

狼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底暗骂:老不死的目中无妖,若穷奇大圣还活在世上有你好瞧的,真希望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妖外有妖、一山还比一山高。

唉!狼怪心里又叹息不已,面对眼前这老不死的确实无可奈何,如今只有盼望它早点被老天爷收拾了。

豹兄、豺怪两个哆哆嗦嗦的,心下却在计较狼怪在这样的时刻说些不该说的,真是不知轻重。

“可惜穷奇死早了,否则我还真要会会这臭名昭著的败类,看它的本事到底有多高,凭什么扯大旗。”林遥看穿狼怪的心思,那是不在话下,“如今这世道呀!还真让我感觉有点陌生,什么狗屁不通的家伙都被尊为大圣。”

“穷奇这狗屁不通的家伙,即便再有本事,又哪里及得上老前辈分毫,压根儿就不值一晒。”豹兄见势不妙,赶紧改弦易辙奉承道。

“对对,穷奇这狗屁家伙不是东西,不值一晒。”豺怪随声附和,有点语无伦次。

豺怪和豹兄如此截然不同的表明态度,也是狼怪刚才的刻意表现过于出格,不仅惹得眼前这位老前辈发怒,甚至使得同伙的它们反感。

再则就是,狼怪跟穷奇同出于犬族,不同宗也同祖。穷奇当年有“神狗”的称号,林遥声称穷奇为“狗屁不通”的家伙,便是由此而来。而豹兄、豺怪对穷奇,没有狼怪对穷奇这般的亲近感,自然也就没那么崇敬了。

“不过话说回来,穷奇创出这么一套功法使结丹失败的妖怪还能再次成功结丹,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林遥神色自若道。

“老前辈,穷奇的这套‘天煞融晶凝丹妙法’,虽然能够让我们结丹失败的妖怪再次成功结丹,结成的也是煞丹,跟真zhèng

的妖丹相比终究有差别。”豹兄很老实的抖露隐情。

“噢?结成的是煞丹并非真zhèng

的妖丹?”林遥猎奇的目光瞄向豹兄,落到它的丹田部位。

“凭借天煞之气融化晶核凝结而成,又哪是真zhèng

的妖丹。”豹兄铁了心的要坦白,“尽管缺陷不像晶核那么明显,煞丹的气息有些像似魔化的妖丹,却比魔丹更为凶险,我如今结成煞丹每天都要饱受煞气的煎熬,真是苦不堪言。”

“如此看来,八年前死在我手上的那只虎兄,它的那颗也是煞丹而并非妖丹了。”林遥忽然想到,便说道。狼怪瞟了豹兄一眼,嗤之以鼻:你是以‘天煞融晶凝丹妙法’才结丹成功,法力得以突飞猛进,却在这里大放厥词诋毁穷奇大圣。

“是的。”豹兄回应道。

“既然结成煞丹的煎熬令你难以承shòu,我倒是能够相助于你,脱离这般痛苦。”林遥说得和颜悦色,让豹兄如沐秋风。

“老前辈…多谢老前辈。”豹兄忙不迭顿首,太激动了。

“举手之劳而已,我想仔细瞧瞧煞丹的样子。”林遥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从眼下豹兄的心窝旁掏出煞丹。豹兄双眼睁得大大的,却是压根反应不过来,没有丝毫痛苦,生命就此结束了。

老不死的好狠毒呀!那狼怪见此一幕顿时惊骇,愣愣的眼望着豹兄毙命,回过神来却暗忖道:活该,叫你对穷奇大圣不敬。

那豺怪眼见此幕,心惊胆战地想:就是再怎么卑躬屈膝,老妖怪终究还是不放过我们,怎么办?

曾经,林遥尽管跟妖魔大战过,但在没有开天眼的情况下,又哪里能够真zhèng

见识魔化的妖丹到底什么样子,所谓印象都是想当然耳。因而八年前见那虎兄的气息诡异,便误以为是魔化的现象,哪想到是结成煞丹的缘故。

此刻,林遥端详手上这颗豹兄的煞丹,感觉煞气跟魔气还是有所不同,煞气不及魔气凝重,却比魔气更为影响心性。

就在这当儿,狼怪铆足了劲,扑向林遥身后的水仙花儿。转瞬间,林遥手上的煞丹已然脱手而去,狼怪尚未扑到水仙花儿,就脑袋开花了。那穿过狼怪脑袋瓜的煞丹,打个弯儿转眼又回到林遥手上。

也就在这当儿,豺怪不知哪来的劲,拔腿、转身、狂奔起来,拼命的跑了几步却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恰好见到狼怪被爆头的一幕。豺怪刹那心胆俱碎,想来怎么逃也活不了,索性一头冲向岩壁,骤然间撞得自己也是脑袋开花,霎时一命呜呼了。

“唉!”

林遥颇有点无奈地摇头,发出一声叹息。(小说《妖魅记》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174.水仙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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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秋风萧瑟,天空有白云轻轻飘过。

三怪的性命结束了,呆呆站在那的林遥以兽皮裹住煞丹随手放好,此时此刻却不知该跟水仙花儿说些什么,甚至犹豫着怎么面对,久久没有转过身来。

“老头,这么些年你去哪儿了?”水仙花儿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声音有些莫名的紧张,心里着实兴奋。

“我……”林遥觉得难以回答,缓缓转过身来随口问道:“丫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今后……自然是跟着你。”水仙花儿忽然间迈步上前紧紧挽住林遥的胳膊,生怕他飞了似的。

“你要跟着我?”林遥并非惊讶,而是不知dào

如何是好。

“当然,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水仙花儿天真而率性,顿即又不禁询问道:“那年我见你被埋在天雷轰塌的洞府里,以为、还以为……害我伤心、难过……这些年你都躲藏在哪儿了?”

悲喜交加之下,水仙花儿期期艾艾的,又是泪光闪烁,又是笑靥满面。

林遥如此近距离的瞧在眼里,也只有无以复加的怜惜之情了。

水仙花儿清丽的脸庞带着憔悴之色,眼眶明显的红了,还隐隐然有些黑气。林遥瞧得清楚,心灵不禁一颤,这可是魔化的迹象呀!

林遥是真没想到,也从未想过水仙花儿会出现魔化的迹象,实在无法想象娇美可爱的水仙花儿魔化会是个什么样子。然而眼下的水仙花儿确实出现了魔化征兆,林遥不由得认真想想她这八年来是怎么渡过的,她独自难过伤心自然就伤神,期间还有来犯的妖物当然被她击毙了,理直气壮的吸食了不少妖物的精魄,如此下去不走火入魔才怪呢!

唉!林遥心里叹息不已,却是作出决定了。

本来,林遥房间里窝藏着鲤鱼精和小河螺精,生活起居已经是小心翼翼,哪还嫌麻烦不够,此番事出突然以老样子跟水仙花儿相见,意气风发时也没考lǜ

那么多。因而,林遥在摆平这起事件后,面对水仙花儿的眷恋,才如此的左右为难。

“八年前的劫难,老头当场就粉身碎骨,被埋葬在此废墟中了。”林遥望着眼前的故居之地,格外平静地说道。

“怎么会?当场粉身碎骨?那你……”

“我并非那个糟老头子。”

“老头,我知dào

你又想骗我,我才不信呢!”水仙花儿挽着林遥的胳膊,更加地贴紧了。

“我没骗你,老头已经投胎为人了。”林遥说得极其轻巧,诚然并非谎言,隐含的信息却是模棱两可。

“你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水仙花儿侧首盯住老头。

“好吧!让你瞧瞧我如今的样子。”林遥说着顿即现形了。

“这是你…”水仙花儿直愣愣面对眼下的小男孩,顿时哑然了。

“这是我呀!”林遥放开嗓门神气活现。

“咯咯、你这副模样…”水仙花儿失笑道,顿了一下,却忽然憋不住又放声笑起来,“咯咯咯咯咯咯……”

“不许笑,我如今就是这副模样!”林遥很严肃地说道。然而八岁小孩的模样,即使再怎么摆架子,威仪总还是欠缺点。

“咯咯咯咯咯……”水仙花儿更是捧腹大笑不止。

“哼!让你在这里笑个够,我走了。”林遥颇有些无奈地丢下一句话,身影旋即消失。

“咯咯、咯…”

一时之间,水仙花儿傻眼了,笑不出来了。

举目望天,哪里还见得到林遥的人影,只有空空寂寂的岩壁。

“老头——”

水仙花儿陡然疾声呼唤,随之向洞口飞跃而上。

须臾间,已站在洞口外的山峰上,四下眺望惟见渺渺茫茫,追寻的人儿真不知所踪了。

“老头、老头,你在哪儿……”

水仙花儿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也只是听得峰峦幽谷间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今日忽如其来的遭际,真的让水仙花儿悲喜交集、又大喜大悲,而此刻焦急之下的身心都快要崩溃了,几近疯魔状态。

“老头,老头,我知dào

错了。”水仙花儿努力使自己的神志清醒点却不由得泄气,疲惫得欲哭无泪,瘫倒在山石上,嘴里却还喃喃着,“我错了,我错了……”

“你还要跟着我么?”林遥稚气的声音忽然响起,比先前的老气横秋更有意趣。

“老头…”水仙花儿霎时双目发亮,又神情紧绷起来环顾四周,仍然没有发xiàn

人影。

“别找了,我就在洞天里,赶快回来吧!”林遥的声音又响起。

水仙花儿的视线落向洞口,毫不迟疑便飞身而下,随即见到那个小男孩的身影,就站在从前老头打坐的岩石上。

这块光滑的岩石,如今是水仙花儿每天打坐、休息之处。落到洞底后,水仙花儿没哭也没笑,双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小男孩,自然而然迈出细步。

“站在那别动,好好回答我的话。”林遥呵止水仙花儿走近前。

“什么话?”水仙花儿停下。

“是否要离开这里,跟着我到人间生活,你认真想想。”林遥很郑重的说道,“人世间之险恶,可未必比这洞天里自在。”

“当然!”水仙花儿毫不犹豫,十分肯定地点头回应道,“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无论多么险恶。”

“那,我有三条要求。”林遥从容不迫道,“你若能答yīng

,并且能够做到,我就让你跟在我身边。否则,你永远也别想见到我了。”

“我答yīng

、我都答yīng

!”水仙花儿高兴的不得了。

“别顾着高兴,好好听听我的要求吧!”林遥稚气的脸庞却非常古板,“首先,凡事听我安排,不可任性。”

“嗯!”水仙花儿爽快点头。

“其二,我们是妖要处处小心谨慎,你初到人间就是开始全新的生活,洞天里这七百多年岁月已经成为过去,千万不可说起。特别是在人类面前,更得守口如瓶切莫大意,甚至连想都不要去想。”林遥准bèi

将她带在身边,最忧虑的还是以后撞见姑姑怎么过关。

“嗯。”水仙花儿又点头,却感觉有点深奥了。

“其三,从今往后你不可再叫我‘老头’,要称呼我为‘少爷’。”林遥泰然自若的说完要求,不禁神气了。

“嗯?”水仙花儿愕然了一下,“老……少爷…”

“切记切记,不可称呼错了!”林遥按捺住没让自己的神采过于飞扬。

“少爷。”水仙花儿用心的试着称呼。

“对的,你要习惯如此称呼,忘掉那个糟老头子。”

“少爷、少爷、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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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潜出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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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这就跟我走。”林遥说着旋即作善后的处理,瞬息间便将不同位置的三具尸体化为齑粉,随之也将那狼怪、豺怪的晶核取到手里。

“噢!”水仙花儿很乖巧地应着。

“现形吧!”林遥又发话道。

“嗯?”水仙花儿愣怔住,没能明白。

“现出你的原形,我好妥当安排怎么到人间去。”林遥将两块晶核放入怀中,伸出小手掌,“来——”

“哦。”

水仙花儿虽然仍是有点不明所以,却听话的现出原形,乖乖飘落到林遥的小手掌上。

本来是要即刻回家的,然而林遥此时打量手上这株水仙花,魔气已经在她那玉碗般的副花冠上形成玄青斑纹,在妖丹的辉映间显得格外诡异。

“我得先给你消除些魔气。”

林遥呢喃一句,顿即将水仙花儿放入溪间。

毫不迟延,也不由水仙花儿开口说话,林遥便运起功法,掌心幽蓝的光影罩向那团魔气。

约摸半刻钟后,林遥见水仙花儿副花冠上的玄青斑纹淡去,于是收起了功法。尽管魔气还没有完全消除,但也不容易看出,林遥之所以急忙的就收功,是因为在此耽搁过久,觉得应该尽快回家了。

“少爷,我这样子会变成妖魔么?”

“你想变成妖魔么?”

“当然不想!”

“那就不会,放心吧!因为有少爷我在。”

“嗯,我现在感觉舒泰多了。”水仙花儿微笑颔首间,见到那只时常来听她说话的螃蟹,便凝出一只手臂来抓住螃蟹问道,“你要随我去吗?”

“好了,我们就走吧!”林遥瞧这丫头还要逗留,便跳下了溪去,将她抓在手里。

“少爷,我们带着它好么?”水仙花儿却抓着那只螃蟹没放,恳切道。

林遥正要出言拒绝,转念想到这丫头独自留在洞天里的八年来,孤零零的只能对着这只没有成精开窍的螃蟹说话解闷,其实也怪可怜的。于是拒绝的话就没有说出口,二话不说便连花带蟹沉入溪水里,顺着溪流潜行而去。

水仙花儿被如此沉到溪底,心里纳闷少爷为何有开阔的洞口不走,而要走这条黑咕隆咚的溪流?却苦于在水下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暗自忍耐。

之所以选择从水下走,林遥是为了防止姑姑的追查,可算是深谋远虑。林遥很清楚,奥妙无穷的“预思法诀”只要涉水则失灵,因此从这条天然的溪流出去,是掩盖以往洞中岁月的最好方式。

至于,林遥令水仙花儿现出原形,理由就是带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回林荫庄去,想藏着掖着不被人发xiàn

,恐怕都很难。

水里,憋着气的水仙花儿,忽然望见天光。

潜出洞天,黑咕隆咚的六七里已然穿过,抵达山脚之下了。林遥非常审慎的并未急于浮出水面,而是在溪底继xù

潜行,顺流而去约摸又有两里左右,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这才带着水仙花儿游上岸来。

“我们来到人间了么?”

长舒了一口气,水仙花儿终于得以开口。

林遥却没这个闲心来回应,瞅着眼下这株水仙花凝出的一只手臂,还抓住那只螃蟹,如此情形若被人撞见,那可不得了。

“少爷,我们为什么要从溪里出来?”水仙花儿又问道。

“你不要问东问西的好吗?”林遥现在是相当烦恼,幸亏左近无人,“把你手里的螃蟹,交给我。”

溪水潺潺而流,时光悄悄而逝,天穹渐渐升起的太阳,此刻已是金灿灿的了。眼见水仙花儿越发茫然的样子,林遥也没工夫等她想清楚,左手迅即将螃蟹夺下。一时之间,水仙花儿不知所措,心头还难免关切少爷将如何处置这只螃蟹,愕然的没有吱声。

“赶紧的,将你的手臂恢复原形!”林遥皱皱眉头。顿时,水仙花儿的那只手臂连忙缩回,瞬间形成枝条。

“将你的身形缩小些。”林遥紧接着吩咐,以免这株如此漂亮的水仙花太过于引人注目。水仙花儿旋即乖乖凝缩,两尺来长的身形霎时小得只有六七寸。

“以后,没有经过我同意,不可随便化形;再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冒然开口说话。”林遥及时的补充两条要求。水仙花儿认真听话的连连点头,花瓣上又满是的迷惑之色。

“在什么时候可以说话,到时我会告sù

你的。”

林遥总是不忍心,看到她那楚楚可怜还流露着懵懂的神情,于是又给出一句话。

奔跑上路,林遥以天眼张望林荫庄的方向,全庄人果然已经都急得团团转,正在四处寻找着少爷。早餐的时辰被耽误,林遥也猜想到爹娘不见自己去吃饭,必然会去东厢房查看,尽管东厢房的门是从里面闩住,也肯定会被破门而入。

鲤鱼精、小河螺精怎么样了?虽然很为房里窝藏的两个小妖精担忧,但林遥没有明显加速,其实从此地回林荫庄的这点距离,相对于林遥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林遥来时有多快,回时当然也能有多快,只不过回时面临的形势犹如火烧眉毛,而来时面临的情况那是危如朝露,事态的缓急轻重岂能平分秋色。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林遥向来谨慎小心,在没有到那种危急的时刻,可不会轻易的展现实力。

怀着无限憧憬,水仙花儿初次去往人间的心情,那是说不出来的忐忑。而少爷不让她说话,又使她心里感觉非常难过,却是莫敢违拗。一路默然无语,水仙花儿在少爷手里呆呆地望着少爷另一只手上的螃蟹,眼见少爷并未将这只螃蟹抛弃,心灵深处好受多了。

“你们看那,少爷——”

“少爷在那呢——”

“少爷、少爷、少爷回来了……”

林荫庄的家丁们发xiàn

少爷,俱都欢喜不禁,顿时散播讯息的大呼小叫起来。分散在林荫庄附近寻找少爷的各人,也都纷纷往这个方向汇合过来,没多久便见林毅、方菲急急忙忙的出现了。

“遥儿,你干什么去了?”方菲板着一张脸诘问。

“采花。”林遥回答的有点嘻皮笑脸。侍立在旁的众家丁、还有小厮苏落以及念伊、茗香两个丫鬟,瞧着听得都很欢乐,因为这个言辞间的含义并非那么单纯,但从少爷嘴里说出来,却没有半点邪恶的意趣。

“瞧你个采花小贼,莫名其妙的就不知去向,又是害得我们好找!”方菲望见儿子手里握着的水仙花,不禁啼笑皆非的埋怨道。

“娘,我又没偷人家的东西,为什么说我是小贼呢?”林遥插科打诨,神态很滑稽。

“行啦!遥儿没事就好。”林毅发话。

林遥听得父亲此言,急于脱身自然就不多说什么,当先迈步回家去。不管怎么样,林遥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爹娘、以及全庄人自然而然,都在他屁股后面跟随着。

有人关注着少爷走起来的那副神气模样,有人关注着少爷手里拿着的那株漂亮的水仙花,也有人关注到少爷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只螃蟹,在他们眼里这是一只非常大的螃蟹。

“遥儿,东厢房的门从里面闩着,你是怎么出去的?”方菲快步跟上儿子,忽然疑惑的询问道。

“娘,你看——”

林遥说着,伸出那只握有水仙花的右手,向前方林荫庄的大门口指去。刹时间,只见那大门两扇自动的关起来,严丝合缝,紧紧闭上。

方菲惊诧莫明,走上前去伸手推门,已是推之不动。

“怎么回事?”方菲回头问儿子。

“这是姑姑教我的‘御物诀’,关门、闩门就这么简单!”林遥轻巧的回答。旋即,又随意的伸出右手,向大门指去。

瞬息间,眼前紧闭的大门,便又自动的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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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初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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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给出的答案,虽然并未让方菲完全释怀,却是让她当场无语。

林遥洒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然都吸引着大家的目光。

好多人在看我,这应该就是人间了?水仙花儿悄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暗暗听着少爷跟他们说话,内心里委实兴奋不已。

走起,林遥可不关心那么多,带着水仙花儿迈步便跨上台阶,径自进屋去了。

“你在发什么愣呢?”林毅走到妻子身边,微微笑了笑,“回去吧!”

“没有什么。”方菲轻轻舒了一口气,边步入大门边跟丈夫说道,“就是觉得遥儿现在,越来越稀奇古怪。”

“怎么稀奇古怪?”

“遥儿在房里用水缸养着个螺蛳,如今又不知从哪采回朵水仙花来,还抓了一只那么大的螃蟹回来,你就不觉得蹊跷么?”

“你是很少到田野间走动,所以才会觉得蹊跷。”林毅从容的分辩道,“遥儿成长的环境,可并非城里,不能以我们的小时候作比照。在戴垟这山野地方,像遥儿这般大的孩子,抓螃蟹、摸螺蛳、挖泥鳅、甚至玩泥巴、打陀螺、捉萤火虫、钓青蛙那都是他们平常的乐趣,采朵野花、采个野果什么的也都很寻常,可不算什么新鲜事,遥儿顶多是贪玩了点。”

“还采蘑菇呢!”方菲似笑非笑的应和道。

“是呀……”

门闩被撞断的东厢房,鲤鱼精、小河螺精仍然还在水缸里。方菲、林毅只知dào

儿子房里的水缸养着个螺蛳,却并未发xiàn

还有条红鲤鱼。

林遥不清楚鲤鱼精是以什么方式躲过众人的耳目,但想她如今伤势已痊愈,修为恢复能够化形,要隐匿起来其实很容易。

走到东厢房门口,林遥并没有急着进去跟那两个小妖精照面,而是径直来到书房。在这种情形下,林遥到书房当然并非要看书,而是想到书房里的书桌上,有个比海碗还大的“紫砂笔筒”,将之拿来安置手里这朵水仙花最为合适不过了。

书房里头,林遥站上书桌前的椅子,先将左右手里的水仙花儿以及那只螃蟹放在书桌上,再用双手捧起那个“紫砂笔筒”将里面装着的毛笔全都倒在书桌上,然后将那只螃蟹跟水仙花儿放进“紫砂笔筒”中,旋即捧着“紫砂笔筒”轻敏的跳下椅子,毫不停留便走出书房。

“你捧着这个笔筒去做什么?”方菲在走廊上,望见从书房出来的儿子。

“当然是养花了。”林遥坦然自若地回应。

“又养花又养螺蛳,是不是还要将这只螃蟹也养起来?”方菲激问。

“是呀!”林遥脸上微笑着、脚下也没歇着爽快的答道。

“屁大个人,名堂却多,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方菲咕哝两声,正要阻拦儿子。

“让他去。”林毅却在这个时候,伸手拉住妻子。

“遥儿刚才那个样子,跟你一个德行……”

方菲讥诮的神情,虽然很生气,却是没去跟儿子较真了。

林遥快步的溜进东厢房,就这样捧着“紫砂笔筒”从水缸里舀了些水,想了想将那只螃蟹从“紫砂笔筒”掏出来留在水缸里,而水仙花儿搭着笔筒旋即被放在窗前的桌子上。

小螃蟹……

那里面还有两只妖精,水仙花儿留意到……

林遥转身,随手使一招“御物诀”关上房门,望着地上的那根断裂的门闩,心里想:不知爹娘什么时候会找人?把我的门闩修好呀!

“死开、死开、死开啦!”小河螺精的声音从水缸传出来。

随之,林遥见到那只螃蟹仓遑的逃离水缸,爬上口子时由于翻身太急促,直接掉下地来。

发xiàn

小螃蟹被那只河螺精欺负,水仙花儿顿时急眼,然而不敢擅自开口说话,惟有以求助的神情望向少爷。

“小河螺,干嘛那么凶?”林遥望了眼房间里的隔音结界,旋即说道。

“我就讨厌它们!”小河螺精凛然回应。

“它们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林遥望望水仙花儿、又望望那只摔在地上十脚朝天的螃蟹,忽而想到缘故,“这只小螃蟹,可跟那只大闸蟹精没关系啦!”

小河螺精顿然默不作声,但还是流露出极其固执的神色。

林遥瞧在眼里,颇有点无奈,于是俯身抓起地上那只可怜兮兮的螃蟹,放到“紫砂笔筒”里。

随即发xiàn

,此刻“紫砂笔筒”里的水仙花儿,却相应的散发着怨怼之气。也就在这个时候,林遥察觉到,娘亲正往东厢房走来。

“好了、别生气了,好好的呆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林遥紧要的对水仙花儿说了句,便匆匆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娘,我肚子饿啦!”

“你还知dào

饿呀?”方菲见到陡然窜出来的儿子。

“吃饭咯……”

林遥欢快而夸张的吆喝一声,便迈开脚步屁颠屁颠的奔向偏厅,心里却挂念着:希望房间里的三个小妖精,不要打起来才好。

方菲望着儿子天真活泼的身影,无奈何地摇了摇头,也就没进东厢房,转而随着儿子走向偏厅。已经是晌午,方菲吩咐下去,马上开饭。

“那个家伙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只螃蟹精。”小河螺精在东厢房的水缸里咕哝道。

“螃蟹精?刚才那只螃蟹哪里成精了?”鲤鱼精轻轻的回应。

“刚才都听见他跟它说话呢!”

“刚才,他并非在跟螃蟹说话,而是在跟那朵花说话。”

“那朵花?那朵花是妖精?”

“应该是的。”

“我去瞧瞧……”

“你可不要去惹她……”

鲤鱼精见小河螺精轻率的往上爬行连忙提醒道。

小河螺精爬到水缸口子边,就用触角紧紧的贴住,只以两颗眼珠子好奇的向外张望,方法相当娴熟。

水仙花儿静静地呆在“紫砂笔筒”里,依然亭亭玉立,依然美丽绽放。小河螺精也觉得那朵花儿真漂亮,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的都看呆了。

“喂,你从哪来的?”小河螺精忍不住轻轻地问道。

没有回应,水仙花儿被少爷限制开口说话,方才因为小螃蟹的事情已经对小河螺精无好感,理所当然就懒得理会它了。

小河螺精愣怔的自觉无趣,便悻悻溜了下来。

“她应该还没开窍吧!”小河螺精嘀咕,也算是自我宽慰。

“她都结丹了,怎么会没有开窍?”鲤鱼精幽幽的声音,透露实情。

“那朵花结丹了?”

“是呀!我明显的感应到了。”

“我刚才跟她说话,怎么没见她回答。”

“可能是她不想回答你吧!”

“先前,那个家伙跟她说话,也没听见她回答,为什么呀?”

“我哪知dào

呢?”

“哼……”

小河螺精和鲤鱼精在水缸里说话的声音虽轻,以水仙花儿的修为还是能够听见。水仙花儿听得它们嘀嘀咕咕的议论自己,倒也并未觉得厌烦,只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孤单感,心底不由得慨然而叹:可以说话真是好。

林遥吃完午饭,也不多说话,抹抹嘴巴便走人了。

“这孩子!”方菲眼望儿子的背影念叨。

“菲儿,你慢慢吃。”林毅站起身来。

“你又急着去做什么?”

“趁晌午都在家,我去谷梁坡找木匠师傅,给遥儿把门修好。”

“我看还是别给他修的好,免得他天天闩着房门、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影。”

“这样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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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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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的这番交谈,在林遥的耳朵里自然听见了。林遥惟有莞尔,尽管希望父亲找个木匠师傅来修好门闩,却并未在饭桌上提起此事,更不会回过头去多嘴。

回到东厢房,林遥眼见三个小妖精如此宁静,心头感觉轻松不少。

林遥没有打扰这种宁静,轻轻的拿上床头那本《诗经》,坐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悠然的翻阅起来。水仙花儿来到全新的环境里,那是觉得什么事物都新鲜,憋着许多话想要说,然而少爷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意思,真是让她郁闷不已。

悄然地,水仙花儿心里的郁闷逐渐缓和,望着少爷不禁想起老头的样子,觉得好笑。水仙花儿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又忍住不去想老头的样子,因为老头如今是少爷,少爷要她忘掉那些曾经的岁月。水仙花儿忽然有点忧虑:我如果不能忘掉,少爷真的就会离我而去么?

呆呆的望着少爷,静静地水仙花儿的情绪变得微妙起来,因为现在少爷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就这样陪伴在少爷身边,这种感觉特别的舒坦,也就默默无言的开心起来了。

林遥安静的在看书,也在安静的等待。

今天早晨,鲤鱼精和小河螺精本来是准bèi

,要跟林遥道谢又道别的,然而现在这个时机,却无动于衷。

由于水仙花儿的出现,鲤鱼精和小河螺精都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就没有道谢,自然也就没有道别之事了。

这是一个异常宁静的下午,林遥始终没有说话,三个小妖精也都没有开口说话,家人没有到东厢房来打搅,没见木匠师傅来修门闩。已经是傍晚了,林遥将手里的《诗经》放回床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林遥在这半天里,确实盼望鲤鱼精和小河螺精能够辞别而去,如此便可以减轻些压力,毕竟从今往后身边带着水仙花儿,碰到突发状况的时候恐怕顾此失彼。

然而,林遥又不便撵走鲤鱼精,因为当年误杀了她哥哥,心里有愧疚。人性使然,林遥拥有地魂以来,也就有了恻隐之心,总是情不自禁的很纠结。

唉!

林遥望着窗外,望着秋风扫落叶暗自叹息。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因人性而纠结,林遥当然也会以人类的哲言来开解,相信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

夜幕降临,林遥默然走出房间,晚餐的时辰到了。

晚饭后,林遥回到东厢房仍然沉默的不吱声,悄立在幽暗的夜色中歇憩半晌,便坐到床榻上独自的修liàn

起“顺逆真元诀”来,非常的用功。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后,又是夜深人静了。

林遥收起功法,就这样盘坐在床榻上稍作休息片刻,旋即又运起功法,这是要给水仙花儿消除魔气。

彻底清除水仙花儿身上遗留的魔气,又花了大半个时辰。至于水缸里那鲤鱼精的伤势,现今已然康复良好,林遥今夜自然是无需像往日那样再为她消耗真元。

功德圆满,林遥也难免有些疲乏,便安心的躺倒睡下。

接下来的日子,林遥白天悠闲的翻阅《诗经》,夜晚独自的修liàn

“顺逆真元诀”两个时辰,然后安逸的睡到太阳晒屁股。

这些日子里,《诗经》又被林遥翻阅了一遍又一遍,当然经典是可以反复的欣赏,懂得品味自然不会觉得腻。只是林遥默不作声,就这样陪伴三个鲜活的小妖精呆在房里,时间长了总难免会感觉有些闷。

已经过去十余天,水仙花儿就一直那么呆着,来到此间还没说过话,内心却平静了,自然是无怨无悔。况且从前在洞天里,老头进入漫长冬眠的时候,都有几个月的说不上话,水仙花儿早就习惯这样寂寞如雪的日子,如今便可以当成是重温曾经的感觉,悄悄享shòu

久违的愉悦。

上午,林遥随意看了会儿书,忽然间心有所感,便站起身来放松的远望,窗外晚秋格外苍凉,今天开始刮寒风了。半晌,林遥转头望向水缸,心里暗叹道:看样子,鲤鱼精和小河螺精是真没有要走的意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林遥双手环抱着《诗经》,顿时兴之所至,不禁击节吟咏起来。也是十来天闷头看书,而《诗经》包罗万象的内容,优美质朴的文字每翻阅一遍都能让性情中人心灵触动,甚至于热血燃烧,秦风《蒹葭》篇的柔情与豪气,最能抒发林遥此时此刻的胸怀。

水仙花儿终于又听见少爷的声音,然而却感觉怪怪的,不似以前那般说话,细细地听来倒是非常的悦耳,只是听不懂。仿佛云里雾里的,水仙花儿听得实在摸不着头脑:少爷这是在跟我说话么?

小河螺精听到这个家伙又背起诗来,虽然没有像上次那样嫌烦,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满脸的懵懂之色。

鲤鱼精用心的聆听着,尽管似懂非懂,却是期许已久,此刻蓦然间来临,真的被狠狠感动了。

“那是遥儿在吟诗?”正厅里的林毅端着茶杯,有些讶然。

“不是他,那还会有谁?”右首坐着的方菲微笑接腔,“他成天呆在自己的房里,像个姑娘家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本《诗经》早就被他倒背如流,居然还没有读厌,反而更来劲了。”

“噢?”林毅愣了一下笑道,“遥儿那么爱读书,你还不乐意了。”

“乐意!怎么不乐意?”方菲有点捉狭的望着丈夫回应,“遥儿若参加科举,肯定不止得个秀才,就是金榜题名也并非没有可能。”

“呵呵……”

林毅虽然被说得无言以对,心里却受用的很。

在这晚秋时节,外面刮着寒风,林荫庄上下都很清闲自在。

“念伊,你这个名字是谁取的?”茗香倚着走廊的柱子悠然地问道。

“我爷爷给我取的,因为我出生那天是冬月二十一,因此给我取名叫廿一。”

“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是取自方才少爷吟咏的《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多么美的意境。”

“如果我也识字,那该多好……”

念伊走近茗香也倚着走廊的柱子感慨道。

林遥兴之所至的吟咏,浑然没有顾及声音的穿透力,即便东厢房布置有隔音结界,也使得全庄人都听到了。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苏落正是知慕少艾的年龄,此刻就坐在大门的台阶上,咀嚼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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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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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就这样过去,又到夜晚了。林遥晚饭后回到房间,歇憩会儿坐到床榻上,却没有准bèi

要修liàn

“顺逆真元诀”,而是从怀中掏出那兽皮团。

这是那三怪所谓的记载着“天煞融晶凝丹妙法”的兽皮,林遥当日顺手用来包裹豹怪的“煞丹”,以及豺怪、狼怪的两块“晶核”。林遥将那颗“煞丹”拿在手里,便又将两块“晶核”以兽皮包裹着随手放进怀里。林遥今晚的打算就是要消化这颗煞丹,双掌旋即运起功法。

这颗煞丹和那两块晶核,林遥不将之消化为自己的能量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作用,放着那可是累赘,只好尽早的处理了。

溶解淬炼去芜存精,林遥完成对煞丹的消化,已经是次日拂晓时分。

林遥收起功法眼望蒙蒙亮的天色,到这个时辰是在意料之中,当年用那虎怪的煞丹给水仙花儿祭炼那条绸带耗费了七天工夫,此番消化豹怪的煞丹都不到半天工夫,两者煞丹聚合的能量大小与两者的修为相符,两者修为的差距有多大也很显然。

至于林遥在几个月前,处理那鲶鱼怪的晶核也就只需半个时辰,可见即使都是残次品,晶核相对于煞丹也有着本质的差别,当然也不能等量齐观。

窗外雾气弥漫着,树梢枝头白茫茫的,轻风失去往日的温柔,有些刺骨了。

水仙花儿亭亭玉立的身姿,在如此习习的晨风里,也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

霜降,这是秋季最后的节气,标明着天冷了。

林遥今天夜晚消化狼怪、豺怪的两块晶核,自然要比昨晚消化豹怪的煞丹轻松很多。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便将两块晶核消化掉了。

还没到半夜三更,林遥也准bèi

要休息了,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微眯的双眼忽然间却留意到,此刻书房里有光亮。

如今夜晚冷了,现在也不早了,没想到父亲还在看书。林遥不禁好奇父亲在看什么书,那么的专心致志,顿时封面上的“周易”二字,映入天眼之帘。

书房里的书说多不多,林遥每本都翻阅过,这本《周易》当然也不例外。例外的是,别的书林遥都敢肯定的说已经读懂,惟独这本《周易》,诚然并非一点都读不懂,却不敢说真的读懂了。

恍惚间,林遥发xiàn

父亲聚精会神看书的身影里,灵魂的情形很微妙,命魂的微光、天魂的毫光、甚至地魂的阴影都比平时来得强劲。

林遥静静的观察着,渐渐的发xiàn

这微妙中还有微妙。父亲天魂毫光律动的时候密切关联着左脑筋,左脑筋泛起波光便会传达至心灵;而地魂阴影浮动的时候密切关联着右脑筋,右脑筋泛起波光便会影响至心灵;牵连着七魄的命魂微光倒显得沉稳,但只要稍有动静,心灵自然就会随之微微发亮。

林遥还偶然见到,父亲左脑筋与右脑筋同时的灵光一现,刹那于眉间轮交汇,瞬息直抵心灵深处……

林毅轻轻合上《周易》,起身到书架放好,继而拿过灯笼来点亮,然后吹熄灯盏。四下环顾,随手理了理笔筒里的笔,笔筒是前些天托封黎新买的白瓷,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泛着彩光。

林毅提着灯笼,走出了书房,走向卧房,已经深更半夜了。

黑灯瞎火,林遥仍然呆呆望着书房的那个方向,没有回过神来。

走神了。

心思去到很远很远,想到的事情很多很多,很清晰很深刻也很纷乱。林遥需yào

点时光,静静地捋一捋……

林遥拥有完整的灵魂,已然八个年头了,还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那么雪亮的认识到自己。回想这八年以来,林遥无论是看人间百态还是看世间万象,都比从前所见的要清楚要深刻,自然觉得是修为精进的缘故,如今却发xiàn

灵魂完整才是最基本的原因。

追忆曾经的岁月,林遥从混沌状态到获得灵智,逐渐到更清晰的认知,然而即便是拥有近万年修为的那时,所见到的景象也只是左半边脑海里清晰,右半边脑海压根就没有存zài

感。的确毫无感觉,林遥那时还是先天缺少地魂的虾蟆老妖,浑然注意不到自己的脑海区分为左右两半,一半清澈一半混沌。

如今回首往昔,林遥对于自己万余年来的种种迹象变化,总算彻底的明白了。从成精后,林遥开始长脑筋,因为灵魂先天的缺失,所以只有天魂密切关联的左半边脑髓长筋,长脑筋了自然就比成精前要聪明些,却不能算是脱离蒙昧状态。

真zhèng

的脱离蒙昧状态,那是在开窍之后。何为“开窍”?那就是“心窍的开化”,“心灵”从此萌生,“心灵”的窗户是眼睛,见到的景象自然会变得清晰起来。“心灵”乃命魂衍生,因此万物生灵只有开窍了,才会有主见,才可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仅凭天魂衍生的半边脑筋,尽管能够改变命运,却还难以主导自己的命运。比如人类饲养的灵兽,在进化到一定程度,即便没有成精也会激发脑髓长筋,因而或多或少的拥有些灵智。或许,有的灵兽还异常聪明,但那也是畸态。

万物生灵,没有开窍,又怎么会心智正常。

因此,灵兽即使再怎么聪明,脑子里也就是一根筋,它会听主人的话,却并非出于本心。

灵兽的畸态成长,那是只能刮目相看,所以妖修如果只看灵兽战斗力的提升速度,可能会羡慕嫉妒死,然而再看灵兽心智的提升状况,心里也就平衡了。

灵兽的心智会提升,但总是停留在长脑筋的层面,纵然战斗力堪比结丹的妖修,甚至进化到神兽能够跟凝神还虚境对决,它也不容易开窍。真的是无论本领有多高,不开窍就是不开窍,你能拿它有什么办法呢?当然还是有例外的,只是非常之罕见。

当然,灵兽再怎么长脑筋,也只能长在左脑上。右脑筋,那是只在拥有地魂的人类头颅里,才可能自然的衍生出来,否则那可能就是发生畸变,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人类生来便带有天地之精华,生来便拥有完整之灵魂。所以人类从生下来,就自然的开始长脑筋,正常也是先从左脑开始长,不过也有先从右脑开始长的,先长右脑筋的奇人反常表现为,吃饭时会不自觉的用左手拿筷子。

左脑筋乃天魂衍生,因此人类在心窍尚未开化的孩提时最为天真,也最见天性。因而人类在孩提时最喜水,见到水就莫名其妙的兴奋,这就是龙族的天性,也就是龙的子孙之天性。天底下与龙族喜水的天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猴族厌水的天性,猴族无论是小的还是老的,满身长虱子了却宁愿互相的抓互相的挠,都不爱跳到水里去洗澡,尽管水流就在它的眼皮子底下。

智者乐水,就是人的天性极致,所以聪明伶俐。猴子即便是修liàn

成精,恐怕也难改顽劣愚钝的臭毛病。

其实天性并不难改,甚至会被环境扼杀,所以会有许多旱鸭子。

林遥是蛙族,蛙族的天性与龙族相近,自然亲近,同样喜水。

天魂之性是天性,地魂之性是秉性,命魂之性是本性,当然人类与生俱来就有三魂,多般分不清。

万物生灵虽然以命魂为本,但在心窍尚未开化的情形下,就会受到天魂的支配,人类小时候的表现便是如此。人类在开窍之后,天魂当然还是有支配意识,再增加地魂在暗里的影响,命魂如果难以主宰,那就会有很纠结的心情。

即便是林遥这个命魂如此强悍的家伙,在拥有人类完整的灵魂以来,都难免有许多纠结的时候。命魂为主意识,天魂、地魂为潜意识,这也只是对于林遥这个独一无二的妖孽而言,人类却并非如此。

对于人类而言,天魂、命魂为上意识,地魂为下意识。

这是由于天魂、命魂为阳,上意识是自觉的;而地魂为阴,下意识是不自觉的。也就是说,人类通常的情况都是受天魂、命魂的共同支配,在重yào

关头难以定夺的时候,才会扪心自问。摸后脑勺?那是感到羞涩,地魂下意识的举止。

天魂、地魂控zhì

着大脑,有意无意的左右着命魂,如果心灵相对孱弱,人的性格也就难免优柔寡断。

修身必先正其心,人类的先贤十分清楚。只有心正,大脑为副,天魂、地魂自然相辅于命魂,从而成就彪悍的人生。

幽夜里,林遥摸摸后脑勺,回过神来,不禁莞尔。

又望向窗前,暗忖道:水仙花儿只有命魂,心灵照样会很美,并且极其的聪慧,活得格外单纯,虽然也会有难过,也会有郁闷,却绝对不会有纠结的时候。

只是如此的单纯,身处那么复杂的世间,又该怎样活出超然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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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入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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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遥丝毫没有睡意,于是掏出那张记载着“天煞融晶凝丹妙法”的兽皮,豹怪的煞丹以及豺怪、狼怪的晶核已经被消化,还留着这张兽皮做什么呀?

研究研究这套“天煞融晶凝丹妙法”,探索探索妖怪的煞丹是如何凝结而成?不,林遥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宁愿再多看十遍二十遍三十遍《诗经》,都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半点工夫。而兽皮上记载这套“天煞融晶凝丹妙法”的所谓文字,在林遥眼里,确切地说就是些符号,生动而确切地说就是些弯弯曲曲像茅坑里的虫子般难看的符号。

文字,绝不是什么阿狗阿猫能够创造出来的,穷奇又哪里具备资格?

