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灵杀局 - xp1024.com
《妖灵杀局》


第一章 成精也要遵守基本法

华夏国，蜀州，剑阁市。

市郊区澄心湖畔，矗立着一座庄严肃穆的会堂。

会堂的大门口中央，立着一方高大石台。

石台底座上刻着一清一白两道剑纹，石台之上是一本法典模样的石刻，封面上大书《妖灵管理法案》六个大字，在石台的旁边还立着一方石碑，上面篆刻八个银钩铁画的大字：

“受益惟歉，有容乃大"。

一队身着遮面黑衣，荷枪实弹全副披挂的妖灵局黑执事分立在入口处的红毯两旁，气氛压抑得让人都有些难以喘息，他们刚刚以这种“夹道欢迎”的方式，将这一届大会的参会者全部迎接进去。

相比其会堂大门口的凝重，会堂内议事大厅里的气氛则显得尤为轻松。

主席台的上沿，挂着一张宽大的条幅，上面写着今天会议的主题。

——“蜀州第二届妖灵化形成员名单公布大会暨入籍宣誓仪式”

宋亦学作为今天这场大会的主持发言人，此刻在主席台上站得挺直，虽然已经提前做足了功课，但是看着台下的这四百多个来自于不同族类的异类，他还是略微显得有些紧张。

作为入职刚满两年的妖灵局蜀州分局办内务处的实习资料员，宋亦学深知这次大会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依照妖灵局的惯例，内务处实习人员至少要入职三年，并且表现优异者才有可能转正，而他费尽心思争取到这次“成精大会”的发言人资格，为的就是这个破格转正的机会。

为了争取到这个发言人的资格，宋亦学不惜用光了自己这两年来在单位所攒下的所有人情与积蓄。

不过只要一想到转正之后的优厚待遇，他就觉得自己为此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照着这么下去，只要成功转正，差不多三五年，就能攒够一套市区房子的首付，倒时候就能把乡下的老娘接到城里来，让她这后半辈子也能跟着他过几天舒服日子。

“咳，咳。”

宋亦学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请了下嗓子，开始了这次大会的发言。

“先生们，女士们，各族的妖灵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首先，我代表妖灵局蜀州分局欢迎各位的到来。”

“本场会议，应到妖灵成员426名，实到423名，缺勤3名。”

宋亦学向着台下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那三把空缺的座椅，不过这个事情自有外事处的同事去处理，不需要他来操心，他也不用为此负责，妖灵局内部成员考核制度虽说极为苛刻，但也相应的具备了严格的公正性，这样的事件并不会影响到上面对他这次作为大会发言人考评成绩。

短暂的停顿之后，宋亦学放下了手中的考勤表，郑重其事地对着台下说道：

“下面我宣布，蜀州第二届妖灵化形成员名单公布大会，正式开始。”

会堂大厅内又响起一阵嘈杂不齐的掌声。

“根据共和国《妖灵管理法案》之规定，全面解除妖灵化形成精限制，国内所有的妖灵需重新登记注册，配合妖灵局统一考核测评，根据考核成绩，分批次化形成精，化形成功者可持有妖灵局颁发证书，享受共和国妖灵公民权益，准许于世间行走。”

在宋亦学宣读完这份条例之后，大厅内所有妖灵都显得愈发的激动了。

《妖灵管理法案》在五年前就正式颁布实施了，国内所有的妖灵对于这部法案也都不陌生，蜀州第一届妖灵化形大会，就是五年前在这里举行的，今天到来的妖灵之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五年前参选落败的‘老人’了。

如今虽说已经时隔五年，可当它们再次从官方发言人口中听到这段话时，会堂大厅内所有的妖灵都还是觉得心神激荡，那可是化为人形啊，还享受妖灵公民权益，虽说和人类还是有些区别，但是至少算是得到官方认可了，听说西方那些国家里，妖灵根本就只是被猎杀的对象，据说他们那边的一些门阀世家里，还故意把一些妖灵豢养起来，专门供家族子弟杀戮取乐，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宋亦学看着台下这群妖灵激动的样子，不由得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如今全世界也只有祖国才有这么大的魄力与包容心，敢于正式接纳妖灵的存在，他自己是身在这个圈子里面的人，最能近距离的体会到这项法案份量和其中所承受的压力。

宋亦学没有急于开口，他知道正真的高潮现在才刚刚开始，为了自己的前途，这场会议出不得任何的差错。

等所有妖灵都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宋亦学依沉默了一小会，将心绪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才开始继续发言。

“根据《妖灵管理法案》明文规定，蜀州第二批次妖灵化形名额共三十六位，审查委员会依据妖灵局考核测评结论，以及在座诸位与会三天的表现，甄选出本届大会获得化形资格的三十六位妖灵名单如下。”

会堂大厅内的空气凝结住了，所有的妖灵都摒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五百多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发言台上的宋亦学。

“第一位，青城山守山犬，编号06049，年龄89岁，32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A级。”

宋亦学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公布了本届妖灵化形成员名单中的第一位入选者，根据上一届大会保留下来的传统，这个名单中的第一位入选者，基本就是这一批次妖灵成员中测评得分的最高者。

随着宋亦学的声音落下，一条青色大狗从座位上直立起身，表情中带着非常拟人的淡淡笑意，朝着主席台鞠躬致谢。

大狗旁边的一些的妖灵也都口吐人言，纷纷给它道喜，大狗也都坦然受之，然后一一谢过。

这第一个名额并没有有激起多大的波澜，所有的妖灵也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青城山守山犬的名号，在蜀州的妖灵之中几乎可以说是无妖不知。

这条大狗原本只是青城山脚下的一条流浪狗，后来被青城山长老徐清河带回到道观中收养，终日听徐长老讲道经，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竟然在三十五岁时就开启了灵智，成为了妖灵，徐长老故去之后，大狗在坟前守陵三载，然后自发请愿成为青城山的守山兽，为青城山守山五十年，在这期间多次帮助青城山度过危机，后来青城山开放旅游之后，还多次救过游客性命，蜀中大地震时，它也主动积极地去参与过救援行动，凭借天赋的嗅觉感知，外加上它作为妖灵的力量，不算配合救援官兵的团队行动，就它单独救援人数就超过了一百人。

这样的一位于国于民都有过贡献的妖灵，外加上还是青城山的推荐过来的，如果连它都没有获得成精化形的名额，那么这些妖灵恐怕反而会开始质疑妖灵局审查委员会的公正性。

宋亦学是蜀州妖灵局内务处的实习资料员，平日主要的工作就整理蜀州地区妖灵的资料，因为工作性质缘故，宋亦学对于蜀州地区妖灵的基本资料都非常的熟悉，只要是在妖灵局登记注册过的妖灵，他几乎都有了解，而这位青城山守山犬作为蜀州地区的代表妖灵，宋亦学在以前的工作中还专门整理过它的资料。

事实上，在五年前的上一届妖灵化形名单中它就已经通过审核测评，妖灵局当时就打算把它与另外两位高评分的妖灵一起作为第一批代表，率先给予化形资格，并以此来推广《妖灵管理法案》，可是当时却被它主动婉拒了，原因是因为它为青城山承诺的守山五十年还有需要三年才到达期限。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它这个青城山守山犬在妖灵中声望更上了一层楼，同时因为它重诺守信的品格，也获得了妖灵局的高度认可，青城山常道观更是让它继承了当年收养它的徐长老的姓氏，再因其忠义取了一个信字，赐名——徐信，并且依照徐长老的辈分，正式将它纳为常道观二代弟子。

待妖灵徐信重新落座之后，宋亦学也开始继续公布名单，只是因为有徐信这颗珠玉在前，后面的这些入围者都显得有些暗淡无光了。

“第二位，峨眉山金丝猴，编号06129，年龄85岁，48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B级。”

这第二位是峨眉山推荐来的名额，一个金丝猴族群的族长，因为四年前峨眉山发生过一起特大暴雨，引发了洪泥石流，阻断了山路，很多游客都被困在山中，救援人员也被阻挡在山下，一时间情况十分危急，当时正是这位金丝猴族长领着全族的成员在山中疏通山路，同时凭借自身的灵活性从山下转运救援物资到山上，极大程度的提高了救援效率。

“第三位，都江堰青牛，编号06054，年龄76岁，65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B级。”

“第四位，绵竹关白鹤，编号06124，年龄66岁，52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C级。”

“第五位，蓉城绝影猫，编号06248，年龄62岁，54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C级。”

“第六位，二郎山穿山甲，编号06097，年龄124岁，102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C级。”

…………

宋亦学观察着会堂大厅内妖灵的情绪变化，努力地控制着大会节奏，逐渐地把化形名单公布了出来。

随着一个又一个获得晋升资格的妖灵名字从宋亦学的口中念出，会堂大厅已经逐渐躁动起来，成功入围的妖灵自然是兴奋不已，开启灵智后苦修多年，为的无非也就是这一刻。

而那些还没有被念到名字的妖灵，眼看着三十六个名额越来越少，都显得非常紧张，有的甚至觉得自己晋升无望后，开始呜咽起来，而激烈一些则选择了闹腾。

四百多为参选者，一共只有三十六位晋升名额，这本是就是一场残酷的竞争，审查委员会虽说对于每一位妖灵都做出了一份详尽的测评资料，但是依旧很难得到所有妖灵的认可，所以每当有妖灵对于其他某位晋升者的测评结果提出质疑时，宋亦学也都会耐着性子给解释一番，以示审查委员会甄选出这份名单的公正性。

名单持续的公布到了第三十位，此时场面虽说很嘈杂，但是整体来还是处于控制之中，妖灵也没有作出过激的行为。

宋亦学对于自己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要照着这个节奏持续下去，不出什么大乱子，那么这次名单公布大会基本就可以算是圆满成功了，如一以来，他这次转正基本上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第三十一位，剑阁银狐，编号06359，年龄102岁，69岁开智，综合测评结果C级。”

随着宋亦学念出了这个第三十一位晋升者的资料，会堂内突然惊起一片哗然，那些没能获得晋升资格的妖灵全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二章 共和国的妖灵公民

宋亦学刚一把这第三十一名晋升者的资料公布出来，就在会堂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剑阁银狐这个名字就像是有魔力一般，只一瞬间就引起了便把那些没能获得晋升资格妖灵的负面情绪给点燃了。

霎时间，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朝着发言台上的宋亦学望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看着宋亦学浑身一阵发毛，手中的发言稿都差点掉在地上。

事实上，宋亦学在公布出这个第三十一名晋升者的资料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了，同时也准备好了一些解释的话语，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妖灵的反应会如此的激烈，或许也是因为目前晋升名额只剩下五个的原因，那些还没能获得晋升名额的妖灵都开始着急上火了。

这个剑阁银狐的详细资料宋亦学很清楚，因为其秉性狡诈，蜀州很多的妖灵都吃过它的亏，不是被偷过就是骗过，这使得它在蜀州妖灵圈子内风评极差。

本来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妖灵是断不可能获得晋升名额的，但是因为在两年前，它帮助过公安刑警破获过一起性质特别严重的特大刑事案件，为省公安厅立下了大功，而在进行功勋表彰时，它向公安厅领导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希望能获得这一届的化形名额。

所以后来省公安厅就向妖灵局推荐了这只银狐妖灵，并且做出的郑重的承诺，说在它化形后，公安厅会把它留在刑警队工作，刑警队会限制它的行动自由，不会让再它参与以前的那些与其他妖灵的恩怨纠葛之中，而且银狐在那次刑事案件侦破工作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说起来也算是帮助了蜀州老百姓解除了恐怖威胁，获得晋升资格也不算违规。

不过这些事情省公安厅并没有主动公开，所以台下的很多的妖灵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子事，以至于它们因为银狐晋升的事情，对审查委员会的公正性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会堂内场面持续升温，愈发地激烈起来，几个脾气暴躁的妖灵在相互怂恿之下，甚至直接跳了起来，指着发言台上的宋亦学，操着一口浓重的蜀州口音骂骂咧咧地吼着。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这是什么卵子法案，那骚狐狸这些年干过些什么事你们心里没点逼数吗？”

“一口一个公正无私，说得比唱的都好听，这他娘的公正个锤子，老子从四十年前开始就遵守你们的规矩，一直在山中潜修不出，难道还不如一个到处偷鸡摸狗的狐狸？”

“刚才第十八名的那条竹叶青老子就发现不对，没想到这还不算，居然连这狐狸都能晋升，这算是什么事，若要这样，还测评个逑，干脆你们全部内定好了，省得老子大老远跑一趟。”

“…………”

看着这样的场面，宋亦学一时间也有些慌神了，连手中的发言稿都差点掉在地上，这次大会的会议形象与他的前途息息相关，本来在上台前就有些紧张的情绪此刻更是被完全暴露出来，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本在人类面前都表现得还算谨小慎微的妖灵居然敢在大会上这样胡闹。

这样激烈的突发情况，让宋亦学这个没有过大会经验的新人感到手足无措，可是转念一想到仍在乡下的幸苦劳作老娘，他也强打起精神，准备先把银狐为公安厅立功的事情解释一番，然后再想办法稳定会场环境。

大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转正的事情基本泡汤了，可是如果这时候他撂挑子不管，很有可能连这份实习合同都会被废除。

然而还没等宋亦学开口，身后就传来一声苍劲雄浑的呵斥声。

“放肆。”

宋亦学虽然是这次大会的主持发言人，但是主席台上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发言台旁边的红布条桌前，还坐着另外三个人。

坐在首座上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是省里的领导，次座上坐着的是一个神色冷峻的年轻女人，宋亦学知道她是京城妖灵总局下来的人，据说是特地来蜀州观礼这次“成精大会”的，至于第三把椅子的那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宋亦学只知道他是蜀州妖灵局的荣誉理事长，单位里高层都尊称他为九老，至于想宋亦学的底层实习员工，平日里是根本都没有机会见着这位在他们蜀州分局里地位超然的老者的。

刚才的这声突如其来的呵斥正是正是九老发出来的，宋亦学闻声一滞，回过头望了过去，正好看见九老拍案而起，把坐在他旁边的那两位也都给吓了一跳。

“晋升选拔，自有规章法度，岂由得你等妄议，你们莫不是也想学那三个孽畜不成？”

九老的声音不大，也无甚威严，至少在宋亦学听来就是如此，但是此刻台下的绝大多数妖灵却如遭雷击，由此战战兢兢，看着会堂大厅内那三把空缺的座椅，大气都不敢出，刚才出言质问宋亦学的那几个妖灵更是直接趴在地上，冷汗直流，一动也不敢动。

“九老息怒，莫要为了这几个傻才坏了心气。”以守山犬徐信为首的几个老资格妖灵赶紧朝着白发老者鞠躬致礼，用着最恭敬地语气朝着白发老者恳切的说道。

整个大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宋亦学也呆住了，他没能想到九老只是一句话就有如此威势。

主席台次座上的那位年轻女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白发老者一眼，然后就转过身去，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说话。

九老冲着台下冷哼了一声，然后重新坐下，会堂大厅内所有的妖灵这才松了口气。

看见场面重新稳定了下来，宋亦学也开始继续宣读名单，接下来的过程就要顺利很多了，会堂内也再无妖灵发出异议。

在名单公布完成之后，宋亦学开始作总结陈词，无非也就是恭喜晋升者，勉励淘汰者，对于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大会过程中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连九老都惊动了，现在宋亦学根本不敢再去想什么功劳了，只求别再出什么乱子，顺顺当当地结束。

接下来就只剩下今天大会的最后一个环节了，那就是入籍宣誓，获得晋升资格的妖灵将会在国旗下宣读誓言，并以此正式加入华夏共和国，成为共和国的合法妖灵公民。

三十六位妖灵在宋亦学的指引下，遵照着排位次序，依次走上主席台，坐在主席台首座上的那位领导起身走了出来，依次和妖灵亲切地“握手”，然后领着它们在华夏腾龙国旗下站定。

国旗下立着一方雕刻着盘龙的石台，石台上承载一本厚重的法典，正是共和国五年前颁布的《妖灵管理法案》。

高亢嘹亮的国歌旋律奏起，响彻整个会堂，全体与会成员都起身肃立，合着音乐的旋律唱了起来。

待国歌奏完之后，宋亦学依照流程简明扼要地为三十六位获得晋升资格的妖灵阐明了誓词要义及共和国求同存异的思想精神。

然后青城山守山犬徐信出列，作为代表领誓者，开始领读入籍誓词。

“我宣誓……”

“我宣誓……”

“我志愿加入华夏人民共和国，遵守国家的法律，执行国家的决定，履行妖灵公民的义务，保守国家的秘密，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积极工作，为国家事业奋斗终生，随时听候国家的调遣，随时准备为国家牺牲一切，永不得私自伤害人类，永不得背叛国家。”

“宣誓者青城山徐信，编号06049。”

“宣誓者……”

三十六位妖灵站立在庄严肃穆的国旗之下，在这部沉重的法典的见证中，它们神色郑重，右“手”举肩，左“手”贴胸，高声地将誓词诵读完毕。

当国歌再次奏响之时，它们已经成为了共和国的合法妖灵公民。

第三章 不愿回家的小妖

宣誓结束之后，三十六位获得晋升资格的妖灵会被带到另外的地方，然后在那里进行化形仪式。

领着它们离去的是那个坐在主席台次座的年轻女子，不过关于化形的事情是涉及到了更深次的机密，宋亦学目前的职位还没法接触到那一层，至于它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宋亦学也丝毫不知。

“蜀州第二届妖灵化形成员名单公布大会”勉强算是圆满结束了，除去获得晋升资格的三十六位妖灵之外，剩余的将近四百位妖灵也都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会堂，他们会被勒令即刻返回到原住处，至于那三位缺勤的妖灵如今身在何处，九老刚才的话差不多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大会结束后宋亦学还要整理报告，虽说心情有些低落，可是本职工作还是得做好。

等宋亦学把一些后续资料全部整理上交之后，差不多都已经临近黄昏了，此刻会堂已经没有了人影儿。

会堂的大门处，看着落日余晖映照下平静的澄心湖，宋亦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的心性还远达不到这湖水那般波澜不惊，这一次错过了最好的破格转正的时机，再要想转正至少还得再等一年。

宋亦学拖着有些沉重的心情，走到会堂外边那个路旁的停车位旁，刚准备骑上自己的小蜜蜂电瓶车时，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惊起一阵响动，然后一个白色的小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宋亦学登时吓了一跳，手没扶稳，电瓶车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这又把那个白色的小身影给吓着了，惊得蹦了起来，竟然直接跳到了宋亦学的身上，宋亦学本能性的一把将其接住，等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想把这家伙给扔出去，然而却发现这个小家伙的爪子此刻却牢牢地抓在了他的衣服上，根本甩不掉。

直到这时候，宋亦学才看清楚了这个小家伙的模样，浑身毛茸茸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个金属圆环，被一层雪白的皮毛包裹在里面，身体蜷缩成一团，探出一个小脑袋悄悄地盯着宋亦学看。

这个小东西竟是今天来参加大会的妖灵，是那只一直孤零零坐在椅子的小白貂。

宋亦学在大会发言之前，就把全部参会妖灵的资料都给看过一遍，每一个妖灵的资料都记载的非常的详细，唯独除了这个小白貂，资料上面只有一个编号，连归属地，年龄，开智年龄这些基本信息都没有记录，本来就让他产生了疑惑，同时也非常好奇，不过作为入职才两年就获得过优评的实习职员，宋亦学知道有些东西既然领导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千万不要追问。

“那个……貂兄，你可以先从我身上下来吗？”

宋亦学想了一下，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只得憋出这么个称谓，不然呢,总不能直接喊编号吧，这对于妖灵来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这个小家伙的金属圆环上似乎并没有编号，他们俩现在挨得这么近，要是惹毛了这个小家伙，那后果可以说很不堪设想，毕竟能来参加化形大会的妖灵，基本都是已经达到了开智完全期的，这时候的妖灵已经觉醒了一些血脉能力。

小雪貂探出脑袋，朝着宋亦学摇了摇头，抓在宋亦学衣服上的爪子抓得更紧了，宋亦学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今天为了大会特意买来的新西服，已经被这个小白貂的魔爪给划出了几道口子。

“你再不下来我可就喊人了啊，我跟你说，九老可还在会堂里呢。”

虽然心头一阵肉痛，可是宋亦学依旧强忍着火气，轻声细语地对着小白貂大魔王祈求并恐吓着。

小白貂根本不受威胁，依旧不为所动。

宋亦学有些不明白，想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一句：“九老就是今天在大会上拍桌子的那个白头发的老爷爷。”

果然，一听到白头发老爷爷，小雪貂就浑身一个激灵，然后爬到宋亦学的肩头上朝着四处张望，虽然并没有看到九老，可是还是不情不愿地从宋亦学身上跳了下来。

宋亦学松了口气，看了眼西服上那两道夸张的口子，刚想要开口质问，却被小白貂给抢了先。

“我给你说哦，我不是貂兄，我是白小河，小白的白，小河的河。”小白貂扬起小脑袋望着宋亦学，一脸认真的说着。

小白貂的声音脆生生的，就像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样，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奶气，再结合上它那可怜兮兮的模样，饶是见惯了妖灵的宋亦学此刻也有些心有不忍。

更何况如今未化形的妖灵绝大多数的都是没有名字的，仅仅只有一个编号来表明身份，就说青城山守山犬徐信，那也是为青城山立下了大功德之后才被赐名，如果小白貂的这个名字是妖灵圈子所认可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小家伙的来头绝不简单，指不定就是哪个洞天福地的灵兽。

“白小河是你的名字？”宋亦学尝试着问道。

小白貂望着宋亦学点了点头。

“那你家在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不回去呢？你知不知道你留在这里已经违反了规定，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受处罚的。”

宋亦学转过身去把倒在地上的电瓶车扶了起来，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个小东西还不是不肯离开的话，他马上就开溜，如今“成精大会”才刚刚结束，他可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给自己惹上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小白知道啊，可是小白不想回家。”小白貂怯生生地说道。

“那你想干嘛？”宋亦学一愣，盯着小白貂问道。

小白貂抬起头来，用小爪子指了指宋亦学。

“我？”宋亦学一脸茫然。

小白貂摇了摇头，又指了宋亦学一下：“小白想要变成你那样。”

“变成我？你是说你想要化形是吧？”宋亦学感觉自己有些明白了。

小白貂乖巧地点了点头。

宋亦学被逗乐了，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化形你找我干嘛，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在这里藏着就是为了等我出来?”

小白貂又点了点头，说：“小白想让你把我的名字写到那张纸上。”

宋亦学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家伙显然是因为看见他在大会上发言，就天真地以为那些那些晋升名额就是他写上去的，然后就在大会结束后藏在这里堵他。

“化形名单是审查委员会评选出来的，不是我写上去的，再说大会都已经结束了，你想要化形现在就乖乖回家去老老实实地修行，等五年后下一届“成精大会”再来，好了，你赶快走吧，你划破我衣服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宋亦学骑上电瓶车，刚才把火给打燃，小白貂就紧跟着跳到了后座椅上，将宋亦学的衣服牢牢的抓着，俨然一副铁了心要跟着宋亦学的样子。

这下宋亦学真没辙了，用着求饶的语气的说道:“我说貂兄，不，貂大哥，貂大侠，你能不能饶了我这身衣裳，我今天已经狗倒霉的了，你去找别人好不好？九老还在会堂里，你想要化形去和他说吧，说不定以他老人家的威望还真给你多拿出来一个名额。”

宋亦学苦口婆心地给小白貂说了一大堆，摆事实，讲道理，都没有用，就算是搬出九老来恐吓都不起作用了，小白貂死活不肯下去。

这下宋亦学是真的有些担心了，现在这是在会堂大门口旁边，虽说大会结束后会堂内已经没有多少人，可是一旦被妖灵局的同事或者领导给发现了，这事情可就大了，私自与未化形的妖灵接触，这在妖灵局内部是被严令禁止的，虽然他自己此刻是迫不得已，但是这种事情很难解释得清楚，外加上他今天主持大会出了乱子，宋亦学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一人一貂在这辆电瓶车上僵持了足有十多分钟，到后来小白貂干脆钻进宋亦学的衣服里，把脑袋埋了起来，无论宋亦学再说什么都不理他了，只是死死地把宋亦学给抱住。

在这里呆得越久就越容易出问题，宋亦学已经不打算再磨叽下去了，他决定先回宿舍去，然后再慢慢地给这个小东西讲一波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要能将这个小东西给打发走就行了。

可是宋亦学的电瓶车才刚一起步，小白貂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嗖”的一下从宋亦学的衣服里钻了出来，然后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宋亦学身后的方向，毛茸茸的小身体带着轻微的颤抖。

感受到小白貂的异常，宋亦学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停下车缓缓地将身体转了过来，然后向后方看去，第一眼见的就是那个虽然尽显苍老但却依旧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

宋亦学心头一颤，差点没从电瓶车上摔下来，这个白发老人正式在上午的大会上仅凭一句话便把所有妖灵都给震慑住的九老。

“九老，我……它……我……”

宋亦学手忙脚乱地一通胡乱比划，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被老人抬手给打断了。

九老的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宋亦学的身上，只是淡淡地看了宋亦学一眼，然后便将目光集中到了小白貂的身上。

九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小家伙，神色若有所思，口中啧啧称奇：“好手段啊，当真是好手段，老夫起先居然看走了眼。”

一阵长吁短叹之后，九老又回过头来看着宋亦学，苍老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宋亦学和小白貂在九老的淫威震慑之下，一动也不敢动，一人一貂只得呆在原地瑟瑟发抖。

蓦然间，九老收回了他那摄人的目光，眉宇也随即舒展开来，恢复到了那副慈祥老人的模样。

宋亦学心头一松，赶紧说道：“九老，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它非要缠着我。”

九老笑了笑，说道：“无妨，刚才的事老夫也都瞧见了，既然它相中了你这伢子，你把它带回家去养着便是。”

“蛤？”

宋亦学忍不住惊呼一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九老居然让他把这个妖灵带回去养着，这算什么事，且不说这已经坏了妖灵局的规矩，换个角度来看，宋亦学也没有义务收养这只不愿回家的小白貂啊。

可是九老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理会宋亦学了，转而向着小白貂问了一句：“小家伙，你可愿意跟他回家？”

小白貂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老爷爷，小白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人啊？”

九老闻声笑了起来，笑声十分畅快，一张满布皱褶的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一样灿烂。

他也不回答小白貂的问题，转身就走，边走还边哼着小曲：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今春种下金元宝哟，来年收个金娃娃……”

第四章 小白的家务生涯

天色渐晚。

剑阁市郊区澄心湖沿岸的公路上，一辆卡通风格的小蜜蜂电瓶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市区而去。

“小白，你冷吗？”

“小白不冷。”

“那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你看你把我的新买的衣服给划破了是吧。”

“嗯，对不起，哥哥。”

“这个，弄坏别人的东西是要赔偿的，对不对，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偿还能力，我们这里气温适宜，没有大雪山上冷，你这身貂毛也没啥用了，要不你就把这身绒毛当作赔偿，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

“为啥啊？”

“小白要是没有了绒毛会生病的。”

“……”

从市郊区的会堂处到市区的西桥街，相距四十多公里，宋亦学的电瓶车在刚见到小白貂的时候给摔倒了地上，把车龙头给扭弯了，以至于这原本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宋亦学足足骑了三个多小时。

当宋亦学会带着小白貂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周边的路上已经见不到半个人影。

宋亦学抬头往公寓楼上看了一眼，十二楼中间的那个房间此刻依旧还亮着灯，他微微一笑，提着小白貂匆匆地走进大楼里。

这处公寓是宋亦学和单位的一个女同事一起合租的，四十多平的小房子隔出了两个袖珍的房间，一人一间，谁也没有进过对方的屋。

这个女同事叫柯佳佳，性格活泼开朗，和宋亦学一样，都是妖灵局办事处的实习员工，两个人已经一起在这里住了小半年了，用宋亦学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们俩的关系正在向着他理想的方向发展，而且进展颇快，目前已经到了可以牵牵小手，亲亲脸蛋的地步，宋亦学坚定地认为，照这么下去，不出半年，他就一定可以在这间小屋子里和她过上那种没羞没臊的生活。

如果柯佳佳先回来，宋亦学回家时就必须敲门，然后等她来开门，这是柯佳佳给宋亦学定下的死规矩。

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宋亦学从来都不在乎，反正都是自己碗里菜，只要不怕烫，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宋亦学刚敲了两下，大门就打开了一丝缝隙，露出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透着门缝向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才把门完全打开。

只是这门一开，展现在宋亦学眼前的却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柯佳佳倚靠在门口，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浴袍，两肩的袍子微微下滑，露出了领口处的一大片雪白，她轻咬着嘴唇，含情脉脉看着宋亦学，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狡黠，配上她那婉转娇羞的神情，说不出妩媚动人。

“官人，你可让奴家好等。”

一阵酥麻的声音传入宋亦学的耳中，听得宋亦学骨头都软了，只感觉体内一阵血气翻涌，然后身下的某个部位不争气地挺了起来。

柯佳佳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收起了那副娇嫩欲滴的模样，说道：“好了，不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把菜给热一下。”

说着，还不等宋亦学有所非分之想，柯佳佳已经麻溜地跑到厨房去了。

宋亦学好一阵失望，每次都是这样，柯佳佳总是喜欢玩一些花里胡哨东西来挑逗他，搞的他浑身难受，不过一起相处久了，宋亦学也很清楚，柯佳佳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矜持女孩，这一点从他那几次霸王硬上弓都以惨败收场的结局就足以证明，谁叫这个丫头在大学期间练过很长时间散打呢，那看上去纤细瘦弱的胳膊，其实劲大得吓人。

饭菜热好了，宋亦学拿起筷子就开始刨，他此刻已经饿极了。

柯佳佳也拉了根板凳靠了过来，两只手撑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对着宋亦学问道：“快给我说说,今天大会开得怎么样，过程顺利吗？”

宋亦学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沙发旁，从刚才脱下来的衣服下面把小白貂给揪了出来，这小家伙此刻闭着眼睛蜷成一团，在宋亦学提它的时候还伸着脑袋在宋亦学的手上蹭了几下。

“这都能睡着，真不怕我把它给扔了。”

宋亦学一把将小白貂给放到柯佳佳的身前。

“这是你买的宠物吗？嗯……不对，这小东西是妖灵？”柯佳佳的刚一看见小白貂时还有些高兴，以为是宋亦学给她买来送她的礼物，不过随即她就看见了挂在小白貂脖子上的那个金属圆环，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连声音都急促起来。

“放心吧，九老掌过眼的，这小东西非要缠着我，我也没办法，只能把它带回来了。”

宋亦学一边吃饭，一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给柯佳佳讲了一遍，听得柯佳佳一愣一愣的，觉得大不可思议，她也在办事处工作一年多了，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见到。

“你说九老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不是明摆着违反规定吗？”柯佳佳还是很不理解。

“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哪知道，不过既然是他做的决定，那么单位里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宋亦学淡淡地说着。

柯佳佳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深感认同，九老在他们蜀州妖灵局内地位超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两人的谈话声把小白貂惊醒了过来，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柯佳佳这个陌生人也不认生，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白饿了。”

看着小白貂怯生生的样子，登时就激起柯佳佳的少女心，一把就小白貂给抱了起来，放在胸前，各种挑逗，看得宋亦学两眼瞪直，差点就喊出了“放开那只畜生，有什么冲我来。”

“亦学你看，这老鼠好可爱哦，就是有点大，还有这皮毛，摸着好舒服啊。”柯佳佳抱着小白貂玩得不亦乐乎。

“姐姐，小白不是老鼠，小白是雪貂，小白有名字的，叫白小河，小白的白，小河的河。”

“呵，呵……”柯佳佳只得干笑两声，试图缓解一下场面的尴尬。

宋亦学一阵头大，家里莫名其妙多住进来一个生物，还是个妖灵，而且还来路不明，自己还得给这个小东西管饭。

看着桌子上所生无几的饭菜，宋亦学不清不愿地放下了碗筷，重新拿了一个干净的饭碗和一只汤匙，放在小白貂的面前。

宋亦学没好气地说道：“会用勺子吧？”

小白貂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小白只会用筷子，爸爸给小白说过，要想成为华夏国的公民，就得先学会用筷子吃饭，小白学了好久呢。”

对于小白的这句话，宋亦学深以为然，难得的称赞了一句：“你爸真是个明白人。”

“那是当然的了，爸爸可腻害了，教了小白好多东西呢，可是小白太笨了，很多都没学会。”小白貂在说起它爸爸的时候很是自豪。

柯佳佳在一旁轻笑着，觉得这个小东西太有趣了，但宋亦学却从小白貂的话听出了一些端倪。

“小白，你家在那里啊？你爸爸叫什么名字？还有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宋亦学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脑袋里正快速地回忆着以前看过的妖灵资料，凭他的直觉，他认为小白爸爸很有可能是一位大妖，这么一来如果小白貂是偷跑出来的话，那么这很有可能会给他招来麻烦，对于那些在《妖灵管理法案》颁布之前就化形的大妖，宋亦学深知它们的恐怖，而且目前也并不是所有的妖灵都在妖灵局掌控之中。

“爸爸让小白出来的，说不成为人就不许小白回家，其他的事情爸爸不让小白告诉别人。”小白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如果小白变成人了，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哥哥姐姐你们都可以去我家哦。”

“哥哥，我现在可以吃饭了吗？小白好饿啊。”小白貂眼巴巴地看着宋亦学，没有经过允许它不敢动筷子。

“行行，你吃吧，吃完饭要刷牙，我去给你拿根新牙刷，呆会教你怎么用，还有从明天开始你要学会洗碗。”看着小白貂的样子，宋亦学知道从他身上也问不出来什么。

“小白知道，爸爸给我说过，每次吃完饭后都要刷牙，不然会长蛀牙的，爸爸也教过小白洗碗，小白从小就会。”

原本已经走开了的宋亦学听到小白貂的话又折返了回来，看着小白貂说道：“洗衣服，做饭，拖地，擦玻璃你会吗？”

宋亦学盯着小白貂两眼冒着金光，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

小白貂羞赧地点了点头。

宋亦学快步走过来握着小白貂的小爪子，深情并茂的说着：“好，从现在开始，雪貂小白，你已经正式成为西城公寓1204号房的一员了，我代表我自己，还有旁边这位女士，正式欢迎你的加入，白小河同志，我们需要你啊。”

“不过，碍于小白你对于我们这个集体不能产生经济贡献，所以你需要承担更多的家务劳动，以彰显集体的公正性。”宋亦学神情肃然，就像是今天在大会上宣讲誓言精神一样。

旁边的柯佳佳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感情这小白貂会的比她还多，难不成它爸爸是个喜欢做家务的居家妖灵？

第六章 精神病院的陵江老仙

当天边的第一抹鱼肚白悄无声息地划破了黑幕，这个座才刚刚睡下的城市便苏醒了过来。

昨天夜里闹出的动静不小，但却没有对这座城市造成任何的影响，至少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如此，每天的工作繁忙且枯燥，生活本就不易，那还有什么闲情去管别的事情，便是天塌下来了自有高个儿顶着，高个儿顶不住了，也不过就是大家一起完蛋，这有什么好怕的。

