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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娆毒后》 第2章.一舞定情 “听说，最近万花楼来了位名叫沈梦暄的姑娘，前日听她一曲琴音，真真是如绕梁三日啊！”看了一眼前方，门口挤满了熙熙攘攘的宾客，招揽卖笑的姑娘们的万花楼，一位身着锦色长袍的公子一边大步向着万花楼的方向走去，一边如痴如醉的和身侧的同伴说道。 “可不是嘛，不过比起她的琴音，昨日听她清歌一曲，那才真是让人赞不绝口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身侧另一位同往万花楼的公子，轻摇折扇，接过话道。 “是啊，快走吧！据说今日，这位沈姑娘会当众起舞。而且，如姨也早贴出了告示，今日出价最高者，不但可令沈姑娘摘下面纱，一睹芳容；更可以坐拥佳人，共度良宵啊！” 万花楼门口，络绎不绝前来的食客们正议论着先后步入了一楼的大堂，或是二楼倚栏的雅间，只为等候一睹万花楼如今的花魁，沈梦暄今日的倾城一舞。 看着今日比前两日还要多出数倍的宾客，简直快要把整个万花楼都给挤垮了，倚在楼梯扶手旁招待客人的如姨早笑得合不拢嘴。单随着客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也有些人等得不耐烦起来。靠近大堂正中舞台的一个桌边，最先赶来的一个腰壮身肥的汉子站起身来，不满的叉腰冲着如姨破口大骂道： “老子我一早就来订下了酒席，只为一睹沈姑娘的芳容。可如今，都等了这大半天了，却仍不见沈姑娘的踪影，如姨倒是给我们一个说法啊！”那大汉说完，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伴着酒杯清脆的落地声，一记愤怒的重拳也击在了桌案上。 “就是！” “就是啊！，这沈姑娘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 紧跟着大汉不满的叫喊，众人也纷纷附和。见此情景，如姨刚刚还堆满笑容的脸上，此刻却已布满愁云。一边嘴上忙着给各位客官赔不是，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匆匆跑上楼去，一把推开二楼向南的雅间的木门。 眼前，铜镜前正端坐着一身绯衣，面带白纱，身量苗条的少女。见有人推开门，那绯衣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看样子，显然是早已梳妆打扮妥当。如姨看了一眼眼前恍若神仙妃子的沈梦暄，又看了看立于她身后的，那位一直沉着脸，不发一言的紫衣王爷。挪动了下嘴唇，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齐王刘旭看了一眼急着冲进门来，一脸焦急的如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的目光不经意的转向了窗外，对面，二楼正北的另一间幽静的雅间内，一位身着寻常白衣，面容清秀，身材俊俏的公子正端坐在桌边饮茶。只见他一手端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却不时的扫向楼下的大堂，显然，也是在等候沈梦暄的出场。 刘旭的眼角泛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面前整装待发的绯衣少女，淡淡道：“可以开始了。” 楼下，热闹喧哗的大堂内，正叫骂不休的众人忽而听得一缕悠扬的琴声，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众人皆沉浸在这乐声中，渐渐安静下来。恰在此时，大堂正中的舞台上，帘幕缓缓拉开。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乃是一绯衣女子，白纱蒙面，轻舞衣袖，翩然而出。 摇曳飞舞的衣袖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少女头上珠环玲铛摇晃作响的同时，腰肢却是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时而仰头顾盼，时而俯首旋转，整个身子随着奏乐旋律飞扬而起，恍若孔雀开屏，更似红莲绽放，美不胜收。 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定格在了舞台上翩然起舞的红色衣袂上，看得如痴如醉。尤其是二楼雅间内，刚刚还坐于桌前悠闲品茶的白衣公子，此刻早已被楼下少女的绝妙舞姿吸引，一步步走下楼梯。 眼前，翩然起舞的红色衣袂，轻盈舞动的曼妙身姿固然让人沉醉其中。然而，更让他目惊口呆的，却是此刻少女所跳之舞乃是当今皇上挚爱，已仙逝多年的沈贵妃所独创的，世上独一无二的“梅花落”。 自沈贵妃过世后，此舞也就随之失传，世上再无人会跳。可是今日，为何眼前少女的一举手，一投足，一俯一仰，都是如此的熟悉，完完全全就是当年沈贵妃“梅花落”的再现。面前起舞之人，又到底是谁？ 白衣公子正呆呆的看着面前少女轻盈舞动的身姿，冥思苦想之际，耳际熟悉的乐声和旋律不知何时已褪去。眼前，少女挥舞的身姿也渐渐停了下来。随着最后一抹红色的衣袂消失在缓缓落下的帷幕内，耳边再次响起了众人嘈杂的叫喊声： “我愿出价一千两，一睹沈姑娘的芳容！” “本公子出价五千两！” “一万两！” ...... 耳边众人争相恐后的叫喊声提醒了此刻仍呆呆的站在舞台前，回味着刚才少女舞姿的白衣公子。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随侍的书童，微微颔首，再次上楼而去。 片刻后，就在楼下众人仍在为争相一睹沈梦暄的芳容而相互竞价之时，万花楼二楼北面的雅间内，仍是一袭白纱蒙面的沈梦暄早被人带到了那位白衣公子的客房内。 绯衣少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起身的刹那，眼中顿时闪过一丝震惊之色。随着面前的白纱飘落在地，对面的白衣公子也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表哥！？” “表妹！？” 第3章.非卿不娶 凤仪宫，大殿正中，一身绯衣的沈梦暄和太子刘皓一起，躬身下跪。两人口中不约而同的道： “儿臣参见母后！” “民女沈梦暄参见皇后娘娘！” 没错，那日在青楼见到表哥的那刻，惊喜交加的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这些年来，刘旭让她学习宫廷礼仪，让她苦练沈贵妃的倾城舞“梅花落”，原本以为他是待价而沽，只待她真正成为出水芙蓉的那刻，将她送上那人的龙床。 不曾想，齐王的目标却是刘皓，已仙逝的沈贵妃的遗孤，当今皇上的长子。自沈贵妃诞下他的那日，便被皇上下旨册封的当今太子——刘皓！ “快快请起！” 沈梦暄正回想着之前的一切，直到耳边徒然传来萧皇后的话，这才急忙跟着刘皓躬身站起。 眼见久病多日，一直不曾步出东宫的刘皓，今日却主动前来凤仪宫给自己请安。萧皇后自是一脸的高兴，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快步从坐塌上走下来，一把上前扶起仍跪于大殿正中，一身锦色长袍，腰系玉带的刘皓。 “多谢母后！”刘皓搀过萧皇后的手，笑着站起身来。身侧，仍跪于地上的沈梦暄也跟着站起身来，立于一侧。 “皓儿，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母后了？”萧皇后慈爱的拉过刘皓的手，母子二人边说笑着，边步入内殿。 “儿臣近来身子一直不大好，故而久未来凤仪宫给母后请安，还望母后见谅！”刘皓一边小心的将萧皇后扶至榻上坐好，一边后退一步，再次拱手作揖请罪道。 “皓儿，快别这么说！来，坐到母后身边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见刘皓欲再次行礼，萧皇后忙抬起右手，挥手制止，笑着示意刘皓上前。 待他在自己身侧坐好后，再次拉过他的手，慈爱的瞧了半天，这才缓缓叹息道：“昨日本宫还曾特意问过许太医你的病况，他也说，你的病情近来有所加重。只因你久居府中静养，极少出太子府四处走动，本宫也担心时间久了，你难免会抑郁成疾，哎！” “有劳母后挂念，都怪儿臣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刘皓上前拉过萧皇后的手，有些内疚道。自他8岁那年沈贵妃去世后，他便一直由萧皇后代为抚养。这些年来，萧皇后对他也一直视若己出，关怀备至。 “虽说你不是本宫所出，但本宫早已视你为亲子。更不必说，你父皇他也每每跟本宫问起你的病况，对你更是挂心不已。故而，如今见你已到了成家之年，母后这才打算为你张罗选妃一事。若是你身边能有个贴心的人照顾，那母后也就放心了！”萧皇后说着，轻轻的拍打着刘皓的手，但愿他能明白自己的一番苦心。 “儿臣知道，母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儿臣今日也正是为此事前来。”刘皓笑着点头回应，顺便提起自己今日所请。 不想，听过自己的这番话，皓儿对于选妃一事，已不再像之前那般的排斥，反倒主动开口，萧皇后心中也不由得宽慰起来，慈爱的脸上笑意更浓。她这才抬眼，注意到此前一直立于大殿一侧，低头默默听着他们母子二人谈话的绯衣少女。心中立马会意，再次看向刘皓笑道：“莫非皓儿心中，已有太子妃的合适人选？” 听到萧皇后问起这话，刘皓再次走下坐塌，上前拉过一直立于一旁的沈梦暄，二人再次躬身跪于萧皇后面前。刘皓抬头道：“母后果然是最了解儿臣的。儿臣今日前来，就是恳请母后成全，儿臣心意已决，要立沈姑娘为太子妃！” 萧皇后慈爱的微微一笑，颔首示意面前的绯衣少女抬起头来。然而，和沈梦暄四目相对的那刻，刚刚还一脸安详，端坐于榻上的萧皇后，脸色却突然变得惨白起来，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不，不可能的！沈珈瑶，已经死了，她，她绝不可能再出现的！ 许久，萧皇后才再次定神，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恍若沈伽瑶再世的绝美容颜，缓缓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刘皓，微微倾颤声道：“皓儿，这，这位是？” “回母后，这位沈姑娘便是儿臣的心上人。儿臣想要娶她为妻，故而今日特带她前来，恳请母后成全。”似乎没有注意到萧皇后刚刚震惊的神色。刘皓依旧坚定道。 眼见萧皇后似乎因为震惊，片刻未有半句回应的言辞。侍立于她身侧，早将一切看得明白的李嬷嬷却已接过话道：“太子殿下，您这样做，岂不是在为难皇后娘娘吗？这位沈姑娘的确是貌若天仙，可，可是奴婢也曾听得宫中传闻说，沈姑娘乃是青楼歌妓出身。如今，就算是皇后娘娘肯了，皇上，他也是断然不肯的啊！” 萧皇后正想着如何开口，听了李嬷嬷这番话后，侧目看了她一眼，这才接过话，继续道：“是啊，皓儿！母后就是想要成全你，可这祖宗家法你也是知道的，沈姑娘的身世早已注定，是万万不能做你的太子妃的啊！只要你喜欢，等过几日，选妃大典上，这天下的女子都任你选，你喜欢哪个，母后都听你的。可好？” 萧皇后示意李嬷嬷上前扶起二人，不想，却被刘皓拒绝。他再次抬起头来，挺直身子，看着萧皇后的双眸，一字一句，恳切道：“儿臣自幼失怙，从小又体弱多病，若非母后这些年来悉心照顾，视若己出，只怕，只怕儿臣如今早已不在人世。