文字,什么叫文字?林遥虽然对于许慎的《说文解字》将文字的创始之功归于仓颉不以为然,但对于许慎所阐述的“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的准确性,理所当然也不会否认。

许慎的《说文解字》也是难得的辉煌巨著,作为距离伏羲时代近万年后的一介儒生,对远古先辈留下的智慧结晶,理解上有些偏差也在所难免,可不能太过于苛刻。

何谓“文字”,许慎先生已有相当明确的阐述。

何为“文字”,林遥作为从那个时代还活在世间的妖孽,也有些相当妖孽的见解。

林遥曾经混迹人间有两千多年,学人类说话并不觉得有多难,但是学人类的文字却感觉非常难,的的确确是缺少悟性。七千年之后,林遥再次来到人间,再次接触到人类的文字,忽然感觉人类的文字学起来很容易,当然并非人类的文字变得很容易,而是林遥拥有悟性了。

因为林遥在七千年之后,拥有了完整的灵魂,最为关键的是拥有了地魂。由此可见,人类的先辈用灵魂创造出文字,也赋予了文字完整的灵魂。

天魂的认知偏重声音,每个天魂开化的生灵很自然就开始学语言,包括人类最见天性的小时候也是如此,很自然的牙牙学语。呱呱坠地,人类的天魂便已然开化,所以在婴儿时期,对声音就明显的有感受了。

地魂的认知偏重象形,每个人的模样不同,在地魂开化的人类眼里都很好区分。但人类的模样在先天缺失地魂的妖兽之类眼里,要区分起来却并非那么容易,若是碰见陌生的一群人,尽管每个人的长相都不一样,然而在它们看来几乎就辨别不了。相形之下,显而易见,拥有地魂的人类感受象形的敏锐度,对于其它万物生灵而言,那是难以想象的。

命魂的认知注重意义,只要是个开窍的生灵都能心领神会,也就毋庸赘言。

如此摆明,就能大概了解到人类先辈用灵魂创造出的每个文字,必定是有声、有形、有意义。

追本溯源,伏羲大神在洪荒时代开人文先河,创造文字记载诸般事物,将宇宙万事万物用一个“易”字来归结,后继的圣贤仓颉在造字上秉承发扬,自然遵循着伏羲大神造字的原理。

文字契合易理,也就可以解释宇宙间的万事万物。易有三义,曰“变易”、曰“简易”、曰“不易”。契合文字的声音、象形、意义,也契合人的三魂。

三魂自然契合易理的天地人三才,所以“命魂”也就是“人魂”。人魂居中,在天地至变之间,成就不变之势。“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这也正是“文字”的原理,形声相益而万变不离其宗,才能够承载永恒的意义。

先天缺失地魂的凶兽穷奇,哪里懂得易简之道。拥有天魂、命魂,先天缺失地魂的妖兽之类,对于象形没什么概念,对于声音却很敏感。特别是在天魂已然开化,心窍却未能开化的状态下,对于声音尤其的敏感。

因此,人类从古至今在应付妖兽之类的许多方式里,都少不了针对声音敏感性的法术,那就是咒语。而各种妖类,也几乎天生便懂得运用声音的诀窍,这就是独门召唤法。人类也有独门召唤法,古时的人类大巫多般都是乘龙出行,纵横天下时都可见到尚未开窍的龙族成群结队。为此,林遥再次混迹人间这八年里没见到龙的身影,还难免有些奇怪。

林遥在七千年之前,便见识过人类将“咒语”刻在竹片、木片、骨片上制作成“符箓丹书”,在跟妖兽对战时使出来,往往便能够出奇制胜。

近些年以来,林遥也是领悟到万物生灵相对的声音敏感性,因而不仅能够召唤蛙族,还可以操控其它的小动物。

也就那么简单,复杂了反而会弄巧成拙失去效应,无异于对牛弹琴。

即便是对于拥有灵智、甚至已经开窍了的妖兽,让它们理解每年是三百六十五天有余的问题不大,若要让它们真zhèng

理解人类的历书,那就有些难为它们了。比如当今通行天下的《大楚皇历》,兼顾日月轮转呈现大地节气变化,阴阳相济精微奥妙,灵魂残缺的妖兽之类哪能理解得了。

心底通明,所以林遥在面对手里这张兽皮上的所谓文字,从来都不认为它配称为文字,就是仿照人类的符箓丹书,造出来的妖言符号而已。

当然啦,凭穷奇残缺不全的灵魂,也就只能够造出这些灵魂残缺不全的妖言符号,若能够造出真zhèng

的文字,恐怕太阳都会从西边出来。

这些凶残的妖兽,两千多年里攻占人类的宛洲、阖洲、魇洲、逐洲,生活在逐洲、魇洲、阖洲、宛洲的人类连性命都难保,甚至被吃得尸骨无存,可想而知人类在这四洲所创造的文明,必然已经惨遭野蛮的摧毁。几百年前这些妖兽的凶爪,都伸进神洲来了,神洲的人类若非绝地反击,这天下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神洲陆沉,翼洲、霁洲的人类那就都岌岌可危了。假使整个天下沦陷于妖兽,即便不将人类灭绝,人类的灵魂也必将受摧残。完整的灵魂变残缺,是非常容易的,而要想残缺的灵魂变得完整,那可就难了。如果连人类的灵魂都残缺了,这天下还有灵魂完整的物种么?

以妖兽残缺的灵魂,不可能契合人类灵魂完整的文明,无法继承必定就是颠覆。失去人类文明的天下,那还有何存zài

的意义呢?

就凭这些妖言符号,记载功法、记载历史乍看起来可行,然而把目光放长远些来看,其实很不靠谱。妖言符号的记载,根本经不起岁月的冲刷,在岁月长河中会越来越离谱,等到千百年之后,可能连它们祖上是阿狗阿猫都分不清楚。

而人类的文字,无论是历经千年还是万年,都能秉持本质的不变。妖言符号尽管可以传达意思,但是相对人类的文字,那就显得太浮浅了。

妖类先天就缺失秉性,没有地魂也就没那么容易接地气。

妖言符号,承载不起历史的厚重,更承载不起宇宙的浩瀚无垠,徒留惑众罢了。

林遥活得万余年,拥有灵魂的完整,又突pò

了凝神还虚境,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呢?在林遥看来,手里这张兽皮上的妖言符号,犹如茅坑里的虫子。

所以,这张兽皮在林遥眼中,也就与厕纸无异。

东厢房很温馨,林遥小手轻渺渺的一握,兽皮刹那灰飞烟灭。

林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痛痛快快的仰倒在床榻上,便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窗外,晚秋深夜里的风,呼呼地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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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雪雅云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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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冷,九月、十月转眼过去。

水仙花儿俏立在窗前,就这样从深秋被晾到了寒冬。

在这段格外宁静的日子里,水仙花儿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倒是将少爷交待的话,深深的记在心上。已经不再回想往昔,甚至都快忘掉那个糟老头子的模样,现在的水仙花儿眼里便只有少爷了。

这几天,林遥拿在手里翻阅的是《礼记》,仍然那么的用心。

安安静静看书,林遥感觉特别快乐,也过得相当充实。

今天更加的冷了。

清晨,被窝里的林遥听得屋瓦上“嘀嘀呖呖”的声音,从熟睡中醒转过来,发xiàn

下雪了。那是宛若米粒般的霰雪,落在屋瓦上发出跟雨滴不同的清脆声响。林遥懒洋洋起床的时候,屋瓦上已经安静,霰雪骤然的落又骤然的停了,落在屋瓦上如米粒般的霰雪也很快就结成冰了。

傍晚时分,鹅毛般的大雪,忽然间飘落……

夜里大雪纷飞,整整下了一个晚上。

次晨,林荫庄已是银装素裹,雁荡山那是分外妖娆。寒风吹进东厢房,窗前的水仙花儿直打冷颤,尽管将那条绸带恢复成皮叶把自己裹得非常严实,却还是感觉有点受不了。

林遥在暖和的被窝里睁开眼睛,正好瞧见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水仙花儿。真的是楚楚可怜,林遥心下不禁感慨,想到水仙花儿从前一直生活在冬暖夏凉的洞天里,连洞天都没出过几回,也难怪还没适应此时此地的气候。

即便再冷的天,林遥都是开着窗户,有时林遥见爹娘夜晚睡觉将门窗关得严丝合缝,古灵精怪的林遥就会暗地里使坏,偷偷弄开爹娘房间的窗户让风儿吹进来。

因为命魂的颐养最需yào

通风透气,即使是刺骨的寒风,多吹吹也有益身心。林遥望着寒风中的水仙花儿,算算这丫头在窗前的桌上已被晾了两个多月,忽然觉得确实太冷落她了。

“丫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林遥说着起身坐到床沿。

“…”水仙花儿仿佛冻僵了般没有丝毫反应。

“你今天可以说话了。”林遥好整以暇。

“少爷……”水仙花儿两个多月来那是憋着许多的话,然而这一张口结舌之下,想要说的却全都忘了,“我可以说、我该当说什么呢?”

“你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林遥莞尔道。

“名字、好不好?‘丫头’这名字好吖!”水仙花儿哆嗦着,有点语无伦次。

“哎!”林遥叹息这丫头被冷糊涂了。

“丫头不好么?”水仙花儿忽然说得十分顺溜。

“丫头…”林遥一时之间还真难以跟她说清楚这个,便赶紧将那心血来潮的念头抛出来,“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雪雅’,你觉得怎么样?”

“雪雅?”水仙花儿随之轻轻念了声。

“如何?”林遥微微一笑。

“好。”水仙花儿清脆地回答,虽然并不懂得“雪雅”此名怎么个好法,总之是少爷给取的就怎么都好。

“雪雅。”林遥唤道。

“嗯!”水仙花儿开心应道。

“喂!”小河螺精趴在水缸口子上,突然叫了声。

“小河螺,怎么啦?”林遥转身随口而问。

“你也给我和鲤鱼姐姐都取个名字啊?”小河螺精面对林遥的目光顿时怯生生回话,浑然不像方才那样大剌剌。

“少爷,它们两个是谁?”水仙花儿问。

“两只小妖精。”林遥答得云淡风轻。

“你又是谁呀?”小河螺精旋即望向水仙花儿,又变得大剌剌的口气。

“你们都是妖精,都是没有名字的小妖精!”林遥望着小河螺精的神情感到好笑。

“少爷,它们还没有名字,我有名字,叫‘雪雅’。”水仙花儿嫣然说道。林遥望见水仙花儿这副傲娇之色,只能无语了。

“哼!”小河螺精无言以对,灰溜溜的缩进水缸里去了。

林遥站立在床榻上,走到床尾,面向水缸,望了望水缸里的两只小妖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颏儿,寻思着。

霎时,林遥的脑海里浮现画面:绿语湖碧波荡漾,映照着蓝天,鲤鱼精快乐的游弋其间,宛若一抹绚丽的红云……

“云秀,鲤鱼精就叫‘云秀’!”林遥神采飞扬道。

“云秀。”水缸里的鲤鱼精默念着这个名字。

“鲤鱼精,给你取名叫‘云秀’,如何?”林遥顿即在床尾悠悠然的坐下来,扑在水缸口子上落落大方的征询。

“好,谢谢少爷。”鲤鱼精首度在林遥面前开口,倒也礼貌,倒也自然。

“我的名字呢?”小河螺精陡然的又爬上水缸口子,触角基部那双隆起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林遥的大眼睛,大眼睛骨碌碌又瞪着小眼睛,两个家伙顿时就这样近距离的面面相觑。

“你的名字?壳壳、可可。”林遥不紧不慢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敲敲小河螺精背上那个圆锥形的壳,“嗯,‘可可’这名字不错,小河螺的‘河’去掉三点水,寓意不在水里也能行动自如,呵呵……”

“可可。”小河螺精嘴里好生记着,撇开林遥满心欢喜的溜下水缸,“鲤鱼姐姐、鲤鱼姐姐,我也有名字了,叫‘可可’。”

“那我以后就叫你‘可可’了。”鲤鱼精晏然回应道。

“那我以后叫‘鲤鱼姐姐’,就叫‘云秀姐姐’了。”小河螺精真是高兴。

林遥实在没想到,随意的取几个名字,就让三个小妖精如此开心。轻轻的跳下床榻来,林遥伸伸懒腰,舒展舒展腿脚,感觉很惬意。

几缕晨曦,悄悄的从窗户洒进来,融融的暖意油然而生。林遥望向窗外,大雪过后的阳光格外明媚,寒风还在吹,竟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

水仙花儿沐浴在阳光下,那是俏丽之至。紫砂笔筒里,迎风而立的水仙花儿并非形单影只,与之相伴的是那只还没有成精,而不会说话的螃蟹。

林遥站上椅子,眼前这个紫砂笔筒是比海碗大,可是眼前这只螃蟹也比海碗大,所以这只螃蟹呆在这个紫砂笔筒里,显得特别的局促。还好,水仙花儿足够苗条,让这只螃蟹在紫砂笔筒里,可以勉强的容身。

螃蟹长着大大小小有十只脚,窝在紫砂笔筒里那是真委曲,要伸展起来可不容易了,惟有那双望哨般的眼睛,探进探出很便利。

“有了,你的名字就叫‘哨哨’吧!”林遥将螃蟹抓在手里,也给它取了个名字,可见还在兴头上。

“好哇,小螃蟹也有名字了。”水仙花儿欢喜不已。

林遥眼望着腰枝轻颤的水仙花儿,皮叶上浮现出丝丝的琥珀色,有如此明显的妖异状态,那是以她目前的修为,还无法让祭炼过的绸带完全融合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之缘故。

每个成精之物,身上各部分都是特殊的材质,大有妙用。林遥在当年,撷取水仙花儿身上的叶子作为材质,不惜耗费十年的心血淬炼出这条绸带,绝非只是将就那么简单。七百年吸收天地精华的水仙叶,虽然不能炼制成更强的法宝,但是对于这件法宝的本体水仙花儿而言,却没有比长在自己身上的叶子,作为炼制本命法宝更为合适的材质了。

“法宝也要配个好名,‘琥珀仙绫’就是你了!”林遥将手上的螃蟹放回紫砂笔筒里,双手叉腰神气活现,兴致淋漓的说道。

“琥珀仙绫?”水仙花儿愣怔住。

“没错!”林遥得瑟起来,“你的这条绸带就叫‘琥珀仙绫’,怎么样?”

“我这条绸带…”水仙花儿忽然反应过来,旋即欢呼雀跃,“噢、噢、噢,琥珀仙绫、琥珀仙绫,我的法宝也有名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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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沉鱼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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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嗯?”林遥转身,见到那小河螺精可可又爬到水缸口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可可愣头愣脑地问。

“我叫林遥!”

“林遥。”

可可便即叫唤了一声,转眼却又溜下水缸里去了。

面对这个没有礼貌的小河螺精,林遥真是感到有那么点无可奈何,只能摇摇头,独自呵呵了。

林遥不多说什么,由得它们各自欢喜,到这个时辰,当然就要去吃早饭了。等林遥回到东厢房,也不见他说什么,一如往日那般坐在窗前看书,隔音结界内,依然宁静。

太阳逐渐升高,东厢房里的光影逐渐缩小,渐渐地消散在窗外。

“少爷。”水仙花儿雪雅忽而轻声的叫唤道。

“怎么了?”林遥抬首问。

“没有阳光,感觉好冷。”雪雅回应。

“你要照平常那样吸收天地精华,不要想那么多,就不会觉得冷了。”

“哦。”

雪雅旋即依言而行,天地灵气汇聚自然而然激发妖丹的热量,片刻间果真就感觉暖和起来。埋首继xù

看书的林遥面带微笑,对于已然结丹的妖修,若是连这点程度的寒冷都没法轻松抵御的话,几百年的岁月那还不白活了。

两天后,从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依然明媚,雪在融化。

“少爷……”

听到这个声音,悠闲看书的林遥抬眼望向雪雅,却发xiàn

这声轻微的呼喊,并非来自她。

恍然之间,林遥自然清楚了这呼声出自谁,转首望向水缸,心头却不免有点好奇。因为鲤鱼精惟有在前天的清晨取名那会,林遥询问到她,才听她回应了林遥那么一句话,平常就只是私底下跟小河螺精嘀嘀咕咕,除此之外都没见她开口过。

“云秀,你有什么事吗?”林遥顿时问。

“我…”鲤鱼精云秀欲言又止。

“你说吧!”

“我想听你……读诗…”

“读诗?”林遥愣怔了一下,不禁莞尔而笑。

“可以吗?”云秀轻柔的声音,沉鱼出听。

“我读《礼记》给你听吧!”林遥轻巧的回应道。近些天来,林遥手上这本《礼记》正看得过瘾,而《诗经》已然放回了书房,却是没那么大热情了。

“好。”云秀分不清《礼记》是什么,只以为是诗的篇名。

“那好,我现在就读读这篇《中庸》给你听。”林遥跳下椅子,手上拿着翻开的《礼记》却并不放在眼前而是负在背后,神气的昂首挺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清朗的读书声,在东厢房里走起。聆听着林遥读书的四个生灵,云秀、雪雅、可可、哨哨那是一个比一个更加的摸不着头脑。读书声还在持续着,《中庸》篇有三千五百余言,相对于短则几十字、长则几百字的诗篇,可算是很长了。

云秀原本想听《诗经》,林遥给她读手头上这部《礼记》的《中庸》篇,倒也并非随便的敷衍了事。因为在这篇《中庸》里,出现的“诗云”“诗曰”比“子曰”还多,那是包含着不少《诗经》的内容,更不乏关于这些诗句的高见妙解。

林遥整篇《中庸》读下来,整整一刻钟过去,而三个小妖精沉浸于绕梁之声,全都是云里雾里了。三个小妖精显然难以明白,毕竟灵魂不完整,更何况是初次听闻如此至理,即便是十分聪慧之人,只这么听一遍,能够理解的内容,恐怕也有限。

林遥的读书声歇止了,东厢房寂静了。在寂静之中,林遥却听到水缸里,有个微妙的声音嘀嘀咕咕,那是鲤鱼精发出。

“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

细听之下,原来鲤鱼精云秀在默默记诵着,林遥不禁微微笑了。孔夫子曰过:“有教无类。”云秀虽然是妖精,但瞧她这用心记诵的态度,不正是孔夫子在《中庸》里所曰“好学近乎知”的真实写照么?

水缸里的云秀嘀咕完这末尾几句,毫不懈怠地从头嘀咕起。林遥背负着双手,悠然地望着窗外,静静聆听着。一遍下来,林遥听她独自默念正确的内容,不过三成而已。

忽而,云秀又从头嘀咕起,林遥也静听下来,她这一遍默念正确的内容,更为减少了。

云秀再次从头嘀咕起,林遥听得她默念正确的内容,只有两成左右了。

云秀冒了冒泡,再再次从头嘀咕起……

林遥并不为之捉急,却是心有戚戚焉,想到自己曾经如鲤鱼精这般年岁时,混迹人间迷茫的孜孜以求,还真有点怀念。

俗语有云:“工夫不负有心人。”云秀孜孜不倦,如此努力的下工夫,上天照样也不负有心之妖,硬是让她记住近二成内容。

半天一夜,悄然过去,又是阳光灿烂的上午。

“少爷……”

云秀轻柔地叫唤道。

林遥在窗前的椅子上回首,向水缸望去。

“什么事?说吧!”

“你能再读读那篇《中庸》么?”

“能。”林遥利落答yīng

,跳下椅子、豪爽的踱起步子,“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转眼又是六天过去,林遥手上的《中庸》篇,已是每天一遍的一连七天,那就是读了七遍。云秀通过七天来的不懈努力,倒也将整篇《中庸》给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这天傍晚,林遥却还听到水缸里,云秀在那嘀咕。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水缸里冒着泡泡,云秀细细咀嚼着此段内容,像似捉摸不透,又像似有所悟。林遥心底不禁感慨:真是难得,也真是难为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云秀每天上午这个时候,就自然而然的要听书。林遥不再给她读《礼记》了,而是给她读起相对浅显又隽永的《论语》来。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林遥除了体会到此句的正解外,也有另类的感受,那就是又温故、又知新、又为师,如此一举三得之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乐在其中,快然自足,时光总是不知不觉间流逝,年关越来越近了。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天已是腊月十九,林遥在恍惚间感觉有股熟悉的能量,已然接近荫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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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姑姑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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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姑姑驾临了。

林遥心灵一跳,眨眼间望了望水缸里的云秀以及可可,又望了望窗前的雪雅,随手将《论语》扔到床榻上。

“你好好呆在这儿!”林遥郑重叮嘱紫砂笔筒里的雪雅,旋即来到水缸前,“你们立kè

缩小身形,到我衣襟上来。”

“林遥,要我和云秀姐姐到你衣襟上做什么?”可可霎时问道。在如此情急之下,林遥哪会跟它解释,跳上水缸口子伸手便抓住它的尖壳,强行将之放到衣襟里。

“林遥,你抓我干什么?”可可呼喊道。

“再废话,我就把你捏碎了!”林遥瞪着眼下的小河螺精沉声回应,继而望向水缸里,“云秀快上来。”

鲤鱼精云秀自然也很疑惑,但见林遥这般紧张的神色,略微犹豫之下便即缩小身形,从水缸里一跃而起。林遥迅疾将之兜住,转眼跳下水缸,瞬息开门而出。

悄无声息穿过走廊,林遥那是毫不迟延的溜出庄,间隙瞥见姑姑正迷惑的站在聆然山上,那只鹫儿傲立于旁。

幸好姑姑还有捉摸不透的时候。如此想着,林遥登时稍稍放松,在果树林间遮遮掩掩的穿行,却更加的小心翼翼。

“少爷,你这是带我们去哪?”云秀按捺不住,开口而问。

“带你们到绿语湖去!”林遥压着嗓子回应道。

“绿语湖?”

“你们到绿语湖后,就赶紧躲进阴溪里去,千万要小心。”

“为什么呢?”

“我姑姑来了,她是神殿的司命。”

“啊。”

云秀心底自然也就明白了。

林遥穿过了果树林,又钻进了竹林,片刻间跨入了红薯地里,很快便来到了绿语湖畔。

没人注意到,林遥悄悄眯眯的已将云秀、可可抖落下水。

两只小妖精沉向湖底……

林遥毫不停留便离开绿语湖畔……

走回到红薯地里,林遥顿时在藤蔓间猫着不动,因为瞥见姑姑正乘鹫儿飞离聆然山,生怕此刻就被她关切到,那可委实难以应付了。

端木琪乘鹫儿行色匆匆,飞临宅院上空,直接从天井降落到林荫庄内。

“琪儿。”偏厅里悠闲自在的林毅、方菲夫妇见之。

“林毅哥哥、菲儿姐姐你们都在就好,遥儿呢?”端木琪听得屋里两人的诧然声,刚踏到地面便急切问道。方菲、林毅从偏厅快步走出来迎接。

“遥儿……应该呆在房里吧!”方菲被如此遽然的一问,也有点弄不清状况,“茗香,你到小少爷房里看看,叫他出来见人。”

“二小姐,方才我见小少爷从大门溜出去了。”茗香说道。

“溜出去了?莫非他还要躲着姑姑。”方菲黛眉微蹙。

“小少爷溜出去后,过了一会儿,端木司命才到来的。”茗香进而言之。

“人没什么事就好。”端木琪长松了一口气,“菲儿姐姐,那个湖、那座山是怎么回事?”

“噢!我怎么把这件怪事一时给忘了。”方菲恍然过来,“绿语湖、聆然山的情况说来真是奇怪,琪儿,进屋坐吧!我再跟你说……”

而此刻,在红薯地里猫着偷听的林遥也恍然想起,一时捉急将两只小妖精送到绿语湖,居然忘了把东厢房的“隔音结界”清除,有些不妙啊……

林遥顿即拔腿奔跑起来,直接抄近路,火速赶着回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姑姑来到林荫庄,那么东厢房有“隔音结界”的存zài

,其效果就像欲盖弥彰,会适得其反。机不可失,林遥趁着爹娘在跟姑姑说事情的这当儿,悄悄眯眯利索的溜回东厢房,挥手间便将“隔音结界”给清除了。

刚刚,林遥确实非常的紧张,还好没有方寸大乱。也是前几个月,林遥天天保持高度的防范意识,心里时刻准bèi

着应付姑姑的突然降临,却一直没见她的人影出现。近来林遥享shòu

读书之乐,又见腊月都已过去大半,以为姑姑今年是不会再来了。

没料到年关将近,姑姑会在腊月十九这天忽然大驾光临。

如此势态,使得林遥放松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真是不由得捉急万分哪!

现在,林遥面对姑姑已然到来的事实,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目光落向水缸,本想要将云秀以及可可留下的妖气清理干净,然而令林遥奇怪的是,居然没有感应到水缸里存zài

妖气。

林遥走过去,定神仔细的察看这个水缸,确实不见两只小妖精有一丝的气息留下来,竟然毫无痕迹。怎么可能?林遥不禁感到迷惑了,两只小妖精离开这水缸才多长时间,气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自然的消散干净,除非是有意抹掉。

可若是有意的抹掉,就凭云秀与可可目前的修为,要想如此的不留丝毫痕迹,却哪里能够办到?林遥都不由得怀疑:莫非是我将之抹掉的,却在忽然间忘了?

林遥摸摸后脑勺,念头里闪烁着,现今自己的记性那么好又怎么会忘了。

别管它们了,林遥望向窗前的水仙花儿。

让雪雅留在窗前的桌上,是林遥特意的决定,试试姑姑见到如此漂亮的小妖精,会作何反应。没办法,林遥知dào

这个决定有风险,却很期待。

忽而,林遥察觉到姑姑与爹娘的谈话已然结束,三人正走出偏厅。

姑姑这时肯定要到东厢房来。

林遥怀着期待的心情,却又有些忐忑。

然而,出乎林遥的意料,旋即感应到的是姑姑骑上鹫儿,顷刻离开了。

林遥以天眼望过去,只见姑姑乘着鹫儿再次降落到聆然山上,仔细的勘察起来。

眼见姑姑这般执着于弄明白聆然山、绿语湖存zài

的来龙去脉,林遥不禁莞尔而笑,顿感胸怀大畅,真的是巧夺天工其乐无穷,游刃余地其乐无穷,不输于人其乐无穷,与娘亲、与姑姑斗斗智更是其乐无穷。

与姑姑、与娘亲当然不可以斗力,那样就太欺负人了。

林遥望见,姑姑微眯双眼盘坐于聆然山顶,知dào

她这是要运行“预思法诀”,看来验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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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疑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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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林遥拔山开湖看似粗心随意,实则思维缜密,诡谲巧妙到极点。林遥很自信,就是任凭姑姑怎么运用“预思法诀”来推测,也未必能够破解此迷局。

天眼收回来,林遥轻舒眉头,环顾左右,目光落在窗前紫砂笔筒里雪雅旁边的哨哨身上。顿时,林遥脑子里的念头一闪,当即走过去抓起这只螃蟹,将之放进了水缸。

林遥站立在水缸前,稍加琢磨之下,觉得还应该去捡个跟可可差不多模样的河螺来,放到里面作掩饰。

于是,林遥转身迈步走出东厢房,准bèi

到那条荫沟边上,去遛个弯儿。

聆然山顶,端木琪运行“预思法诀”的推测出现状态,眉宇间陡然的紧皱起来,脸现痛苦之色。脑海里灰蒙蒙的电闪雷鸣、黑乎乎的狂风暴雨,使得端木琪头胀欲裂,神经几近崩溃,心灵更是难受之极。

如此状态下,端木琪只得立即收功,而脑子里已然宛若浆糊了。

端木琪盘坐着,就这样静静歇息了良久,才缓缓睁开双眼,深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难道真的是天工开物?端木琪越发的疑惑,这绿语湖、聆然山确如菲儿姐姐所讲述,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过后,莫明其妙的就出现在此地了。

然而,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分别半年,端木琪怎么也不会意料到,林家竟发生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前乍然见之,端木琪惊诧之余心下也有着初步的判断,认为如此情景形成的背后,必定是高人手法。至于此高人,端木琪自然而然就想到,大半年前碰过一面的那位武夷宗的洛明非,他为讨好遥儿可谓处心积虑,鼓捣出这座山、这个湖来尽管有点小题大做,倒也是不难理解。

可是,端木琪以“预思法诀”的推测,却没能核实自己的判断。而那夜的雷雨交加,反倒使此事变得疑点重重,眉目不清了。

想想,端木琪都觉得头疼不已。

端木琪揉捻太阳穴,蓦然间感应到,此山底下还存zài

着阴灵。

一时大意,居然把赵家这些鬼给疏忽了,端木琪暗叹。也是此地景象发生大变样,原先在这里的坳处已然不见,而端木琪的全副心神都考lǜ

着人,确实没顾及赵家一窟鬼。

“赵添祥!”端木琪召唤,飞身落到山脚下。

“参见端木司命!”旋即见到赵添祥的魂影出现。

“这山、还有这湖,究竟是怎么回事呀?”端木琪直言询问。

“呃……”

“请据实相告……”

“这山、这湖是怎么回事?”赵添祥沉吟回想着,说实在的,“我也稀里糊涂的弄不清楚。”

“那,你总有些清楚的情况吧?”端木琪有些心焦。

“在大半年前,三月中旬的一个深夜里,骤然的刮狂风、下暴雨,又是电闪雷鸣,我们这些鬼便都躲进地窟也没敢出来。”赵添祥随即述说道,“我们在地窟里,听着外面狂风呼啸、暴雨滂沱,又听见阵阵天雷轰击着大地,被吓得是战战兢兢,浑浑噩噩熬到雷雨停止后,我们出来就发xiàn

眼前的景象变成这湖、这山的样子了。”

“咄咄怪事、咄咄怪事。”端木琪听完喃喃道。

“端木司命,我清楚的情况就是这样,也觉得太奇怪了。”赵添祥说得有那么点不尽,却并非不实。凡事只要涉及小爷,明智的赵添祥在端木司命面前向来都会略过不提,除此之外那便是知无不言,乐于如实交待。

“行了,你回去吧!”端木琪丢下一句话,旋即飞身一跃,又上了聆然山顶。

端木琪望着眼下这山、这湖,觉得离真相很近,却又茫然无头绪。悄立片刻,端木琪乘鹫儿往东北方向飞去。

少顷,来到一座小山丘顶空,鹫儿盘旋回翔,端木琪眺望半晌,又哪有洛明非的人影?此行,端木琪冒昧来到洛明非盘桓的山头,当然是为寻求答案。

虽然满腹疑团,端木琪却仍旧认为如此怪诞之事的背后,武夷宗的这位洛明非最有可能是暗中操纵者。因为以洛明非金丹境后期的修为,具备如此鬼斧神工的本领,而赵家那些鬼尽管就窝在当地,却全都没那个能耐。

况且洛明非有理由这样做!以端木琪在大半年前那次跟洛明非接触的印象看,也只有这样不大正经的前辈高人,行事才会如此荒唐。

“洛道长,端木琪求见——”

端木琪发xiàn

半山腰的洞府,诚然还是没见到人影,也没感应到气息,却不能断定这洛明非在不在这洞府里。毕竟修为相差那么多,端木琪此番又是冒昧前来,无论洛明非是否在,客客气气的总没错。

等待良久,没有回应,端木琪让鹫儿降落下去。

半山腰,端木琪站在洞府外张望,没见着里面有人影,倒是见着里面有蜘蛛网了。很显然,洛明非没在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

洞府里也就是一些零碎错落的蜘蛛网、一堆没有丝毫热气散发的火灰、还有一堆被砍得乱七八糟的破木头,端木琪站在外面便可以一览无余,自然没必要走进去一探究竟。

端木琪转而上到小山丘之顶,此处也有遥儿跟那位洛明非道长呆过的痕迹。显然也是时过境迁,端木琪原以为武夷宗的这位洛明非道长定然还在这里,来这里便可能获得答案,却没想到已是空山寂寂杳然其远。

这位洛明非道长为什么就离开了呢?端木琪不由得琢磨,他那么苦心孤诣的要收遥儿为徒,怎会轻易的放手?

当初,端木琪没能把遥儿带去巫山,便料想这位洛明非道长铁定会留守此地、必定会抓住如此好时机、肯定会继xù

传授武夷宗的功法给遥儿,争取将之收于门下。

如今看来,事情的发展竟然并非如此这般,形态全都乱了。

形态看似乱,实则却是浑然天成,一切宛若梦幻。

重重迷离扑朔的景象,将端木琪困顿在小山头,看不透、摸不清、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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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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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琪静静地伫立于小山头,了望着冬日里深沉的碧空,忽而想起武夷宗在半年前曾遭到七星教的进攻,此役武夷宗是损伤惨重,就连彭抗真人都在过后不久仙逝……

这位洛明非道长离开此地,当是因此变故了!端木琪不禁轻轻叹息。

此刻已经是晌午,林荫庄的正厅里准bèi

着宴席。

东厢房,林遥已经从荫沟捡回个河螺,放进水缸里了。这个河螺估摸着是荫沟里能找到的最大号了,当然不可能有小河螺精可可的块头那么大,相比可可缩成最小之时还要小上几分,模样儿倒是差不多。

妥妥帖帖了,林遥以天眼睇睇东北方向,见姑姑还在那个小山丘上,不禁微笑的摇摇头。林遥是真没曾料想过,此迷局会让姑姑怀疑洛明非那个大骗子。不过仔细的想一下,也就是武夷宗的这位洛明非道长,最有可能引起姑姑的怀疑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呆在窗前的雪雅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遥抬眼相望,见雪雅满是迷惑的神色,此时此刻又如何跟她解释呢?而若不跟她解释几句,以这丫头的好奇心保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开口问……

若跟这丫头解释,却并非像跟鲤鱼精云秀、甚至于小河螺精可可,那样三言两语就能够说通透的,毕竟雪雅从与世隔绝的虾蟆洞天里出来,也就只在这东厢房的紫砂笔筒里呆着都没有出去过。

“你是关心那两只小妖精?”林遥问。

“嗯。”雪雅的花冠微动。

“它们没事,我送它们回去了,你就不要多想了。”

“它们,还会回来么?”

“你又没和它们搭上几句话,关心那么多干嘛呢!”林遥颇感无奈地说道。

“我好奇,少爷今天的举动那么怪异…”

“好了,我姑姑已经来了,你可要乖乖的……”

“咕咕、乖乖,什么呀?”

“别说话了。”

林遥察觉姑姑离开了那小山丘,正乘着鹫儿往林荫庄飞来。

雪雅得天地造化那么可爱,姑姑见到她,想来不会为难她吧!林遥有点忧虑,却也怀着希冀,潇洒的走出东厢房,径自来到正厅里。

“遥儿,姑姑来我们这里了。”方菲见到儿子。

“哦!”林遥随口应之。

“已到吃饭的时辰。”方菲继而道,“遥儿,你去聆然山看看,请姑姑回来吃饭。”

“好的。”林遥便即爽快的应声而去。

端木琪此趟往聆然山、又到洛明非盘桓过的那座小山头,查探结束回来,尽管没有获得明确的信息,却不用像先前那样急切的从天井降临。事急从权,事缓从恒,端木琪此番进林荫庄,当然应该走大门。

林荫庄大门前,鹫儿飞到上空,端木琪飘然落下。

“姑姑!”林遥正好跑出来。

“遥儿。”端木琪相望,笑逐颜开。心情终于是放松下来,端木琪阔步走上前去拉住林遥的小手,欣然迈入大门。

林遥任由姑姑拉着,随之很欢快地走着,却又仿佛有那么点腼腆,不多说话了。端木琪在聆然山、绿语湖如此巨大变化的阴影下,即便现在的神经不那么紧绷着,总还是没法放宽心,因而也就这样静静地携手同行。

恍然间,端木琪感应到林遥身上的七个脉轮里,又有真元了。进而,端木琪凝神察探之下,发xiàn

林遥身上不仅七个脉轮里有真元,膻中宫的真元也依然在。

“遥儿,你这半年里在修liàn

‘顺逆真元诀’?”端木琪语气平静如水。

“是呀!洛明非那个大骗子忽然走了,我就每天自己修liàn

姑姑教我的功法了。”林遥简洁回应。

端木琪对于林遥的回应毫无疑心,毕竟这大半年里发生的异常情形端木琪已然有所了解,又察探到林遥体内真元的状况,也算是心里有底。只是并未真zhèng

弄清楚,林遥体内的实jì

状况乃十个能量场里都蓄积着真元,端木琪的察探本领绝不可能像林遥的神通天眼那样一目了然,潜藏在顶轮与眉间轮之间的泥丸宫、以及潜藏在脐轮与生殖轮之间的气海宫,此上下两处丹田也有真元的状况,确实没被发觉。

“那个……大骗子洛明非没在小山头了,他为什么忽然走了?”端木琪随意地问。

“我也不知晓。”林遥答道。

转眼已穿过走廊,正厅里等候的林毅、方菲夫妇见端木琪跟儿子迈步进来,自然很欢喜的招呼入座。

宴席上,方菲询问了一下绿语湖、聆然山的查探情况,端木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便暂且作罢,大家随意地吃着,也随意地聊些轻松的事情。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林遥身上,林遥干过的那些调皮之事便被娘亲抖露,比如跳进绿语湖里摸个螺蛳回来,又将水缸搬到东厢房……

端木琪听得是满脸微笑,早就意料到林遥修习巫法后在家里,父母管束不了难免会愈发的调皮,还好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相比起这些事,林遥在潮州大闹酒楼那样的刁钻任性,端木琪可都领教过了。

端木琪初次出山,在神殿担任司命历练的两年期满,明年将被派往翼洲天阙殿,今后五年将会在翼洲、霁洲执行任务,与神洲可就天各一方了。

对于林遥不肯上巫山,端木琪有抱憾是自然的,但更多的是放心不下之牵挂。趁着这个年底闲暇,端木琪飞来林荫庄探望,看到这里翻天覆地、扑朔迷离的景象,震惊之余,欣慰的是,发xiàn

遥儿又修回巫法了。

既然到林荫庄来了,既然遥儿又修起巫法来,端木琪便有一套术法想传授给他。

饭后茶余,闲聊的也差不多,端木琪带着林遥走出正厅。

嗯?有妖气?端木琪此刻心力恢复,忽而察觉到,目光落向东厢房。

在遥儿的房间?端木琪不禁回眸望了眼身边的林遥,见林遥也抬首望向她,顿时姑侄两人面面相觑。从林遥那满脸无辜的神情里,端木琪只有愈发的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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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英姿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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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琪慢步走向东厢房,同时也放出神识,随之感应到此妖精的修为与自己不相上下,心里揣摩着:莫非是菲儿姐姐方才说起过的那只海碗般大的螃蟹,还是遥儿从绿语湖捡回的那个螺蛳……

来到东厢房门外,端木琪自然提高了警惕,略微犹豫之下,还是轻轻将门推开。

目光落向那妖气散发之物,端木琪登时惊诧住了,真是没想到,此妖精原来是株水仙花。

端木琪缓缓走进东厢房,望着这株俏丽的水仙花精是暗暗称奇不已。因为花类妖精非常难得见到,端木琪长这么大,各种各样的妖精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却还是首次见着花精。

“姑姑,她叫‘雪雅’。”林遥跟上来,索性落落大方的说道。

“噢?她叫‘雪雅’呀!”端木琪微微一笑。

“是我给她取的名字!”林遥满脸孩子气。

“好名字。”端木琪回应。

“姑姑。”林遥搬着椅子放到水缸边,麻利的站上去,“它叫‘哨哨’,它叫……‘小可可’,名字也是我给取的。”

端木琪转首瞧向水缸里,顿时见到一只海碗般大的螃蟹以及一个螺蛳,虽然它们的块头异乎寻常,却都并非妖物。瞧瞧遥儿此刻的神态,端木琪肚子里是啼笑皆非,反应出来的却是哑然无语,而心内不禁感慨万分:也不知遥儿怎的抓到那么大只螃蟹、捡到那么大个螺蛳,居然还采到株结成妖丹的水仙花精。

端木琪发xiàn

是株水仙花精,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其它种类的妖精,大多都很凶恶,善者是少数,甚至有些压根就并非善类的物种。而水仙花能够成精的太稀有,但凡成精却格外纯真、格外良善,本质决定心灵美。

不过,花类虽说本质纯良的居多,却也有极其邪恶的异种,肉食性犹如凶兽般,会吃人。

这种会吃人的花,端木琪也未曾见过,据说只生长于霁洲北部的幕川森林里,明年端木琪要到天阙殿执行任务,或许有机会一睹它的真容。

“姑姑,怎么了?”林遥萌萌地问。

“没什么呀!”端木琪的回答难免有点迟钝。

因为端木琪此刻的心里尽管不那么沉重,却颇不平静。水仙花精的本质无论多么纯良,毕竟还是妖精,并且是结成了妖丹的妖精,而遥儿现在还只是一个才八岁的小孩子,即便资质再逆天修为也不过“开脉境”,叫端木琪如何放心得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是这株结成妖丹的水仙花精没有化成人形,又没见它开口说话,让端木琪一时觉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株水仙花精,究竟是因何缘故,而被遥儿采回到家里?难道是生长在山里天然结成妖丹,却不谙世事……

慎重考lǜ

之下,端木琪决定先不动声色,好好留意这株水仙花精几天,兴许能够觉察出点眉目,到时再行计较会妥当些。

“遥儿,姑姑教你术法吧!”端木琪便即说道。

“好!”林遥回应。

见林遥回应的如此干脆,端木琪行动起来也非常利落,晏然自若转身走出东厢房。林遥快步跟随着姑姑,两人转眼走出宅院。

来到绿语湖畔,端木琪望着眼前的山水相得益彰,心想单纯的看这番景象,倒也是绝妙之致,确实为林荫庄增色不少。

“遥儿,姑姑今天要教你的这套术法名为‘云梦诀’,共分九式。”端木琪爽朗的说道,“姑姑现在施展一遍,看好咯!”

“嗯!”林遥很起劲的点头。

只见端木琪身姿轻盈,起手的动作曼妙之极;陡然间变得激烈,灵气波及的范围生出泥沙,迅疾聚拢形成一股强劲的威势散发;陡然间威风赫赫指影忽忽;陡然间纤纤素手拈动、灵动、气贯长虹生出青花绿叶飘动、飞动形若龙卷风……

望着姑姑变幻莫测的手法身影,林遥是如痴如醉,从未见识到如此美妙的招式,没想到攻击的姿态也可以如此潇洒,法力竟可以发挥得那么灵巧……

端木琪宛若梦幻般收功了。

林遥瞧呆了。

无法感慨,林遥觉得真真是赏心悦目,还觉得姑姑实在太英姿飒爽了。

“遥儿……”

“姑姑,这‘云梦诀’施展完了么?”

“施展完了呀!”端木琪微微笑道,“这‘云梦诀’的九式,分别为:行云流水、泥沙俱下、捕风捉影、飞花拈叶、重峦叠嶂、万象森罗、千仞凌波、翩若惊鸿、虚无缥缈。”

“行云流水、泥沙俱下、捕风捉影、飞花拈叶、重峦叠嶂、万象森罗、千仞凌波、翩若惊鸿、虚无缥缈。”林遥随之,喃喃念叨。

“对!”端木琪颔首,“遥儿,你来施展一遍,看看掌握了多少。”

“嗯。”

林遥清脆应着,旋即依样施展起来。

当然是全凭巫力,只管淋漓尽致的表现,纵使招式达不到姑姑那样的完美,久缺些威灵,能有几分神韵就好。

看一遍,林遥就能够学着施展出几分神韵,在端木琪眼里那可是百分的满yì

了。如此悟性,全天下都找不出几人来。

修习功法资质很关键,修习术法更需yào

的是悟性,术法之于外,功法之于内,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端木琪对于传授林遥功法、术法,还是很审慎的,私心里当然全是爱hù

,“云梦诀”自然是极其高妙的术法,九式里函括的可说是分外精微全面。

对于巫山“望霞峰”的弟子而言,即使是资质和悟性都出类拔萃者,也要起码达到“开脉境”后期,才可能被传授“云梦诀”,端木琪就是其中之一。

在“开脉境”初期起始修习较简单的各项术法,结合功法修liàn

到“开脉境”中期、后期,打下扎实的基础,再修liàn

“云梦诀”方能掌握到些许奥妙。端木琪修liàn

“云梦诀”至今,已有将近五年,运用起来能够发挥出这套法诀的威灵,也顶多不过一成而已。

由于林遥不肯上巫山,端木琪再传授林遥巫术自然就有所顾虑,倒也并非拘泥门户之见,而是让如此年幼的孩子独自修liàn

,需yào

考量可能会出现什么差池,心里也就难免担忧。因为担忧,又没有那么多空闲来一一传授林遥各项基础的巫术,所以端木琪在审慎的考lǜ

下,所教的那肯定是非比寻常。

即便在端木琪眼里,林遥的资质逆天、悟性超群,修liàn

“云梦诀”也绝不会一朝一夕就能够成功。

“姑姑,我施展的对么?”