循规蹈矩的生活虽然乏味可陈，但终究还是要比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来得要舒服一些，关于这一点，那些经历过六十年前对妖灵自卫反击战的老人尤为认同，他们也都是如此教育下一代，虽然说这样的结果是政.府乐于看见的，但是总感觉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身上少了一些东西，说不出的别扭。

但是宋亦学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在大学毕业以后果断地报考公务员，继而选择了妖灵局这个晋升制度最为苛刻的单位，然后开始绞尽脑汁专营往上爬，虽然目前出现了些许意外，让他的第一个两年计划几乎成为泡影，但这在他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一觉过后，心中郁结的烦闷已经散去七七八八。

如往常一样，天色才刚刚发白，宋亦学就准时起床，然后到楼下的小区院子里跑上一圈，顺便带一份早点回来，然后在柯佳佳的房间门前千呼万唤地把她叫起床，在承受完她的一通起床气之后，宋亦学就骑上他的小蜜蜂载着柯佳佳，趁着早高峰堵车来临之前朝着单位奔袭而去。

白小河同志提出想要随同的申请，被宋亦学无情地驳回了，以新同志需要尽快做出贡献证明自身价值为由，勒令小白在今天他们俩下班回来之前，把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好好收拾过的房子从头到尾打扫干净，否则等待它的将会是最严厉的惩罚，当然，作为家庭领导人的宋亦学做事向来公平公正，承诺如果小白表现好，也是会奖励的。

忠诚的白小河同志欣然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初春时节的蜀州仍然带着丝丝寒意，尤其是在早晨骑着电瓶车的时候。

宋亦学的脸色被吹得通红，只感觉阵阵寒风一个劲地往他衣袖里钻，冷的他直打寒颤，不过感受着身后那个紧紧贴在他背上的人儿，还有那双牢牢抱在腰间的手臂，他依旧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宋亦学骑着电瓶车沿着内环路掐着限速一路飚驰，才刚刚被他用粗暴手段给修好车龙头的小蜜蜂，此刻在宋亦学的身下发出阵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

在抵达单位的时候，距离正式的上班时间还有有一会，办事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宋亦学习惯性的推开了科室主任办公室的门，打算趁着主任还没来，把办公室里面整理一下。

科室主任姓冀，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很好说话，对科室的下属也都很照顾，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熬夜加班的缘故，明明才四十来岁，头顶却只剩下几根稀稀疏疏的毛发，看上去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以至于单位里无论上下，大家都喜欢叫他老冀头，他自己都也不生气，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老冀头是个工作狂，信奉天道酬勤，几乎每天都加班到深夜，除了工作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抽两口烟，但是不太爱收拾，所以宋亦学现在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老冀头给整理下办公室，把他昨天晚上加班时留下的快餐饭盒还有烟头给拿出去倒了。

这些事情花不了多少力气，虽然不可能得到什么嘉奖，但至少能加点印象分，像宋亦学这种见缝插针的投机分子是肯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因为熬夜加班的缘故，老冀头每天来得都会稍晚一些，可是今天却和往常不太一样，宋亦学刚一推开门，就发现老冀头已经先他之前来上班了，此刻正躺在椅子上看着一份资料，满脸地倦容，整个办公室里浓雾缭绕，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宋亦学这才意识到，老冀头很有可能不是提前来上班，而是从昨晚一直加班现在都没回家。

老冀头看见宋亦学进来，登时又打起了精神，叫住了正准备去收拾桌子的宋亦学：“小宋啊，你来得正好，先别管这些了，呆会我自己收拾，今天有个特殊任务交给你。”

特殊任务？宋亦学有些不理解，来妖灵局工作两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看老冀头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逗他玩。

老冀头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了宋亦学，说道：“今天你出一趟外勤，去见个人，他的资料都在这上面写着。”

老冀头的话让宋亦学有些疑惑，见人？见谁？看着办公室里的情景，宋亦学猜测老冀头通宵加班的原因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可既然是让老冀头这么重视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个实习人员去办，他根本就没有出过外勤，单位里比他有经验的同事大有人在，干嘛偏偏找了他。

带着中心中的疑惑，宋亦学接过了老冀头递过来的资料，只晃了一眼就看完了上边的所有内容。

倒不是说宋亦学有一目十行的本事，而是这份资料上面的介绍实在太简单了。

目标人资料：

姓名：牛千祝

别号：陵江仙

年龄：78岁

现居住地：剑阁市，川南区，大同精神疗养中心。

文字介绍到此为止，下面还附带着一张照片，不过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偷拍的。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侧对着镜头，身材魁梧，头发雪白，身上穿着一身白绿相间的条纹病号服，不过奇怪的是，虽然这张照片上不能看到他长相的全貌，但是仅从他的半张侧脸来看，肤色红润饱满，脸上甚至没有一丝皱纹，看上去最多也就四十岁，这一点倒是和老冀头完全相反。

“这就是交给我的特殊任务？让我去见一个精神病人？”宋亦学的语气有些不自在，一个精神病人，七十六岁了却长着一张四十岁的脸，还有个陵江仙的称号，怎么看这人都不正常。

陵江宋亦学知道，就在川南区边上，可这陵江仙是什么鬼，难不成是江中的仙人，湖中仙子他倒是听说过，而且对那位改变了整个帝国命运的仙女还挺向往的，可那是不列颠的传说，和这个精神病人扯不上任何关系。

“老冀头，你跟我说实话，这趟任务是不是有风险啊，所以你才让我这个实习生去试个水？”宋亦学凑到老冀头的旁边，小声地说道。

“小宋，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老冀头义正言辞地说着道：“你把我老冀当成什么人了，我在内务处十多年了，有坑过我们科室的任何一个人吗？”

“这倒是，您老人家从来都坑隔壁科室的。”宋亦学小声嘀咕着。

老冀头也不管宋亦学自己的碎碎念，一张严肃地老脸变得温和起来，把手里的烟屁股杵熄之后，语重心长地对宋亦学说道：“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自己不乱来，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且就算你把他惹着了，我想以他的身份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最多不过也就是像方……也就是被扫地出门而已。”

老冀头说道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中途停顿了一下，把原本准备说出来的话又给生生憋回去了。

老冀头的话让宋亦学感觉更害怕了，不由得问道：“这位陵江仙什么来头啊，老冀头你给我说道说道，既然让我去趟这个雷，就算是要死也得让我死得明白不是。”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事实上我晓得的也不多，你只需要明确你的任务目标就行了，就是告诉他贡嘎山上出现了变故，然后想尽办法劝说他上一趟贡嘎山，至于劝说的过程与方式，单位没有要求，你自己酌情而定。”老冀头随即说道。

宋亦学想了一下，然后问道：“是不是贡嘎山上的妖灵出问题了？”

老冀头又点上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宋亦学感觉自己稍微明白一点了，这位陵江仙多半就是某位隐世大佬，至于单位为何要派自己这个实习生去请这位老人家出山，想来应该和这位陵江仙的脾性有关，住在精神病院的人，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揣摩。

老冀头见宋亦学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心里犯难，又低声说道：“小子，我跟你说，这次任务不是我们科室决定的，也不是我们内务处的安排，而是上边直接传达下来的命令，指名道姓要你去。”

说着，老冀头伸手指了指旁边行政大楼的方向，说道：“唐副局亲自点的名，你小子这次是走大运了，只要你这个任务顺利完成，你的转正的事情立马给你批了，你的申请书现在就搁在唐副局的办公桌上，如果事情顺利，最迟下周，一定能让你看到正式合同。”

第七章 华雄斩关公

不得不说，老冀头的这番话对宋亦学的诱惑太大了，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转正申请再次出现了转机，而且还来得这么突然。

宋亦学站在原地朝着老冀头敬了一礼，铿锵有力的说道：“请领导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不过话刚一说完，宋亦学的气势又颓了下来：“老领导，你说我就凭手上这点资料，我该怎么去劝啊？”

老冀头见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宋亦学还在这里皮，语气中稍稍带着点不耐烦，说道：“你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咋这么墨迹，这么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任务的过程和手段全由你自己作主，你自己爱咋咋地，单位不作限制，也不会干涉。”

宋亦学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问下你知不知道这位陵江仙的一些脾性，比如他性格如何，有什么爱好，喜欢关注哪方面啊，喜欢吃啥什么的，既然我是去当说客，不说知根知底，还是总得有点准备吧，不然到时候连话都说不上，岂不是很尴尬。”

“这些你问我也没用，我是真不晓得，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老人家应该是渝州人。”

老冀头没好气的说着，然后走过去把过去把窗门打开，看着满屋子的浓烟顺着窗户消散出去，说道：“另外，我看你那个电瓶车也快不行了，如果你这趟任务顺利完成，再骑你那辆破车有些不像话了，你自己皮糙肉厚不怕骑着难受，但人小柯一个大姑娘却不能跟着你继续遭这个罪，作为科室对你奖励，你只要成功完成任务，我个人和科室各出一半的钱给你买一辆……”

听到这里，宋亦学两眼放光，按捺不住激动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冀头，心中想着难不成自己这么快就要成为有车一族吗，这幸福来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他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给你买一辆最新款的小蜜蜂第五代加强型电瓶车，这一款的稳定性比你那个强太多了，外观也好看很多，还支持挂载点改装，听说车身用的是大黄蜂的同款材料，就是那啥能变形的那个。”老冀头坐回到椅子上一本正经地说着。

“妈卖批。”宋亦学在心里啐了一口，然后脸上笑嘻嘻的离开了办公室。

刚一出来，就看见柯佳佳此刻正趴在旁边把耳朵贴着听墙根，宋亦学想要吓唬她一下，便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两声。

柯佳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被老冀头发现了，忙不迭地站了起来，一看是宋亦学，神色又轻松下来。

“全都听见了？”宋亦学没好气的问道。

“都听见了。”柯佳佳如实交待，将两只小手放在身前，做出一个乖宝宝的样子，一脸希冀地看着宋亦学。

宋亦学瞧见她这个样子，都不用想的，就知道了柯佳佳在想啥：“你想要一起去？”

“肯定想去啊，精神病院的老神仙，这么有趣的事情，谁不想去看看。”柯佳佳显得有些激动。

“你想好了啊，这个任务是有可能会有危险的，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毕竟他是个精神病，能做出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宋亦学看着柯佳佳，语气很认真。

“想好了，毕竟我还是会点功夫的嘛，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说不定还得靠我呢！”柯佳佳扬了扬自己的粉拳。

“那好，我去给老冀头说一声。”宋亦学也不多做纠缠，柯佳佳的性格他明白，只要是她认为占理的事情，宋亦学就算是说出朵花儿来都没有用。

宋亦学刚准备再进办公室去和老冀头说一下柯佳佳的事，房间里老冀头的声音却率先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你带着小柯一起去吧，还有，小柯你以后想知道啥就直接进来问，别在那儿趴着，跟做贼似的，我倒是不介意，可要是被行政处的人逮着是记处分的。”

“知道啦。”柯佳佳隔着墙壁朝着办公室里面做了个鬼脸。

没有单位专车接送，没有任务活动经费，甚至没有详细资料，任务目标还是个奇葩，宋亦学加入妖灵局以来的第一趟外勤任务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开始了。

那辆年久失修的第一代小蜜蜂电瓶车刚载着两人跑了十多公里，这还没休息到半个小时，又得继续载着他们去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川南区。

一条波澜壮阔的陵江从渝州奔腾而来，沿蜀州往东而去，把剑阁市的城中区和川南区分隔开来，那座始建于四十年前的陵江大桥成了跨越两岸的唯一通道，此刻又正值早高峰堵车最严重的时候，以至于当宋亦学两人来到那个“大同精神疗养中心”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接近中午饭点了。

宋亦学站在精神疗养中心的门口，刚想要进门，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朝着柯佳佳问道：“佳佳，你老家离渝州比较近，你知不知道一些渝州人的普遍的生活习惯。”

柯佳佳想了一小会，然后说道：“这个……我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什么，不过既然是渝州人，那肯定都喜欢吃火锅，这个准没错。”

“对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宋亦学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然后说：“佳佳你在网上查一下，看这附近有没有正宗一点的渝州老火锅，提前订好一桌。”

安排好了这件事，宋亦学心里又多了几分底气，刚才来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对于这样的隐世高人，他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交流才会显得不落下乘，现在好了，有了火锅这事情应该就会好办很多，宋亦学也知道渝州有句老话儿,“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宋亦学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气，将心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带着柯佳佳走进了这家精神病疗养院。

妖灵局的证件在普通老百姓的眼中比警官证还要管用，两人在出示证件之后轻易的就过了门岗，同时还从工作人员口中打听到，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病人都应该在食堂大厅等候开饭。

朝着工作人员道了声谢，宋亦学两人便径直朝着食堂而去，一路上见到了很多精神病人在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

比如有个病人拿着根木棍当船桨，坐在秋千上左右滑动，双眼凝视前方充满了决绝，仿佛他身下的秋千就是一叶孤帆，而在他前方的则是层层惊涛骇浪。

稍远处的另一个精神病人双手牢牢地握着圆盘状的健身器材，然后猛地朝着身后的汇聚在一起的一大群人喊了一声：“起帆咯”。

“一，二，哟嘿……”

身后的那些精神病人，口中喊着整齐的号子，开始一齐拉动臂力健身器，看不见的帆布顺着看不见的桅杆缓缓升起，水手拉起了铁锚，船长打了个的满舵，这艘巨大的风帆舰船便驶向了无际汪洋大海。

上一个病人是划着一叶孤帆在大浪中挣扎，而批人则驾驶着舰船去征服蔚蓝的大海，虽然格局不同，但却意境相似，宋亦学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蜀州这个内陆省份的精神病人却都幻想着大海。

或许正如那一本他已经记不得名字的漫画上所说，这就是男人的浪漫吧。

两人来到食堂时侯，刚好是开饭的点，大厅内坐着将近两百个精神病人，全都穿着清一色的病号服，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呆在原地，等在着工作人员将饭菜端到身前。

宋亦学有些看难了，要在这群看上去都差不了许多的病人里一个一个的找，这可得花不少时间，而且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位陵江仙就一定在食堂里。

正当宋亦学准备向工作人员询问牛千祝这个名字时，他的视线却突然被大厅东南角的情形给吸引过去了。

一个食堂工作人员将餐盘放在餐桌上，然后又从旁边拿过来一杯菜汤，推到精神病人的身前。

却见那个精神病人一把将汤碗又推了回来，冲着工作人员抱拳执礼，沉声说道：“将军且慢，待某斩了华雄再饮此杯不迟。”

说罢，这位“美髯关公”便提着汤勺，抚着颔下胡须，杀气腾腾地朝着不远处的另一位身形健硕的精神病人走去。

柯佳佳见宋亦学正此刻始终盯着那边再看，忍不住问道：“难不成这关二爷就是我们要找的陵江仙？”

“不，不是关公，那位才是。”宋亦学微微笑，然后给柯佳佳指了一下远处的那位“华雄”。

只见“关公”冲杀到“华雄”身前，昂首一声大喝，手起勺落，朝着华雄的脑袋瓜子就要当头劈下声势骇人。

“华雄”淡淡地看了一眼，伸出粗壮的手臂，单手便把汤勺给接住，然后顺势将“关公”的手臂往前一拉，“关公”脚下一滑，随即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切。”

大厅内的精神病人中响起一阵嘘声。

“贼将休得猖厥，再吃某一刀。”

“关公”仍不死心，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举起勺子，在手中挽了个刀花，然后继续朝着“华雄”斩来。

“华雄”眉头轻皱，显得有些的不耐烦了，放下了手中碗筷，随意地一偏便避开了汤勺，然后抬手在“关公”的胸膛上轻轻地推了一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关公”身体先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之后突然颤了一下，然后便如同遭受千钧巨力一般，双脚离地十来公分，猛地朝后面倒飞出去，当所有人都以为要出大事了的时候，却看见“关公”安安稳稳地落在他之前的座位上，脸色一片茫然。

“好，技术活儿，该赏。”

“华雄”的这一手瞬间博得所有精神病人的满堂喝彩，大厅内响起阵阵叫好之声。

几个闻讯赶来的医生瞧见这样的情况被吓得不轻，快步走到“关公”旁边，一顿检查之后却发现这个精神病人全身上下都完好无损，除了精神疾病之外没有任何毛病。

“关公”显然被吓傻了，下意识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发现里面的菜汤已经凉了。

第八章 我们吃火锅

宋亦学在妖灵局工作了两年，各种大妖，还有基因改造人的手段也都从档案资料上了解过一些，他自己也亲眼见识过几回，但是刚才这位“华雄”轻描淡写的一记推手却依旧是刷新了宋亦学对与力量的认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柯佳佳练过散打，对于力量的认知相比常人又要强上许多，此刻她正在给宋亦学讲解她所看到的东西。

刚才“华雄”的这一手所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流于表面的蛮力而已，就说那“关公”的一停一退，这就是他力量的收缩与爆发，然后他不偏不倚地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且还一点事都没有，这就差不多就说明“华雄”对于力量的控制程度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单从武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个“华雄”就已经算得上是世间顶尖的大宗师。

在听了柯佳佳一番话之后，宋亦学愈发地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想，从“华雄”刚才轻描淡写的样子来看，他们要找的这位陵江仙牛千祝多半就是那传说中的炼气士。

对于炼气士，宋亦学了解得很少，虽然知道六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共和国政.府是在炼气士的帮助下才获得了胜利，但是妖灵局公布出来的资料当中对于炼气士的记载却又少之又少，只说他们传承久远，拥有一些常人所不及的手段，至于真有多厉害，宋亦学也不清楚。

以前宋亦学也猜测过，九老很可能就是一位炼气士，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大会上仅凭一句话就能震慑住所有妖灵的原因。

如果是牛千祝真的也是炼气士的话，再结合今天在老冀头在办公室里的样子，宋亦学隐隐能感觉到，这次贡嘎山上多半是出大事了，以至于仅凭妖灵局内部的力量都没办法很好的解决，还需要出来找外援。

想到了这一层厉害关系，宋亦学也不再耽搁，叫上了柯佳佳，快步地朝着“华雄”走去，这个轻描淡写间就反杀了“关公”的人物，身材长得魁梧高大，看面容差不多就四十来岁，却顶着一头雪白的头发，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意思，模样和资料上目标人的照片基本吻合，所以宋亦学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这趟外勤任务的目标人——陵江仙牛千祝。

想要和这样的人物交流，按正常的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必须得走野路子，刚才这食堂大厅内演了一出关公战华雄，也给了宋亦学一些启发，当然，暴力肯定是不可取的，不过从刚才“关公”的结果来看，至少排除了有生命危险的可能，所以宋亦学打算来个先声夺人，先在气势上站稳再说。

“牛老在家做得好大事啊！”宋亦学来到牛千祝身前，装腔作势地喊了一声。

这句话是演义中煮酒论英雄之前，曹孟德踏进刘大耳院子时说的一句话，当时便把皇叔刘大耳给吓得不轻，所以宋亦学就这句话搬了出来，想要强行把自己气场给拔高。

牛千祝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宋亦学。

宋亦学本以为这个牛千祝有个陵江仙的称号，心性境界自然也该是那仙人气度，却不想牛千祝随即就冲着他来了句粗口：“这里可不是老子的家。”

这一下让宋亦学有些措手不及，好不容易营造出来气势实登时散去了一大半。

不过这逼既然已经装出来了，那跪着也得装完，宋亦学神色不变，走到牛千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继续说道：“牛老自缚于此处，不是把这里当作家，又是什么？”

“老子说不是就不是，你这小崽儿哪来恁多废话。”牛千祝刨了一口餐盒里的饭菜，然后继续说道：“老子知道你这小崽儿是从哪点的来得，有什么屁就赶快放，放完就滚蛋，别耽误老子吃饭。”

宋亦学很是无语，这剧情和自己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真不知道他这个陵江仙的称号是怎么弄来的。

一旁的柯佳佳见宋亦学不说话，她便凑了上来，对着牛千祝恭敬的说道：“牛老，我们这次……”

宋亦学抬手打断了柯佳佳的话，然后看了两眼牛千祝餐盒里冷瘪瘪的白菜萝卜，笑着说道：“天气都还没回暖，这冷饭凉菜，清汤寡水的，您老不觉得难以下咽吗？”

牛千祝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挑着眉毛看着宋亦学，也不说话。

“看来有戏。”宋亦学心中一喜，赶忙说道：“晚辈我在外边摆了桌火锅，牛老你看要不一起出去整顿热的。”

听到火锅二字，牛千祝表情明显有了变化，刚要准备站起来，但随即又坐了回去，对着宋亦学没好气的说道：“你龟儿子知道老子不愿意出这个门，还说这屁话干啥子。”

“晚辈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请您老出这院门的。”宋亦学如实说道。

“那也得吃过再说，你龟儿子既然想靠一顿火锅请老子出门，那总得先让老子吃饱了再说吧，火锅都没见着，你就要跟老子说事儿？”牛千祝冷冷地哼了一声。

“行，那我们就吃过再说。”

宋亦学回头朝着柯佳佳递了个眼神，柯佳佳瞬间会意，拿出手机把原本的桌席改成了外卖。

说完，牛千祝就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没见着火锅就不开口，宋亦学和他就这么呆呆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精神疗养院的院长听说食堂发生了打架事件，匆匆地跑了过来，在看见是牛千祝后，又灰溜溜地离开了，连一句话都没有过来询问，临走时还特意交代了所有工作人员，不要去管牛千祝和宋亦学，即便是他们把食堂给拆了都不要管。

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个火锅店的服务员走了进来，一人端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和电磁炉，另一人拿着菜品和酒。

锅是大圆铁锅加传统的九宫格，菜是地道的牲畜下水外加一些荤素搭配，酒是渝州的老字号江津老白干。

火锅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香辣味道便瞬间在食堂内弥漫开来，有些精神病人甚至都站了起来想要去拦路，但在牛千祝那要杀人的眼神中，全部都缩回去了。

红油在锅中翻腾，一个个鲜红的朝天椒浮在油面上，火辣的味道让人望而却步，但这对于渝州人来说却是最巴适的味道。

火锅上了桌，最先要做的就是往油锅里夹菜，但是宋亦学刚准备动手，就被牛千祝用筷子给敲了回去。

“你个哈宝儿莫搞坏了锅。”

牛千祝朝着宋亦学叫了一声，先是用筷子挪了几下九宫格的位置，继而调整火候，然后开始往各个格子里面夹菜。

虽说被动作被牛千祝蛮横地打断，可宋亦学心里反而有些窃喜，至少老神仙对他的称呼从“龟儿子”变成了“哈宝儿”，这就是火锅的力量。

牛千祝一边放菜，一边还开始讲起了渝州老火锅的传统，可以看得出来，这位陵江仙是真的喜欢这东西。

牛千祝讲得很细，从百余年前的渝州朝天门码头的屠宰场火锅起源说起，然后是九宫格的来历和作用，底料的炒制，一直说到了具体的吃法，九宫格内哪一格的火最大，鸭肠该怎么夹，毛肚要烫多久，血旺得怎么下才不溅油花，一切等等。

牛千祝说得是头头是道，宋亦学听得是目瞪口呆，这火锅里竟也有这么多门道。

“你小子可别小看这一锅红烫，里面的学问可多了去了，这辣椒油锅装的可是我们渝州码头的千年文化。”

不知不觉中，牛千祝的语气态度相较之前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言辞不再像刚开始的那样激烈，同时他把站在一旁的侍候酒水的柯佳佳也叫到了桌上，说道：“你这女娃娃也坐过来一起吃，我们渝州人不兴实北方那一套，都是一道干活儿，妇人如何又上不得饭桌？”

一声“妇人”说得柯佳佳面红耳赤，羞赧不已。

她倒不是因为那些老一代的女人规诫才没上桌，事实上目前这一代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会在乎那些老规矩，不过即便是如此，在听到牛千祝的这一番话后，她依旧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在心里对这位满口带把的陵江仙也多了几分敬意。

头一波下锅的荤菜此刻已经烫熟了，牛千祝熟稔地将一片毛肚夹到油碟里，同时还不忘对宋亦学和柯佳佳来一番说教：“这火锅虽说都是这一锅红汤烫一锅菜，但是这火侯时间却又各不相同，比如这毛肚，就是适合在大火里翻烫，差一分火候就不熟，多烫一分就老，要想吃到最香脆的毛肚，这讲究的就是一个恰到好处，做人做事也都是这个道理，该做的事情要做得妥帖，但切记不能画蛇添足。”

说道这里，牛千祝有意无意地看了宋亦学一眼。

宋亦学知道牛千祝这是在告诫自己，赶紧点头称是，同时拿起酒瓶给牛千祝和自己各自满了一杯。

“晚辈自当谨记牛老的教诲。”

将近小二两白酒，被宋亦学一口而干，只感觉一股冰凉顺着喉头而下，然后就是一阵火辣辣的刺激，这渝州的江津老白干相比起蜀州的那些大牌名酒来说，虽然少了些香醇，但是烈性却更胜一筹。

“我当年去到江津的时候，他们家还只是个小酒作坊，这会都发展成个大酒厂了，这六十年安稳世道，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啊。”牛千祝拿着个空酒杯好一阵感慨。

看着牛千祝的样子，宋亦学感觉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第九章 朝天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滚烫的麻辣火锅与高度烈酒的双重刺激之下，初春时节的寒意早就跑没影儿了，宋亦学此刻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虽然看着红油汤锅里翻腾的毛肚黄喉，仍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胃里火辣辣的感觉，却在提醒着他要保持理智。

相比起宋亦学的狼狈不堪，柯佳佳此刻则是充分地展现出了一个吃货应有的基本功，直到这时候，她仍然还能跟上牛千祝的夹菜的节奏，两个人你来我往吃得不亦乐乎，完全不顾及宋亦学的感受。

自从火锅上了桌，牛老神仙就彻底变成了一个话痨，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只是讲一些这火锅里的门门道道，可是在两杯酒下去之后，这话匣子也就彻底敞开了。

话题从人类扯到了妖灵身上，又从妖灵扯到了炼气士，然后又扯回到了人类，在喝了差不多小半瓶之后，这位陵江仙又开始讲起他自己的人生。

“我从小没爹没娘，全靠朝天门码头的老船工和屠宰场的大师傅们给养活，后来懂事了，就去了码头上的宰牛场做工，当时我连个名字都没得，陈师傅说杀牛就随牛姓牛，当时那段时间老是有牛犊子从圈里跑出去，陈师傅就给我起了名字叫牛牵住，不过后来我觉得这名字太土气了，就自己给改了，哈哈哈……”

牛千祝说起了他小时候在朝天门码头吃百家饭的情形，然后在七岁时就开始在码头的宰牛场里帮工，原本无名无姓的他从那时候才有了名字，虽然他嘴上在大笑，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带丝毫掩饰的眷念。

他说在那个年代，那些家里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不愿意吃牲畜的下水，所以他们宰牛场每天剩的最多的就是毛肚，黄喉，百叶这些内脏下水，于似乎他们就经常用这些换不了钱的东西烫火锅。

“现在都还清楚记得，那时候和大师傅们在江边上一起的吃的火锅才是最巴适的。”

牛千祝借着酒劲侃侃而谈，从他八岁起一直往后说，虽然都是一些在宰牛场的做工生活，但是从他语气中能够清楚地感受他对于那段日子的深深眷念。

然后当他一直说道了他十九岁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不再开口了，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宋亦学按照老冀头给他的资料上牛千祝七十八岁的年龄推算了一下，发现他十九岁那年正是人类与妖灵爆发全面战争的那一年。

牛千祝的酒品不行，酒量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继续灌了自己两大碗之后，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椅子上呼呼睡着了。

老神仙的睡姿很难看，偏着头还流着哈喇子，但是他此刻眉宇舒展，嘴角微扬，神情很舒适，不难猜出，他一定是在做一个好梦。

不多时，火锅店的伙计又来了，收走了餐桌上的锅底和碗筷。

这会午餐的时间也已经过了，食堂内所有的精神病人也都相继离开，整个大厅内就只剩下了宋亦学他们三人，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宋亦学此刻的心情也和这食堂大厅差不多，心里空荡荡的，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这一顿火锅吃得是火热，但是随着牛千祝突然间的这一睡，这所有的闹腾就像是随着他闭眼间全部都沉寂了下去，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宋亦学才觉得自己算是有些体会到了牛千祝刚才在讲他自己年少时的那种意味。

柯佳佳看着宋亦学的样子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也都化作了一团苦笑。

两人就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等着牛千祝的醒来。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牛千祝依旧还在熟睡，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柯佳佳闲得无聊了，就拿出手机看些八卦新闻，一边看还一边捂着嘴笑。

宋亦学看着柯佳佳的样子，不禁问道：“什么事情把你乐成这样？”

柯佳佳把手机递了过来，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一男一女显得还很亲密。

“咯，就这个，真是太好笑了，一个化形成精的妖灵绑架了一个过气女歌手，向她经纪公司索求五百万，经纪公司不肯给钱，妖灵就把这个女歌手给掳到山上去了，两个月后一人一妖重新回到都市，女歌手对媒体宣称这个妖灵是她的好朋友，前段时间只是邀请她去山上游玩。然后这个妖灵成了这个女歌手的忠实粉丝，每次演出都会去大力支持，现在网上都在说她们有可能是情侣关系呢，今天都上热搜了。”

宋亦学晒然一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现在这些明星啊，为了炒作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么狗血的剧情都能想得出来。”

“亦学你不相信人和妖灵之间会产生感情吗？”柯佳佳好奇地问道，她本来也只是觉得这八卦新闻看着好玩，用来打发时间而已，却不想宋亦学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那么片面，现在妖灵基数这么庞大，既然它们也拥有了灵智，那就是有了独立的思想，我们就不能再单凭种族习性去评价它们，也不能以一概全，至于说妖灵与人类之间有没有可能会产生真感情，我相信是有可能的，但是绝不会以你上面说的那种形式出现。”宋亦学看着柯佳佳的眼睛认真地说着。

“我就随便说说，亦学你这么严肃干嘛。”柯佳佳避开了宋亦学的眼神，娇滴滴地说道。

看着柯佳佳的这副样子，宋亦学也不忍再说下去，刚要准备安慰两句，却被另一道声音给抢了先。

“有些应该严肃的事情，在任何时候都得严肃。”

牛千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对着柯佳佳说道:“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这是不是坏事，但是切记不要太想当然，因为它们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是人。”

说着，牛千祝又看向了宋亦学，笑着说道：“你崽子的这顿火锅还算是有几分当年老码头的味道，老子承你这个人情，说吧，你们单位让你来找老子干啥子？”

宋亦学起身朝着牛千祝郑重地说道：“请牛老上一趟贡嘎山。”

“为啥子要上山吶？”牛千祝笑问道。

“为蜀州黎民。”宋亦学把自己先前的猜想说了出来。

“放屁！”牛千祝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厉声说道：“真要是为了蜀州黎民还会在乎门户之见？真要是为了黎民百姓，这个点张九苓那个背时老头就应该已经在山上了，哪里还需要让你这个啥子都不晓得的小崽子来找我。”

牛千祝也没有在黎民百姓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宋亦学也看得出来，他只不过就是在发发牢骚而已。

一顿呵斥之后，牛千祝又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上山倒是不难，难的是下山，贡嘎山老子十九年前就上去过一次，你们单位有没有人给你说过这个事儿。”

“不曾说过。”宋亦学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听到宋亦学的回答，牛千祝脸上的不屑更盛了，说道：“你回去告诉方耀祖，就说老子这次替他把屁股给擦了，以后他们妖灵局的事情和老子再没得半点关系。”

“牛老放心，晚辈一定一字不差的如实转达。”宋亦学心中腹诽着牛千祝话语，但是表现出来的神色却是依旧如常，就像是一个在认真听讲的学生一样。

牛千祝背负着手臂走到食堂大厅内的窗台前，看着不远处的陵江表情微微有些出神。

突然，牛千祝回过身来，猛地看了宋亦学一眼，说道：“崽子，你想不想跟着老子学剑？”

宋亦学稍为一愣，随即恢复，果断地说道：“承蒙牛老青睐，晚辈实不愿学剑。”

“你傻啊？”站在宋亦学旁边的柯佳佳轻声说了一句，有些着急的拉了一下宋亦学的衣服，却被宋亦学给拿开了。

牛千祝似乎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感觉意外，甩了下衣袖，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还在这杵在这点干啥子？”

“晚辈告辞。”宋亦学拉着柯佳佳的手臂快步离开了。

在宋亦学走出食堂大门后，牛千祝看着宋亦学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的摇着头：“娃是个好娃，就是……”

一声叹息之后，牛千祝转过身来，面朝西南方向看去。

此刻，他眼神如炬，放佛透过了层层壁障，看到了地处蜀州最南的端终年积雪的贡嘎山，看到了雪峰峭壁之下那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宫。

“你当年投石三问，让老子四十年剑心蒙了层灰，心生樊笼困了十九年，今天老子又来了，倒要看看你除了这打嘴皮子的本事外还有啥子手段？”

牛千祝向前跨出三步。

第一步跨出，身体中便透发出一股骇人的磅礴气势，连整个食堂大厅都为之颤动。

第二步踏出，一身气势又收回到身体之中，整个人此刻如同一把利剑般凌厉。

第三步踏出，只听一阵脆响，像是囚困之人挣脱枷锁的声音，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食堂大厅之内。

与此同时，大同精神疗养院后边的陵江河道之中卷起百层大浪，一股巨大的水龙腾浪而起，须臾间，水龙炸开，传出一阵响亮的剑鸣声，一把黑色的阔剑从其中飞出，直朝着西北方向凌空而去。

在这把黑色阔剑的剑身上，篆刻着三个弯弯曲曲的大字——朝天门。

时隔十九年，陵江仙牛千祝重返剑仙境界，只身携剑朝天门，再上贡嘎山。

第十章 英雄

华夏国实施酒驾管理已经有些年头了。

今天的一顿火锅，宋亦学陪着牛千祝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回城的路上是柯佳佳在骑车。

不知道是这辆小蜜蜂真的快扛不住了，还是柯佳佳这个女司机故意在和宋亦学赌气，总之这一路上竟是异常的颠簸。

宋亦学被晃得头晕，好几次都差一点吐了出来。

柯佳佳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有什么想法都会表现在脸上，她这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对于她心里的那点想法，宋亦学清楚得很。

“不就是拒绝了给牛千祝当徒弟嘛，多大点事儿，佳佳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电瓶车上，宋亦学搂着柯佳佳纤细的腰肢，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酒气。

“你说得倒轻巧，那可是炼气士诶！更何况他敢一个人去贡嘎山，那山上可是有三位妖王啊，而且从他刚才要你转达的那句话来看，他应该和我们方局还是老相识，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蜀州传说中的那位剑仙。”

柯佳佳实在是想不通宋亦学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一位炼气士。

“你以前不是老猜测那位传说中的剑仙就是九老吗，怎么，吃一趟火锅就动摇了？柯佳佳同志，立场要坚定啊。”宋亦学借着酒劲，双手在柯佳佳腰间不老实的游动着。

“这么一份天大的机缘都让你给拒绝了，你还有心情闹，快把你的咸猪手给我拿开。”柯佳佳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实际上却也并没有阻止宋亦学的动作。

宋亦学哈哈笑道：“我现在心情可好着呢，刚才我已经给老冀头发了消息，他说我的转正申请明天就能批下来，差不多下周就能直接转正，这事情难道还不值得高兴吗？”