又或者，即便还留着这副残躯，也不过是个受人冷落的闲散王爷，更遑论成为当朝太子。儿臣明白，儿臣之所以有今日，全是仰仗母后的扶持。母后向来，也是最疼爱儿臣的，今日，就当是儿臣任性，恳请母后再疼爱儿臣一次，成全儿臣的心愿！” 刘皓说着，不自觉的动了情，字字句句均是言辞恳切，发自肺腑。说完，侧过脸来，拉过身侧沈梦暄的双手，温柔的看着她的双眸，一脸深情的坚定道：“儿臣早已立誓，今生非梦暄表妹不娶！儿臣心中的太子妃人选，也唯有沈姑娘一人！” 徒然从表哥口中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誓言，不想表哥仍记得幼时的承诺，沈梦暄只觉得一颗心一时之间如小鹿乱撞般，早已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看着对面一如往昔的，表哥温柔而笃定的眼神，她的双颊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绯红一片。 眼见跪在面前的二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眼中只怕是再没了旁人。萧皇后心知，刘皓心意已决，再劝只怕是徒劳。又忧心他如今有病在身，若再久跪不起，也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因而叹息一声，示意李嬷嬷扶自己起身。 萧皇后缓缓走下坐塌，亲自扶起刘皓，无奈道：“皓儿，你今日奔波了一天，也累了。你先带沈姑娘回府歇息去吧，让本宫再想想，让本宫好好的想一想！” 第4章.兴师问罪 待太子刘皓和沈梦暄二人离去后，萧皇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叹息着再次坐回到榻上。看了一眼李嬷嬷，叹口气道：“你方才说，那沈梦暄乃是青楼女子，可是千真万确？” “回娘娘话，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沈姑娘本是京城万花楼的花魁，据说，之前无人见过她，近来几日才抛头露面的。仗着她有一副好嗓子，以及那日，跳了一曲，据说是，媲美过世的沈贵妃的“梅花落”的倾城一舞，一时之间轰动京师，从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嬷嬷迎着萧皇后眼中的疑惑，如实的一一道来。 “这么说，这位沈姑娘不仅有着倾城之貌，更是能歌善舞，这也难怪皓儿一见了她，便被她迷住了。”听罢李嬷嬷的话，萧皇后若有所思道。 “哼！不过就是个青楼妖女，会些个狐媚妖术罢了。若非她那张皮囊长得......”李嬷嬷还想要再多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急忙咽了下去，改口继续道：”皇后娘娘，您可千万不能答应太子殿下的请求啊！奴婢知道娘娘您素来贤德，对太子殿下更是视若亲子。可，可若是知道了那沈姑娘乃风尘女子，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李嬷嬷见萧皇后仍在踌躇不语，知她心中为难，怕她一时心软，再次苦劝道。 “，她姓“沈”，而且还会跳沈珈瑶生前独创的“梅花落”？” 萧皇后似乎想到什么，再次微微皱眉，若有所思道。虽然她刚刚只看了一眼，但那绯衣少女的面容早已清晰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那张脸，那张精致得足以让任何人由然心生嫉妒的绝世容颜，在之前的十数年里，曾无数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魇中，更曾一度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荣耀和幸福。 “是的，奴婢也听说，那日，在万花楼，沈姑娘便是凭着那倾城一舞“梅花落”，从此让世人熟知的。也正是那日一舞之后，沈姑娘就再没有在万花楼出现过了。至于太子殿下是否是因为那一舞而......”李嬷嬷小心的瞧着萧皇后的神色，却终是咽下了口中的话。 “本宫知道了，你派人暗中去打探下这位沈姑娘的身世。记住，务必要打听清楚，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让皓儿疑心。”萧皇后疲惫的靠在榻上，闭上眼，挥挥手道。 “奴婢知道了！”李嬷嬷躬身行了一礼，便匆匆退下，刚走至殿门口，却不想，萧皇后再次开口道：“等等，明日传本宫懿旨，宣沈梦暄进宫！” 再次在宫人的带领下，独自一人跪于熟悉的凤仪宫大殿上。抬起头，根本不用去看萧皇后的那双怒目，沈梦暄便知，今日宣她进宫，定是要兴师问罪的。只不过，自从她沈梦暄踏入太子府的那刻起，她便已下定决心，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大胆妖女，你到底是谁，又用了什么妖术，让皓儿对你如此的死心塌地，一再恳求本宫为你们赐婚？”萧皇后怒视着面前的绯衣少女，一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 “民女是谁，又为何会出现在太子殿下身边？想必，在我再次踏足凤仪宫之前，皇后娘娘您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沈梦暄抬起头来，根本无视萧皇后满脸的愤怒，却是淡然自若，冷笑着反问道。 听得沈梦暄这话，萧皇后当场拍案而起，愣了片刻，却终是一言未发，再次坐回到榻上。侍奉在侧的李嬷嬷却再也忍不住，冲沈梦暄怒道：“放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楼妖女，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撒野！来人啊，把她拖下去！” 眼见两个太监上前，就要架起自己的身子，沈梦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恐惧。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直视着萧皇后的怒目，依旧冷笑道：“皇后娘娘是想送民女去阎王殿呢，还是想将我送去密室严刑拷打呢？若是太子殿下得知民女不见了，又或是刚好知道了皇后娘娘召见了我，娘娘您说，他会怎么想呢？” “你以为本宫会怕吗？”不想，听到沈梦暄的这番话，萧皇后脸上的怒容反而散去了，挥手示意那两名太监退下，端起桌边的茶杯，悠闲的品了一口手中的香茗，才笑着不紧不慢道。 “皇后娘娘自然不怕，民女只是为娘娘感到惋惜。这些年来，娘娘苦心经营的贤德之名，如今却要因我一个妖女而毁于一旦。若是让世人知道，皇后娘娘明知太子如今病重，却还不惜除掉他心爱的女子，使得太子的病情加重。娘娘您说，这天下百姓是会说皇后娘娘贤德呢，还是会议论皇后娘娘，为了除去太子，而不择手段呢？” 沈梦暄早料到萧皇后绝不会轻易对她用刑，因而，此刻看到萧皇后微笑从容的神色，反倒轻松了不少，依旧从容的笑着回应道。 “你！皇后娘娘的贤德又岂是你能明白的，又岂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萧皇后尚未开口，立于身侧的李嬷嬷却再次忍不住，大声斥责道。 不想，她的话音未落，却已被萧皇后制止。萧皇后扶过李嬷嬷的手，站起身来，缓缓走至沈梦暄的跟前，从容的俯视着跪于地上的绯衣少女，语气依旧平缓：“你以为本宫听你这么说，就会害怕吗？至于本宫贤德与否，世人自有公论。本宫今日召你进宫，乃是不想太子因痴恋你的美色而自毁前程。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本宫又岂会任由他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萧皇后说完这最后一句，神色也随之一变，眼中的怒意更甚。她可以容许皓儿喜欢沈梦暄，但她决不可以，让皓儿因为娶了一个青楼女子而被朝野非议，乃至因此废掉他的储君之位！ “民女是否有魅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心中自有定夺。即便娘娘再三阻拦，哪怕是现下杀了民女，只怕，也改变不了太子殿下的初衷！”沈梦暄心知萧皇后此语无可辩驳，即便她真的杀了自己，也可说是为了维护皇室血统，保护太子而让众人信服。但她心意已决，毫不畏惧的昂起头大声应道。 “不错，皓儿的心意本宫已无法改变。所以本宫今日单独召见你，就是希望你能主动放弃。只要你肯，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除了留在太子府，本宫都可以答应你！而且只要你肯，本宫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既然面前的沈梦暄如此聪慧，萧皇后也不想多费口舌，转过身来，看着她，不容拒绝道。 “多谢皇后娘娘美意，但民女心意已决，此生誓要陪伴太子殿下左右，且誓要成为当朝太子妃！”沈梦暄不为所动，看着萧皇后威逼的眼神，也同样一字一句，坚定的驳回。 “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太子府，也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和接近太子的目的！”萧皇后不想面前的沈梦暄竟是如此的冥顽不灵，敬酒不吃吃罚酒！气得她不由得扬手便是清脆的一掌，大声怒道：“本宫留着你，不过是不想让皓儿难过。若你自寻死路，本宫随时可以成全你！” 不顾右脸颊火一般灼烧的疼痛，沈梦暄从大殿上爬起来，再次跪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萧皇后因愤怒而红涨的脸，从容不惧道：“皇后娘娘今日之所以要召见民女，一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心意已无可改变，只得从民女身上下手；二来，民女的存在早已是太子和齐王殿下都已知道的事实，若是我今日死在了凤仪宫，或是失踪了，纵是太子不敢责难娘娘，只怕齐王和淑妃娘娘也会在皇上耳边言语几句，到时候，娘娘难免也要编造一番说辞向皇上解释。” 说话间，沈梦暄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也理清了思路。如果说之前，萧皇后还微微占了上风，那么此刻，看着完全怒不可遏的萧皇后，她心中反倒有了必胜的把握。 “你以为皇上会乐见到太子娶一个青楼妖女吗？若是让他知道你公然迷惑太子，只怕不等本宫开口，你早已人头落地！”萧皇后不想几句言辞下来，沈梦暄不但没有丝毫的退让，反倒更加的步步紧逼，不由得强压着心中的怒气，脸色也随之阴沉下来。 “那不如，皇后娘娘现在就带民女去面圣好了。若是真如娘娘所说，民女甘愿拿自己的性命一搏！只怕，只怕皇后娘娘不敢让皇上见到民女吧！”早就等着萧皇后这句话，沈梦暄笑得一脸得意，肆无忌惮。 无论如今在他人眼里，她是不是真正的沈梦暄，到底和过世的沈贵妃有没有关系，只要她有这张酷似沈贵妃的绝色容颜，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如其娘娘跟民女谈条件，不如民女来跟娘娘做笔交易吧！”