“有模有样了。”

“姑姑,你再施展一遍给我看看……”

“起手式,行云流水,心法的要点是……”

端木琪从头示范,为林遥详加讲解起来。林遥向来觉得人类博大精深的巫术,一套一套的很奇妙,也很有意义,在那么好的机会面前,自然是乐于虚心学习。

而且林遥觉着,看姑姑施展这套“云梦诀”,真的格外赏心悦目。林遥又哪里晓得,这套“云梦诀”为“望霞峰”首座简微神君、也就是姑姑的师父独创的术法。巫山“望霞峰”有着“神女峰”之称,全都是女弟子,也就是说林遥如今是修liàn

“云梦诀”的、唯一的男儿。

如此特殊的情况,端木琪并没有意识到,因为这不重y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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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翼翼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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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萧萧,林遥却是热血满满,跟着姑姑修liàn

“云梦诀”,晃眼四天过去。

四天里,端木琪都没有听到那水仙花精在东厢房有什么动静,而这套“云梦诀”已然没什么可教的了。在端木琪看来,“云梦诀”对于林遥目前的“开脉境”初期修为,能够掌握的已经差不多、而且掌握的超常好、也超常快,欠缺的只是火候而已。

在关于水仙花精的态度上,端木琪如此不动声色,让林遥有些紧张莫名。每到晚饭后,林遥走进东厢房里都感觉没法轻松起来,生怕懵懂的雪雅会说出什么,从而露馅。

在过去的三个夜晚,林遥当然看得出来,满怀好奇心的雪雅很想开口,只是忍住没有吱声。平稳渡过三天,今日林遥将“云梦诀”该掌握的都掌握了,以为姑姑也应该要回京城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晚饭时娘亲留姑姑在这儿过年,而姑姑居然点头答yīng

下来。回到东厢房的林遥面对着雪雅,感觉有点头大呀!

“少爷,你怎么了?”窗前紫砂笔筒里的雪雅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睏了。”林遥惊诧之下镇定地回答。

“我是说这几天,少爷怎么天天出去那么久,天天那么晚才回来?”雪雅详加询问。

“这几天忙着,早出晚归那是当然的了。”林遥简略回道。

“少爷在忙些什么?那位跟少爷在一起的姑姑是谁?”雪雅又问。

“姑姑就是姑姑,姑姑、爹爹、娘亲是我最亲的亲人。”林遥拿捏好分寸而小心翼翼的应对,因为此刻在东厢房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落入西厢房正凝神谛听的姑姑耳朵里,绝不可马虎大意。

“最亲的亲人?那我呢?”雪雅心直口快的又问道。

“嗯,雪雅也是我最亲的亲人。”

“少爷…”

“好了好了,我要睡觉了,很睏了……”

林遥爬到床榻上,缩进被窝,如此闲话自然要适可而止,否则言多必失,那就不妙了。

雪雅心里尽管还想问,还有许多话想要说,但见少爷已然睡下,也就知趣的闭口不言了。

当此之际,雪雅难免有点点郁闷,不过很快就开心了。只想着少爷方才说的这句话:“雪雅也是我最亲的亲人。”雪雅小小的心灵感到很欢喜,很单纯的愉悦,浑然不会计较少爷先前所说“最亲的亲人”里并未提起她。

而林遥这句:“姑姑就是姑姑,姑姑、爹爹、娘亲是我最亲的亲人。”却让西厢房的端木琪感动不已。端木琪的念头自然没那么简单,就在林遥结束说话睡下后,还以“预思法诀”仔细推测东厢房刚才的情景。

以幽夜朦胧的情景作为参照,端木琪推敲着林遥与雪雅的对话,由此分析出的信息是:这株水仙花精的确不谙世事,相较于八岁的遥儿更为天真烂漫……

从这寥寥数语的对话中,端木琪虽然明显的感觉到这株水仙花精对林遥很是依恋,却也只以为是总角之年的林遥机缘巧合下采到个懵懂的小妖精,天真烂漫的一妖一人耳鬓厮磨相处下来,才有如此奇妙的交情。端木琪又哪里料想的到,总角之年的林遥和这株水仙花其实是一老一小两只妖精,若论交情那可有着七百多年之深厚。

端木琪居然还当真以为急着睏觉的林遥是疲累了,对于那么小的孩子而言,整个白天都在用功修习术法,到这时候也确实该休息了。

尽管端木琪暗中留意四天以来,还是初次听见这株水仙花精开口说话,很希望它跟林遥多些交流互动,这样才能够更清楚的窥测此妖精的底细,但端木琪依然秉持着惯常的冷静。沉住气,端木琪心底有点莫明其妙,也有些意犹未尽。

次日清晨,林遥早早的起床、洗漱,迎接过年时节的日出,精神倍儿棒。

“琪儿,你在林荫庄的这几天,我看遥儿都勤快多了。”方菲和端木琪并肩站立在大门前,望着晨曦下满脸灿烂的儿子。

“是吗?”端木琪微笑着回应。

“他以往不睡到太阳晒屁股,哪舍得起来。”方菲心情爽朗,又不禁戏谑儿子为乐,“每天爬起来就想要吃饭,所以得押着他去洗漱,吃完饭后、丢下碗筷、抹抹嘴巴就又溜进自己的房里,平时都难得见他出门。”

“遥儿成天呆在房里,做什么?”端木琪试探着问。

“还能做什么。就是读书呗!”方菲淡淡笑道,“他养着的那个螺蛳、那只大螃蟹、那株水仙花,又不能陪他说话。”

“如此的爱读书,挺好。”端木琪差点忍俊不禁。

“以前老是在书房呆着,自从他在自己房里养着个螺蛳,便成天呆在自己房里不出门,还闩上房门。起初我以为他是自得其乐的贪玩,有次就硬是让他开了门,问他怎么老是闩着房门,他告sù

我说是闭门读书,我当时哪里相信?”

“菲儿姐姐因此考较过他?”

“是呀!他将床头的《诗经》递上来让我考,我便随意挑选着题目让他背诵,接连出了五十多个题目他都能够应对如流,后来我还考他小雅《采薇》歌咏的是什么?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解释其中涵义,回答得相当有意思,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我模仿给你听听……”

早饭过后,端木琪存心不将林遥带上,独自的走出宅院。

对于姑姑的这点小心眼,林遥那会瞧不明白,即使《云梦诀》已经算是学完,又怎能像平常那样回自己的房里看书,在如今的形势处境下,东厢房可是充满风险之局。

目前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就是在看似最危险的人身边。所以林遥就是耍耍赖皮,也要跟在姑姑屁股后面,总之紧紧的黏着她准没错啦!

端木琪见策略没有奏效,惟有暗自苦笑。静静的信步而行,听着林遥急急巴巴跟随的脚步声,端木琪尽管心里颇为无奈,又哪会怀疑到什么,还认为:身为姑姑的我在遥儿心底,总比那株水仙花精跟他来得亲厚,眼下我在林荫庄作客,遥儿他如此形影不离的陪伴,也是合乎情理之事。

“遥儿,你想学什么?”端木琪不知dào

应该再教他什么术法好,今后五年到海外执行任务就是想教都难有机会,于是问。

“我想学……我想学吹笛子!”林遥愣愣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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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音色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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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琪顿时愣怔住,显然是对林遥所回应的并非巫术,感到有些意wài



半晌之后,端木琪忽然心念一动,随手往腰间的储物袋上一拍,便见一支横笛到了手上。林遥自然早就发xiàn

姑姑一袭劲装的纤腰间,系着三个神奇的袋子,其中两个的样式相同,不同的那个里面放的是鹫儿。

“我吹奏一曲,遥儿若能听出姑姑吹奏的是什么,姑姑便教你吹笛子。”端木琪随意亮亮手上的横笛,笑盈盈地说道。

“我现在还没学笛子,又不知dào

有什么曲子,如何听得出来呢?”林遥乌溜溜的双眼,也睁得大大的表示疑议。

“姑姑知dào

你喜欢读书,听说你近来总是成天呆在自己房里闭门不出的读书……”端木琪那双明眸相望过来,说得yì

味深长,又轻巧自然的问道,“四书五经都已经读过吗?”

“读过。”林遥在如此情形下,哪敢多想。

“《乐记》应该有印象吧!”

“《礼记》中的一篇。”

“那就好,姑姑所要吹奏的曲子,不出四书五经的范畴。”端木琪给出似乎明确的提示,其实很笼统。至于四书五经,先秦时期孔夫子整理有《易》、《诗》、《书》、《礼》、《乐》、《春秋》六经,其中《乐经》于战国年代失传,因此秦皇朝以后只有五经,由于秦武皇扶苏推崇儒学而又使得《论语》以及《孟子》逐渐显赫起来,到大楚皇朝时儒家便将《楚辞》、《论语》、《孟子》、《尔雅》并列,与《周易》、《诗经》、《尚书》、《礼记》、《春秋》合称为四书五经。

“若是我没能听出来呢?”林遥心里有底却仍然谦虚。

“那便是你没有音乐天赋,或则是你并非真zhèng

想学,姑姑当然就不教你吹笛子了!”端木琪回答的相当骄傲。

“那好吧!”林遥有些失落地说着,语气却陡然的转变,“我要是听出来,姑姑可不许骗人哟……”

“骗人是小狗啦!”端木琪很有点无奈。

“嗯。”林遥点头。

寒冬明媚的阳光下,端木琪在绿语湖畔迎风而立,轻按横笛吹奏起来。笛声飘响,林遥闭上双眼用心感受,这首乐曲悠悠,婉转、苍茫、凄苦……忽而音调婉转地变化,苍茫的意境仿佛从春到夏,凄苦的韵律带着热烈气息……忽而音调又婉转地变化,苍茫的意境仿佛从夏到秋,凄苦的韵律透着肃杀……甚至有杀伐之象,音调变得激昂而豪迈,豪迈和悲凉交织,林遥脑海里的印象也清晰了……

笛声仍然在飘响,那缠绵中的眷念,让林遥不禁随着音调轻轻地吟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曲终,寂静了。

端木琪方才听到林遥的吟和之词,此刻也不用问,因为曲子的题目已被解开。就是《诗经》里的《采薇》,端木琪今晨听方菲说起曾经以《采薇》歌咏的是什么考较林遥之事,在听得林遥想学吹笛子后,便一时兴起以《采薇》篇为曲,也来考较林遥一番。

林遥听出是《诗经》里的《采薇》,这当儿想到姑姑先前所问的:“《乐记》应该有印象吧!”忽然明白此提示的意味,因为《乐记》里阐述音乐的合宜,有对《诗经》颂、大雅、小雅、风的解析。如此回想起来,林遥才恍然洞悉《诗经》可阅读、可吟咏、也是可以用乐器来演奏的。

“好了,被你听出来了。”端木琪轻颦浅笑,爽然说道,“姑姑不骗人,现在便开始教你‘气功’。”

“气功?”林遥茫然相望。

“气、指、唇、舌,是笛子的四项基本功法。”

“噢。”

“认真看!”

端木琪说着,上身放松深呼吸,双肩下沉轻按横笛,平稳地吹出一个音,良久良久才停息。

如此示范一遍,然后将横笛递给林遥习练。林遥双手接过横笛,用心地试着吹奏,有模有样的吹响,只是音色飘忽,实在拿不准怎么用气。

“气”对于修真者而言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人类修真者便有“炼气士”之称,更何况林遥作为有着万余年修liàn

历程的老妖。然而林遥吹响笛子的时刻,的确是拿不准如何用气。

人类有成语“触类旁通”,人类也有俗语“隔行如隔山”。

“姑姑…”林遥抬首相望的目光中,流露出虚心求教之色。

“你自己习练习练,找找感觉。”端木琪骄傲、微笑、英姿依然那么的飒爽。

隔行如隔山,端木琪又岂会不知,因此并未奢望林遥学笛子也有修巫那么高的天赋,但也绝非凡人那般起步,只要找准用气的感觉,自然就能触类旁通。

吹奏笛子在控zhì

用气上,相比巫术的运行,微妙性可以说是不遑多让。

一个音,林遥习练了一个上午,终于找准微妙的感觉,达到姑姑对音色要求的“平稳”状态。

晌午后,林遥继xù

习练这一个音,姑姑对音色要求的是,达到“干净”状态。林遥花了七刻钟,吹奏出音色的“干净”状态。

接下来的习练,姑姑对音色要求达到的是“嘹亮”状态,林遥花了五刻钟。

进而姑姑对音色要求达到的是“持久”状态,林遥只花了两刻钟。

因为,林遥以嘹亮、干净、平稳的状态吹奏这一个音色,轻松的一口气便吹奏了近两刻钟头。要不是姑姑的“好了好了”之声将之叫停,恐怕林遥会如此一直吹奏下去,吹到什么时候谁知dào

呢?

“看来你学笛子的天赋,也挺高啊!”端木琪啼笑皆非的赞道。

“我是真zhèng

的想学吹笛子。”林遥昂首回应。

“晓得了。”端木琪不禁暗自感慨这奇葩的侄儿,吹奏出那么大气的音色却也有小心眼,“今天就学到这里了,我们回去吧?”

“天色尚早,我今日初学笛子,想在这里多习练习练。”林遥有板有眼地说着,有形有式的上身放松深呼吸,有模有样的双肩下沉轻按横笛,又平稳、干净、嘹亮、持久的吹响起来。

一个音伴随着时光流逝,两刻钟悄然过去了……

“好了、好了、好了!”端木琪望着林遥那副格外认真的神态,无奈何地叫道。

“姑姑,要学好吹奏笛子,真难呀!”林遥停息下来,满脸无辜地感叹。

“难?”端木琪顿时之间,都不知dào

怎么应对了。

“这一个音,我就差不多练了整整一天,才勉强的找准感觉。”林遥一本正经地说道,“恐怕明天会忘记这种感觉,我得多加熟练熟练。”

“你还要…”

端木琪话未说下去,便听见平稳、干净、嘹亮的笛声又响起来了。

一刻钟悠然过去,两刻钟又过去,三刻钟也快过去了……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林遥平稳、干净、嘹亮地吹奏着,没有停息。

“停!停!”端木琪听着这个音,都感觉有些晕了。黄昏时刻,冬日的霞光闪耀,与碧波相辉映。

“……”林遥持久地吹奏着,四刻钟过去了。绿语湖畔,姑侄二人的身影被落日拉得很长很长,眼前的波光潋滟,随着平稳、干净、嘹亮的笛声单调律动,却格外的精彩绚烂。

“你要吹到天荒地老么?”端木琪实在感到没办法,也感到有点无语。因为在此刻,端木琪的脑海被这一个音色弥漫,竟然想不出一个拉林遥回家的理由。即便很简易的理由,比如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三,送灶君应该早点回家。

“我吹到天黑就可以了。”林遥稍稍停息了一下,痴痴地回应了一句。

夕阳余晖下,端木琪望着林遥那副很起劲、很带感、很过瘾吹奏的神色,只有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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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吐苦吐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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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端木琪期许东厢房里能像昨晚那般有些情况,却未能如愿。那株水仙花精没有开口,端木琪在寂静无声的情形下,还不禁运用“预思法诀”进行窥探,发xiàn

林遥已然进入梦乡。

想来,遥儿白天那么努力的学吹奏笛子,那股劲头都使用光了,回到房里自然是躺下就睡着了。端木琪心里尽管如此的明白,而且是早就明白会这样,却颇有些无可奈何。前些天,端木琪意识到这等情形,传授林遥“云梦诀”就一天比一天随意,然而林遥很认真,始终不懈的用功,结果仅仅四天便教完了。

对于林遥修习巫术的那股用功劲,又让端木琪如何挑剔呢?

况且,端木琪传授林遥的巫法以来,见他一向都很用功,又从何怀疑呢?

今日林遥学起笛子来,也是那么的一股用功劲头,认真到端木琪头疼的地步。笛子是端木琪术业之余的兴趣,既然林遥想学自然也是乐意教他的,只是林遥学得太起劲,令端木琪觉着有那么点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端木琪即使在这样利于思量斟酌的深夜,却也说不上来。再说教林遥笛子,本来端木琪并没有这个念头,纯粹是个意wài

而已。

夜色中,端木琪如此状态,至于明天的打算,有点茫然。

次日,纵然端木琪对笛子的事漫不经心,又哪能影响到林遥的积极性。一吃完早饭,林遥就黏上姑姑嚷着要继xù

学笛子了。

端木琪苦笑,心里存留着“姑姑骗人”的委屈,既然为人师表,信守承诺太重yào

,只好依着林遥来到绿语湖畔。

“姑姑,今天还是习练‘气’功么?”

“不!可以教你‘指’功了,‘指’功配合‘气’功运用,再感觉‘唇舌’的微妙灵动。”

尽管有点茫然,但笛子毕竟是端木琪闲时自娱自乐的爱好,也是能登大雅之堂的一项技艺。所以在这样的场合,端木琪并不缺乏主见,于此进度上应该怎么教下去那是相当果duàn

,很容易投入。

其实不管是传授林遥巫法、巫术,还是教林遥笛子,端木琪都享shòu

到为师的成就感,过程都非常刺激,甚而经常被震惊,至于那点小委屈压根就微不足道,终归是难以忘怀的快乐。

今日教林遥“指”功,当然不像昨天那么单调了。

因为“指”功不只是习练一个音色,端木琪在作“指”导的同时,也给林遥兼或讲解“宫商角徵羽”,算是为他真zhèng

打开音乐的门径。

如此一来,姑侄二人沉浸于音乐,不知不觉五六天过去……

转眼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林荫庄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还有大红的窗花,红红火火的除夕之夜即将来临。

正向西落去的太阳,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仿佛面带微笑,让人感觉越发的红彤彤,格外的喜气洋洋。

“吐苦、吐苦、吐苦……”

然而绿语湖畔,却飘响着那样神异的调调,与节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是林遥在习练着“舌”功,已然“指”尖灵动,嘴唇对着笛孔“吐苦吐苦”半天了。

林遥“吐苦吐苦”的这个时候,静静站立在他身旁的端木琪只有苦笑而无语,因为出言阻止不了他如此的努力,也就随他怎么“吐苦”怎么高兴了。

林遥“舌”头之灵活程度,在端木琪听来已经超越“蜻蜓点水”那般轻松的感觉,于“指”尖弹跳“利落”“均匀”的力度配合下,吹出的音色“干净”到极致,而“快慢”更是收放自如。

枯燥的基本功习练,简简单单的调子,却是生生被吹奏出绝妙的旋律来。所以即使现在面对林遥的过度执着,端木琪还真是没得可说,心底甚至都认为若非如此努力又刻苦的下工夫,就算天分再高恐怕也不会有如此成效吧!

“少爷……”

苏落叫唤了一声。

没见林遥回应,苏落来到绿语湖畔已有半刻钟头,望着少爷吹奏个不停,有点急眼了。

“少爷。”苏落叫唤声加大。

“少爷!”苏落叫唤声再次加大。

“吐苦、吐苦、吐苦、吐苦、吐苦……”

“少爷!少爷!”

苏落放开喉咙的叫喊道。

林遥终于停止了吹奏,转过身来横了苏落一眼。

“叫我什么事?”

“少爷,要放爆竹了。”

“放爆竹是在大门前,你跑到绿语湖畔瞎咋呼什么?没看到我正用心学笛子么……”

“是、是夫人让我来,叫少爷回家吃饭……”

“太阳都没下山,就吃晚饭了?”

“少爷,今天可是过大年呀!”苏落说着,转而又向端木琪行礼道:“夫人也请端木司命带少爷回家,除夕年夜饭已经备好,就等着开席了。”

“好。”端木琪应着,转首望向林遥笑盈盈说道,“今天,可以回去了吧!”

“好吧!”

林遥答允,将手里的笛子插在腰间,这些天来可真是笛不离身。端木琪拉上林遥的小手,苏落自然走在后面,踏着斜阳照射的身影,往宅院而去。

林荫庄大门前,林毅和两名家丁在准bèi

火堆。正走回来的林遥望见那捆竹竿,挣脱姑姑的手掌奔跑过去,扯出两根来放到火堆上,满脸兴奋的守待爆响声。

火堆旁,林毅见此情形,随手拉住儿子站远了些。

“……嘣!”

“……嘣!嘣!嘣!嘣!”

“……嘣!嘣!”

“……嘣!”

爆竹声响,火花四溢,林遥不禁雀跃欢呼,其余人等也都动容。

那两名家丁,继xù

往火堆上添加竹竿。这些竹竿是在三个月前砍好,晒到过年时节已经非常的干燥,放到烈火堆上,就是要呈现这般效果,很燃。

“……嘣!嘣!嘣!”

“……嘣!嘣!”

“……嘣!嘣!嘣!嘣!嘣!嘣!”

“琪儿,进屋吧!”林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即招呼端木琪,手里拉住的儿子还没放。

“好!”端木琪爽朗应道。

“走。”林毅扯起儿子。

“姑姑,竹子真是种神奇之物!”林遥踏着小步,忽然说道。

“如何神奇了?”端木琪随口而问。

“竹子可以用作爆竹燃放,为节日带来喜庆的氛围,也可以用来做成笛子,吹奏出令人陶醉的美妙音乐。”林遥便即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想想还补充道:“竹子更可以用来做成畚箕、簸箕、箩筐、鱼篓、凉席、篮子,那个大骗子洛明非甚至用竹子编织了一只竹马傀儡兽,我喜欢吃竹笋。”

“立春后,很快就有竹笋吃了。”端木琪微微一笑道。

“这孩子,放个爆竹竟然有如此多的感想。”林毅不禁莞尔道。

“呵呵,对于放爆竹和吹笛子,我喜欢吹笛子。”林遥悠然说着,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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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除夕之夜(上篇:灶君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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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除夕之夜(上篇:灶君司命)

方菲走出正厅门口相迎,听见儿子此话只是微笑不语,心下却颇为赞成。儿子喜欢吹笛子,相比喜欢放爆竹,自然会让为娘的她省心很多。

大家进到正厅入席就座,年夜团圆饭的气氛和和乐乐,满桌菜肴的丰盛自不必言。

夕阳逐渐落下,满天的红霞褪去,满屋檐的红灯笼闪亮起来,杯光交错间,夜色也深了。

欢声笑语,酒足饭饱之后。

年年有余,年夜饭如此丰盛当然吃不光,念伊、茗香两个丫鬟将这准bèi

要吃上两年的满桌菜肴端到灶房,收拾好碗筷,沏好芳露茶,红瓜子、红枣子、炒栗子、杏仁、柿饼、花生、年糕陆续摆上桌来。

四方桌下的炭盆火很旺,林毅、方菲坐在主位,端木琪坐在西席,林遥坐在东席,到这个时候方菲也让茗香、念伊两个丫鬟坐下来,念伊、茗香也就并排坐在对面的位置,六人围坐着烤火愈加暖和。熬夜,迎候新年的到来,也就是守岁了。

“琪儿随意吃。”方菲望着桌上的食品微笑招呼着。

“嗯。”端木琪点头便即抓了些瓜子。

“爹、娘,是时候讲故事啦!”林遥发话也伸手抓了些瓜子。

往年守岁,林毅、方菲都是给儿子讲故事,讲着讲着大年之夜就熬过去了。除了第一个大年夜,因为那时的林遥处在襁褓中,林毅、方菲只有逗逗儿子,也很甜美幸福。

林毅听到儿子此言,憨笑的望向妻子,今年守岁有端木琪这位特殊的客人在,若要像往年那般的给儿子讲故事,难免会拘谨。

“遥儿,今年守岁你应该请姑姑讲故事。”方菲悄悄咪咪跟儿子说道。尽管很小声,当然并非真的不让旁人听见,六人围在一张桌子坐着那是谁都听见了,大家一时之间全都微笑着向林遥望过去。

“姑姑,请你讲故事!”林遥顿即很直爽的开口。

“要我讲故事呀!讲个什么故事好呢?”端木琪虽然没有准bèi

但也没有推却。

“什么故事都好。”林遥一副就是爱听的样子。

“那……今夜是大年除夕,姑姑就给你讲这个‘除夕’的故事。”端木琪不失爽快的说道。

“嗯、嗯。”林遥嘴里嗑着瓜子连连点头。

“相传在炎帝神农时代,有只头上长四角、身躯庞大、凶猛异常的怪兽‘夕’,经常出没人间为祸作祟,在地方上考察民情的灶君司命,跟它相斗无数回合,始终不能将之除掉。”端木琪讲了个起首,稍稍停顿了一下。

“这位灶君司命,本领有姑姑高强么?”林遥就在这当儿问了一句。

“比姑姑要高强吧!”端木琪淡淡笑着回应。

“那怪兽‘夕’,还真是很厉害了。”林遥悠悠说道。

“那确实,灶君司命无法除掉‘夕’,于是决定上禀天廷,请求强援。腊月二十三,灶君司命乘着灶马匆匆忙忙的来到天廷,正要去朝见炎帝神农,忽然跑出个小孩拦在她面前,欣悦的叫唤道:‘灶君奶奶、灶君奶奶,我可盼到你来了,我又有故事听了!’灶君司命此番身有要事,民间的情况十分迫切紧急,顿时便傻眼了。”端木琪与林遥的目光相对,继而晏然自若道,“这个小孩的名字叫作‘年’,是神农炎帝的小儿子,正好也是八岁跟遥儿现在一样大,还一样的爱听故事。”

“接下来呢?”林遥流露出自在的笑容。

“恍惚间,灶君司命回过神来,心急火燎地说道:‘年,我有要紧之事求见陛下。’然而小年仍是拦住灶君司命不放,说道:‘何事如此的焦急,说给我听听。’灶君司命夺路几次都没能摆脱小年,无可奈何也就只好将‘夕’为害民间之事,简略的跟他说了。小年听后却说道:‘区区一只怪兽,何须惊扰父王。’灶君司命便问道:‘谁人可除夕?我即刻去请他相助。’小年拍拍自己的胸堂回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灶君司命登时愣怔地望着小年,哪里敢当真,甚至觉得被黄口孺子耽搁消遣,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姑姑,灶君司命小看人。”

“不能这么说,灶君司命知dào

小年很聪明,也知dào

他很有些本领,只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让他去冒险。”

“为什么呢?”

“比如,爹娘和姑姑都知dào

你有本领,却不会让你去冒险。”端木琪悉心的回答道,“因为姑姑和你爹娘都是大人,而你是小孩子。”

“好吧!”林遥望眼爹娘,又眼望姑姑,“后来呢?灶君司命不可以让小年去冒险,小年怎么办?”

“小年见灶君司命不置可否的愣在当场,于是相问道:‘灶君奶奶,那只怪兽的本领比你高强多少?’灶君司命听小年如此问,当即回应:‘我虽然无法除掉它,却不见得它的本领就比我高强了。’小年接着说道:‘那这样,我们比试一下本领如何?若我输了,就让你去见我父王;若你输了,就带我去除掉那只夕。’灶君司命哑然的无言以对,小年又说道:‘灶君奶奶不出声反对,那就是同意跟我比试一下本领了。’灶君司命愣愣的真是说不出话来。”

“灶君司命说不出话来,我知dào

是因何缘故。”

“噢?说说看。”

“腊月二十三那天,我见周妈用麦芽糖黏住灶君司命的嘴巴了。”

大家实在没有料想到,林遥斗然的会来这么一句,全都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周妈用麦芽糖黏住灶神画像的嘴巴可能确有其事,因为腊月二十三送灶君那天很多地方的人都有此习俗,然而林遥此时此刻抖出来,却也太插科打诨了。

灶君司命面对小年的挑zhàn

说不出话来,那是令她感到实在很为难。若跟小年比试本领,赢了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可不怎么光彩,输了会更丢脸。

“姑姑,灶君司命说不出话来,之后怎么样了?”

“小年的红绫已出手,婉若游龙般,径向灶君司命袭击过来。灶君司命在如此局势之下,那是迫于无奈的接招了,可是并没有接着,小年的红绫倏忽之间,翩若惊鸿般的灵动缠绕,转眼竟然将灶君司命捆缚住。灶君司命连连挣扎,却渐渐地难以动弹。”

“小年好厉害!”

“灶君司命动弹不得了,败在八岁的小孩子手底下,还败得那么迅速,顿时羞得涨红了脸,更无话可说。瞿然间,红绫松开回到小年手上,只听他说道:‘灶君奶奶,你已输了,可不许反悔哟!’受到此番捉弄的灶君司命有些气急败坏,就在这当儿却见小年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央求道:‘灶君奶奶带我去除夕吧!灶君奶奶,你就答yīng

吧!你就答yīng

吧!你就答yīng

吧!’灶君司命瞅着小年的神态,真是令她啼笑皆非。”

“灶君司命,终于肯带小年去除夕了?”

“是呀!灶君司命霎时心软了,气也就消了,实在拗不过他,只得答yīng

:‘好、好,带你去除夕。’小年见灶君司命答yīng

了,旋即很高兴地丢下一句:‘我拿上几样法宝就来。’灶君司命望着小年奔跑的背影,不禁露出赞赏的笑容。”

“小年手上有法宝红绫,见灶君司命答yīng

带他去除夕后却不忘再拿上几样法宝,可见他对除夕的慎重,小小年纪自信而不轻敌,因此灶君司命脸上才有赞赏的笑容。”林遥听得非常投入,适时便抒发感想。

“说得不错。”端木琪望着林遥那副认真的模样,也露出赞赏的笑容,继而又补充道:“灶君司命出于无奈答yīng

带小年去除夕,那就不仅仅是当心能否除夕,更当心的是小年的周全,若有闪失灶君司命可担待不起。所以灶君司命眼见小年要多拿几样法宝加持,流露赞赏的笑容也只是稍稍放心而已。”

“难为她了!”林遥慨然而叹。

“哼哼。”端木琪忍俊不禁。林毅、方菲含笑不语。茗香、念伊两个丫鬟瞧着少爷的神态,悄悄捂嘴乐呵。

“姑姑接着说。”

“片刻后小年的身影出现,只见他手里握着火尖枪,急如星火地奔跑到灶君司命跟前道:‘我们起程吧!’灶君司命也觉得除‘夕’刻不容缓,于是二话不说,迅即带着小年乘上灶马,穿云破雾向人间飞去。”

“灶君司命的灶马,是一匹长翅膀的天马么?”

“非也!”

“那是什么马儿?”

“并非马儿。”

“傀儡兽?比洛明非那个大骗子编织的竹马厉害,灶马能飞。”

“也并非傀儡兽,应该是只灵兽吧!”

“鹫儿……”

“对,姑姑的鹫儿,便是灵兽。”

“灶马也是一只大鸟?”

“不是!”

“那是什么?”

“你猜猜。”

“是……”林遥乌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

“想想灶房里会有什么?”端木琪似笑非笑地提示。

“老鼠!”

“不是。”

“蚂蚁?”

“不是。”

“蟑螂?”

“不是。”

“蜘蛛?”

“不是,再想想。”

“蟋蟀?”

“对了,就是蟋蟀,灶马是一只翅膀极硬、块头极大的蛐蛐儿。”

“灶马原来是只蛐蛐儿,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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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除夕之夜(下篇:大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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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遥神采飞扬!瞧着林遥这副兴味盎然的模样,端木琪心想:天真烂漫,遥儿毕竟是个小孩子。

身为小孩子的这些年里,林遥听过不少故事,然而“除夕”这个故事还是首次听到。关于“除夕”的传说,林毅以前是知dào

的却未曾讲给儿子听,因为在林毅的印象中,这个故事很粗枝大叶,哪有书籍里记载的故事精彩。林毅实在没想到,这个“除夕”的故事可以说得那么细致生动,别有风趣。

方菲听着这个“除夕”的故事如此风趣,也感到意wài

,不意wài

的是儿子稀奇古怪的发问,以往给儿子说故事的时候都向来如此,自己经常都答不上来,亏得琪儿能够应付的那么轻巧,致使妙趣横生。

就在此刻,方菲脑海里都浮现出,蛐蛐儿形状的灶马,驮着灶君司命以及小年穿云破雾的情景,感觉神奇之极。

灶马,因是灶君司命的坐骑而成名;灶马,因此又成为活跃在灶房的蟋蟀之诨号。几千年繁衍下来,灶马尽管散失神气威风没能再成为灵宠,但在蟋蟀族群里仍旧显得特殊,相形还可见其块头大、腿脚长的特点,只是过硬的翅膀现今已然完全退化了。

由于形态的差异,“灶马”也就成为这些生存于灶房里没有翅膀的蟋蟀之正式名称。后来,人类有个成语叫“蛛丝马迹”,其中的这个“马”迹,便是指“灶马”爬过留下的痕迹。

“姑姑继xù

说!”

“灶马,驮着灶君司命和小年长空飞行,赶在天黑前来到‘夕’经常出没的那个地方,不多时便见到‘夕’的身影。这时候,正要去人间觅食的‘夕’,陡然遭遇从天而降的灶君司命和小年,稍许错愕之下,竟摆出一副毫不退缩的凶恶架势。”

“那怪兽‘夕’,却哪里知dào

小年的厉害!”

“是呀!瞅见跟它相斗无数次的灶君司命带着一个小孩子前来,那是分外眼红,愈发胆大了。小年此刻在灶马背上仰头望着身躯庞大的‘夕’,登时紧握手中的火尖枪,豪气干云地丢下一句:‘灶君奶奶,且看我收拾它。’纵身跃起,脚踏红绫,手中火尖枪直取那怪兽‘夕’的头颅。那怪兽‘夕’瞧着这小孩子杀将过来,更是不甘示弱,抖擞庞大的身躯,直截了当地向小年顶撞而去。距离瞬间接近,小年手中的火尖枪唰唰唰,那怪兽‘夕’头顶的四角,霎时被削掉三个……”

“好!”林遥兴奋的敲桌子。

“只剩独角的怪兽‘夕’暴跳如雷,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声,越加凶狠的向小年顶撞过去。距离就这么近,小年灵活的一脚蹬在那怪兽‘夕’的鼻梁上,借力倒飞,旋即回手疾刺,火尖枪倏地刺入那怪兽‘夕’的左眼,直痛得它吼不起劲来,只能发出惨叫哀嚎,而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就此一动不动了……”

“夕,就这样被小年刺死了么?”林遥紧张的觉着意犹未尽,按捺不住问。

“小年也以为‘夕’就这样痛快的死翘翘,便提着火尖枪,踏着红绫,转身向灶君司命飞来。灶君司命见此情形,疾呼道:‘年,它是在装死,小心。’就在这当儿那怪兽‘夕’庞大的身躯是猛地翻滚站立,毫不迟延的拔腿夺路狂奔逃窜。方才那一瞬间,灶君司命还真是捉急,生怕装死的怪兽‘夕’暴起会拼命偷袭小年,眼见它暴起只为逃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怪兽‘夕’原本头上长着四角,现在成了独角独眼,总算是识得小年的厉害了。”林遥都有点可怜它了,当然可怜之物必有可恨之处。

“那怪兽‘夕’可是老奸巨滑,小年纵然本领高强很聪明,但毕竟年幼识浅,尚不知晓‘装死’是兽类处于弱势时惯用的伎俩,所以轻易地上当了,所幸有惊无险。幡然憬悟过来的小年见那怪兽‘夕’逃之夭夭,立时踏着红绫火速直追而去,乘着灶马的灶君司命迅即紧随其后。小年脚下的法宝红绫飞行起来要比灶马快得多,也比狂奔的怪兽‘夕’快些,渐渐地追上,只见小年适时将脚下的法宝红绫祭出,红绫刹那向狂奔的怪兽‘夕’捆去,结果……可惜还是让它逃脱了。”

“小年的法宝红绫那么厉害,怎么都让那怪兽‘夕’给逃脱了?”

“那怪兽‘夕’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使得小年的法宝红绫缠绕一圈却没能将之捆缚住,先前小年以火尖枪刺入它的左眼,也只是刺坏它的大眼珠子,都没能伤及它的大脑袋瓜子。”

“后来呢?那怪兽‘夕’逃脱法宝红绫的捆缚,小年就没继xù

追击么?”

“已经是夜幕降临,小年脚踏红绫还要再追的时候,那怪兽‘夕’狂奔进入山林,很快就没影了。况且天黑了,急急忙忙跟上来的灶君司命哪会让小年冲入险境,于是说道:‘年,我昨夜赶了一宿的路到天廷,今日又赶路到现在都没休息,很是困乏了。’小年听得此言,也就打消了冲入山林继xù

追击的念头。”

“灶君司命也很是老奸巨滑呀!”林遥咧开嘴笑着感叹。

“噗哧。”茗香和念伊听着忍俊不禁,喷笑出声。听多了儿子怪腔怪调的林毅、方菲,依然含笑不语,而端木琪微微的有些错愕。

“姑姑,接下来呢?”林遥眼尖嘴快那是利索极了。

“灶君司命了解那怪兽‘夕’的习性,昼伏夜出惯于傍晚行动,在寒冬腊月山林里的食物短缺,它必然还会到人间来。次日傍晚,休息了一整天的小年和灶君司命,乘着灶马飞行在半空中,居高临下搜寻‘夕’的踪迹,果不其然又见到‘夕’的身影。那怪兽‘夕’也发xiàn

长空飞行的灶马,不等灶马背上的小年从天而降,转身便飙飙地逃匿进山林去了。附近村落每天担惊受怕的人们,得知那怪兽‘夕’畏惧脚踏红绫的小年,于是纷纷在自家大门口挂上相似的红布条,夜晚睡觉总算安稳些。接下来的几天,那怪兽‘夕’不仅被小年追得望风而逃,而且是见到红布条就跑,足见其受过创伤后极度害pà

与小年接战,当然也就难有吞吃人畜的机会。”

听到此处,林遥心头不由得想:先天缺失地魂的兽类,对于象形的认知没那么清晰,这些村落的人们尽管办法简单,却也是绝妙之策。

如此绝妙而简单的办法,在民间其实并不鲜见,农田里到处都有兀立着的稻草人,鸟儿分辨不清真假,便不敢下来偷吃谷子。林遥又不禁暗暗感叹:人们,即便是平凡的村民,都比妖兽之类要机灵得多!

天地万物,灵魂完整的也就是人类,这点小聪明,从来都不缺。地魂之妙,易简之道,惟有人类能感受得了。

瞬息之间,林遥察觉到姑姑的目光相望过来,心头自然不存zài

杂念。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九的傍晚,那怪兽‘夕’又被小年追着遁入山林不见踪影,依前几日的情况看,每个傍晚都会出现的怪兽‘夕’只要发觉小年还在追踪它就逃匿躲回山林,那么这天夜里也就不敢出来了。天天这样下去,小年和灶君司命都觉得终究不是个办法,一时没辙的两人就这样乘着灶马,傍随夜色在山林上空盘旋翱翔,俯察下方那片漆黑静谧。夜空寂寥,灶君司命和小年忽然听得有‘嘣’‘嘣’‘嘣’的声响隐约传来,循声望去见到稍远处的一个地方,有火光。然而当时的处境,附近村落的人们在夜晚连灯都不敢点,生怕光亮会将那怪兽‘夕’引来,所以灶君司命觉得眼前的景象异常,自然要过去一探究竟。”

“姑姑,那是有人在放爆竹么?”

“是的。灶君司命和小年飞快的来到火光处,那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一群人,他们正在用竹子烧火取暖,时时发出‘嘣’‘嘣’‘嘣’的爆响声。灶马旋即降落下去,灶君司命带着小年走到那些人面前,直言相询道:‘你们聚在这里烤火,就不怕将那怪兽夕招引过来么?’在这节骨眼上,当时竹林里的那些人,许多都面露惊恐万分之状,甚至引起骚动慌乱。”

“难道那怪兽‘夕’真的被招引过来了?”

“真真的,那是他们见到灶君司命和小年身后的大块头蛐蛐儿。”端木琪俏脸上浮现淡淡的笑颜。

“噢!”林遥点点头,神色飘飘然地说道,“灶马那么大块头的蛐蛐儿,从幽夜里冒出来,也确实怪吓人。”

“有位老者见到灶马,连忙走上前来行礼道:‘敢问尊驾可是灶君司命么?’灶君司命答礼道:‘正是。’老者当即向众人宣告道:‘大家莫慌,这是灶君司命的坐骑灶马,是只灵兽,并非怪兽。’竹林里众人悚惧不安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灶君司命随即问道:‘老人家,你们这里是什么情况?’老者却说道:‘今夜得遇灶君司命,且容我诉诉苦。’灶君司命便道:‘请说。’老者也就回想着诉说起来:‘几个月前,那怪兽夕经常出没我们的村落,即祸害牲口又祸害人,无可奈何之下,我们村落的人只好举家躲到这片竹林里避难。’灶君司命聆听着,环顾着这片竹林轻轻地点头。”

“要躲避那怪兽‘夕’,竹林确实为绝佳的去处,无怪乎灶君司命会点头。”

“何以见得呢?”

“竹林的间隙狭小,可容不下那怪兽‘夕’庞大的身躯,那怪兽‘夕’要是硬闯进去必定阻碍重重,而人却能轻易的钻进钻出。”林遥侃侃而谈很潇洒,“千万别小看竹子虚怀若谷的韧性,足够让那怪兽‘夕’吃苦头的了。”

“遥儿对竹子这种神奇之物确实很有见地!”端木琪微笑地点点头,“只听那位老者继而道:‘傍晚时那怪兽夕还是从村落找到竹林来了,发xiàn

我们躲在竹林里它便猛冲而进,幸好有丛丛的竹子将它卡住,之后它自己折腾个遍体鳞伤。难以得逞之下,那怪兽夕也就退出了竹林,却整夜逗留在竹林边缘,直到天亮才肯离去。我们估摸它次日傍晚又会跑过来,果然次日傍晚它又出现在竹林边上,就这样看伺着我们直到天亮,接下来是天天如此。转眼进入冬季,竹林里的夜晚已然寒气逼人,冷得我们只有伐竹烧火取暖,可就在那天,那怪兽夕不等天亮非常突兀的就离开了,后来我们是天天夜晚在竹林里烧火取暖,也没见它再出现。’灶君司命静静聆听到这时,不禁微微怔住。”

“哈哈!”林遥忽然乐得大笑。

“遥儿,因何发笑?”端木琪投眸过来。

“那怪兽‘夕’的身躯庞大,却胆儿很小,害pà

爆竹声!”林遥欢快地连椅子都扭动了。

“呵呵!”端木琪也乐了。

“姑姑快接着往下说。”

“也就在这当儿听得小年开口道:‘莫非那怪兽夕害pà

爆竹声?’灶君司命回应道:‘显然是的!’老者继而道:‘那怪兽夕即使没再出现,可我们夜晚又哪敢离开竹林,而在竹林里烧火取暖也难以抵消这吹得天寒地冻的北风,真想回到有屋可住的村落,这日子实在难过呀!’灶君司命顿时说道:‘我知dào

大家受苦受难了。’老者殷切地说道:‘我们可是天天巴望着,灶君司命能够早日除掉那怪兽夕,听闻灶君司命到天廷请求强援,不知请来没有?’灶君司命道:‘我身边这位就是请来的强援,他叫年。’老者愣道:‘他……’此时小年又开口道:‘灶君奶奶,我有对付那怪兽夕的办法了。’灶君司命立kè

问:‘是什么好办法?’小年随即说出自己想到的主意,灶君司命认真听着,连连点头赞同。老者见小年乳臭未干,不免觉得灶君司命对待此事有点儿戏。”

“凡夫俗子,就是凡夫俗子!”