宋亦学继续说道：“至于拒绝牛千祝的事情，我自然是有我的考虑，就算他真的是剑仙我还是不会答应，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在精神病院过日子。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的安全自然有国家保障，学一身打打杀杀的本事用来干嘛？是想要去江湖上快意恩仇？还是说像外事处那些瓜娃子一样整天去和妖灵拼死拼活？这年月啊，越厉害的死得越快，真正能过上太平日子的还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柯佳佳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厌烦地把宋亦学那只不老实的手从她腰上给拨开了。

她觉得刚刚说出这句话的宋亦学和他以前认识的宋亦学不一样了。

以前吧，觉得他虽然喜欢耍些小手段，搞些投机取巧的花样，但这也侧方面说明了他有上进心，她之所以愿意和宋亦学一起过，最看重的也就是这一点，但是没想到宋亦学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由得让她心中好一阵失望。

“佳佳你是练过武的，肯定对那些剑仙大侠心驰神往，我们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想法当然也不一样，我是喜欢投机专营，可这也得分个行当不是，能挣钱的活儿，我百十个愿意，可是要提着脑袋去挣钱，我情愿当一辈子穷光蛋，平妖除魔的事情，我不是那块料，也不缺我这一号人，当初之所以报考公务员，想的也就是个升官发财，觉得自己脑袋比别人灵活，肯定能干出个名堂，然后把老娘接到城里来过几天舒服日子，再想远点，那也就是娶个媳妇，生个娃，要是以后我儿子想当英雄，我绝不拦着，可是我嘛，我还想着留着这条命给老娘养老送终……”

江津老白干的后劲上来了，宋亦学感觉脑袋晕乎乎的，胀得厉害，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只是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惹得柯佳佳一路上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蜜蜂晃晃悠悠地驮着两人回到了单位，虽说吹了一路凉风，可是宋亦学的那股酒劲还是没有过去，在下车的时候脚下一滑，还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柯佳佳怔怔地站在旁边，注意力全部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住了，竟没有去理地上宋亦学。

宋亦学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柯佳佳的目光看过去，一时间他也惊住了，残留的酒意在顷刻间消散，脑瓜子一个激灵，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在妖灵局大院内，腾龙国旗与妖灵局旗帜同时降下了半旗。

外事处大楼门口的广场上，此刻站满了人，全部清一色的穿着庄重的黑色制服，神色肃然。

在人群的旁边并列停放着十六具棺材，每具棺材上都盖着一方鲜红的国旗。

一辆带着妖灵局徽记的黑色大巴车开进了院子，从车上走下来一大群人，与院子中这些身穿外事处制服的健硕男人不同，大巴车上走下来的或是带着孩子妇孺，或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唐副局亲自走到大巴车前，将这些烈士家属接了过来，并将这十六位在雪豹王叛乱事件中牺牲的烈士的随身遗物各自交到家属手中。

所有的家属都来到自己烈士的棺材前，有的嚎啕大哭，有的掩面而泣，甚至有一位老妇人举着拐棍对着唐副局破口大骂。

对此，唐副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老来丧子，他能够深切地体会到这个老妇人的痛楚，因为在四年前，他也有和这位老妇人同样的经历，只是他把这份痛苦一直掩饰得很好，在单位里，他依旧还是那位单位里最爱开玩笑的副局长。

绝大多数的烈士亲属都神色悲恸，但也有两个例外。

其中一个是一位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孕妇，脸上画着清淡的妆容，打扮得很漂亮，她就静静地站在亡夫的棺材之前，一只手拖着肚子，另一只手撩了下自己耳边散落出来的头发，脸上依旧带着浅浅地笑意，就像是以前每次见到丈夫时那样。

另一位是个七八岁大男孩，此刻孤伶伶的站在最前面的那具棺材前，他脸色暗黄，身形瘦弱，看上去病怏怏的，然而与常人最大的不同，还是他那双眼睛，居然目生双瞳，每一只眼珠子里面都长着两个瞳孔。

这男孩呆呆地站着，显得有些木讷，也看不出喜悲，只是对着棺材一个劲的点头。

唐副局看着这个瘦弱的男孩，对着身旁的外事处长夏良才问道：“这是何应国的儿子？他不是一直没结婚吗？”

夏处长苦笑道：“不是亲生的，就老何那个性子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这孩子是五年前去西川出任务回来的时候，老何在高速公路边捡回来的，当时这孩子一身都是病，身子骨比现在都还要差很多，而且还是个天生重瞳子，在西川那边这东西不吉利，估摸着是被爹妈给扔了。”

唐副局有些意外，旋即问道：“这孩子就一直跟着何应国到现在？”

外事处的夏处长叹了口气，回答道：“老何把这孩子带回去后一直在给他看病，现在身体稍为好一些了，不过性子还是有问题，不喜欢说话，好像智商上也有点毛病，我们都劝过老何，让他把这孩子送孤儿院，他也答应了，说等这孩子身体再好一些就送过去，老何他呀，是怕这孩子去了孤儿院受欺负，咽气时都还在说这事，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

唐副局看着眼前的孩子沉默许久，然后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夏处长随即说道：“何平安，老何给起的名儿。”

唐副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何应国这个人，唐副局虽然接触得不多，但是也知道他的光辉事迹。

何应国是局里典型的实干派，有二十年多年的外勤经验，身上的功勋不计其数，但是出事太激进了一些，屡屡犯错，以至于当上队长后就一直得不到升迁。

何应国加入外事处以来，参加过大小上百次实战任务，负伤将近六十次，重伤十多次，每次任务他都是冲在最前面，即便是当上了第一行动大队的队长之后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唐副局没有想到的是，何应国这样的二愣子居然还会收养孩子，而且这事情自己居然还不知道，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对于下面一线人员的关心还是太少了些。

十多辆黑色灵车停靠在了大院门口，伴随着庄严肃穆的音乐，外事处全体战士开始向这十六位战友进行最后的告别。

十六具披着国旗的棺材被送上了灵车，而何应国的那具棺材，是唐副局与夏处长亲自抬上车的。

宋亦学站在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也仅仅就是如此而已，无论是他还是柯佳佳也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去参与这场告别仪式的意思。

外事处和内务处虽然同在一个大院里，但是两边其实分得很明白，外事处如今全部现役人员，要么是一线战士，要么是从一线上退下来的老干部，总之，他们对于内务处的那些整天只能在办公室里和资料档案打交道的文职人员是有些瞧不上眼的，而内务处为了表示回应，自然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样两个部门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他们就是你口中的瓜娃子？”柯佳佳望着逐渐远去车队，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

“在我看来，还真是的，不过于社会来说，他们都是英雄。”宋亦学朝着语气很平静，但是却躬身朝着车队的方向鞠了一躬。

第十一章 围城

英雄，这个词具有很强的主观性。

根据不同环境，不同的立场，只要是做出了杰出贡献的都可以称之为英雄。

因为是受主观思维影响，根据当事人的性格与价值观的差异，不同的人对于英雄的定义也会有所偏差。

所以，在宋亦学的眼里，这辆从大学期间到现在一直伴随了他四年，然后在刚刚彻底散架了的小蜜蜂电瓶车也是英雄。

小蜜蜂不算是夭折，但也更算不上是寿终正寝，它是给累的，宋亦学深知这一点，所以便在院子外面的荒地上挖了个坑把这堆废铁给埋了。

宋亦学也是英雄，至少此刻的老冀头就是这么认为的。

牛千祝已经上山了，这个消息已经在刚刚通过卫星接收器传回来的讯息再次得到了证实，宋亦学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这个任务看似平常，但实际上的重要程度非常的高，甚至间接性的关系到了整个蜀州的安危，所以此刻在老冀头的眼里，宋亦学就是整个妖灵局的英雄，作为宋亦学的顶头上司，他自己也感觉与有荣焉。

至于宋亦学是用什么方法把那位老神仙给请出了精神病院，老冀头不知道，也不愿意去过问，年轻人嘛，总是有些别出心裁的鬼点子，这些东西知道了也学不会，学会了也用不来。

“本来打算今天下班办后叫上咱们全科室的同事给你庆祝下的，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隔壁在办白事儿，这种时候我们整得太闹腾终归是不好，所以我就给取消了。”科室主任办公室里，老冀头像是接待凯旋归来的英雄一般，对着宋亦学显得很尤外的热情。

“这个不打紧，你过几天补上就行。”宋亦学晒然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发票放到桌子上，说道：“领导，你看……这个给我报销了呗。”

老冀头拿起发票看了一眼，疑惑道：“你请老神仙吃了顿火锅？”

宋亦学笑着说道：“正宗渝州朝天门老火锅，我现在都感觉肚皮里火辣辣的。”

老冀头迟疑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说道：“真有你的，行，这顿我私人给你报了。”

宋亦学适时而动，又补上了一句：“还有你上午说的新车，可别搞忘了，我那车在刚才都入土了都。”

老冀头不耐烦的说道：“我看见了，这事跑不了，保准和你的正式合同一起交到你手上，还有我说你以后要干这种事走远点，在咱们院墙根下埋东西算什么事儿，虽然咱们都不信那些玩意，可也别膈应自己不是。”

宋亦学小声说道：“我看也就你老人家现在还信那些。”

老冀头没好气地站了起来，刚要准备摆起架子教育一番，宋亦学早就领教过老冀头这身说教的本事，知道自己受不了那啰嗦，打了个招呼就开溜了。

小蜜蜂壮烈牺牲了，宋亦学也是头一回奢侈了一把，打车回家。

宋亦学兴致不错，可是柯佳佳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宋亦学好几次想要搭话都没得到回应。

性子还是那样倔。

宋亦学也没往多处想，两人以前也闹过一些小矛盾，虽说目前还没有发展到床头床尾的地步，可还不是第二天就啥事都没有了。

一路回到西城公寓，宋亦学特意在楼下的文具店买了个三阶魔方。

这倒是引起了柯佳佳的兴趣，以前也没见宋亦学玩过这东西，怎么突然就对魔方有了兴趣。

柯佳佳忍不住问道：“你买这个干嘛？嫌脑袋不够用了？”

宋亦学见闷了一路的柯佳佳终于开口，他心里也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给小白买的，说好了它要是表现好有奖励的，它不是想要化形吗？这个我帮不了它，不过倒是可以先帮它练练脑子。”

柯佳佳似笑非笑，说道：“真的吗？”

宋亦学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也就是图个便宜，想着这种高智商玩具估计能让小白玩上半年。

柯佳佳不明就里的一笑，宋亦学也没有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经历了牛千祝这件事情，宋亦学再想起小白，脑子里头也多了几分心思。

小白是雪貂，常年生活在高寒地区，而蜀州境内最大的雪山就是贡嘎山，很有可能小白就是贡嘎山上的妖灵，根据牛千祝的事情，再加上今天外事处的那十多具棺材，宋亦学猜测贡嘎山很有可能出了大事，小白的父亲不让他回家，估计也有这层原因，如此一来小白的身份倒显得没那么神秘了。

贡嘎山上有三位妖王坐镇，一个雪豹王，一个银狼王，一个猞猁王，这些在妖灵局公开的档案中就能查到，但是从没有听说有雪貂妖王或者大妖之类，这倒是让宋亦学放心了不少。

小白是九老让他带回家的，单从这一点看，这小家伙的来头却又显得没那么普通，至于九老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宋亦学自己根本想不出来头绪，只是从这一系列的事件中隐隐透露出了一个信号，蜀州似乎要变天了。

把这两天发生的种种联系起来，就不难看出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宋亦学倒不认为九老会故意坑害他，毕竟身份相差太悬殊，九老这样的神仙人物犯不着这样绕着弯的来针对他，宋亦学怕的是这些神仙打架，殃及自己这池子里的小鱼。

打开房门，看见小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亦学绕着客厅走了一圈，又看了看小白，仍然觉得有些惊奇。

整个房间被小白收拾得当真是一尘不染。

柯佳佳进门和小白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直接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把门锁上了。

电视里面放的是一部前些年的国产动画佳作《罗小黑战记》，讲的是一只叫小黑的猫妖和一对堂兄妹之间的日常故事，小白看得津津有味。

宋亦学点了三人份的外卖，然后轻脚轻手地走到小白旁边，先是摸了摸小白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白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还一脸享受地在他手掌里蹭了几下。

这顿时就勾起了宋亦学的恶性趣味，他悄悄地捏了一下它蓬蓬的尾巴。

小白正看电视看得出神，突然间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一颤，旋即蜷缩成一团，把脑袋深深埋在肚子里，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滚滚的白球，样子可爱极了。

这小家伙居然害羞了。

宋亦学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把将小白抱了起来，想要趁机解开心中的一个疑惑，小白到底是只公貂还是母貂。

小家伙说话的声音甜甜的，还带着些许奶气，就像是个三四岁的幼儿一样，根本分辨不出来雌雄。

宋亦学将小白举过头顶，可惜，绒毛太厚了，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宋亦学准备动手探索真相的时候，小白一下挣脱了出去，跳到沙发上，一脸委屈地望着宋亦学。

而这时，电视里的画面正好播到猫妖罗小黑化形变成人类的样子，小白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了过去，看着电视里的猫妖罗小黑，神色充满了憧憬。

宋亦学笑着问道：“小白你就这么想要化形成人？”

小白抬起它的小脑袋，坚定说道：“当然想咯，成为人类就自由了啊。”

宋亦学瘪了瘪嘴，说道：“那你知不知道也有很多人类想变成动物，而他们的理由也和你一样，觉得变成动物就自由了。”

“为什么呢？”小白疑惑不解。

“围城。”宋亦学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什么是围城？”小白不懂。

“简单来说呢，就是城外面的人想进去，城里面的人想出来，你长大些就懂了。”宋亦学侃侃而谈。

小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继续看它的动画片。

无事可做的宋亦学走出房间，趴在阳台上，一个人看着星空。

“明天是个好天气啊。”

第十二章 小白的天赋能力

事实证明人永远不要想着去揣测老天爷的想法，因为你根本弄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是在和你开玩笑，什么时候是在对你动真格。

就比如，昨天夜里明明是万里星河灿烂，今天却突然下起了暴雨，显然这就是老天爷给你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突入起来的一场暴雨，完全打乱了宋亦学的美妙周末计划，本来他打算趁着今天是周末，和宋佳佳一起出去约个会，并以此来缓和下昨天因为某些原则问题导致两人关系出现的嫌隙。

既然出不了门了，那干些啥呢？

要搁以前那只有玩玩游戏，看看电影什么的，但是现在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撸猫，不对，应该撸妖，至于这妖是谁？那不用说自然就是刚刚通过家庭考验，正式成为西城公寓1204号房家庭新成员的白小河同学了。

小白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宋亦学非常肯定，至于具体不同在什么地方，即便是宋亦学把蜷成一团的小白翻来覆去揉搓了数遍也没能发现端倪。

除了身下那处羞羞的地方，小白打死也不让宋亦学“检查”以外，小白全身上下有几个虱子，脚底板有爪缝中有没有污垢，宋亦学都一清二楚，甚至连小白的嘴巴里都被宋亦学以检查蛀牙的名义给掰开看了透彻。

没啥特别的地方啊？正儿八经的雪貂该是什么样，小白就个是什么样，不像是奇幻小说中那些额生麟角，腹长双翅，口含骊珠的神兽坯子。

除了会做些家务活之外，看上去和其他的普通妖灵也没啥区别。

宋亦学仰躺在沙发上面，转动脑袋环视着整个客厅，不时还一脸正经地点点头。

整个房间都被小白打扫得非常干净，就连那些平时里他都很难处理到的那些卫生死角，比如窗沿后面的玻璃，天花板阴角等等，都被小白打整得亮洁如新，这一点倒是让宋亦对它有些刮目相看。

“嗯，不错，天花板都照顾到了，小白你做事还是多细致了嘛，嗯？天花板？不对……”

宋亦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小白问道：“小白，你是怎么抹到天花板的？”

小家伙被宋亦学突如其来的反应看得有些发毛，缩着身子怯生生地说：“小白是浮上去的啊。”

“浮……浮上去的？”宋亦学起身将小白抱了起来，一脸的懵逼。

他严重怀疑自己在检查小白身体的时候，仍然有疏漏。

小白无辜地点了点头。

“那你再浮一个我看看。”宋亦学仍然不敢相信。

听到客厅里宋亦学的声音，连还在屋子里赖床的柯佳佳都穿着睡袍冲了出来，打算来看看，小白到底是怎么浮到天花板上去的。

这又不是在水里，怎么还能浮呢？这不是闹嘛。

在两人充满质疑的眼神中，小白从宋亦学的身上条跳了下来，蹲在地上，然后它闭上了那双如同黑珍珠一样明亮的小眼睛，将两只小毛茸茸的小爪子合拢在胸前，嘴里还念念有词。

只见它皮毛之上逐渐氤氲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然后在宋亦学和柯佳佳两人目瞪口呆之中，它的身体开始缓缓地漂浮了起来。

小白身体漂浮上升的速度并不快，却很均匀，一直浮到了天花板的高度，它才睁开了眼睛，然后身体还左右横移了几下，这时它身上的光晕开始逐渐暗淡，小白又慢慢“飘”了下来。

“小白现在还太小了，不能浮太久。”似乎是害怕宋亦学两人感到失望，小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对于小白所展现出来的这个能力，宋亦学惊得有些合不拢嘴，而相对的柯佳佳则没这么沿严重，只是感觉新奇。

这倒不是说明宋亦学没见识，相反的是他比柯佳佳的见识要广得多。

作为已经有两年工作经验的内无处资料员，再加上这次为了大会所恶补的功课，宋亦学如今对于妖灵能力的了解可以说已经算得上是大行家了。

如今妖灵局有档案记录的妖灵种类已经超过了上千种，其中包括了百余类高位血脉的妖灵，和数十类变异种，不同血脉的妖灵具备不同的天赋能力，如果说灵智的开启意味着这个生物从普通的低等动物晋升妖灵，那么天赋能力觉醒就意味这个妖灵已经达到开智完全期，也及说自身已经满足了化形条件，只要有足够的升灵石那么就可能完成化形。

但是在妖灵局档案记录之中，除开自身先天便拥有飞行能力的飞禽类妖灵之外，其余的还没有哪个妖灵族类能用拥有飞行的天赋能力，当然那些早已化形多年的大妖中也不泛有掌握飞行能力的，但是那些无一例外都是些修行多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老妖物，这一点和炼气士倒是有些相似。

而小白，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隐世大妖，白貂作为土生土长的陆行生物，也不可能会具备先天飞行能力，如此一来那么就只剩下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小白的种族不是白貂，而是一个目前妖灵局档案中还没有收录的另外的种族，又或是白貂某一支的变异种族。

第二种可能：小白刚才所施展的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飞行能力，而是其他的妖灵局档案中还没有收录记载的血脉能力。

宋亦学个人更偏向于后者，因为小白刚才说展现是在“浮”，而不是飞禽类用动能完成的“飞”，这两者之前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从刚才小白漂浮的轨迹和时间来看，那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念力”或是掌控重力的方式，由于小白自身血脉觉醒程度和年纪的原因，导致它不能长时间施展这种能力。

虽说想到了这一层，但是却也没有完全的解开宋亦学心中疑惑，因为目前所记载的所有妖灵族类之中，依旧没有那个种族能够拥有“念力”这种似乎强大得有些变态的能力。

这一点对比一下以前米利坚帝国所拍摄的一部电影中的反派BOSS万磁王就可有很直观的感触，万磁王只控制金属，而小白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力能确是控制自己，也就是说他能控制生物，只是不知道小白目前能不能控制除它自己之外的生物和非生物，如果可以的话，那只能说，这个血脉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了。

为了证实自己想法，宋亦学拿了一个玻璃杯放到小白的身前，让它用刚才的能力去控制玻璃杯漂浮。

结果小白轻松的就让玻璃杯离地一米高，而且还能控制玻璃杯在空中来回翻滚，看上去颇为得心应手。

然后宋亦学又在玻璃杯倒入了大半杯水，让小白将杯中的水控制出来。

小白依旧成功了，只不过当水脱离玻璃杯漂浮起来的一瞬间，就全部洒在了地上，宋亦学将这理解为小白目前对于自身血脉能力运用得不够纯熟的表现。

目前看来只要是非生物，不管是固体还是液体都是可性的，只是控制液体对于掌控着的能力强度和娴熟程度要求会高很多。

接下来就是生物了，宋亦学第一个想到的试验品就是自己，既然小白都能用这个能力让它自己浮起来，至少说明这项天赋能力在控制过程中对于生物组织基本是无伤害的，也是籍此原因，宋亦学才敢肆无忌惮的在家里做实验。

当那层光晕逐渐将自己全身笼罩，宋亦学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不适，那是一种身体脱离自身控制的感觉，让他的身体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抗拒。

最终，即便是小白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仅仅只是将宋亦学这具差不多六十五公斤重的身体挪动了半步，没能漂浮起来。

下一个充当小白鼠的是体重四十九公斤重的柯佳佳，小白依旧没能让柯佳佳漂浮起来，只是挪动的距离相比其宋亦学来说要稍微远那么一点。

三类实验都完成了之后，宋亦学仍然没有就此罢手，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的亢奋，这种感觉差不多就和当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时的心情差不多，这是一种妖灵局档案并没有收集到的天赋能力，而他很有可能就是第一个发现者，这可是能被记入妖灵局史册中的功劳啊，他作为一个实习，噢不，目前应该说差点不多已经转正了的资料员，如何能不兴奋？

即便小白此刻已经累得大汗淋漓了，宋亦学却一再坚持实验继续，柯佳佳的劝说都不顶用。

为了测底弄清楚目前小白血脉能力所能控制的种类，程度，时间和距离，宋亦学分别有鱼缸里的活金鱼，冰箱里的冻肉，还有隔空将近三十米去控制楼下的那只黑猫。

等宋亦学将一切数据全部整理收录之后，一大上午都已经过去，此刻他自己都差不多筋疲力竭了，而小白已经完全虚脱，就差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了。

“小白，你说既然你能控制毛巾漂浮，为什么不直控制毛巾去抹天花板，反而要把自己浮上去呢？这样不是消耗更大吗？”缓过口气来的宋亦学再次不依不饶的向小白提出自己的疑问。

不过回应他的只是一阵轻微的呼噜声。

宋亦学无奈地笑了笑，感觉自己真是有点魔怔了，不过这种全身心投入到某一件事情中去的感觉也还算是挺享受的。

边想向着自己刚才向小白提出的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宋亦学起身走到小白的身边，看着这个此刻正蜷成一团呼呼大睡的小家伙，他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

“连睡觉都把尾巴卷起来挡住下面，你对我防备心是有多强……”

宋亦学无奈的笑笑，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白放到了床上，盖上了毯子。

第十三章 柯佳佳的星空

小白果真是累坏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才醒来。

一向恪守能省则省原则，颇有些铁公鸡性格的宋亦学，今天反常的出门买了很多菜肴，其中不乏一些相对来说比较昂贵的海鲜，然后他亲自下厨做一顿大餐，来做为犒劳小白同志为他的对于妖灵血脉能力档案完善做出的贡献，当然另外也有讨好柯佳佳的成分在里面。

席间，宋亦学一个劲的给柯佳佳夹菜献殷勤，但是依旧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柯佳佳似乎对于宋亦学拒绝牛千祝一事依旧耿耿于怀，没好气的说道：“那么好的机会，你就给这么白白错过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去给炼气士当徒弟？”

“那不是个精神病人吗？要是哪天突然发病了怎么办，像他那样的世外高人，要捻死我还不就跟捻死只蚂蚁似的。”宋亦学又为自己的行为多找了一个理由。

听到宋亦学话，柯佳佳看上去更为生气了，脸上满是一副遇人不淑的表情，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火锅也吃了，他也答应了单位的要求，要说老神仙是精神病，你自己信吗？”

宋亦学尴尬地笑了笑，没在接嘴，以他对柯佳佳的了解，当她开始讲道理了的时候，基本上就说明她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如果这时候再顶嘴反驳，那只能起到反效果。

对于柯佳佳的想法，宋亦学是知道些的，她之所以对他不肯拜入炼气士门下修行而生气，另外还有她之所会在大学期间学习散打拳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哥哥的原因。

柯佳佳出身穷苦，家里条件很差，她哥哥大她两岁，对他非常照顾，因为怕柯佳佳在学校受欺负，哥哥在小学时期就主动选择了辍学两年，在家务农，然后等柯佳佳读到和他一样的年级后再回到学校，为的就是和她在一个班里读书，然后上初中，高中都是如此，柯佳佳考到哪里，哥哥也跟到哪里，各方面成绩都非常优秀的哥哥每次都是以最优等生的身份升学，对于学校的要求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妹妹分到一个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三毕业，当时家里父亲因骨癌重病不治，家里失去顶梁柱，条件到了最艰难的时候，根本无法供应两个孩子上大学，为了柯佳佳的前途着想，哥哥主动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选择去当兵。

宋亦学直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柯佳佳在给自己讲这段往事的时候那泣不成声的样子。

“当时我哥对我说，他说我妹子已经长大了，能够自己保护自己了，他不用再守在我身边了，他可以去干自己想做的事儿了，可是我很出清楚，我哥他最小到大最大理想就是考上大学，然后走出山村，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爸走的时候都还在惦记这事儿，哥他当时满口答应，可……可……呜呜呜……”

柯佳佳顺利的进入到大学校园，而哥哥在部队里因为表现优异，被当时来部队选拔特种人才的妖灵局领导相中了，然后加入妖灵局，并成为了最神秘的黑执事团中的一员。

也许是天妒英才，刚加入黑执事团不到半年，哥哥就在一次外勤行动中不幸牺牲了，当时那次行动中一共牺牲了三人，根据妖灵局理事会的家属告慰书中所说，哥哥在那一次的行动事表现最英勇的一位，是妖灵局全体同仁的楷模，他是为了国家事业牺牲的，之后被追授了一等功，赐英烈勋章，家人也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当时正上大三柯佳佳抱着哥哥的遗物哭了整整一夜，然后她从第二天开始学习散打，毕业之后，柯佳佳报考了公务员，选择了妖灵局，她多次向行政处提交申请，想要加入加入外事处成为一名外勤战士，但是都因为身体综合素质不达标而落选，但她依旧没放弃，每次只要外事处扩招，她都会报名，而且一有空就会去锻炼体能和练习搏击。

所以说柯佳佳对于力量的渴求，宋亦学是很清楚的，但是他却一直都不太赞成柯佳佳的做法，既然哥哥都在里面不幸牺牲了，那么你就应该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着，干嘛还削减了脑袋往外事处钻。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低沉，宋亦学知道这是柯佳佳又在回想那段往事了。

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宋亦学决定聊点轻松的话题，他一把揪住了丝毫不受气氛影响，此刻正在胡吃海塞小白，把半只龙虾从小白的嘴里硬扯下来之后，宋亦学开始饶有兴趣的对着小白的样子看了起来。

“哥哥，你……你要干嘛？”小白条件反射般的夹起尾巴，把身子向后挪了两下，颤颤巍巍的问道。

宋亦学猥琐地盯着小白看了小半分钟，就在小白即将忍受不住他的淫威准备开溜的时候，宋亦学终于开口了，却是莫名其妙的来了句：“小白你有没有看过《精灵宝可梦》？”

小白点了点头。

“靠，你还真看过啊，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你不是在看《罗小黑战记》吗？而且你还要做家务吗？怎么会有时间看其他的？”宋亦学一脸的不相信。

小白认真地说道：“小白以前在家里看的哦，都看过好几百集的，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小智都不会长大，小白都长大了，他还是小孩子。”

宋亦学满头黑线，免不得也在心中吐槽，很多动漫都是这样，从小学都看到大学了，念一年级的还在念一年级，上幼稚园也还在上幼稚园，“emmm，这个不重要，你说你以前在家里看的，难道你家里还有电视？还通网了？”

小白点点它的小脑袋，说道：“我家里有电视机的，但是没有网络，爸爸说那个太工程量太大了，很麻烦，不好弄，就给我买了个DVD和很多的动画片光盘。”

“卧……”

宋亦学差点爆出粗口，这还是妖灵吗？妖灵局档资料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妖灵虽然开启了灵智，但是依旧缺乏创造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他们大多数以部族的形势集聚于山野之中，过着近乎于原始的生活’。

电视机？DVD？嫌通网络麻烦？还会做家务？这能跟原始沾上边？去特么的原始？如果这都是原始的话，那自己从小放牛长大的生活，是不是就得是史前野人了？

“你家是住在山上吗？”宋亦学还想再挣扎一下，弱弱的问道。

“对啊，住在大山里的。”

小白甜甜的声音让宋亦学感到绝望，连柯佳佳都小声的笑了起来。

“你老爸真是妖中豪杰，我服。”宋亦学只得硬生生憋出来这一句。

小白得意的昂起了头，它很喜欢听到别人赞扬的父亲。

“好了，不说这个了，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既然你看过《精灵宝可梦》那也不用我多说了，你不是想要我带你出去玩吗？这当然不是问题，不过我也有个要求，我待会用塑料做一个大号的精灵球，以后出门的时候你怪怪的就呆在里面。”

说到这里宋亦学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当我遇到坏人的时候，就会把精灵球扔出去，你在听到我喊‘去吧，白小河，就决定是你了’的时候，你就从精灵球里面跳出来，然后就用你的血脉能力去对我敌人，懂了吗？”

“就像皮卡丘那样么？”

“就像皮卡丘那样。”

“可小白不会十万伏特啊。”

“没关系，你会念力控制，比十万伏特厉害，那个听着吓人，其实就没电死过人。”

柯佳佳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再没有刚才的哀思。

宋亦学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欺负小白了，把大龙虾重新塞回小白的嘴里，两人一妖高高兴兴的开始享用大餐。

饭后，洗碗收拾的事情，自然也是小白的活计，小白也并没有对自己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表示任何的抗议。

雨早就停了，今夜的星空依旧灿烂。

柯佳佳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璀璨星河，怔怔出神。

宋亦学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也不说话。

“亦学，你说这哪一颗星星会是我哥哥呢？”

“喏，就是那一颗。”

柯佳佳顺着宋亦学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天边一颗并不算太明亮的星辰，正扑哧扑哧闪烁着微微光亮，像是在回应着她的遥望。

“亦学你陪我看看星星好吗？”

宋亦学欣然点头，然后从房间里端来一条长凳，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坐阳台上。

夜渐渐深了，小白收拾完了屋子，在向宋亦学汇报之后，就自己去沙发看动画片去了。

晚风习习，带着丝丝凉意，深夜里弥漫起了雾霭，星空变得若隐若现。

不知不觉中，柯佳佳靠在了宋亦学的肩头上。

宋亦学以为她睡着了，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打算把她抱回房间里去。

当转过身来时，才发现她依旧清醒着，只是眼里噙满了泪花，那种感觉，就像是最心爱的东西，即将离她而去的样子。

第十四章 伪造的档案环

初春时节的蜀州，乍暖还寒。

剑阁市地处蜀州中部，临近贡嘎山大雪山脉，这季节常有东风从大雪山上吹过，顺道也给剑阁市捎来一股寒流，尤其是在早晨天刚发白，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候，那一股冷风吹过，都会让人忍不住直打寒颤，但即便如此，却也根本挡不住蜀州辣妹子们那骚动的心。

蜀地的姑娘素来性子火辣，连衣着也是如此，这才是开春后的头一个大晴天，太阳刚一出来，还没来得及驱散周遭的寒意，姑娘们就着急的换上了在衣柜里早已寂寞难耐的夏装。

低胸衣，超短裙，一眼望去，满大街尽是一片桃色，当真是的春色无限，美不胜收。

宋亦学戴着红鸭舌帽，背着大背包，穿着一身天蓝色运动马甲，在公园里闲庭信步地走着，一路走来，眼睛都快看直了。

今天是周日，天气又是格外的好，所以宋亦学就提议1024号公寓全体成员出门踏青，然后柯佳佳果断地拒绝了宋亦学倡议，说是另外有事要处理。

多次劝说无果，无奈之下，宋亦学只好退而求其次，带着小白来公园里转悠。

宋亦学说到做到，果然用塑料做了个特大号的精灵球，但是小白说里面太闷了，怎么不愿意进去，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也只能作罢，让小白呆在背包里面，只露出一颗灵动的小脑袋，四处张望。

原本准备cosplay一回《精灵梦宝可》里主人公小智，特意准备的这一身行头，因为没了精灵球，减了不少形象分。

小白这两天的表现非常好，几乎把家里的家务劳动全部承担了，今天带着小白出来，也算是宋亦学对小白承诺的奖励，至于那个三阶魔方，小白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破解了，之后便再没了兴趣。

宋亦学长得俊朗清秀，又带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宠物，在公园里溜达一圈，惹得不少的姑娘，萝莉都过来搭讪。

“帅哥，加个微信呗。”

“小哥儿，留个联系方式啊。”

“小哥哥，你住哪儿啊，啊？那么远，我家就这附近，有没有兴趣……”

“哇，好可爱的狗狗啊，大哥哥，我可以摸摸它吗？”

…………

“好说，好说……”宋亦学带着小白穿梭在各色的美女萝莉之间，满脸笑开了花，心情大为畅快。

“这才是生活啊。”公园的长椅上，宋亦学伸着懒腰，说不出的惬意。

入职才两年便成功转正，宋亦学可以说是妖灵局办事处外聘人员中最快转正的员工了，虽说正式合同还没有下来，但是听老冀头的口气，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此刻宋亦学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大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柯佳佳最近情绪不高，这丫头似乎还有什么事儿瞒着他。

柯佳佳的心思，宋亦学也差不多都知道，她今天之所以没有一起来，大概率应该是要去搏击俱乐部训练，但是以往这种时候，她都会明说，不像今天这样还藏着掖着的。

阳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照射进来，宋亦学微眯着眼睛感受着这份温暖，小白也趴在宋亦学的肩头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宋亦学躺在长椅上，脑袋里全是刚才和他搭讪的那些姑娘，他抬头望着天空，猥琐地说道：“小白，你说刚才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小姐姐和你佳佳姐哪个更漂亮啊？”

小白自然是没回答，因为早上出门的时候，宋亦学就给它下了死命令，为了避免暴露，任何时候都绝对不能开口说话。

“我觉得还是那个穿牛仔短裙的妹子最好看，要身材有身材，有模样儿有模样儿，真是不摆了，还有那三个学生妹,啧啧……”

宋亦学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时脑补出不少旖旎的画面。

正在宋亦学想入非非的时候，远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阵骚动。

十多辆黑色的军用越野车突然从东边一路直冲了过来，然后一阵急刹，猛然停在了公园的入口处，车身上还印有妖灵局拿醒目的标识。

将近四十位身穿妖灵局外事处制服的武装人员从车上走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公园门口拉起了一条警戒线。

“妖灵局公干，无关人员立即撤离，否则后果自负。”

一条横幅在警戒线旁拉起，外事处办事风格依旧一如既往的简单强硬。

一个高音大喇叭循环地播放着这条幅上的话语，公园内的所有人员被要求排成长队，然后在他们武装人员列队组成的一条安全通道中离开。

站在安全通道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他神情专注，注视着从他身前经过的每一个人，同时还会隔着距离微微地嗅一下，每一个人都要他点头之后才能离开。