沈梦暄瞧着面前，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再次坐回到榻上的萧皇后，不等她发话，便已自己径自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她的榻前道：“娘娘早已知道，民女是齐王的人，若是民女今日死了，或是消失了，无论太子殿下，还是齐王，都会怀疑到娘娘头上。若是淑妃娘娘再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或是因为民女的容貌扯上已逝去的沈贵妃，娘娘您说，皇上心中会怎么想呢？” 眼看着萧皇后的脸色愈发的惨白，李嬷嬷急忙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了她放于桌边颤抖的右手。看着她的神色缓缓平复下来，沈梦暄这才笑着继续道：“若是娘娘以民女离开东宫为条件，今日放了民女，娘娘觉得齐王殿下会轻易的放弃民女这枚辛苦栽培了多年的棋子吗？若是太子殿下不能成为他们敬献民女的对象，娘娘觉得，下一个，又会是谁呢？又或者，娘娘想要当年沈贵妃独宠后宫的情景再现吗？” 再次听到“沈贵妃”三个字，萧皇后眼中蓄积的仇恨之色愈浓。不错，她恨她！纵然如今她已视皓儿为己出，也早和皇上恩爱如初。可她仍然记得，记得当初皇上是如何的宠爱那个贱人的！而她，却因为沈珈瑶的出现，曾一度差点不再是这凤仪宫的主人！ 沈梦暄再一次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冷笑着继续道：“若是皇后娘娘不想民女成为太子妃，那民女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看到自己。那么他日，民女想要的，就不是东宫主位，而誓要成为这凤仪宫的主人！” 听到这话，萧皇后顿时重心不稳，一个趔趄，若非身侧的李嬷嬷扶着，只怕就要滑倒在地。许久，她才缓缓平定心神，冲着沈梦暄挥手道：“你下去吧！” “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沈梦暄得意的笑着躬身退下。 第5章.选妃大典（1） 乾坤殿，宣帝刘渊正埋头批阅案上的奏折，徒然听到立于身侧的刘公公咳嗽一声，恭敬的行礼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臣妾参见皇上！” 宣帝抬起头来，示意萧皇后起身，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立于萧皇后身后的李嬷嬷随之将手中食盒里提着的点心和羹汤一一摆上宣帝的案台前，躬身后退一步，口中回道：“皇后娘娘知道皇上这几日操劳国事，无心用膳，胃口不佳。故而今日一大早娘娘就亲自下厨做了这银耳莲子羹，还有皇上平日喜欢的清蒸玉兰，清拌蟹肉，糖蒸酥酪和珍珠翡翠汤圆等各色点心，但愿能助皇上调理脾胃，清热怯火。” “有劳皇后费心了，皇后今日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吧，朕近来也很少去凤仪宫走动了！”宣帝说着，一起拉过萧皇后的手入席就坐。 “皇上最近公务繁忙，臣妾本不该前来打搅。只是记挂着皇上的身子，怕皇上太过劳累，伤了龙体。故而今日未提前通报，便擅自前来了。”萧皇后说话间，已将碗中的莲子羹盛好，笑着递到宣帝的手中。 “朕这几日的确因操劳国事，怠慢了皇后。不过说到劳累，听闻皇后最近在为太子张罗选妃一事，这几日应该为皓儿也操了不少心吧！”宣帝喝了一口碗中的羹汤，接过一旁侍奉的李公公递过的丝帕擦了下嘴边的油腻，这才放下碗筷，和萧皇后闲话家常起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法眼。皓儿他身子向来就弱，更何况如今又是太子妃大选，臣妾自然要凡事亲力亲为，不敢有所怠慢。臣妾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太子妃大选一事，跟皇上讨个示下。”萧皇后见宣帝放下了手中的羹汤，知他不想再喝，便将面前的糖蒸酥酪夹起几个，递到宣帝面前的小碟中，笑着继续说道。 “太子选妃一事，由皇后主持，朕自然放心。不过皇后今日既然开口，不妨说给朕听听！”宣帝夹起一个酥酪放入嘴中，不经意的道。 “本来选妃大典是要三日后举行的，但在此之前，皓儿他心中便早有了太子妃的人选。故而臣妾今日来请皇上的圣旨，想依了皓儿的意思，封沈姑娘为太子妃。”萧皇后笑着开门见山道。 “哦，有这事？皓儿他这几年来一直卧病在床，也未曾出过太子府。之前，皇后也曾想要为他张罗，但均因他病中需要静养而作罢，怎么这次？看来，这沈姑娘的确不一般啊！”宣帝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示意刘公公将饭菜撤去，显然已经吃饱，再没胃口了。 “这沈梦暄姑娘不但容貌出众，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尤其歌舞更是一绝，皓儿对她喜爱有加，也不足为奇！”萧皇后见宣帝问起，一同起身，笑着继续道。 “既是如此，皇后就照自己的意思办就好了。”宣帝再不多说，转身欲摆驾离去。 “臣妾就先替皓儿谢过皇上赐婚了。这沈姑娘虽然之前流落风尘，但归根结底，也算是出身官宦之家的清白女子。”见宣帝应允，萧皇后接过刘公公递过来的外套，披在宣帝身上。 “风尘，莫非她是青楼女子？”宣帝原本奇怪萧皇后为何会为了这样一件内廷小事前来征询他的意见，听到这话，眉头微皱，不由得转过身来。 “皇上明鉴，这位沈姑娘原本也是出身名门，只因近来家中突生变故，父母亡故，只得上京来投靠亲友。不想在半路遭奸人陷害，将她卖至青楼。后偶得皓儿相助，这才脱离苦海。”不想见，此刻转过身来的宣帝听闻这话却是眉头紧皱，萧皇后无奈，只得扯了个慌，搪塞过去。 “没想到，皓儿他倒和朕的性子是一样的，凡事都喜欢任性妄为。”宣帝听到这里，不由得将目光看向远处。 想当初，那时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若非当初，他的坚持和一意孤行，他和珈瑶定不会走到一起。但或许，也正是他当初的不顾一切，固执己见，才让她在一夕之间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这也才造成了她的早逝吧！ 想到这里，宣帝的眉头再次皱紧，身为皇室子女，原本就不该处处以自己的一己喜好来行事。因此，他再次看向萧皇后，语气中徒然多了几分严肃：“这沈姑娘虽是他喜欢的，但毕竟出身不干净，也不可依了他的性子，任由他胡来！” “皇上所言极是。这沈姑娘，臣妾也按照派人调查了，的确是出身名门。之前落入风尘，也是为奸人所迫。虽在青楼，却仍是清白之躯，亦未曾抛头露面。之前，臣妾也曾苦劝过皓儿，但他心意已决，臣妾也是无能为力。” 萧皇后看着宣帝，一脸无奈的解释道。继而，却是话锋一转，目光看向远处，神色伤感起来：“臣妾今日前来想为皓儿求个恩典，却也是为了沈贵妃的在天之灵。前日，许御医曾来见过臣妾，他说皓儿近来病情有所加重。臣妾记起沈妹妹临终的嘱托。皓儿他，他是沈妹妹留给皇上的唯一血脉，况他又是皇长子……”萧皇后哽咽起来，许久才继续道：“臣妾只是担心，若是长此以往，皓儿万一有个......” 萧皇后眼中涌出了泪花，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当初，她受宣帝之托，担负起抚养年幼太子的重责，自是不敢懈怠，更早就视他为己出。如今，皓儿难得有喜欢的姑娘，她也是私心想着，若是今后能有个人在他身边照顾，说不定他的病况也会有所好转。 看到萧皇后眼中的泪花，想到珈瑶的死，宣帝的心口徒然一痛，上前握紧萧皇后的手，“皇后如此贤德，事事都为皓儿着想，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只是，若这沈姑娘当真要做我朝的太子妃，关于她的身世，入宫待选事宜，皇后还得谋划周全才是啊！”宣帝再不多说，将萧皇后的双手覆于自己的掌心，满含深情道。 “那臣妾就替皓儿谢过皇上了！”萧皇后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刚要躬身行礼谢恩，却已被宣帝一把扶起。 第6章.选妃大典（2） 一大早，储秀宫外便列队排满了争芳斗艳，望眼欲穿的一众秀女，只待太子刘皓的到来。然而，此刻都已日上三竿了，大殿之上，却仍不见刘皓的半个身影。 李嬷嬷一手覆在额头上，抬头看了看殿外此刻正高高悬于正中的日头，远处，不少立于殿外的秀女正不时用丝绢擦拭着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显然是在烈日下站立太久的缘故。她不由得也跟着有些焦急起来，瞧了一眼萧皇后的脸色，才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现在都还没来，莫非……？” 萧皇后的目光越过前排的一众秀女，看了一眼立于最后一排正中，此刻一脸平静，全然不同于身侧或是望眼欲穿，或是私下议论纷纷众秀女们，仍是淡笑自若的沈梦暄。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不会的，就是为了她，皓儿今日也一定会来的！” 萧皇后的话音刚落，李嬷嬷就看到了不远处，在一群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一身锦色长袍，姗姗来迟的太子刘皓，她不由得再次将钦佩的目光转向萧皇后。 “参见太子殿下！” “儿臣来迟一步，让母后久等了，还望母后恕罪！” 就在众秀女齐齐躬身行礼的同时，萧皇后也走下坐塌，上前扶起了正躬身请罪的刘皓，一脸慈爱的笑道：“人来了就好，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眼前的这些秀女，都是母后为你从各府的名门闺秀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你可得好好选选！” 萧皇后说着话，一边拉过刘皓的手，两人一同再次坐回到殿内。眼见太子的目光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众人，立于殿外，无数期盼多时的众秀女们纷纷抬起头来。甚至，立于后排的不少秀女，全然不顾此刻头顶刺眼的烈日，争相踮起脚尖，只盼着能让太子殿下看上一眼。 “皓儿，可有看中的？要不，母后让他们轮流上前，你再细细挑选可好？”萧皇后见刘皓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前排的秀女，正四处张望，显然是在寻找沈梦暄的身影，不由得开口提议道。沈梦暄会成为太子妃，早已是她意料中事。可今日既然是为太子选妃，自然不能只留下一个沈梦暄。 “不用了，儿臣心中已有了人选！”萧皇后的话音未落，就见刘皓已从坐塌上站起，在众秀女们期盼的目光中，径直走到最后一排。深情的看了一眼面前，仍是一身绯衣，妩媚妖娆，灿若玫瑰的沈梦暄，再不理会身边其他翘首以待的佳人，刘皓径直握紧了面前女子的纤手，和她一起并肩坐回到大殿之上。 “既然是太子殿下选中的，那本宫就在此宣布：册封沈梦暄为太子妃！”看着殿外，无数秀女或是羡慕，或是嫉恨的目光，萧皇后朗声下了懿旨。心知，此时此刻，沈梦暄早已是众矢之的。但出乎她的意料，沈梦暄根本就不理会众人敌视的目光，目光只看向刘皓一人，二人彼此四目相对，仿佛再容不下旁人。 “皓儿，如今太子妃的人选已定。但要协理整个太子府，不能只靠太子妃一人。其他的众妃嫔，就在余下的秀女中再多选几个吧！”萧皇后扫了一眼坐于太子右侧的沈梦暄，眼中微露不满之色，但随即便将目光再次转回到刘皓身上，仍是一脸慈爱的笑着提议道。 “母后说的甚是，儿臣定会仔细的挑选！”直到此刻，刘皓的目光才从沈梦暄的身上移开，有些不耐烦的扫向眼前的众秀女。 见太子殿下的目光再次扫视过来，众秀女们不由得纷纷再次打起精神，只盼着刘皓的目光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恰在此时，突然，前排立于正中的一位秀女大概站立得太久，身子一软，昏阙了下去。不等侍立在侧的小太监们前来相扶，萧皇后和李嬷嬷便会心的看着刘皓早已抢先一步，上前抱起了倒地不起的佳人。 “你没事吧！”许久，才见怀中的女子缓缓张开了紧闭的双眼。刘皓这才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放开怀中柔软的娇躯，一脸温柔，满是关切道。 “多谢太子殿下相救！”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已被面前男子温柔的眼神所俘虏，刚刚才站直了身子的秀女，此刻却羞红了脸，内心早如小鹿乱碰般扑通跳个不停，温柔的躬身，垂眸娇羞道。 然而，未等她说完这话，面前，刚刚还是一脸怜香惜玉，温柔有加的太子殿下，此刻却早已背对着她而去，目光落在了又一名秀女的身上。 “哼！”不顾此刻太子和萧皇后仍然在场，更顾不上周围不少秀女正看着自己的窘态，掩嘴窃笑。身为当朝宰相千金的佟湘菱早已不顾身份的一跺脚，气得满脸通红的骂出声来。 眼见都看了快半个时辰了，一脸不耐烦的刘皓对于眼前众多使尽浑身解数，不时抛眉露眼，巧笑倩兮的秀女们却全然都看不上眼。眼看一脸疲惫的他就要打道回府，萧皇后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来，难道皓儿当真除了那沈梦暄，其他的一个都看不上吗？ 正当萧皇后欲开口再劝之时，不想，刘皓却转身直走入众秀女中间，在一身着淡绿色衣衫的秀女跟前停了下来。萧皇后放眼看去，和今日众多争芳斗艳，艳妆丽服的众秀女们比起来，眼前这个一直埋头不语的秀女头上并无过多的佩饰，就连衣衫也略显寒碜，无疑是太过淡雅了些。 不仅如此，此刻，纵是刘皓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也迟迟不敢抬起头来，反而将头埋得更低，双肩也正不停的抖动着。看得出来，她太过紧张，甚至也不太懂宫中礼仪，想来定是出身于贫寒小户。 “你叫什么名字？” 刘皓径直用右手抬起面前绿衫少女的下巴，映入眼帘的那张素颜纵是无法和沈梦暄的倾城容颜相提并论，但刘皓还是在少女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惊住了。只因为，少女此刻因为紧张战栗而一时彷徨无措，闪着盈盈泪光的眼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凄楚动人，让他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去疼惜。 “民女白盈盈参见太子殿下！”许久，那绿衫少女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躬身行礼道。 “盈盈，盈盈动人，果然是好名字！”扶起面前仍是一脸紧张不已的少女，看着她缓缓娇羞的抬起头来，依旧噙着泪光的双眸仍是紧张不已。刘皓笑着称赞道，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看着眼前四目相对的二人，萧皇后欣慰的笑了。然而，与此同时，端坐于大殿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沈梦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自觉的伤感和失落之色。表哥，你当真对她动情了吗？ 第7章.如愿以偿 “姑姑，姑姑，你一定要帮我啊！那个沈梦暄，名义上是当今国舅，萧大将军的女儿。实际上，不过就是个青楼出身的风尘女子，不过是仗着太子殿下的宠爱罢了！至于说那白盈盈，论家世背景，她有哪点比得上我啊？凭什么，凭什么太子殿下就看上他俩了？” 漪澜殿，一大早，佟贵妃正在用早缮。不等宫人来报，就听到佟湘菱委屈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用想，她定是在这次选秀中落选了。 “是你自己不争气，姑姑我能帮你的，我都帮你做了，如今大局已定，姑姑我还能怎样？”佟贵妃根本不理会湘菱的哭诉，仍是悠闲的喝着面前的燕窝粥。 “姑姑，湘菱知道，这次是我不争气。可是，可若是输给了别人，我会心服。输给了他们，尤其是那个白盈盈。论姿色，她哪点比得上我啊？”佟湘菱一脸不甘心的上前扯过佟贵妃的衣袖，不依不饶道。 “输了就是输了！她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喜欢什么！你明白吗？”佟贵妃终于被湘菱闹得不耐烦起来，再也无心用膳，只好拉过她的手，站起身来。两人走到大殿一侧的一盆开得正盛的梅花前停了下来。佟贵妃指着眼前的梅花，转过脸来，看着湘菱道：“你知道，本宫为何要在大殿上摆上这盆梅花吗？” “因为姑姑你喜欢梅花？”湘菱想也不想，便不假思索道。 “不，相反，本宫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梅花。”佟贵妃冷冷的答道。 “那，那是因为皇上喜欢？”湘菱愣在了那里，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再次欣喜的开口道。 “你说对了一半，皇上喜欢来本宫这里，部分原因，的确是因为他觉得，本宫也喜欢梅花。但，更重要的是，本宫殿里的梅花能让他忆起另外一个人。本宫能让皇上经常留宿在漪澜殿，全是拜她沈珈瑶所赐。尽管本宫心里明白，本宫再怎么费尽心力，也取代不了那个死去的贱人，在皇上心中的位置！” 佟贵妃看着眼前开得正艳的红梅，突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 “姑姑您的意思是，因为您能让皇上经常想起已过世的沈贵妃，所以他才会对您，对这个漪澜殿依依不舍？”佟湘菱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随即却又摇头，满脸不屑的道：“可是，若一个男人不爱我，我就算留在他身边，又有何用？” “是吗？那为何如今你明知太子殿下未选中你，却还要哭着来求姑姑帮你呢？”看着湘菱仍是一副大小姐的脾性，佟贵妃不由得摇了摇头。幸亏她早知她这亲侄女的脾性，对她也根本不抱希望。 “我，我......姑姑，不错，我一定要进太子府！”听到佟贵妃的反问，湘菱不过愣了一下，继而一脸坚决道：“太子殿下这次没看上我，那是因为他只看了我一眼，还不了解我。只要姑姑您想办法让我进太子府，让我有机会接近太子，我就一定有办法让他重新爱上我！”湘菱信誓旦旦道。 “你就这么自信？”知道湘菱从小在府里娇生惯养，自幼便养成了这副骄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佟贵妃不由得再次皱眉。 “姑姑，姑姑您从小是最疼湘菱的，您就再帮我一次吧！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佟氏一族的将来，姑姑您也一定要想办法让我进太子府啊！万一将来，太子继承大统，我们佟家在后宫总得有人吧！”湘菱心知，如今唯一能帮她的，便只剩下眼前，眼下深得皇上宠爱的姑姑了，故而再次拉过佟贵妃的手，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 “太子将来能否继承大统，暂时还是个未知数。但当初，姑姑既然说过要让你进太子府，就一定会帮忙帮到底！”佟贵妃知道，今日湘菱若是没得到她的肯定答复，依她的性子，定是要在这漪澜殿闹翻了天不可。故而，也不再和她说教下去，笑着点头默认了。 “姑姑您说的是真的，姑姑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湘菱听到这话，一脸欣喜的惊呼出声。刚刚还是焦急委屈的脸上，此刻却瞬间笑得如花般灿烂。 “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今日姑姑也累了，你也早些回府休息吧。”佟贵妃宠溺的拍打着湘菱的手，边说着，边将她送到大殿门口，对贴身宫女莺儿道：“安排马车，送大小姐出宫！” 待湘菱离去，莺儿这才扶着有些疲惫的佟贵妃在桌边坐了下来，口中道：“娘娘既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又何苦再答应大小姐送她进太子府，再让她去趟这趟浑水呢？况且，如今，选妃大典已经结束......” “选妃大典的确已经结束，但不管太子愿不愿意，无论是为了安抚朝臣也好，或是让太子得到更多朝中大臣的扶持也罢，萧皇后都会将湘菱她们这几个朝中重臣送入宫的秀女们安插进太子府的，这个，毋需本宫操心。”佟贵妃接过莺儿手上递过的茉莉花茶，漫不经心道。 “难道皇后娘娘当真想要扶持太子殿下继承大统？”莺儿听佟贵妃这么说，有些吃惊道。 “皇后心中怎么想，本宫也许未必能揣测得到。但若你是皇后，会用心去提防一个像湘菱这样大小姐脾性，娇蛮任性的太子府侧妃吗？”佟贵妃品了一口茶，反问道。 “娘娘圣明，可是，明明我们早已在太子府安排了人选，娘娘又何苦再让大小姐进去？若是将来宫中有何变故，太子未能登基。那她岂不是......？”莺儿虽明白佟贵妃的意思，却也知道，她自幼疼爱湘菱，为何这一次还要如此安排？ “你以为，我是在依着湘菱？以她的性子，若是仍不知悔改，无论是现在嫁入太子府，还是将来嫁给哪个亲王，有太大的分别吗？况且，就算她如今不能当上太子妃，甚至将来也不受太子宠爱，但只要有朝一日，刘皓继承了大统，她在宫中的分位也低不到哪去。退一步说，倘若本宫押错了宝，太子将来被废，以皇上对沈珈瑶的念念不忘，最多也不过是贬为一个闲王。若真如此，那也是她的命，也总算是富贵不愁了！” 听得佟贵妃的这番话，莺儿便再不多说什么。见佟贵妃起身，正要扶她去后殿休息，却听得佟贵妃开口道：“白夫人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娘娘的话，前日，奴婢便安排孙御医去看过白夫人了，她的病况如今已经有了好转。至于她日后的生活起居，奴婢也早派人打点妥当了。” “那就好，那边由你看着，本宫也就放心了！”佟贵妃这才完全的放松下来，任由莺儿扶着，步入后殿。白盈盈，但愿，你不会让本宫失望！ 第8章.以儆效尤 东宫，撷芳殿，一大早，沈梦暄便端坐在大殿正北的坐塌上，等候府内的众侧妃和夫人侍妾们前来请礼问安。 如佟贵妃所料，尽管太子刘皓当日并未看上佟湘菱，但萧皇后为替刘皓充实太子府，盼他早日康复，佟湘菱和其他几位朝中重臣的女儿也先后被加封了侧妃，一起进了东宫。 “参见太子妃！” “免礼，各位妹妹都请就坐吧！” 见沈梦暄挥了挥手，殿内躬身请安的众妃嫔们这才一一按尊卑次序，依次入列。 “难为各位妹妹每日早起来本宫这里请安了。只是，这规矩既然是老祖宗定下的，就烦劳各位妹妹们以后都按时前来，最好不要迟到！”沈梦暄特意看了一眼此刻姗姗来迟的佟湘菱，拉长声音，意味深长道。 “臣妾谨遵太子妃教诲。不过，臣妾记得，昨日太子殿下并未在撷芳殿留宿，也难怪太子妃今日能起得这么早！”佟湘菱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听得沈梦暄这句刻意针对自己的话，躬身行了一礼后，也针锋相对的回了过去。 “是吗？太子殿下昨日未来撷芳殿，只是因为身体抱恙。总好过佟侧妃您，听说自入东宫以来，就不曾见过太子殿下一面吧！”沈梦暄还未开口，侍立在侧的碧云便已接过了佟湘菱的话。 “你！”佟湘菱听到这话，本就因为自己之前在佟贵妃面前夸下了海口，眼下却落得如此处境而气愤不已，此刻却被一个婢女奚落，更是恼羞成怒。不由得张红着脸大声怒道：“我和太子妃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来插嘴？” “碧云刚刚的确是僭越了，妹妹放心，本宫稍后自会教训她，替妹妹出这口恶气。不过说到说错话，乱嚼舌根，近日来，背着本宫，在背后说我闲话的人，也不少吧！妹妹，你说呢？”沈梦暄不过看了碧云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她早料到碧云的那番话会激怒佟湘菱，但她却并未阻止，反而有意继续挑起话题。 说这话间，她柳眉一挑，看向佟湘菱的目光，不言自明。不等佟湘菱回话，她却继续道：“有人说，本宫不过是个青楼妖女，仗着些狐媚的本事迷惑太子，这才得以与太子殿下夜夜欢宠；也有人说，本宫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出身卑贱，论资格根本不配入主东宫，更配不上这太子妃之位。各位妹妹，你们也这么认为吗？” 沈梦暄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语气也越发的咄咄逼人起来。听得这话，底下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回话。就连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佟湘菱，此刻却也噤声不语。 “娘娘是太子殿下钦点的太子妃，谁人敢说娘娘半句不是啊！”听得沈梦暄这字字句句，看似自贬，实则兴师问罪的逼问，一些胆小的夫人侍妾们早吓得战战兢兢起来。但随即，便有一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回应道。 “是吗？果真如此，那近日东宫的这些流言又是从何而来呢？”沈梦暄并未松口，反倒不依不饶，眼波流转，再次扫视众人，冷笑道。她今日是有意要提起此事，更是有意要在众人面前立威。 “太子妃的出身如何，娘娘自己心中清楚，又何必来问臣妾们呢？”果然，眼见她越发得寸进尺，不肯罢休，很快，坐于大殿右侧，最上位的薛侧妃便已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沈梦暄放眼望去，眼前这位身着紫色绣罗纹蝶绸缎长裙，髻上别着一枝精致的镂空金步摇的薛侧妃，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千金。她在太子府的份位仅次于佟湘菱之下，也难怪她敢从容的站起来回应她的话。 “是吗？还有哪位妹妹也是这么认为的，不妨站出来，大家一起评评理，或许本宫的确有不足之处！”眼见这薛侧妃出言不卑不亢，脸上也是全无惧色，沈梦暄心中也暗暗对她多了几分赞赏，果然是大家闺秀风范。但表面上，她仍是冷笑着，不动声色。她今日的确是要杀一儆百，但，她还不够格！ “太子妃也不用仗着如今自己的位分比我们高，便一再的咄咄逼人！不过太子殿下一时宠爱你罢了，要不然，就凭你一个青楼妖女，哪有资格入东宫，又哪轮得到你来对我们指手画脚，颐指气使？”果然，沈梦暄的一席话再次激怒了原本就已是一肚子怨气，忿忿不平的佟湘菱。 佟湘菱当即站起身来，立于坐席旁，不顾身贴身宫女的一再相劝，一手指着高高在上的沈梦暄，怒而大声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不错，那些府里的流言都是我让人散播开来的。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心里不服。就凭你一个卑贱的风尘女子，有什么资格坐上这太子妃之位？” 听着佟湘菱句句毫不留情的讥讽斥责之语。沈梦暄虽心知自己已达到目的，但仍是觉得如芒刺在背，脸上神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 “大胆佟侧妃，竟敢出言诋毁本宫，甚至当众在撷芳殿出言不逊！来人啦，把她给我押下去！”沈梦暄脸上的怒气愈甚，站起身来，一手重重的拍在了坐塌的扶手上，大声令下。说话间，早有内廷侍卫上前，欲带走佟湘菱。 “且慢！谁敢动我？”眼看两个侍卫就要上前，佟湘菱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秩序，大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当今太子的侧妃，当朝丞相的千金，我姑姑便是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佟贵妃！沈梦暄，你不要以为仗着太子殿下一时的宠爱，你就可以欺人太甚！” “还愣着干什么，佟侧妃以下犯上，先将她拉出去杖打二十大板，再关入禁宫！待明日本宫回过太子殿下之后，再行处置！还不快给本宫带下去！”沈梦暄不等佟湘菱说完，便再次冲两个侍卫发话道。 “沈梦暄，你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太子殿下将来一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被两个侍卫拖走的佟湘菱不顾一切的挣扎着回过头来，对着沈梦暄不停的破口大骂起来。待她的身影渐远，骂声也渐渐散去，沈梦暄这才在碧云的搀扶下，再次坐回到坐塌上。 眼见沈梦暄直接拿如今东宫除她以外，位分最高，家世背景也最为显赫的佟湘菱开刀。众妃嫔心中都明白，她这不过是枪打出头鸟，给众人一个下马威罢了。一时之间，众人均噤声端坐，再无人敢多说一言半语。 “既然众位妹妹们都看到了，那本宫今日也就把丑话说在前头了。日后，若是本宫再从哪个宫女太监们口中听到些不该听到的，尤其是关于本宫的闲言碎语，佟湘菱的今日，便是他日你们的下场！” 眼见众人都已明白她的用意，沈梦暄也不再兜圈子，继续直言相告道：“本宫既然蒙太子厚爱，成为这东宫之主。那么日后，也请各位妹妹们都记得上下尊卑的秩序，不要再妄图僭越，或是妄图取而代之！” 说完这话，便再不理会殿内纷纷站起身来，躬身聆听的众侧妃和夫人们。扶着碧云的手，沈梦暄一步步走下坐塌，疲惫的道：“今日本宫也累了，各位妹妹们也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目送着沈梦暄的身影进入内殿，众位侧妃和夫人们再次请安行礼之后，一一退去。然而，就在白盈盈欲迈出殿门的那刻，身后却再次传来了沈梦暄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话语：“白夫人留下！” 第9章.你不是她 “听说，昨夜太子殿下在妹妹的寝宫留宿了！”白盈盈才刚回头，就对上了沈梦暄的笑脸。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中似有若无的凌厉之色，却如同电击一般让她瞬间呆立在地。白盈盈来不及回话，整个人便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许久，才哆哆嗦嗦道： “太子妃息怒，太子殿下，他......他昨夜之所以留宿在翠玉轩。只因为那时，那时太子殿下他已喝醉，中才会误把臣妾当成了娘娘的。”白盈盈的话未说完，眼角已溢出了泪水，一脸的惊恐紧张之色。 沈梦暄蹲下身来，右手十指缓缓的抬起白盈盈低垂的下颚。打量着眼前泪眼婆娑，盈盈动人的绝美容颜，突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那日，选妃大典上，面对着无数争芳斗艳的秀女，表哥却唯独看上了眼前的这位。是啊！面对这样一个楚楚动人的纤弱女子，就连她自己都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情，更何况是男人呢？ 可是此刻，白盈盈脸上的表情却又分明在告诉她，她并没有说谎。 她说的是真的？难道，表哥那日选中她，或是，这些天来表哥对白盈盈的宠爱全是假的吗？不，不是的！ 她至今还记得，那日，就在所有人都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她沈梦暄，被太子当场钦点为当朝太子妃；看着刘皓自始至终不离她左右，眼中无时无刻都写满了温柔宠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如今的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她和表哥，从此就再也不会分离了。 只是，太易到手的幸福，有时候因为来得太快，反而会让人看不清眼前的真相。 洞房花烛夜，当她顶着大红盖头从天黑等到天明；当她独坐在在贴满大红喜字的新房内，看着床前案台的红烛火焰一点点暗淡消散后，才终于，在破晓时分等来了彻夜未归的表哥。 依旧花团锦簇，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洞房内，她才刚起身准备迎上去，就被喝的醉醺醺的表哥一把重重的推倒在地。刘皓一手指着她，满脸怒气的大声道：“你根本就不是沈梦暄！不，你不是表妹，你不是她！”说完，不等她回话，刘皓便已拂袖而去。 那一刻，表哥的怒斥，仿佛如利刃一般，让她心如滴血，字字句句至今都还回荡在脑海中。想起那日的情形，沈梦暄回过神来，一手松开白盈盈下巴的同时，也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眼前，滑如凝脂，白皙细嫩的鹅蛋脸上。 “是吗？可本宫听说，太子殿下，眼下很是宠幸妹妹啊！那日，在选妃大典上，太子殿下一眼相中的，除了本宫，可就唯有妹妹一人啊！”沈梦暄站起身来，背对着地上被她那重重的一巴掌打倒在地的白盈盈，冷冷道。 如今，她既然已经回到了表哥身边，就绝不会轻易的罢手！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表哥，也绝不会，眼睁睁的，让任何人将表哥从她身边夺走！ 表哥那日的那句绝情之语，纵是伤她至深，但至少说对了一点：如今的沈梦暄，再不是从前那个娇弱的大小姐了！ 在身侧侍女的搀扶下，再次跪直了身子。不顾一手捂着的右脸颊上钻心的疼痛，白盈盈仍是低头，含泪辩解道：“臣妾知错了，还望娘娘宽恕！只是，既然娘娘问起，臣妾今日有一言，却是不能不说啊!” 白盈盈抬起溢满泪光的剪水秋眸，直视着沈梦暄转过身来的怀疑目光，鼓起勇气道：“不错，那日，太子殿下的确在众秀女中一眼相中了臣妾。可是，可是那日大婚之夜，太子殿下留宿在臣妾寝宫之时，心里一直念着的，却是娘娘您啊！那日，太子殿下喝得叮咛大醉，可他躺在臣妾枕边之时，却一直在醉梦中叨念着：“梦暄，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她不是你！” “臣妾不敢有瞒娘娘，臣妾的确心系太子殿下。若说臣妾没有私心，那一定是假的。可是，自从那日之后，臣妾便心知，太子殿下心中有的，唯有娘娘一人。臣妾纵是有心取代娘娘，却只怕，已是有心无力！”白盈盈拿起手中的丝绢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滴，哽咽道。 “你心中当真是这么想，还是本宫看错妹妹你了？”