“哼哼。灶君司命决定依照小年的办法对付那怪兽‘夕’,于是向老者说道:‘从今往后大家都无须在此竹林里餐风露宿了。’老者难以置信地问:‘我们该怎么办呢?’灶君司命成竹在胸地回复:‘今夜就可以回到村落去,各家在大门口挂上红布条,保你们安稳睡觉。明日白天再来多砍些竹节准bèi

着,到傍晚时于自家大门口燃放,然后在屋里等待好消息。’老者心下尽管有些疑虑,但还是带领着竹林里的众人回村落去了。”

“小年究竟会用什么方式除‘夕’呢?红绫?火尖枪?”林遥托起下巴颏儿咕哝着,却是如何也想不太明白。

“次日腊月三十,灶君司命在‘夕’出没的山林附近各个村落奔走布置,人们也就都忙着砍起竹节来,白天就这样行色匆匆,却又悄然地过去。到傍晚时分,长空中不见灶马飞翔的身影,而各个村落是爆竹齐鸣,只有一处方向很恬静。这处恬静的方向,当然正好也是个村落,家家户户的大门口都没有挂红布条,因为小年就埋伏在这里。”

“妙计!那怪兽‘夕’肯定会从这个村落的方向来。”

“噢?何以见得?”端木琪饶有兴味地相望过去。

“如此明显的圈套谁人看不出来?”林遥不假思索地说道,“人人都能看出来,但那怪兽‘夕’就是会上当,所以妙也就妙在这里。”

“这是怎么个原故呢?”端木琪追问。

“要知dào

。”林遥顿然回答,“那怪兽‘夕’即使再怎么个老奸巨滑,终归还是心智不全,若用计太复杂反而难以见效,妙计就得如此简单明朗。”

端木琪听得此番铿锵论调不禁错愕地望向方菲和林毅,三人一时之间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才八岁的小孩子会有如此洞悉底蕴之见,小小年纪竟然藐视那怪兽‘夕’心智不全,怎能不让人吃惊。

此情此景,林遥发xiàn

自己意气风发的又有些忘形了。

“姑姑快接着说!”

“太阳落山了,夜幕降临了,可是还没见到那怪兽‘夕’出现。爆竹声也停止了,各个村落沉静下来了,人们全都守在屋里等待着,满怀希望地等待着,非常焦虑地等待着,除‘夕’的好消息何时会有呢?”

“那怪兽‘夕’居然没在傍晚出现,好紧张呀!”林遥也很迫不及待。

“呵呵,想想傍晚时各个村落的爆竹齐鸣声,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异常状况,估计那怪兽‘夕’即使躲在山林里也被吓得够呛,你不是说它胆儿很小么?所以缩着不敢出来了。”

“如此看来,若还是傍晚惯常的出现,反倒不符合它胆小的特性了。”

“那确实。”

“今日傍晚它不出现,那就摸不准什么时候出现,就这样眼巴巴等待着,却是有些难熬。”

“遥儿,你说我们正在做什么?”端木琪忽而问道。

“正在?”林遥愣头愣脑地回应,“我们正在听故事呀!姑姑正在讲故事呀!”

“不是这个啦!”端木琪笑靥如花。

“噢!我们正在守岁,熬年守岁。”林遥恍然过来。

“没错!我们正在‘熬’年守岁,今夜全天下的人都在‘熬’年守岁,这也就是当‘年’腊月三十除‘夕’夜晚人们等待着的心情,那样一般‘熬’的心情。”端木琪意味深长地解释。

“姑姑,要‘熬’到什么时候,那怪兽‘夕’才会出现啊?”林遥那副捉急的神情,却呆萌的要命。

“哼哼。”端木琪也是醉了,“将近二更时分,躲藏在山林里的怪兽‘夕’终于悄悄地出动,小心翼翼地往这个恬静的方向走来,但它的身躯那么庞大而沉重使得地面都微微发颤,老远就被灶君司命感应到了,当然也被小年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听见了。七天来被小年追击,没有吃到人畜的怪兽‘夕’多日食不果腹已是饥肠辘辘,临近村落的时候不禁加快了脚步,转眼来到村落前又未发xiàn

红布条,心里正暗自侥幸窃喜,却骤然察觉有个熟悉的小身影,从天而降……”

“这下可被小年逮到了。”

“瞬息间,埋伏于屋顶的小年已踏在那怪兽‘夕’的背上。那怪兽‘夕’登时胆战心惊,没顾及转身就怆惶而逃,狂奔乱窜的撞翻了好几间屋子引起鸡飞狗跳,都毫不停蹄地一溜烟儿远去……”

“此刻小年就在它背上,怎的没出手么?”

“待它跑到空阔处,只听小年哂笑道:‘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迅速祭出一张‘搬山符’,旋即掐诀念动‘搬山符咒’,弹指工夫那怪兽‘夕’的背上浮现出一座小山,而小年就踏在小山之顶上。小年祭出的这张‘搬山符’宝物,乃是用‘千年龙鳞竹’炼制而成,威力可是无法估量,须臾只见那狂奔的怪兽‘夕’已然颤颤巍巍了。”

“原来小年除了红绫、火尖枪,还带着‘搬山符’这样神奇的宝物。”林遥又托起下巴颏儿咕哝着,先前实在没想到。

“小年不停地念动咒语,脚下的小山就在不停地壮大,背负着‘搬山符’的怪兽‘夕’哪里还能跑,逐渐地连步子都迈不开了。小山壮成大山,而那怪兽‘夕’庞大的身躯相形之下却成为小块头,终至承shòu不住这般加重的压力,轰然崩溃了。就这样,‘夕’被小年施法压在大‘山’之下粉身‘碎’骨,再也不能为祸作‘祟’了。”

端木琪停顿下来,故事在此告一段落像似结束却并没有结束,因为除夕的主人公是年,当然还有荣耀的尾声。

此时此刻,仿佛那一切喧嚣、躁动、刺激、震撼、悲壮都只是个过程,到头来总归于宁静。

“大‘山’压‘夕’,也是一个‘岁’字。”林遥幽幽地说道。

“对,也就是熬‘年’守‘岁’的‘岁’,除‘夕’辞旧迎新,旧‘祟’‘碎’去,新‘岁’来。”端木琪悠悠地回应道,“熬年守岁,因为有‘年’才有‘岁’,年岁年岁岁岁年年,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当晚那些守在屋里等待着的人们,得知夕被小年除掉的好消息该有多高兴呀!”

“小年踏在山顶之上如岳峙渊渟,灶君司命已来到山脚下,得知消息的人们拿着火把也都陆陆续续来到山脚下。当时人们仰望着的眼中,山顶之上的那个小小身影,却是多么风骨伟岸,因为他是除夕的大英雄。所以在大英雄飞身落到地面的时候,人们全都热泪盈眶的纷纷拜见,尽管小年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也以‘大’尊称之。所以除夕夜,又称大年夜,也就是大年除夕之夜。”

“怪不得!”林遥目光闪烁,莞尔而笑。

“怪不得什么?”端木琪有点好奇。

*************

关于灶君:

有的地方认为是女性,有的地方认为是男性,而还有的地方认为是女性也是男性,称之为灶公灶母,也就是灶王爷灶王奶奶。我看过的灶神资料,虽然就是那么的众说纷纭,但较早年代的记载仿佛是个貌美的老奶奶,一般经学家又是这么认为,而笔者的家乡灶君也为女性。

关于小年:

有的地方传说年是英雄,却也有的地方传说年是怪兽。年被传说为怪兽,我个人认为应该是以讹传讹,否则的话正月里拜年拜年,那就很难以理解了。我还认为有两个经典的小说角色,是以年为原型的,那就是哪吒和红孩儿,这两个都使用火尖枪的小子,一个是人一个是妖,可能就是年被传说成的两面吧!

关于小年夜:

南方人过小年多般是在腊月二十四,北方人过小年多般是在腊月二十三,还有一些是在腊月二十五,还有的就是腊月二十八或腊月二十九,也就是大年夜的前一天。

史料记载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是因为宋朝官方为精简节日而将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合并到二十三送灶君这天,因此我想北方人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可能是因为官话的缘故,而南方人十里不同音五里不同调,却又相当一致地保持着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之习俗。

当然无论哪一天过小年,那份感情都是一样的,因为血脉相连着我们共同的英雄先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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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除夕之夜(左篇:无念尔祖)

(猫扑中文 ) “怪不得正月初一,人们见面的时候都很欢喜地说拜年拜年。 ( . v o dt . c o m)”林遥回复道,“原来是因此缘故呀!”

“过年、过年,那可真是年年岁岁都普天同庆、岁岁年年都大快人心!”林遥很豪迈地感慨。

“姑姑……”林遥痴痴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林遥傻傻地听着,呆萌的脸蛋上,不禁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今夜听故事的过程中,林遥有些时候兴奋的几乎忘形,而端木琪错愕之余却丝毫未起疑心,也正是因为小年的缘故。因有小年为先例,所以端木琪在面对林遥出格的举止言谈,脑海里存在参照也就不超乎想象。又因此,端木琪之前见识林遥的聪慧异常、悟性极强、资质绝佳,纵然心里被震惊,对于其人的真实却是坚信不疑。

众人也分外的享受安宁。

“除夕的故事已经讲完啦!”端木琪轻快地回应。

“没听够?”

林遥确实还想听,往昔的他身为虾蟆小妖混迹人间,虽然那时的神农氏尚未成名、小年尚未诞生,心底里却有着深深的情怀。听着那个遥远时代的故事,林遥身临其境的感觉很清晰、很炽热、很有点念念不舍。

“姑姑,我还要听故事!”林遥嚷着。

“是!夫人。”茗香应声抿嘴而去。

“好呀!好呀!好呀!”林遥迫不及待呼应。

“姑姑刚刚说要接着给我讲的。”林遥急眼了,“姑姑骗人、姑姑骗人……”

“战神刑天?”

“好。”

这个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太宏大,端木琪又要交待清楚,又打算尽量讲得简洁些,否则的话恐怕讲到明年都讲不完。林遥听故事,稀奇古怪的发问哪会少得了,在关于许多的枝节上,这回端木琪是轻巧的省略掉。即便如此,端木琪所讲的“刑天”故事,都比籍里记载的详实太多,连饱览群的林毅都听得心里惊奇不已,方菲自然也是,茗香、念伊两个丫鬟那更是不在话下。

对于世人而言,尽管刑天舞干戚极其勇猛,也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对于巫山传人而言,那刑天可是一个傲骨铮铮的大英雄,即使脑袋被砍掉依然挺立,以乳为目仍要战斗下去,他的壮烈殒落令祖祖辈辈都耿耿于怀,也令徒徒孙孙们念念不忘。

“姑姑,我还要听大英雄的故事,再讲再讲!”林遥越发来劲,丝毫没有要睏觉的意思。

“我要听。”林遥此刻的模样很儿女情长,也很英雄气短。

“快讲!快讲!”林遥就是要尽兴的节奏。

“嗯!嗯!嗯!”林遥满口应着,忽而又问,“是大英雄的故事么?”

“女娲大神,当然是大英雄了!姑姑要给我讲女娲的故事?”

“好!”

面对林遥脱口而出的反应,端木琪又哪里会想到,眼前这小家伙曾有幸见识女娲大神本尊。

“人首龙身!”林遥回答的干脆利落之极。

“呵呵。”林遥也笑起来,心底当然清楚姑姑所言那是千真万确。

本来自 &#

192.除夕之夜(右篇:身体发肤)

“我们人类没有明确的形象,而那时有些本领高强的妖兽之类所化形体亦如此,也就很容易混淆,肉眼哪里区分得了。遥儿你想想看,面对各种形状,我们的先辈若不用法眼,又是如何识别妖兽与人类的呢?”

“闻!”

“何以知之?”

“许多的书籍都记载着,妖兽乃腥膻之物。”

“不错!人的气息清,妖兽的气息浊,无论如何化形都改变不了。而且它们兽性越重,腥膻之气也就越浓。”

“那妖的气息呢?”林遥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大着胆子问。

“妖……”端木琪顿住,望着林遥想到那株水仙花妖,又想他小小年纪倒是明白妖,并不等同于妖兽。人类常将非人类宽泛地称作妖兽之类,其实妖、魔、怪、兽的差异大了去了。这一时之间,端木琪就是想解释,也难以解释清楚,“妖的气息有点不好说,等你的修为到了自然就能感应出来了。”

“哦。”林遥懂得分寸,也就不追问下去了。

“还是说回那个洪荒时代,一切事物都很紊乱,等到女娲娘娘规划好四海九洲,望眼天下觉得我们人类也应该有个规范的形象。她想呀!我们人类乃天地之精华,就应该拥有天地间最完美的形象!”端木琪讲述到这里,神情很骄傲。

“嗯!”林遥很自豪地点头。

“女娲娘娘为此形象苦心孤诣,参悟天地玄机翻来覆去七十变,终于得到一个完整的人样。然后她抟土精细地造出男、女两个模子,号召天下之人,都要依此化形。伏羲、女娲两人还以身作则,从此进化掉龙的尾巴,足迹遍及天下。”

这当儿,端木琪以为林遥会有稀奇古怪的反应,不料此刻的林遥虽然听得认真,却是满脸的平静。倒是在座的林毅、方菲,以及茗香、念伊全都面露诧然之色。

对于小孩子而言,甚至对于常人而言,听到伏羲、女娲进化掉自己的龙尾巴,也足够惊奇。然而对于生为蛙族的林遥而言,进化掉自己的尾巴,那可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只不过,人类自从伏羲、女娲进化掉尾巴,就再也没有长尾巴,而蛙族至今的每一生,都要经历那么一次进化。

“在伏羲、女娲进化成完整的人形之后,次子出生,取名字为‘典’,也就是‘少典’。遥儿且说说看,‘典’字有何义?”

“经也,标准也……”

“那遥儿再说说看,‘典’字的‘标准’之义从何而来?”

“就是因‘少典’之名!”

“没错!少典是天底下第一个,出生即为人形之人,因而有着模范的标准意义。所以少典的模样,也就是人类的标准形象,很完美,很典型。《说文解字》云:‘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少‘典’如此,后来的小‘年’如此,怪兽‘夕’也如此,因名字而孳生涵义,从而衍化更多的意义。”

林遥从那个时代活到如今,即便没有亲眼见到少典的诞生,也当然相信姑姑所言非虚。伏羲、女娲之前的人类都早已作古,如果还有遗骸存在地下被世人挖掘出来,肯定是人首加各式各样的身形,而绝对不会有人形的身子骨。

其实上万年的遗骸有,医者将各式各样的都称作“龙骨”入药,龙形的很少见,人形的确实没有发现。

“再说妖兽之类化形,向来便喜欢模仿我们人类,女娲娘娘造出的完美形象被模仿自然也在所难免。当然若还那么轻易的被模仿到位,那就不是完美形象了,自从少典诞生后别说我们人类的气息,也别说我们人类身体各部分契合的天地玄机,就是我们的发肤,它们也休想模仿到神韵。遥儿可知道,我们人类独有的发肤,却蕴含着怎样的奥妙?”

“我们的发肤蕴含着奥妙?姑姑,快说来听听!”林遥脑海里有些记忆浮现,却不敢往深处去想。

“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端木琪明眸闪亮。

“那问吧!”

“天是什么颜色?”

“玄。”林遥望向窗外的夜空。

“地又是什么颜色?”端木琪微微颔首接着便问。

“黄。”

“遥儿何以回答的如此之肯定?”

“《千字文》开篇便明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林遥对答如流,实则已经相当的保守。前两个故事,林遥意识到自己听得过于放纵,觉着在姑姑眼皮子底下还是应该要收敛些,所以举出蒙学读本《千字文》为佐证,而没有将“天玄地黄”原本的出处《易经》搬上来。

“很好,遥儿你看看,我们的发肤是何颜色?”端木琪伸展手臂,拨动青丝。

“玄黄……”林遥眼望着姑姑的发肤,又眼望爹娘的发肤,再望眼自己的发肤,不禁慨然赞叹:“经姑姑这么一提醒,我才看清自己的发肤竟能与天地同色,真是妙极了!”

“呵呵。”端木琪笑着点点头,“对!我们人类发肤的颜色,正是天地之本色。”

“天地本色,难怪那些妖兽模仿不来。”林遥有感而发。

这话看似很率性,实则却含蓄不尽底,此刻林遥内心里的感受那是很深很深,然而在目光如炬的姑姑面前,又怎么可能毫无保留地表露呢?

林遥亲身经历过女娲造人的时代,也还记得她跟伏羲大神以全新的形象行走天下,从而威震六合八荒,掀起整个妖界竞相模仿的浪潮。结果模仿出各色各样的发肤,而真正的人类形象在妖界也就成为一个永恒的传说:黑发,那是王者的颜色!

妖兽之类先天缺失地魂,人类的新形象再完美,在它们看来也是很朦胧的美,惟有那苍穹般的发色令它们印象最深刻。在姑姑说出人类发肤奥妙的时候,林遥稍稍想起那些妖兽模仿而成的样子,都觉得非常滑天下之大稽。确实很可笑,但林遥全都放肚子里憋着,又想到那些读过的书籍,心底知晓人类对于各色各样发肤的妖兽,有时懒得去斤斤计较,便通通蔑称为:杂毛!

当然了,像林遥如此有理想的妖修,从来都没将自己归于兽类,跟杂毛也沾不上边。因为属于人类的发肤,尽管模仿不来,却是可以修得。

若非姑姑今夜说起,林遥以往委实没有过那么清晰的认知,即使在九千年前就已修得跟人类同样的发肤,却真没觉晓其中蕴含的奥妙。眼下的林遥自然彻底明了,万物生灵吸收天地精华结成妖丹而达到极致状态,便能够完全祛除身体的杂质,也就可以顺意化形。

只是天底下的万物生灵,成精、开窍的数不清,真正结成妖丹的又有几许呢?天地本色,林遥深深感受到,那是何等的荣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想想我们的祖先真是很伟大。”端木琪也不禁感慨起来,畅舒胸怀而后快,“从洪荒时代到现在经历多少腥风血雨,近万年的岁月里留下英雄足迹,翻天覆地,沧海桑田,我们的本色依然不变。”

“是人,非人,那就很好分辨了。”林遥笑容烂漫很孩子气。

“是啊!在三皇五帝的治极之世,我们人类分布天下,譬如我们华人生活在神洲大地,羽人生活在翼洲大地,纵然间隔着茫茫沧海几万里,也有数千年不相往来,差别异趋的只是衣冠习俗,而永远都是相同的发肤。”端木琪悠悠说着,“当然了,无论是华人羽人还是苗人羌人肃慎人,从生活里都能看到我们人类最根本的传统,那就是敬天敬地敬祖先。”

“敬天、敬地、敬祖先。”林遥切身体会到人类的传统都有根源,意义深远。

“好了,女娲造人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吧!”端木琪风采馨逸潇洒自如。

又是分外的安宁,林遥还有许多想听听的,比如人类身体各部分契合的天地玄机,又蕴藏着怎样的奥妙呢?子时即将过去,林遥也不好再磨缠姑姑了,自己精神抖擞没有睏意,爹娘如此陪伴着定然乏了。

今夜守岁,林毅一直默不作声,却听得相当认真,因为女娲造人、刑天、除夕的故事在端木琪讲来,并非民间传说那样的荒诞离奇,活龙活现确实是更为震撼人心。

此刻听完女娲造人的故事,林毅心灵激荡的同时,不禁想到屈原《天问》里的句子:“女娲有体,孰制匠之?”博学如屈夫子,都没能参透的大题问,然而就在今夜听得答案。

林毅是茅塞顿开,心灵豁然明亮。

夜已深,林遥伸了伸懒腰,是该歇息了,歇息。

196.不食人间烟火

这是什么状况呀?方菲、林毅夫妇俩可真是弄不清,云里雾里的向端木琪望去。而端木琪自己的感觉也雾里云里,对于此妖精还没能了解多少,这样的状况谁会料到呢!不过等惊呆的端木琪缓和下来,心里却差点忍不住想笑了。

雪雅能感觉出,此刻众人皆惊的别扭氛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我娘,你要叫夫人。”

林遥开口为之解围,心里不由得大叹:这丫头,初涉人间,实在实在是太单纯了。

然而雪雅如此单纯的表现,落在端木琪眼里却十分符合林遥对此妖精的讲述,倒是消解了端木琪心里的大片疑虑。当然了,林遥对姑姑讲述水仙花儿的情况并非信口开河,而是自小看着这株水仙成长,看着她成精、开窍、结丹化形到如今,太清楚她的性子了。

“夫人?”

雪雅眼望少爷,又望眼还拉着少爷的女子。

林遥眼看着她犯迷糊,又哪能清楚的给她解释这些称呼,只得视而不见了。方菲更迷糊,瞅瞅眼前这少女和身边的儿子,又向端木琪望过去,企盼有个明白的说法。

“她,名叫雪雅。”端木琪开口说道,“我想,请菲儿姐姐收留雪雅在林荫庄,也好照顾遥儿。”

“噢!”方菲应声,尽管头脑里还处于茫然的状态。情况总算没那么飘忽,以端木琪跟方菲有通家之谊的知交姐妹份量相托,收留眼前这少女,也就是小事一桩。

“雪雅,跟夫人、跟姑姑说谢谢!”林遥适时提点道。

“谢谢姑姑、谢谢夫人。”雪雅口齿伶俐的话语不惊人,听起来悦耳,可甜了。

方菲迟缓的没应声,觉着儿子将此事搅和两下有点不伦不类,自然对眼前这少女的身世越加感到好奇起来,她忽然在此出现,不知端木琪什么时候带她进的林荫庄?方家和端木家可是世交,两边的亲戚大多都相识有印象,眼前这少女那么的俏丽亮眼,却也看着很面生。

见到方菲疑惑的目光又相望过来,端木琪就是想跟她解释,也不知怎么跟她解释才好,毕竟仓促间带这株化形的水仙花精出来见人,如此奇妙的经历连端木琪自己都有恍若梦中之感。

当然端木琪既已决定,又答应帮小家伙林遥安排此事,就算没有清晰具体的办法,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也必会尽心尽力。

“雪雅身世清白,只是常年居于深山无依无靠,所以不怎么通人情世故,让她留在林荫庄照顾遥儿,其实也是让她有个栖庇之所。”端木琪目前对此事的意识,配合林遥圆场还算默契,“我今后五年不在神洲,雪雅那便劳烦菲儿姐姐费心了。”

“这是哪里话!雪雅留在林荫庄,琪儿你就放心吧!”方菲爽快应承下来,否则都不好意思了。见娘亲慨然允诺,林遥不禁暗赞,姑姑此番话说得太漂亮了。

“都就座吧!粥快凉了。”林毅微笑招呼。

“雪雅,这位是我爹爹,你要叫老爷。”林遥适时又提点道。刚刚被惊着的众人听得林遥如此作介绍,自然全都能心领神会,端木琪是真想笑出来。

“老爷。”雪雅便清脆叫了声。

“好!快坐下,吃粥、吃粥。”林毅爽朗回应道。

“来坐这里。”林遥指向身边的位置,示意。

雪雅便即在少爷下首的位置坐定,静静瞧向少爷面前桌上的粥,又瞧瞧老爷、夫人、姑姑面前桌上的粥,满脸稀奇之色。

转眼间茗香盛好一碗粥,端来放在雪雅面前的桌上。雪雅就饶有兴味地,瞅着自己面前的这碗粥,又瞅瞅正在动调羹的少爷、以及老爷、瞅瞅正在剥蛋壳的夫人、瞅瞅坐在对面正在动筷子的姑姑,然后目光落回到已然津津有味吃着的少爷举止上。

粥,是花生排骨粥,味美着呢!林遥只顾着趁热吃美了,一时没空管她。

方菲、林毅、端木琪自然留意到她此刻的神情,只是都没有说话。

雪雅学着少爷的样子,拿起自己面前碗里的调羹,轻轻将花生、排骨、粥搅拌,却仅仅只是那么搅拌着,一直不见她吃进嘴里。

“雪雅,你怎么不吃呀!”方菲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雪雅望眼夫人旋即瞧向少爷。林遥惯常的就要给她提示,忽而转念一想,以后的日子还长,可不能总是如此这般吧!让她自己回答,怎么回答都行,便是再多吃两惊都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了?”方菲柔声追问。

“我不吃这个。”雪雅朴实地回答。

“不吃这个?那你……平日里吃的是什么?”方菲又追问。

“吃……”雪雅寻思起来。

“茗香,你去舀碗清水给我。”林遥吆喝一声道。听到这声吆喝,端木琪望着雪雅的锐利目光,在霎时涣散,注意力一乱,预思也就被打断了。

“清水?”茗香愣怔半晌脱口而问。不是啥子大问题,就是吃粥时要水,而且要的是清水还并非茶水,觉得有那么点点奇怪,尽管少爷向来古灵精怪。

“嗯!”林遥认真点点头。

方菲猜不透,却直视儿子,等着看他这是要做什么?

端木琪在这当儿,再凝神预思要从雪雅眼睛里找答案时,浮光掠影那意象,很显然清澈见底……

确实清澈见底,这意象清澈的让端木琪望而生畏,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停留片刻,生怕自己脑子里变成浆糊,转而平静地向小家伙林遥看去,颇有点无奈的感觉。

不一会儿,茗香匆匆从灶房端过来一碗清水,放在少爷面前的桌上。只见林遥旋即伸手,将这碗清水移到雪雅前面。

雪雅也就端起这碗清水,美美地抿了一小口,仅仅那么抿一小口,却仿佛比吃什么都有滋味,看样子已是很满足了。

“你平日里就只是喝清水么?”方菲疑惑地问。

“是的。”雪雅清脆地回应,如水般动听。似幻似真,方菲感到难以置信,便又向端木琪望去,看这位神殿司命可有切实的说法。

“雪雅所修炼的功法,自小辟谷,吸风饮露。”端木琪只好如此推理,为之开解。林遥又不禁为姑姑暗赞,觉着此事两全其美的门路走正确了。

“不食人间烟火,难怪了!”方菲恍然间理解,就是端木琪在林荫庄的日子里,尽管到吃饭的时辰从未缺席,但每餐其实吃得都极少。林毅亦是恍然的神情,连茗香、念伊两个丫鬟也有恍然之感:难怪她和端木司命,都美得那么清丽脱俗。

“确实如此。”端木琪点头微笑,心道:水仙花,文人墨客称其为凌波仙子,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诚不欺我呀!

“少爷,烟火是什么?”雪雅却满脸雾水,忍不住问。

“烟火……”林遥被问得刹那间仿佛云里雾里,“我娘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很漂亮不凡!不食眼前这花生排骨粥呀、这茶叶蛋呀、这酸豆角呀……这些都是熟的……不识烟火,不识就不识好了。”

“好吧!”雪雅乖巧应声,流露出开心之色。

197.一花一世界

念伊与茗香两个丫鬟,望着少爷跟这雪雅姑娘说话有趣,都偷偷抿嘴微笑。

细细倾听的端木琪也抿嘴一笑,暗忖道:恐怕只有如此古灵精怪的遥儿,才能这般和一株奇葩的水仙花,那么缠夹不清的愉快说话,真是旷世罕见。

方菲瞧着此番情景,感觉儿子跟雪雅好似很熟络,心里难免又有些奇怪。只是在这件事上,现已明知不谙世事的雪雅并非凡人,她跟儿子跟端木琪为同类,方菲自然懂得分寸哪能过问太多。

林毅向来沉稳,兼听着即使感到奇怪也总是默然坐在那里。

大家都没在说话,林遥放下调羹又动起筷子,夹过一根酸豆角吃上了。酸豆角并未切成小段,一根是整个儿长长的非筷子夹不可。

此刻的雪雅端着那碗清水在欣赏,当然不是在欣赏清水,而是那瓷碗上的青花。本身为水仙花儿的雪雅也觉得,瓷碗上的青花极美,青花点缀着瓷碗感觉极妙,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又想要询问少爷,转眼见少爷用筷子在吃酸豆角,模样很有趣。

雪雅好奇心随之分散,居然就那么忍住了没开口向少爷询问,目光转而落到自己面前的一双筷子上。

雪雅轻轻放下瓷碗拿起筷子,又瞅瞅少爷学着他的模样手握筷子,握好后抬眼望望餐桌中间那盘酸豆角,却只是望望并无实际举动。微微低首,雪雅伸筷子往自己面前的那碗粥里,去夹一粒花生,可是怎么也夹不稳。

大家当然都留意到,发现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雪雅姑娘,原来不会用筷子。心无旁骛,雪雅自顾抓着筷子在那碗粥里跟一粒花生较劲,反复几次调整握姿平衡气力,片刻间就让她成功夹起来了。

雪雅用筷子成功夹起花生,旋即松开筷子,又将花生夹起来,再松开夹起松开夹起来,纤纤玉手的速度那是愈来愈快,一会儿工夫已是十拿十稳了。

使用筷子对人类而言很简单,对于非人类而言则不然,端木琪可算是亲眼见证到花类妖精,确如传闻中所说的非常之灵慧。

映在凡人眼里的是灵巧,雪雅此刻手握着的筷子一松一夹,那粒花生就只在半空中那么一落一起,都回不去那碗粥里。林毅和方菲是眼睁睁看着,有些目不暇接又有些目瞪口呆。

就在这眨眼工夫,雪雅不会用筷子的印象,已成为过去。茗香、念伊两个丫鬟见雪雅姑娘自个儿玩筷子,都耍出花样来,不禁感到惊奇。

而这个时候的林遥却是感到相当的无奈!

独自娱戏的雪雅正兴味盎然,那粒花生却受不了她如此捉弄,羞愤般的崩裂粉碎了。

雪雅意犹未尽,手握着筷子瞧向那碗粥里,倒也没要继续为难花生,而是夹起来一块排骨……

瞅着雪雅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自得其乐而忘乎所以,林遥不由得感慨万千:这丫头的好奇心也实在太花了,见到什么事物都能那样稀奇好玩,身为女孩子却不懂得凡事矜持些,身为妖精在光天化日的场合还不知道要收敛点,真是让我如履薄冰呀!

一花一世界,雪雅使用筷子一夹一松捉弄着一块排骨,比于赤子,不亦乐乎。就在又一个弹指间,她手上的筷子夹空了。

那块排骨,已然落入到林遥手里的筷子上,刹那排骨进入到林遥的嘴巴,瞬息令雪雅当场蒙圈,须臾才引得众人是纷纷侧目。

“多么好吃的排骨,可别浪费了。”林遥洋洋得意囫囵说着。

“少爷……”

雪雅回过神来不知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做什么。

见到林遥展露这下身手,端木琪委实欣慰,心里也感到踏实不少,减轻许多担忧。

担忧总还有,毕竟在端木琪眼里,八岁的林遥纵然早慧,无论如何的聪明机灵也总归年幼,总归还是个小孩子。

已到起程的时候了。

从正厅门口望去,洒在天井的阳光很暖和。

在方菲、林毅夫妇的相送下,端木琪缓步走出林荫庄的宅院。三人后面,跟着的是小家伙林遥以及雪雅,大门前的端木琪没有停步,方菲与之并行。

“菲儿姐姐,一切珍重。”端木琪在临近大马路时停下脚步。

“琪儿,一路顺风。”方菲便也停下脚步。

“遥儿。”端木琪又转身招招手。

“姑姑。”林遥走上前来。

“照顾好自己,这个别丢了!”端木琪弯腰摸摸他的小脸蛋,特别指指系在他腰带间的荷包,在他耳边叮嘱道。

“嗯!”林遥点头。就在这当儿,一种奇妙的感觉渗入林遥心间,使林遥的神魂都有点点恍惚,旋即暗自镇定,真是不明所以。

端木琪挺直腰杆,回首望了眼那水仙花精雪雅,却并没有要跟她说话,而是利落往身上的蓄灵袋一拍,放出鹫儿来。

看着姑姑纵身乘到鹫儿背上,威风凛凛的鹫儿那双大翅膀登时展动两下,忽然间林遥感觉到一股幽香飘来。就是这幽香的气息,当然并非来自鹫儿身上,此刻林遥很清晰的知道那是来自姑姑身上,不禁心想二十多天里跟姑姑学笛,那可是天天跟她黏在一起,也都没感觉到如此的奇妙。

奇妙得又有点恍惚,林遥暗自镇定之下,却忽而间摸到身上一物,顿然抬眼望去,鹫儿已起飞。

“姑姑,你的笛子——”

“送你了。”端木琪在半空中回眸,向林遥扬扬手。

“姑姑也要照顾好自己。”林遥望着鹫儿展翅远去的西北方,放开嗓子扬声道。匆匆的说出这句话,林遥蓦然间感觉很舒心,从未有过的莫名舒心感觉,与方才的奇妙相映成趣,而回味悠长。

“好……”

端木琪清亮的一声,从长空远远传来。

林遥手握笛子站在那里,目送着苍穹下一人一鹫逐渐小去的身影,直到没入天际。

良久良久……

“少爷。”

雪雅轻柔的语气,忽然地在林遥耳畔出现响起。确实很忽然,方才爹娘何时返回屋里,林遥即便有些心不在焉却也肚里明白,而雪雅是什么时候走近自己身边来的,竟没有察觉到。

林遥定眼望去,发现雪雅身上的妖气,相当不明显。甚至那四溢飘散的水仙花香,都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气息就好像正常人一样,又比常人更为轻微。

198.微妙

“把姑姑送你的香囊,给我看看。”林遥似乎找着关键所在了。

“这个……叫香囊?”雪雅目光落向自己的纤腰间。

“对!”林遥直接伸手取下。

果不其然,此香囊离开雪雅的纤腰,便感应到她身上的水仙花香弥漫开来,妖气也明显在恢复。林遥判断玄机就在香囊里,却还是将香囊上的团锦结里嵌镶着的那颗拇指大小晶莹剔透的珍珠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确实只是颗珍珠,并无特异之处。

香囊里之物,林遥天眼尽管可以窥见,但一时半会也不能识别出来,因为是炼制过的细末。凑近鼻子林遥闻到细末的淡淡香气,很清新很微妙的香气让人很舒服又让人记不住,似乎就是不为吸引人。

“少爷,香囊那么好看的样子,作用是什么?”雪雅瞅着又稀奇起来,忍不住便问道。

“醒窍提神,辟秽恶之气。”林遥便以寻常香囊的作用回应。

林遥还在沉吟着,要以怎样的方式探测其玄机,凝念间点点头。香囊托在小手掌心,林遥旋即运起法力将其药性封印住,立时就感应到雪雅身上的水仙花香飘溢四散,而妖气更是无形无拘无束的怒放。

片刻平缓下来,雪雅身上的气息恢复以往。这是林遥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仿佛一株水仙就呆在那紫砂笔筒里,自然地散发着花儿香味,也散发着妖精的味道。

莞尔一笑,林遥小手收起法力,掌上香囊的封印,当然便不存在了。

林遥将香囊还是给雪雅系在纤腰间,让她的气息跟常人相差无几,如此状态那确实再好不过了。

“姑姑送你的这香囊,你喜欢吗?”林遥随口问道。

“喜欢!”雪雅答。

“那就好好带着片刻不离身。”

“嗯。”

雪雅点头应声,俏脸上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林遥现在整个身心放松,对于没能即时察觉雪雅今晨收下姑姑送的香囊后的气息变化,真是有种恍然之感。自从二十多天前,端木琪驾临林荫庄便使得林遥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神经,对于林遥而言斗智哪有斗力那么轻巧,所以就那么一直走到今晨的急切局面,急切之下也就一时没注意到气息的微妙变化。

况且在当时,不仅雪难的气息有变化,端木琪的气息也有着变化,紧接着便是进到正厅吃早餐,美味飘香、也有美味飘着酸,还有增多好几人的气息。

林遥没有多加注意,此香囊的玄机,当然最为关键。当时林遥的心头也有过一片疑云,只是不甚在意的正好想反了。

绝非凡品没错,此香囊确实有超乎寻常的功效,可不是简单的醒窍提神、辟秽恶之气。

凡人感觉不到妖气,寻常香囊勉强可以辟妖兽的腥膻浊气,却又哪里能够辟真正的妖气,更何况是结成妖丹的妖精身上的妖气,而此香囊却能够将之完全收敛起来。

当然林遥也明白姑姑此香囊,并非特意准备好的要送给雪雅,而是她自己正用着的随身佩带之物。仓促间姑姑将此香囊以见面礼的形式相赠,功效没有明说却真的很尽心。

对于妖修而言,从成精起始有妖气,随着修为的增长妖气逐渐加重,结丹成功的境界变化妖气会愈发强烈,而突破凝形化神后妖气却反倒变淡起来,也就是凝神还虚。总归说来,身怀妖丹阶段的妖精身上的妖气特别重,虽然妖气越强烈确实越显得有威势,但也格外的危险。

回想七千多年前,林遥身怀妖丹云游天下期间便有过一生中最多的危险经历,因为身在弱肉强食的世道上,妖气越重也就越容易成为目标,能够保得性命活到如今真的很庆幸自己从小爱蹦跳脚力超好。

姑姑目前的修为可以说,跟雪雅是处于同等不相上下的阶段,人类尽管没有妖气,但也会有相对的灵力强弱可感应。

妖界、人间再怎么去分明,也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在这如此复杂的世道上行走,此香囊能够微妙隐匿自己的气息,当然可以避免一些危险。

静静地望着此香囊,林遥又摸到系在自己腰带间的那个荷包,感触装在里面这张可传达千万里远的音讯符,已全然明白姑姑忧虑的用心良苦,反而有些心疼她的牵挂了。

今日的阳光很明媚,渐渐地升起来。

林荫庄的生活很简单,林遥的心情轻松下来,也就带着雪雅在鹅卵石小路上、果木树林间、绿语湖畔四处的遛弯儿。

白天便这样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夜晚到休息时,方菲很自然的安置雪雅住西厢房,那是端木琪刚住过的客房,没想到林遥却不同意如此安置,执拗的要让雪雅住东厢右耳房。

母子二人僵持不下,林遥提出征求雪雅自己的意见,方菲感到有些无奈只得点头,结果当然了……

毫无悬念,雪雅选择住进东厢右耳房,虽然对于雪雅本心而言东厢右耳房也并非是理想的居所,若可以她宁愿每天夜晚回到那个紫砂笔筒里,静静地陪伴在少爷身边。

端木琪将雪雅姑娘托付在此,那雪雅姑娘就是林荫庄的客人,而且不食人间烟火的她可并非凡客。眼见儿子将她当丫鬟安置,方菲总觉得欠妥当,然而事态已如此,尽管弄不明所以,也实在拿儿子没有办法。

在去年的时候,方菲曾安排过茗香住进东厢房,好贴身照顾儿子的起居,儿子执拗的不同意,退而求其次的方菲就准备让茗香住东厢右耳房,可是儿子执拗起来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真没谁能奈何得了。

如今为了让雪雅住东厢右耳房,又见儿子那副谁都拗不过他的神色,方菲回想比照不禁啼笑皆非。

其实此事,林遥本来要让雪雅住进东厢房,可是想到水仙花儿呆在紫砂笔筒里的这段日子,都没有做过梦,地魂看来也确实怕生,所以才改变了决定。

林遥觉得已许久没做梦了。

想做做梦了。

199.荏苒

天上的明月还不太圆,银光依然洒在大地间,冷清清、亮灰灰、慢悠悠、又仿佛兴匆匆,就那么悄悄地遛下西山去。

东边升起的晨曦,宛若乐坏了,闪耀着光芒万丈出来了。

逐渐升高,久违地晒到林遥屁股啦!

自然醒转的林遥伸伸懒腰,稍稍回顾梦里地魂又再开始的修炼,便即起床、洗漱、吃早餐。早餐吃完就带着雪雅出去遛弯,信步来到绿语湖畔。

绿语湖碧波荡漾,似韵律动感,嶙峋美妙婉转,那是倒映的聆然山,林遥坐到一块三面临水的岩石上,拿出笛子试着吹奏蒹葭苍苍……

雪雅也就安静坐在少爷身旁,聆听着瞅着他把指头轻轻按,笛声时而干颤时而悠扬,仿佛感觉到眼前绿语湖有音素回响,又仿佛是风儿在低吟浅唱,顿时兴味盎然……

光影闪亮,风儿还在轻拂着脸庞,湖水还在微微晃,那金灿灿的太阳已升到头顶,意未尽,曲未央。

笛声戛然而止息了。

林遥站起身,挥挥长袖,抖抖直裾,当然是要回家吃午饭。

下午哪儿都不去,就呆在书房。林遥悠然地翻着书,可惜雪雅不识字,有奇文都无法与之共赏。

非常宁静,就让雪雅在这里打坐修炼,林遥看书也心安。沉浸书中的世界不知不觉间,外面只剩下红彤彤的余晖已不见夕阳……

用过晚饭之后,愉悦的雪雅回耳房休息,而林遥回到东厢房里没有即时安歇,为探索自身七个脉轮的奥妙玄机,开始接着修炼起“顺逆真元诀”来,可算用心了。在心窝旁的丹田,目前“膻中宫”尚有不少能量储存着,下半夜就继续做做梦。

走了月亮,迎来晨光,便是这样徜徉于修炼、徜徉于梦境、徜徉于笛声、徜徉于书香、徜徉于人间美味、徜徉于那些未知的奥妙玄机,成为现在林遥一天天的充实生活。

如今白天形影不离相跟着的雪雅尽管不食人间烟火不识字,也陶陶然乐在其中,渐渐适应起少爷的步伐,见识着林荫庄里庄外的一点一滴一草一木,小小妖精之身心亦自徜徉欢快。

如此有规律的日子,转眼五天过去。

绿语湖畔,岩石上,林遥吹奏的《蒹葭》已然很动听了。

静静陪伴在少爷身边,心灵单纯的雪雅慢慢习惯享受这般时光,而还有个小妖精也在聆听着林遥的笛声,她身在绿语湖里若隐若现,绛红色鳞片委实难以避免辉映,无疑就是云秀了。

虽然时辰还早,但今日林遥吹奏已尽兴,便站起身走下岩石,悠闲自在地沿着绿语湖畔,信步回家去。

不急的林遥步子小,岸上的雪雅相跟着,水里面的云秀却也相跟着在游弋。

不经意间林遥感觉到云秀的妖气,有那么点点奇异,隐隐约约的似乎若有若无,跟雪雅带着超常功效的香囊状况很像,又仿佛并非如此简单。

其实以林遥的修为,即便雪雅带着的香囊能将自身妖气完全收敛,也是很难避免不被发现,没有察觉那也是一时的疏忽大意。

就因为,当今世上的妖修在林遥神通感应下,足够遁形的已极其少有,所以见到的状况多般都不入法眼,才那么微妙。

简而言之,就是在大能面前,都显得渺小。

林遥往绿语湖瞄了一眼,见到吊在云秀胸鳍下的那块双鱼环佩,心想应该是此物的玄妙,淡化掉她身上的妖气。玉乃天地灵气孕育而生,所蕴含的灵气自然精纯,在人类的文字里就明确记载有凝神静气之功效。

此双鱼环佩,当然也并非寻常之玉。林遥在阴溪里初次见到,便瞧出此双鱼环佩很不简单,是块有着好几千个年头存在的古玉,似乎还隐藏着法阵,却没想要弄明白。转念间林遥想起姑姑突然驾临的那天,将云秀以及小河螺精可可送进绿语湖底后,回房看它们呆过的那水缸没感应到丝毫的气息留下,当时就很疑惑不解。

只是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没去想那么多,自然领会不到双鱼环佩之灵性。现在林遥念头通达的回顾起此事,应该没有疑惑了。

“云秀——”

雪雅瞧向水里面,忽然间发现。

绿语湖里,相跟着游弋的红鲤鱼精,停顿下来眨动眼睛,却是没有吱声回应。

“云秀,你若有什么话,就说吧!”林遥停下脚步看着她。

“很好听……”云秀开口,湖面冒起泡泡。

“你喜欢听就好,我会经常在此吹笛子。”林遥微微一笑道。

“这个叫笛子?”