宋亦学此刻站着队列的最后面，虽然他和外事处这些武装人员也算是身在同一个系统，但是内务处和外事处关系僵硬，他不认为自己能插队去走后门。

看这个阵仗，是打算封锁整个公园了，同时还要排查公园内所有人，宋亦学估摸着可能是有什么嫌犯流窜到公园里了，估计还有可能是妖灵，毕竟民事案件妖灵局势没资格插手的。

联想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宋亦学愈发的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看来是要出大事了。

面对着这样的阵仗，小白显得有些害怕，悄悄的把自己完全藏进宋亦学背上的背包里，不敢冒头。

不多时，排在宋亦学前面的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公园，流程很顺利，没有一个人受到阻拦，不知不觉中宋亦学也走到那个魁梧汉子的身前。

因为戴着鸭舌帽，汉子没能看清楚宋亦学的脸，但在微微嗅过之后，神情突然变得警惕起来，周围的几名武装人员也迅速的靠了过来，手中武器直指宋亦学，等待着这魁梧汉子的下文。

宋亦学浑身一颤，差点没叫出来，不等那汉子开口，他赶紧主动揭下头上的帽子，打算说明身份。

魁梧汉子在看清楚宋亦学面目之后，微微有些吃惊，开口问道。“你是……宋先生？”

“恩，我是内务处档案科的宋亦学，这是我的证件。”对于自己被外事处的人员认出来，宋亦学并感到不意外，毕竟自己也在妖灵局大院工作了两年了，虽然和外事处几乎没有交集，但是难免会碰头，而且他刚刚主持了一场“成精大会”，算是局里目前比较脸熟的人。

魁梧汉子接过宋亦学证件，然后递给了旁边的一位武装人员，在辨识真伪之后交还给了宋亦学，然后他将自己左手袖口稍微撩起了一点，一个银色金属手环便显露了出来，上面印刻着一排编号。

“我是青城山徐信，1哦不，现在应该是外事处第二行动大队徐信。”魁梧汉子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这次“成精大会”上获得最高评分，以头明身份晋升的妖灵，那位以忠义闻名于整个蜀州的原青城山守山犬——徐信。

听到徐信自报家门，宋亦学还是有些微微吃惊，虽然徐信名声在外，但是刚化形就能加入到妖灵局重要部门，而且看这情况似乎身上还有个一官半职的样子，这恐怕是《妖灵管理法案》颁布之后的头一个吧。

对方没有摆架子，宋亦学自然也不敢怠慢，连连抱拳，然后环视了一圈周围那几个依旧还拿着武器的行动队武装人员，有些不解地说道：“原来是徐信前辈，失敬，失敬，只是，不知道这个是……”

对方既然已经验明了他的真身，但是仍然没有放行的意思，宋亦学知道问题估计就是出在自己身上了。

“宋先生，请你把你的背包让我们检查一下？”徐信对待宋亦学的态度很温和，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很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当然这也是徐信这些年声名鹊起的原因，重诺，守信，待事待物都恪守公正二字。

“我们背包里是一只妖灵。”宋亦学知到这个藏不住，索性就主动说了出来，他并不认为这群人是冲着小白来的，而且小白跟着他可是九老钦点的，虽然违规，但他也没啥好担心的。

宋亦学取下背包，将小白揪了出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了句“别怕”然后露出了它脖子上金属圈。

小白脖子上的这个金属圆环和其他妖灵身上的看上去都一样，但是唯独没有编号，这一点宋亦学最开始就发现了，但是一直也不知道原因。

对于小白的来历，宋亦学也说不太上来，只能把那天在会堂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现在他只希望九老的威名在这些外事处的二愣子这里同样管用。

事实证明九老就是九老，无论是徐信还是闻讯赶来的第二行动队队长，都对九老报以了极大的尊重，甚至都没有去求证宋亦学这话的真实性，就选择了像是宋亦学的话，当然这里面也有他们级别的问题，以他们目前的身份更本没法找九老求证真伪，而且目前九老也不在剑阁市。

虽然对于小白的来历不再追究，但是另一件事情却需要宋亦学做出相应的解释。

在刚才对小白的检测过程中，他们发现了小白身上的金属环并不是妖灵局自制发放的，也就是说这个金属圆环是个赝品，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档案环。

妖灵们身上的金属圆环被称之为档案环，里面记载了这个妖灵的详细资料，用专业的机器可能直接扫描出来，同时对于妖灵也有一定控制能力，可以说档案环既是妖灵的身份证，同时也是紧箍咒。

第十五章 谢开阳的态度

档案环是在《妖灵管理法案》颁布实施之后的第二年开始大规模应用的，是妖灵局对于治下妖灵规范管理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能够极大程度的减少工作量，还能方便管理。

私自伪造档案环这是非常严重的罪行，过去几年里，像这类案件也时有发生，其主要动机就是一些妖灵大部族对人类展开的间谍活动，因为没有佩戴档案环的妖灵不受妖灵局节制，是不允许出现在人类世界的。

小白来路不明，又带着伪造的档案环，这样的情况往大了说，外事处直接就能将它就地控制，并羁押带回妖灵局审问，情节严重或试图反抗的，外事处甚至有权力就地处决。

听到这个消息，宋亦学一时也有些慌了。

既然没了主意，那就只能继续扯大旗作虎皮。

宋亦学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时也有疑惑，可是既然九老让这个小家伙跟着我，我也没有办法不是，如果坏了九老的谋划，我可担待不起。”

狐假虎威这条老祖宗总结出来的计谋年百年虽说都用烂了，但依旧屡试不爽，九老地位超然，又是神秘的炼气士，私下更是有传闻说他就是当年那位只身杀得蜀州妖灵血流成河的大剑仙，而且九老脾气火爆，在妖灵局挂职多年，其间多有谋划，妖灵局上下无不全力配合，每次理事会上，对于九老的提议几乎都全票通过。

第二行动队队长有了退让的意思，看了一眼旁边的徐信，打算放宋亦学过去。

但是刚刚从公园另一个外方赶来大门口处的第一行动队队长这时却靠了过来，他嘴里冷哼了一声，对着宋亦学说道：“你刚才管这个来路不明的妖灵叫小家伙？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外事处有多少战士死了在这样的‘小家伙’手里，他们都是个顶个的好汉子，就这么英年早逝了，要是放你带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离开？我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吗？”

第一行动大队队长朝着身后武装人员招呼了一声：“连人带妖一起铐上，带走，现在还有正事要忙，待会回去仔细盘查。”

这一队长名叫谢开阳，年纪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按理说在这个年纪便坐到如此位置，即便是在整个妖灵局系统内也并不多见，无一不是英姿勃发的青年才俊，可谢开阳的浑身上下却看不到一丝朝气，整个人暮气沉沉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厉害。

见谢开阳要对自己动手，宋亦学也强提起胆气，迎着他硬怼了过去，厉声说道：“私自拘捕内务处人员，你想好了，可清楚你在做什么？”

“我谢开阳怎么做事，还轮不着你这个私通妖灵的家伙来指点。”

一顶勾连外族的大帽子直接扣下来，谢开阳当即就要对宋亦学动手。

二队长胡兴华是个外事处的老人，人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眼瞅着再熬几年就能光荣退休了，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宋亦学虽然只是个内务处的科员，但身后可是有九老影子，虽然外事处和内务处向来不和，可这时候他为了自己后半辈子能够安心的在家含饴弄孙，他必须得保下宋亦学。

胡兴华朝着徐信递了个眼色，然后两步踏出，挡在了宋亦学的身前。

谢开阳脸色一变，冷冰冰地说道：“胡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兴华对于谢开阳脸上愤怒视而不见，轻声劝说道：“小谢啊，我仗着比你虚活了二十几年，在你面前卖个老，年轻人莫要意气用事啊。”

“既然你知道你这几十年都虚过了，你还有脸挡在我面前？何叔战死的时候你们二队都干嘛去了？”谢开阳毫不客气地当着众人的面厉声喝问胡兴华。

胡兴华霎时间脸色涨得通红，指着谢开阳的脸色，却又说不出话来。

谢开阳毫不在乎胡兴华的模样，眼神中甚至带着些许鄙视。

隔了三五秒之后，胡兴华才再次开口，平静说道：“老何英勇死战，是咋们全局的英雄，但是对于他的牺牲，我胡兴华问心无愧。”

“你这样尸位素餐，只求安逸的人，当然不会有羞耻心和责任感。”

说罢，谢开阳就招呼了几个武装人员过来，将宋亦学连同胡兴华一起围了起来。

二队人员见自己队长受辱，也靠了过来，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起来。

“今天除非你把我一起铐了，否则你休想带走他。”

胡兴华的态度很坚决，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不在乎了，虽然说谢开阳深受处长器重，前途大好，但是自己就快退休，在局里待不了多久了，之后就算是谢开阳当了局长又如何，都与他无关了，和开罪九老相比起来，得罪一个谢开阳算得了什么？

依照职位来说，第一行动大队作为标杆队伍，谢开阳这个队长是要高出胡兴华半级的，可胡兴华毕竟是在外事处混迹了二十多年的老油子，无论从人脉还是资历来说，都不是谢开阳这个刚刚上任两天的第一行动队长能比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宋亦学也没闲着，趁着两边对峙的时候，他赶紧拿出手机给老冀头发了条求救讯息。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外事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怪不得这些年来，外事处表面上虽然一直压着内务处，但是在局内高层和理事会上他们依旧讨不到好。

就在气氛紧张到即将迸擦出火花的时候，一个武装人员匆匆从公园内跑了出来，来到谢开阳身前报告：“队长，公园内全部群众全部疏离完毕，已经侦查到了敌人大致方位，包围圈缩小到了广场外围，是否发动突击？”

在这次行动中，第一行动大队是主攻力量，第二行动大队的主要责任是维护现场治安和协助缉捕，可现在因为宋亦学的问题，两个大队的队长竟然在公园大门口发生了激烈争执，说起来也是有些讽刺。

谢开阳看了一眼身前的胡兴华和宋亦学，转身对属下说道：“不要心急，继续缩小包围圈，保证自己身安全为第一位，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反正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的。”

在说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谢开阳特地转回身来，看着宋亦学说道。

宋亦学也不甘示弱，回敬了一个意味深远的笑容，他现在根本不慌，老冀头已经给他回了讯息，让他别慌，不要和行动大队发生冲突，自己目前正在全速赶来。

另一边，徐信刚才受到胡兴华的指示，此刻也正在把这里情况向处里汇报。

其实如果站在徐信个人的角度，他还是比较偏向谢开阳的做法，虽然手段有些激烈，但是却的的确确是在按照章程法度办事儿，只是这个世间法度虽严，但是仍然有些人是可以超脱于其外的，就比如九老。

他徐信虽然声名在外，但是毕竟只是个妖灵，而且又是初来乍到，谢开阳对待妖灵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态度，这时候他可不敢乱开口。

谢开阳是铁了心要逮捕小白和宋亦学，胡兴华这时候即便只是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也得死保宋亦学。

于似乎两边就这么持续地对峙着，谢开阳虽然行事霸道，却也不敢轻易对胡兴华这个二队队长动手，而且此刻他还要将主要的注意力放在公园里面的围捕行动中。

公园内传出的动静很小，这说目前里面的双方并没有交上手，至于这次围捕目标是谁，宋亦学不知道，他也并没有多想知道，外事处几乎天天都类似的外勤活动，只是这次的行动相对来说规模比较大而已，出动了两个行动大队，近一百五十人参与，目标多半是某个大妖。

小白起先被宋亦学抱在身上，很是害怕，在安慰了几句之后，这会已经重新缩回到背包里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谢开阳的通讯器中陆续有声音传来，公园里的包围圈在逐渐缩小，目前围捕对象已经逃窜到了一处无人公用建筑之内，前方人员正在请求是否动用爆破武器，被谢开阳否决了。

一辆内务处专车在这时候赶到了公园门口。

内务处档案科科长冀辉从车上走来，径直的朝着谢开阳而来。

相比起平日在科室里那骂骂咧咧的模样，此刻的老冀头可谓是派头十足。

他穿着最正式的制服，平日里戴的老花镜也被换成了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身下的皮鞋铮亮得连蚊子都会崴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连头上的那一片秃顶似乎都在闪烁着熠熠光辉。

更难得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穿着一身办公室制服的行政女郎。

宋亦学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他自己都没想到老冀头会在这么短时的时间内赶到，而且为了能增壮声势还弄了这么一声行头，他怎能不感动？只是那个他身后那么女郎是谁？宋亦学在内务处两年了，也不知道老冀头还有秘书啊，而且这女人他也不认识。

老冀头走到谢开阳的身旁，随手拨开了一持械挡在他身前外事处武装人员，然后朝着谢开阳直截了当的说了句：“放人！”

谢开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表情有些精彩，然后冷哼一声，说道：“你叫我放人我就放人？你贵姓啊？”

一旁胡兴国看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想笑，“这谢开阳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对于老冀头，胡兴国虽然认识很多年了，但是碍于两边关系，也没啥交集，更谈不上交情，不过跟在老冀头身后的那个无论身材模样还是气质都上人之姿的办公室女郎他可是很认识的。

那女人是唐副局的行政秘书，因为某些在高层众人皆知的秘密，如今这个比唐副局差不多小了三十岁的秘书基本算是唐副局本人的代言人，行政处的事大多数都是她在签字，只是平时基本都跟在唐副局的身边，所以很多资历不是很老人都不认识她。

果然，老冀头对于谢开阳的挑衅根本不予理会，伸手从身后那个女人的手里接过一纸文件，直接递给了谢开阳。

谢开阳虽然处事激进，但是并不蠢，在见到那女人拿出文件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问题，这也是他刚才对老冀头出言不逊的原因，为的就是装楞。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如果还想坚持自己原则，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不看，甚至不接这份文件，可是在看到老冀头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他知道自己如果敢不接，那么后果可能会非常的严重，似乎老冀头就在等着他这么干。

本着不让对手如愿的行事准则，谢开阳还是接过文件，简单的瞅了一眼后，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太可能有机会逮捕那只来历不明的妖灵的。

文件是行政处处长办公室下发的，后面不单还加盖了行政处的公章，另外还有唐副局的理事印章。

如果说行政处公章还有可能是这个秘书私自操作的话，那么唐副局的理事印章是绝对不可能让其他人动的。

文件的内容也很简单，大概就是说宋亦学和雪貂妖灵身负特殊任务，外事处人员不得干涉。

谢开还想再坚持下，九老作为炼气士在单位地位超然，但是他谢开阳却并没有对其有多大敬畏，他只认章程，只遵守自己原则。

可是就在这时，公园里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谢开阳脸色一变，拿起通讯喊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小组，立刻汇报情况。”

通讯其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嘈杂声：“队长，情况有变，敌人数量超过预期，我方受到袭击，三人重伤，目前已经开始交火，请求医疗人员入场，请求武力增援。”

“尽量稳住，我马上赶到。”

谢开阳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对着通讯器连连喊道，顾不得门口宋亦学等人，带上剩余的武装人员和一些急救设备，匆匆地朝着公园里面跑去。

胡兴华在和老冀头匆匆打过招呼之后，也带着人增援了过去。

第十六章 基因改造人与黑执事团

老冀头在宋亦学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走吧，还愣着干啥？”

宋亦学有些担忧地说道：“可是里边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妙啊？”

他抬头朝着公园里面望去，因为距离太远了，又有建筑物遮挡，根本看不到任何战况，只能听见一阵阵沉闷的枪声，这让他心头有些不舒服。

“小宋，你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老冀头语气微微一变，显得有些严肃。

或许是因为老冀头刚才在谢开阳面前端得太正了，那股气势的余威犹在，此刻竟给了宋亦学不小的压力。

迫于老冀头此时的淫威，宋亦学弱弱的跟着他上了车，刚才跟随在老冀头身后那个高挑女郎也一同坐了进来。

车是内务处的商务专车，车厢里面的空间很大，除去两排座椅，中间还安置了一张小桌，以便路上办公。

进了车厢之后，冀科长刚才那一身气势霎时间烟消云散，又变回到了往日那个对谁都不摆架子的老冀头，宋亦学也从刚才和谢开阳冷冽对峙的紧张气氛中恢复了过来，在老冀头面前依旧是大大咧咧的。

“真没想到你为了赶来捞我居然摆出这么大阵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你还别说，穿这一身行头可比你平时精神多了。”宋亦学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就美吧你，我今天上午和唐副局才去省里开完会，刚到局里，连水都还没喝上一口，里就看见你发的求救讯息，要不是知道这次出勤的是谢开阳，我都懒得来理你，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撞到谢开阳这个愣头青的枪口上。”

老冀头平日在科室里说话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可是一旦提起了外事处人员，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宋亦学一脸委屈地说道：“我哪知道他对我有这么大敌意。”

老冀头指了指在背包中露出小半个脑袋的小白，“他也不是针对你，而是你背包里的那个家伙。”

“谢开阳是何国正得意门生，两个人关系亲如父子，何队长在三天前和妖灵作战的任务中不幸牺牲了，这时候你被谢开阳逮住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妖灵混在一起，你说他不抓你抓谁？”老冀头和外事处积怨颇深，但是在说到何国正的时候神色依旧带着敬意。

宋亦学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如此。”

“那刚才那封文件是什么情况啊，说我身负特殊任务，我怎么不知道？”宋亦学稍稍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许，说道：“难道文件是假的？”

坐在另一边的那个高挑女郎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宋亦学一眼，脸上依旧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咳咳。”

老冀头干咳了两声，宋亦学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在看自己，一时间显得有些尴尬，他刚才和老冀头聊得起劲，都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开始还以为是老冀头在行政处随便找的一个文员，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这个女人身份并不在老冀头之下。

老冀头正色说道：“文件当然做不得假，这个白貂妖灵的事情，唐副局已经亲自向九老确认过了，既然是九老让它跟着你，那你就算是身负了九老的特殊任务了，这也是说得过去的。”

说着，老冀头面露笑容，微微抬手朝向旁边的高挑女郎，对宋亦学说道：“给你介绍一下，省着你以后出洋相，见了领导都不认识，这位是行政处葛瀞凝，葛秘书长。”

听到老冀头的话，宋亦学即便是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位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行政处秘书长，单从级别上来说差不多和老冀头平级，不过由于行政处天生便压了内务处和外事处一头，所以这个女人实际上的地位是要高出老冀头不少的，而且宋亦学看她的年纪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这就又能说明一些问题了，更要命的是还没见过她，这就更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宋亦学在单位里混了两年了，脸皮什么的早就看开了，也顾不得尴尬，当即起身见礼：“葛秘书长好！”

葛瀞凝温婉一笑，声如其名，宁静动人：“你和你们冀科长那么亲近，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生分了呢，叫我葛姐就是了，我这次过来主要也是想来看看你这位唐副局都亲口夸赞的少年英雄。”

葛瀞凝的一番话说得宋亦学面红耳赤，看上去像是羞愧难当，实则身体里血气翻涌，这女人长着一双媚眼，不注意还好，一旦让她盯着你看上两眼，那感觉真是难以名状，而且此刻他斜对着宋亦学而坐，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和胸前那微微露出的事业线也全都落在宋亦学的眼中。

难怪她这么年轻能身居如此位置，这便是本钱，宋亦学艰难地压下了心中邪火，缓了口气。

车一路开回到了单位，葛瀞凝并没有立刻回行政处去，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新的文件袋交到了宋亦学的手上。

“小宋，恭喜你成为我们单位有史以来第二个在两年内完成转正的内勤人员。”

听到葛瀞凝的话，宋亦学不用猜也都知道文件袋里装的是什么了。

打开了文件袋，一张全新的工作证，一份正式合同，一枚印刻着青色剑纹奖章，被宋亦学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办公桌上，这是作为他出色的完成了请牛千祝出山任务的奖励。

梦寐以求的正式合同终于到手了，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第一个两年计划顺利完成，从现在开始他宋亦学原本的搪瓷碗也终于升级成了铁饭碗，相比之下，那枚彰显着功勋荣耀的奖章，他倒是显得不那么在乎了。

妖灵局和其他的事业单位不同，所有的内勤人员都是走聘用流程，没办法直接加入编制，正常情况下都要经过为期三年的实习考核期，然后才能转正，转正之后才能正式加入系统编制，享受所有的福利。

得知自己是第二个在两年内完成转正的内勤，宋亦学也来了兴趣，笑嘻嘻地朝着葛瀞凝问道：“葛姐，那第一个是谁啊？”

葛瀞凝蹙眉一笑，模样略带娇羞，轻启朱唇，说道：“第一个就是姐姐我啊。”

说完，葛瀞凝在向宋亦学抛了一个眼色之后，就款款离去。

待葛瀞凝走远之后，老冀头这才把宋亦学叫到了办公室，然后关上了门。

“你以后要尽量少和她少和她产生交集。”老冀头的语气非常认真。

“谁？葛秘书长？这我当然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我自然是会躲得远远的。”

宋亦学压低了声音又悄悄问道：“老冀头，她应该是唐副局的……”

老冀头摇了摇头，说道：“我指的不是你个坏娃子想得那个意思，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赶过来捞你，唐副局却特地让她跟过来吗？”

宋亦学有些不明白了，问道：“难道不是过来向谢开阳表明唐副局的态度，然后施压吗？”

老冀头摇了摇头，说道：“要想表明态度，唐副局在行政处随便派个人过来就行了，为什么要让自己的贴身秘书过来，而且外事处认识葛瀞凝的人并不多，相比之下派一个办公室行政专员都要比她效果更好。”

“那我就不懂了，我说老冀头你别卖关子啊，这可不是你平日的作风。”宋亦学也来了兴趣，颇有些急切。

老冀头并没有理会，依旧慢条斯理的说着：“谢开阳是何应国一手调教出来的，以前一直给何应国当副手，是外事处出了名的一根筋，认理不认人，软硬都不吃，现在他接替何应国的位置当上队长，行事更加的肆无忌惮，唐副局担心他不认文件，要强行扣押你，所以这才让葛瀞凝亲自过来。”

宋亦学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冀头你没说到点子上啊，为什么是葛秘书长呢，你刚刚才说了葛瀞凝都没几个人认识，为什么要派她来呢？”

老冀头拍了下宋亦学脑袋瓜子，说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这都还不明白？既然谢开阳这么硬，那么来的人就只能是比他更硬的，这才能防止意外。”

说着，老冀头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外面，然后才神秘的说道：“葛瀞凝不光只是唐副局的秘书，她还是第一批加入基因改造工程项目的成功个例。”

“她是基因改造人？”宋亦学脸上写满了诧异。

他学吞了下口水，不可置信的问道：“为了来捞我，唐副局长居然出动基因改造人，我算哪根葱啊，有这么大面子？”

“你以为呢，还算你小子有点自知之明，要不是你入了九老的眼，我才懒得管你。”老冀头没好气的说道。

“老领导，这话伤感情了啊，我老爹走得早，我在单位差不多都把你当亲爹供着了，你不管我，谁管我。”宋亦学在老冀头面前插科打诨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亦学是满嘴跑火车，但是老冀头中年未婚，膝下无子，和宋亦学一起相处了两年，对这个办事认真，上进心强的年轻人，还真有点把他当儿子的意思。

“对了，老冀头，基因改造人不是都是服役于黑执事团吗，听命于理事会吗？为什么还能在行政处任职？”宋亦学任然有些不解地方。

“你对黑执事团了解多少？”老冀头问道。

宋亦学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惋惜，说道：“我只知道佳佳的哥哥。”

老冀头不急不缓地点了杆烟，说道：“你提黑执事团的事情，就是想知道柯佳佳的哥哥是不是加入了基因改造工程吧？”

自己小心思被老冀头瞬间拆穿，宋亦学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我相信你以后会知道的。”老冀头深吸了一口烟，心里似乎装着一些不愿提起的事。

满屋子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小白有些受不了，从背包里钻了出来，跳到了宋亦学的肩上，刚才在公园门口，他被谢开阳吓得不轻，直到现在才缓过来。

老冀头瞥了一眼小白，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钥匙，扔给了宋亦学，说道：“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下，最近局里会有一些大变动，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内务处，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宋亦学把钥匙在手上抛了两下，讪讪地出了门。

一辆崭新的小蜜蜂第五代加强型电瓶车正停在广场的车棚里面，上面还印着大黄蜂机器人形态的图案，看上去科技感动感十足。

骑上新坐骑，宋亦学在广场里溜了两圈，然后来到他前些天亲手给他那辆累死的第一代小蜜蜂挖的坟墓面前。

“老伙计，看看，这是你玄孙，现在你后继有人了，可以安心长眠了。”

说罢，宋亦学在那片已经发出了两根嫩草新芽的黄土上踏了两脚，然后骑着它玄孙扬长而去。

第十七章 理事会的通告

蜀州最近有点不太平。

先是在上周四的晚上贡嘎山脚下出现了大规模的妖灵暴动，虽然当局已经封锁消息，但是任然有些许视频在网上流传。

然后是剑阁市内接连发生恶性暴力事件，妖灵局外事处人员在市区频繁行动，封锁了多处公共场所，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影响。

另外贡嘎山及周边地区自上周末开始，就频频发生地震，震级最高的时候达到5.8级，而且不时还有白光从贡嘎山顶峰升起，在夜晚时候尤为明显，专家给出的解释是罕见的气象现象，让老百姓不要过于震惊，自己该干啥干啥。

宋亦学却感觉，这地震还有那白光，多半都是和上周上山的临江仙牛千祝有关。

毕竟是传说中身处云雾之上的炼气士嘛，要是没点通天手段，那才叫人好生失望。

至于老冀头昨天口中所说的变故，宋亦学今天刚一到单位就知道了。

今天一早，单位下发了两份通告。

第一份是行政处下发的，大致内容为，自即日起，所有内勤人员下班时间一律延迟两小时，周末改为单日轮休，所有外勤人员除外派任务未归者，其余者每天至少保证有超过一半的人员留守单位值夜，听候突发命令。

这第一份是加班通告，虽说在单位里引起了阵阵哀嚎，但是最近局势不安，大家都能感觉得到，这样安排也表示能理解。

相比起第一份行政处的通告而言，这第二份通告来头就大的多了。

蜀州妖灵局理事会告全体同仁书：

20XX年3月27日凌晨5点，贡嘎山雪豹妖王叛乱，06012号据点受到袭击，外事处十二位驻守人员牺牲，外事处第一，第二行动大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在与雪豹妖王作战中，第一行动大队队长何应国身先士卒，奋勇血战，与十五位外勤战士在战斗中英雄牺牲，为黑执事团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凌晨6点，黑执事团赶赴现场，在行动大队配合下全歼雪豹妖王随从妖灵，雪豹妖王重伤逃窜。

鉴于贡嘎山妖灵部族数量众多，力量庞大，一旦叛乱，为害不浅，且目前形势严峻，刻不容缓，为更好履行我要妖灵局职责，保护蜀州百姓安危，理事会一致通过了《黑执事编制人员扩充提案》，现决议在全局内招募志愿者参加第三阶段基因改造工程。

《第三阶段基因改造工程》项目详细内容，见附一。

志愿者通过测试之后，即可加入第三阶段基改造工程项目，基因觉醒程度达标者即可正式成为黑执事团成员。

《黑执事团编制成员待遇》详细内容,见附二。

志愿者预选标准如下:

性别：不限

职务：不限

年龄：男性35周岁以下，女性30周岁以下。

无重大违纪记录，无记过处分，无心脏疾病，不酗酒……

所有志愿者到行政处四楼406号办公室报名，报名截止日期20XX年4月1日。

…………

下面一个偌大的理事会公章印鉴，还有六位理事的联合署名，通告自此结束了，后面的是两页的附一和附二。

此通告一出，在单位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神秘莫测的黑执事团居然开始公开招募，曾经在单位内都被列为高度机密“基因改造工程”如今也这么赤裸裸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一时间竟然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出乎宋亦学意料之外的是，他们内务处居然有不少人对加入黑执事团这件事情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是因为年龄和其他原因，其实符合志愿者要求的并不多。

当然更多的人关注点还是放在附一和附二上，处于好奇心驱使，打算看看以前距离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

看完附一之后大多数人都感到惊异，上面明确说明，如今第三阶段的基因改造工程已经取得突破性进展，即便改造失败，也不会对人体有任何危害，更不会留下后遗症。

看完附二之后，大多数人都是一阵叹息，不是因为黑执事团的待遇不好，而太好了，但是他们却因为条件的限制达不到申请标准，不由得好一阵惋惜。

“终身享受第三级待遇，高级公寓一套，长寿保险公司全家桶超级保险大套餐，天啊，这待遇也太好了吧。”有人惊呼于黑执事团的福利待遇。

“基因锁突破第一阶段即可以觉醒血脉天赋，突破第三阶段就能掌握血脉能力，我草，这是不是就成为像蜘蛛侠，绿巨人那样超级英雄了，不知道有没有死侍的那种能力。”有的人震惊于基因改造工程所带来的能力。

还有的人喜极而泣，光天化日之下对着通告一顿亲吻，这就是典型的心怀满腔爱国热血，却无奈报国无门的大好男儿，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能让他为国上阵杀敌的机会，激动得难以言表。

“这些人都是疯了吗，黑执事团那种地方只有傻子才会想着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吧！”

宋亦学对于这些人想法很不理解，在他看来黑执事团估计就是个恐怖阴森的修罗训练场，那里暗无天日，惨无人道，所有人不舍昼夜如同傀儡一般的训练能力，这一点从黑执事团那些家伙的行头上就能窥斑见豹，正常人谁会全身裹着密不透风黑衣，脸上带着黑色面具。

宋亦学一边脑补着黑执事团里的种种恐怖，一边自言自语地朝着老冀头的办公室走去，虽然他是没有半点兴趣去当这个志愿者，但是对于这份通告，他仍有不少疑问，打算去请教下似乎啥都知道的老冀头。

可就在他刚要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事，猛地停下了脚步，然后飞快地朝着办事大厅而去。

办事大厅内人流攒动，气氛很热闹，所有人都在激烈的讨论着理事会的通告。

宋亦学仔细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匆匆离开，又向着档案室而去，然后是传达室，大会议室，休息区，甚至连处长办公室和女厕所他去悄悄的瞟了一眼，每到一处他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一分。

在被隔壁科室的一位女同事尖叫着从女厕所门口赶出来后，他的神色差到了极点，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来到了内务处的大门口。

“老张，你今天有没有看见佳佳从这出去。”宋亦学略微缓了一下，然后对着门口的保安问道。

看着老张那副对谁都是笑盈盈的模样，宋亦学此刻却显得很是紧张，这差不多是最后的希望了，只要柯佳佳还没去报名，他就有信心说动她放弃。

“看见了啊，刚出去没一会，朝行政处那边去了。”

老张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把宋亦学最后的幻想扑灭了。

“这是何苦啊！”看着行政处的方向，宋亦学心里难受极了。

昨天与老冀头的一番交谈，宋亦学已经有了猜想，她哥哥多半就是参加了基因改造工程，而且从时间上来算，有可能是因为改造失败而死的，不然有些逻辑说不通，哪有刚刚加入黑执事团不到半年就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于情于理都正常，他哥哥因此而死，宋亦学怎么都不愿意看见柯佳佳再去走他哥哥的老路。

一想到柯佳佳接下来可能会遭遇到的结果，宋亦学心里就像是闷着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来，他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向保安老张问了句：“没一会是多久?”