听着白盈盈的哭诉，沈梦暄呆立在了当地，不是为她的话，却是为表哥。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再次冷笑道。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柔弱动人的女子，真的可信吗？ 难道，表哥早就知道，她是齐王刘旭送入太子府的？ 原来，从一开始，表哥便是在演一场戏，一场骗过了所有人，甚至连她自己，都蒙在鼓里的戏！ 只是，表哥，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梦暄，却唯独，唯独你不可以啊！ “臣妾所说是否属实，娘娘自己心知肚明！”跪地不起的白盈盈早将她这一刻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看着她眼角依旧挥之不去的疑虑之色，再次仰头与她四目相对道。 沉吟许久，就在碧云见她踌躇不决，欲再度开口之时，已转过身去的沈梦暄，却只是挥挥手，口中道：“你走吧!” “臣妾告退！”白盈盈再次行礼跪安。或许是在地上跪了太久的缘故，在身侧侍女浣芸一再的用力搀扶下，她才好容易伸直了早已跪得麻木的双腿，险些跌倒在地。颤抖着身子站起来，转身离开大殿的那刻，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绝之色。 “娘娘，今日您也累了，不如奴婢扶您进去，休息片刻吧！”眼见白盈盈主仆二人离去了，碧云这才走上前来。 刚要扶着沈梦暄进入内殿，不想就在此刻，殿外，另有一名婢女上前，走至沈梦暄的身侧，躬身禀道：“娘娘，齐王殿下来太子府探望太子殿下了，此刻正在太子寝宫。” 第10章.将计就计 “昨日臣弟进宫给母妃请安，路遇许太医，问起皇兄的病况，得知自大婚后，皇兄的身体日渐好转。臣弟今日瞧着，皇兄的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宫中传闻，自大婚以来，太子殿下专宠太子妃一人，皇兄和皇嫂更是情深意笃。如今看来，此言不虚啊！”昭阳殿，齐王刘旭正和太子刘皓二人相谈甚欢。 “让六弟见笑了，若愚兄的病情当真如太医所言，有所好转，那也一定是梦喧的功劳。”听到刘旭说起这些天来宫中关于他和沈梦喧的一些传言，刘皓有些尴尬的一笑，但随即，说起沈梦喧，眼中溢满的深情却是无可掩饰。 “我和梦喧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不想如今还能再续前缘，此生能有梦喧表妹陪伴在侧，愚兄余愿足矣！”忆起过往，许久，刘皓的目光才从远处收回，看着面前从小一起长大的六弟，语气坚定道。 “看到皇兄如今和太子妃琴瑟合鸣，就连身体也日渐康复，臣弟自是欣慰无比。只是，皇兄刚刚自称太子妃为表妹，这又是何故？难道说，她......她当真是？”刘旭不想刘皓竟当着他的面坦然吐露对沈梦喧的深情，甚至连她的“真实身份”都直言相告，想来，他这个皇兄是真的对沈梦喧动了真情了。 自幼，刘皓便在宣帝和萧皇后的万千宠爱和精心呵护下长大。又因他自幼多病，从小便在宫中静养，鲜少出太子府，更别说接触朝中政事，或是目睹后宫争斗了。也难怪，他的心性这般的单纯，看来自己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刘旭在心里暗自得意，表面却佯装出一脸的震惊之色。 “不错，六弟，你可知为何我不顾母后的一再劝阻，执意立梦喧为太子妃吗？哪怕，哪怕她的确是青楼女子出身！”迎着刘旭的震惊不解之色，刘皓站起身来，神色激动道。 只是说这话间，刘皓的眉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蹙起。若你真的是沈梦喧，真的是我失散多年的表妹，哪怕你是风尘女子，我也一定会迎你入府，定会一生善待于你！只可惜，你不是，你根本就不是她！ 暄儿，如今的你，当真还在人世吗？ “皇兄的意思是，她，她当真就是当年的沈梦喧，沈姑娘！已故大将军沈啸天尚在人世的女儿？”看着刘皓坚定的眼神，刘旭却仍是一脸的迟疑。 既然刘皓如今已认定，自己的太子妃，便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妹。他的这步棋终于如愿的落下了，接下来，就看她“沈梦喧”到底能不能不负他所望了。 “没错，她，她就是梦喧表妹！”听到刘旭的问话，刚刚站起身的刘皓突然走上前来，躬身就欲跪下。眼看他就要跪倒在自己面前，刘旭抢先一步，急忙一手将他扶了起来，不解道：“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刘皓拉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殿内的众侍从。直到二人的贴身宫人和一众宫女太监们离去，殿内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刘皓这才直视着刘旭的双眼，满脸恳求道： “你我心知，当年因为有人告发沈将军通敌叛国，沈氏一族因此满门抄斩。而表妹，自然也牵涉其中。如今她虽侥幸未死，但仍是待罪之身。若是她日，梦喧表妹的身世暴露，只怕不止是她，就连整个太子府都会……” 刘皓紧紧的握住刘旭的双手，沉吟半响，才终于道：“若是暄儿她死了，愚兄我此生……也生无可恋了！素日，在众弟兄当中，唯有你我兄弟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感情最好的。所以，为兄我也并不打算瞒你，只希望六弟你......” “皇兄不必多说，臣弟心中明白。这世间长得相像的人何其之多，同名同姓者更是不胜其数。至于沈将军之女，早在当年沈府抄家之时，便已香消玉殒。如今的沈梦喧，已是贵为太子妃，旁人是断不敢再有其他非议的！”不等刘皓说完，便被刘旭打断。刘旭一手重重的拍打在刘皓的肩膀上，眼中神色坚定无比。 四目相对，兄弟二人，再不多言。 走出昭阳殿未多时，转过一座假山，刘旭便看到了右侧不远处，一身绯衣的沈梦喧正静立在一座依山而立的凉亭里，想来已经等候多时了。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小夏子，刘旭便独自一人走向远处的凉亭。 “王爷果然来了！”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仍静立在亭内，看着湖中鱼儿嬉戏的的绯衣女子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太子妃果然好记性，只听得脚步声，便可辨音识人！”刘旭迎着转过身来的沈梦喧，会意的一笑。 “不是本宫记性好，只是本宫知道，王爷回府必会经过这条小径。若是看到妾身在此，定会来与我一叙的。”沈梦喧仍是妩媚一笑，一如从前。她今日的确是有意在此等候刘旭的。既然表哥已在心里认定她是齐王送来的奸细，那她索性将计就计好了！ 迟早，表哥，你会明白梦暄的苦心的！ 想到这里，沈梦喧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但随即，嘴边再次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看着刘旭继续道：“王爷既然来了，想必这些天来发生在太子府的事，王爷也都有所耳闻吧。只是不知，本宫这些天来为王爷所做的一切，王爷可还满意？” “不错，果然如我所料，刘皓误将你当成了他失散多年的表妹。看来，你已经成功的俘获了太子的心。只是，这些天来，你接连先后处置了几个太子府的侧妃，甚至公然拿佟相国的千金，佟湘菱开刀。将原本一度沉寂多时的太子府弄得鸡飞狗跳，却又是为何？” “王爷觉得，若是太子府的这些名门千金们告起状来，或是太子专宠我这个青楼妖妇的闹剧传到了皇上耳中。到时候，太子在朝中的名声还保得住吗？又或者，到最后，谁才会是最大的受害者呢？”沈梦喧一脸得意的笑道。 “你就不怕皇上一心袒护太子，一怒之下，势要先除掉你这个红颜祸水？”沈梦喧的回答早在刘旭的意料之中，但他仍是笑着试探道。 “若我当真这么快就成了替死鬼，只怕，实在辜负了王爷这么多年来对本宫的悉心栽培。所以，到时候，王爷定会全力保住妾身的。至于太子殿下，也请王爷放心，他一定会拼死保护我的！”沈梦喧迎着刘旭试探的眼神，语气坚定无比道。 如果暴风雨迟早要来，那不妨，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那一天，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远处，假山背后，一只脑袋徐徐探了出来，小宁子瞪大一双机警的眼睛，早盯紧了凉亭内闲谈的一男一女多时。待刘旭的身影再次从凉亭内走出，他的整个身子也紧跟着再次缩回到了假山后。 第11章.因祸得福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的确是六弟给我这个皇兄精心挑选的大婚礼物啊！”昭阳殿，听罢小宁子的回话，刘皓攥紧了右手的玉扳指，目光看向远方道。 “那，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小宁子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的刘皓，等候他下一步的指令。 “按兵不动，另外，你待会再去撷芳殿走一趟，就说本殿下今晚继续留宿撷芳殿。顺便，让他们把最近岭南进献上来的新鲜荔枝一块儿带去，就说是本殿下特地赏赐给太子妃的。”刘皓面无表情道。说这话的神情像是在布置一项任务，而非是即将去见自己最宠爱的妃子。 “是啦，太子妃最喜欢吃荔枝了，奴才这就去办。”小宁子会意的点头，说完躬身匆匆退下。刘皓转过身来，正要去书房，却见太子府的大总管吴僖匆匆步入殿内，躬身道：“殿下，听说，白夫人今天又被太子妃狠狠的训斥了，就连一张脸，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不堪入目。” “哦，是吗？这消息是碎玉轩的宫人告诉你的？”听到这话，刘皓停下了脚步，略一沉吟，仍是淡淡道。 “不，是御膳房今晚去送晚膳的一个小太监告诉我的。是他亲眼所见，白夫人的右脸被太子妃打得又红又肿。奴才后来还特意派人去碎玉轩打听了，消息确实属实。但碎玉轩的宫人们却是吞吞吐吐，不肯多言。说是白夫人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子殿下您知道，不许任何人声张。”吴总管明白刘皓想要问些什么，便事无巨细的如实禀告道。 “是吗？那可曾让太医去瞧过了？”听到这里，刘皓语气里才有了些许关怀之意，再次问道。 “翠玉轩的宫人们要去请太医，但都被白夫人拦了下来。她说怕这消息传出去，把这事再闹大了，因此不许任何人走漏半点风声。太子殿下，可是要去翠玉轩走一趟？”吴总管看了一眼刘皓的脸色，试探着问道。 见到刘皓和吴总管一行人的到来，翠玉轩上下诸人顿时忙乱起来。很显然，刘皓此刻的到来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门口守卫的两个小太监急忙行礼问安。又惊又喜的小允子连忙三步慌作两步的，大喊着跑去内殿禀告。未及一身白衣的白盈盈躬身下跪，整个人早已被已进入殿内的刘皓拦腰扶起。 原本滑如凝脂的白皙鹅蛋脸，却因为徒增了两道鲜红的手掌印而显得肿胀可怖。刘皓用右手小心的捧起白盈盈红肿的脸颊，才刚看了一眼，白盈盈就紧张的后退了一步，立马用右手遮住了自己至今如火般灼烧，疼痛难忍的右脸，再次低下了头，不肯让刘皓看到自己如今丑陋的模样。 “盈盈，把手拿开，让本殿下好好看看你的伤！”