“是的。”

“噢……”云秀的话真不多。

“明天见!”林遥迈步,挥挥手上的笛子。

“少爷,我还……想听你读书。”云秀追着游弋过来。

“好。”林遥莞尔,脚步没有停随口吟咏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林遥每天有规律的日子,也就附加了一项,从此这绿语湖畔,是既有笛声袅袅又有读书声朗朗……

韶光荏苒,星河璀璨,晃眼五年过去了。

一千余株梨树都长得很高很高了,十来余株青梅树也都长高了,庭院里的四株榕树和两棵橘树长高了,林荫庄前方的九棵樟树长高了,后坡的那一大片茶子树终于长成一人多高了。

柳树、桃树、枣树、杏树、橙树、柚子树、柿子树、枇杷树、栗树、李树、石榴树、皂荚树……大马路边的杉树、鹅卵石小路旁的桂树全都长高了,十三岁的林遥已是玉树临风当然长高了。

万物生长,百花怒放,又是一个阳春三月里。

林荫庄沐浴着春风,空气清新俊逸,和煦的阳光那是分外耀眼。吃过早点的方菲、林毅夫妇二人坐在正厅里,悠闲地饮茶,茗香侍立在一旁,看样子心情也很爽朗,鸟语花香时不时的飘进来,还有忽远忽近的袅袅笛声在绕梁。

“遥儿今天吹奏的这一曲,又是《诗经》里的哪一篇?”方菲望着丈夫细声询问道。

“是小雅《鹤鸣》。”林毅回应。

“你现在都能听得出来,我却还是听不出来,就只感觉到遥儿吹奏的曲子是越来越好听了。”方菲轻轻地说着,竖耳倾听起来。

“哪里,我其实也听不出来,在你每次问他的时候,他回答过是哪篇,我就记下了。”林毅微微笑着说道。

“这笛子,琪儿只是教了他那么几天,五年里他居然将整部《诗经》三百余篇,都摸索吹奏出曲子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方菲满面笑容地摇摇头。

“遥儿不是说过么?学得基本乐理,曲子便可以融会贯通。”

“看着遥儿这个样子下去,我可是很当心呀!

“你当心什么?”

“你没有瞧见么?遥儿坐在绿语湖畔那块岩石上,天天这样顶着个太阳,就是一粒大米这样子暴晒,恐怕都会晒成小麦。”

200.幽茫

“这也,太夸张了吧!”林毅愣怔了一下回应,随后脑海里浮现大米被暴晒成小麦的色泽,不禁莞尔。

“哪里夸张。”方菲说得一本正经,却又忍俊不禁微微笑了。

“遥儿如今确实已脱稚气,清秀俊逸,又很阳光,我觉得挺好。”林毅认真地说道。

“今年的夏日眼看就快要到了,就算遥儿再怎么不怕晒,那雪雅姑娘也同样不怕晒,我却是看在眼里,总是隐隐有些担忧。”方菲念叨起来,“等明天封大哥送来新的油纸伞,无论如何我都得让雪雅将油纸伞带上,五年来除了下雨的日子没见她跟遥儿出门,阴凉天当然没得说,可是如此大太阳两个人还就那么呆着,实在让我心疼。”

“世间有句谚语叫:暴晒在儿身,心疼在娘亲。”林毅理解起来一板一眼。身为父亲的林毅看儿子,却没有这般担忧,就像看到有人御风而行不会当心他踏空掉下来一样,那也是理解了。

“暴晒在儿身,心疼在娘亲。有这样的谚语?头一回听到,我怎么觉着像你自己的口气。”

“谚语的原话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你呀……还真有这么个说法吗?”

“那确实。”

“呵……”

“你前天让我托封大哥买油纸伞,原来是为此呀!”

“当然了,每次让雪雅姑娘带伞出门,遥儿总不让她带,早些天我问遥儿为什么,遥儿说我们家的油纸伞陈旧、俗气、一点都不雅致。”

“怪不得你说有雅致的都给买下来。”林毅恍然道,“可我怎么感觉遥儿此番话,只是推却之辞呢?吃的、穿的、用的什么时候见遥儿挑剔过,他从小就爱在太阳底下跑跑跳跳,向来就不喜欢打伞。”

“我也想过,这可能是遥儿的推却之辞。”方菲道,“但他既然有那么一番话,我便顺着他的意思去办理此事,买些雅致的伞回来,看他又将如何说……”

次日清晨一大早,封黎的马车队伍,便出现在林荫庄门口。随之见到,容光焕发的封黎从最前面一辆马车上走下来。

封黎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大,现今主要经营的是茶行,已然发展到七家店面,最远的开在闽海畿区首府长乐城。长乐城踞守八闽海峡,拥有可供巨船停泊的大型港口,封黎的“蒙蒙亮茶行”都有从宛洲方国来的客商进货,“芳露茶”之名那是不胫而走。

戴垟地界属乐清县,乐清县属温州,温州属江南畿区。江南在大楚皇朝十九畿区里最为富庶,其首府金陵城可与四直隶都相提并论,总体规模比八散域、七辖界、六十四方国那要繁华太多了。

两百多万人口的金陵城,较百余万人口的长乐城距离温州要远,封黎的生意还到不了那么远。放眼天下,放眼神洲,放眼江南,其实封黎目前的生意很小,要走的路还很长。

晨曦刚刚洒进东厢房,林遥睡得正香,马车的咕噜咕噜声,许多人的脚步叭哒叭哒声,致使小家伙的梦境结束……

“封大哥,好早呀!”林毅的招呼声响起。

“习惯赶早了。”封黎的随性回应。

“我看,将油纸伞拿到书房里,这么多把?”林毅有些讶然。

“三十二把,不算多吧!”封黎笑言之。

“花……”

“这五盆茶花,是我特地在长乐城买来送你的礼物,早些日子忙碌只得放在自家里,大前天从乐清过来也不得便,今日便一起给你送过来了,还恰巧盛开了。”

“茶花娇贵,我还……没养过,恐怕不懂得照料。”

“想当年你种茶叶树、茶子树也是头一回呀!如今不是生长得那么好,区区五盆茶花,又能有多难养。”

“茶子树、茶叶树、茶花树虽属同宗分支,却各擅胜场,可都不简单!”

“只要是到了林荫庄,我相信什么树都会很好地生长。这五盆茶花,林老弟你看,应当安置在哪儿。”

“那就,摆放于庭院的正中间。春樟、夏榕、秋桂、冬柳,你们去把油纸伞搬到书房里。”林毅话音甫落,叭哒叭哒的脚步声便行动起来。

“去年帮你买的四个小厮,现在都已是崭新的精神面貌啦!”封黎爽朗赞叹之声随即响起。

“还要多谢封大哥,每次都劳烦你,此番买油纸伞又劳烦你,没想到你还费心从长乐城千里迢迢购得娇贵的茶花相赠,真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你能劳烦我,那是你看得起我呀!不是吗?甚感荣幸,林老弟就别跟我客气了。”

“好。看这五盆茶花,应该都有不俗的名称吧?”

“一盆名曰‘舜帝二妃’,一盆名曰‘妖姬四代’,一盆名曰‘七贤’,一盆名曰‘九大八珠镶金玉’,一盆名曰‘红尘三仙’。五盆茶花各自对应着哪个名称,一目了然也无需我多作解释了。”

“听名称,很有股清奇的感觉。”

“望眼过去又感觉怎么样?”

“相得益彰,活色生香,顿使寒舍蓬荜增辉……”

此刻东厢房里,林遥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依旧要睡到,自然地醒来。

林遥起床吃早餐之时,已经不见封黎的马车队伍,这位生意人确实忙于奔波,就在庭院跟林毅交谈间,手底下的伙计便找苏落载满货物,没有过多耽搁即不辞辛苦地去了。

林毅时常都很闲,大多的事情已然交给苏落去打理,平日里也是苏落接待封黎手底下的伙计,这几年的封黎各处奔忙拓展着茶行生意,一个月间能跑两趟林荫庄,难得如此了。

正厅里,雪雅还是自个儿喝她的清水,林毅、林遥、方菲、还有茗香也一起坐着吃着粥。

今天林毅吃得有些快,其实是比往常吃得少,只一碗就没再添,也不说话便靠在椅子上望着前方。

林毅静静地望着前方,是从正厅门口看向外面,目光落于刚摆放在庭院中间的那五盆茶花。坐在左手边的林遥发现父亲神色有异,感觉很不同于往日父亲发呆的样子,顿时便运用预思法诀要从父亲的眼睛里探个究竟,那意象的掠影浮光,竟难以形容的幽茫。

方菲是先看到儿子的神色有点不对劲,才发现丈夫神色有异。

“毅哥哥,你怎么了?”方菲推推丈夫的胳膊。

“我……”林毅微微打了个激灵。

“到底怎么啦?”方菲感触到那一下冷颤。

“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故而有些伤怀。”林毅幽幽地说道。

心灵剔透的方菲听丈夫如此说,那十有八九是想起他故去的父母,又怎么好再问下去,只得向儿子使个眼色令其好好吃粥。

困惑的林遥也就埋头吃粥,又不禁转首望眼庭院中间的那五盆茶花,回首抬眼望望父亲、望望娘亲,心下对于刚才预思法诀都捉摸不透的意象,总有点迷茫。

“我父亲生前甚爱茶花,他的音容笑貌我已记不太清晰,但今日望着茶花,却想起父亲每有闲暇便细心照料茶花的身影……”

林毅自顾诉说着,林遥、方菲也就静静地倾听着,在座的雪雅、茗香也都默默地聆听。

方菲瞥见,丈夫的眼睛湿润了。

“父亲逝世后,遗留下来两盆茶花由母亲接替照料,我知道母亲照料得也用心,可是没过多长的日子,两盆茶花竟都…都枯萎…没了……”

林毅强忍着抽噎,眼眶里的泪珠却不禁滚落下来,顿时低沉在喉,而泣声在颤抖。

方菲轻轻握着丈夫的右手,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对于忆及少年时失去双亲的哀恸,旁人用什么言语也不可能宽慰,惟有让他自己排解,既然哭出来了,慢慢也就好了。

看见父亲如此状态,林遥仍然觉得难以形容的幽茫,触景伤怀,悲从中来,人类这种程度的情感他还无法理解。

201.大有名堂

一时之间,五个人早餐的正厅里也实在太安静,听不到温馨的呷啜咀嚼,林毅意识到自己难以抑制的泣不成声,很是失态骇人。

“你们……都吃吧!”林毅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要去哪?”方菲见丈夫站起身来,便即柔声而问。

“我……到外面去给那五盆茶花,浇浇水。”林毅强自平静回应。

“好。”方菲感觉到丈夫的心气明显顺畅些了,也就放开手了。

林毅不多说什么,只是与妻子相望淡淡一笑,便迈步缓缓走出正厅,右转往灶房而去。东方逐渐升起的耀眼阳光洒在庭院里,片片榕树叶、以及橘树叶轻轻地随风摇晃,亮闪闪辉映着那五盆茶花,给人分外清丽的感觉。

用木桶提着清水的林毅从灶房走出来,迈步跨入庭院里,在那五盆茶花前停下身影。呼噜呼噜呼噜,林遥将手上端着的粥,短短的一口气喝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我去赏赏花!”林遥放下碗,丢下一句话便走出正厅了。

“这孩子。”方菲摇头微笑嘟念道。

林毅拿着葫芦瓢,从木桶里舀了些清水,仔仔细细地浇起花来,神色专注,心气也平和了。

来到庭院的林遥观赏着,眼下父亲正在浇水的这盆山茶,花开三朵,高低错落于一株。

左首的一朵明显最大,红彤彤里隐隐透着紫晕;右首的一朵相形小巧玲珑,红得却是最为娇艳;而其中的一朵自有股洒脱不羁,红得那是相当坦然率性。清晨那时父亲跟封黎的谈话,林遥有听在耳里,心想名曰“红尘三仙”的一盆茶花,应该就是这一盆了。

只见林毅很悉心地浇完半瓢清水,又从木桶里舀起半瓢清水来,这才转过头,眼看着林遥却还愣怔了下,显然是刚发现儿子站在身边。

“遥儿,今天不去习练笛子了?”林毅随口而问。

“春秋冬夏,笛子什么时候都可以习练;而如此盛开的茶花,却并非天天都可以观赏到的呀!”林遥优游自若地回答道。

“那确实。”林毅微笑点点头。

“这盆花开七朵,应该是名曰‘七贤’了。全是白里透着淡淡的绿意,这样整体的看感觉很飘飘然,每朵分别的看又个个不俗,极有逸趣。”林遥指着眼下父亲准备要浇水的一盆茶花。

“应该是这样。”林毅接话,忽而停顿住手里的葫芦瓢,回头望眼儿子,“今天一大清早,把你吵醒了?”

“嗯。”林遥轻应一声,又道:“如此看来这盆‘七贤’,显然是喻前朝的嵇康、阮籍、阮咸、山涛、向秀、刘伶、王戎七位名士了!”

“对!”林毅登时想到七贤里的几位那可是通晓音律的大家,不禁又向儿子望眼过去。

“那盆花开两朵名曰‘舜帝二妃’的,应该也就是喻娥皇、女英了。”林遥指向那盆双生的绝美茶花。

“没错!”

“正红色的那朵,是姐姐娥皇;粉红色的那朵,是妹妹女英。两朵清丽的花瓣上,都隐然可见有宛若泪痕的斑晕,可真是凄楚动人。”

“自然,没错了。”

“那盆名曰‘妖姬四代’的,莫非是喻夏桀王时代的‘妺喜’、商纣王时代的‘妲己’、周幽王时代的‘褒姒’、以及秦愍皇时代的‘肙婂’?”

“就是的。”林毅手上的半瓢水业已将“七贤”浇完,便向那盆“妖姬四代”望过去,暗忖:遥儿这五年来尽管醉心于笛子,倒也并没有荒废读书。

若非博览群书,光凭“妖姬四代”的名称,又哪能准确的说出妺喜、妲己、褒姒、肙婂,她们祸国殃民的姿色,那可是零星记载在不同朝代的厚重史籍里,全都读到就已然非常难得,更何况将之串联起来。

心里如此寻思了片刻,林毅才又从木桶里舀起半瓢水来,正要依次浇下去,便又听见儿子的询问之声。

“爹爹,这‘妖姬四代’,哪朵对应的又是哪个呢?”林遥右手摸着下巴颏儿,瞧得极其认真。

“这个……我还真看不出来。”林毅瞧着那盆“妖姬四代”回答。

“嗯,我知道了。”

“说说看。”

“以花朵距离根部由近及远,依次是妺喜、妲己、褒姒、肙婂。”林遥如春风般微笑道。

“遥儿,除此理解外必然还有妙见吧!”林毅尽管认可儿子的这般观点,却觉着以儿子向来犀利的眼光,应该不止如此而已。

“确实还有。”林遥少年翩翩,朝气勃勃,性情飞扬,“这盆同株四朵花的颜色看似一模一样,都是明黄透着幽幽的蓝晕而给人妖艳之感,但也并非没有差异之处,区别就在花心若隐若现的光泽微芒。最高处一朵光泽微芒显黑,秦皇朝尚黑因此对应‘肙婂’;往下一朵光泽微芒显赤,周王朝尚赤因此对应‘褒姒’;再往下一朵光泽微芒显白,商王朝尚白因此对应‘妲己’;距离根部最近的那一朵光泽微芒显青,夏王朝尚青因此对应‘妺喜’。”

“花心果真有光泽微芒各显特色。”林毅凑近也确实发现,嘴里轻呼着暗暗地更是惊奇不已。这些若隐若现的光泽微芒,当然肉眼可见,否则林遥哪会大大咧咧表述观感,小肚子里存放的事情多着呢!

“这五盆茶花的名称,都是以花喻人么?”

“是。”

“那‘红尘三仙’、那‘九大八珠镶金玉’,喻拟的又是哪些人物?”林遥接连地又问。

“哪些人物,我想想。”林毅直起腰来,转眼望过去,“这盆‘九大八珠镶金玉’喻拟的是梁王萧思话、熭王杨凛、誉王高憨、郯王刘皎、廒王周盘龙、昶王拓跋焘、蠡王曹振、霈王赤松辄、睿王韦怀文;这盆‘红尘三仙’喻拟的是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

“哪本书上的记载?这十二个人物,怎么我一个都不清楚。”

“你应该是尚未读到过,这十二个都是本朝人物,相关记载的书籍还着实不少。有裴世矩先生所著的《阖洲图录》、《魇洲图录》、《宛洲图录》、《逐洲图录》、《大楚西征笔记》,有张悦之先生所著的《虬髯君本传》,以及‘兰台’人文馆主持纂修的《淏国志》、《梁国志》、《熭国志》等等等。不过这些书,我们这个书房里没有。”

202.王

“何以没有?”

“因为,我们京城老宅的书房有。林荫庄地处偏僻,购买来的书籍都是劳烦你封伯伯,所以京城老宅已有的书籍许多就没再添置,而且不是在大城里,那些书籍可不容易购买到。”

“也罢,省得太麻烦人家!”林遥慨然道。

“离上次回京城也已六个年头,这两年里应该得回去一次,到时你在老宅的书房里好好看看,在郢都又可以到各大书坊逛逛,那书籍可是浩如烟海,不怕没得购买就怕搬不起来。你只管买就是,尽管在老宅的书房里挑选就是,搬书的问题就交给爹爹,要搬多少我都给你想办法搬到林荫庄来。”林毅对于目前那么多书籍都不够儿子读的情况那是打心里高兴,说着说着很自然的放出豪言壮语。

“我记得,姑姑上次带我逛京城,见到有座‘文瀚书坊’的楼阁好大好大,那应该是天下书籍最多的地方吧!”

“噢,‘文瀚书坊’确实大,是京城有名的几大书坊之一,却不能称天下书籍最多的地方。”

“还有比‘文瀚书坊’书籍更多的地方?”

“当然!郢都‘天胤学宫’、‘凤鸣书院’的藏书楼都比‘文瀚书坊’的书籍要多,要说全天下比‘文瀚书坊’书籍多的地方那就太多了。天下书籍最多的地方哪会是售书之处,肯定是藏书之处。”

“凤鸣书院,我上次跟姑姑从‘听风亭’下来见到过,那地方虽位于繁华深处的大城里,却是好清幽的所在。”

“遥儿是否想,进‘书院’、或者进‘学宫’去就读深造?”林毅不禁询问道。

“不想!我在家自己读书多自在,只要书多点就好了。”林遥回应的很干脆。

“呵呵……”

“此刻我倒是格外好奇,‘文瀚书坊’的书籍都不算多,那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会是个什么地方呢?”

“兰台的‘嫏嬛阁’,天下藏书以其居首。”

“兰台的‘嫏嬛阁’?”林遥念着,显然是初次听到,“嫏嬛阁,位于京城么?”

“位于郢都,但没在京城附廓五县,而是在郊郢石城‘天问县’。若说郢都城内藏书最多之处,可能是礼部的‘缥缃阁’,或则是皇宫里的‘天渊阁’,这两阁的藏书究竟哪个更多一些,没有准确的说法。”

“天渊阁、缥缃阁、嫏嬛阁。”林遥喃喃着,悠悠神往。

此刻的正厅里,雪雅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只不过偏着头有些呆呆地望着门外,美眸微微含着笑,仿佛听得出神了。

方菲留意到这姑娘的神色,从雪雅的视线瞧过去明白她一直是望着遥儿,如此含蕴浅笑的眼眸……感觉有种捉摸不定、委实说不清,总之很飘忽微妙。

丫鬟茗香将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完,便也安静坐下来,望向门外庭院,好整以暇待听小少爷和二姑爷品评茶花。

跟儿子说话扯远了,手上拿着半瓢水的林毅这时才接着往下浇起花来,浇的是那盆“九大八珠镶金玉”,看样子是绝不粗粗了事。

回过神来的林遥望向那盆花开九朵,全是亮白花瓣泛起苍黄光晕的“九大八珠镶金玉”,直觉得映入眼帘的阵势,气场强盛个个都很有派头,很有股威风凛凛之感。

“梁王、熭王、誉王、郯王、廒王、昶王、蠡王、霈王、睿王。”林遥嘴里咕哝着等父亲将之浇完,便继而问道:“这‘九大八珠镶金玉’的名称,应该还有缘故的吧?”

“要从何说起呢?”林毅抬头远望,捋捋心底所知晓的那些与之相关的缘故。

“慢慢说来。”

“本朝的爵位分为三等九阶:亭侯、乡侯、县侯;郡公、国公;黄王、玄王、地王、天王。匹配其身份最直观的便是‘珠镶金玉冠’,从亭侯的‘一珠镶金玉冠’到地王的‘八珠镶金玉冠’,还有‘十珠镶金玉冠’乃皇太子,‘十二珠镶金玉冠’那就是皇帝陛下了。”

“九大八珠镶金玉,原来指的是九位地王。”

“是呀!公侯爵位世袭递降,王爵世袭罔替实封一方。当今天下有方国六十四,黄王三十六位,玄王十九位,地王也就是这九位,雅称‘九大八珠镶金玉’。”

“没有天王么?”

“当年封王之时,据说由于巫尊何叹涯他老人家不受封,因而其他几位可封天王爵位的、还有几位要封地王爵位的、好几位要封玄王、黄王爵位的,也都没有接受封王。”

“爹爹,详细说来听听。”

“爹爹只是略知一二,详细的可说不来,因为这些跟随巫尊不受封王的都是些本领高强的修真人士,你若想更多地了解可以等姑姑回来后,自己问姑姑去。”

“那好吧!那就简单地说些!”林遥是怎么都爱听。

“记得,我在《魇洲图录》里看到‘七辖界’的记载,其中的‘罗浮界’、‘齐云界’、‘武夷界’、‘青琊界’、‘崆峒界’,也就是封给道门五大派试炼的辖界,因为这五大修真门派的六位创派老祖,当年就在可封天王、地王之列。”林毅有所知的当然乐意说给儿子听。

“未受封为王,却成就修真界的五大派宗师,也是千古佳话了。”

“大楚定鼎之初,我们人类很凄惨,阖洲、魇洲、宛洲、逐洲、以及神洲北部,可以说整个天下的半壁河山,皆已沦陷于妖兽。读到前人留下的笔记,那些年月真的是妖兽横行大地,人类流离,满目疮痍,尸骨遍野,在如此悲凉的境况里大楚承担起兴亡重任,为收复河山历经百多年的坚苦征战,歼灭那些穷凶极恶的妖兽,功勋至伟者当然就是巫尊何叹涯。巫尊他老人家虽然没有像姜太公那样受封,若论及功勋相比辅佐周武王伐纣的姜太公,那是远远地超过了。”

“天下九洲,终于完整的握在人类手里。”

“是啊!”

※※※

之前以为“天井”和“庭院”没什么差别,也就一直写着“天井”,后来才发现这两词的规格还差别不小,功能也有所不同,林荫庄应该用“庭院”才准确,书到用时方恨没有深入研究,前面的就暂时懒得去动了,后面的就写庭院了。

当然在郢都方府那次,林遥用神念将他大舅娘连带大舅摔进“天井”里去,那是本书唯一用对“天井”的地方,想想若是摔进没有些馊臭污水的“庭院”里去,那该多没意思呀!

203.生不逢时又何妨

林毅壮怀欣慰的轻叹一声,就那么站着舒缓片刻,旋即往木桶里舀起半瓢水来,又继而悉心地浇花。

在此一时之间,林遥仰天远望也没有作声,想起几年前曾听那狼怪说到过这段历史,今日父亲说到的尽管又只是个大概,但脑海里已有相当惨烈的景象浮现,妖兽对人类漫无止境的凶残杀戮,怪不得会遭决绝报复。

都是该死的杂虏,林遥内心深处感受到捍卫天地本色的荣耀太有意义,无愧于身体发肤就得铁血热肠傲骨凛然,此刻以完整的灵魂缅想着英雄豪迈,浩气似乎就在青山绿水间回荡。

静静地,细细地,林毅已将“妖姬四代”以及“舜帝二妃”浇好了。

“遥儿,你怎么啦?”林毅见儿子仰着头在发呆。

“噢,全都浇好了呀!”林遥回过神来,目光落向“九大八珠镶金玉”、“妖姬四代”、“舜帝二妃”、转而又落向“七贤”、最后落在最先浇好的“红尘三仙”上,“这盆‘红尘三仙’喻拟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又是个怎样的缘故?”

“这三位得名‘红尘三仙’说来话长。”林毅莞尔一笑道。

“那爹爹应该所知甚详了。”林遥很高兴,抬头望眼艳阳天,“太阳升高,我们进屋,爹爹慢慢说来听听。”

“好。”林毅应着,将手里的葫芦瓢放进木桶。

林遥便格外殷勤地提起木桶,快步去到灶房放好,转眼从回廊走向正厅,轻松赶上跟父亲并肩迈入正厅的门坎。

丫鬟茗香见小少爷跟老爷走进屋来,自然就给他们爷俩倒上茶水。

“毅哥哥,你要给遥儿说木靖子、风拂女、虬髯君的故事?”方菲悄然而问。

“我想,可以从虬髯君说起,你觉着怎么样?”林毅在妻子身旁坐下来,低语回应道。

“随你的吧!”方菲轻声细气地咕哝了句。

“爹爹请说。”林遥瞧见娘亲有点羞羞的神色,心头对这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得名“红尘三仙”的故事,那是更加感兴趣了。

“大楚皇历一一三年,富甲江淮畿区的扬州豪商巨贾张绩涟得第三子,然则并不欢喜,却嫌弃其小模样儿丑欲杀之。”林毅便开始讲述起来。

“要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林遥惊问。

“是啊!”

“世间竟有如此之人,书上说虎毒不食子,这豪商巨贾张绩涟可真够狠心。”

“还好有母亲舐犊相护,天幸又有位隐士高人将其救出,并带走抚养,为之取名张慨。后来张慨自然也就拜此隐士高人为师,从小跟随他学艺修行,长大已是一身好本领。大楚皇历一四二年,二十九岁的张慨听从师命赶回扬州探亲,其时张绩涟正病危,长子、次子早卒无嗣,膝下凄凉,惟有悲叹若大的家业何来儿孙继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林遥有感而发,“这张绩涟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嫌弃要杀掉的那个丑儿子,大难未死而后福无穷,最终还得由他来继承家业。”

“三郎张慨尽管得以继承若大的家业,却是志不在行商。”林毅接着说道,“他的那位隐士高人师父名号为‘乐衢公’,既是方仙道修真人士,又是兵家乐毅之后。因此张慨二十多年所学,可不止千般道法,还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兵法。然而那时的大楚天下四海升平,沦陷于妖兽的阖洲、魇洲、宛洲、逐洲皆已收复,所以张慨常自感叹生不逢时,空有一身本领而无用武之地。”

“呵呵……”林遥莞尔笑出声,那是想到自己的一身本领。

“志存高远的张慨哪会坐守财富,云游两年间,使心中的抱负,逐渐有了十分清晰的蓝图。这日途经晋原畿区的灵磊镇,张慨骑着一头赤鹿,来到一家小旅舍投宿打尖,见屋里有个清秀女子长发及地,正站在床前梳理,那画面实在太美。只是屋里还有锅炉烹着肉,张慨索性将行囊置于炉前,当作枕头躺卧下来,静静地看着那清秀女子梳理长发。”

“张慨就是虬髯君吧!真是个异常有趣之人。”

“对,三郎张慨就是虬髯君,清秀女子便是风拂女,还有木靖子此刻正在屋外刷马。木靖子发现张慨如此放浪形骸的无礼,已是心头大怒,却按捺住,仍旧不动声色地刷着马。这时风拂女也发现自己屋里躺卧着一个不速之客,瞥见张慨其髯如虬,在慧眼看来可并非相貌丑,而是气宇轩昂,还有耿介狷狂。”林毅端起面前的茶杯,显然是说得口渴了。

“风拂女慧眼识人,虬髯君?木靖子?”林遥琢磨着等父亲喝了茶,便问道:“接下来呢?”

“于是风拂女一手握着长发,一手向木靖子示意切勿动怒。迅速梳头完毕,风拂女敛衽上前施礼问:‘尊客贵姓?’虬髯君答道:‘姓张。’风拂女登时说道:‘我亦姓张,合当为妹。’便又行了个拜见礼,然后问:‘兄长排行第几?’虬髯君随口答复:‘第三,妹子第几?’风拂女回应:‘最长。’虬髯君喜笑颜开说道:‘今夜幸逢一妹。’风拂女也很高兴,欢声招呼屋外的木靖子:‘李郎快来拜见三哥。’木靖子旋即进屋来拜见三哥虬髯君,而后三人环坐。望向锅中,虬髯君问:‘煮着什么肉?’风拂女答:‘羊肉,估计已然熟了。’虬髯君说句:‘我饿了。’抽出腰间匕首,便不客气地切肉吃起来,共同就餐,风拂女落落大方,木靖子又去买了些烧饼。三人吃饱后,虬髯君就将剩余的肉全都拿上,送到他那头赤鹿面前,他那头赤鹿即刻吃得极其畅快。”

“我就知道是只灵兽。”

“这个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许多马蹄声。木靖子眉头微皱道:‘风拂,他们追来了。’风拂女面带忧色说声:‘三哥,我跟李郎得走了。’眼见两人急急忙忙去牵马,虬髯君笑笑不紧不慢道:‘一妹,你既然认我为三哥,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风拂女迅即回应:‘三哥,你不清楚我和李郎之事。’虬髯君道:‘你和李郎不就是私奔么?’已骑在马背上的风拂女怔道:‘三哥如何得知的……’”

林遥听到这里,心底总算明白,娘亲为何会有娇羞之色。

当年方菲想到私奔之策,就是受“风拂女”和“木靖子”事迹的启发,相关书籍《虬髯君本传》、《淏国志》都是从侧面记载木风两人的私奔,却也有本《风拂传》是以私奔起首展开叙述,当然“红尘三仙”确实怎么讲都很传奇。

即便那时林毅足不出户的闭门读书,却从《虬髯君本传》、《淏国志》里知道这样有悖儒家礼教的私奔故事,而且还是赞赏的笔法,别开生面的豪放。所以林毅才有私奔之勇气,否则和方菲哪来如今的美满姻缘。

“虬髯君微笑道:‘一望便知。’风拂女和木靖子也不耽搁,两人两马相跟着出了小旅舍,转眼奔入夜色,形单影只的虬髯君从容骑上赤鹿随之消失在夜色里。风拂女、木靖子双骑出得灵磊镇,却蓦然间见一小队人马拦住去路,火把忽而亮起来,是越国公府的家将。全都是身穿便服有十几个人,迅速向木靖子、风拂女二人包抄过来,木靖子和风拂女并肩夺路而走,没奔得多远,就受到阻击。双骑也立即左冲右突,实在碰上的交手过几招虽然风拂女和木靖子都未吃亏,只是想脱身而不得,转眼大队人马从灵磊镇搜寻出来,便将二人团团围住了。”

“虬髯君哪里去了?”

“他此刻就混在人群之中。”林毅莞尔道,“越国公府的众家将包围住风拂女、木靖子,冲突暂缓,气氛却愈发紧张,骑着赤鹿优哉游哉的虬髯君自然也就显得格外抢眼。只听一个领头的家将喝问:‘你是何人?’虬髯君懒得理会他,对风拂女说道:‘一妹,有三哥在此,看谁还敢欺负你!’那领头的家将怒声叱道:‘哪来的糙汉子,胡乱在此口出狂言!’鞭子在手,进而向虬髯君挥打过来。虬髯君顺手便将鞭子一端抓住,往前一伸一抖只见鞭子的那一端,已绕上那人脖颈一圈又一圈,随着虬髯君轻渺渺用力一扯,刹那间一颗头颅滚落在地。”

“唉!”林遥叹息一声道,“有眼无珠的家伙,真是死都不知为什么。”

“头颅还在的众家将,吃惊之下全都纷纷拔出兵器戒备。虬髯君拍拍胯下坐骑,那赤鹿登时昂首扬角,发出‘呦——’‘呦——’‘呦——’‘呦——’的清亮声音,众人正感到奇怪的摸不着头脑,当场的所有马匹已然腿脚发软,晃眼全都瘫倒于地。虬髯君扬声道:‘不想掉脑袋的,就赶紧给我滚蛋吧!’越国公府这些个顶着头颅的众家将,哪里还敢在此停留片刻,也顾不上那满地瘫倒的马匹,全都是撒腿就跑了。”

“虬髯君好威风,赤鹿也好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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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长风破浪

“然而眼前的局面也令木靖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听风拂女开口询问:‘三哥,我们闹出人命,该如何是好?’虬髯君却问:‘李郎,你打算怎么办?’木靖子顿即回应:‘不瞒三哥,并州刺史刘肇仁是我的挚友,本准备要投奔于他,可眼下闹出人命,想那越国公杨缟岂会善罢甘休?若此去只怕会牵累挚友,看来我和风拂要亡命天涯了。’虬髯君直言道:‘方才冲突时见李郎束手束脚,一妹也是掷鼠忌器,若拿出点真本领,越国公府这些人哪能够困住你们?’木靖子道:‘我和风拂,从越国公府出来毕竟理亏。’虬髯君双目炯炯望着二人笑问道:‘如何就理亏了?两情相悦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此话说到风拂女的心坎里,木靖子为之汗颜道:‘三哥所言极是!’见那些被吓趴的马匹,逐渐缓过劲来站起,虬髯君旋即爽朗道:‘骑上马跟我走,人是三哥杀的必会给一妹和李郎前程万里,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虬髯君真是性情中人。”

“三人转道南下,出晋原畿区,经河豫畿区进入江淮。三人同行的一路上谈谈说说,虬髯君和风拂女确实性情相近,时常话语太投机而令木靖子无言以对,显得木靖子木讷寡言。但在论及兵事时,木靖子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那胸中的丘壑喷薄山河,立见雄才大略,尽显英武不凡。之前身为侍女的风拂倾心木靖子,就是因为得见他有如此风采,可惜骄奢倦怠的越国公杨缟久掌长安都牧,尸居余气已不能赏识。以至有眼前路途的柳暗花明,每当虬髯君和木靖子忘我的探讨用兵之道,风拂女从不插话,只是安静地聆听,心底里那是无比的欢欣。”

“看来有机会我也得读读兵书。”

“不一日抵达扬州,来到一处很不起眼的院落前。虬髯君引着木靖子、风拂女二人走进小板门,所见的装饰却已然别致,走进第二道门的景观那就格外壮丽了,还有三十几个奴婢侍立。接风洗尘,酒足饭饱,虬髯君说道:‘李郎和一妹历经艰难险阻才得以结为连理,暂且安心居住于此。’风拂女见虬髯君要离去,便问道:‘三哥不住在这里么?’虬髯君回应道:‘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若能妥当,估摸着得两个月,到时再来接你们起程。’

风拂女和木靖子便住下,转眼两个月后虬髯君回到这里,说道:‘事情我都已安排就绪,只是还得到一个消息,因而此行三哥想,让你们自己来作抉择。’木靖子顿即道:‘三哥请说。’虬髯君郑重其事道:‘越国公杨缟已病故,李郎若有意投身朝堂,那便与一妹就此安居下来,另外我再赠予一份财富给你们,凭李郎之俊器要建功立业也指日可待;如果追随我去,李郎和一妹须知此行凶险非比寻常,前程几万里那还都是未知之路。’

木靖子和风拂女相视一眼,却没有犹豫答复道:‘无论前程多么的凶险,我和风拂都义不容辞追随三哥,同甘苦,共患难,就是刀山火海也愿意去闯闯。’虬髯君莞尔笑道:‘好,那我们就一起闯荡。’

当日从扬州乘船出发,木靖子和风拂女即使已知虬髯君富甲江淮,可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程度的豪阔,望着眼前船队的庞大规模,两人暗暗咋舌不已。一天之后,船队驶出长江口又见到不知有多少的船只会合,在大海上挂起云帆,真是难以形容的壮观。风拂女不禁问道:‘三哥,这是有多少船、多少人出海?’虬髯君回应:‘大小船只共计一千七百五十八,人员共计二十二万七千余,各类手艺精通的人都有,各种物资也都齐备。’

目睹虬髯君麾下船队令行景从,木靖子心里深为折服,有序掌控二十几万未经训练的人员,那要比指挥二十几万士兵更难,足见其运筹帷幄绝非全凭财富。船队浩浩荡荡长风破浪一路东去,在茫茫沧海上航行百多天,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彼岸……”

“原来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还有带那么多人到翼洲去了。”林遥听得太入神,总算知道曾感叹生不逢时的虬髯君究竟要干什么大事,“他们就在翼洲大地上,开拓进取建立了淏国?”

“大楚皇朝百余年不断征战,收复阖洲、魇洲、宛洲、逐洲后,进入休养生息的时期,虽然天下九洲并非全在大楚治下,毕竟都已是掌握在人类手里。”林毅娓娓而谈道,“后来朝廷准备经略霁洲、翼洲,才发现虬髯君在翼洲开拓的疆域已不比地王封土小,方王除了功封也有恩封,而恩封原则是在愿意归附的前提下,且实际控制足够的化外之地。大楚皇历一八〇年,朝廷于霁洲恩封方王四位、于翼洲恩封方王七位,虬髯君得受‘七珠镶金玉冠’,被封为淏王。”

“虬髯君率领众人在翼洲开拓疆土,必然会跟羽人发生碰撞,应该有许多惊险的战况吧!”

“惊险的战况自然难免,但对于通晓兵法的虬髯君以及木靖子而言也是游刃有余。非势均力敌,肯定就容易应付,然而虬髯君麾下真正让羽人彻底的服气,却并不是武力。”

“非武力,那是什么呢?”

“衣食。”

“吃的穿的。”林遥顿时点点头,可以想象到了。

“羽人跟我们数千年无往来,没有经历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的时代变迁,更何况从夏商周秦发展至今的衣冠楚楚是多么华美,人人皆有爱美之心呀!”林毅说着不禁感慨万分,“虬髯君麾下让日常着装粗陋的羽人也有精致衣裳可穿,岂能不服气。民以食为天再说厨艺,敢问天底下还有哪个族群比我们华人更会做吃的呢?虬髯君带去的华人,用神洲来的大米饭配上翼洲当地的玉米粒,佐以鸡蛋、虾仁、青豆、瘦肉丁、葱,做成便餐名曰‘扬州炒饭’,谁曾想到这道简洁明快的‘扬州炒饭’,原本只是为解决饱腹所需,尽管含有漂泊在外思念故乡的情怀,居然就逐渐风靡翼洲,吃得交口称赞的羽人又岂能不服气。”

“一道‘扬州炒饭’令羽人口服,一袭华夏衣裳令羽人心服,心服口服那是不服不行了。”林遥由衷赞许,当然也明白如此动人而美好的事情只会发生在人与人之间。而妖兽所到之处,光景何其之悲凉,比如曾经沦陷的逐洲、宛洲、魇洲、阖洲、甚至神洲大地北部,除了凶残的杀戮还有什么?相形之下,林遥愈加觉得在翼洲大地上,羽人与“扬州炒饭”间的故事,是多么温情脉脉。

“心服口服了,人和政通也就自然而然了,虬髯君治下的淏国在翼洲七国里,那是格外的兴旺。各行手艺人士都安居乐业,城池生机盎然,荒芜之地变为田野。”林毅继而述说道,“不仅仅华人,纯朴勤劳的羽人也养起蚕、种起稻子,平日里吃饭已然习惯,更离不开得体的衣裳;翼洲特有的作物如玉米、花生、红薯、辣椒等也随着回故乡探亲的华人,跨越沧海传到神洲来,所以我们家也种上了。”

“互通有无,真好。”林遥幽幽地说道,“当初虬髯君的船队去到翼洲要了百多天,他们回来神洲一趟,看来是极不容易呀!”

“以那时的船速确实不容易,直到后来巫尊的一位弟子,也就是首任执掌兰台的太师‘祖冲之’,研制出的新船在坊间有‘千里船’之美称,速度大为提高。先是河船不久又有海船研制成功,速度最快的大型海船确实可日行千里,所以之后从神洲到翼洲,也就可以不用那么多天数了。”

“太好了。”

“在《淏国志》里记载着,大楚皇历一九六年十月两艘大型海船从‘明州’出发,历时三十四天抵达‘鸿津’港口。由此淏国临海的‘鸿津城’很快壮大,规模于二〇五年超过攸国的首府‘夕歌城’,继而于二〇七年超过煦国首府‘玛雅城’,接下来又于二一九年超过淏国首府‘玉陵城’,就此成为翼洲最大的城池。而淏国又因拥有‘玉陵’‘鸿津’双城,即使放在全天下六十四个方国里也极其闪亮,在十九个玄王国里已然出类拔萃,就是跟阖洲的梁国、熭国、誉国、宛洲的睿国、霈国相比都毫不逊色。因此可以说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红尘三仙’在坊间的名气,并不亚于‘九大八珠镶金玉’,全都称得上响当当的人物。”

“故事说完,那就吃午饭吧!”方菲侧聆半天开口道。

“虬髯君、木靖子、风拂女还在世么?”林遥意犹未尽。

“这?爹爹可就不清楚了。”

“姑姑去翼洲有五年了,肯定经历了许多许多有趣的事情,应该到过淏国,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神洲,什么时候再来我们家……”

205.看着你长大

午后阳光下的春色,越发斑斓绚丽,林遥却照常呆在书房里。已然习惯,尽管书房里没有哪本书是尚未看过的,好些书都看过好几遍,甚至早就翻烂了。

雪雅依然在书房打坐修炼,五年来都没有读过任何书,因为目不识丁,曾经就是好奇拿起过书本来翻看,也仅仅白袖添香而已。雪雅未曾说起要认识字,林遥便自顾看书,七百多年的岁月都相处过来了,平静如水守望着挺好。

今天书房里的林遥没有看书,就是坐在椅子上发呆,思绪飘到很远很远,随想着曾经走过的路途。十三年来虽然没有去多少地方,七千余年以前却是踏遍神洲,也到过宛洲、阖洲,如今林遥随想起来别有感受。

在此间书不够读的时候,林遥豪情激荡之余的心底感觉路也走得不够,自然而然便遐想着翼洲、霁洲、逐洲、魇洲……以及阖洲宛洲那些没走到过的地方,该是怎样的景象,悠悠神往。

遐想到姑姑英姿飒爽走在鸿津、玉陵、夕歌、玛雅城里,应该会让羽人频频回头吧!羽人,不可能都有凝翼的本领吧?尽管从未踏足翼洲,但羽人的那位被称为“木神”的祖先,有对大翅膀鸟样的“句芒氏”,林遥在很久远之前可是亲眼见到过。

林遥又想到在虾蟆洞天蛰居的日子,那足足的七千年岁月,那时认为自己看透了世间,没什么值得留恋,就是连生命都不过如此而已。大道无情,无牵无挂确实利于修为增进,直到受困于境界顶层难以再提高,直到逐渐由盛而衰,洞天里阳光下的碎石泥土却长出一株水仙。看着水仙花儿每天欣欣向荣的成长,林遥才慢慢发现生命其实很有意义。

水仙花儿成精了、开窍了、结丹化形了。林遥脑海里浮现那绽放的生命,夺天地造化的容颜,还有水仙花儿稀奇古怪的俏皮模样,仿佛带着淡淡清香的微笑……

恍惚间,林遥瞧见书房里的少女,雪雅正静静望着他在微笑,依然花儿般古怪稀奇,还有些俏皮。

“雪雅。”林遥手指头敲敲桌子。

“少爷,有什么事吗?”雪雅顿时挺挺身子。

“近来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因为有趣呀!”