老张稍稍想了一下，说道：“大概二十来分钟吧，刚才出去的人有点多，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二十来分钟，出去的人有点多。

这两条信息让宋亦学重新燃起希望，他撒开退就往行政处跑，留下老张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人多说明去报名的多，报名的人多了就会排队，他现在只希望自己以前一直抱怨太磨叽的行政处办事效率能够再磨叽一点，越慢越好。

当宋亦学一路狂奔到行政处大厅的时候，发现这相比平时多了不少人，其中除了原本行政处的工作人员之外，外事处的外勤人员占据了绝大多数，一个个兴致高昂，神情激动，看样子都是已经报完了名的。

“都疯了。”

宋亦学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可是心里却有些窃喜，来报名的人这么多，他觉得又多了几分希望。

电梯是不用去想了，根本挤不进去，当他气喘吁吁的爬上四楼之后，看到406号办公室外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希望还得及。”

宋亦学到近前，将整个长队过了一遍，却没有发现柯佳佳身影，他有些慌了，顾不得身后那些不善的眼光，他想要冲进办公室里看看，如果柯佳佳在里面，只要还没报名成功，他就会直接把她带走。

私闯行政处机要办公室，这问题可大可小，如果能编出来个正当理由，而且办公室里管事人不计较的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如果被有心人借机发挥，扣个大帽子，说几句诛心的话，那么这是有可能会被记大处分，甚至有革职的风险，可是此时的宋亦学根本顾不得这些了。

就在宋亦学刚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办公室内也刚好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生得高大壮硕，孔武有力，宋亦学心中急切，开门时没注意到，脚下没收住，竟然和这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虽然对方胳膊和腿上都缠着绷带，有伤在身，但是在这一撞之下依旧是宋亦学吃了大亏，整个人都朝后面退了数步。

在相撞的一瞬间，宋亦学可以清楚感觉的到对方似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将左臂抬起横着上扬了一下，结结实实的磕在他的胸口处，虽然对方及时收了手，可他依旧感觉胸前一阵剧痛。

刚才的一系列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这时候宋亦学才看清楚对方的脸，正应了那句冤家路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才结下梁子的外事处第一行动大队队长谢开阳。

第十八章 葛瀞凝的原则

宋亦学此刻和谢开阳相距两步开外，两人四目相对，在认出了对方了之后，神色都发生些许变化。

宋亦学有些吃惊，谢开阳则是带着些许恼怒。

不过宋亦学此刻因为柯佳佳的事情心急如焚，不愿意和谢开阳多做纠缠，只是谢开阳站在门口没动，那高大的身材几乎将本来就没多宽的房门给挡得死死的。

在场排队等候的人绝大多数也都是外事处的外勤人员，自然而然的就站在了谢开阳的那一边，他们都很乐意见到内务处那些“瘦猴子”出丑的样子。

“你挡我路了。”宋亦学铁着头硬是往前面走了两步，身体几乎贴到到谢开阳的身上。

“你不打算排队？”谢开阳有些诧异的问道，并没表现出如何夸张的行为。

宋亦学微微抬头，看着比自己差不多高了一个脑袋的谢开阳，认真的说道：“我不是来报名的，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成见，我们之后有的是时间解决，现在请你让开。”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宋亦学都没有想到，谢开阳真的就这么让开了，淡淡的看了宋亦学一眼之后，径直地朝着楼梯走去，连头都没回。

没工夫去思考谢开阳的想法，宋亦学踏过了这扇挂着“闲人免进”标牌房门，朝着办公室里面走去。

办公室最外面是一间单独的隔间，此刻正座着几个等待传唤的申请人。

没理会那些申请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宋亦学快步地穿过了小回廊，朝着里面而去。

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两个女人此刻正相向而坐，在她们之间是一张还未填完的表格。

这两个女人宋亦学都认识，其中坐在客位上的正是柯佳佳，她此刻面带泪容，神情却异常坚定。

而另一位则是老冀头昨天才交待他尽量少少接触的行政处秘书长葛瀞凝。

看到柯佳佳提起了笔，宋亦学心里一沉，在顾不得场合，三两步冲进房间，在葛瀞凝怪异的目光中，一把夺过柯佳佳手里的正在签字的笔，反手扔在地上，然后拉起柯佳佳的胳膊就要往外面走。

“放开我，宋亦学你要干什么。”

柯佳佳是个练家子，虽然被突然闯进来的宋亦学吓了一跳，但是反应过来之后，轻松地就挣脱了宋亦学拉拽。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要去加入那个人不人鬼不鬼黑执事团。”宋亦学几乎嘶吼着喊了出来。

还好机要办公室里面的结构隔音效果极好，否则这时整层楼怕是都能听见宋亦学的声音。

“小宋，你冷静点，注意下你的言辞，不要对不了解的地方妄下评论。”葛瀞凝站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些许不快，和她昨天在宋亦学面前表现出的那副有些妖媚的模样极为不同。

宋亦学通过老冀头那里知道了葛瀞凝也是一个基因改造人，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宋亦学对黑执事团的看法，那些穿着黑衣，带着面具，似乎永远都保持着沉默的黑执事，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具具冷冰冰的杀人机器，毫无感情可以言，看不到丝毫的人性，这还是人吗？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觉得他们很酷，很拉风，对黑执事团充满了憧憬。

宋亦学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对着葛瀞凝真切地说道：“葛姐，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

说着，宋亦学就这么直挺挺弯下了腰，朝着葛瀞凝深深一拜，以近乎渴求的语气说道：“单位的规矩我知道，现在佳佳她还没有签字，葛姐，你能让我带走她吗？”

葛瀞凝捡起了被宋亦学扔在地上申请表，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的位置上，淡然地说道：“小宋，唐副局很看好你，当然，我也是，所以我不会追究你刚才这一系列出格的行为，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清楚，人格是独立的，女人也是如此，你当然有权利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因为她是自由的，因为我不能要求她在上面签字，同样，你没有权利阻止她在上面签字。”

说罢，葛瀞凝不再理会宋亦学，转身面对着柯佳佳，严肃地说道：“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我认为你通过考核是没有问题的，但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因为你一旦签了字就没有回头路了，签，还是不签，遵从你自己的决定，没有人能强迫你。”

柯佳佳脸上泪痕已经干了，她朝着宋亦学看了过来，眼神中有些许不舍，“亦学，谢谢……你。”

然后她重新拿起了笔，都没考虑，直接在申请表右下角的地方开始签字。

宋亦学想要阻止，但是他刚抬起手，身体就僵住了，只感觉一股极寒之气涌入到身体之中，似乎冻住了他全身血肉，让他动弹不得。

宋亦学眼睁睁看着柯佳佳签完了申请表，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直到葛瀞凝将表格扫描上传之后，他的身体才恢复了知觉。

“感受到了吧，这就是基因改造后的成果，将来她也能拥有。”葛瀞凝颇有兴致地对宋亦学说道。

“你亲手葬送了一个女孩的人生。”宋亦学看着葛瀞凝，声音就如同刚才席卷他全身血肉中的那股极寒之气一样冰冷。

“是你在试图干涉她的抉择，每一个女人，都有权力决定自己人生。”葛瀞凝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宋亦学离开了。

柯佳佳走到了窗台边，静静的看着楼下正在低头朝着内务处而去的宋亦学。

“相信你自己选择。”葛瀞凝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柯佳佳点了点头，然后说：“葛姐，我是不是在加入黑执事团之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葛瀞凝微微出神，像是回忆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往事，然后平静地说道：“随着基因改造工程的突破，黑执事团正迎来改革，你们这一批人……会……很自由的。”

…………

宋亦学回到了内务处，朝着老冀头的办公室而去，连门没敲，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正在办公室的抽烟的老冀头，看到宋亦学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多惊讶。

“你是不是知道佳佳会去报名，你为什么不阻止她？”宋亦学一屁股坐在老冀头旁边的椅子上，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杆烟。

“刚知道。”老冀头给宋亦学递过来一个打火机。

“咳咳，这什么鬼西东，咳咳……”宋亦学只吸了一口，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我自己卷的土烟，抽了很多年了。”

老冀头伸手拿过宋亦学手里的烟头，杵熄在了烟灰缸里，然后接了杯水递放在宋亦学身前。

看着宋亦学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老冀头这才开口，心平气和地说道：“清醒点了没？我等你清醒后在跟你说，不然说了也是白说，你根本听不进去。”

宋亦学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说吧，说完了我再问。”

老冀头深吸了一大口烟，将已经烧到烟屁股上了的烟头杵灭，黯然说道：“因为柯佳佳哥哥的缘故，单位里对她的家人是一直都是有关注的，就在七天前，柯佳佳的母亲在医院病逝了，心肌梗塞抢救无效，单位给操办了丧事，因为怕女儿伤心，老人家临终时的遗言让单位里不要告诉柯佳佳这事情，能瞒多久瞒多久，但是昨天那孩子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自己跑回了老家，然后她就知道了真相，现在你明白了吧，多好的孩子啊，可命却这么苦。”

宋亦学恍然大悟，喃喃道：“难怪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她一直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老冀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明白吧，如今她最后一位亲人也离世了，没了挂念，现在只想去做一些能让她忘掉过去，能麻痹她神经的工作，黑执事团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宋亦学难受得低下了头，自言自语道：“不是还有我吗？”

老冀头接过话茬，没好气的说道：“可你不争气啊，年纪轻轻的，就想着在内勤岗位上混吃等死。”

宋亦学一听这话就急了，张口反驳道：“你才是在混吃等死，我为了能升职加薪头皮都快抠破了，要不是想着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都打算开始谋划你的这个位置了，我只是不愿意拿命去换钱，你是不知道我那天看到外事处门口那十多具棺材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命只有一条，死了可就没了，可佳佳她就是不听我劝，一直都想进外勤。”

老冀头拍了宋亦学一巴掌，模样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个娃子怎么思想觉悟这么低，他们拼命的时候想的可不是换钱。”

宋亦学讪讪道：“你说的我知道，人嘛，谁还没个侠肝义胆？谁还没个古道热肠？谁还没个拳拳爱国之心？我上小学那会，还不是想着长大后当个大英雄，惩奸除恶，保都家卫国。”

一说到这些关于正义感的事儿，宋亦学脑袋里面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谢开阳那张脸年纪不大，但却暮气沉沉的脸，然后就想到了刚才谢开阳出乎意料的给他让路的事儿。

“对了，老冀头，谢开阳的事儿你了解不，我刚才看见他从403办公室出来，身上还带着伤，难道他也去申请志愿者了？”

对宋亦学来说，老冀头就是个百事通，好像单位里没啥事儿是他不知道的，虽然不知道老冀头的信息来源，但凡事老冀头说的话，宋亦学都会至少信八分。

老冀头点了点头，说道：“昨天公园的事，谢开阳出了纰漏，因为他的轻敌和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出现指挥失误，导致三位外勤战士重伤，五人轻伤，虽然他最后依旧完成了任务，自己也受了伤，但还是受到了处分，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本来他今天该休伤假的，结果却跑来单位，主动写了检讨和请求降职，在理事会的通告出来后，他就直接跑去申请志愿者去了。”

“这你都知道？”宋亦学满脸诧异。

根据时间来算，谢开阳去行政处的时候距离现在最多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老冀头居然能把来龙去脉只晓得一清二楚，这再一次刷新了宋亦学对于老冀头消息来源的认知。

老冀头没说话，重新点了根烟，好一副云淡风轻飘飘然的得意样子。

“行，那我再问你个事儿。”宋亦学这时又想起了今天刚看到通告时就准备来找老冀头问的问题，只是当时因为柯佳佳的事情耽搁了。

“你说。”

宋亦学瞅了两眼外面，估摸着没人会趴门后边听墙根，这才压低声声音问道：“根据我的了解，以往黑执事团招新都是直接去部队上选拔的，不但选择的空间大，而且管理也方便，可这次为啥要在单位内部选人呢？还不分性别和工种，和部队相比，我们单位人口基数这么小，能选出来多少？而且还会影响到原本工作岗位的人事调动问题，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宋亦学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出乎老冀头的意料，一双带着老花镜的眼睛盯着宋亦学，故作神秘的问道：“真想知道？”

宋亦学点了点头。

老冀头抿了口水，然后瞅了宋亦学一眼，见他没有后悔的意思，这才小声的说道：“黑执事团整体架构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基因改造工程，基因改造工程也是我们妖灵局之所以能够立足于世的根本，这是我们妖灵局通过长期和妖灵接触，研究妖灵进化原理取得的研究成果，而今天的理事会的通告上也说了，如今基因改造工程已经进入到了第三阶段，并且取得了重要突破，而这突破点在哪里？”

宋亦学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了老冀头喜欢卖关子的说话方式。

老冀头伸出食指点了点宋亦学的脑袋，继续说道：“就在这儿，以往的时候，如果一旦改造失败，就有可能对大脑造成创伤，轻者精神混乱，重者丧失认知能力，也就是俗称的植物人，这就是为什么理事会以往都是从部队上选拔招新的原因，当然，过程是透明的，当事人都是志愿者，而且也都知道风险后果，至于为什么这次理事会要在内部招新，你自己刚才不是都说了吗？舍近求远，只不过你要明白，哪里是近，哪里是远？我们妖灵局和军方终究不是一个系统。”

宋亦学摇着头走了，显然他并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老冀头的话也让他推翻自己之前的一个猜想，既然改造失败不是出现死亡的情况，那至少说明柯佳佳的哥哥不是死于基因改造工程，这让他稍微舒服了一些，否则这两天接连受刺激，他真怕自己还没经过基因改造就出现精神失常。

柯佳佳还没回来，宋亦学一个人去到岗位上处理了一些日常档案的规整。

不管怎么说，这班还是得上的，本职工作还是要做好，好不容易才转正了，老娘都还没接来过好日子，自己怎能就这么消沉下去。

第十九章 往事如烟

到饭点了，柯佳佳依旧没有回到内务处。

宋亦学问了老冀头，说是打电话请假了，请了两天，请假原因都没说。

柯佳佳的母亲刚刚过世，依照单位的章程，她本就有最高三天的丧假，虽然目前全单位施行加班制度，但是柯佳佳的岗位目前人手还有富余，所以她的请假申请单位里都不用过审直接就给批了。

以往吃午饭的时候，都是宋亦学到食堂里打两份，然后带回来和柯佳佳一起在休息区卿卿我我的用餐，柯佳佳不喜欢吃的大蒜，洋葱，韭菜，都是宋亦学帮忙代劳。

当以一件事情，无数次的以相同的方式重复，对当事人来说就会自然而然的变成理所当然，一旦有一天出现改变，就会让人感到很不适应，这种感觉对于目前的宋亦学来说，尤为强烈。

不想在食堂里吃饭了，尽是些大蒜洋葱，没了佳人一起用餐，那些味道怪不拉几的玩意，谁会喜欢吃？

宋亦学如此作想，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内务处外面的柏油大路上，

单位外边不远处有一家叫做“回回都来”的小馆子，那里的小炒和自家蒸的梅子酒味道都很地道。

当然，这些都是宋亦学听科室里的同事说的，以他自己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性格，上班近两年来，工作日就从没下过馆子。

宋亦学慢悠悠地走到馆子门口，虽然这时候正是饭点，可店里面也没多少客人，稀稀拉拉的座了几个人，宋亦学都很面生，应该都不是单位里的人。

看了下菜单都是些家常小炒，点了一份回锅肉和一份麻婆豆腐，这两样都是最常见的蜀菜，虽然简单，但是却最能的考究厨子的经验。

想了想之后，宋亦学还是叫了一杯梅子酒，然后在那位胖胖的老板娘热情劝说之下，再加了一碟下酒的油酥花生米和豆腐干。

馆子不大，屋子飘着油烟，有些闷，宋亦学在外面雨棚下找了桌位坐下。

陡然间，刚坐下的宋亦学神情一愣，竟然站了起来。

他才发现旁边那张紧挨着自己的桌上尽然还坐着一个老人，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震惊的，但奇怪的是，他之前尽然一直没有注意到这儿有个人，在选桌位的时候，他还特意找了一个周围都没人的位置。

老人桌上摆着动过酒菜，显然不是在宋亦学坐下后才到来的，而且就算是，这中间的时间也太短了。

宋亦学愣了足有两三秒，微微一怔之后，又继续楞下去了。

因为他认出这个老人，竟然是单位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老。

看到九老，宋亦学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几天在精神病院见到了临江仙牛千祝。

两人虽说都是神秘莫测的炼气士，但气质又大不相同，相比起牛千祝那鹤发童颜的的仙人模样，九老虽说也是须发皆白，但如果抛开先入为主的炼气士身份，其实看上去也就和普通的退休老头差不了多少，两相映衬之下，陵江仙牛千祝虽说出身穷苦，但气质更像山上人，九老反而多了些世俗间的烟火气息。

老人看着此刻呆若木鸡的宋亦学，朝着他和煦一笑，招了招手，示意宋亦学坐过去。

似乎是看出了宋亦学心之前的疑惑，九老轻笑道：“一点障眼法而已，还是以前跟牛老儿学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太专注的话会不由自主的忽略掉我，没你想的那么邪乎儿。”

宋亦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九老说什么那自然就是什么，至于自己不懂，这不算事，炼气士的手段他一个普通人要是懂了那才奇怪。

九老捻了一筷子小菜，随口说道：“放松点儿，别紧张，既然在这儿遇到了，那你就陪老夫喝两口，摆摆龙门阵（西南地区方言，朋友之间聊天吹牛的意思）。”

“恩。”

宋亦学应了一声，仍然显得有些拘谨，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他在牛千祝面前都能侃侃而谈，在葛瀞凝对他施展基因改造手段的时候他没有多害怕，但到了九老这里，就紧张得不行。

唯一的解释就是，前两者都是有因果牵绊的，见牛千祝是为了转正申请，有利益驱使；面对葛瀞凝时，心里想的全是柯佳佳，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牛老儿你见过了吧！”

九老的声音将宋亦学的意识拉了回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

“见过了。”宋亦学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九老放下筷子，望着西边的方向，缓缓说道：“老夫修的是顺势之道，牛老儿修的是顺心之道，可这人啊，想要事事顺心意，那就得跟老天爷过不去，所以他这些年过得难受啊，这回你让他走出了那座他自己的画的牢狱，对他来说是件大好事啊，老夫理当敬你一杯。”

说罢，九老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宋亦学受宠若惊，赶紧也拿起自己杯子灌了下去。

他不是好酒之人，可这馆子自家蒸酿的梅子酒喝起来自有一股果味香醇，虽说喝的急了些，但依旧回味悠长，只是这蒸馏酒的性子有些烈，一小杯下去，就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

宋亦学没敢随意搭话，九老又自顾自地说道：“老夫修顺势之道，信命，老天让那个小家伙赖上你，说明你和它有缘；唐铭让你去请牛老儿，这也是你和牛老儿的缘分，今天你我爷俩又在这撞见了，这馆子叫‘回回都来’，老夫也的确是没回来局里的时候都要过来喝两口，可这也是头一回在这里撞见你，你说这是不是注定的缘分，看来老夫的这眼神还是挺好，这回没看走眼。”

宋亦学见九老时不时就会往西边看上一两眼，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九老，贡嘎山上是出啥事了啊，牛老不回有事吧？”

九老似有些意外，微微挑眉道：“我以为你会问那只小家伙的来历呢。”

开上了头，宋亦学就显得没那么拘束了，解释道：“小白的身世档案上没写，我旁敲侧击问了它好几次它也都没说，所以我妄自以为您应该也不会说这事儿。”

九老哈哈一阵长笑，畅快说道：“你这娃娃还真是有几分灵性，老夫没看错人，其实这也没什么说不得，要是搁牛老儿身上，他会彻头彻尾的告诉你，可老夫不能说，当年选择了走这条路，就注定了不能由着性子来，不过牛老儿的事老夫倒是可以给你说道说道。”

九老呡了口酒，侃侃说道：“牛老儿这趟上山，出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他不死在山上，对他来说都是好事情。”

“二十年前，他从蜀州东边的宣汉市一路杀到西边的严道市，所过之处当真是血流成河，只一人就让当时刚冒起苗头的蜀州妖灵山盟土崩瓦解，那个时候啊，我真心佩服他，估计他当时是杀得兴起，收不住手，然后他就这样一路浩浩荡荡地杀上贡嘎山去了，三天之后，他下山了，就像失了魂儿一样，回到渝州了朝天门，在码头边上望着陵江上的浪潮枯坐，一夜白头，这一坐就是十年，然后他疯了，妖灵局把他接了回来，他自己又疯疯癫癫地跑去了精神病院，谁都不见，直到你这次去把他叫了出来。”

九老一口气说完了牛千祝的近二十年来的经历，语气中满是唏嘘。

宋亦学怎么都没有想到牛千祝居然拥有这样一段堪称传奇的经历，试图以一人之力，杀尽蜀州妖灵，这是何等的气魄，虽然宋亦学不愿意走武力的路子，但依旧感觉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在心中升起了一股“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迈情结，虽然有那朝天门十年枯坐，和自缚精神病院的十年，可如今他破茧而出，目标依旧还是贡嘎山。

九老这这番话中，多有不明的地方，比如牛千祝在上山遭遇了什么，为何而疯，这些九老都没有解释，这多半又涉及到了九老所修的顺势之道，既然不可说，宋亦学自然不会傻到去问。

“那牛老这次下山之后，他会回妖灵局来吗？”宋亦学突然问道。

他想着如果牛老能回来，那么妖灵局实力必然大增，那么柯佳佳加入黑执事团后相对来说就要安全一些。虽然这两者之间的影响不会太明显，但是只要是多了一件能让柯佳佳多一份安全保障的事情，宋亦学都会安心一分。

九老似乎是没察觉到宋亦学脸上的期盼，爽朗地说道：“他这次下山之后，若心魔能除，那便再无约束，这朗朗乾坤，浩浩天下，他哪里去不得？如何又会回到妖灵局来处处受制，我终究还是比不得他。”

宋亦学心里好一阵失落。

看到宋亦学的模样，九老笑了笑，和蔼地说道：“娃娃，老夫在这儿多给你说几句，这做人就和使剑一样，首先得直，剑握直了，才能刺得远，人站直了才能看的远，就像牛老儿那样，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认死理，走直路，即便被硬生生带偏，他也没往弯路上走，停了二十年后，还是回到了正路上，老夫希望你和他一样，多看看前边，莫要像老夫这样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来回，结果依旧还是在原地打转，现在想来还真是不值当。”

九老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带着无奈，但那双有些浑浊眼睛里，却尽显光彩。

第二十章 当有一剑

九老话中的意思，宋亦学明白。

老冀头以前就对他说过，说他有急智，善机变，花花肠子挺多，但是心智不坚，遇到困难喜欢取巧，少了股狠劲，不够直接。

九老刚才话里的劝诫，道理很明白，说起来简单，可是要想亲身做到，又谈何容易。

纵观古今，又有几人能够从头直到尾？

天下芸芸众生，渝蜀两州亿万百姓，也仅仅只有他他牛千祝一人而已，就连九老他自己都做不到，宋亦学更不敢奢求。

相比起来，宋亦学觉得柯佳佳在这方面似乎做的不错，至少目标坚定。

柯佳佳执意要走，态度坚决，宋亦学知道现在是没办法让她回头了。

所以他从行政大楼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在想办法，怎么样才能对柯佳佳以后在黑执事团里生活提供到帮助。

宋亦学从没想过柯佳佳会在测试中落选，那丫头的意志力强的惊人，远不是他自己能比的。

如今她没了亲人，少了牵挂，做起事来再无拘束，而且葛瀞凝也说了，她认为柯佳佳各方面都很优秀，通过测试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亦学真的很怕，怕柯佳佳在加入黑执事团后变成那些毫无感情，冷冰冰的杀人机器。

那些影视作品中经常都会出现的情节，某大势力为了训练出一支高强度的战斗团队，他们会专门去寻找很多的无亲无故的孤儿，然后对他们经行魔鬼式训练，在超高强度的重复训练中，穿插一些洗脑手法，一点点的磨灭他们感情，让那些孩子变成纯粹的武器。

所以宋亦学去找了老冀头，希望从那里获得更多关于黑执事团的消息，不过老冀头似乎仍然有所顾虑，并没有告诉他太多细节。

这几天的经历，让宋亦学深刻的感受的自己的无力，谢开阳要抓他，他只能向老冀头求救，他想要阻止柯佳佳签字，但是葛瀞凝无声无息间就让他动弹不得，在这样情况下，他的那些弯弯绕绕，变得毫无意义。

“九老，您能给我说说黑执事团的事吗？”宋亦学突然开口，显得有些生硬。

九老放下了酒杯，微微笑道：“你为啥不自己去看看？”

“我……”

宋亦学眼神一亮，随即又暗沉下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老从宋亦学身前的碟子里夹起一块豆腐干放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咽着，“有些事情不要想得太复杂，老夫之所以回回都来这馆子，就是这儿的豆腐干嚼起来比别处的有滋味，做事嘛，既然有了理由，那就去做，当年我们都想知道贡嘎山上那家伙到底有多厉害，于是他牛老儿就一路杀上山去了，这不，他彻底弄明白了，但我琢磨了二十年却依旧没把握。”

“可是我从没想过要去加入黑执事团。”宋亦学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地说了出来。

“果真是这样？既如此，那你了不了解对你来说有何区别？”谈笑间桌上的一小碟豆腐干已经尽皆入了九老腹中。

宋亦学陷入了沉思，从他第一次看见那些黑衣掩面的家伙开始，似乎就对他们产生了兴趣，然后到柯佳佳给他讲了她哥哥的事情，从此之后，自己似乎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探听关于黑执事团的事情。

但这又产生了矛盾点，既然他早已经将黑执事定义为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那么为什么自己还要想方设法的去了解他们？难道是想用事实来否定自己的看法。

那这岂不是又说明，他想要证明黑执事团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黑暗。

如果证实之后呢？

宋亦学发现自己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为求心安，还是心生向往？

他不愿意跟牛千祝学剑，不愿意像那些外勤战士一样去和妖灵拼杀，他似乎只是一心只想着在单位的内勤岗位上升官发财。

但是当他看到外事处门口的十六具棺材的时候依旧会阵阵难受，当他在公园门口看到谢开阳得知有队员受伤后火速赶往支援的时候，他依然有种跟着进去的冲动，当他听到九老说起牛千祝只身上雪山的事迹时依旧忍不住心驰神往。

究竟是不愿？还是……认为自己不行？

为什么不行？

人要直，才能看得远。

这一刻宋亦学才明白，自己真是绕的太弯了。

就如同九老刚才所说，既然有了理由，要就去做。

单位里午餐的时间快结束，宋亦学起身跟九老告了个罪，然后匆匆离开了，直奔行政处而去。

九老看着宋亦学慌忙离去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梅子酒，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终于将这娃娃忽悠进去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当痛饮一杯。”

九老转过身来，面朝着西北方向，悠然说道：“牛老儿，你收不了的徒弟，还是被我张九苓搞定了，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厉害！”

一旁的那个青色的木匣子突然开始发出剧烈的震动，传出一阵清吟的剑鸣，然后居然漂浮起来，似要朝着西北而去。

“聒噪。”

九老一巴掌拍在木匣子上，将它拍回原地。

木匣子继续颤动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

九老望向西北远处，脸色微微动容，然后他站了起身来，朝着西北方遥敬了一杯酒，不清不愿地说道：“看来还是你比较厉害。”

…………

地处蜀州西北高原的贡嘎山横跨两市，山脉延绵数百里，其中那座最高雪峰海拔足有六千多米，山势险峻，直耸入云，终年积雪不化。

雪峰峭壁的西侧，大雪与云层的掩映之下，还有一座晶莹剔透的雪宫，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显得圣洁不凡。

不过此刻的大雪峰看上去有些狼狈，山峰之上，满是一道道狭长的槽痕，还有遍布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峭壁之下，有阵阵激烈的碰撞声响起。

突然间，剑吟声大作，一道白光再次划过云层，在雪峰山巅间一闪而没。

须臾之后，大雪峰最高处那足有两百多米高的山巅竟然横着裂开一道缝隙，然后就这么滑落下去，留下了一道光滑平整的斜切面。

断开的山巅跌落进了峭壁之下，将下面的雪宫生生砸塌了一大半。

一阵畅快的笑声在山崖间回荡。

一位鹤发童颜的独臂剑仙御剑下山。

…………

残破的雪宫之中，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在细致地收捡着房间内被震得东倒西歪的物件。

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棉袍的魁梧汉子毕恭毕敬的跪着，低着头，将身体紧紧的贴在地面。

如果有蜀州妖灵局监控中心的人在这里的话，就一定能认出来，这个跪伏在地上魁梧汉子，就是那日晚上在06012号据点大逞威风的雪豹妖王。

猩红的鲜血不断的从雪豹王的棉袍中浸出，将的地板染红了一大片，在这座通体雪白的宫殿中显得尤为扎眼。

即便如此，雪豹王依旧静静的跪着，不敢有丝毫动弹。

儒雅男子将最后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正，然后转过了身来。

他坐上了椅子，把衣服上那些裂口中的冰渣子一点点清理出来，然后对着雪豹王淡淡说道：“起来吧。”

“王……”

雪豹王缓缓起身，抬起头来，对着儒雅男子喊了一声，然后又将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

“据说你现在在人类那边的档案中被叫作雪豹王。”

儒雅男子的声音响起，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深春时节阳光下的那缕微风，沁人心脾。

“不敢。”雪豹王的头低得更深了。

儒雅男子透过破碎的房顶，望向远处断裂的山峰，淡淡说道：“你们的想法我都清楚，但是你可知道，为什么只有你雪豹下了山，银狼和猞猁他们却都没有动作？”

雪豹王微微摇头，不敢作声。

儒雅男子微微皱眉，说道：“因为你不识时务，你想得太天真了，如今我们贡嘎山四面楚歌，危机四伏，你以为主动出击就能破了这危局？”

雪豹王表情挣扎，终于还是抬起头来，哀声说道：“王，难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儒雅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黄巢，宋疆之流，想要的只是我这一身血肉，你们自然可以无恙，可是你在这时候去挑衅人类，这便是要把我贡嘎山三千同族置于死地啊。”

雪豹王这个铮铮汉子竟然哭了起来，丝毫不顾因为撕裂了伤口所喷涌出来的鲜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王若无恙，雪豹便无恙，王若不测，雪豹绝不苟活。”

儒雅男子挥了挥手，淡然说道：“你且回去吧，先把伤养好。”

雪豹王大哭着离开了雪宫，哭声悲戚至深，一边哭，还一边大骂着银狼和猞猁这两位在妖灵局档案中记载的妖王，骂它们忘恩负义，恬不知耻。

儒雅男子也走到雪宫外面。

他抬起头，看了看这座崩塌了大半的宫殿，又看看雪峰顶上那光秃秃的一片。

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

抬手一挥，那些支离破碎的冰块尽然漂浮了起来，然后重新组合在一起。

崩塌的雪宫开始缓缓复原。

第一章 梦

“葛姐，给我来份申请表。”宋亦学撑在办公桌上喘着粗气说道。

在葛瀞凝诧异的目光中，宋亦学笑呵呵的签完了申请表。

临走时还不忘对葛瀞凝抛了个眼色，就像之前葛瀞凝对他做的那样。

下定了决心之后，宋亦学只感觉一身轻松，最近这几天堆积下来的负面情绪被一扫而空。

走出大楼，朝着天空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所有毛孔似乎都舒展了开来，说不出的畅快。

骑着第五代小蜜蜂电动车优哉游哉地回到家里，小白一如既往的将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你佳佳姐今天有回来吗？”宋亦学揪着小白的皮毛，随口问道。

小白吃力的从宋亦学的魔掌中挣脱出来，点了点小脑袋，说道：“今天中午回来的，还给小白买了零食，然后就走了。”

宋亦学点了点头，然后冲到柯佳佳的房间。

环视四周，发现东西基本都在，就连她最喜欢的那个粉红色小台灯和那个麦兜公仔也还都规规矩矩地放在书桌上。

他会心一笑，心安了不少。

那个粉红色台灯，是柯佳佳的哥哥在她高三那年给她买的，为了方便她晚上复习功课。

当初的柯佳佳为了省电每天晚上都只开小台灯复习到凌晨。

现如今柯佳佳早已不需要再为电费发愁，台灯也失去了它最初的意义，但是她依旧每天都会把这个小台灯擦得干干净净的，放在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时隔多年，小台灯依旧如新。

在某些不眠的夜晚，她会打开那昏黄的微光，思念着亲人。

而那个麦兜公仔，是去年柯佳佳生日的那天，他破天荒的带着她去麦当劳过“奢靡”生活时，店里给送的礼物。

当时为了凑足消费额度，拿到那个柯佳佳在看见第一眼后就挪不动腿的公仔玩偶，他足足啃了三个巨无霸，五个鸡腿，喝了四大杯汽水。

那天回到家里，他将吃的全吐了出来，一整夜肚子都不得消停，而柯佳佳则拿着那个麦兜公仔高兴得像个孩子。

东西都还在，说明柯佳佳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家出走”。

宋亦学心中欣喜，打算带着小白出去吃饭，因为今天中午破了例，现在对于这种以往认定为浪费金钱的行为也看得没那么中了。

可是小白兴致却很低，不太愿意出门。

宋亦学看着精神不振的样子，摸了摸它的额头，说道：“怎么了，有哪儿不舒服吗？”

这两天剑阁市周边的天气突然变冷，很多人的身体都没能及时适应过来，单位里感冒的也不少。

小白抬起头来，看着宋亦学，轻声说道：“哥哥，小白想爸爸了，感觉很难受。”

原来这个小家伙是想家了，估计是受到了柯佳佳情绪的影响，宋亦学如此作想着。

“小白，你想不想回家去看看呢。”

宋亦学蹲在小白的面前温柔的说道，他知道这人一旦产生了思乡情绪，最好解决方法就是立刻回家一趟，不然拖得久了，真容易憋出毛病。

小白摇了摇头，轻声嘀咕着：“爸爸不许小白回去，说要变成人之后才可以。”

宋亦学有点尴尬，这问题他现在可解决不了，只得安慰道：“小白你也不要想太多，安安心心的，哥哥一定想办法给你弄到化形名额的。”

小白如今已经是1204家庭中的正式成员，既然已经接纳小白，那宋亦学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家之长，自然是要对“家人”负起责任的，这是他的原则，他对待柯佳佳是如此，对待小白也应该如此。

提到妖灵化形，宋亦学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个从京城来的女人，前段时间的“成精大会”结束之后，三十六位妖灵晋升者也都是被她带走的。

不过宋亦学一想到自己和对方之间那天壤之别的地位，感觉要想搭上这条线，绝对不容易，而且那个女人脸色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天生给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一看就是那种带刺的高岭之花，这无疑让任务难度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宋亦学不再多想，打算之后去问问老冀头这个百晓生，看看能不能了解点情报，然后再做打算。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加入黑执事团的事情。

按照申请表上的注明，在接受基因改造之前，首先要通过一轮测试。

测试的项目主要有两个：

一是身体综合素质，这一条宋亦学没啥把握，他从小身体状况就很一般，又长时间从事内勤工作，缺乏基本锻炼，导致身体在普通人都属于种下等级，不过如今想要锻炼也来不及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条上。

测试的第二项目是基因潜力，这一条又分为两个内别，基因隐藏潜力和基因接受潜力，只要这两项中有一项能力达到B级或以上，那么可无视第一条，直接通过测试。

对于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宋亦学一个文科生完全不懂，他只知道基因又叫遗传因子，每个人各不相同，区别取决于父母的遗传。

宋亦学的父母都是农民，祖上似乎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对于这一项，他也只能选择听天由命。

小白不愿意出去吃饭，宋亦学就亲自下厨，熬了锅红豆粥。

按照他老家说法，思念家人的时候，最适合吃这个，浓稠的米粥配上粒粒饱满的红豆，最能给人家的温暖。

吃完饭后，小白的精神依旧没有好转。

小东西安安静静的躺在在沙发的角落，看上去很是孤独。

看到小白如此模样，宋亦学也不好受，一把将小家伙抱起，带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白，今天跟哥哥一起睡吧。”宋亦学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温和的笑着。

小白安静的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宋亦学按照老娘教育的“买床就要买大一些，将来娶媳妇儿用得上”的指导思想，卧室里搁着的是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所以即便是多了一个小白，也丝毫不会显得拥挤。

一想着这张耗“重金”购买，原本打算用来在不久的将来和柯佳佳干那啥没羞没臊的事儿时所准备的大床，却被小白抢了先，宋亦学就不禁有些想笑。

看着小白那毛绒绒的小模样儿，宋亦学觉得数小白应该会是一种不错的催眠方式。

才数到不到一百，宋亦学就睡着了，不知不觉中，小白向着宋亦学这边靠了靠，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

…………

一片朦胧之中，宋亦学感觉自己似乎在空中飘荡……

身下的景色飞速变换，转眼间，他似乎来到一座城里……

眼前是那处极具标志性的红色城楼。

这里是京城？

一阵连续的轰鸣声响起，似枪声？好像还有炮火声？

有黑影在眼前闪过，然后是光……

红色的光，白色的光，还银色的剑光，让他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自己似乎在动，那些光影从身边闪过，都碰不到他。

自己应该是穿着一身金色铠甲，周围出现很多模糊的人影，他们似乎有些害怕……

“大圣……”

一阵凄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道红色的血光冲天而起，

伴随着血光直插苍穹，是自己心中那股冲天的恨意……

…………

“金箍……棒吧咯棒吧咯棒吧咯咯吧咯棒吧咯棒吧咯吧咯咯吧依哟依吼嘿……”

一阵刺耳醒脑的闹铃声将宋亦学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但是又想不起来梦里的景象，只是感觉在梦中自己似乎非常的愤恨。

宋亦学晃了晃脑袋，揉了下沉重眼皮，努力地使自己清醒过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才刚刚发白了，上班时间还早，他打算到院子里去跑上一圈，然后买点早点回来。

宋亦学伸了个懒腰，掀开了被子……

然后他惊住了，因为打哈欠所张开的嘴久久不能合上。

他斜着眼瞟着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

鲜艳的红色正好处在小白平日里打死都不让他看的那处位置。

他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眼自己的身下。

还好，还好……

然后他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伸懒腰之前左手所处的位置。

…………

宋亦学只感觉今天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儿甚是喧嚣，而他自己则在风中凌乱。

短暂的沉寂之后，宋亦学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畜生啊，畜生啊……”

小白依旧在安静熟睡。

但宋亦学恨不得钻进被窝里藏着，一辈子都不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今后该怎么面对小白，宋亦学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家长模样，然后就干出了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宋亦学脑中不自禁的浮现出了以前不小心看过的一部瀛国动漫的情节——《XX如山》，想着自己一定是潜意识被入侵了。

“X父，你赔我贞……不，你赔小白贞……呸……”

“不对，为什么我手臂会有血痕，这位置好像有些不对啊，呸，我在想什么。”

凌乱之中，宋亦学突然发现自己睡衣左臂上有一道血线。

撩开袖子一看，发现在自己大臂上竟然有两道齿痕，痕印很深，外面都已经结了层血痂。

“血是从这里流出来的？难道我被小白咬了？那为什么没有痛感。”

宋亦学连续摆动了几下手臂，没感觉到任何的不适，摸了摸结痂的伤口，也没啥感觉。

带着不解的疑惑，宋亦学小心翼翼的掰开了小白的嘴，发现在它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牙果然留有血迹。