刘皓见白盈盈再次低下了头，又上前一步，想要拿开她的手。不想，白盈盈却再次后退着摇头，一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右脸，不肯放下，口中忙道：“太子殿下，您，您还是改天再来吧！臣妾今日的残颜有辱太子殿下的尊目，还请太子殿下成全，不要再为难臣妾了！”白盈盈说着，扑通一声，低头跪倒在刘皓面前，说话间，眼中已溢满了盈盈泪滴。 刘皓再次躬身扶起面前的白盈盈，拉着她的手步入内殿。小心的将身侧的佳人扶到了一旁的塌上坐好，他这才再次温柔的掰开白盈盈紧按在脸上不放的右手，柔声道：“你我已是夫妻，难道你认为，如今，我还会介怀这些吗？” 不等白盈盈回话，刘皓的语气一凛，冲着殿外侍奉的众宫人怒道：“夫人的脸都伤成这样了，你们还楞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不，太子殿下，您千万不要迁怒于宫人！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不让他们说的。其实，其实这....这都怪臣妾自己不小心，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的。过几天这些浮肿就会褪去的，根本不用劳烦太医......”白盈盈见刘皓发怒，忙摇头含泪道。 “你不用多说，都是太子妃做的，这些，本殿下心里都知道。只是，让你受委屈了！”刘皓打断白盈盈的话，将身侧的佳人紧紧的拥入怀中，歉疚的安慰道。 “不，不关太子妃的事，是臣妾自己有错在先。请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迁怒于太子妃！”白盈盈还想再多解释什么，双唇却已被刘皓探过来的湿热唇角吻住。 顺从的躺在了刘皓坚实的怀里，纵使此刻灼伤的右脸依旧疼痛得厉害，但白盈盈的嘴角还是不经意的微微上扬，眼中闪过幸福的笑意。 沈梦喧，谢谢你！若非你的成全，我怎会这么快便得到了太子殿下的真心。你是太子妃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我会取代你，成为这东宫的主人！ 待太医细细的给白盈盈把过脉，又将消肿止痛的膏药在白盈盈的右脸上细细的敷好后，刘皓这才完全放心下来。宫女们也早备好了晚膳。刘皓刚要拥着白盈盈入座，却见小宁子匆匆走了过来，低头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刘皓听完，双眉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然而，不等他开口，白盈盈便已躬身跪下，口中道：“今日太子殿下能亲自前来探望，臣妾已是心满意足。只是，殿下也有几日未曾去看过太子妃了。臣妾恳求殿下，今日去撷芳殿看看姐姐吧，想来这些天来，她也必定十分思念殿下。” “盈盈，这......你今日有伤在身，我本当留在这陪你的。”见白盈盈如此的通情达理，刘皓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发现话到嘴边，已是多余，便只得紧紧的握住白盈盈的双手，将她一把搀扶起来。眼中的感激之情已是不言而喻。 “有太子殿下的关心惦记，臣妾脸上的伤痛便已好了九分。只是臣妾私心想着，殿下这几日都不曾去看过姐姐，她心里的伤痛，一定不会比臣妾的疼痛来的少。故而，臣妾恳求殿下，就算是为了臣妾，今日还是去看看姐姐吧！”再次对上刘皓深情的温柔目光，白盈盈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一刻，已经完全的融化在了那如大海般的柔情里。若是之前心里还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快或是不舍，这一刻，却已全部化作了幸福和心甘情愿。 第12章.瑜亮之争 “那......我就明日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刘皓依依不舍的看着白盈盈，语气中满是关切。叮嘱完这些后，才徐徐的松开白盈盈的手，转身对小宁子道：“摆驾撷芳殿！” 看着好容易盼来的刘皓又一次的舍了自家小姐而去，再看了一眼早摆满一桌的丰盛饭菜，贴身侍女浣芸扶着白盈盈独自坐回到桌边，不由得叹息一句道：“夫人，你也真是的。太子殿下他难得来一趟，您却......却还要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去！” “若想留住一个男人，是要留住他的人好呢，还是留住他的心才是上策呢？”白盈盈接过浣芸手中递过的莲子汤，笑着问道。 “自然是能留住他的心才好啊！”浣芸不假思索的立马答道。 “那你信不信，今晚，虽然太子殿下人是留住了撷芳殿，可是他的心，却仍然留在翠玉轩。”轻轻的吹了下面前的莲子汤，觉得不烫了，白盈盈这才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津津有味的细细品着。 “那倒是，太子殿下牵挂着夫人您的伤。只怕这会子，人在撷芳殿了，心里却仍然放心不下呢。”浣芸转念一想，也跟着脸上有了笑意。 “我若想要取代她沈梦喧，就不能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打听清楚她的身世，还有，她和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什么太子殿下在青楼看到她的第一眼便被她迷住了？”白盈盈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一脸沉思道。 此刻，窗前才刚刚冒出嫩芽的白玉兰，纵是新芽繁茂，但和御花园里正争芳斗艳的周围其他早春花木比起来，仍是毫不起眼。 “可是，我们不已经知道她的身世了吗？难道她青楼妓女的身份是假的？”浣芸走到白盈盈身后，一脸不解道。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梦喧。但我知道，那个叫沈梦喧的女子，一定在太子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对了，你明天进宫面见佟贵妃的时候，就说她让我办到的，我已经都做到了。至于佟香菱还能不能继续留在太子府，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另外，让她帮我调查清楚有关沈梦喧的一切，尤其是，前大将军，沈啸天的亲生女儿到底仍否尚在人世！” 白盈盈说完这最后一句时，手中的白色丝帕已被她紧紧的绕在指尖，几乎被尖锐的指甲划出了一个破洞。我不管你是不是真正的沈梦喧，既然当初的那个沈梦喧已经去世了，我就决不允许她，再出现在太子殿下面前！ “我明白了，那小姐，我们要不要再问下老夫人的近况。也不知道，如今她老人家怎么样了？或者，我们能否想个法子将老夫人她接入太子府，这样，小姐也就不用再受制于人了。”听白盈盈提起佟贵妃，浣芸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询问道。 “如今，我也只能先委屈娘暂住在白府了。想来，目前只要我对佟贵妃还有利用价值，娘她应该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我在太子府的地位还不稳固，手中没有筹码之前，是不能轻易和佟贵妃翻脸的。”白盈盈柳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沦陷在你温柔的眼眸中了。也只需那一眼，我便知道，你是在装病，是在演戏给所有人看。如今，我既是你的妻子了，自然不能再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可我，我也不能，让我唯一的亲人，因为我的选择而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愿，你们不会有让我两难的那一天！ 撷芳殿，早在刘皓踏入殿门之前，早已备好晚膳，等候多时的沈梦喧便已经得知，他刚刚去了碎玉轩，探望过白盈盈了。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梦喧脸上的难过之色显露无疑。如今，面对着根本不相信她就是自己的亲表妹，甚至仍在心里认定，她就是齐王派来的奸细的表哥，她该如何开口，又或者，她还能说些什么？ “太子妃今日急着要见本殿下，可是有要事相商吗？”刘皓冷冷开口，语气已是十分的不耐烦。显然他根本就不想见到沈梦喧，更不必说，此刻，他心里还牵挂着白盈盈的伤。 “殿下今日既然已经去看过白夫人了，想来对臣妾的恨意只怕又多了一层吧！”沈梦喧原本准备了一肚子想对表哥说的话，到头来，却独自转身坐回到桌边，背对着他，苦笑着自嘲道。 “盈盈她到底哪里得罪太子妃了，你竟然忍心对她下如此毒手？”果然，本来就记挂着白盈盈的刘皓，听到沈梦暄这句不打自招的辩白，再也忍不住，生气的责问道。 “盈盈，殿下叫得可真是亲热啊！只是，如今，表哥你却再不肯这么直呼我的名字了！”迎着刘皓责骂和愤怒的目光，沈梦暄嘴角嘲讽的笑意反倒更浓。只是，说这话时，绯衣女子的眼眶却已悄然红了。 “你根本就不是暄儿，更不是我的亲表妹！所以，请太子妃以后，再称呼本殿下时，不要再错了称呼！”听到沈梦喧的这话，看着面前简直和表妹完全一模一样的相似容颜，刘皓几乎要就要相信了她的话。但转念，便再次冷静下来，背过身去，语气已然凌厉。 “既然殿下早已认定，臣妾心肠歹毒，是齐王派来的奸细。臣妾如今再多说什么，已是无益。只是，正如殿下所看到的那样，若是下次，白夫人再敢对臣妾有不敬之心，臣妾依旧会严惩不贷！”见刘皓站起身来，背对着自己，似乎早有心离去，整个人都显得不耐烦至极。沈梦喧收起嘴角的最后一丝苦笑，再次站起身来，语气却全然变了。 如今，他们彼此之间，当真已如此敌对，形同陌路吗？ “你？！”果然，听到她这话，刘皓立马转过身来，却已是气得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殿下以为臣妾不敢吗？或者，殿下想要让众人知道，太子迷恋青楼妖女，宠幸太子妃是假；殿下多年来，称病静养也是假？”不等怒视着自己的刘皓发话，沈梦喧便先发制人道。“臣妾今日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殿下，若臣妾当真是齐王的人，那么，关于殿下的这所有一切，如今齐王，也早就了如指掌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本殿下又凭什么要相信你的一面之词？”默默听完了沈梦喧的这番辩解，刘皓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变化，依旧冷冷道。 第13章.以命相赌 “比如，当年沈贵妃为何会突然暴毙；再比如，已故大将军沈啸天被人陷害，满门抄斩的真相.......太子殿下，还想要再听些什么？”迎着刘皓质疑的目光，沈梦喧却是一字一句，逼视着他，神色平静道。语气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表哥一口认定，她不是沈梦暄；更怀疑，她不是他的亲表妹！ 没错，因为，当年那个纯真无邪，天真善良的小梦喧；那个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就被宣帝赐婚给了当朝太子，和刘皓青梅竹马，娇生惯养的将军府的千金大小姐，早在那日的那场血腥杀戮中死去了！ 