“如何有趣?”

“少爷,你知道么?你天天都在长大……”

“嗯。”林遥轻轻应了声,对雪雅的见识很无语,尽管自己确实在长个子,明显,正常。

“五年前你才那么点点高,现在就已然跟我差不多高了。”雪雅连说带比划相当快乐,“看着你长大,是件好有趣,好有意义的事情。”

听得此番话,林遥更是哑然的愣怔住,命魂度过万余年岁月的老妖,就这样被一只几百岁的小妖精说看着你长大,内心好尴尬呀!感受真是五味杂陈,林遥忽而想起在洞天里曾经对水仙花儿说过类似的话,如今反过来被她打趣,岂有委屈之道理,也活该哭笑不得。

林遥念头萦绕于洞天里,曾经就是看着水仙花儿长大为乐趣,对于雪雅而言那更是段美好时光,莫非雪雅今时今日在想往昔的岁月,这可不太妙啊!抬眼向雪雅望去,林遥凝神预思之下,只见她脑海里出现的画面都是都是……全都是少爷,哪有虾蟆洞天那个糟老头的影子。

雪雅没有去想那过去的岁月,林遥心神自然轻松许多,姑姑到翼洲执行任务已经五个年头,或许已经回到神洲,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林荫庄了。

随着时光推移,虾蟆洞天的秘密逐渐尘封,能否严实就在于林遥以及雪雅的嘴,再则便是两妖的脑海了。

“少爷……”

“雪雅,像这样盯着人看不好。”林遥收起目光淡淡说道。

“噢,我害羞了。”雪雅伸手遮遮脸,不禁又问道,“少爷,我在看着你时,你也会害羞么?”

“当然会。”

“嘻嘻。”

在林荫庄生活的五年多里,雪雅过得格外开心,因为每天都可以陪伴于少爷身边,时而跟他说说话,便极满足了。

雪雅不食人间烟火,尽管林荫庄一年四季有许多忙活,但少爷、老爷、夫人又哪会要她做俗事。所以五年过去,清闲自在的雪雅除了见识人类生活,要说帮上忙的还真就一个事情,那就是采摘茶叶。

次日清晨,春风送爽,林荫庄依然鸟语花香。后坡的茶树林,已经来了二十几个姑娘,戴家、娄家、谷梁家的都有,念伊让她们领取竹篓,正在分派她们到哪行哪列。林荫庄雇人采摘茶叶,是从四年前的春季开始。

方菲、茗香、雪雅三个的手里拿着竹篓,她们确实也是来采摘茶叶,然而却没有在茶树林,而是去到了右边那片茶子树林里。

“那里有个大的,小少爷、小少爷。”叫唤声出自茗香这丫鬟,指着一棵茶子树梢。

“就找这样又白又大的,才清甜爽脆,今年长那么多茶苞,茶耳就不要了。”林遥说着只手一招,那茶子树梢的大个茶苞便飞落到茗香背上的竹篓里。

生长八年的茶子树,尽管比一同种下的茶叶树高不少,却也就是一人多高而已。就是这个高度,长在茶子树梢的茶苞,常人也难以够着,此刻方菲便踮起脚,想摘一棵茶子树梢的茶苞而够不到。

晃眼只见那茶苞飞落到雪雅手上,雪雅拿着这茶苞却不放进自己面前的竹篓,而是伸向方菲递过来。方菲微微一笑自然地接住,心里很奇妙地想:雪雅乖巧可爱,我若真有那么个女儿,该多好。

五年前初见雪雅之时,方菲二十几岁被她的那声“娘”着实惊到,如今方菲已三十出头,独子也十三岁多,而雪雅看起来依然是初见时的十五六岁,所以不禁有此念头。这个“好”字,便是有“女”有“子”,方菲想得美是美了点,绝对不过分。

“小少爷,满啦满啦!”茗香不敢放声的大喊,站着也不敢移动脚步,眼睛余光瞅见背上那竹篓茶苞还在一个个增加,都垒得高过头顶了。

206.晨曦,变异,木质里

“好多大个的啊!”林遥说着出现在茗香眼前,衣襟还兜着满满的茶苞。

“我现在可怎么办?”茗香望见小少爷搂住那么多茶苞的样子,顿时很想笑,又委实不敢笑,只得轻语细声地说道。生怕话音会将自己脑后这垒茶苞振塌,茶苞是干净的摘下来不用洗即可直接吃,掉到地上可就不美味了。

“哟,让我想想怎么办。”林遥从衣襟里拿起个鸭梨般大的茶苞咬了口,还没咀嚼,便囫囵地问道:“你背着这篓茶苞重么?”

“并非很重。”茗香小心翼翼地回应。

“那好,你就这样稳住坚持会儿,等我再拿个竹篓来。”林遥说着迈步而去,不禁嘴角上扬。

茶子树的长势都很好,枝叶相当的茂盛,林遥和茗香这番几句轻微的说话,不远处的方菲也没有听见,而雪雅诚然听见,还就是像平时聆听少爷跟人说话而已。雪雅非常认真地在采摘茶苞,此刻方菲望着她那副优游自若的模样,就是个很文静的姑娘。

如今雪雅确实有些文静气质,看来这五年里身在书房陪伴少爷的时光,尽管并未识字,却是不知不觉间耳濡目染,也难免熏陶于墨香。

方菲随意采摘着茶苞,牵动枝条凌乱地摇曳,叶子上的露水陡然有光泽闪耀,太阳出来了。

晨曦映照,却显得茶子树林间格外寂静,清风还有点微微凉意。方菲又向雪雅望眼过去,只见她竹篓里的茶苞已快要摘满,忽而察觉此刻的氛围仿佛哪里不对劲,旋即想到儿子以及茗香来,怎么没听到声响了。

“遥儿……”

方菲顿时叫唤,静候着回应,良久良久也未有动静。

雪雅便将竹篓放下,轻轻跃起,凌波仙子般踏在一棵茶子树梢,环顾四处……

“茗香……”方菲转而大声地叫唤。

“茗香在那——”雪雅当即指示,却没能发现少爷的身影。

旭日东升焕发着霞光万道,热量洒满天地间,此时林遥倚清风其乐陶陶的身影,倒映在绿语湖内深水处。聆然山之顶,独自盘坐在岩崖上的林遥一边悠然地吃着茶苞,一边舒爽地看着朝气喷薄长空,云雾飘渺,心旷神怡,真是好不惬意。

没有听到茗香的回应,方菲和雪雅于是向茗香所在之处走去。其实也就十几步距离,转眼便见着茗香直僵僵的站在那儿,呆滞的鹅蛋脸上已然出现粒粒香汗,朝霞辉映之下宛若露珠般,倒也光彩照人。

“二小姐。”茗香轻唤一句,手足无措。

“那么大声叫你也不应,这是怎么了?”方菲随口而问,随即也将茗香背上那垒过头顶的茶苞,一个个拿下放进自己的竹篓。

“我应了的。”茗香有些许委屈。

“你不敢大声回应,是怕这垒茶苞会掉地上吧!”方菲便说道。

“嗯。”

“小少爷捉弄你成这样后跑哪去了?”

“小少爷说去再拿个竹篓,让我这样等着……”

“傻丫头。”方菲有点啼笑皆非,“这么一竹篓茶苞就把你困在此地动弹不得,茶苞就是掉到地上又有什么大不了,不要就是了,你看看眼前的整片茶子树林……”

眼前整片三十多亩地的茶子树,在前年开始结果,不多,去年结的茶子也不是很多,今年看样子是硕果累累了。茶苞是茶子嫩果变异的状态,茶苞那么多,没变异的果子,自然有相当可观的数量。

在八年之前,林遥初次见着茶子时,便发现茶子蕴藏的能量,竟然比栗子更丰实,还忍不住好奇,尝到苦涩味儿。而八年以来,林遥也尚未发现有哪种果子,所蕴藏的能量超过茶子,可以说小小的一颗茶子,是真正浓缩之精华。

八年以来,林遥当然会观察茶子树的生长,确实有异于其它果木。吸收天地精华是万物生灵的本能,只是各种各类各有不同而已,即使同种类吸收到的天地精华或多或少也不相等,因为同种类有共性,而每个又都有特性。

万物生灵都有根本特性,人类先贤称之为“质”。所以即便是人类,每个人吸收天地精华的本能也差异明显,没有完全的相同者,活得或美或丑或善或恶都各具本质,对于修行而言也就是资质。

如果说“茶花树”活出了“娇贵”气质,如果说“茶叶树”活出了“优雅”气质,那么林遥眼里的“茶子树”就是活出了“凌傲”气质。傲雪凌霜自然不在话下,茶子树、茶叶树、茶花树都能四季常青。

茶子树更为与众不同的是,处处别开生面,尽管比周边任何果木吸收到的天地灵气都充沛得多,却仍然从容不迫地生长,甚至其貌也不张扬,简直内敛到了木质里。正是因为茶子树吸收的天地灵气太充沛,在此春生时节,有些嫩叶嫩果便超常态膨胀,也就成了胖乎乎亮晶晶的茶耳茶苞,很奇妙的变异现象。

而常态成长的茶子,实际上也极其的不平凡,从开花到果实成熟要历经秋、冬、春、夏、再到深秋十三个月,采摘时节伴随着花开,也是够奇妙的了。茶子树因此被称作“抱子怀胎”,茶子着实饱含天地之灵气。

由于茶子树如此的奇妙,是以茶子树林间会生长出许多蘑菇都不足挂齿。目前林遥并不知道,世间还有种蘑菇被称为“神菇”本名叫作“茶树菇”,从老了被砍伐掉的茶子树蔸生长出来,那也是茶子树集天地精华的整个生命,最终极之意义。

对于茶子树,林遥没见识到的其实还很多,爹娘曾经很确切地说过,茶油煮菜肯定比花生油要香,只不过林遥至今都尚未吃到茶油煮的菜,印象里仍是那满嘴的苦涩之味。

已经摘了两年茶子,林遥站在聆然山上瞧着下方,绿语湖的北岸,那是自家正准备用来建榨油作坊之地。还在吃着茶苞的林遥心想,今年应该能够吃到茶油煮得菜了。

207.闲情

波光潋滟,朝阳炫目,林遥将视线转移。在绿语湖北岸已有座别致的院子,那是四年前为量产“芳露茶”而建,茶叶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如此一道道工序,当然需要个制作的场所。

这个别致的院子,门匾上有个别致的名字:蒹葭小筑。

两年前的春天,满十八岁的念伊和苏落由老爷、夫人作主,成亲了。

念伊和苏落成亲之后,婚房便是这个别致的院子,老爷林毅因而特意将这个院子命名为“蒹葭小筑”,一对新人从此也就安居于绿语湖北岸。

蒹葭小筑后方不远,就是茶树林,二十几个正在采摘茶叶的姑娘,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此刻方菲、雪雅、茗香、念伊也都身在其间。难得念伊懂制茶工艺,只是名茶的制作各有讲究,“芳露茶”如今也小有名气自然讲究,其中之一便是只要女孩子采摘。

四年来,制作“芳露茶”的事项,都已然交由念伊打理,夫人方菲也就在这样忙活的日子,帮着出点力便可以了。

准备建的茶子榨油作坊,紧连着现有的院子,会成为蒹葭小筑延伸之部分,今后自然还是要让苏落打理。

苏落不做少爷的跟班,确实已经很多年。

林遥抬头望天,想起那些有苏落跟在后边的日子,微微地笑了。

侧身,转眼,林遥目光落向梨树林,盛开的梨花依然美得让人透不过气,不过如今有个专门的让人透气之处,那是个亭子。

四年前在“蒹葭小筑”完工后,趁着人手便于梨树林里建造了这个玲珑翘曲的六角亭子,碧蓝琉璃瓦墨绿梁柱深红尖顶,浅褐木椅左右各两条,以及灰石桌一张配套白石凳若干。老爷林毅将之应景的命名为:望梨雨凉亭。

这个“望梨雨凉亭”,建造日期比“蒹葭小筑”晚些,得名却早很多。

那条鹅卵石小路,相连着“望梨雨凉亭”往北延伸而去,只是眼下距离“蒹葭小筑”还远,但总有天会铺到那里,慢慢来不急。

林遥的目光转而向南,梨花胜似晴天雪、李花白、杏花粉、桃花红,还有那一串串枇杷已泛黄,看来枇杷快要熟了。

林遥手里的茶苞已吃完,感受着春风拂面,回味悠长间挥挥衣袖,从聆然山顶飘落下来。

绿语湖畔,风轻云淡,林遥信步而行。忽见湖面掀起粼粼水光,白云飘荡间,多出片红影。

“云秀,早啊!”林遥随口打声招呼。

“少爷早。”湖里的云秀回应。

感觉好清爽,林遥走在绿语湖畔,平日里常在绿语湖畔吹奏笛子,很熟悉很亲切又很新鲜,那是难得有如此之早。林遥悠然地走着,湖里的云秀也就悠然相随着游弋。

静悄悄不说话,心境明朗,万物盎然,都是很美很美的享受。走过那块三面临水的岩石,林遥想起两年前的那个春天,娘亲曾跟爹爹提议在此处也建个亭子,爹爹回应说此处绿语湖畔的位置绝佳,该当留作将来大用。

娘亲便会心微笑点点头,林遥尽管明白娘亲之所以跟爹爹提议在此处也建个亭子,就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常顶着大太阳在此吹奏笛子,却至今都没有明白娘亲会心爹爹所说的留作将来大用,究竟是想留作什么用。

林遥回转身,走向那块三面临水的岩石,湖光山色映入眼帘,确实是绝佳之处。微微一笑,林遥尚未走到岩石上,顿然便调头迈步,迎面而来的清风带有淡淡芬芳,可真让人舒畅。

走得几步,林遥又回转身望向聆然山缓缓踱步,顿然的再次调头而行,绿语湖里的云秀红影相随着,折折返返地徘徊。

林遥不再回头,沿着绿语湖畔走下去,转眼抵达最南端,面前的小沟渠,挖于六年前那个春天。

林遥停住脚步望向西南角之地,想到爹爹曾说过此地已然能够引水,只要开荒成田便可以种稻谷,也可以种莲藕。想到爹爹还说若在此小沟渠上,建座石拱桥,就叫“步莲桥”。尽管林遥吹奏《扶犁》时都已全然是此地之意境,却至今未见爹爹对此地有何实施行动,此时此刻脑海里浮现小桥流水的画面也不禁莞尔而笑了。

“再会!”林遥挥挥手迈出步子。

“再会。”绿语湖里的云秀目送少爷沿着小沟渠走起,旋即往深水处潜去。

八年前的八亩地里头瓜瓜豆豆依旧,小沟渠是顺着这片地右边去,如今小沟渠左岸有条明显的土埂路,在岁月积累的脚步下,被踏得很实了。

五棵石榴树也在小沟渠左岸,林遥从石榴树下穿行而过,来到那口泉水井边上,如今的泉水井也被老爷林毅取了个名字:浚泉。

遒劲的“浚泉”二字,刻在一块极大的鹅卵石上,林遥左手正扶着这块鹅卵石俯视井口。这块鹅卵石估摸有六百多斤,前年老爷林毅带领家丁到潭溪边去捡鹅卵石,少爷林遥难得参与,小个的捡了好多好多,瞧见个那么大的便也顺手捡了回来。

鹅卵石用来铺路,老爷林毅年年都会带领家丁去捡,什么时候去捡却看心情,而捡多捡少也很随意,所以荫冈的鹅卵石小路每年都会增长一段,那么一段段接连累加起来到如今也不短了。

林遥迎着朝阳踱步,脚下踩到的这段鹅卵石小路是去年才铺成,从茅庐后方的竹林右侧弯过来,老爷林毅还打算从茅庐的凉棚这儿分叉,往宅院方向也铺上鹅卵石。

自从许多事情交给苏落打理,老爷林毅的闲情逸致便逐渐展现出来,书生总该有些意气,眼前茅庐尽管已不居住,却仍然得到修缮,还于去年被命名。

竖刻着“澹怀草庐”四字的一块樟木牌子,做工相当简切,就挂在门口右上方。

林遥每当走到“澹怀草庐”这里,便有种蛮奇妙的感觉,很舒适,很自在,不禁驻足留恋。

阳春三月的晨风,在这里也格外之温馨。

澹怀草庐,林遥来到小时候居住的门口停顿脚步,左手往右上方的樟木牌子轻轻触碰下,很潇洒地走向宅院。

208.逸致

去年老爷林毅请木匠师傅做此竖刻的樟木牌子之际,还做了两块横刻的牌匾,都是四字却不止巴掌宽那么大点。相较于林遥眼前已然在望的“林荫庄”大门匾额,一块略短而窄,上面刻着“快雪时晴”四个飘逸的字;一块略窄而长些,上面刻着“明月清风”四个极飘逸的字。

林遥轻快走进大门,迈入第二道门,便见到显目位置的“明月清风”四字匾额,那是在正厅门上。

去了后坡采摘茶叶的方菲、茗香、雪雅,此时尚未回来,庭院里很宁静。那五盆茶花绽放在朝阳下,而老爷林毅此刻身在书房。

书房在正厅左边,位于庭院的东北角,朝阳下悄立的橘树、榕树欣然随风呼呼作响,仿佛感应走廊里那脚步声。

“遥儿,你们回来啦!”林毅见到走进书房的少年。

“我先回来了。”林遥简明地说道。

朝阳明媚的从窗格照射进来,书房里分外的亮堂,林遥是难得在这个时辰到书房来。林毅近年来于这个时辰已不常在正厅饮茶,而是经常在书房边饮茶边看书,或则写写字比如今日。

林毅没有教过儿子写字,最开始教儿子识字那时还住着茅庐,后来宅院建起,刚有书房那时儿子也还小。意想不到的是儿子有修巫资质,前途着实超出林毅的愿景,心里满满对于儿子未来的打算只能全盘推翻,对于儿子读书的状况也顺其自然。

因此父子两人平日里用书房,都非常默契的礼让,没有互相打搅,也很少有在书房碰面之时。

书房里,父子两人相见各说了那么一句,便无二话了。林毅执笔继续在写他的字,林遥敛声息语随处看下。

书房北面是书橱,南面是门以及没那么宽大的书柜,这当儿林遥的目光又投向书柜上方,刻着“快雪时晴”四个字的横匾就挂在那儿。

快雪时晴,林遥非常喜欢这四个字,当然也非常喜欢这块横匾,每天坐在书房里抬眼望见,都有好心情。去年冬月初见这块横匾时,林遥感受字里的意蕴,脑海浮现出为“雪雅”取名的那天,在那场大雪过后放晴,整个天地都仿佛格外明朗通透。

那样的天色可不多见,在江南之地并非年年都有雪下,因而林遥曾猜想爹爹写“快雪时晴”的念头莫非也源于那场大雪,林遥就是读尽此间书房里的书还确实未能知晓“快雪时晴”另有出处,又只顾着自己有的感受了。

林遥悠悠然转过身来,目光落向爹爹笔下的文字:“虚无自然道之故物有自然事不烦垂拱无为心自安虚无之居在……”记忆随之搜索,以前没有读过,林遥转眼往前文看去。“上有黄庭下关元后有幽阙前命门呼吸庐间入丹田审能修之可长存……”咦?林遥心头非常讶异,即使以前没有读过,但这字里行间阐述的竟是修行妙趣,又哪会看不明白。

实在没想到,爹爹居然对修行妙趣如此谙熟,林遥自前文看过来,心头称奇不已。

如此情况,林遥不禁重新窥视爹爹,灵魂状态十分好,却是很正常的好,并非修真人士。

当然林遥十三年来,亲眼见到爹爹气质的逐渐变化,从落拓书生到如今的温文儒雅,正如笔下文字,神采大不同了。

“爹爹,你写的是什么?”林遥开口询问了。

“《黄庭经》,王羲之小楷。”林毅停笔回应道。

“原来是书法!”

“你以为爹爹是在撰著文章呀!”

“嗯。”林遥点头,又问道,“王羲之是修真人士么?本领高强么?”

“本领高强怎么说呢?”林毅将笔放好,“王羲之虽然是道门中人,但他最让天下人折服的本领却是书法,有‘书圣’之称。至于修为,高强程度,有个‘入木三分’的典故,或许可以得知一二。”

“入木三分,爹爹且说来。”

“当年王羲之随皇帝到北郊祭祀,需更换新的祝词,命令工匠削掉木板上旧有的祝词。工匠把木板削了一层又一层,仍然见有墨迹,旧祝词亦是王羲之所书,可想而知王羲之用笔的功力,入木三分便由此而来。”

“噢。”林遥瞧向砚台上那只带着墨水的软毫,还从笔架取下支新的摸摸看。

“遥儿,你是觉得挺容易么?”林毅笑问道。

“应该不难。”林遥说着将手里的软毫挂回笔架。尽管从未用笔写字,而且无需林遥本身的真实修为,就以林遥目前的巫力,不论软毫硬毫还是兼毫都能让墨迹入木三分,即使入骨三分也都简单之极。

“那遥儿觉得写字难么?”

“没写过,先让我试试再说。”

“好的——”林毅将未写完的《黄庭经》移至一边,铺上一张新宣纸。

站在对面的林遥便拿起砚台上的软毫,沾沾墨汁,稍稍琢磨,开始落笔于宣纸。

两横一竖,三画写完一个“上”字,林遥看着自己初试身手之作,又向爹爹望眼过去。虽然儿子写得毫无章法,林毅也没急着点评,心下却是感慨万千,已然读完此间书房那么多书的儿子竟还是第一次写字,想想真让人忍俊不禁。

这个“上”字的样子,其实也没有达到林遥心里的预期,掂量片刻就继续写,落笔时脑海里还有斟酌,却不料思路的停顿使得软毫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大片,这第二个写的是“有”字,只见一横一撇之下渐变成无月黑夜。

林遥盯着这个不知成何体统的字,仿佛感觉自己的脑子进水了。

硬着头皮,林遥又继续落笔,“黄”“庭”“下”“关”“元”“后”“有”“幽”写出来,实在是写不下去了。

因为不堪入目,林遥照着爹爹的字临摹都写成这个样子,诚然后面写的一个“有”字,并非像前面写的“有”字那样一塌糊涂,还是显得十分难看。相形对比下,丑与美,很分明,当然也只能服气。

209.书法之道

“二姑爷……小少爷,用早餐了。”茗香来到书房门口。刚才林遥写字的当儿,方菲、雪雅、茗香三个已然回来。

“好!”林毅应声道。

见爹爹收拾书桌,林遥便将笔放到砚台上,耷拉着脑袋,转身走出去了。

在此书房里,林遥可以说没有一个字不识得,本以为每个字的模样都了然于胸自然能写,结果写出来的却那么不对劲,心情也随之低落。

“茗香。”林遥跟她擦肩而过时,故作轻松地叫了声。

“小少爷。”茗香回首。眼见林遥淡淡的微笑之余,却陡然冲她扮了个鬼脸,害得她站在那愣是欲哭无泪。

林毅拿着笔在水盆里清洗,想着儿子刚才写字时挫败的神情,不禁莞尔而笑了。生宣、淡墨、软毫大笔对于头一回写字的人而言,确实更加的不容易把握。

如此却也并非有意的难为儿子,软毫、淡墨、生宣只是林毅自己练字所用。近年来林毅在书法之道上得心应手,平时练字当然要给自己些许难度,可不是曾经临摹的水准了。

书为心画,字如其人,林毅若没有栖居山野十多年的岁月沉淀,笔下又哪有今日之气韵。

明月清风,快雪时晴,林毅以前又哪里写得出这般意境。

吃早餐的时候,关于儿子写字的糗状尽管心里好笑,林毅也没有拿来说道,却是对饭桌上的一盘茶苞赞不绝口。方菲便指责儿子摘茶苞时捉弄茗香,还笑着说三篓子茶苞拿去都给采摘茶叶的姑娘们吃光,因而回来时才又特意到茶子树林,摘了这么些让林毅尝尝鲜。

用过早餐后,林遥并不准备去绿语湖畔吹笛子,而是等爹爹走进书房,然后跟着到书房里了。

“爹爹,我来磨墨。”林遥很积极。

“你要继续写么?”

“我还是先好好看看爹爹写。”

林遥拿着墨开始磨起来,重按轻推可真是翼翼小心,徐徐盘旋,平正的在砚上打圈儿,仔仔细细腻腻。

内行看门道,林毅眼见初次磨墨的儿子,居然很有几分样子,不似写字那样毫无章法可言,于是颔首赞许。磨墨尽管也讲究技巧,毕竟不是书法之道核心的深奥学问,凭林遥的聪明伶俐及本领,自然是看过即会了。

估摸着差不多,林毅适量地加些清水,将未写完的《黄庭经》铺好,镇尺压住。林遥就安安静静站在书桌前,见爹爹从笔架上取下那支大号软毫,却偏偏是要写小字楷书。

父子二人都没再说话,书房里静悄悄的都能听得见笔墨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留下苍润幽微的刷刷声,一人写得非常认真,一人看得格外投入。不知不觉,《黄庭经》在林毅笔端写完了。

“遥儿,如何?”林毅酣畅淋漓过后不禁问。

“好!”林遥此赞声来得有点迟钝,却那么真切,“就是,这点长么?”

“这已经不少字了。”

“也意犹未尽。”

“哪里。”林毅在儿子面前不知该怎么谦逊,只得将手上的笔搁下。

“嗯。”林遥想想,点点头道,“《黄庭经》言不尽意,可能是王羲之在修行上没那么透彻。”

“什么啊?遥儿是在说《黄庭经》的内容?”

“是呀!”

“哼哼,哼哼。”林毅尴尬地笑了。

“我前面那声‘好’,是指爹爹书写的字,后面自然就说到《黄庭经》的内容啦!”林遥微笑道。

“《黄庭经》是道家典籍,可并非王羲之撰著,王羲之写的小楷《黄庭经》,倒还有个特别的名称叫作《换鹅帖》,此名称很显然为书法作品。”

“《换鹅帖》?如此谐趣的名称,显然有故事吧!”

“那确实是有。”

“爹爹,说来听听。”

“王羲之书法的绝妙,伴随着入木三分那件事而名动天下,世间不知有多少人想得到他的字,每到逢年过节他给自己家写的对联,只要贴在大门上,都不到半夜,就会被人偷偷揭走。”林毅侃侃地说来,见儿子已然满脸的精彩,“会稽有位老婆婆养了只鹅,叫声很好听,王羲之获悉就派人去买,老婆婆不肯卖,于是他便携同亲友,前去观赏。不料老婆婆听到他要来,就杀了那只鹅准备好好款待于他,王羲之抵达后见鹅已死,为此整天都在叹息。会稽山阴有个道士听闻此事,得知王羲之对鹅异常喜爱,就特意饲养出一群叫声好听又漂亮的白鹅,以待时机。在一次王羲之出外游玩之际,道士便大大方方赶着白鹅从他眼前经过,这下自然就把他吸引住了。王羲之自然而然要买下道士这群白鹅,道士便说:‘你只要给我书写一部道经,我就将白鹅悉数相赠。’王羲之欣然答应,当即书写了这部千余字的《黄庭经》给道士,道士也将这群漂亮的白鹅全送给他,笼鹅而归的他,心里那是极为高兴。”

“呵呵呵……”林遥听完顿然片刻,才快乐地笑出声来,“有趣,对鹅如此喜爱的王羲之、耍心眼的道士、死心眼的老婆婆、以及那些从王家大门上偷字的都是有趣之人。”

“《换鹅帖》就是这样得名了。”

“爹爹,你教我写字吧!”

“好啊。”

林毅答应着,将已然书就的《黄庭经》收起来,又铺上一张新宣纸,思量儿子都已经读得那么多书,无须一笔笔地学,于是拿起笔写下一个字。是个“永”字,写得可不那么小,在林遥眼里当然也很好,一笔一画都神采奕然。

林遥眼见宣纸上,爹爹就写下那么一个字,便没再写第二个字,却还相望过来,不知有何深意。

“你书写,初用笔,就从‘永’字起步练习吧!”林毅半晌开口道。

“练一个字?”林遥想到跟姑姑学笛也是从练一个音开始。

“莫要小看这一个字。”

“不小看,请爹爹指教。”

“‘永’字八法,概括了书写用笔法则,且看——”林毅指着宣纸上那个“永”字,给儿子分析讲解,“点,如凌空取势,侧翻磕磕然而不崩;横,如千里阵云,紧勒长缰有往而必收;竖,如中流砥柱,运笔左偃强韧而定最是有力;勾,如鱼跃于渊,蓄劲洄漩而出锋;挑,如风驰电掣,抬策而进;撇,如燕掠檐下,轻盈而利落又姿态潇洒;啄,如浅尝辄止,锐而以疾为胜;捺,如踏浪奔雷,浩浩荡荡轰轰烈烈而内敛。”

210.嫣然一笑

“捺——踏浪奔雷;点——凌空取势。”林遥即时逐步沉吟回味起来,脑海里已有笔墨飞舞之画面,“横——千里阵云;竖——中流砥柱;勾——鱼跃于渊;挑——风驰电掣;撇——燕掠檐下;啄——浅尝辄止。”

眼见儿子用心领会,林毅好整以暇暂且不作声,当然很在乎,能够有所教,感觉是幸福之极。

方才临场将“永字八法”,归纳得如此精辟生动,说真的就是林毅自己都始料未及,确实超常发挥了。

半晌后,林遥拿起爹爹刚放下的大号软毫,就在空中试着执笔运笔,斟酌掂量起来。这当儿,林毅望向笔架上,想建议儿子先用小号硬毫练习,转念又觉得就用大号软毫也行,终究没有开口,任由他自己之意了。

“这执笔运笔,可有讲究么?”林遥却忽然询问道。

“执笔之法,实指虚拳;运笔之法,意在笔先。”林毅当即应答。

林遥听得后点点头,心想:意在笔先,一气呵成,墨汁自然不会在宣纸上晕晕乎乎了。

林遥随即拿出一张新宣纸铺上,依从讲究地手执软毫,蘸蘸墨,试着书写起来。一个“永”字,顷刻之间于笔端展现,眼下感觉,与早餐前,那是大大的不同了。

得窥门道的林遥继续落笔,流利地书写出一个又一个“永”字,不求变化,但求平稳,狠狠将如此有感觉的状态,熟练掌握住。平稳、平稳,这不是林遥初学笛子时习练一个音,姑姑对音色要求的状态么?还真是的!然而林遥练字的此时此刻,却并未想到姑姑。

神怡心静,林毅见儿子笔下的“永”字,已然是顺理成章,而且越写越有气度,甚至都有几分风采了。儿子不停地在写,林毅默默地看着,却丝毫没有憋闷的感受,只觉得畅快。

时光在畅快间流逝,一个上午过去,一摞宣纸都布满了墨香,不知有多少“永”字,非同小可。

林毅也算是受书写濡染几十年,脑海里练字的情形,又哪有如此这般的呢?都不会料想到,然而今日却未大惊小怪。

因为这是自己儿子在练字!常人是得先慢慢学会走路,然后再慢慢学着跑,林毅十三年来看在眼里的儿子,无论学什么都极其之快。

转瞬三天过去,三天里林遥上午下午都在勤练这一个字,平稳熟练后自然有相应变化,大大小小各具风采的“永”字更加不知写出有多少,所能知道的是宣纸已然写没了。

难得赶街去的林毅于是在第四天早餐过后,让阿炳驾着马车随他前往乐清,宣纸以及笔墨估计都需要多买些了。

今日不练字,林遥心情却别样好,站在庭院里望望天色,悠然迈步而去。少爷出门,雪雅几乎都会随行。

“雪雅!”方菲叫住她,拿出一把油纸伞。

“少爷不用……”

“这是新买的伞,你瞧多漂亮。”

“噢。”雪雅见夫人将油纸伞撑开,确实很好看。

“拿上。”方菲将伞把子递到雪雅手里,“少爷若不用你打伞,你就自己打着,让他自个儿晒在太阳底下。”

“少爷是不会怕晒的!”雪雅嫣然一笑道。却很开心地拿住油纸伞,旋即转身而去还望着油纸伞上的水墨丹青,只觉得灵动的画面美不胜收,她很喜欢,所以很快乐。

林遥走在鹅卵石小路上,娘亲要雪雅带伞的话也都听见,不禁有些无奈地独自笑笑,心情依然很好。小妖精雪雅是水仙花,对于她的生命而言,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是得有清水,还得有阳光才会活出风采。

娘亲并不知道雪雅是个小妖精,不知道她是水仙花啊!林遥心里笑叹着,放慢脚步,满眼花儿,而眼前之梨花千树堆雪吟浅笑,却又如何及得上那株水仙风雅呢?在如此灿烂的阳光下哪还有比她更绚丽夺目的呢?

“少爷你看,漂亮吗?”打着油纸伞的雪雅笑盈盈走来。

“漂亮。”林遥抬抬眼,脚步不停。从鹅卵石小路走过去,这沿路的梨花、杏花、桃花相继黯然失色。

果树林间很静谧,雪雅相随相伴着少爷,两双脚步轻起轻落在鹅卵石上的声音也动听,莫道鸟语花香,还是花语芬芳,此情此景更惹人醉。

“捉。”“跟你拼了。”“冲过去。”“吃掉你这过河的卒子。”“看我的马,不吃掉你的马。”“看我的象,不踩死你的马。”“没看到我还有匹马守在此么?破了你的象,又能怎么样……”

“出车——”

“我也还有个车。”

“……”

“……”

“将军。”

清风拂面,南边“澹怀草庐”那儿传来些喧闹的声音,林遥天眼望见凉棚里春樟与秋桂两个小厮在下象棋,正杀得分外起劲。

岔路口出现于林遥和雪雅眼前,一条鹅卵石小路左湾通往浚泉,一条鹅卵石小路右湾通往聆然山,绿语湖的波光已然在望,有两天没来了。

三天没有听到少爷的笛声,云秀在绿语湖底闷闷不乐,以往除非下雨,像如此晴天他是一定会来吹奏笛子的,怎么就不来了呢?云秀五年来都养成习惯了,有少爷吹笛的日子,才算是美好的日子。

转瞬间,绿语湖畔的那块岩石上,人影忽然出现,少爷今天来了。湖底不时仰望的云秀旋即起浮游过去,激荡得水面波光潋滟。

“云秀你看,漂亮吗?”雪雅轻轻拨动油纸伞向水里问。

“漂亮……这个是什么?”云秀抬抬眼来到近前。

“伞。”雪雅也抬眼望着。

“伞?”云秀迷糊。

“可以遮太阳。”雪雅颔首嫣然一笑。

云秀望着雪雅的笑颜,心里很是羡慕她,并非羡慕她好看,尽管这株水仙花精要比眼前可以遮太阳的伞更为漂亮,而是羡慕她能够形影不离伴随少爷身边。

林遥见两个小妖精没话说了,便取出笛子,坐在岩石上,开始吹奏起来。雪雅悄立在少爷身边撑着油纸伞,背对的东方照耀依然,面朝绿语湖的镜像宛若丹青水墨画,当空清爽胜似留白,阴影间绛红的云秀更添美观。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猃狁于夷……”

伴随着林遥悠扬的笛声,雪雅在低吟,云秀在浅唱,青山绿水间诗音缭绕,真是风光旖旎。林遥吹奏的是小雅《出车》,却被雪雅与云秀两个小妖精应和而成如此婉转轻柔,尽管也动人心弦,曲子征战杀伐之景象可就不那么凛冽了。

211.静极思动

小雅《出车》着重歌咏的是将军,而小雅《采薇》着重歌咏的是士兵。同样面对“猃狁”妖兽之强悍猖獗,小雅《采薇》的形势为抵御,而小雅《出车》的形势乃征伐,因此这首《出车》相比那首《采薇》,林遥吹奏起来旋律自然更加激昂豪迈,才有诗里将军麾下荡平杂虏那股气概。

五个多年头里,林遥在绿语湖畔将整部《诗经》摸索吹奏出曲子,读给云秀听的那自然也就是《诗经》三百余篇,到现在不仅云秀能够跟着旋律吟咏,连雪雅都能跟着旋律吟咏了。

只是两个小妖精光凭耳朵听,硬记住了《诗经》的每一篇读音,至于文字所承载的内容却有若云山雾罩,又不求甚解,而自得其乐。

云秀从来没有询问过少爷哪首诗的内容,就连以前那么多问题的雪雅也未见她垂询,林遥当然也乐得自在。

两个小妖精记得差不多了,这部《诗经》吹奏得也够了,林遥原本是打算接着将《楚辞》里的篇章摸索出曲子来,却受到状态影响。至今,林遥在巫法的修炼方面,没有遇到瓶颈,却是很有些困惑。参不透,所以林遥近来的情绪有那么点乖张,打算好的事情懒得干,还捉弄柔弱的丫鬟,动时想静静,静时又彷徨。

五年来醉心的笛子,忽然间就不那么上心了。

三天时光练“永”字,林遥虽然是在心血来潮的情形下跟爹爹学起书法之道,但那点起伏跌宕的情绪总算稳定,尽管困惑仍在,没什么大不了。

绿语湖畔,林遥吹奏完一曲《出车》之后,便没准备再吹奏,就那么坐着。林遥那么坐在岩石上,感觉宛若漂浮在水云之间,好想让心儿飞扬,于是索性躺下来。

林遥仿佛躺在了云端,睁着眼睛,任心游憩,苍穹无尽飘渺弥远,要往哪里去?身体宛若被七魄牵引徐徐前行,而林遥自视甚高的元神悠悠荡荡,却迷茫的找不到方向,究竟有何玄机……

近来林遥修炼“顺逆真元诀”的状态有异,并非全然的不明白,只是不明白的无法参透,每当苦思冥想就仿佛置身于无尽苍穹,好像七魄要找寻什么……

“雪雅,少爷怎么了?”云秀细声地开口。

“躺着仰望天空。”雪雅坐到湖水边热忱相告。

“为何呢?”云秀顿即追问。

“发呆呀!”

“噢……”

“好久没见到那个可可,她去哪了?”雪雅的问题来了。

“她不喜欢听书。”云秀回答着。

“你们是在一起修炼的么?你们平时都在哪儿修炼?”雪雅接连两问。

“是的,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云秀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你和可可住在绿语湖底么?”雪雅又问道。

“不是的……”

“那住在哪儿呢?”

“……”

“……”

唿唿,唿唿,雪雅蓦然回首已不见少爷在岩石上。那是少爷在习练“云梦诀”之声音,正抬眼望向湖畔的云秀很熟悉,正转眸望过去的雪雅当然也很熟悉。

雪雅顾不得说话了,放下手里的油纸伞,兴匆匆飞到湖畔草地连忙施展起来,乍看跟少爷之动作差不多啊!

动作都漂亮极了。其实雪雅施展下的漂亮,身姿轻盈,衣袂翩跹,纤纤素手旋动生出绿叶黄花翻飞气势如虹,不就是舞艺吗?而林遥施展下的漂亮,真元激荡,威灵散发,形若龙卷风生出青花绿叶翻澜气贯长虹,明显就是术法。

云秀身在绿语湖里静静地观赏,更喜欢少爷的施展,尽管雪雅施展的或许更漂亮。观赏的这当儿,云秀羡慕之心又起,能够化成人形伴随在少爷身边,那可真是好。

对于《诗经》的学习,雪雅是记住了就记住了,记不住的听得多了还是记住了,所以从未想过要向少爷请教,倒也快乐开心。对于“云梦诀”的学习,雪雅可是请教过很多很多,但少爷总不给她讲解,只让她自己见识意会就好,水仙花儿依然很快乐开心。

林遥没有给她讲解,并非不想教,而是教不了。

雪雅只有命魂,真正学起来恐怕会郁闷死。

例如施展“行云流水”一式,必须得“天冲魄”从“顶轮”运行真气;例如施展“泥沙俱下”一式,必须得“中枢魄”从“脐轮”运行真气;例如施展“飞花拈叶”一式,必须得“灵慧魄”从“眉间轮”运行真气;例如施展“重峦叠嶂”一式,必须得“力魄”从“心轮”运行真气……

这就是正宗的巫修法术,林遥曾尝试过只以元神的能量去施展“云梦诀”,太牵强又哪里可行,结果许多玄妙皆失。尽管林遥元神的能量那么高,若不从“眉间轮”运行真气,而没有“灵慧魄”鼎力相助,竟然就无法生出青花绿叶,何来玄妙可言。

小妖精雪雅自己见识,自己去意会,现在有那么两式,却让林遥都感到眼前一亮,是发挥得相当之好。这两式也就是,“飞花拈叶”以及“千仞凌波”了。

施展“千仞凌波”这一式,雪雅看来是真的悟到临危而不倾,忖度天地动无常则精巧绝伦,确实有凌波仙子风采,也算当之无愧。

施展“飞花拈叶”这一式,雪雅凭本身妖灵就能生出花叶,因为她是结丹成器的水仙,自有天赋,万物都各具特质,众妙之门就是那么玄。

至于,雪雅施展的那七式美则美矣,作为术法而言却乏善可陈,临敌没多大用处,只能当成舞艺观赏。而舞艺本来就源于巫术,可以说巫术失去威灵就是舞艺,当然也可以说舞艺只要有威灵就是——术法。

雪雅施展出来的“飞花拈叶”以及“千仞凌波”,尽管跟“云梦诀”真正的“千仞凌波”“飞花拈叶”已有本质区别,却别具威灵非常值得认可,确实还是术法,加以融会贯通完全可以用来对敌应敌。

此刻绿语湖畔,林遥在第九式“虚无缥缈”施展结束便收功,眼望雪雅亦如是,觉得应该跟她说点什么。

“雪雅,我看,你施展的‘飞花拈叶’很不错,‘千仞凌波’也十分不错,这两式可以多加习练。”

“还有七式呢?”

“那七式,不重要!”

“好吧!”