第二章 遗憾

看到小白牙齿上残留的血迹，宋亦学终于松了口气。

“呼……吓死人我了。”

先且不去管小白为什么要咬他，至少证明了自己没有干出那丧尽天良的事情，这就足够了。

小白依旧在熟睡。

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有些虚弱的样子。

宋亦学叫了几下都没有叫醒，便放弃了。

小白从昨天晚上他回来开始，就表现得有些异常。

先是情绪很低落，然后又把他咬了，往日都是早早起床的小家伙今天却叫都叫不醒。

宋亦学思考不通其中的关联，也就没再多想，打算等今晚回来后再问问小白。

至于被咬伤的事情，他倒是没太在意，一点皮外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小白是妖灵，又不是丧尸，被它咬了一口，总不会像那些米国大片中的剧情那样，他会发生异变？

宋亦学笑了笑，在给小白盖好了被子，匆匆洗漱完后就下楼去了。

小区内的花园算不得太大，一圈下来也就不到五六百米。

但是宋亦学身体不太好，以往跑完之后，基本都会累的气喘吁吁。

但是今天却有些反常，他竟然一口气连着跑了两圈，而且还并没有觉得多少疲惫，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了，他甚至还想再接着跑两圈。

“难道被小白咬了一口后，真变异了？”

宋亦学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又拿出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

并没有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屁股上没有长尾巴，头上也没有长犄角。

“脸没事儿就好，身体素质变强了这是好事。”

在见识到了妖灵局里的诸多奇异手段之后，宋亦学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心放得很宽。

宋亦学在小区门口烘焙店里买了些点心和牛奶。

为此他还多留了个心眼，在付账时还特意在漂亮的收银小姐姐面前晃荡了几下，见小姐姐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他也就完全放心了。

把早餐给小白带回去的时候，小家伙依旧还是没有起床。

宋亦学将早餐搁在客厅的桌子上后就上班去了。

第五代加强版小蜜蜂电瓶车的马力和速度都远强于第一代。

但此刻宋亦学却依旧感觉还是速度还是太慢了，要不是路上时不时要交巡警的岗哨点，他甚至恨不得将速度加到最大，试试看能不能飞起来。

以往骑车时都是慢悠悠的溜达，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升起一股飙车的冲动。

因为黑执事团招新的原因，蜀州妖灵局单位里气氛很热闹。

今天是申请报名截止的日期，行政处406号机要办公室前站满了排队的人。

负责为申请人员登记的行政处文员忙得手慌脚乱，而原本作为报名初审官的葛瀞凝此刻却并没有在这间办公室内。

因为已经开始正式执行的加班条律，外加上即将黑执事团招新的事情，和即将到来的大范围人事岗位调动，行政处现在有大量工作要做，自上而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此刻作为行政处最具话事权的两位领导，蜀州妖灵局第一副局长兼行政处长唐铭，行政处秘书长葛瀞凝，两人却悠闲地办公室内喝着茶。

准确的说，应该是葛瀞凝在侍候着唐副局喝茶。

副局长办公室内的陈设很简单，没有用来附庸风雅的名人字画，也没有用来装饰牌面的古玩珍奇。

整个房间内除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之外，剩下的就是一张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的按摩椅。

葛瀞凝泡茶的手法非常娴熟，水流缓柔，沿着杯壁流下，当开水慢慢浸透茶叶，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便被激发出来。

沁人心脾的香气从茶壶中飘出，在办公室内飘香四溢。

茶是今年头一批摘制的妖灵局特供明前龙井，泡茶的人也是少有的绝世佳人。

若是此刻身在一处木屋之中，配上一张古朴的几案，焚一炉香，架上一张古筝，一副韵味悠长的画中场景便显现出来。

只可惜唐副局并不是此道中人，他抄起一大杯茶水一口灌下，那动作就和下地归来的农家汉子和凉水时的模样差不了许多，颇有些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色。

一杯明前龙井下肚，唐副局瘪了瘪嘴，觉得没啥滋味，但似乎又怕眼前的佳人失望，还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

葛瀞凝莞尔一笑，玩笑说道：“和您常喝的金银花茶相比如何？”

唐副局摇了摇头，“差远了，啥味道都没，我是真不明白为啥方局这么喜欢这玩意，就问他分了这二两，都像要了他命一样。”

唐副局可以随口调侃方局长，葛瀞凝却不敢接这个话茬。

妖灵局单位里的领导虽说都还算是随和，但这上下尊卑的规矩自己必须要懂。

葛瀞凝将桌上的茶具收拾规整，然后拿过来一份文件递给了唐副局，“这是昨天申请报名的名单，您看看。”

名单上的人数有点多，字体不是很大，唐副局的眼神并不是很好，葛瀞凝适时的递上一副眼镜。

唐副局戴上眼镜，慢条斯理地看着名单，时而轻笑，时而点头。

“谢开阳这孩子报名倒是意料之中事情，他底子好，就是这性子……，太像何应国了，去团里打磨几年对他也是好事情，将来大有可为啊，我们单位现在缺的就是这样有能力，有干劲儿，有担当的人才。”

唐副局在看在谢开阳名字的时候，忍不住赞赏了一番，显然对他抱有极大的期许。

“江子文、楼凡这俩孩子我也知道，都是咱们局里的青年才俊啊，恩？刘宇春，这不是老刘家的那个假小子吗？他老刘还真狠得下来心，心疼了二十几年的宝贝闺女都舍得，你说这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老刘交待啊，算了，这不关我事儿，要交待，也是方局去交待。”

唐副局在看到刘宇春名字的时候，微微有些意外，嘴上虽然有些担忧，可脸色依旧是笑呵呵的。

葛瀞凝显然也知道刘宇春的事情，结果话茬说道：“昨天小春找我报名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我还特意给刘老处长打了个电话，老处长心情好像也不太好，我刚刚说明明情况，就在电话里对我吼‘让她去，叫她别回来了，电话也不要给我打，信也别给我写，叫她就当没我这个爹……‘”

唐副局笑得差点岔气，“哈哈哈……这都过去六七年了，平时也没见老刘抱怨过，结果没想到他还是对黑执事团有这么深的成见。”

葛瀞凝笑着说道：“老处长不了解黑执事团。”

唐副局点了点头，唏嘘道：“这也怪不得他，七年前那场突变，老刘当时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亲自带队冲锋，连腿都折了都不愿意下火线，结果方局亲自下命令，叫人把他拖了回来，然后让黑执事顶了上去，这事老刘一直耿耿于怀，他在一线干了三十多年，那还是他头一回仗没打完就撤出战场，为这事儿，他后来没少和方局赌气。”

唐副局是个念旧的人，没少为单位里一些因伤退役的人员操心，这一点单位里的老人都知道。

每次他在讲这些往事的时候，葛瀞凝总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附和，唐副局很喜欢她这点。

这人一但老了，总是希望能有个人听自己说道，而葛瀞凝是个很适合的听众。

一阵唏嘘之后，唐副局拿起名单开始继续的往下看。

名单上大多数人都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有一部分名字他也对不上号。

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就会向葛瀞凝仔细询问，似乎是想把所有的名字都记在心里。

名单上的名字是按部门分类排序的。

当唐副局看到内务处的时候，一直都笑盈盈的脸色竟发生了些许变话。

“柯佳佳，这女娃，我记得是……小柯的妹子？”

唐副局平静的问道，但是他右手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揉着额头。

熟悉唐副局的都知道，他在这作这个动作时候，表示他内心中充满着深深的遗憾，上一次出现这个动作时，是他得知何应国牺牲的消息时。

葛瀞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唐副局怔怔的看着个这个名字，一双昏黄的老眼有些出神。

眼前的景色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早晨。

…………

部队的校场上，两百多个精神的小伙子列成方阵，接受远道而来的妖灵局领导的筛选。

站在点将台上的唐副局，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浑身上下洋溢着自信的年轻人。

领导冲着他微笑，他也以微笑回应领导，丝毫不显紧张。

结果毫无意外，这个年轻人在初次测评中，以综合得分第一名的成绩，成功的从两百位候选人中颖而出，被唐副局带回了妖灵局。

这个年轻人在了解完情况后，主动的申请参加第二阶段的基因改造工程。

在基因测试中他的综合素质达到了A，这代表着他的潜力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对他的基因改造进行得很顺利，他被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加入了黑执事团。

然而在四个月后，这个潜力无限的年轻人在一次训练中发生了意外。

最终调查结果表明，他的基因改造并没有完全成功，失败的原因，是技术上的失误造成的。

…………

第三章 唐副局的心思

四年前的那次去部队招新的行动，葛瀞凝时作为唐副局的秘书兼安保人员的身份陪同前往的。

所以她对于那个年轻人的印象也非常的深刻。

他相貌平平，却光彩夺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充满阳光的微笑，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对他产生好感。

对于那场在黑执事团中引起高层广泛关注的意外，葛瀞凝对此也只是感到遗憾。

据说在那次意外之后，方局亲自介入了调查，然后下达了多次命令，要求基因工程研究所整改流程，重抓安全，为此都好几个研究人员受到了处罚。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第三阶段基因改造工程项目，也是以保证安全作为第一先决条件。

或许真是天妒英才吧，在那之后的几次基因改造过程中，虽然有人失败，但是安全都得到了保障，没有再出现任何一例意外。

唐副局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问道：“她态度怎么样。”

葛瀞凝知道唐副局问的是柯佳佳，如实回答道：“她情绪不太好，但是态度很坚决，当时宋亦学还试图来阻止她，被我拦住了，没让他干预佳佳的决定。”

唐副局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悦。

葛瀞凝常年跟随在唐副局身边，深知领导的性格，当即正色说道：“我和她聊了很多，能感觉得出来，如果驳回了她的申请，那么她很可能会憋出毛病。”

唐副局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这苦命的孩子啊，是单位对不起她们一家子。”

看着唐副局失落的神色，葛瀞凝赶紧转移话题，“昨天上午宋亦学来找我，试图把柯佳佳劝回去，当时的情绪很激动，看得出来他对黑执事团的成见也很深，但奇怪的是，下午刚过了午休，他就一路急匆匆地跑来，说要申请报名。”

“嗯？还有这事情？”

唐副局有些吃惊，这个宋亦学如今和九老挂上了钩，任何关于他的事情，都必须得谨慎对待。

“那他昨天上午从你那走后，有没有什么发生其他什么事情，比如见过什么人。”唐副局随即问道。

葛瀞凝微微想了一下，回答道：“昨天下午他报名之后，我也有些意外，还特意去查了一下，他上午来见我之前，在办公室门口和谢开阳打了个照面，但是没有发生冲突，之后嘛，他主要就是和冀科长在一起，我找冀科长问过了，宋亦学向他打听了一些关于黑执事团的事情，但是依旧没有表现出申请加入的意愿，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昨天中午是出去吃的午饭，冀科长说他以前都是单位里吃饭。”

唐副局眼睛一亮，立即问道：“中午在外面吃饭？什么地方？”

葛瀞凝没想到唐副局有这么大反应，楞了一下，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应该就是单位对面的那个蜀菜馆子，好像叫“回回都来”，就是您以前也时不时会去的那地方，他下午来找我报名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回锅肉的味道，另外他还喝酒了。”

唐副局点了点头，神色释然，说道：“昨天九老也是差不多在那个时候回单位的，依照九老的习惯，他每次回来都去会那里喝两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宋亦学那娃娃应该是遇见九老了。”

葛瀞凝恍然大悟。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对于单位里各位领导的行为习惯的了解还是有所欠缺，她决定以后得在这方面再多谢工作。

唐副局起身揉了揉腰，走到窗边，望着单位外面的景色，神情似有所思。

葛瀞凝规规矩矩的站在唐副局的身后，等候下文。

两分钟后，唐副局转过身来，认真地说道：“这样，你今天晚点的时候，亲自跑一趟研究所，去给王主任打个招呼，如果宋亦学测试不达标，那么让老王给个方便，如果达标了，就什么都不用做，当然如果宋亦学的测试结果太差，那么也不用管，毕竟安全第一，这个度让老王自己把握，这方便他是权威，记住，别提九老的事情。”

葛瀞凝将唐副局的话快速地用备忘录记下，表情略微有些异常，像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唐副局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王主任的态度，把我的印信带上，他应该会同意的，如果老王他还是买账，你就回来，我自己去，要不是前几天给何应国他们送行的时候把腰给扭了，这事儿也不用你去。”

唐副局按了两下腰椎，脸色有些吃痛。

葛瀞凝赶紧上去扶着唐副局坐下，熟练地按摩起来。

片刻后，唐副局脸色便舒缓了过来，看着葛瀞凝笑着说道：“和你这手法比起来，那按摩椅简直就是堆废品，按在身上像拳打脚踢一样，我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葛瀞凝恬静一笑，笑靥如花，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我待会就让人把它搬走，以后我天天给您按。”

唐副局赶紧说道：“使不得，使不得，那椅子也算是老物件了，陪了我这些年，我可舍不得，你有这份心就好，现在单位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也真是难为你了。”

葛瀞凝平静的说道：“随他们说好了，您都不在意，我哪里会理会他们。”

唐副局将身子稍微挪了一下，好让葛瀞凝站姿舒服一些，他仰着头看着葛瀞凝，随口说道：“英儿英年早逝，我现在膝下无儿无女，小葛你如今双亲也已经故去，如果愿意的话，做我干女儿如何？”

葛瀞凝想都没想，直接喊了一声：“干爹。”

唐副局显然也没有想到葛瀞凝会这么果断，突入起来的称呼将他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站了起来。

只是身子刚一动就又把腰扭了，还没起身便坐了回去。

“你这一声干爹，只怕会让那些人误会更深。”

唐副局畅快地大笑起来。

葛瀞凝却没有笑，略微沉吟片刻，然后轻声喊道：“爸。”

唐副局愣住了，刹那之后，老泪纵横，大声回应道：“诶！”

他已经九年没再听到过这声呼喊。

一时间两人无话。

唐副局只是不住的点头。

小半个小时的按摩，让唐副局全身都舒坦了不少。

正在葛瀞凝准备离开的时候，唐副局却叫住了她，有些犹豫的说道：“你在申请名单上再加个人。”

葛瀞凝停下了脚步，重新拿出了名单，等待这唐副局说出名字。

“何平安。”唐副局缓缓说道。

葛瀞凝有些意外，这个名字她知道，是上周刚刚牺牲了的何应国队长的养子，在队长他们的送行仪式上到单位里来过，可那孩子看上去才七八岁的样子，而且据说智力还有缺陷。

唐副局看出了葛瀞凝的疑问，唏嘘说道：“何应国牺牲后，我把这孩子接过去了，这几天他都住在我那儿，我核实过了，这孩子其实已经十三岁了，都说他智商低下，其实不然，他只是不愿意说话，这事情是他自己的意思，和你之前说的柯佳佳那女娃一样，态度很坚决。”

葛瀞凝将名字记上，然后问道：“身份怎么办？”

根据这次理事会颁布的招新原则，所有申请者必须是妖灵局在职人员。

唐副局淡淡说道：“功勋烈士子女身份，推荐人写我的名字，你就这么报上去。”

“好的。”

葛瀞凝如实记上，然后带着文件出门，可刚走到门口处，却又被唐副局叫住了。

“恩……闺女，下班后你……回家来吃饭吧，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

唐副局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还带着一些不好意思的神色。

“嗯”

葛瀞凝重重地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唐副局一脸欣慰，似乎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他从衣服内衬里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穿着一身外事处外勤制服，在阳光下冲着镜头做鬼脸，只看模样的话，这女孩竟和葛瀞凝有七八分相似。

…………

内务处档案科内。

宋亦学此刻手上也拿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位清新动人的妙龄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连衣裙，看上去活泼可爱。

在宋亦学身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印着机密标识的文件袋。

文件袋上面除了几页档案资料外，另外还有三张照片，分别是这个女子的侧身和后背照，最后一张则是一只通体银色的白狐。

四张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背面都印着相同的标语:

“剑阁银狐，编号06359。”

这份档案是外事处侦查科转刑侦处审批后再转过来的，宋亦学负责归档。

这机密级别的档案，也是宋亦学在转正之后才有资格接触。

档案资料非常明确的写明了：“剑阁银狐，编号06359，年龄102岁，69岁开智，于蜀州第二届妖灵化形大会后成功化形，后服役于省公安厅，20XX年，4月1日，以未知手段破解档案环限制，叛逃至贡嘎山……”

后面的几页资料中，详细的介绍了银狐叛逃细节，外事处侦查细节，和叛逃动机分析。

对于后面的这些资料，宋亦学并不太感兴趣，他已经申请了基因改造，如果通过了测试，那就要和内务处说再见了。

他此刻眼睛里只有银狐化形后的那个女子模样。

“这狐狸和小白长得差不多，就是稍为大了些，小白化形后是不是也是也是这个模样？不对，不对，这狐狸都一百多岁了，即便是从开智后算起，也有三十多岁，结果化形后居然还这么年轻，那小白如果化形后会不会是一个小萝莉呢？”

各种动漫中的萝莉角色开始出现在宋亦学的浮现，他脑补着小白化形后的模样怔怔出神，神情极为猥琐。

“啪……”

奋力脑补中的宋亦学感觉头上一痛，刚准备发作，然后就看见老冀头神情严肃地站在他旁边。

“干嘛呢？看着一个妖灵照片就把持不住了？”老冀头指着文件袋上的口水，喝问着。

宋亦学悄然间将水口擦掉，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这不整理档案吗，对了，老领导，你说这狐狸，好好的合法公民不当，非要叛逃，这是何苦呢？”

老冀头没好气的说道：“你的工作是整理档案，不是调查原因，问这些干嘛，还老领导，这才一天啊，而且你不是还没通过测试吗？是不是打算出了内务处的门就不认我这个科长了？”

宋亦学嬉皮笑脸说道：“哪敢啊，不一直都这么叫吗？我就算是当了局长，您老人家也是我的好科长，好领导。”

老冀头厌烦地摆了摆手，将手中的一纸文件递给宋亦学，说道：“别贫了，看这个，黑执事团报名申请截止了，这是名单，你归个档，另外你明天不用来内务处了，直接在单位广场集合，理事会会派人送你们去进行基因改造的测试，你自己准备一下，测试之前，别做剧烈运动，明天早上记得别吃早餐。”

宋亦学皱了皱眉，说道：“这么快？可是佳佳都还没回来啊。”

老冀头淡淡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已经通知她了，她明天早上回准时到场的。”

宋亦学站了起来，表情有些吃惊的问道：“你打电话她会接？”

老冀头倒是显得有些意外了，“当然了，难道你打电话他不接？”

宋亦学悲伤地点了点头，说道：“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

老冀头拍了拍宋亦学肩膀，转身离开了，那样子就像是说“孩子你要坚强些。”

老冀头离开后，宋亦学将之前的剑阁银狐档案整理归档，然后拿起这份申请名单看了起来。

申请者一共有一百二十多位，其中外事处有七十位，占据了超过一半的份额。

名单上大部分的名字宋亦学都不认识，除了内务处这将近二十个人之外，其余的他也就只认识寥寥几人。

谢开阳算一个，另外那个楼凡他也认识，但也只是单方面。

楼凡的名号可以说单位里绝大部分人都知道，那是享有外事处第一神枪手称号的天才，虽然才二十六岁，但已经多次站上过领奖台了，身上功勋卓著，更难得的是，这人不仅枪法好，人长得也是阳光帅气，性格也随和外向，是单位里不少女同事的暗恋对象。

名单男生的比例占据了绝对的压倒性，女生仅仅只有四个。

除了柯佳佳外，宋亦学也还认识其中的一个。

刘宇春，那是原外事处刘老处长的宝贝闺女。

这个刘宇春在单位里也是人人都认识，身为女生，却留着一头精神的短发，喜欢穿夹克，喜欢到处跑，单位里几乎每个科室都被她闯过，性子比大部分男生还活泼，单位里的同事都喜欢喊她“春哥”

第四章 老旧的照片

看完了名单后，宋亦学不禁一阵头大。

这下压力可大了。

原本内务处男女比例均衡，生态和谐。

可现在呢，这一批人拢共也就四个女生，其中还有一个真汉子“春哥”。

反观男生这边呢，个顶个的都是些少年英杰。

宋亦学真怕柯佳佳进了黑执事团后，被别人给拐跑了，或者说去倒贴追楼凡这种“国民男友”。

太可怕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宋亦学握紧拳头，更加坚定了决心，自己一定要通过测试。

心念一动，宋亦学身体中便出现了异样，一股若有若无的能量开始在血液中涌动。

随着这股能量的加速运转，宋亦学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身体中温度在上升。

“又来了。”

宋亦学心里暗叫一声。

这种感觉他今天已经经历过两次了，每次只要内心中一有冲动，这种感觉就会不由自主地涌现出来。

心脏处火辣辣的，似乎要燃烧起来一样，紧接着是一阵血脉喷张的感觉。

但他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不适，一切好像都是而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一般。

突如其来的异常，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现在已经知道如何消除这种感觉的方法，只要心神平静下来，这感觉自然就会退去。

宋亦学平时没事的时候会看一些杂文，他记得以前在一本志怪小说中似乎对这种感觉有过解释，他们将此称之为“心血来潮”，预示着有大事将要发生。

传说殷商末年，乾元山金光洞有太乙真人闲坐碧游床，正运元神，忽心血来潮，之后果不其然，有弟子来报，徒儿哪吒出事了。

想到这里，宋亦学浑身一颤，吓得赶紧给老家的老娘打了个电话问安。

电话另一端老娘的声音硬朗有力，中气十足，宋亦学这才安心，挂电话前仍然提醒老娘多住身体，没事儿少出门溜达。

虽然宋亦学知道自己身上刚才出现的异常，多半是和小白咬了他有关，但是有些事情，小心些总不会错，尤其是在这个动物都能成精的年代，那些缥缈无距的传说，不由得让人多信实了一些。

档案科的工作枯燥乏味，不过宋亦学已经做了快两年了，差不多也都习惯了。

如今他已经是正式编制人员，已经有资格处理事件类档案了，这倒是给这份工作增添了些乐趣，不像以往那样只能看基本资料。

不断有同事带着资料进来，宋亦学要做的就是审查文本上是否有遗漏或错误，然后电子备份，实体文本分类归档入库。

最近蜀州局势不稳，事件频发，所以转过来的档案，多数都是些外事处的行动资料。

宋亦学一件件的翻阅，大多数都比较类似。

蓉城春西广场一商场遭遇妖灵袭击，三人身亡，十六人不同程度受伤，造成公共设施损毁，损失财产估值过千万。

外事处驻蓉城行动队，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当场击毙三名未化形妖灵，其中那个已经化形的妖灵在混乱中进入人群乘机逃走。

诸如此类的事件在近期频频发生。

一时间，整个蜀州人心惶惶。

外事处行动队疲于奔命，但是仍然时常顾此失彼，那些妖灵恐怖分子在全省各地同时作案。

蜀州太大了，妖灵局想要兼顾全局，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整个妖灵局都在面对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而这个锅自然是外事处来背。

宋亦学甚至在档案中发现了一份外事处打给行政处的申请报告。

外事处申请行动队扩编，希望能在原有的四支大队基础上再组建两支行动大队，以此来应对如今频发的恐怖袭击。

申请被行政处驳回了，唐副局签的字，还作了批语。

唐副局指示，外事处要坚守岗位，顶住压力，认真做好本职工作，别向困难低头，单位会尽全力为他们提供各方面支持，但是扩编的事不要再提了，现如今的局面不是扩编两三支行动队就能解决得了问题的，高层正在研究何如根除这次危机的方法，让外事处再坚持一阵，局势会好起来的。

在看到这些档案后，宋亦学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怪不得老冀头啥都知道，这才不过是些普通的事件行动档案和行政档案，老冀头作为档案科科长，拥有职位特权，使得他连橙色绝密档案都有资格查阅，估计单位里他不知道的事情真的不多。

后面的档案基本上都是外事处的外勤行动。

最近这段日子里，整个蜀州，几乎每个地区都有他们的身影。

哪里需要他们，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为了保障蜀州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他们堪称最佳救火队员。

但即便是如此的卖力，他们却依旧被各社会上大媒体所质疑和嘲讽。

什么“事后小王子”“专业洗地工”等等讽刺意味明显的称号被扣在了他们头上。

宋亦学无奈地笑笑，原本对外事处的那些不满情绪，在此刻都转变为了同情。

“恩？”

正在继续翻阅档案的宋亦学突然发出一声轻声诧异，在这批档案的最后面，一份关于外事处人事调动的申请报告引起他的注意。

申请报告是以外事处行动总队的名义写的，但是推荐人却是外事处长夏良才。

报告上面简明扼要的阐述了情况，第二行动大队下辖第一组长妖灵徐信，在外勤行动表现出了英勇顽强的战斗意志和高超的指挥才能，在他的带领下，第二行动大队第一分组，在近期行动中表现突出，屡立战功，多次提前阻止了妖灵恐怖分子的袭击，保障了蜀州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为所有外勤行动人员树立了良好的榜样，维护了妖灵局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外事处行动总队办公室暨外事处长夏良才，联合举荐徐信调任外事处第一行动大队副队长一职。

行政处果断地批准了申请，并且对徐信功劳表示了肯定和嘉许，希望其在接下的工作中再接再厉，更上层楼。

宋亦学看完了这份档案后，一脸懵逼。

同样是妖灵，这才化形几天？在公安系统任职的银狐叛变了，在妖灵局的徐信却跨大队升迁，这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宋亦学虽然对外事处的升迁制度不是很了解，但是总觉得这事始终透露着一股子怪异。

徐信的能力他不了解，但想来不会差，至于徐信的品格，那是得到了整个蜀州认可的。

但即便如此，这也太快吧，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一个入职不到一周的新“人”，还是个妖灵，还是在这个妖灵恐怖袭击频发的敏感时期，徐信在这时候升迁，就不怕引起其他外勤人员的不满情绪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行政处竟然就这么批了，连考核流程都不走。

而且升迁的职位还是第一行动大队的副队长，如今的第一行动队长仍然是谢开阳，全单位的人都知道谢开阳对待妖灵的态度有多么的偏激。

难道是打算等谢开阳加入黑执事团后，让徐信接手谢开阳的位置？

宋亦学想不明白，也不打算再瞎琢磨。

天知道高层们在想什么。

就像他以往看过的一些小说情节中，对于高层大佬们的描述，通常都会出现一些诸如“布局”“下一盘大棋”之类的字眼，而下面的人如果不慎被卷入其中，下场基本都会很惨。

宋亦学不禁有些可怜起老冀头来，他自己才接触到这么点信息，就好一阵头大，而老冀头亲自处理的都是些机密以上的档案，不知道会不会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可能这也是老冀头喜欢深夜加班的原因之一吧。

由于加班条律的实施，如今内勤岗位的下班时间调整到了晚上九点。

虽然说风声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但其实忙的是外事处和行政处，他们内务处档案科依旧过得很清闲。

宋亦学在把所有的档案都整理归档入库之后，也就没啥事情可做了，而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但是距离下班还有一阵时间。

老冀头点了些夜宵，把宋亦学叫到了办公室。

颇有些给宋亦学践行的意思，场面带着些许离别的伤感。

老冀头将杂乱的办公桌随便整理了一下，摆上酒菜，“小宋啊，来来来，咋们爷俩喝一个。”

宋亦学帮忙收拾了几下，诧异地问道：“在单位里喝酒，没问题吗？”

老冀头随意说道：“没事的，我这地方有些特殊，处长管不着，上面不会管，别说这个了，来，干了，你以后记得有空多回来看看。”

老冀头平时是不喝酒的，而且也不会说这样口无遮拦的话，这一点宋亦学很清楚，看他此刻样子，是真的有些伤感。

宋亦学端起杯子跟老冀头嗑了一个，悻悻说道：“这不八字还没一撇嘛，老冀头你就这么肯定我能通过测试？”

一杯白酒下肚，老冀头脸色涨红，显然不胜酒力，但他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摇头晃脑的说道：“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宋亦学点了点头，继续陪着老冀头喝。

或许是最近陪着牛千祝和九老各自喝了一回的原因，宋亦学现在的酒量有了显著的提高。

老冀头已经喝得烂醉，宋亦学却还能勉强保持清醒。

这还是宋亦学上班两年以来，头一次看见老冀头这么失态。

行政处巡查从办公室外走过，朝里酒气熏天的房间里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头。

宋亦学一阵心惊胆战，在他以前的认知里，这事儿的严重程度甚至可以让他被革职处分。

但是结果真如老冀头所说的那样，上面不会管他着地方，巡查略微驻足之后就离开了，连句警告的话都没有说。

下班的点到了，老冀头依旧还是像一堆烂泥一样趴在桌上。

宋亦学把办公室规规矩矩的收拾干净，然后打了辆出租车，把老冀头一路送回了家。

一路上，老冀头在出租车里吐得稀里哗啦，满车厢都是，宋亦学给司机赔了两百块钱才得以了事。

老冀头住的地方是单位里前些年分的房子，因为他一直没有成家，所以只分得了套一居室。

宋亦学在老冀头身上找到了钥匙，把他背了进去。

房间里很乱，就和他的办公室一样。

除了一些简单的基本生活用品之外，最多的东西居然是烟头和外卖饭盒，烟头几乎到处都是，客厅的垃圾桶里，阳台上，卧室的水杯里，甚至连鞋子里都有。

宋亦学将老冀头身上弄干净后，便把他仍在了床上，然后开始做清洁。

在收拾书桌的时候，宋亦学无意间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宋亦学细看之下，发现自己竟然都认识。

唐副局站在主位，左右两边是老冀头和葛瀞凝。

结合三人的样貌来看，照片差不多是七八年前照的。

当时的唐副局身体看上去还很硬朗，站在两人中间，面露微笑，但是眉宇间似乎始终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悲伤。

照片上的葛瀞凝还是略带青涩的女孩，穿着一身清爽的运动服，看上去活力四射。

老冀头当时样貌和现在差别巨大，要不是宋亦学和老冀头朝夕相处了两年，对于他的一些样貌细节非常熟悉，搁旁人根本就认不出来照片上那个精壮干练的青年男子会是现在的“老冀头”。

照片上的青年看模样差不多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行政处的西式制服，身材挺拔健硕，神色坚定，整个人充满了自信。

照片的背景是一处看上去隐藏在树林中的建筑群，远处还还隐隐能看见有武装人员在执勤。

宋亦学将照片原封不动的放回原处，开始继续打扫。

他不知道老冀头在那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从一个精神抖擞的自信青年，变成如今靠着烟草度日的“老冀头”。

宋亦学从老冀头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里距离他住的西城公寓并没有多远，差不多也就大半个小时的脚程。

宋亦学今天生活预算因为老冀头的那一阵吐泻已经严重超标了，所以本着勤俭持家娶媳妇的指导思想，宋亦学决定走路回家。

在走到离家不远的那处老街巷子时，突然一阵冷风吹过，让宋亦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呼……都四月份了，还这么冷，真是见鬼的天气。”

他轻骂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些许。

突然间，一道黑影在他眼前闪过。

“靠，真见鬼了？”

一阵低沉的呼吸声响起，一个硕大的黑影出现在宋亦学的面前。

第五章 杀妖

十米开外，那个硕大的身影向着宋亦学缓缓靠近。

低沉嘶吼声从黑暗中传来。

宋亦学从旁边的地上抄起一根木棍，紧张地看着前方。

那道身影靠近了些。

在老巷子那昏暗的路灯下，缓缓显现出轮廓。

似乎是一条狗，只是体型要比那些大型犬种还要庞大一些。

从外观上看有些像如今随处可见的哈士奇，只是那双泛着血光的眼睛，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以蠢萌著称的二哈。

它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背上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它靠的更近了，昏暗的灯光下，那狰狞的面目显现了出来。

它很生气，很痛苦，也很饥饿，同时还很谨慎。

这是一妖灵。

宋亦学很笃定，这极具人性的神态绝对不是普通的动物所能展现出来的。

“剑阁市西城区在今天早上发生了一起妖灵伤人事件，一共四只妖灵参与了袭击，其中三只被外事处行动队击毙，另外有一匹灰狼乘乱逃走”

这是宋亦学今天下午在整理档案时所看到的一则资料，现在看来，这只貌似哈士奇的妖灵，应该就是那匹逃窜了的灰狼。

宋亦学左手举起木棍严阵以待，同时右手朝着身侧的口袋里伸进去。

他身上穿着妖灵局的制服，这个动作很像时在掏枪，他希望籍此吓走这只妖狼。

妖狼看见了宋亦学的动作，它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却并没有就此离开，依旧在谨慎地靠近。

宋亦学身侧的口袋里只有一部手机，他不敢把手伸出来，只能保持着掏枪的姿势把手机屏幕解锁，然后试图凭着记忆操作手机，拨打外事处的报警电话。

现如今外事处处于高度警备时期，出勤效率非常快，现在是深夜，道路通畅，宋亦学相信只要拨通了电话，外事处行动队能在五分钟内赶到。

妖狼似乎是看穿了宋亦学的把戏，突然猛地向前一冲，朝着宋亦学扑来。

锋利的獠牙和利爪，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危急关头，宋亦学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果断的放弃了还没完成的报警电话，身体向侧边一倒，以一个驴打滚的方式堪堪避开妖狼的这一击。

肩膀在坚硬的混凝上碰撞，地上还遍布碎石，剧烈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宋亦学顾不得疼痛，赶忙起身。

妖狼再次逼近，宋亦学使出浑身力气，将身边的一个公用的大号垃圾桶轮了起来，向着妖狼砸了过去。

或许是老天眷顾宋亦学，妖狼反应不急没能避开，垃圾桶不偏不倚的扣在了妖狼的头上。

见此情景，宋亦学撒丫子就跑，同时还不忘把拿出手机想要继续报警，可是手机在刚才他满地打滚中已经被磕坏了，屏幕碎了，触碰完全失灵。

宋亦学刚跑出没几步，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阵愤怒的狼嚎。

他回头一看，妖狼此刻的模样虽然有些滑稽，但是他心里却泛起一阵冰凉。

垃圾桶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片，妖狼的身上挂满了各类垃圾。

残羹剩饭和各类塑料袋堆积在妖狼的头上，银灰色的皮毛上满是冒菜汤料，一张带血的姨妈巾不偏不倚的搭在它的鼻子上。

妖狼狼狈如此，但此刻它的身上却升起一股像风一样的气旋，顷刻间便将身上的垃圾全部卷开，然后这阵气旋汇聚到了它的前爪上面。

妖狼身上的伤口裂开了，猩红的血液流淌出来，让它模样更为可怖。

这是一只觉醒了天赋能力的妖灵。

那气旋就是它的能力，能大幅提升它的速度和爪子和锐利程度。

宋亦学对于大部分妖灵的天赋能力都有了解，看到这样的情景，他知道自己多半是跑不掉了。

这妖狼显然之前受到了不轻的创伤，而且强行施展天赋能力也加重了它的伤势，但是狼这种冷血动物，受伤时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宋亦学向周边的住宅看去，他希望有人在听到刚才的那一声狼嚎之后会出来帮他。

但是结果却让人如此的失望，在那一声狼嚎之后，原本亮着灯的几户人家此刻都关灯了。

在气旋的加持下，妖狼的速度变得飞快，眨眼间已经冲到了宋亦学的身前。

四周没有掩体能让宋亦学躲藏。

危机时刻，避无可避，宋亦学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拿着木棍，迎着妖狼的冲锋顶了上去。