雪雅还是开心快乐的,旋即便施展起“千仞凌波”一式,若危若安,若往若还,动无常则步步精巧……

林遥静静地看着,想到她在洞天里初化成人形一次次飞跃,自己教她的首先便是身法,遭遇强敌打不过的时候,要能够跑得了。

而今,林遥见她对于身法,可以领悟到如此程度,当然很欣慰。

千仞凌波,飞花拈叶,雪雅一遍一遍又一遍,施展着……

林遥很明白,“飞花拈叶”何以在雪雅手里能玄妙发挥,却没想通自己使出来,怎么会有那般威灵。随着林遥习练“云梦诀”时日的增加,愈发感觉到玄妙,那威灵如此真切,可就是无法参透其原理,心痒难挠……

当然林遥也清楚,“云梦诀”的玄妙关乎七个脉轮关乎着七魄,因此思量探究“顺逆真元诀”的时候更多,至今仍是捉摸不透,实在困惑了。

夜晚,月光洒进东厢房,很宁静。林遥仰躺在床榻上,手里拿着块玉置于月光下,默默地观赏,也有念想。

那块玉宛若烧焦的炭,要仔细看才美,挂在林遥脖子上贴身戴着已有将近七年,是姑姑初见时相赠。在阳光之下此玉会变得殷红似火,在月光之下此玉已然晶莹剔透,还有让人很清爽的微微凉。

姑姑,你回神洲了吗?林遥心里的困惑,看来,也只得等待姑姑驾临,才可能解开了。

林遥将玉贴身放好,闭上眼睛又让自己仰躺的姿势更舒适些,月光忽现忽隐,窗外起风了。

212.若星辰(一、小周天圆满)

三月沐风,空天凝云,在春的韵律里雨又落下来。

晃眼十余日过去,林遥埋首于书房练字的同时,也终于盼到姑姑驾临,这天已是三月二十七,立夏将近了。

林荫庄大门前,从鹫儿背上下来的并非只有姑姑一个人,还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林遥当然认得出来,那是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颖儿妹妹。

此时此刻,林遥仍然待在书房里,心底尽管热切,却从容不迫地收拾起笔墨纸砚。

“琪儿。”方菲已到大门相迎,见面招呼道。

“菲儿姐姐。”端木琪回应着向前走来。

“小姑姑。”方颖快步走近。

“这是颖儿吗?我都不敢相认了。”方菲满脸笑容的拉住眼前少女之手。

“那还会是谁呢?”端木琪微微笑着说道。

“倏忽间,已然五年多没见,颖儿长成亭亭玉立,琪儿风采更胜往昔。”方菲引二人迈步走进大门,随口赞道。

“怎么没见到遥哥哥?”方颖踏入第二道门忽而问。

“他应该在书房,那——出来了!”方菲正说着便望见儿子。

“姑姑——”林遥叫唤声传来。

“悠悠时光,浅浅岁月,如今遥儿已是翩翩少年。”端木琪与方菲相顾而笑道。

“过得可真快,时光灿烂,岁月静好。”方菲不禁有些感慨,转瞬见儿子正从走廊迎面而来。

“遥哥哥。”方颖眨着眼睛,有点腼腆了。

“颖儿。”林遥瞧着她。

“认得、认得,遥哥哥记得认得我!”方颖言笑晏晏,登时活泼起来。

林遥颇有点无奈,望眼姑姑又望眼娘亲,两耳听得方颖犹如百灵鸟的清脆声,想到六年前鸟语花香的春天里那个七岁小丫头片子,与之相比雪雅那小妖精,可就真不算黏人了。

四人徐行说话间,转眼穿过走廊,只见雪雅从书房里出来,大家也就停顿脚步。相望着,而方颖相望着是纯粹稀奇。方菲心想琪儿回神洲了,到林荫庄自然会带雪雅走,还真舍不得呀!

“姑姑来了。”雪雅见之,流露出笑靥如花。

“雪雅。”端木琪容仪佳致也。

方菲好整以暇静待两位说话,可就仅仅是这样一个一句,感觉水波不兴,惟有清风吹拂,然后仿佛还有点尴尬。

其实也难怪啦!端木琪对于眼前这个水仙花修成的小妖精,真的没那么熟悉,相见就不过两次,五年多来每当想起都是云里雾里,因此又更加牵挂遥儿。

“颖儿,这个是雪雅姐姐。”林遥要打破眼前之氛围。

“雪雅姐姐。”方颖当即轻唤一声。

“就叫她颖儿。”林遥料得雪雅会相望过来。

“颖儿……”

“……”

端木琪在此聆听间隙,感应到林遥巫法的修炼状况,神色随之凝重,顿时更是大为吃惊。

竟然已是小巫境?不会有错吧?端木琪旋即又将神识放出,感应着林遥身上的脉轮,逐个逐个地感应过去,确实是业已突破小周天圆满,确实是小巫境没错!

“琪儿,你怎么了?”方菲见她满脸奇异之色。

“忽然有所感,没事,没事。”端木琪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那我们进屋坐。”方菲于是说道。

“好。”端木琪极目前瞻西边的阳光忒耀眼。

从开脉境修成小巫境,突破小周天圆满,通常都需要闭关九个月。对于林遥修炼“顺逆真元诀”的进度,端木琪当然有估计,在他十三岁可能达到开脉境后期,这都是前所未闻,分外大胆之推断。

在翼洲“天阙殿”执行任务五年期满,端木琪回到神洲就没打算接着去“长留殿”执行任务,不领受师门的分派,因为对她而言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也就是林遥可能在今后几年里,冲击小巫境需要闭关,需要有人护法,端木琪感到自己的责任相当重大。

端木琪也想过,若这五年里林遥没怎么用功修炼,而尚未达到开脉境后期,那她此次前来肯定就得多加督促。端木琪也想过,或许凭林遥超群绝伦的资质,可能会即将冲击小巫境,可能闭关只需要两三个月便成,所以她此次前来为护法事宜都有所准备。

然而端木琪无论如何也没有意料到,十三岁的林遥已是小巫境!

外面红霞飞满天,正厅里端木琪和方菲饮着茶,随意说着话,相谈甚欢畅,所聊多般是有关遥儿了。

端木琪大概了解到,过去这五年里林遥平时的基本情况,日常不是在书房翻看,就是在绿语湖畔吹奏笛子,别说闭关多少个月,每天方菲都会相见压根没有闭关那么回事,而近来成天埋首于书房那是在练字。

用晚餐之时,端木琪眼里对面的少年,就仿佛是个谜,实在令人惊奇。然而他又那么真切,看得见摸得着感应得到,才十三岁已然踏入小巫境,突破小周天圆满却不需要闭关,又是如何做到的……

在端木琪所知的记忆中,没有不闭关就能够踏入小巫境者,资质不等也只有闭关时日长短差别,跟打通冲脉激活七个脉轮相比,突破小周天圆满绝非那么简单。

这顿晚餐,端木琪小酌几杯已感觉微醺的醉意,说话却很少,太想要解开眼里之谜。林遥虽然没有喝酒,也是话不多,因为姑姑就坐在面前,他太想要解开心里之困惑。

酒余饭后又叙话,阔别五年总会有说的,林遥也不急着这一时三刻,耐心地聆听。

终于夜深人静,东厢房里的林遥和衣仰躺在床榻上,无月、无灯、亦无眠,黑古隆咚惟有耐心地聆听。

姑姑轻微的脚步声,悄然走出西厢房,从庭院飞身而上,飘落在屋顶,正是林遥所居东厢房屋顶。林遥当即也悄然出门,飞身跃起,来到屋顶,只见姑姑的人影在夜色里凌空而行,瞬息间已到那片梨树枝头。

姑姑施展的是“翩若惊鸿”,林遥随之也施展“翩若惊鸿”直追而去。须臾也来到梨树枝头,忽觉沉沉星夜威灵笼罩,林遥知道是姑姑使出“万象森罗”,旋即以“千仞凌波”精巧地化险为夷,紧接着以“捕风捉影”一式欺近身,只见姑姑“翩若惊鸿”之身影,霎时于梨树枝头遁走。

林遥当然追,瞬间姑姑飘落在“望梨雨凉亭”顶角出招,却是“飞花拈叶”,毫不迟延林遥也使“飞花拈叶”,两人同一式刹那碰撞,威灵激荡开来,粉碎的花叶就像流星雨,在夜色里那是比梨花带雨,凄美炫目太多太多了。

213.若星辰(二、谜之少年)

两人都有些神醉,端木琪修得“云梦诀”以来,还真是首次见到“飞花拈叶”呈现如此状态,实在出乎意料,而林遥此刻跟姑姑同感。

“姑姑,我有问题请教。”林遥在闪亮消逝间飘身而至。

“姑姑也有问题要请教你!”端木琪似笑非笑望着来到凉亭顶上的少年。

“那,姑姑先说。”林遥顿然道。

“你是如何突破小周天圆满,修成小巫境的?”端木琪便直接问道。

“姑姑,你能否先给我说说小巫境,说说小周天圆满。”林遥不清楚概念,虚心点总没错。

“小巫境,小周天圆满呃……”端木琪想想似乎真的从未跟他说到过,以前他就是个年幼的孩子,“‘小巫境’是我们巫修第二个境界,与道修‘金丹境’以及佛修‘小乘境’相当。道修的‘筑基境’以及佛修的‘声闻境’,跟我们巫修第一个境界‘开脉境’相当。”

“开脉境,小巫境,往上第三个境界是大巫境吧?”

“对。”

“相当于道修佛修何境?”

“相当于道修‘玉神境’、佛修‘大乘境’。”

“大巫境往上呢?”

“合虚境。”

“再往上呢?”

“真不知天高地厚!”端木琪睨笑道,“巫修踏入‘合虚境’者当今天下仅一人,就是从远古伏羲、女娲两位大神开创巫修法门以来踏入‘合虚境’者也屈指可数。”

“道修、佛修有相应之境界么?”林遥随口旁敲侧击,在意归在意,不知为不知。

“当然是有的,我们巫修称为‘合虚境’,道修称为‘太虚境’,佛修称为‘觉虚境’,鬼修称为‘冥虚境’,总而言之登峰造极的第四个境界,至高无上,万法归宗。”端木琪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那……”林遥顺理成章要问妖修,却又忍住了。

“那小周天圆满,就是第一个境界圆满,巫修、道修、佛修都各有不同……”端木琪戛然的也没再说下去。

夜风里林遥静静站在琉璃瓦上,眼望姑姑默无声息,即便近来的困惑尚未论及,而偶然间获知有至高的第四个境界,却更为触动心灵。

端木琪也相望过去,眼前夜色里谜一样的少年,在此时此刻近距离的感觉,却仿佛有些高深莫测。对于小周天圆满,端木琪此次到林荫庄,本来想好要怎么跟林遥讲自己当年突破的经验,可实际情况完全脱离了打算。

“也该你回答姑姑的问题了。”端木琪按捺到现在当然是好想知晓。

“姑姑确认我已经突破小周天圆满,修成小巫境了?”林遥是真的不肯定,因为如今七个脉轮里的真元能量体尽管发生质变却还是气态,虽然曾有过猜测但也仅此而已。其实林遥若以天眼神通,对照姑姑的七个脉轮便会发现,目前两人的真元能量体状态相同,可要是如此一来,那就未免亵渎姑姑了。孔夫子曰:“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孟夫子曰:“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林遥活得万余年真正见识过,一些身怀盖世神通的人物都性情狷狂,心灵深处极其之钦佩。

“是啊!”端木琪可以确认,可也瞧不透。

“怪不得近几个月来,我修炼‘顺逆真元诀’的感觉大大不同以往,习练‘云梦诀’又更为得心应手,原来是从“开脉境”步入“小巫境”,境界已然提升之故。”林遥欢喜溢于言表,在星夜里看来却愈发的朦朦胧胧。

“具体从几个月前感觉不同,怎样感觉不同?”端木琪如此听得,又哪能如林遥说得那般轻巧,好奇之极。

“去年十月初九。”林遥回答着,“那天夜晚我惯常的修炼‘顺逆真元诀’,明显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甚至四肢百骸都分外舒泰。”

巫修突破小周天圆满,七个脉轮里精纯极致的能量充盈升华,任督二脉自通,真元涤荡体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当然舒泰。端木琪心底感慨系之:遥儿修成小巫境都将近有半年了。

十三岁修成小巫境史无前例,端木琪待听下去,可幽暗的夜色茫茫,只有周遭树梢的风儿轻轻,在发出细微声响。

“就这样?”端木琪不禁问。

“就是这样呀!”林遥应答的很清脆。

“那天,修炼的过程呢?”端木琪听得如此简单几句,怎能尽意。

“修炼‘顺逆真元诀’,还是姑姑教我的那样……”

“……”

端木琪仔仔细细询问起来,而林遥也原原本本的交待,五个多月前突破小周天圆满,三年前修炼到开脉境后期,过程都是那么的轻巧而简单。听着听着,端木琪就情不自禁的笑了。

总归心满意足,并非难以置信,端木琪可是见证过林遥修巫入门打通冲脉的轻而易举,事实就那么简单。资质如此逆天,端木琪面对着振奋无比,内心里也有万千感慨,却更觉得该当这样。

开脉境初期阶段,是吸纳灵气蓄积于七个脉轮,真元能量达到饱和状态,也就自然步入开脉境中期,林遥在未满九岁时就已经成功,那年端木琪从林荫庄离别才不过四个月;开脉境中期阶段,是继续吸纳灵气过滤七个脉轮,真元能量在饱和状态里逐渐提纯,要达到相当精纯的程度,也就自然步入开脉境后期;在开脉境后期阶段,是再接再厉的吸纳灵气,淬炼七个脉轮里精纯状态的能量真元,使之达到极致,也就是巫修第一个境界巅峰。

至此地步要踏入第二个境界,尚须达到炉火纯青之程度,才可以突破小周天,使七个脉轮里的真元能量圆满升华,在端木琪切身体会的认识里,自然是极为不容易……

“姑姑,该我请教你了!”林遥在夜色里望着她动人的笑容,认真说道。

“那你问吧!”端木琪身心放松。

“自从去年十月初九那天舒泰过后,我近来修炼‘顺逆真元诀’时,也不知为何,总感觉七魄在七个脉轮里不那么安分,因此让我很有些迷茫。而还是从那天以后,我习练起‘云梦诀’来诸般玄妙却都忽然就能够运转自如的发挥,感觉神奇之极,但又委实想不通原理。”林遥诉说到这里,有点点兴奋,“今日终于将姑姑盼来,快给我讲解讲解。”

214.若星辰(三、观想)

“嗯。”端木琪轻轻应了一声,却又一时无话。

“姑姑。”林遥静待片刻小心翼翼唤道。

“现在已快到四更天,且回去歇息,有个好精神,明儿姑姑再来跟你讲解。”端木琪说着抖抖衣袂,带起凉风袭人。

“我不睏!”

“姑姑睏呀!”

“那,我们就回去歇息。”林遥面对姑姑如此洒脱而果决的神情,也只好作罢。

睏是个好理由,林遥在深深的夜色里,望见姑姑流露笑意,妙尽幽微,难以言喻。

林遥躺在床榻上想着想着睡着了,美美的一觉醒来,便要去找姑姑讲解,可是打开东厢房门却看到颖儿,黏人的颖儿呀!委实没办法,不知不觉白天过去了。

还是等到夜里大家睡下,林遥听得姑姑的动静,旋即跟随她悄悄地从庭院飞身而出,没有昨晚那般试招,也没有到望梨雨凉亭,而是径直几个起落去到聆然山顶。

绿语湖静谧,姑侄二人迎风而立,眺望苍穹,漫天繁星。

“遥儿。”端木琪盘膝而坐。

“姑姑。”林遥随之盘膝坐好。

“开解你所遇到的问题,双手交错相扣平置于胸膛前,两个小指贴合,指尖朝上。”端木琪说着术印便已结成,“全神贯注系念顶轮约束真元,专一观想天冲魄。”

“观想天冲魄,约束真元?”林遥双手学样也结成术印,却又有疑问,“姑姑,我感觉七魄在脉轮里不那么安分,而脉轮里的真元能量很稳,要约束的为何是真元?”

“令你迷茫的是什么?”

“七魄,仿佛受外界神秘能量牵引,随时都会从脉轮分离。”

“遥儿是要约束七魄在脉轮里安分下来,还是要找到神秘能量来自哪里呢?”

“真有神秘能量?”

“当然,开始观想吧!天冲魄会感应到方向,你的意念就只管前往。”

“嗯!”

林遥很信任地点头,眼晴闭上进入观想状态。片刻后,只见顶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气态能量团在发光,约束间却逐渐显黑色聚合天冲魄,林遥顺应见到左右两个肾脏,也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肾脏、顶轮、还有无形牵引天冲魄的神秘能量,在那飘渺弥远的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顶轮里形成能量涡旋,天冲魄对那神秘能量的感应,也出现端倪。

尽管方向很隐约,林遥神念亦毫不犹豫探寻而去,钻进夜色里的苍穹,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忽然出现极强的光芒万丈。那是在大地元气层外的炙烈阳光,而无形牵引天冲魄的神秘能量竟然就来自太阳方向,林遥神念当即勇往直前。

在观想状态瞬息之间,不知几万里,林遥望着太阳的方向却好像并没有拉近多少距离,只是光芒更强了。林遥猜测那个神秘能量应该不是人人皆知的太阳,而是鼎鼎大名的太白金星。

这颗叫“启明”叫“晓星”叫“昏星”又叫“长庚”的“太白金星”越来越清晰,又在几个瞬息后,林遥看得真切起来,然而发现它并非那个神秘能量。

那个神秘能量还在前方,而这颗太白金星随着距离的拉近偏移方向而去,林遥放慢神念瞬息间的速度,曾经无数个傍晚时分,看着它在太阳后面悠悠落山,但从未有如此亲切地目睹它的身影,自然要留恋片刻。

太白金星由大又变小,瞬息被远远甩在后边。苍穹孤寂,林遥终于明确见到了前方那个神秘能量,那个距离太阳又近些的星辰,逐渐地看得清晰起来,也逐渐变得大起来……

聆然山顶,端木琪静静地守望着,忽见林遥天灵盖光华透亮,不禁心中一凛:好快,就去到水曜元气层……

端木琪如此想那是多么大胆,也是在林遥身上见证过太多不可思议才敢如此想,而踏入小巫境初次感应星辰,顶轮形成的能量涡旋只在意念抵达水曜元气层,就会有如此光华透亮之现象。当年端木琪踏入小巫境,初次观想天冲魄那是从二更亥时至翌日清晨卯时,将近五个时辰意念才抵达水曜元气层,林遥进入观想状态到现在,算起来不过三刻钟。面对此刻,端木琪尽管有心理准备,也仍然有些激动。

眼前光华透亮在持续,等待显得漫长,端木琪又不禁心想:遥儿的意念究竟是有多强大呀?

良久良久过去,端木琪望着眼前的透亮光华都有些紧张起来,因为那是意念在水曜云气层流连忘返,若非意念足够强大,根本片刻也难以支撑。

踏入小巫境初次观想七魄,意念抵达相应星星的元气层,便是成功,能够一次成功者还是少数,多般的都是通过无数次探寻,而意念在相应的星星元气层流连,已然是大巫境传闻。那光华总算收敛,透亮瞬间隐匿,端木琪悬着的心却无法放松,屏气凝神翘首以待。

“姑姑,我找到那神秘能量了。”林遥开口意气飞扬。

“找到就好!”端木琪头脑有点没缓过来。

“这颗星星叫什么?”

“水曜。”

“我的……意念抵达水曜,在那里看太阳,比这儿看见的太阳要大两倍多。”林遥自然清楚若非凭借观想状态即使本领再高恐怕也会被光芒亮瞎眼,那景象却委实令人振奋。

“没错了。”端木琪的意念尽管成功抵达过水曜元气层,依稀所见可没那么丰富,但也曾听师父如此讲到过,“遥儿,现在是休息一会,还是继续观想七魄?”

“继续,请姑姑指教!”

“双手交错相扣平置于胸膛前,两个无名指贴合,指尖朝上,系念喉轮,专一观想气魄。”

“是。”

林遥此番毫无疑问,依言结成印术,进入观想状态。片刻后只见喉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能量团逐渐显白色聚合气魄,林遥顺应便见到左右两个肺脏,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肺脏、喉轮、还有那无形牵引气魄的神秘能量,在苍穹飘渺弥远之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喉轮里形成能量涡旋,气魄对那神秘能量的感应,自然也出现端倪。

好像还是水曜那个方向,林遥神念钻进夜色里探寻而去,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大地元气层外极强的光芒万丈出现后,无形牵引气魄的神秘能量有些似曾相识感,迅即瞬息前往。方向逐渐地明确,前方那个神秘能量已然清晰在望,正是鼎鼎大名的太白金星……

端木琪静静守在聆然山顶,一刻钟没到,就见林遥喉咙光华透亮,心头凛然:确实更加之快,却不知遥儿会在金曜元气层流连多久……

215.若星辰(四、法则)

初次观想气魄,当年端木琪是三个多时辰,意念就能抵达金曜元气层,相比观想天冲魄抵达水曜元气层,多般之时是要容易些。片刻之后,林遥喉咙那透亮光华忽而就隐匿不见,反倒又有点出乎端木琪意料。

“姑姑,那无形牵引气魄的神秘能量,原来是太白金星,我早就认得。”林遥睁开眼睛,便分外高兴地说道。

“何以早就认得?”端木琪顿时随口而问。

“好多次傍晚,我都见到它,娘亲告诉我在《诗经》里记载的‘长庚’‘启明’,也是这颗星星。”

“天亮时见过这颗星星么?”

“我,平常虽说不早起,见到过的。”林遥声音爽然若失气魄,脸颊有些发热。

“就是了。”夜风里端木琪微笑,“启明、长庚、太白金星,我们巫修称之为——金曜。”

“金曜……”

“又叫‘金正’。”

“这颗星星的名称,可真是多呀!”

“……”

“姑姑。”安静片刻只听得林遥又道,“接下来如何观想,请指教。”

“双手小指无名指交错相扣,食指弯曲背对抵住,拇指尖接触,平置于胸膛前,两个中指末节贴合朝上。”端木琪说着结成术印示范,“系念心轮,专一观想力魄。”

林遥听得颇有不同之处,瞥见姑姑拇指食指相抵触状如心形,正好对着心轮位置,双手顿即依言学样结成印术,进入观想状态。

片刻后只见心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能量团逐渐显赤色聚合力魄,林遥顺应便见到自己怦怦跳的一颗心脏,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心脏、心轮、还有那无形牵引力魄的神秘能量,在苍穹飘渺弥远之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心轮里形成能量涡旋,力魄对那神秘能量的感应,自然也出现端倪。

方向似乎显而易见,无形牵引力魄的神秘能量竟是可以相望,林遥神念钻进夜色里,追逐而去。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大地元气层外极强的光芒万丈出现后,目标更是分外的明确,林遥神念加速瞬息前往,前方那个神秘能量很快就已然清晰在望……

端木琪静静守在聆然山顶,此番也是没到一刻钟,就见林遥胸襟光华透亮,心头顿然:确实还要快些……

初次观想力魄,当年端木琪是将近六个时辰意念才抵达火曜元气层,不过今年可以两个时辰就抵达。在翼洲天阙殿执行任务期间,端木琪曾听执掌天阙殿的左司命谈起,今年的火曜那可是每隔十五载,距离大地最近之际。

当然这个最近的距离,火曜仍然飘渺弥远,若非观想状态那也根本遥不可及。看着林遥胸襟那透亮光华隐匿不见,端木琪好整以暇,等待他开口说话,然而此番林遥睁开眼睛没有及时说话,却是仰首向夜空望去。

“姑姑。”林遥轻唤一声,手指苍穹悠然地说道,“原来无形牵引力魄的神秘能量,就是那颗星星呀!”

“是的。”端木琪也仰首望见,守着林遥从天冲魄、气魄、转眼观想到力魄,浑然忘记力魄相应的火曜如今在夜空抬头肉眼就能轻易辨识出来,今年火曜确实分外明显。

“墨色苍穹,漫天繁星看起来凉凉的,唯独这颗星星,看起来很温暖,就像一盏明灯挂在幽暗里,它应该叫‘火曜’吧?”林遥依据前两颗叫“水曜”“金曜”从而判断道。

“没错,我们巫修称之为火曜,它还有个名字,遥儿应该认识。”

“是何名?”

“荧惑。”

“荧惑守心,《太史》里记载令宋景公忧心大祸的就是它啊!”

“就是它,俗世间畏惧它,多般不喜欢。”

“我却很喜欢,再说《太史》里那个故事,坦荡者,无坎坷,荧惑又酷又有温暖。”

“坦荡者无坎坷,说得极好。”端木琪仰望着星空微微而笑,火曜对应着人的心脏、心轮、力魄,对应君临天下,对应神洲大地,也对应炎帝神农部落,可想而知对于巫山传承者之意义。

“姑姑,请继续指教。”

“那就继续,双手小指无名指交错相扣,中指拇指相叠,平置于胸膛前,两个食指末节贴合朝上,系念眉间轮,专一观想灵慧魄。”

对照姑姑的手法,林遥利索地依言学样,结成印术,进入观想状态。

片刻后只见眉间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能量团逐渐显青色聚合灵慧魄,林遥顺应便见到自己体内那个最大的器官——肝脏,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肝脏、眉间轮、还有那无形牵引灵慧魄的神秘能量,在苍穹飘渺弥远之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眉间轮里形成能量涡旋,灵慧魄对那神秘能量的感应,自然也出现端倪。

方向依稀可辨,林遥神念钻进夜色里探寻而去,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

大地元气层外极强的光芒万丈出现后,无形牵引灵慧魄的神秘能量便已然分明,林遥旋即加速瞬息前往。一两刻过去,前方那颗相应的星星尽管更加分明,却似乎远远不够清晰在望,忽而无数光点璀璨起来,是无数小星星辉映宛若溪流,正变得像大江……

端木琪守在聆然山顶,静静地四刻钟、五刻钟、六刻钟、七刻钟过去,终于见着林遥眉间的光华透亮,心想:不到一个时辰,遥儿的意念就能抵达木曜元气层……

当年端木琪初次观想灵慧魄,那是将近整整十个时辰,意念才能抵达木曜元气层,相当之不容易。又是半刻钟过去,只见林遥眉间那透亮光华,骤然收敛,隐匿不见。

“姑姑,这颗能量跟灵慧魄呼应的星星,它的名字是叫‘木曜’吧?”林遥双眼睁开,便即脱口而问道。

“是……是的。”端木琪差点被问蒙了。

“因为五行属木,所以叫木曜?”

“对呀!”

“呵呵……”

“怎么了……”

“原来,真的有颗星星,五行属木,我知道了。”林遥那语气似乎特别开心。

“金木水火土,都不会缺少呢!”端木琪轻轻地笑道。

“相比水曜、金曜、火曜,我估摸这颗跟灵慧魄呼应的木曜要大好多倍,还有好多不小的星星围绕它。”林遥悠悠然,叙说起来口若悬河,“我的……意念在此次前往途中,经过了一片玄奇地带,那里有数不清的小星星流动翻滚着,那些小星星近观如巨石,书籍里记载之陨石,应该就是它们相撞破碎从天而落。从那片玄奇的小星星地带穿过去,前方跟灵慧魄呼应的木曜便逐渐清晰,观其外表木纹模样可真美,随着瞬息距离拉近更加之壮美,我的意念盘桓那刻太震撼了。”

“……”端木琪如此听得,惟有佩服。

“姑姑,观想‘灵慧魄’系念‘眉间轮’,似乎与‘预思法诀’运行‘眉间轮’如出一辙,而其实是大相径庭的,各有各的玄机。”林遥感慨着,自然想要探求明白,“却不知玄机究竟是怎么个原理,从而都神妙之极。”

“神妙不相同,玄机也确实有所区别。”端木琪顿时讲解道,“姑姑今夜教你的术印名为‘七正观想法’,凭藉七魄修持的通灵感应,使意念去到本身无可抵达的空间点,也就是触及空间法则;而运行‘预思法诀’凭藉的是心灵感应,且必须要天赋,当意念直抵‘眉间轮’,才有‘灵慧魄’与‘心神’交汇的光阴映照,使脑海里浮现发生在未知时间点的景象,也就是触及时间法则。”

“时间法则,空间法则。”林遥仰天喃喃着。

黎明前的幽夜

凌晨醒来,打开文档,心绪灰常低落。长时间以来心灰意懒,想振作地写下去,却很痛苦,恶性循环,应验着一句古话:“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本书的情况,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二〇一八年即将过去,二〇一二年开的书呀!今年本想不管人气如何、成绩如何、无论如何都坚持写下去,可是写起来极其不愉快,当然是我个人原因,却连累六年多始终还在的大家了。

本书并非心血来潮的产物,如果无能为力去完成,我也将不会再写书了。

可是整个架构,后续情节,那些无数个夜晚令我激动的情节,必然就烂在我的肚子里,林遥也随之死去。

想想,我如今是多么的沮丧,对于作者而言林遥是我的孩子,十月怀胎绝对有,在我最落泊的岁月伴随他成长,而他才长成翩翩少年十三岁,真正属于他的传奇尚未到来,哪能忍心。

六年多来我曾想过,为了林遥的未来可以抛开一切,现实情况是,那样作者会饿死街头。

近几天,我脑海里很纷乱,想起开书时,想有夫战的那股气,可是锐气消磨还能找回当年么?

前段日子,我发过条信息告诉现任责编,继续写这本书,北河大大建议开新书,毕竟本书的成绩从来没好过,六年过来能留下的就是不多几个。

十三亿人中,能有你们跟我一样在乎林遥,是莫大的缘份,今生无憾。

写新书不可能,我曾有个念头,重整心境润色本架构从头来过,只是拿不定主意……

216.若星辰(五、水金火木土)

“……”

“姑姑,接下来该当是观想中枢魄,与之呼应的便是土曜吗?”

“是土曜……”

“请继续指教。”

“接下来该当是,回去睏觉!”

“啊?”

“还继续?现在都什么时辰了。”端木琪似嗔非嗔道,“你想通宵达旦呀!”

“……”林遥估摸着,此刻大概是刚过子夜三更天,比昨晚回去时要早些,赶紧观想,找到土曜,应该并不至于通宵达旦。尽管有如许肚肠,林遥却也安安静静没跟姑姑争辩。

“遥儿,今夜就到这里。”又听端木琪柔声说道,“回去好好歇息像平常那样睡到自然醒,明天早上我会叫颖儿不去打搅你,养足精神,再来观想,会有个最佳状态。”

“那好吧!”林遥意犹未尽应道。

回到东厢房,躺在床榻上,林遥一时睡不着。

此刻七个脉轮里不仅今夜已然观想成功的天冲魄、气魄、力魄、灵慧魄极为安分,连尚未观想的中枢魄、精魄、英魄都安安分分。

林遥身子却在辗转反侧,似乎明白“云梦诀”诸般玄妙的原理了。索性起身,盘膝而坐,动念“眉间轮”之能量运行至食指放出,真元果然顺从意象形成藤蔓生长。开枝散叶,缠绕束缚,真元随着意象的变化,而转换形态。

忽而林遥意象变化为火,眼前形态并没有燃烧,却见缠绕的藤蔓明显枯焦起来。枯藤缠绕别具威灵,林遥毫不意外,因为通过观想已然清楚“眉间轮”的能量跟“木曜”呼应,此刻若要燃烧状只需动念跟“火曜”呼应的“心轮”能量便可以,就是凭元神之高深修为当然也行。

当然林遥既已领悟其原理,又哪里会轻易地玩火。

收起真元,林遥望着眼前枯藤形态消失,心里却还有枝蔓缠绕,生出许些头绪来。

想到雪雅凭本身妖灵施展“飞花拈叶”就能发挥的玄妙,林遥之前以为很明白那是万物各具特质,其实到此刻才真正明白透彻,水仙花儿属于植物类结丹成器,妖灵自然与木曜呼应。

林遥不再细加琢磨火曜、水曜、金曜,毕竟还有三魄尚未观想,舒展身子仰躺下来,赶紧好好地睡觉。

醒来时已经是晌午了。

下午被颖儿黏着,眨眼之间过去。

又到夜里,林遥跟着姑姑飘落聆然山顶,晚风很清爽,繁星很静谧。

“姑姑。”

“继续观想吧!”

“嗯!”林遥随即盘膝坐好。

“小臂放置于大腿部,双掌交错相扣手背朝下,两个拇指相抵贴合朝上。”端木琪说着术印结成,“系念脐轮,专一观想中枢魄。”

林遥瞧得此手法简易,利索结成印术,进入观想状态。

片刻后只见脐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能量团逐渐显黄色聚合中枢魄,林遥顺应便见到自己体内的那个脾脏,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脾脏、脐轮、还有那无形牵引中枢魄的土曜,在苍穹飘渺弥远之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脐轮里形成能量涡旋,中枢魄对土曜所在的感应,自然也出现端倪。

方向依稀可辨,林遥神念迅即钻进夜色探寻而去,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

大地元气层外极强的光芒万丈出现后,土曜所在的方向逐渐分明。

林遥加速瞬息而往,忽然又见到无数光点璀璨起来,随着距离拉近不禁有些疑窦,前方土曜所在空间点,可并非跟木曜处于相同的方向,怎会出现这片小星星流动翻滚的玄奇地带,穿行其间更是重重迷惑……

聆然山顶,端木琪依然为之静静守候,一二刻、三四刻、五六刻过去,不到七刻钟便见林遥肚脐处光华透亮衣裳。夜风里端木琪神色微微一动,暗自忖度:遥儿歇息好了,意念抵达土曜元气层,却比抵达木曜元气层快些……

当年端木琪初次观想中枢魄,那是二十五个多时辰,整整两天两夜过去意念才抵达土曜元气层。半刻后,林遥肚脐眼那透亮光华,仍在持续,又是半刻之后才收敛隐匿。

“姑姑……”

“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了?”

“土曜最有意思的是,元气层侧面有个风暴形成的旋涡,就我们肚脐眼这个样子。”林遥逗留了一刻那么久,自然有所发现。

“……”端木琪尽管曾听过师门长辈言及,却至今未能观想得见。

“我估摸这颗跟中枢魄呼应的土曜,可能不及木曜个头大,却也比水曜、金曜、火曜要大好多倍。”林遥继而娓娓道来,“土曜有颗围绕它的星星个头,似乎也比水曜大,但能量绝对比不得水曜之强大;土曜还有数之不清的许许多多小小星星围绕,形成好几圈非常漂亮的环状带,若加上这几圈环状带,估计块头就大大的超过木曜。而相比那片玄奇地带的小星星,土曜能量牵引的这几圈小小星星就是尘埃。姑姑,我的意念此次前往土曜,方向跟昨夜前往木曜不同,中途却也从那片有着无数小星星流动翻滚的玄奇地带经过,穿行那片玄奇地带其实很空旷,该有多长呀?”

“姑姑可说不清楚。”

“从大地相望却看不见,苍穹太浩瀚了。”

“是啊!”

“那片玄奇地带,相比银河,也不过就是条阴沟吧!”

“遥儿估摸下,那银河该有多大呢?”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仰望着星空的林遥悠悠说道,“从大地相望都那么璀璨,银河究竟有多大,恐怕鹊桥架不住呀!”

“……”端木琪凝眸瞧向拆除浪漫的少年,无语,只得开怀而笑。

“水金火木土,遥相呼应着天冲魄、气魄、力魄、灵慧魄、中枢魄,还有精英两魄,请姑姑继续指教。”

“今夜早点回去歇息,明儿再来。”

“姑姑……”

“走。”

“我现在一点睏意都没有。”

“子时都过半啦!”端木琪说道,“就算是比昨夜早些,也很晚了。”

“姑姑。”林遥确实兴犹不浅,“你先回去歇息,我想呆会儿。”

“……”端木琪无奈何地,又哪可能自己先回去歇息。

“……”林遥默然。一个就这样盘膝而坐,一个就那样迎风而立,姑侄二人良久良久都没开口说话,聆然山顶万籁俱寂。

“遥儿,你在想什么?”

“在想那些星星呼应的诸般神妙之处。”

“说说看。”

“土曜呼应着我们的中枢魄、脾脏、脐轮,人的肚脐眼长成这样,玄机就在土曜元气层侧面那个风暴旋涡,姑姑你说是么?”

“嗯。”端木琪思量,轻轻回应。

“而树木的纹理长成这样,玄机就在木曜元气层那般模样。”林遥侃侃而谈起来,“我们的灵慧魄、肝脏、眉间轮呼应着木曜,所以人的眉间也会生出那般纹理,姑姑你看。”

“你是想告诉姑姑,有十三岁吗?”端木琪见他眉间皱成纹理,不禁浅颦轻笑,“木曜也称为‘岁星’,会给万物生灵留下光阴痕迹,年纪越轻越不明显,修为越高也越不明显,当然树木蕴藏的玄机与之最为契合。”

“岁星,原来就是木曜。”林遥恍然道。

尽管林遥已领略到诸般神妙,可毕竟初窥堂奥,就比如树木的纹理从桌椅板凳门窗柱梁也只知晓表面玄机,而不知树木的纹理从横切面呈现一轮轮同心环,那是生长多少岁之数。

树即使未成精开窍,不能说话却会以木曜赋予的灵慧,独辟蹊径倾诉着感知,记载着经历,玄机都蕴藏在纹理之间。

植物类虽然生来只有命魂,但是也生来就受到木曜眷顾,光阴痕迹在它们身上形成的纹理各有各的美丽,每岁都有着玄机变化。

“水金火木土。”林遥忽而询问道,“姑姑,从观想天冲魄、气魄、力魄、灵慧魄、中枢魄结成术印的手指变化来看,这五颗星星也和我们的手指相对应是吧?”

“五行五星、五指、五脏、五色,自然相对应。”端木琪回答道。

“水曜、金曜、火曜、木曜、土曜这五颗星星如此顺序对应着我们的小指、无名指、中指、食指、拇指,是因为它们距离太阳的远近么?”

“距离太阳的远近?何以见得呢?”

“我的意念在抵达这五颗星星元气层,所见到的太阳大小差别,由大及小依次也就是水金火木土。”

217.若星辰(六、奇恒之腑)

“……”端木琪感觉有些蒙圈,在师门没有听闻过如此说法,而自己的意念抵达相应星星元气层都是那么不轻松,景象哪有多清晰。

“五行五星。”林遥转念又询问道,“姑姑,有些书籍里提及五星,都是指水金火木土这五颗星星么?”

“通常都是的。”端木琪答复道,“好了,我们该回去歇息了。”

“那有些书籍里提及‘七政’,所指的是‘七正观想法’的‘七正’么?”林遥还问道。

“通常也是的吧!”

“跟精英两魄呼应的,就是‘太阳’‘月亮’吗?”

“你是在书籍里看到过‘七政,谓日月与五星也’这样的疏注吧?”端木琪笑问道。

“我还看到有的解释为‘七政者,谓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有的又解释为‘七政者,北斗七星’,所以脑子稀里糊涂没个清楚的认知。”林遥苦着脸道,“姑姑,七正,谓日月与五星也不对么?”

“以遥儿之见,你心底觉得太阳、月亮合适与水曜、金曜、火曜、木曜、土曜五星并列为七正么?”

“并列,当然!不合适了。”

“好了。”

“那……”

“明晚观想自有分晓,回去歇息啦!”

此番将话丢下,端木琪索性从聆然山顶飘落,须臾,转瞬,人影已进到庭院。留意到遥儿随之归来,端木琪心亦安然。

西厢房,很悄静,端木琪倚坐在床沿,一时睡不着。

两夜里就成功观想天冲魄、气魄、力魄、灵慧魄、以及中枢魄,何曾听闻过?端木琪未曾听闻过,如今却见证了。

对于如今的端木琪而言,惊喜交集已经成习惯,尽管高兴,愈加冷静,也因此莫名其妙为之超乎所以然担忧……

太阳照常东升西落,眨眼又是夜里,端木琪倍感责任又满怀希冀的来到聆然山顶,林遥玉树临风的身影亦紧随而至,星空登时不孤寂。

“姑姑。”林遥轻唤道。

“观想吧!”端木琪毫不耽搁,“双掌十个手指末节相抵贴合,指尖朝前方,系念生殖轮,专一观想精魄。”

林遥便二话不说,盘膝而坐依言学样,迅即结成印术,进入观想状态。片刻后只见生殖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能量团逐渐显绿色聚合精魄,林遥顺应便见到自己的脑……还有髓、骨、脉、胆,都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脑、髓、骨、脉、胆、以及生殖轮、还有那颗无形牵引精魄的神秘星星,在苍穹飘渺弥远之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生殖轮里形成能量涡旋,此能量涡旋动向乖异,精魄对那颗神秘星星所在的感应,却也自然出现端倪。

方向极为隐约,又哪里是“太阳”或“月亮”呢?林遥神念迅即钻进夜色,探寻而去,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大地元气层外极强的光芒万丈出现后,那颗神秘星星所在的方向依然隐约但依稀可辨了。

林遥加速瞬息前往,此番又见到无数光点璀璨起来,随着距离拉近还真是这片小星星流动翻滚的玄奇地带,穿过这片玄奇地带,前方那颗神秘星星所在,也远远不够清晰相望……

聆然山顶,端木琪好整以暇静静守候,五六刻、七八刻、九刻十刻十一刻……十七刻十八刻过去,忽而见到林遥裤裆光华透亮。夜风里端木琪神色微动,暗忖道:两个多时辰就抵达了……

当年端木琪初次观想精魄,那是六十三个多时辰,就是五个昼夜不息过去意念才抵达风曜元气层。大半刻后,林遥裤裆那透亮光华,收敛,刹时隐匿不见。

“姑姑。”林遥睁开眼睛琢磨着,“这颗跟精魄呼应的星星,有点特立独行呀!”

“特立独行吗?”端木琪随口回应。

“嗯,它叫什么名字?”

“风曜。”

“这颗风曜的运转,跟水金火木土五星,很不相同。比方说水曜、金曜、火曜、木曜、土曜这五个是直立打转的陀螺,那么风曜就是颗倒着滚动的陀螺。”

“好像……还真是如此。”

“观想精魄之际,风曜呼应着生殖轮形成的能量涡旋,相对脐轮、心轮、喉轮、眉间轮、顶轮在观想时受水金火木土五星呼应形成的能量涡旋呈垂直状态……”林遥忽而发现身体有个部位竟生出反应,朝气蓬**来了。

“那确实呈垂直状态。”端木琪接着从术印的异同分析证明,“七正观想法的风曜式,是双手指尖朝前方,而水曜式、金曜式、火曜式、木曜式、以及土曜式都是相对应的手指尖朝上。”

“噢。”林遥自觉好尴尬,略显涩讷。

“遥儿怎么了?”

“姑姑,水金火木土五星分别对应着我们的肾肺心肝脾,却不知风曜何以对应着我们的脑、髓、骨、脉、胆……”

“风曜对应我们的脑、髓、骨、脉、胆,有个共同的名称——奇恒之腑。”

“奇恒之腑,奇恒,难怪风曜的运转,不按常轨走。”林遥命根子仍然坚挺着羞人答答。

“《黄帝内经·灵枢·经脉》曰:‘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而肾合骨、心合脉、肝胆相照互为表里,又胆者盛精汁三合、肾藏精、肝藏血、血皆属于心。”端木琪落落大方说道,“是以奇恒之腑,承载着人的生命之精血。”

“血脉、胆气、脑筋、神髓、风骨,奇恒之腑蕴藏着人的生命特质。”

“没错。”端木琪颔首,“我们人的生命特质体现在外表为发肤,内里就蕴藏在奇恒之腑,血脉相连即便是历经千秋万代,也能与祖先心灵相通。”

深夜里的风很清凉,林遥仰望着苍穹里的风曜,尽管肉眼几乎不可见,以天眼神通却是能够瞄见,毕竟已然成功获知它的神秘存在。此刻林遥依然觉得它神秘,强烈感受到无穷奥妙,只是捉摸不透,越琢磨越空蒙的说不上。

万物繁衍,生生不息,奥妙玄机都在风曜的运转,《伏羲女娲人首龙身交尾图》的奥妙玄机,就是与之契合。聆然山顶很幽静,端木琪也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二人就那么默默坐着,相伴在星空下。

“遥儿,回去歇息了。”

“那好吧!”林遥估摸今夜四更天已过半确实很迟,站起身来转念又道,“姑姑,我忽然还有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

“那你快问吧!”端木琪在朦胧夜色里,巧笑倩兮。

“最后,只有英魄尚未观想,与之呼应的星星,是叫什么名字呢?”

“冰耀。”

218.若星辰(七、冰风之曜)

两个人影飞离聆然山。

夜风依然吹拂,耸立的十余座如聚峰峦无声无息,苍穹,逐渐,越加地幽暗,天亮了。

朔,日月相伴而升又相伴而落,星空,夜幕,照样壮阔。大地,人间,烟火,绿语湖在晚风里荡起韵律,别有味道。春,还依依不舍;夏,已悄悄来临。

聆然山顶,两个人影又如约而至。

“姑姑。”林遥打破夜的静。

“七正观想法最后一个术印,冰曜式。”端木琪盘膝而坐,“双手相向掌面朝下方,右手叠放在左手上,系念海底轮,专一观想英魄。”

林遥随之盘膝而坐,迅即结成印术,进入观想状态。

片刻后只见海底轮里的真元,缓缓动起来,能量团逐渐显蓝色聚合英魄,林遥顺应便见到自己的胃……还有大肠、小肠、三焦、膀胱,都在幽微地焕发光泽。

彼此呼应,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以及海底轮、还有那颗无形牵引英魄的冰曜,在苍穹飘渺弥远之地方。真元流转带劲,在海底轮里形成能量涡旋,英魄对那颗冰曜所在的感应,便也自然出现端倪。

方向极其隐约,林遥神念迅即钻进夜色探寻而去,深入、深入、深入、再深入。

大地元气层外极强的光芒万丈出现后,那颗冰曜所在的方向尽管很隐约亦依稀可辨。

林遥加速瞬息前往,此番再见到无数光点璀璨起来已不意外,穿过这片小星星流动翻滚的玄奇地带,前方那颗冰曜所在的空间点似乎并没有拉近多少距离,更别说清晰相望。可以确定的是,冰曜距离大地,绝对比那颗风曜距离大地更为遥远,林遥今夜若要成功抵达元气层后还能有那么些跟姑姑说话的时间,必须得全力以赴……

聆然山顶,端木琪好整以暇静静守候着,五六刻、七八刻……十九刻、二十刻、二十一刻、二十二刻过去,不到二十三刻忽而见到林遥屁股下光华透亮。夜风里端木琪神色大动,暗忖:怎么三个时辰不到就抵达冰曜元气层……

当年端木琪初次观想英魄,那可是足足的一百零三个时辰,就是八天九夜过去,意念才抵达冰曜元气层,何其之不容易!今夜,端木琪心底作出最快的预计,会在四五个时辰间,也起码通宵达旦。小半刻后,林遥屁股下,那透亮光华刹时收敛,隐没。

“姑姑,这颗跟英魄呼应的冰曜元气层,有着比水曜、金曜、火曜、木曜、土曜、风曜,都强烈的风暴。”林遥睁开眼睛便说道。

“是这样吧!”端木琪在师门有过听闻,至于印象却很浅。

“冰曜元气层的风暴如此强烈,是因为它受风曜运转的影响最大么?”

“遥儿怎么看呢?”

“水金火木土风冰七正,特立独行的风曜运转奇恒,自个元气层倒很……冷静,却默默搅动着其它星辰之风暴。”林遥已经完成对七魄各个的观想,当然要直抒胸臆,“五行相生相克,五星跟冰风二曜并列为七正,之间必然会有影响。冰曜元气层风暴最为强烈,土曜次之,因为土曜冰曜所在空间点尽管都飘渺弥远,相对而言是跟风曜比邻。土曜位于前边,尚有木曜、火曜、金曜、水曜依次分担,而风曜的后边,也就冰曜了。”

“冰曜对应海底轮,确实是我们息息相关的天域里处在最后面的一颗正星。”

“风曜对应奇恒之腑,骨脉胆与肾心肝相合,可以得出水曜、火曜、木曜,跟风曜的关系也密切,风吹草木晃,风助火威,风生水起,姑姑你说是么?”

“自然是了。”

“海底轮、脐轮,跟生殖轮上下相连,风曜跟土曜、冰曜的关系也应该很密切,还有就是那个太白金星,我想,跟风曜也绝对不会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林遥有感而发,当年夺舍于胎儿自然清楚生殖轮和肚脐眼之密切关系。因此可以肯定土曜元气层侧面那个肚脐眼模样的风暴旋涡,就是因受风曜奇恒运转而形成,当然林遥哪能毫无保留说出来。

“水、金、火、木、土、风、冰,在天为七正星,在地为大自然七元素,相生相成对应人的七魄七个脉轮,关系到五脏二腑运行。”

“不是五脏六腑么?五星分别对应着肾、肺、心、肝、脾,风曜对应着奇恒之腑,以及冰曜呼应的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五腑刚好。”

“和冰曜相呼应的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五者,也有个共同的名称——传化之腑。”

“原来如此。”林遥随意地笑道,“传化,就是摄取水谷精微营养,去其糟粕了。”

“没错,便是这样。”端木琪微微一笑,继而道,“我们在开脉境修炼‘顺逆真元诀’,到中后期七个脉轮真元的提纯淬炼,与之呼应的英魄,可都发挥着关键作用。”

“噢!”林遥点点头,“姑姑,传化之腑、奇恒之腑蕴藏着如此重要的玄机,为何不见书籍里有此二名记载,通常都是五脏六腑之称。”

“《黄帝内经·素问·五脏别论》里有记载,只是对‘奇恒之腑’‘传化之腑’的认识粗浅,当然容易被医者忽视而不为世人所知。真要论‘奇恒’‘传化’二腑,却不知有‘冰’‘风’二曜,又如何能够明确阐述透彻呢?”端木琪说着打开了话匣子,“自从行医者脱离巫修处世后,对于古时巫医的七正概念便印象模糊,逐渐就只晓得金木水火土,将风曜、冰曜误认为日月,所以都是阴阳五行来理解医学。因而‘奇恒’‘传化’二腑被强行拆散,肝合胆归属木、脾合胃归属土、肺合大肠归属金、心合小肠归属火、肾合膀胱归属水、三焦为孤也就是所谓五脏六腑,五为阳六为阴至于脑髓骨脉,那只好另当别论了。”

“我读过的书籍,还真是从未见到记载有风曜、冰曜,这两颗跟人息息相关,如此重要之星辰怎么会被遗忘?”

“周王朝时,巫修在尘世间没落,我们生存的天域有三颗跟人息息相关之星辰,被遗忘。”

“三颗,还有颗是……”

“还有颗比风曜、冰曜,更为重要。”

219.若星辰(八、日月同道)

“更重要?”

“遥儿在书籍里读到过‘三辰’的记载吗?”

“三辰,莫非被遗忘这颗更重要的星星与之有关。”

“是的。”

“肯定读到过,记得有本书籍里注为‘三辰,日、月、星也’,此刻觉着那个‘星也’,可真够敷衍凑合的,明显就不对了。”

“遥儿说说你的生辰。”

“大楚皇历,二六二年九月初二。”

“哪三颗星星与之相关呢?”

“日、月……大地!”

“这才对。”端木琪欣欣然道,“太阳、月亮、以及大地之间的运转,决定着人诞生于世间的年月日,是为三辰。”

“确实更重要。”林遥若有所思,想到的当然不只是生辰那么简单。因为七正,对应着人的七魄七个脉轮以及五脏二腑,若三辰只是对应人的生辰又算哪门子更重要,林遥心底已经明白,命魂、天魂、地魂都在幽微发亮。

“遥儿想到什么了?”

“大地,对应着的是人的命魂,承载养育着万物生灵,当然比风曜、冰曜更为重要了。”

“宇宙浩瀚,跟我们息息相关的就是三辰七正,对应人的三魂七魄,缺失便不完整,全都至关重要。”

“没想到曾经,冰曜、风曜、甚至于大地都被世人遗忘掉。”

“是啊!”端木琪仰空长叹一声,感慨万千道,“从周代对三辰七正的认知混乱后,众家出现了‘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又以最不靠谱的‘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大行其道,导致世人囿于错误的‘天圆地方’观念,尽管继承先贤的精确历算也遗忘大地原本是颗星辰,更遑论大地与日月之真实关系。而日月被归属七正之列后,修行者意识到阴阳五行存在缺陷,察觉还有星辰与人息息相关,居然以日蚀月食衍生出九曜之说、再后来增加到十曜、十一曜,简直荒谬以千万里,摸不着边际。”

“日蚀月食。”林遥想想道,“浑天说的张衡著有《灵宪》记载:‘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却已参透了月食,是因为大地遮住了日光,而并非那什么,被天狗吃了。”

“在佛法西来之前,神洲大地并没有‘天狗食日’‘天狗食月’如此昏昧的观念,我们的《易经》《诗经》大量典籍都记载着日蚀月食现象,先贤所见‘日月同道,月掩日而日蚀’又哪里糊涂?”端木琪幽幽说起缘故,“而佛门来自宛洲,受穷奇门妖言怪论影响甚深,以至神洲的修行者亦被影响,因此两颗跟日月专门作对的虚拟凶星,就这样挤进正曜之列。”

“那些修行者鼠目寸光,遗忘了实实在在的星辰大地,却铭记两只子虚乌有的天狗,还将之与日月五星并列为九曜,可真是荒唐可笑。”林遥强忍着不让自己笑破肚皮,也甭管那个改得了吃什么的穷奇,“再增加到十一曜难道是,他们终于发现冰风二曜之踪影?”

“怎么可能!天下诸般修行法门,惟有我们巫修是从七魄七个脉轮炼起,况且七正观想法要踏入小巫境才见效果,否则即便观想出景象来那也是幻觉,譬如说眉间轮能量团动起来显现的并非青色,又哪里能真正得知木曜模样。而冰风二曜,就是我们以小巫境,凭着七正观想法,意念成功抵达其所在的空间点,都极为不容易。”端木琪说到这里,望眼身边的少年却继续道,“那些修行者,对冰风二曜根本无认知,我们生存的天域七正就是水金火木土风冰,岂可胡乱增加替代。”

“大地、太阳、月亮,水曜、金曜、火曜、木曜、土曜、风曜、冰曜。”林遥仰望喃喃着,天已蒙蒙亮。

“在远古之时万物生灵,魂魄都不完整,直到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参破天地玄机,才有我们人类如今的样子。”端木琪悠然说道,“遥儿可知晓,我们身体里的能量场也有整整十个。”

“愿闻其详。”林遥尽管早已经发现,也确实想听听姑姑怎么说。

“七正呼应七魄能量场自然就是七个脉轮,三辰呼应三魂能量场也就是三个丹田。命魂对应大地,能量场在中丹田膻中宫;天魂对应太阳;能量场在上丹田泥丸宫;地魂对应月亮,能量场在下丹田气海宫。”

“膻中宫、泥丸宫、气海宫,原来如此呀!”

“遥儿知道三个丹田,位于身体何处?”端木琪随即问。

“知道。”林遥索性大方地回答,当然也并未相告,身体里三个丹田七个脉轮,十个能量场都蓄积着真元。此刻林遥其实多少都有点忐忑,对于上下两个丹田的状况若被姑姑察觉,那该怎么分说,是否可以直接请教。

“相对于大地,周天有三百六十五日,十二月;相对于人,全身有三百六十五络,十二经。”端木琪却将话说开来,接着彻底转回去,“我们巫修的小周天圆满,任督二脉自通,七个脉轮里的真元畅行十二经自然连贯到五脏二腑,是以能够彼此呼应,施展起‘云梦诀’来也就毫无障碍。”

“噢。”林遥只有愣神的份儿。

“好了,该回去休息了。”

“姑姑……”

“天已经亮啦!”端木琪微笑说着,不禁伸了个懒腰。聆然山顶,晓风吹拂,林遥眼望着姑姑发呆,从未见过懒腰可以伸得如此清丽脱俗。

“哎呀!刚才天亮时没有留意金曜。”林遥忽而间冒出那么句。

“来日方长。”端木琪站立甩甩秀发道,“以后留意金曜的同时,也顺便留意水曜,或许都能瞧见。”

“姑姑今晚还来么?”林遥低声相问,毕竟七正已然都观想成功,又听姑姑结合三辰讲解了个通宵达旦。

“你看呢?”

“我还想听姑姑指教。”

“快回去好好歇息,夜里再说。”端木琪衣袂翩跹飘然而动身。

“好!”林遥很高兴应着旋即紧随其后,都顾不得此刻东方,曙光初照,大地绚烂。

2019年伊始,决定寻找那股气

2019年伊始,决定寻找那股气。

若星辰八节写完,巫修法门初窥堂奥,我自认为参悟古籍是绝妙的创意,多年心血所系。

无奈,如此状态难以为续,也考虑了个多月才下定决心,《人间妖神》已开书,润色重新来。

箭已离弦,若是《人间妖神》能有成绩,若是还可能签约,年后我就抛开琐事,专心写。若走不出来,还得为稻粮谋,那得先顾上有饭吃,但会继续写下去。

现在写这些文字,我发觉自己真的需要那股气,若非破釜沉舟去做,想完成很渺茫。

所以我希望喜欢本书,喜欢林遥的书友,能鼎力相助《人间妖神》起死回生,毕竟七年走过来了。

收藏《人间妖神》、推荐票、会员点击在新书期很重要,大家多多支持吧!

目前《若星辰》八节后,接着《焉知奥妙无穷》几节会更精彩,我要好好写。这个冬天我要努力存稿、改稿,多谢大家一路同行。

220.焉知奥妙无穷(一、大地)

白天晃眼过去,随着红日落山,西边刚浮现出的细细月牙儿,也悄然遁地。

幽暗里,繁星又布满夜空,沉深,浩瀚,依然那么璀璨。

夜阑人静,林遥在东厢房的床榻上盘膝坐着,没听见西厢房的姑姑行动,等待之心有些小小紧张,悠哉不起来。正当林遥左思右想着,今晚姑姑究竟是会去聆然山,还是未必会去聆然山之际,却感应到细微之声响,行动了。

林遥顿即跳下床榻,迅速开门关门,悄无声息一溜烟儿飞出庭院,尾随而去。

瞬间,端木琪翩跹的身影已至聆然山顶,忽见她旋即出手,是云梦诀那式——飞花拈叶。此刻林遥身在半空中,没有料想到姑姑会忽然又出手试招。

当然林遥是何等本领,刹时闪过无数念头该如何应对眼前突发状况,竟有即使身中此招,跌落梨树枝头,也无伤大雅之奇妙想法。林遥转念莞尔而笑,说时迟,那时快,随手应对还是以同一招——飞花拈叶。

就在咫尺眼前,威灵激荡,林遥以为此番相同的招式碰撞,花叶粉碎成如雨星光会像上次那样炫目。确实有那么炫目,然而状态却是大不相同,此番粉碎的花叶都来自端木琪那边,林遥使出去的花叶非但无损,且所向皆靡。

极其意外,林遥连忙收劲飘落于梨树枝头只见“飞花拈叶”的余势还直冲姑姑而去,惟有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霎时聆然山顶的端木琪从容变招,是云梦诀第五式——重峦叠嶂。刹那“飞花拈叶”余势在“重峦叠嶂”的威灵砰击之下,终于粉碎成如雨星光消散,瞧得姑姑此招点到即止,林遥便立刻动身向聆然山顶飘去。

端木琪刚才面对“飞花拈叶”之来势,以此招“重峦叠嶂”砰击看似轻松,点到即止也非常洒脱,然而实际上,已是使出六成法力。那么从容是因为端木琪都准备好全力应对,近距离时“重峦叠嶂”才易于发挥优势,并不意外“飞花拈叶”在今日林遥手里会有如此强劲的威灵,当发现林遥有收劲的时候还颇觉无奈,所以保留四成法力。

“姑姑。”林遥在聆然山顶立定身形,呼唤声略微有点急促。

“很不错!”端木琪飒爽地赞道。尽管端木琪此番试招,只得出个难以确切的大概,也足够印证他的修为如今达到之程度,果真已是远在自己之上,当然要鼓励。

“没想到会有如许威灵。”林遥跟姑姑拆招那自然而然是全凭巫法,还都未使足三成力,因为压根没打算取胜,会有如许威灵确实没想到,此刻想到却揣着明白难得糊涂了。

“在意念成功抵达七颗正星元气层后,施展起‘云梦诀’来肯定就不可同日而语,资质不同也无法等量齐观,总之是七魄跟相对星辰的元气呼应越强,那么七个脉轮发挥出的威灵相应便越强,所以你已经让姑姑望尘莫及。”端木琪幽幽地概述现象,夜色里满脸欣怡。

“我……”

“遥儿,有何感想么?”

“七正观想法让我真切意识到,我们生存的天域是多么玄妙,而宇宙是多么浩瀚,不知该如何说,就是还想再听姑姑指教!”

“日月大地,以及水、金、火、木、土、风、冰七曜确实玄妙。”端木琪仰望夜空中的星辰,“遥儿知道四海九洲吧!”

“大九州四海?”林遥随口而问。

“对,当朝正名通行的,并非前两朝书籍里的大小记载。”

“我也不知是否确切。”

“说说看。”

“神洲、翼洲、霁洲、宛洲、阖洲、逐洲、魇洲、肇洲、幻洲,沧海、渊海、沸海、溟海。”

“没错,大地之中心为神洲,位于其西南方的是宛洲、西北方是逐洲、正西而去是阖洲、再西而去是魇洲、再西跨越渊海而南下的是霁洲、北上相连着的就是东方的翼洲、东方沧海和南方沸海间的是肇洲、最南端是幻洲、最北端是溟海。”端木琪加以概括,继而问道,“遥儿可知道,九洲各个是怎样的形状?”

“我尚未见过九洲之地图。”林遥顿即据实答复。

“那更好。”端木琪回应有点轻巧。

“姑姑,那何以更好?”林遥摸不着头脑。

“因为遥儿今日可以全新地领略,神洲、宛洲、逐洲、阖洲、魇洲、翼洲、霁洲、肇洲、幻洲各个形状,经过探索从而发现玄妙,那样的感受自然是更好了。”

“姑姑之意是我以七正观想法,便可得知九洲各个是怎样之形状……”

“你觉着能吗?”

“能!”

“呵呵。”端木琪飒爽笑之。

“那么姑姑,我当如何运用七正观想法?”林遥热切而虚心地请教。

“七式术印任意施为,至于,个中玄机奥妙,你会领略到的,观想吧!”

二话就不多说,林遥随即盘膝坐好,双手交错相扣平置于胸膛前,两个小指贴合指尖朝上,便已结成水曜式。进入观想状态,顶轮里的真元动起来聚合天冲魄,流转带劲形成能量涡旋,肾脏在焕发光泽,水曜在苍穹间相呼应。

林遥此番神念徘徊于长空之中,没有离开大地元气层,望着大地在苍茫夜色里,有些灯火亮光处那是一座座城池,可以窥见人间繁华。

江南之地从夜空相望,确实别有一番美妙景象。盘桓在如此高度,林遥当然明白所见只是神洲局部,至于神洲整个形状若何那可看不到,还得要往更远的苍穹深处去,瞬息间神念离开大地元气层。

神洲迅即乌漆嘛黑起来,城池、山脉、河流、湖泊、海岸线都压根瞧不清楚,又哪儿能分辨出边界来。距离再继续拉开,太阳的光芒万丈尽管也出现,可是神洲大地所在,却越发漆黑一团,形状就更加稀里糊涂了。

而此刻,林遥的神念抵达之处,视野相当开阔,已经能够饱览大地。

晨昏,明暗,都尽收眼底。忽然间,林遥发现西边临近白昼的黑夜里,有那么小块地带在幽微焕发光泽,并非太阳照射,也绝非人间之灯火。

那是跟水曜在呼应,林遥已然切身感受到了,自己体内肾脏幽微焕发的光泽,和这小块地方幽微的忽明忽暗,有着相同韵律。神念往西边飘移,瞬息去到这小块地带正上方的空间,却看清不仅仅是黑夜里这小块地带,而是连同白昼整块很大的陆地都在幽微焕发光泽,也恍然发现它有形状。

林遥直视着这块陆地的形状,不就是个肾脏的样子么?

果真玄妙!

黑夜,白昼,正在这块陆地之上交会。形状明确为肾脏,也显然并非神洲,这块陆地反正也是九洲之一。

有点分不清,林遥却没忘记姑姑刚才说过的各洲所在方位,想到神洲为大地的中心,这时自然便推测,神洲莫非是个心脏之形状。一念至此,林遥迫不及待的要印证,手上的水曜式,旋即变换为火曜式,很利落。

刹时之间,大地那黑洞洞的夜色里,神洲方位幽微地浮现起光泽,而林遥本身处在其中,自然倍觉亲切。神念转瞬间,同时见到这块肾脏形状的陆地,光泽已随之隐没,融入黑夜与白昼里了。

就在这当儿聆然山顶,端木琪稍不注意,只见林遥手上的术印已非水曜式,并且火曜式的指节贴合处光华剔透,如此状态可是……

端木琪心头未作出判断,因为刚才晃眼错过了关键之时。

林遥此刻,大地元气层外的神念往东面飘移,来到神洲正上方的空间,现下幽微焕发光泽之形状,那是相当清楚。果不其然,神洲确实是个心脏的样子。

先前那块陆地,肾脏形状的边缘几乎是海岸线,而神洲心脏形状的边缘既有秀美海岸,又有壮丽山脉相连,整个气势自然大为不同。林遥静静观赏着神洲大地,忽明忽暗的幽微光泽透着红润,契合心跳韵律,与心轮、与力魄、以及火曜彼此相呼应。

可真是绝妙之至!

神念顾盼流连好半晌,旋即,林遥手上的术印变换为金曜式。

转瞬间,只见神洲西面那块地方幽微浮现起光泽,而神洲的光泽随之隐没。林遥没再耽搁,神念向西飘移去到那块地方上空,以为呈现的肯定是个肺脏形状,然而却似乎不像。

须臾,林遥便察看明白了,原来此地不是一个肺脏形状,其实是一对肺脏形状。自然而然的,林遥也清楚明白这块幽微焕发光泽的地方,和左肺对应的为阖洲,和右肺对应的为逐洲。

两洲尽管相连,但之间却也有山海分隔。

视线忽而转向西南方,就是那块肾脏形状的陆地所在,与阖洲接壤东西相连,与逐洲隔海南北相望。此时此刻,林遥想到的当然不仅仅是名为魇洲,还有人的肾脏也是一左一右两个,那么肾脏形状之地方应该还有一个才对,手上的术印旋即变换为水曜式。

端木琪眼睛没有眨,呼吸也很轻,确实真真切切的再次望见林遥变换术印的刹那,指节贴合处就有剔透光华。

如此状态可是超乎所以然呀!

施展七正观想法变换术印,小巫境的修为有限,意念于间隙很难以在深远虚空停留,会回到起点重新前往。而体现术印状态上,便是相对指节贴合处的光华,渐渐地剔透起来,因此发亮还有个过程。

刚才林遥手上的火曜式变换为金曜式,又变换为目前手上的水曜式,指节贴合处都在刹那光华剔透,术印交接浑然天成,却并非小巫境纯熟所能够达到的程度。真不知遥儿今日之修为究竟是何等程度,端木琪想着不禁微微笑了。

大地元气层外虚空,林遥往西南方飘移的神念,已经发现从魇洲跨海过去那个地方,也和水曜式有着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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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示:若要感受来得更为真切,而又没有林遥那样的本领,那么阅读本章请自备地图、请自备地图、请自备地图,重要之事说三遍。

221.焉知奥妙无穷(二、大地啊!)

从黑夜掠过黄昏,而进入白昼。林遥明白这片汪洋名为渊海,和水曜式有呼应的那个地方名为霁洲,整块处于太阳照射之下,光泽焕发显得更为幽微。

白云,蓝海,阳光里的大地好美。

瞬息间神念来到霁洲上空,格外明显眼下确实也是个肾脏形状。林遥静静感受着,这个霁洲对应的为右肾,那个魇洲对应的为左肾,和顶轮、天冲魄、以及水曜彼此相呼应,妙不可言。

霁洲的轮廓边缘也几乎为海岸,神念在霁洲上空顾盼流连片刻,视线自然往北移去,因为阳光里清晰可见西北角有条地峡,相连着另一块陆地,而林遥心头已知那块陆地,名为翼洲。

那——翼洲,不就是个肝脏形状么?

林遥手上的术印还是水曜式,但那翼洲的轮廓在太阳照射之下,也相当明显不过,真是个肝脏形状,切切实实的没错了。

尽管十分确定,旋即林遥手上的术印却仍然变换为木曜式,不为印证,只想感受翼洲幽微焕发光泽韵律,那么自然地和肝脏、眉间轮、灵慧魄、以及木曜彼此相呼应。

天地间如此玄妙,并非人人都能够领略到。

领略片刻后。

视线继而转向西面,那是片望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恐怕比林遥见过的所有陆地加起来都要大些,林遥当然已知其名——沧海。

顿时林遥当然也知道了,沧海茫茫几万里望不到的尽头,其实就是自己本身所在之地方,神洲东岸。而能够望见神洲东北端,却只与翼洲西北端,相隔着那么一条窄短的海峡,再往北去那边就是溟海了。

神洲大地、翼洲大地的北方,以及溟海都有白雪皑皑覆盖着,美极了。

太阳照射之下,自在的白云飘散于沧海、渊海、翼洲、霁洲、以及若干岛屿上,为大地青翠加些亮色,和蔚蓝交织而壮观,美不胜收呀!

还可望见大地之南端,那是幻洲暴露在阳光里的冰山一角。至于肇洲、宛洲,那此刻应该都处在夜色里,林遥没有过多流连,手上的术印旋即变换为土曜式。

神洲西南方,显然是宛洲在幽微地浮现起光泽。

瞬息,从白昼掠过清晨而进入黑夜,神念来到宛洲上空。宛洲的形状已经很明晰,毫不意外正是个脾脏的样子。林遥望着当下脾脏形状之轮廓,北边与神洲交界的是条极大的山脉,与阖洲接壤处也有条很大的山脉,而南去那片汪洋,应该就是沸海了。

宛洲幽微焕发光泽韵律,契合着脾脏,和脐轮、中枢魄、以及土曜彼此相呼应。林遥静静领略玄妙,片刻后,旋即手上的术印,却变换为金曜式。

阖洲逐洲又幽微浮现起光泽韵律,契合着左右两个肺脏,和喉轮、气魄、以及金曜彼此相呼应。夜色里的阖洲、逐洲、神洲、宛洲、以及魇洲都接壤相连着,林遥要再瞧瞧界线。分界线非常明显,相连四方的阖洲与逐洲间有海有山脉、与神洲间有山脉、与宛洲间有山脉、与魇洲间有片海,林遥还留意到逐洲与神洲接壤的那片大平原地带,也有条长长的山脉竖向隔在那儿。

就是这么玄妙!

旋即,林遥手上的术印变换为风曜式。

转瞬间只见南面有块陆地幽微浮现起光泽,而阖洲逐洲的光泽随之隐没。并非全部隐没,那些山川河流幽微的光泽越发明显,同时各大洲的山川河流几乎都浮现出来,是整个大地脉络,皆可见了。

此一时之间,大地各处都有光泽在幽微焕发,林遥南北西东顾盼流连,却哪里看得过来。

神念只得迅即飘移,去到那整块焕发着幽微光泽的陆地上空,望着此块和风曜式呼应的陆地轮廓,边缘皆为海岸,其实就是夹在沧海沸海之间,无疑就是肇洲了。

然而肇洲的形状是什么?脑、髓、骨、脉、胆都似乎不像。然而,肇洲幽微焕发的光泽韵律,却又契合着脑、髓、骨、脉、胆,和生殖轮、精魄、以及风曜彼此相呼应。

林遥感受好半晌,观察好半晌,仍然没有明白究竟是何形状。

确定的是,肇洲对应着奇恒之腑。还有最南端的幻洲,也可以确定其对应着传化之腑。不再受肇洲形状之困惑,旋即,林遥手上的术印,变换为冰曜式。

刹时幻洲幽微地浮现起光泽,还有宛洲东端的那块地带,还有各大海中的那些岛礁,也都在浮现光泽,而山川河流跟肇洲的光泽随之隐没。神念瞬息来到幻洲上空,感受幻洲与整个大地各处幽微焕发的光泽韵律,契合着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和海底轮、英魄、以及冰曜彼此相呼应。

幻洲的形状是什么呢?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也都似乎不像。

传化,林遥顿然想到拉在茅坑里的那些坨坨,有的还别说,确实和这个幻洲之形状,极为相像。莫非,幻洲的形状是个**?

望着整个幻洲,几乎全部都有冰川覆盖,洁白无瑕,那幽微焕发的光泽略显蓝色,看起来极为雅致亮丽。如此景象,这样子,应该并非**吧!林遥纠结于幻洲的形状,感觉是多么的污,感觉是多么粗俗。

当然幻洲是如此之美,四海九洲各有绚丽,整个大地壮观无比,林遥开阔的视野将天下纵览得也差不多,便收起功法。

聆然山顶越发沉静,姑侄两人都还没有开口说话,端木琪知道初次得见整个大地真切面貌的那种震撼,心灵需要缓和下。

“姑姑。”林遥轻轻地开口了。

“领略到九洲各个形状,感受怎么样?”端木琪随之问。

“真是玄妙之极矣!”

“说说看。”

“原来神洲是颗心脏的样子,翼洲是个肝脏的样子,霁洲、魇洲是两个肾脏的样子,阖洲、逐洲是两个肺脏的样子,宛洲是个脾脏的样子。”林遥稍稍顿了下,继而道,“而肇洲对应着奇恒之腑,幻洲对应着传化之腑,至于形状,我却说不清楚了。”

“遥儿可知晓,人的身上有几个孔窍?”

“有九个吧!”

“没错。”端木琪点点头道,“人有九窍,地有九洲,皆通乎天气。而九窍又分阳窍七,对应五脏,因此神洲、翼洲、霁洲、魇洲、阖洲、逐洲、宛洲就是五脏之形状;还有阴窍二,对应二腑,所以肇洲、幻洲便是两个阴窍之形状。”

“噗嗤……”林遥听得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幻洲之形状还真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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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准备地图了吗?

222.焉知奥妙无穷(三、家天下!)

“遥儿觉得九洲,哪个最美。”

“最美,当然要数我们神洲了,神洲是颗心形啊!姑姑,我只要跺跺脚,就能听到大地之心跳声。”

“大地之心确实壮丽。”

“现在神洲是黑夜,等到白天里,应该会更美,当然九洲个个都很美。”

“九洲四海,缘何会有如此模样,遥儿可知道么?”

“因为……伏羲女娲两位大神的造化。”林遥寻思着说道,“我记得,五年前那个除夕夜,姑姑讲女娲造人的故事里,有提及女娲娘娘规划好四海九洲。”

“呵呵。”端木琪飒爽笑道,“那遥儿是否能够想象,在女娲娘娘规划四海九洲之前,大地,又是何等情形呢?”

“姑姑请说。”

“那时大地,放眼望去不是山就是海,天灾很频繁,地孽非常多,可以说万物生灵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端木琪描述远古景象,声音随之也绵长起来,夜风轻轻吹拂着聆然山顶,显得格外幽静。

林遥从那个时代存活下来,岂会丝毫不知那个时代大地是什么状况。只是,林遥自己经历过的久远岁月,那些景象听姑姑讲来,别有一番感受。无法言喻,不可告人,林遥惟愿静静地,聆听。

“伏羲女娲两人就在那样动荡的环境里,潜心修得大道,终于参破天地之玄机。彻底认识到我们生存的天域,不仅仅日月轮转,还有水金火木土风冰七正运行在影响着大地状态,也影响着万物之宿命。通晓天地奥妙,天灾地孽,物怪人妖,那便全都可以治理了。

“大地动荡就正如人的身体有病了。”

“是呀!”端木琪叹道,“那时大地状态的紊乱,原因就在水金火木土风冰的无序冲撞,阴阳失去平衡,也正如人之身体阴阳失调,五脏二腑不和。于是,伏羲大神顺应天道矩划六合八荒,女娲娘娘便对照规划四海九洲,使阴阳相济,以及水金火木土风冰七正元素自然的在大地上相生相成,从而成就如今稳健运行之大地。”

“绝。”林遥幽幽吐出一个字。

仿佛很平静,似乎也很激动,林遥内心深处埋藏的感受,谁又能够知晓呢?

当年山海都还没有名字,有只躺在山洞边整日看海的虾蟆小妖,某天忽然见到两位人首龙身的大能,一人执矩一人执规,并肩携手那风云呼啸之气势,瞬间已成永恒。从此以后,虾蟆小妖看到周遭的海平面每天都在下降,渐渐,渐渐,陆地出现了。

“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掌握天地之规矩,结束了鸿蒙时代,从此掀开了波澜壮阔的洪荒时代。”端木琪说得慷慨豪迈,忽而又语气婉转,“在五年前姑姑给你讲过女娲造人的故事,天下第一个出生即为人形者是少典,炎黄胄裔千古一脉即系出少典,而他乃是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的次子,遥儿可知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的长子又是谁呢?”

“还请姑姑说说。”林遥心知肚明却仍然如此回应。在洪荒时代,人人都知道少典是谁,而妖修若不知道伏羲女娲那位长子是谁的,可能,就是尚未开窍了。

“少典的那位胞兄,名字叫作‘俊’。”端木琪说道,“伏羲大神被天下人尊为‘太昊’,因此‘俊’也被称为‘少昊’‘帝俊’,他出生时人首龙身,小时候行走迟缓,长大后特别喜欢飞翔,所以常常都化形为鸟。伏羲大神让俊掌理着妖界,而少典长大后自然就掌理了人间。”

“那后来呢?”

“九洲已成形,我们人类当然要分布大地,否则,岂不让怪兽妖物占据。”

“嗯。”林遥点点头。也是,实在太清楚洪荒时代那些怪兽妖物的嘴脸,陆地出现后都下得山来,弱肉强食,又有几个不吃人。

“妖兽之类畏强欺弱,守护苍生社稷,还需具备独到的本领,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便开创了巫修法门。惟有人类,灵魂完整,才可以修得。”端木琪骨子里传承着骄傲,继而说道,“伏羲大神于云梦泽立天庭、王天下,将人类统归为六部,也就是水部、金部、火部、木部、土部、以及天庭王部。那时从小修炼巫法的孙辈也已经长大,执掌五部的首领自然就在孙辈里挑选,火正连山氏、土正归藏氏两位是少典之子,而金正蓐收氏、水正玄冥氏、木正句芒氏三位是帝俊之子。”

在那个大造化的洪荒时代,伏羲女娲带领人类脱胎换骨,文字起始诞生,天象、地形、万物从此被明确记载。九千余年下来,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类先贤的传承发扬,那些最初依类象形创造的文字,也就成了如今文字之根本元素,名曰部首。当初人类统归以王为天下共主,火正、土正、木正、水正、金正为五部首领,所以文字从部首分门别类绝非巧合,都是积厚流光,而源远流长。

而从王部到天官史部、从土部到地官户部、从木部到春官礼部、从火部到夏官兵部、从金部到秋官刑部、从水部到冬官工部,那也是六部从古至今的历史源流,伏羲大神被后人尊为百王之先那当然也就是天朝之始祖。

“遥儿可知道那时我们人类六部,又是如何分布天下的呢?”

“还是姑姑说。”

“呵呵。”端木琪倩笑道,“从神洲云梦泽起程,往正西方向飞越山海直行便会经过宛洲、阖洲、魇洲、翼洲,再飞越茫茫沧海,还会回到神洲云梦泽。大地这条轴线能够将心脏神洲、脾脏宛洲、肺脏阖洲、肾脏魇洲、肝脏翼洲串起来,并且穿过神洲长江、宛洲昂江、阖洲弱江、魇洲殇江、翼洲黎江,也就是正好穿过五脏之地各个最长的河流。而这五条河流唯有长江是横向,所以在大地这条轴线上有六个紧要交会处,因而天庭王部、连山氏火部、归藏氏土部、蓐收氏金部、玄冥氏水部、句芒氏木部就自然分布于六个紧要交会处,那时我们人类六部就是以此为根基,从此生生不息繁衍开来。”

“天下一家,四海之内皆兄弟。”林遥顿时不禁脱口而出,此话那可是来自《礼记》《论语》的圣人言。然而在周代春秋时期,神洲进入大争之世,兄弟国家互相攻伐,诸侯混战不休,圣贤书里的这些句子多少都有些无奈。

“伏羲大神以天下为家,东起大地之心以这条轴线分布子民安身立命,肯定有让神洲火正连山氏、宛洲土正归藏氏、阖洲金正蓐收氏、魇洲水正玄冥氏、翼洲木正句芒氏五兄弟部族齐心团结和睦,而守望相助彼此照应之深意。”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大地这条轴线处处透着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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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焉知奥妙无穷(四、天下那么下大)

“五行相辅相成,人和、地利、天时自然是全都契合着玄机。”端木琪明确回应,继而又说道,“九洲成形后,我们的先辈更是从里到外彻底跟其它万物生灵区别开来,那么简直就意味着举目皆敌,面对各种各样的怪兽妖物,人类必须和衷共济必须自强不息,才能在天地间真正开创出新局势。”

“天地奥妙尽在掌握,即便举目皆敌,那又有何惧呢?”林遥心底里豪情万丈,按捺不住直抒胸臆而后快。别说伏羲大神、女娲娘娘,也别说少昊帝俊、少典,就是连山、归藏、蓐收、玄冥、句芒这五位大巫纵横天下的威风,那时虾蟆小妖可都是亲眼见到过。

“是呀!先辈们确实很了不起。”端木琪感叹之余不禁有点恍惚,如此的英雄气概,在一个十三岁少年身上,相当梦幻。

“姑姑继续说。”

“女娲娘娘后来有《山河社稷图》传世,画卷展开来就是神洲、宛洲、阖洲、魇洲、翼洲之地势形态。天廷起首位于正东方,因此伏羲大神又被巫修尊称为——东皇太一。”

“在《楚辞·九歌·东皇太一》有赞颂: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林遥抑扬顿挫吟咏起来,声音却愈来愈低,但在幽夜里仍然清晰,甚至似乎都有回响。

端木琪仰望苍穹孤寂,静静地聆听,是庄严、是肃穆、也是对伏羲大神的敬重,以及深切之缅怀。上古洪荒,那是属于巫的时代!没有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引领人类前行,就没有王道天下;没有连山氏、归藏氏、蓐收氏、玄冥氏、句芒氏这些大巫让各类怪兽妖物闻风丧胆,就没有正道江山。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端木琪听毕悄然无声的当儿不禁呢喃了后两句,又细语感喟道,“这是《九歌》之首篇,赞颂亘古以来最为尊贵者。”

“《史记·封禅书》有记载: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之佐曰五帝。”林遥脑海里浮现起,便轻轻地说道。

“是的不错。”端木琪顿时回应,“火正连山氏、土正归藏氏、金正蓐收氏、水正玄冥氏、木正句芒氏,又被称为火神、土神、金神、水神、木神,也被称为赤帝、黄帝、白帝、黑帝、青帝,而当初辅佐伏羲大神之连山、归藏、蓐收、玄冥、句芒也就是首代五帝。”

“噢。”林遥恍然了。

当然帝字尊号如今为天下共主,是独一无二的真龙天子。伏羲大神君临天下之初,王为天下共主,帝之本义是天子却并非唯一。

伏羲大神被尊为“太昊”,之义也就是“天”,因此长子“俊”,便有了“帝俊”之称。在当初,“帝”“地”还是同一个字,所以女娲娘娘自然就被尊为——大地之母。

相对于整个天域,大地是天子,水曜、金曜、火曜、木曜、土曜、风曜、冰曜也是天子。

所以执掌神洲大地之火正连山氏,自然而然就相应的被称为赤帝;所以执掌宛洲大地之土正归藏氏,自然而然就相应的被称为黄帝;所以执掌阖洲大地之金正蓐收氏,自然而然就相应的被称为白帝;所以执掌魇洲大地之水正玄冥氏,自然而然就相应的被称为黑帝;所以执掌翼洲大地之木正句芒氏,自然而然就相应的被称为青帝。

老天爷,那就是伏羲大神呀!众帝,都是伏羲大神和女娲娘娘之子孙。

“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五帝一代又一代相传人数众多,三皇就特指三位,遥儿可知是哪三位?”

“还请姑姑指教……”

“嗯?”

“伏羲大神为三皇之首,可以确定,但许多书籍里记载的另二位,就各自有一套了。”

“伏羲大神执掌天廷千余年,女娲娘娘而后执掌天廷七百余年,到传位之际帝俊、少典已经不在人世,连山氏、归藏氏、蓐收氏、玄冥氏、句芒氏五帝也都相传好几代,当时五位正神不分伯仲,他们的声望那是旗鼓相当,遥儿可知接掌天廷王位的又是谁呢?”

“赤帝连山氏之子——神农。”林遥顿时脱口而出,接着便引经据典,“《礼记·祭法》有载:‘是故连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我记起来了,姑姑给我讲那个战神‘刑天’的故事曾说过‘洪荒时期经伏羲、女娲、神农三皇治世,妖魔退避、怪兽遁迹……’”

“还记得那么清,也难为你了。”端木琪说着在夜风里嫣然而笑。

“他就是小年的父王。”林遥幽幽地说道。

“没错。”端木琪点点头道,“神农接掌天廷之王位,成为天下共主,连山一脉自然不再称赤帝,也就是历史从此进入炎帝时代。原本,五位正神五帝还对应五季,火正对应夏、土正对应长夏、金正对应秋、水正对应冬、木正对应春,而从神农执掌天下开始一年便只分四季,因此夏神便落在了黄帝归藏氏身上,所以白帝蓐收氏亦称为秋神、黑帝玄冥氏亦称为冬神、青帝句芒氏亦称为春神。”

“原来如此呀!之后轩辕黄帝率领夏部落入主神洲,再到大禹开启夏王朝,名正言顺,其根源就在这里。”

“那确实,炎黄、华夏就是如此而来。”

“刑天、炎帝榆罔、黄帝轩辕、蚩尤、夸父、风伯、雨师、共工、祝融、尧、舜、大禹众帝诸神之事迹,都要到两千多年过后去了。”林遥依着姑姑语气,也说得水波不兴。

“神农在位时共同应对怪兽妖物,人类各部族,都还团结和睦。”端木琪仍然平静地说道。

“那样很好。”

“那个年代也伟大,我们人类的足迹真正遍及天下,还以文字将之明确记载,传至今日便是《山海经·山经》这部分了。遥儿可知道《山海经·山经》在炎帝神农时期,原本叫作何名?”

“《山经》?我只知《山海经》书名,但是尚未读过。在《太史》里记载着:‘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没读过?”端木琪有些许诧然。

“是的!书房,没有这本书。”林遥忽而觉得自己读的书还真是太少,前两天姑姑引述的《黄帝内经》亦未读到。

“这部《山海经》,最精华的《山经》本名叫作《五臧山经》。顾名思义,就是记载大地心脾肺肾肝,神洲、宛洲、阖洲、魇洲、翼洲五脏山河之状况。”端木琪毫不夸张,而在古籍里,五藏、五臧、也就是五脏没有疑义。

“那跟女娲娘娘的《山河社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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