“我草你奶奶。”

宋亦学大喊一声为自己壮胆，身体即将和妖狼接触到一起。

一股温热的能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体血液之中，心脏处的沸腾的火热感再度升起。

“终于来了。”

宋亦学期待的感觉终于出现，全身血脉沸腾，让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没有任何的架势，也毫无观赏性可言，宋亦学就这么和妖狼撞在了一起，然后扭打成一团。

宋亦学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心跳在飞快的加速。

扑在他身上的妖狼不再可怕，他甚至感觉这只凶相毕露的妖狼有些卑微，似乎就是个可怜虫。

大半截木棍刺进了妖狼的下腹，后半截已经被宋亦学捏的粉碎。

宋亦学一拳一拳地打在妖狼的头上，身体上，他扭断了妖狼的前肢，撕开了它身上的皮毛。

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回荡在老街巷子当中。

三分钟后，妖狼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血肉模糊，四肢抽搐了几下之后便不再动弹。

宋亦学也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

此刻他身体中那股火热的能量已经完全退去，留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虚弱感，他全身疲惫不堪，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痛快。”

即便如此，他依旧感觉畅快无比。

宋亦学小打大都几乎没有和人打过架，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生平头一回街头斗殴，对手居然是一只妖灵。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街头打架，因为这种感觉真是太特么爽了。

宋亦学感知了一下身体，全身上下虽然都动不了，但是都还有知觉，所有零部件都在，这让他放心了不少，虽然已经完全脱力，但是休息一阵应该就能勉强支撑他走回家。

看着一旁的妖狼尸体，他心中十分畅快，这毕竟是他亲手杀死的妖灵，虽然是为了自保，但无论怎么说，他都算是尽到了一个妖灵局人员除妖安民的职责，这让他多少有些为自己而骄傲。

蓦然间，宋亦学神色一变，他看见旁边地上那如同死狗一般的妖狼突然动了一下，然后睁开了那只没有被他打爆的独眼。

“卧槽，还没死透？”

宋亦学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

妖狼死死地盯着宋亦学，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它用着已经完全扭曲变形，连骨头都撑出来了的四肢，艰难地在地上蹭动，一点一点缓缓向宋亦学靠近，身体在地上拖出一片血迹。

宋亦学得胜的之后的兴奋在此刻全部变成了紧张，然后是焦急和害怕。

全身上下充斥着的无力感，提醒着他死亡正在靠近。

“来啊，刚才的能量哪去了，再来啊……”

宋亦学心中嘶喊着，可是没有的到任何的回应，身体中的血液静静流淌，那股未知的能量没有再出现。

妖狼终于蹭到了宋亦学的身前，它痛苦地张开了嘴，露出了那已经完全扭曲的下颚和仅剩的一颗獠牙。

它的脑袋凑到了宋亦学的耳边，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它在对宋亦学说话，人类的语言。

“去死吧，人类……”

宋亦学听见了妖狼的声音，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不是因为妖狼的獠牙即将靠近他的喉咙，而是他看见了在妖狼的头顶上竟然漂浮着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

“砰。”

石头落了下来，砸在了妖狼的头上。

原本就已经裂开的颅骨被砸的粉碎，迸发而出脑浆贱的宋亦学满脸都是。

对于脸上的血浆，宋亦学连恶心的力气都没有，他转动眼珠子向四周张望。

果然，一个白色的小身影从不远处的电线杆后面钻了出来，向着宋亦学这边跑来。

“哥哥，它死了吗。”

小白站在妖狼的血肉面前，面色有些悲戚。

宋亦学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小白帮宋亦学搽干净了脸上污垢，用念力控制他仰面平躺下，然后就静静地守在他身边。

十多分钟后，宋亦学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扶着墙坐了起来。

“小白，你怎么跑出来了？”

直到此刻，宋亦学才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哥哥你一直不回来，小白就在家里等你，但是后来突然感觉很难受，我就跑出来了，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里……”

小白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宋亦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想通？

“小白你感觉很难受？是不是和昨天那种感觉一样？”宋亦学随口问了一句，因为小白昨天说它想家了，也很难受。

小白想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宋亦学整理了一下思路，小白昨天感觉难受，是因为想它爸爸了，今天又感受到了自己的危险，前者是因为和它有血脉关系，那它和自己呢？因为相处了这几天产生了浓厚的感情？或者说是……因为被它咬了一口？

心灵相通是因为那一口？身体里的那股能量也是因为那一口？宋亦学自己都感觉有些荒唐，小白的这一口咬在他身上竟然能造成这么奇幻的结果。

宋亦学将小白抱到身前，认真的问道：“小白，你记不记得你昨天晚上咬了我一下。”

小白想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小脸上满是诧异，“小白又不是怪物，怎么会咬人呢，哥哥你不要乱说。”

“可是你真的咬了我啊，我还流了不少血，床单上的血迹你没看见吗？”宋亦学笃定说道。

听到宋亦学的话，小白竟然哭了起来，样子委屈极了，“呜呜呜，小白才不会咬人呢，小白怎么会咬人，爸爸说过只要怪物才会咬人，小白是要变成人的，怎么可能会咬人，哥哥你撒谎，哇哇哇……”

宋亦学怎么都没想到小家伙居然会有这么大反应，赶紧安慰道：“好了，好了，小白没咬人，是我记错了，我们家小白这么可爱，怎么可能咬人，快别哭了。”

小白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脸上依旧很委屈。

宋亦学很是感慨，小白的爸爸对对它的教育真是太……人性化了，这完全就是把小白当一人类在养啊，

那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妖灵？它教小白人要学会用筷子，要学会做家务，教小白人类的生活方式，给小白看动画片，不去说小白的爸爸就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单说它爸爸懂得的这些人类知识，这就超出了宋亦学对于妖灵的认知。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宋亦学的力气终于恢复到了能走路的程度。

就在宋亦学打算带着小白离开的时候，小家伙却看着妖狼那的破烂的尸体不愿就此离开。

宋亦学不懂小白的意思。

小白低声说道：“爸爸说过，人去世后就要入土为安。”

宋亦学摇了摇头，“它是妖，不是人。”

这话刚一说出口，宋亦学就有些后悔了，可能是因为小白一直表现得太人性了，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小白也是妖灵，现在他真怕小白在听到这话后会伤心。

“可是他也想要变成人啊。”小白倒是没有多想，扬起小脑袋对宋亦学说道。

“不，他不想，要不然他就不会在市区袭击人类了。”

宋亦学抱起小白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家伙在宋亦学身上仍然在轻声嘀咕：“爸爸说过，所有妖灵都想变成人……”

回到家后，宋亦学第一时间就冲到卫生间洗澡，他身上满是血腥味，虽然狂揍妖狼的时候感觉很爽，但是兴奋劲过去之后，依旧感觉很不舒服。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发现只有几道皮外伤，而且已经开始愈合了，宋亦学悬着的心也完全放了下来。

换掉了那床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床单，宋亦学倒头便睡，却怎么都睡不着。

刚才与妖狼搏斗的一幕幕重新出现在脑海中，直到这时，他彻底冷静后，才发现才有多么惊险，要不是小白及时赶到，估计他就和此刻老街巷子里的那句惨不忍睹的尸体差不了多少。

不知不觉中，冷汗已经浸湿了背后。

宋亦学翻身坐起，在柜子找到了以前的那部老手机。

他给外事处打了个匿名电话，说他在西城区发现了一具妖灵尸体，让外事处过去处理一下。

第五章 贡嘎山的变故

蜀州妖灵局坐落于剑阁市的东郊，占地二十余亩，整个被一道三米多高的院墙包围在其中，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大富豪的私家庄园。

一条足以容纳下五辆大巴车并列行驶的柏油路一直延伸到庄园的内部，在庄园里面并排着三栋独立的别墅建筑，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卫星接收器。

三栋别墅中间最高那一栋是妖灵局行政大楼，分立于左右的则是下辖的内务处与外事处。

内务处主要负责都是一些内勤工作，主要负责的就是对于妖灵资料的收集与整理。

而外事处相对应的就是外勤工作，负责解决管辖范围内所有与妖灵相关的不合法的事宜，当然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直接点说，就是负责用武力镇压蜀州境内一切违反《妖灵管理法案》的妖灵生物。

此刻是凌晨五点，旁边市区内的不夜城都已经熄灯入眠了，妖灵局行政大楼的第四层却依旧灯火通明，这里是妖灵局的信息接受中心，负责接受卫星监控，以及各个外事处各个据点传回来的即时消息。

十多位值班人员一丝不苟地盯着各自面前的显示器分屏以及各类的通讯设备，如今妖灵化形大会刚刚结束，正是最敏感的时期，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化形名额的事情，各个地区的妖灵很有可能会闹出些动静，甚至有可能还会出现妖灵因为落选，然后报复性袭击人类的事情，这样的案例在五年前的第一届妖灵化形大会后就发生过多起。

大厅时不时有嗡鸣声响起，这是前方人员传回消息时的警报声，绝大多数都是一些例行的检查汇报，时不时也会有一起妖灵违规事件传回来，不过情节都不算严重，此刻大部分的武装人员都已经派遣出去了，整个蜀州区域都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中，一旦发现妖灵违规事件，就会即刻评估事等级，然后立即调动就近的外事处武装力量处理，整个过程非常的高效且规范。

从今天下午到现在，全省内一共发生二十六起妖灵违规事件，这个情况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情况，虽然全部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解决，也没有出现伤及人类的严重事件，但是如此高频繁发生，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信号。

妖灵的习性在场的所有值班人员都清楚，它们善变而且危险，获得智慧的它们几乎可以说是天生的叛逆者，当然这也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智慧所带来的便是欲望，没有任何一个智慧生物愿意永远处于其他物种的压迫之中，人类是如此，妖灵也是如此。

六十年前，共和国出动军队将全国范围内的升灵石矿脉全部掌控，然后施行了“禁制妖灵化形成精”的条例，妖灵没有升灵石的辅助几乎不可能完成化形，禁止成精条例可以说让国内所有的妖灵都失去了希望，然后便爆发了那场整整持续了十二年的惨烈战争，妖灵将那场战争称之为破晓之战，意为拨云见日，重现光明，可是结果就是妖灵族元气重伤，共和国政.府在炼气士宗门的协助下艰难地获得胜利，此后几十年里，对于妖灵来说几乎可以算得上暗无天日。

虽说五年前共和国颁布了《妖灵管理法案》，废除了禁制成精条例，提出和谐共存的理念，但是绝大多数人看来，那只是臆想中乌托邦，现实世界基本是不可能达到完成终极目标的，古人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族人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族妖灵。

妖灵化形大会给妖灵提供了一个看得见的晋升通道，但是晋升名额的比例还是太小了，绝大多数的妖灵依旧只能回去继续做它们的畜生，迫于人类的强大，通常情况下它们只能选择服从，但由此也让它们积下了更多的怨念，一旦有谁站出来振臂一呼，它们就会随即响应，这是物种的天性，它们渴求进化。

任何年代都是如此，总会有那么些个不安分的人，试图以一己之力搅动风云变色，做一回时代的弄潮儿，妖灵也是如此，所以即便是在《妖灵管理法案》颁布之后的这五年里，妖灵的叛乱也从未止息。

“叮……”

陡然间，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中控室大厅内所有的警示灯闪耀起橙色光芒。

橙色警戒，代表着第二高级别的突发事件，足以威胁到城市安全。

大厅内所有的值班人员神色骤变，同一时间将注意力集中到中央的大屏显示器上。

显示器上的画面定格在蜀州妖灵局外事处驻贡嘎山的一处据点，此刻整个据点的两座小楼已经被夷为平地，地上躺着十二具身穿妖灵局外事处制服的无头尸体，在尸体的旁边十二颗头颅被摆成了一个X形，那是六十年前妖灵大联盟发动战争时的旗帜图案，代表着否决与反抗。

在稍远处的楼层废墟上，一个身穿白色棉袍的魁梧男人站在废墟的最顶端，棉袍浸满了猩红的鲜血，一本厚重的《妖灵管理法案》被他肆意地踩在脚下，此刻他神色阴鸷地看着镜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就像是在嘲讽着显示器前的所有人。

这两张照片都是同一个外事处成员所拍摄，与这两张照片同时传回来的还有一段录音：

“贡嘎山雪豹妖王叛变，06012号据点受袭，请求……嗯……”

录音戛然而至，在场的值班人员的面色都异常沉重，可以预料到这名外事处成员在这一刻应该也已经遇害了。

蜀州妖灵局已经有将近四年没有拉响过橙色警报，妖王级别的叛乱更是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发生过了，以至于目前数蜀州妖灵局都没有设立这一级别的紧急预案。

贡嘎山地处蜀州西北，海拔六千多米，是蜀州境内最高的山峰，山峰陡峭险峻，终年积雪，如此的环境几乎将它与世俗完全隔绝开来，也正是因为如此，贡嘎山也成为了蜀州境内最大的一处妖灵聚集地，光是在妖灵局有记录的就有超过七百妖灵，其中诸多化形成精的大妖与三位妖王，这个雪豹王就是其中之一。

如此庞大数量的妖灵盘踞在贡嘎山，这对于蜀州妖灵局来说就是一颗不稳定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爆炸，而且爆炸产生的破坏力甚至足以威胁到整个蜀州，对此在这些年里整个贡嘎山都一直处于妖灵局的严密监控之中，值得庆幸的是，贡嘎山在这几十年里都一直表现得非常的安分，从没有过妖灵伤人事件都发生，三位妖王也都深居简出，基本也没有传出过什么消息，唯一的一次还是五年前颁布《妖灵管理法案》的时候，猞猁妖王代表贡嘎山妖灵向妖灵局表态，表示对于《妖灵管理法案》的支持，于似乎久而久之，蜀州妖灵局对于贡嘎山的警惕在不知不觉中也放松了不少。

妖王叛变，基本上就意味着整个部族的妖灵全部反了，这是极其严重突发事件，监控中心的值班人员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都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轮值留守在单位的理事叫方文宇，是蜀州妖灵局六位理事中最年轻的一个，同时他也是局长方耀祖的大公子。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方文宇正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打盹，一脸的猥琐相，哈喇子流了一地，当春梦被搅醒之后，他刚要准备跳脚骂娘，可在听清楚警报声频率之后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甚至来不及换衣服，穿着一身汗衫就往监控中心跑。

看见方文宇到来，所有的值班人员都松了口气，这位方大公子虽说平日里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关键时刻却是个能拿得定主意的人。

“启动第三级紧急预案，区域锁定06012号据点周边五十公里范围，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张。”

“目前事态严峻，我以值守理事的应急权，单方面签署特种紧急第四号令，派出黑执事第一和第三分队携带重武器立即赶赴现场，务必将雪豹王拦下。”

“通知06013号据点留守人员紧急撤离，与应急队汇合。”

“全面封锁消息，疏离周边群众。”

“加强贡嘎山各区域监控力度，侦查其余妖王动向。”

……

方文宇在了解完情况之后，立即下达了一系列的紧急命令，有的命令甚至有越权的嫌疑，不过此刻事态紧急，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

看着所有指令都有条不紊地施行下去，方文宇不但没有松口气，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

这次的事件如果仅仅只是一个雪豹王在闹事，那还相对好处理一些，可是贡嘎山三位妖王向来同气连枝，如果没有另外两位妖王的参与，单单一个雪豹王它凭什么有这么大胆子，而且贡嘎山已经沉寂了多年，为何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在刚刚开完化形大会这个敏感时期。

方文宇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无论怎么看，这次的事情都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事实上表面上的事情都并不简单，雪豹王用十二颗头颅摆出当年妖灵大联盟的反抗旗帜，这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信号？不是给妖灵局看的，而是贡嘎山向全国所有妖灵部族放出的信息，难道它们想发动第二次战争吗？

方文宇按了几下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他觉得自己也许想得太多了，六十年前妖灵为那场战争所付出的代价让他们直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气来，他不相信那些苟延残喘来下的老家伙还能有这样的胆气？而且就算是他们贼心不死，再次发动大规模战争，或许能够打政.府一个措手不及，但是之后呢，两边巨大的实力差距足以让它们亡种灭族，那些老家伙应该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轰，吱……”

楼下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打断了方文宇的思绪。

不多时，两个老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方文宇赶紧迎了上去，将情况给这两位说了一遍。

这两个老人看上去都差不多有将近六十岁了，但却依旧精神矍铄，一位是蜀州妖灵局的第一副局长，另一位是外事处的上任处长，在四年前的一次紧急行动中身负重伤，然后就一线上退了下来，现在在行政处任挂了个闲职，两人住在同一个大院，收到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唐叔，刘叔，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你们二老怎么看。”方文宇把情况介绍完毕后朝着两位老人说道。

唐副局长眉头紧皱，对一旁的老处长说道：“老刘你外勤经验足，你先说说吧。”

老处长点了点头，说道：“文宇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会是这种情况，妖灵现阶段发动战争，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但是凭我多年和妖灵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觉得贡嘎山最近肯定有变动，目前局长没回来，我认为最好是请九老上一趟贡嘎山摸下底。”

唐副局长沉默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道：“贡嘎山是有必要去一趟的，但是不能让九老去，这次的事件是因为外事处工作的疏漏造成的，九老又刚刚被京城来的大小姐请过去，这时候我们去请九老，丢的可是整个妖灵局的脸面的啊，我们蜀州分局可以不要面子，但是大小姐那里不能让她难堪，而且这也不仅仅是脸面的问题，现在上面的风再往哪边吹，不用我多说吧。”

唐副局长久居高位，又分管行政，所以在处理事情的时候，相比起以往一直身在一线的刘老处长来说，会多考虑一些政治方面的因素。

九老是正统炼气士，在妖灵局也只是挂职的名誉理事长，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系统内的人，而且目前上边有些许风声传下来，和炼气士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次从京城下来的妖灵总局大小姐，名义上是来观礼这次“蜀州成精大会”，但实际上目的却是来探探九老口风。

唐副局长这个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方文宇和唐老处长都明白，可是目前的情况，除了九老还有谁能有这个能力？贡嘎山可不是谁能去的，首先要硬实力够强，还得要对山上的情况熟悉，最好是和三位妖王有过交集，这样的人在蜀州可找不出来几位。

唐副局长看着两人愁眉不展的样子，突然微微一笑，故作神秘地说道：“你们难道把我们那位陵江老仙给忘了吗？”

听到这话，两个人眼中都是一亮，可随即又暗沉了下去，刘老处长苦笑道：“哪里敢把他老人家给忘了，可是他现在那个状态，谁能请的动他？估计他现在心里只有茫茫天道，哪里又会在意我们这些凡尘俗事。”

“听说他不见熟人，不理世事，对于妖灵局的人更是完全排斥，四年前我听我爸说，他亲自去请他，结果连句话都没能说上就被撵了出来。”方文宇虽说没见过人，但也听说过那位老神仙的事迹。

唐副局长看着方文宇说道：“文宇你上次不是给我说过，内务处有个实习生还挺会来事儿，人很机灵，办事也踏实，这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他还没有转正，就不算我们妖灵局的人，老神仙分得清楚。”

方文宇还是有些担忧：“这人是不错，有点小手段，靠着人情硬是给自己弄到这届大会发言人的资格，不过就胆子有点小，遇到点事情就怂了，不太能沉得住气。”

唐副局长笑道：“胆子小这是好事情，我们这位老神仙就不喜欢胆儿大的，比如你老爸，我们的方局。”

第六章 谢开阳的拳头

宋亦学一大早就从公寓出发了，赶到单位的时候天才刚刚亮开。

此时行政处门口的广场上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这次黑执事团扩招的申请者。

一部分人显得很激动，更多的则略微有些紧张。

根据昨天下午的通知，待会会有专车过来，所有的申请者都会被带去基因工程研究所，经行综合测试，测试达标的人将会经行基因改造，成功者就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妖灵局黑执事。

广场上此刻有将近百人，大多数都三五成群的在谈论着黑执事团和基因改造工程的事情。

宋亦学绕着人群转了一圈，没能找到柯佳佳，但在路过谢开阳身边的时候，却被他给拦住了。

谢开阳的脸色很难看，皮肤暗黄，眼圈黝黑，满脸的胡渣子和油腻的头发，配合上他那低沉的脸色，活像一具僵尸。

“这家伙是多久没睡觉了？”

宋亦学看着谢开阳的模样，心里竟泛起一阵同情，对于谢开阳将他拦下的举动，反而不太在意，算上公园和604办公室的那次，短短几天时间里，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谢开阳拦住了。

同样的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宋亦学站在谢开阳身前，神情坦然。

这光天化日的，他不信谢开阳还敢把怎么着了。

谢开阳倒也没有什么动作，将宋亦学拦下之后，就板着一张僵尸脸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亦学被谢开阳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说道：“谢队长，你想干嘛，明说就是？”

宋亦学话音未落，谢开阳脸色一变，突然发难，一只沙包大的拳头挥起，直朝着他的额头而来。

谢开阳的动作太快了，宋亦学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转念间，眼中只剩下那只遍布老茧的拳头。

谢开阳的拳头在距离宋亦学额头不足一公分处稳稳地停下了，拳头上携带着的劲风让宋亦学有些睁不开眼。

宋亦学怔怔的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呆滞，像是被谢开阳这一拳给吓住了。

谢开阳似乎对宋亦学的变现有些失望，微微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事实也果真如此，谢开阳刚才这一拳给他的感觉极为震撼。

宋亦学在档案上看到过各种妖灵天赋能力的介绍，他也在精神病院见识过牛千祝的玄妙手段，甚至连基因改造人的能力他也在葛瀞凝那里有过亲身体验，但这些给他的感觉都不如谢开阳这一拳来得直接。

这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一拳，却充满了原始的暴力感，给人的压力极大，他非常的相信，要是谢开阳刚才没能及时收住手，那这一拳下来，妥妥的重度脑震荡，甚至有可能直接把他打死。

宋亦学不由自主地把谢开阳刚才所展现的力量和昨晚的妖狼对比了起来，得出的结果就是，谢开阳即便不携带任何热武器，仅凭那一双拳头，就能将昨晚的那只妖狼给活活打死，而且应该不会有任何悬念。

“这就是个人形怪物。”

这一拳刷新了宋亦学对于谢开阳的认知，他之前只觉得这人是个固执的激进派，性格执拗，不苟言笑，属于那种常人很难和他相处的类型，但是怎么都没能想到他的个人战斗力会这么强。

对于谢开阳刚才这一番行为的目的，宋亦学暂时想不到原因，但他很肯定，以谢开阳的那种性格，绝对不会是单纯的为了在众人面前秀肌肉，让他出丑，而且刚才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周围也没有人注意到。

谢开阳收手之后就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在那里另外还站着两个人，似乎是在等着他，看身上着装应该都是外事处行动大队成员。

还没等谢开阳走近，两人中那个戴着眼镜颇有几分书生气质的青年便有些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谢队，怎么说，是他吗？”眼镜男看了一眼稍远处还在发愣的宋亦学，虽然嘴上是在询问，但心中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谢开阳微微摇头，说道：“应该不是，那只妖狼的尸体我亲自看过了，觉醒了气旋天赋的开智后期妖灵，速度非常快，这也是昨天上午它能从二队手里溜走的原因，我刚才那一拳的速度应该和这妖狼的速度相差无几，他却完全没有反应，那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眼镜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另一个高个子也靠了过来，疑惑地说道：“不应该啊，徐信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了，那妖狼身上的气味就是内务处那小子的，按理说徐信应该不会出错啊。”

谢开阳眉头微皱，沉声说道：“你是相信徐信那妖灵，还是相信我？那妖狼身上全身骨折，连颅骨都粉碎了，绝大部分伤势都是被拳头造成的，你认为那宋亦学能有这么大力量？”

高个子瞅了一眼宋亦学的身子骨，咧嘴一笑，“我当然是相信队长你。”

谢开阳拍了一下高个子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夏处长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我信不过徐信，不管它名声有多好，妖灵始终都是妖灵，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对徐信多留意，一旦发现它有什么异常，第一时间告诉处长，然后联系我，咱们第一大队是何叔带出来的队伍，绝对不能落到一个妖灵的手上。”

高个子有些憨憨地拍着胸膛，激昂澎湃的说道：“队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决不让我们的队伍被妖灵渗透。”

谢凯阳朝着高个子胸膛轻轻打了一拳，“好兄弟，咱们第一行动大队以后就靠你了，别堕了何叔的名头。”

高个子继续憨笑。

一旁的眼镜男看到高个子此时的模样，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架，心里忍不住有些揶揄。

这高个子他非常清楚，起了个很违和的女人名儿，叫赵秀，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其实鬼精鬼精的，就是和谢开阳性子有点相似，智商都不低，但是情商就不敢恭维了，没个眼力见儿，不然凭他身上的功勋，谢开阳提升为队长之后，空缺出来的副队长就该是他的位置。

想到这里，眼镜男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他江子文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要不是他四年前主动放弃了机会，选择了外事处，不然凭他的能力，这会儿差不多能坐在行政处四楼以上的办公室内。

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有人加入到广场上的队伍之中，共计一百二十六的申请者差不多也快到齐了。

“嗡……嗡……”

一阵辨识度很高的汽车发动机声音从外边持续传来，在广场上的人群引起一阵骚动，尤其是那些并没有报名却跑来广场看热闹的女生，一个个显得很是兴奋。

一辆崭新的红色保时捷911超跑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轰着油门“咻”的一声冲进了单位大院，然后做出了一个非常骚气的甩尾飘逸，稳稳当当停进车位之中。

一个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帅气青年从车上走下，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冲着广场上的众人挥了下手，引得一众女生直尖叫连连。

这青年可以说是蜀州妖灵名气最大的人，全单位上下几乎就没有人不认识他，蜀州妖灵局外事处第一神射手，现任外事处第三行动大队狙击组组长，同时还是剑阁市最大房地产开发商“万楼集团”董事长的二公子——楼凡。

楼凡在向那些眼泛桃花的女生们问完早安之后，便屁颠屁颠地跑到谢开阳身前，嬉皮笑脸问道：“谢哥，咋样，新家伙，我老爹说用来壮壮声势，刚才这操作你给几分？”

谢开阳看了一眼远处的保时捷超跑，又看了一眼身前的阳关灿烂的青年，板着脸说道：“无聊。”

楼凡对谢开阳的态度也不在意，见谢开阳不理会他，也不再自讨没趣，转移目标开始纠缠一旁的眼镜男江子文。

“子文，想不想试试，时间还有一会，我们去溜一圈？”楼凡的眼神充满了真诚。

“没兴趣。”江子文朝着远处那些女生的方向扬了下头，笑着说道：“喏，看那边，一大群人美女正排着队等着上你的车嘞。”

楼凡撇了撇嘴，“没兴趣。”

所有的申请者差不多都到期了，广场的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宋亦学站在单位的大门口处，对着远处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柯佳佳。

仅仅只分别了两天，再见面时，那种阔别重逢的喜悦感让他感觉好像分别了两年。

这一刻，在宋亦学眼里只有那个正从外面走来的女生，其余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此刻的柯佳佳很漂亮，她已经完全从之前的低沉中走了出来，整个人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活泼轻灵的状态。

宋亦学快步迎了上去，柯佳佳在看到宋亦学时明显有些吃惊，她停在了他的身前。

“都处理好了？”宋亦学轻声问道。

“恩。”柯佳佳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吃惊的问道：“你也报名了？”

“恩。”

宋亦学应了一声，柯佳佳突然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宋亦学有些措手不及。

第七章 基因工程研究所

四辆大巴车停在了单位门口。

三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人从车上下来，扫视了一圈广场上的众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唐副局在葛瀞凝的陪同下来到广场，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干干瘦瘦的小男孩。

宋亦学第一眼就认出这个男孩，那干瘦身子和倔强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记住，正是那天外事处送别仪式上出现的孩子，当时站在最前面的那具棺材之前，应该是何应国队长的家属。

“同志们，孩子们，你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很多人父辈都是我的战友，而你们也都是我们蜀州妖灵局最优秀的青年才俊，肩负着蜀州妖灵局的未来，如今我们蜀州屡受妖灵袭击，形势危急，刻不容缓，我代表蜀州妖灵局理事会，还有我个人的意愿，真诚的希望你们能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干劲，投入到保卫蜀州的行动中来，不管你们是否能够成为一名光荣的黑执事战士，我都为你们感到骄傲……”

出行之前，唐副局站在主席台上，对众人进行了一番激昂澎湃的勉励，激起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动员演讲结束之后，所有人开始陆续地上车，葛瀞凝也将代表唐副局随众人一同前往。

在上车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当谢开阳看见那个干瘦小男孩也要上车的时候，突然急眼了。

他丝毫不顾规矩，不分由说地冲到唐副局身前，吓得不远处的葛瀞凝神色大变，飞快地冲了回来，挡在谢开阳的身前。

葛瀞凝神情冷冽，右手微微抬起，只要谢开阳再敢往前一步，她就会出手。

唐副局拍了拍葛瀞凝的手臂，示意她让开。

葛瀞凝退到一边，但神色依旧充满了警惕。

谢开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副局，用带着质问的口气说道：“唐副局，我非常的尊重您，所以您把平安接过去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说，我相信他跟着您会比跟着我要好，可您这是什么意思，何叔给他起名叫平安，就是希望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可您却让他去参加基因改造？”

唐副局并有因为谢开阳的冲撞而生气，脸色温和地说道：“小谢，你为什么想要加入黑执事团？”

谢开阳想都没想，当即答道：“当然是为了维护蜀州安危。”

唐副局点了点头，表示肯定，“还有呢？”

谢开阳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要为何叔报仇。”

唐副局欣慰的笑了，带着谢开阳走到了正准备上车的何平安身前，说道：“平安和你的想法一样。”

谢开阳有些急了，“平安他还那么小，他知道什么？”

唐副局答道：“你有问过他吗？”

谢开阳情不自禁地朝着何平安看了过去。

何平安目光坚毅，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谢开阳的手向大巴车上走去。

谢开阳眼神有些涣散，竟生生地被何平安这个比他矮了整整一个身位的小孩给拽上了车。

四辆大巴车同时启动了，两车一行，并列着前行。

两辆带着黑执事团标志性黑炎纹章的“路霸”武装越野战车突兀出现，一前一后将大巴车队保护在其中，每辆武装战车上各自站着四名身穿黑色制服、戴着幽鬼面具的黑执事，他们分立四个方位，警惕地望着周围的环境。

“靠，那可真拉风，简直碉堡了。”

“啧啧，这才是咱们该有的样子，简直太酷了。”

大巴车上，不少人望着黑执事的战车，发阵阵惊呼，脸上满是向往的神情。

连江子文都忍不住对旁边的楼凡打趣道:“你看看人家的战车，和这家伙比起来，你那个911就像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楼凡冲着江子文翻了个白眼，昂着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的911至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大姑娘，你呢，你那个电动比亚迪就像个兔儿爷。”

江子文扶了下镜架，淡淡讥讽道：“我那是支持国产，为了节能减排，保卫蓝天，你能比的了吗？”

“…………”

楼凡无言以对，低下了高傲了头颅，他在江子文和谢开阳这儿从来就没有讨过好。

在战车的事情上伤心了，楼凡便把注意力转移到车上的那些黑执事身上，眼珠子打着转，琢磨了好一会后，突然问道：“子文你见识广，你说凭咱们谢哥的那一身本事，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们中的一个。”

江子文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楼凡，淡淡说道：“不是你这么比的，黑执事都是以小队为单位行动，你看他们战车上，连带司机一起，五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队，因为觉醒的能力不同，所承担的任务也不同，这就和咱们以前玩的MOBA游戏有些类似，有的负责正面作战，有的擅长控制敌人，还有的拥有辅助队友的能力。”

楼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喂，子文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有这么不堪吗？”

“嗯。”江子文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楼凡的疑问，然后继续说道：“如果让谢队去找一个不擅长正面战斗的黑执事硬拼拳脚的话，那谢队一定是能打得过的，这就好比给你一把M99，让你藏在五百米开外瞄准一个没有防御能力的黑执事，即便他躲在战车后面，我相信你应该也能把他击毙，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觉醒了身体防御能力或者是感知能力的黑执事，那结果就另说了。”

楼凡对于江子文这解释显然很满意，嘿嘿笑着，还故意做出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要说中远程狙击，我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就是M99这种大家伙，我还没摸过真货，不知道加入黑执事团后能不能有机会试试。”

“我们对手的是妖灵，不是装甲部队，而且反器材狙击枪太笨重了，不适合黑执事的作战风格，你应该没机会了。”

江子文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在楼凡的身上。

楼凡的模样有些委屈，“没机会你干嘛提它？”

江子文随口说道：“当然是为了勾起你的兴趣啊。”

楼凡：“我靠。”

江子文的神色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车队沿着外环路向东边而去。

有了黑执事的保驾护航，一路上自然平安无事。

车队横跨了差不多大半个城区，最后在东郊的澄心湖畔的一处森林保护区外停了下来。

这地方宋亦学很熟悉，前不久刚来过，举行蜀州第二届“成精大会“的会堂就在距离这儿不到两公里外的地方。

三位穿着白大褂研究人员率先下车，招呼着众人依次下车。

十来辆电动观光车沿着森林中那条不算太宽的小路开了出来。

“基因工程研究所就在森林里面，大家分组换乘到观光车上，注意，进入森林后请各位保持安静，不要喧哗……”

领头的研究人员对着众人说道，讲解注意事项。

柯佳佳凑到宋亦学身边，轻声问道：“亦学你说黑执事团有没有可能也在这森林里面？”

宋亦学瞅了一眼远处完全看不进去的茂密森林，答道：“很有可能，成精大会就是在这儿举办的，那么多妖灵聚集在里，如果说附近没有强大武力保障，我自己都不信。”

十多辆观光车列成竖排，不快不慢地进入到森林之中，两辆黑执事的战车在深入深林之后就在一个岔路口离开了，这也让宋亦学更加笃定了之前的猜测。

大约十多分后，一处在掩映在树木之中的现代建筑出现在众人眼中。

研究员告诉大家，这里就是蜀州妖灵局下辖基因工程研究所。

宋亦学看着眼前的景象，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他自己又非常清楚，从小到大，绝对没有来过这地方。

想好好一会，宋亦学终于想明白了，他在老冀头家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的背景，就是这地方。

照片应该是七八年前照的，但是背景上的景象和现在这里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就是树木更加茂森了一些，将研究所隐藏得更好了。

所有人下车列队站好，葛瀞凝站在最前方照着名单依次点名。

清点完人数之后，领头的研究人员带着众人朝研究所内走去。

研究所大门外有一队黑执事在站岗执勤，冰冷的目光透过幽鬼面具落在每一位从他们面前经过的申请者身上，绝大多数人都感觉全身发寒。

谢开阳在带着何平安经过黑执事的时候，那黑执事似乎对谢开阳将何平安护在身侧的举动有些不满，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开阳也毫不示弱，回敬了一个威慑意味十足的眼神，然后带着何平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不过，他刚才走进大门口就又被拦下了，这次是安检，任何危险物品都不能被带入研究所。

警报声响起之后，谢开阳在安检人员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大大咧咧的交出了腰间枪囊里的配枪，腿上挂具中的配枪，上衣内村中配枪，挂具中握把上还带着血迹的合金匕首，影藏在皮带中的锯齿匕首，还有一颗高爆手榴弹。

“你这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吗？”安检人员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颤颤巍巍。

“是的。”谢开阳应了一声，然后带着何平安跨过了安检门。

门口外的那个黑执事看了一眼谢开阳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表情似乎是笑。

第八章 春哥的背包

在谢开阳之后，安检过程就相对和谐了很多。

除了外事处行动队的几个队员带着常备的手枪之外，其余人基本都没有携带武器。

但事情总有意外，在“春哥”刘宇春小心翼翼踏进安检门时，警报声突然响起，代表着危险系数的警示灯亮起了四个，这是和谢开阳一个级别的。

在安检人员见鬼了的眼神中，刘宇春不清不愿地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枪。

然而警报声并没有就此平息，紧紧只熄灭了一个指示灯。

所有人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大家都想要看看春哥这个在行政处上班的“真汉子”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

刘宇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拿下了背上的运动背包。

当背包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背包里没有姑娘家喜欢随身携带的化妆品，有的只是一堆黑漆漆的钢铁配件。

有眼尖外事处人员认出来了这堆东西，这是最新款的可拆解式全自动突击步枪配件，整枪可以简单的拆分为三个部件，可以放入随身背包之，需要时只需十几秒就可以完成装配。

除了三段配件之外，春哥的背包中还有一些备用零件，适用于不同环境的瞄准器，另外还配有三个备用弹夹。

安检人员此刻表情相当精彩，不过因为有了谢开阳珠玉在前，他此刻表现的倒还算镇静，估计后面就算有人从背包里拿出RPG他也不会吃惊了。

背包里的配件全部拿了出来，但是安检门上的依旧还亮着一个警示灯，所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大家都想想知道春哥还藏着什么宝贝，就连外面的黑执事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刘宇春挠了挠头，眼神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安检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然后再次打开背包，从夹层中取出了一把带着封套的军刺。

安检人员面无表情地接过军刺，然后把刘宇春的背包也一把拿了过来，这才放肯放春哥过去，天知道她那个满是夹层的背包里还藏着什么玩意。

在刘宇春之后，后面已经所剩不多的申请人员就安分多了，安检员也没能如愿见着RPG。

过了安检处，楼凡就做贼似的朝着刘宇春靠了过去。

“春哥，你没事儿带着这家伙干嘛？”

刘宇春被偷偷摸摸的楼凡给吓了一跳，一看是这家伙，便没好气的说道：“要你管！”

楼凡紧追不舍，腆着脸问道：“给兄弟说说呗，哥你平时的威风，兄弟我可是仰慕的很。”

这马屁显然拍到了点子上，刘云春得意一笑，“我爸给我的，他说最近蜀州不太平，我又喜欢到处跑，让我带着防身。”

“哦。”楼凡恍然大悟，刘云春的父亲那是前任外事处处长，能弄到这东西也不足为奇。

“春哥，打个商量呗。”

“你说。”

“嗯，你看哈，刘叔的面子这么大，你能不能帮我说道说道，让刘叔给我弄把M99，只要是真家伙，什么都好商量，我那911哥您看的上眼不，要喜欢，待会回去你直接开走。”

楼凡显然对于之前江子文在车上说的话还耿耿于怀，这时候开始想办法走其他路子，在他看来春哥这路子似乎有那么点可行性，至于他的言下之意，那谁都明白，就像他平时装逼开玩笑时时所说的“我家啥都不多，就是楼多。”

刘宇春听后，直接一巴掌拍在楼凡头上，“你小子想什么呢，就我包里的那东西，那还是我爸死乞白赖找钱副局要的，说要是前方缺人了，他就扛着家伙上，就为了这个，我爸说他把多年来和钱副局攒下的那点人情都用光了。”

楼凡脸色垮了下来，失望极了，钱副局他知道，分管后勤的副局长，别看人姓钱，可那是出了名的铁疙瘩，单位里一分一厘，一枪一弹，就要经过他的手才出得来。

刘宇春看着楼凡失落的样子，又凑近了些，在他身畔低声说道：“小楼子，不是我瞧不上你，你说你一个男儿家，开那车干嘛，红艳艳的，像个大姑娘一样。”

“噗。”楼凡再次遭受暴击，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江子文，老子要杀了你。”楼凡满脸怨气，朝着江子文走了过去。

刘宇春一脸疑惑，这关江子文那个书呆子什么事？

不知不觉中，众人在研究员带领下已经深入到研究所内部。

一路走过来，给宋亦学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走廊两旁那一道道完全封闭的钢铁大门。

在宋亦学的想象中，门后面一定是一个个恐怖的实验室，里面有各种解刨仪器，甚至还有妖灵的活体实验，可能还有人类的……

越想越让人发寒，宋亦学不敢再想往下面继续想象。

宋亦学兀自在那里脑补着生化恐怖片的场景，一旁的柯佳佳则显得很轻松，脸上带着自信和憧憬。

“诸位，体能测试场地到了。”

研究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把宋亦学意识从生化恐怖片中拉回到现实世界。

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他大为惊叹，想不到在经过了漫长了回廊之后，研究所的深处居然有一个偌大的露天足球场。

“诸位可以再球场自由活动半小时，调整好自身状态，做好热身运动，半小时后我们开始体能测试。”

“体能测试共分为三项，体能耐力，身体协调性，爆发力。为保证绝对的公正透明，我们所有测试都将在这个球场经行，测试的结果也会全部公开，希望在结果出来后，成绩不理想的人不要因此而影响到心态，体能测试之后还有基因测试，基因测试结果达标者可以不受体能测试结果影响。”

“预祝大家好运。”

研究员在讲述完测试流程之后就离开了，给予了众人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体能，一直都是宋亦学的短板，尤其是和外事处行动队的人相比，更是毫无可比性。

外事处行动队员可以负重奔袭五公里不歇脚，宋亦学的身体绕着小区花园跑一圈都上气不接下气。

虽说被小白咬了之后，身体素质好像有了些明显提升，奈何底子太差，仍然不太够看。

宋亦学以往还偷偷买过些六味地黄丸，汇仁肾宝片之类的药物吃过，但是几乎没啥效果，不过也到证明了他不是肾虚，这一点反而让他好受了些。

大家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热身，宋亦学也在柯佳佳的指导下对身体经行拉伸。

“亦学，我觉得你还是把希望放在基因测试上比较好。”

柯佳佳在对宋亦学一番摆弄之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宋亦学脸色都绿了，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女生说不行，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耐，宋亦学加大了腿上的动作，结果脚下一滑，差点闪了腰，引得不远处的外事处人员一阵嘲笑。

柯佳佳朝着那边瞪了一眼，然后继续指点宋亦学的动作。

对于外事处人员的眼神，宋亦学也不在意，最近他屡屡被谢开阳欺负，脸皮也练得越来越厚。

“老子总有一天要让你们笑不出来，谢开阳的旧账迟早要算。”

宋亦学心里咬牙切齿，不过现在嘛，形格势禁，他除了干瞪眼，啥也做不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过去，一声哨响将众人的目光汇聚过去。

大约三十名工作人员来到球场，还带来了一些训练器材。

体能测试即将开始，每人都被配发了一个编号，方便记录。

宋亦学拿到的号码很幸运，66号，柯佳佳和他同在一个科室，号码也是挨着的，68号。

至于01到05这五个号码，那是单位推荐的体能项目种子选手，清一色的外事处行动队员。

谢开阳当仁不让的拿到01号，后面的依次是第二行动大队的裴亮，第一行动大队的高成军，第三行动大队的楼凡，而05号则让有有些意外，居然是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江子文。

测试的第一项：体能耐力。

测试的方法很简单，也很原始，负重十五公斤绕着球场跑，时限二十分钟，跑多少算多少。

每个人配发了一个负重背包，为了减少跑道误差，背包上配有一个里程计数器。

十五公斤不算太重，背包的肩带很软，背在背上的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加油！”柯佳佳投过来一个鼓励的目光。

宋亦学精神抖擞，让自己看起来更自信一些，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柯佳佳。

枪鸣声响起，所有人都跑动起来。

球场外的跑道是训练专用的，足够的宽，十五人并列一排仍留有空隙，一百多人一起测试，并不觉得如何拥挤。

宋亦学按照柯佳佳的指点，三步一呼，三步一吸，保持着均匀的速度跑动。

刚开始的两分钟，宋亦学还能勉强跟上队伍节奏，但是时间越往后移，十五公斤负重带来的负担就越明显。

渐渐的，宋亦学从起跑时的中间位置，不断被人超过，如今已经处于队伍的末端。

柯佳佳有意的放慢了速度，一直陪在宋亦学的身边，不断的给宋亦学加油打气。

两圈下来，宋亦学明显的感到自己身体开始吃不消，呼吸和步子都乱了。

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这时候出现在宋亦学的体内，让他感觉自身力气正在快速的恢复。

“看来还是得靠这个，真特么窝囊。”

宋亦学无奈的笑笑，加快了速度。

柯佳佳眼前一亮，脸上有些惊喜，赶紧跟了上去。

“就保持这个速度，步子别乱，注意呼吸，跟着我的节奏跑，”

柯佳佳来提醒着宋亦学，然后跑到他的正前方，带着宋亦学跑。

在她看来宋亦学这是在拼命，一想到宋亦学报名的目的是为了自己，柯佳佳就愈发感动。

柯佳佳自身虽然经常锻炼，但是和外事处的行动队员相比任然有些差距，以至于四圈之后，她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支，但是她回头一看，宋亦学却依旧紧紧的跟着他，似乎状态比她还要好一点。

四圈下来，除了外事处行动队员之外，其余人的速度都开始明显下降，甚至有人崴脚扭伤，终止了测试。

目前最前方一波依旧是以谢开阳为首的行动队员，这样的负重强度对他们来说基本上属于家常便饭，但是在他们的队伍也窜进去了一个异类。

刘宇春此时紧紧的跟着谢开阳，不时还会超车而过，看上去似乎比谢开阳还要轻松些。

这个负重背包比春哥用来装枪的背包重不了多少，她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强度的负重，而且她从小在她父亲刘老处长那里接受的训练强度并不比外事处行动队员轻松。

“大兄弟，行不行哦。”春哥拍了谢开阳肩膀一下，一个加速又超了过去。

谢开阳的脸色很难看，但是依旧克制着，没有去和刘宇春争锋。

作为外事处标杆大队的队长，行动纪律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他要做为领队人员，带着自己的队伍跑，速度自然不能乱。

“叮……”

鸣金声响起，耐力测试结束。

所有申请者被要求站在原地，等待工作人员上来收取负重和里程计数器。

宋亦学跑了五圈半，差不多处于第二梯队，最后半圈基本上是他带着柯佳佳在跑。

心血来潮的感觉退去之后，副作用依旧显现了出来，强烈的虚弱感，让宋亦学险些倒下，虽然没有像上次杀死妖狼后那么严重，但此时的状态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完成之后的测试。

柯佳佳看在眼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宋亦学这不是在拼命是在干嘛。

耐力测试的结果出来了，正如之前领路的那位研究员所说，为保证测试的绝对公开透明，所有结果都是当场公布。

第一名：刘宇春，成绩2385米。

第二名：谢开阳，成绩2383米。

最后的关头，谢开阳也全力冲刺了，而且顺利的超过了春哥，但是里程计数器显得就是这个结果，这让行动队一行人显得很失落，居然被一个女生抢了头筹，即便她很爷们，这也让谢开阳等人难以接受。

第三名：高成军，成绩2366米。

第四名：江子文，成绩2365米。

…………

第34名：宋亦学，成绩1998米。

第35名：柯佳佳，成绩1997米。

第九章 体能测试结果

如果说刘宇春拿下耐力测试一名的成绩，是让人感到意外的话，那么何平安取得76名的成绩，则是让人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测试之前，没有任何人看好这个被谢开阳处处维护着的小孩，他们认为这孩子只要能负重十五公斤跑出一百米就算是不错了，然后结果却狠狠地扇了所有人一记耳光。

干瘦的身子，还有些病怏怏的模样，这就是何平安的真实写照。

之前谢开阳甚至想让何平安放弃所有体能测试，只需要进行基因测试就行了，但是却被何平安拒绝了，这孩子性子非常的倔强，即便是唐副局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谢开阳也拗不过他。

负重十五公斤，二十分钟内1425米，这对于何平安来说堪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就是完成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地跑完了这一千多米。

耐力测试之后，何平安此刻的状态比宋亦学更差，他才是真正的拼命。

当那股玩命的拼劲过去之后，何平安的体能、身体机能都已经完全透支，原本暗黄的脸色此刻涨得通红，这是严重缺氧的症状，甚至有休克的危险。

但即便如此何平安依旧在苦苦支撑，不肯躺下。

谢开阳焦急的抱起何平安，和工作人员简单交涉之后，何平安被送去了医务室，他之后的两项体能测试会延后单独经行，这是何平安自己的要求，他要光明正大的完成所有的测试，他要堂堂正正的加入黑执事团。

体能测试的第二项是身体协调性。

这一项的测试过程比较繁琐，所有的申请者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系列的测试动作。

双脚并拢垂直跳、前后跳、左右横跳、转向跳、侧向交叉步、四肢着地齐步倒退、然后还有闭眼单脚站独木桩、闭眼过独木桥，躲避密集打击……等等共十四组动作。

这一项目主要是为了测试申请者们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程度，按照现场工作人员的说法，黑执事所执行的都是危险系数较高的任务，通常情况下对手都是妖灵，良好的身体协调性是在白刃战甚至肉搏战中致胜的关键，因为妖灵在这方面占据先天的优势，所有我们类更应该重视。

这一项目对于体力的消耗不大，宋亦学此刻虽然虚弱，但是依旧勉强完成了测试。

测试结束后仅仅不到三分钟，现场的工作人员便整理出了成绩。

第一名：曹豹，所有动作全部标准完成，并且用时最短。

对于这个结果，众人倒也没有多少意外，这个曹豹是外事处侦查科的骨干侦查员，年龄三十来岁，因为工作的缘故，平时几乎都在外面单独行动，和其他人共事的时间很少，本身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不愿意和别人交流，所以大家对他了解的都不多。

第二名：裴亮，十三组动作标准，一组次标准，耗时第三。

第三名：谢开阳，十二组动作标准，两组不标准，耗时第四。

第四名：高成军：十一组动作标准，一组次标准，两组不标准，耗时第六。

第五名：楼凡：九组动作标准，三组次标准，两组不标准，耗时第九。

…………

第八名：江子文：所有动作全部标准，超时二十秒。

…………

第十六名：刘宇春：所有动作次标准，耗时第二。

虽然遵照事先公布的排名规则，春哥获得这个排名无可厚非，但是成绩公布之后，她却被一位匆匆赶来的研究员逮着就是一顿严厉批评。

“现在是在训练场，你可以肆意妄为，可以不把标准当回事儿，当然，等你上了战场，也没有固定的标准动作让你遵守，但如果你还是这样以这样的心态，那你只能祈祷妖灵大发慈悲，或是你的队友一次又一次的把你从妖灵的口中救下……”

在研究员义正言辞的轰炸之下，春哥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认真检讨了三分钟。

直到很久之后，春哥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黑执事成员，那时她才知道，当时训练场上那位看上比她大不了多少，却俨然一副说教先生模样的研究员，竟是当年被他父亲从妖灵口中救下来的一个平民小孩，之后他为了感恩，在完成学业之后就毅然决然的报名了妖灵局外事处，但是因为身体素质不过关被刷了下来，但他仍不甘心，继续申请，然后基因工程研究所在那时成立了，他因为生物专业对口，被分配到了研究所工作，八年时间，他在研究所不断努力学习，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实习人员成长为了如今研究内最年轻的高级基因工程师。

这位研究员的名字叫萧知报，这是他九岁那年，被刘老处长拼着重伤从绝境中救下之后他自己所改的名字，知恩图报，简单明了，如今这个名字已经进入到了研究所内的核心技术团队，而且他还如此的年轻，所有人都很看好他，若无意外，下一任研究所主任的位置，非他莫属。

柯佳佳在这次测试中取得了第二十二名的好成绩，她完成了八组标准动作，这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

而宋亦学仅仅只完成了两组标准动作，而且因为体力更不上，中途出现多次停顿，十四组动作下来，超时了一分钟，最后排名第一百零八位。

身体协调性测试结束之后，紧接着就是最后一项爆发力测试，在这期间除开统计成绩的时间外，几乎没有任何休息空档。

工作人员给出了说法，这是为了测试大家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多少能量，这点和身体协调性相似，都关系到大家在危机环境中的生存能力。

爆发力测试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出拳打击力量。

第二：环抱姿势举重。

第三：五十米冲刺跑。

宋亦学头都大了，他很想放弃这一项目，但是柯佳佳却鼓励他完成测试，行百里者半九十，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项，此刻放弃会留遗憾，而且全场一百二十六位申请者，除了何平安被谢开阳强制带走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在坚持，她不想让宋亦学成为外事处那些人的笑柄。

宋亦学苦笑两声，硬着头皮顶了上去，他此刻的状态他自己非常清楚，估计连个包都举不起来，连块豆腐都打不烂。

打击力量测试器有限，只搬来了六台，所有人被成了六个批次，各自排队测试。

宋亦学看着眼前的测试器，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深吸一口，咬牙，闭眼，拼着老命不要，抡起拳头捶了上去。

“砰”

一声不算太大的碰撞声响起，宋亦学迫不及待地睁开眼，想要看看自己的成绩，然而此刻身后队伍中却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

宋亦学老脸一红，他这一拳打歪了，捶在了测试器的框架上。

柯佳佳是68号，就排在宋亦学身后第二个位置，她及时制止了嘲笑声的蔓延，依旧对宋亦学报以鼓励。

宋亦学对柯佳佳点了点头。

再来。

这一次他不敢再闭眼了，精准无误的打在了测试目标上。

仪表器上显出了一个可耻的数据：打击作用力24公斤。

身后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正常成年人的出拳打击力为80到130公斤之间，宋亦学的这个成绩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七八岁孩子。

对于这个成绩，他自己倒没有多少意外，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24攻击，至少打烂豆腐绰绰有余了吧。

顾不上身后的那些嘲讽的声音，宋亦学匆匆离开，他现在要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心血来潮的副作用在时候让他深恶痛绝。

外事处那边传来了一阵欢呼，谢开阳打出了223公斤惊人力量，显然他在经过两轮测试之后体力依旧充沛。

柯佳佳的成绩还算理想，虽然是女生，此刻体力也明显不足，但是因为长期练拳，对于出拳要义的掌握远超普通人，取得了112公斤的成绩。

这成绩仅仅只有谢开阳的一半，但是在整体成绩中依旧处于中偏上，柯佳佳身高一米七出头，体重50公斤左右，这两项数据也是影响拳力的重要因素，柯佳佳能取得如此成绩，已经让众人刮目相看，春哥的成绩也才128公斤，至于谢开阳的223公斤，那种变态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估计就连顶级的拳击手也不过如此。

接下来的环抱举重环节，宋亦学在测试道具上象征性的抱了一下便离开了，成绩14公斤。

谢开阳又开始表演了。

他一声怒吼，双腿扎马，盘虬纠缠的腱子肉都快把衣服撑破。

他抱起测试道具，气沉丹田，猛地一起身，一下子将道具举过头顶，下面的弹簧被拉得笔直，所有人的外事处成员都在呼喊着他的名字。

“你咋就这么爱秀。”宋亦学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谢开阳装逼。

“203公斤，成绩有效……”工作人报出了谢开阳的成绩。

谢开阳心满意足地放下了道具，在弯腰的时候他动作微微一滞，脸色刹变。

宋亦学所在的角度刚好可以清楚的看到谢开阳动作，他刚刚下身的时候应该是把腰给扭了，然后影响到了手上的动作，导致前脚被测试道具磕一下。

“噗，帅不过三秒，脚指头该肿了吧！”

宋亦学将喝进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刚要笑出来，然后他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只见谢开阳弯腰的动作仅仅只停顿了一瞬间，然后就挺起身来，脸色如常，神态依旧，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走起路来依旧步步生风。

“你吊。”

宋亦学是真服了，对于谢开阳这种不计代价的装逼，他是打心底里佩服。

最后一项五十米冲刺，宋亦学仅仅跑了三步之后就开始用走了，成绩26秒32。

谢开阳应该受了脚的影响，在五十米跑这一项上只取得第九名，成绩6秒45。

跑的最快是曹豹这个侦查员，成绩5秒63。

跑的第二快的是楼凡，成绩5秒79，这家伙说狙击手最重要的是打得准，第二重要的就是跑得快，如果打得没那么准，那么第二点就更为重要。

体能测试的所有项目至此全部结束，工作人员正在统计成绩，过程完全公开透明，所有人都可以上去围观。

成绩以分数计算，体能耐力，身体协调性，爆发力，三个大类各自满分为十分，总分达到20分以上者，在最终评选中会获得优先权，总分达25分以上者，只要在基因测试中满足最低标准，即刻直接通过测试，获得基因改造资格。

不得不说，研究所内的工作人员办事效率比行政处快了太多，仅仅不到十五分钟，所有的成绩就完全统计出来了。

第一名：谢开阳、耐力9分、协调性9分、爆发力10分、合计28分。

第二名：高成军、耐力9分、协调性9分、爆发力9分、合计27分。

第三名：楼凡、耐力8分、协调性9分、爆发力9分、合计26分。

第四名：江子文、耐力9分、协调性8分、爆发力8分、合计25分。

第四名：曹豹、耐力7分、协调性10分、爆发力8分、合计25分。

第六名：刘宇春、耐力10分、协调性7分、爆发力7分、合计24分。

第七名：裴亮、耐力7分、协调性9分、爆发力7分、合计23分。

…………

第二十一名：柯佳佳、耐力6分、协调性7分、爆发力7分、合计20分。

…………

第一百零四名：宋亦学、耐力6分、协调性1分、爆发力1分、合计8分。

…………

第X名：何平安、耐力4分、协调性X分、爆发力X分、合计X分。

对于这个成绩，宋亦学还是很欣慰的，因为柯佳佳达到了20分这个门槛。

至于他的自己的成绩，说实话，宋亦学有些意外，意外的是除开何平安之外，居然还有21个人的成绩比他差，这让他饱受打击的自尊心得到了些许宽慰。

体能测试，宋亦学从来就没抱希望，他知道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基因测试。

万一被小白咬后基因突变，成了顶级天赋也说不准呢，那些玄幻小说中不都这么写吗？

宋亦学如此幻想着。

第十章 奇怪的食物

体能测试差不多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公布完成绩，此刻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虽说结果出来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可当工作人员告诉大家准备用餐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显得很积极。

一大上午的测试，消耗了大量体力，也许并非所有人都很疲惫，但是妥妥的，所有人都饥饿，因为按照规定，今天早上他们没有吃早饭。

用餐的食堂是研究所特意准备，足以容纳一百二十多位申请者同时就餐。

一百多份为每一个申请者量身定制的午餐，按照编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长条桌上，看上去蔚为壮观。

按照工作人员的描述，这是并非是普通的午餐，而是为了所有人在下午的基因测试中能够完全激发潜力而准备的特别食物，而且根据每一位申请者身体状况的差异，食物也会有所调整。

在今天上午这半天时间里，基因研究所带给宋亦学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效率和细致。

从一大早上大巴车开始，到换成观光车，进入研究所，然后体能测试，然后用餐，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看到的每一位研究所人员都在认真地遵守着自己的岗位职责，所有的流程都经行得规范且快捷，除了那位似乎是特意跑出来把春哥训了一顿的研究员之外，他没看到任何一个闲置人员，在测试过程中，整个足球场外没有一个人跑来围观。

这样的现象并没有让宋亦学对研究所的制度心生敬佩，反而让他有些反感，因为这很容易让他联想到之前对于黑执事团的看法，机械且麻木，说得更简单一点，就是没有人气，一个个都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与流程无关的事，一件不做，与流程无关的话，一句都不说。

要不是在那个特意跑出来训斥刘宇春的研究员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人情味，宋亦学甚至认为他们都不是正常人。

宋亦学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很开心，甚至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面前从未见过的食物拍照，附上各种各样的自拍，然后上传社交软件。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悲观，为啥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宋亦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种困惑由来已久。

“亦学，你的食物好像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柯佳佳疑惑的看着宋亦学的餐盘。

宋亦学仔细地瞅了两眼周围人的食物，再看看自己餐盘，果真不同，他的餐盘里有一份红色的像是番茄酱的东西，其他人都没有。

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宋亦学叫来了工作人员，询问是否弄错了。

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份餐表，仔细地对照之后，表示没有任何问题，所有食物都量身定制的，66号的就是这个，不会有错。

宋亦学还是有些不放心，向工作人询问这个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工作人员倒也没有不耐烦，正经八百的说道：“你们所有的食物都是研究员们配置的，没有菜名，你说的这个红色食物编号是06-21，至于配方，属于研究搜机密，另外，这些食物的主要作用是为了你们今天下午的基因测试，能够更好的激发你们的基因潜力，建议你们全部吃完。”

等工作人员离开之后，宋亦学用勺子蘸了一点点“番茄酱”放进嘴里。

味道有点怪，但又说不上来，谈不上难吃，当然更谈不上可口。

宋亦学又尝了一点另外的食物，味道也都差不多，没有普通蔬果食物的味道，也不是肉类，他猜测估计是某些提取合成物。

周围的其他人都不像宋亦学这样充满顾忌，除了谢开阳因为放心不下何平安了，两下刨完就离开了，其他人都在有滋有味的享用着这顿另类的午餐。

“既来之，则安之。”

宋亦学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开始大口刨食，此刻他也实在是饿极了。

一盘怪异的食物下肚，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体能恢复得似乎更快了一些，就这么会儿功夫，宋亦学感觉自己力气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八成。

谢开阳去而复返，脸色很差，对江子文交代了几句之后又匆匆离开了，宋亦学看着他的样子，猜测何平安的情况并不理想。

用过午餐之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外事处的精英们围坐在一起闲聊，心情很放松，毕竟他们在体能测试中的成绩都很不错，算上曹豹在内，外事处包揽了前五名，前三十名中，绝大多数也都是外事处人员。

行政处那边的气氛相对来说就沉闷许多，往日里自觉高其他部分一等的行政处人员，在今天的体能测试中成绩很难堪，除了春哥之外，前三十名中竟然没有一个行政处人员。

至于宋亦学所在的内务处，和行政处的境况差不多，唯一成绩拿得出手的就是柯佳佳这个女生，这让那些老少爷们感觉丢尽了脸面，宋亦学倒还好，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他和柯佳佳是一体的，柯佳佳取得了好成绩，他自然与有荣焉。

在休息时间即将结束的时候，谢开阳回来了，却没有把应该一起参加基因测试的何平安带回来，外事处的人都靠上去询问情况，宋亦学对于何平安也有些担忧，毕竟那孩子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亦学，你说那孩子不会有事吧？”柯佳佳的声音旁边响起，她看上去似乎比外事处那些人还要急切。

“这我哪知道，你想知道自己去问谢开阳啊。”宋亦学指着前方的围拢一团的人群。

柯佳佳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不喜欢谢开阳那个人。”

宋亦学一愣，随即问道：“怎么了？他招惹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柯佳佳低声说道：“我感觉他对你带着些敌意，今天上午在是你测试的时候，我发现他好几次在观察你，看他的神情，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是这结果，宋亦学倒松了口气，笑道：“谢开阳就是那副死人脸，啥时候都那样，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前些天我和他发生了点小摩擦，估计他现在对我还是不放心……”

宋亦学把上次公园的事情给柯佳佳说了一遍。

柯佳佳还是不太放心，对宋亦学提醒道：“这个人太危险了，而且又不讲规矩，你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如果不能和他解开误会，那就离他远点。”

宋亦学连连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一定注意。

但是其实在他心里，却没太在意这事，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谢开阳虽然看上去目无规矩，但其实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当他不守规矩的时候，就是规矩和他原则相悖的时候，上次公园拦他是如此，今天顶撞唐副局也是如此。

至于谢开阳有多危险，他今天上午在单位广场已经真真切切的领教过了，那一拳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但是细细回想之下，发现谢开阳的那一拳虽然势大力沉，对他来说几乎是必杀的一拳，但是却没有任何杀意，也就是说，那一拳是不可能会打到他身上的。

研究所的人员对于时间的把控，到了近乎于苛刻的地步。

两点钟的上班铃声刚刚响起，一队身穿白色大褂的研究员就来到了食堂，领头的正是上午跑出来训诫春哥的萧知报。

在萧知报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研究所的三楼。

这里是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一扇合金大门陈横在众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萧知报在门前连续验证了密码、指纹、声音、虹膜、四道指令。

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门后面那曾让宋亦学浮想联翩的场景也在众人面前展现出来。

房间内的场景并非如宋亦学想象的那样恐怖，没有渗人的生化怪物，也没有妖灵的活体实验。

所有的申请者在踏入房间后都忍不住发出惊叹，这个房间内的场景和外面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科技感，给人一种置身于未来世界的感觉，尤其是才经过堪称原始的体能测试，再进入到这里，巨大的反差感，让人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一些只有在科幻电影中才能看到的场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虚拟的显示器，立体的基因构造图像，悬浮着的神秘光球……等等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一排排并列摆放的方形仪器，模样有些像是宇宙科幻电影中出现的太空救生舱，两米多高，半米宽，竖立着靠在墙边，外面是一层透明的舱盖，里面的空间刚好能装下一个人。

“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冷冻舱吧？人躺在里面就是进入休眠状态，可以冻结生命的流逝，让一些重要人物进入到里面，然后等需要的时候再放出来……”

一众申请者就像是刘姥姥刚进荣国府大观园时的模样一样，看什么都新奇，有人瞧着这仪器，联想到了某著名科幻小说中的情节。

“我看不像，这东西倒有些像是那些网络小说中描述的未来游戏机，人在里面就能进入到虚拟世界，我估计是黑执事们用来在模拟环境中训练的用的，就像《黑客帝国》中的那样，网上不是一直都有传言，这种技术已经成熟了吗？”

又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猜想。

“不对，我倒是认为……”

“…………”

一众人围着仪器窃窃私语，突发奇想，脑洞大开。

宋亦学看着这玩意儿，脑子蹦出第一个词就是“棺材”。

有好奇心浓厚的人想要伸手去触碰这仪器，被研究员及时制止了。

萧知报站在一处工作台上，取下身上带着扩音器，对众人微微笑道：“大家安静些，按照编号队列站好，你们眼前的这个仪器全名叫做‘第三代基因改造系统’，使我们研究所的最新研究成果，你们接下来的基因测试，还有之后的基因改造就将借由这仪器来完成，顺便提一句，第三代系统的核心关键词是‘安全’，所以它同时还具备全方面身体检查的功能，如果你们中有人测试成绩不理想，也不要有什么心里负担，就当是做了一次免费的全身体检，目前已发现的绝大多数病症，第三代基因改造系统都能检查出来，要搁医院，这可得花不少钱。”

萧知报对这一批的申请者感官不错，心情比较高兴，甚至和大家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宋亦学对萧知报的感官更不错，因为这是他在研究所内看到的唯一一个富有“人气”的人。

实验室内一共有三十多台“第三代基因改造系统”一百二十五位申请者按照编号分成了四组，依次经行测试。

宋亦学的编号是66号，被分到第二队，柯佳佳的68号在第三队，第一波人依旧是以谢开阳为首的外事处种子，外加上刘宇春那一波行政处人员。

根据萧知报的讲解，测试过程大概会持续半个小时到五十分钟之间，为了保证绝对公平透明，所有人都可以在现场观看。

第一波人已经在研究员的指导下进入到了竖舱之中，宋亦学原本以为可以透过外面的透明舱盖看到里面的情况，可是当舱盖盖下之后，他才发现其实什么都看不到，舱盖上亮起一层蓝色的荧光，阻挡了所有景象。

萧知报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工作台，看样子测试人员情况应该显示在那上面。

等待过程中，研究员并不限制申请者们的行动，可以在这间宽大的实验中随意走动，但是不能触碰带有红色标识的仪器。

大多数人在盯着基因改造系统看了十来分钟后，发现根本看不出来啥动静，然后就没了兴趣，开始在实验室内转悠。

宋亦学也和柯佳佳一起随意溜达，实验室内的仪器很多，都是些没见过的玩意儿，科技感十足，但是绝大多数都带有红色标识，不能靠近。

宋亦学在不知不觉中转悠到了萧知报所在的控制台旁边，这里有一条警戒线，申请者不得入内，他虽然很想去看看控制台上显示的情况，但是迫于规矩，只能在外边转动着眼珠子。

突然间，宋亦学眼神一滞，目光定格在了控制台右侧的一个长盒子上。

这盒子约一米五长，两个巴掌宽，竖立在地上，通体由木头制成，看上去古意盎然，和这间充满着科幻风格的实验室格格不入，尤为扎眼。

柯佳佳注意到宋亦学异样，顺着他的眼神瞧了过去，表情也有些意外，疑惑地“”说道：“这盒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九老随身携带的剑匣。”宋亦学的语气很肯定，这东西他在“成精大会”上见过，当时九老一怒，这盒子便悬浮了起来，他记忆尤为深刻，后在单位外面那个“回回都来”蜀菜馆子里，他又见过一回，所以非常肯定。

柯佳佳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有了疑惑，“九老从不离身的剑匣为什么会在这里？”

宋亦学没好气地说道：“他们那些神仙的事儿，我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哧……”

一阵气压声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有人完成了测试，从竖舱中出来。

第一个出来的是行政处的一个年纪偏大的文职人员，出来之后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完成测试的，情绪还有些激动，但是在听到研究员公布的测试结果之后，脸色当即就垮了下去，像极了被霜打的茄子。

“周同，标号31号，基因隐藏潜力4，基因接受潜力3，体能测试成绩14分，综合结果D级——不达标。”

研究员将一份成绩单交到了周同的手上，淡淡说道：“另外你血糖有点偏高，以后多注意饮食。”

周同失落地接过成绩单，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周，想开些，刚才专家不才说了，就当免费全面体检，这波不亏，你看着不就查出毛病了吗，平时让你少喝可乐你还不信……”行政处几个和周同关系不错的人赶紧上来安慰。

陆陆续续地，不管有舱盖打开，每一个人出来之后，研究员都会在第一时间公布成绩。

先出来的十多个行政处人员清一色不达标，这让所有人都有些低落。

又一个舱盖打开了，这次出来的是楼凡。

“楼凡，编号04号，基因隐藏潜力8分，基因接受潜力6分，体能测试成绩26分，综合结果A级——达标。”

楼凡结果成绩单，洋洋一笑，带着一副有些欠揍的表情朝着众人挥手致意。

众人都送了口气，不管楼凡如何欠揍，至少这一结果表明了达标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之前的那十几的成绩位实在是在把众人自信心都快消磨殆尽了。

差不多四十五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全部出来了，裴亮，高成军，曹豹，江子文等人的成绩都达到了标准，他们体能成绩都很好，基因潜力只需要达到最低标准就能合格，裴亮和高成军的综合结果为B级，江子文的成绩再一次出人意料，他和楼凡一样综合结果达到A级，曹豹和刘宇春则是稳稳当当的B+级。

谢开阳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结果也没有任何意外，直接压了楼凡和江子文一头，以综合A+的成绩夺过去了头名宝座。

第十一章 第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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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二营长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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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新的身四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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