已是深夜子时，除了不远处的街角，几处挑着“酒”字的客栈还隐隐亮着灯外，喧闹了一天的京师街头，此刻万籁寂静。然而，就在这时，一栋布满雕梁画栋的华贵府邸门前，却突然齐齐列满了手持刀剑的禁卫军。 看门的小厮不满的嘟囔着，在一阵急促的叫喊拍打声中，打开了府门。未等他睁开朦胧的睡眼，暗夜中闪着耀眼光亮的长剑早已抹向他的颈脖。 那日，在一片嘈杂和惊叫声中，6岁的小梦喧在睡梦中被奶娘强行抱走。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无数四处窜逃的丫鬟婆子们被突然冒出来的众多黑衣的御林军们，一剑刺死在了流满院落的血泊中。从未见过这等恐怖的画面的小女孩，未及惊叫着哭出声来，一张小嘴便已被奶娘生生的捂住。 留在她脑海中，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记忆，便是躲在后花园的假山石洞里，被奶娘和管家死死的摁住了双手双脚的她，眼睁睁的，含泪看着爹娘先后被人五花大绑捆到了后院，紧接着，双双倒在了一把沾满血光的长剑下。她拼命的挣扎，想要上前，想要哭喊。被奶娘用手死死摁住的嘴角已渗出了血迹，却是一声都哭不出来，直到痛得昏睡过去。 有谁，能够在一夜之间亲眼目睹了至亲的惨死之后，还能嬉笑如旧？又有谁，能在一夕之间，历经了家破人亡，从天堂坠落地狱之后，还能没有丝毫的改变？更何况，更何况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不满六岁，懵懂未知的孩童！ 听着沈梦暄仿佛在讲述着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般，将当年沈府的灭门惨案娓娓道来。看着面前有着相似容颜的绯衣女子脸上，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是历经沧桑洗礼之后的淡定从容，更似经过了波涛汹涌之后，依旧平静如常的海面。 她的语气是如此的平静，然而，刘皓还是隐隐中听出了些许的悲愤。只是，面前这双平静的眼眸中，却看不到一丝的恨意。 看着眼前，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面容，一时间，刘皓愣在了那里。这一刻，他相信，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纵然，她当真是六弟暗中安插过来的！ 只因为，恐怕如今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当年母妃为何突然病故；舅舅一家，又是为何惨遭灭门来的。只是，他万万不曾想到，这个世界上，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难道，她当真是……？ 不，不是的！他确定无疑，她绝不是他幼年记忆中，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笑容，似乎永远天真无邪的表妹！ “就算本殿下愿意相信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你又如何向我证明，你如今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齐王呢？”许久，或是被那一刻，沈梦喧平静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神色所打动，刘皓再次淡淡开口，语气已变得平和了许多。 “无论如今，殿下还认不认我这个表妹，哪怕就为了殿下此刻的这份信任，我愿意，拿我的命去赌！”沈梦喧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此刻，神色已变得缓和的刘皓。许久，她才缓缓的一字一句，坚定道。 曾经，再多的苦难，甚至是生死离别她都一一挺了过来！如今，只因为表哥一时的怀疑，她就要放弃一直以来的坚持吗？ 若非，若非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表哥，这世间，如今她唯一尚在人世的亲人！若非，她还忘不了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一直都宠着她，许诺将来要娶她为妻的皓儿哥哥，这些年，她又如何能熬得过来，又如何还能支撑到今日？ 既然如今，她和表哥已经在一起了，那么从前种种，或者是如今表哥对她的种种误会，皆不重要了！迟早有一天，表哥会明白她的！ “你的命？”刘皓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面露不解道。 “不错！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向殿下证明，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梦喧！” 再次迎着刘皓依旧怀疑的目光，沈梦喧的嘴角却已上扬，咧开一个绝美的弧度。脸上依旧是坚定如初的神色。 表哥，为了你，我愿意不惜一切！ 第14章.大雨滂沱 漪澜殿，听罢此刻跪在地的浣芸的禀告，慢悠悠的品着香茗的佟贵妃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盅。 “湘菱的事，本宫自有办法，这事就不用你家小姐操心了。至于说沈梦暄，太子殿下眼下不过一时被她的美貌蒙蔽了而已。让你家小姐加把劲，好好想想怎么讨太子的欢心才是正道。” “多谢娘娘教诲，奴婢必定将娘娘的告诫如实的转告小姐。现如今，太子殿下已开始记挂我家小姐了，相信假以时日，小姐她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不过，小姐之所以请求娘娘打听当年沈府千金沈梦暄一事，乃是我家小姐担心，万一如今的这位太子妃，就是真的沈梦暄！或者，若她当真和当年的沈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只怕对娘娘......” 浣芸打量着佟贵妃的脸色，小心的应答着。 “那沈梦暄不就是个青楼歌姬吗？难道不是因为太子殿下那日被她跳的一支舞迷住了，才一时鬼迷心窍看上了她？”听着浣芸吞吞吐吐的话中，似乎大有隐情。佟贵妃追问道，难道说，这沈梦暄当真不简单？ “娘娘圣明，那日，太子妃所跳之舞，便是当年仙逝的沈贵妃所独创的倾城舞“梅花落”。之前太子妃也曾和太子殿下一起去凤仪宫觐见过皇后娘娘。事后，凤仪宫见过太子妃的老宫女们都议论说，太子妃的容貌和当年的沈贵妃几乎一摸一样。但我家小姐和奴婢都未曾亲见过沈贵妃，故而也未知真假。所以，才想请娘娘帮忙探查一二。” 浣芸见佟贵妃有了兴致，便一五一十的将宫中这些天来的传闻，以及那日刘皓酒后称呼沈梦暄为“表妹”一事，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什么？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就是太子的亲表妹，沈珈瑶的亲侄女？”听到这话，佟贵妃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从榻上站起身来，上前一步，逼问道。 “奴婢也不敢确定，但......但宫中确有老宫女议论说，现今的太子妃和当年的沈贵妃，容貌酷似，几乎一模一样。”浣芸低头，吞吞吐吐的小心道。但她支支吾吾的语气神色，反倒更加深了佟贵妃的疑心。 “我知道了，回去转告你家主子，让她好好留意着。就说本宫这边，也一定会派人将沈梦喧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倘若她当真和沈珈瑶有一丝一毫的瓜葛，不管她是谁，本宫都绝不允许她，存活在这世上！”佟贵妃挥挥手，示意浣芸退下，说这话间，看向远处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留情的狠毒和仇恨之色。 然而，浣芸才刚刚退到大殿门口，正准备转身离去，却恰好和一个匆匆赶来的宫女迎面撞上，两人同时撞倒在地。那宫女根本不曾注意到浣芸，还来不及喘气，便一路从大殿门口急匆匆的爬到了佟贵妃的的面前，口中急道：“娘娘，大小姐她，她出事了！” “什么？快说，湘菱她怎么了？”佟贵妃只看了一眼，便知那宫女是自幼跟在香菱身侧的贴身婢女莲儿。 “大小姐她，她如今已是重病不起，奄奄一息了！”莲儿的话未说完，便已痛哭出声，整个人也随之瘫坐在地。 大雨倾盆，东宫撷芳殿外，漫无边际的雨帘中，殿门口的台阶上，依稀可见一身着单薄白衣的女子正低头跪于雨中。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坠落的雨水顺着白盈盈的耳畔，一滴一滴的从乌黑的发梢上滴落下来。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雨里跪了有多久，在身侧婢女的搀扶下，白盈盈又一次挣扎着，不顾脸前完全淹没了视线的雨帘，用尽全力大声道：“臣妾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佟侧妃如今已重病不起，奄奄一息，还请太子殿下移驾桐华殿，去看看姐姐吧！” 一大早，得知佟香菱病危的消息，她便急忙赶到撷芳殿来禀告刘皓。然而，从天明等到午后，自始至终，却仍见不到刘皓的半点身影。 “奴婢不是早说过了吗？太子殿下有令，今日和太子妃有要事相商，任何人都不得前来打扰。夫人，还是请回吧！”没想到，白盈盈在殿外跪了那么久还不肯离去，又一次闻声出来的碧云显然是不耐烦至极，白了一眼跪于雨中的白盈盈主仆二人，再次不耐烦的冷冷道。 这几日，太子殿下总算和太子妃和好如初，一如往常了。怎么，某些人就眼里容不得沙子，看不顺眼了，还找出这些个由头来？无非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好让太子殿下见了心疼，妄想让殿下回心转意罢了！ 眼见碧云就要转身入内，白盈盈心知要她通报已是无望。可若自己再这么苦等下去，只怕未等见到太子殿下，佟湘菱就要....... 再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门口拦着的两个小太监，早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再无半分力气的白盈盈咬紧双唇，拼尽全力，不顾一切的想要冲入殿内。然而，整个人却再次被才刚一脚踏入殿内的碧云一手死死的推开，不由分说的，将她一把推出了殿外。 毫无防备，早已浑身无力的白盈盈在这一掌重推之下，整个人立马仰面倒下。若非身后匆忙赶来的婢女浣纱上前紧紧抱住了她，只怕她整个人早已重重摔倒在地。 “够了！我们夫人在这殿外已经跪了大半日了，却仍不见姑娘前去回话！就算姑娘是太子妃跟前的红人，身为一个奴婢，也不能对主子如此大打出手吧！”一把将瘫倒在自己怀中的白盈盈扶起，指着对面仍是一脸不耐烦，气焰嚣张的碧云，浣纱忍无可忍，大声斥骂道。 “你！”碧云刚要还口，但看了一眼此刻才勉强扶着浣纱的手，再次站稳了身子的白盈盈，自知理亏在先，便是一句分辨的话也再说不出来。然而，就在她气急败坏之时，浣纱抢先一步，上前一把将她推到在地，转身扶过身后刚刚回过神来的白盈盈，主仆二人径直踏入了殿内。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大殿内，眼前，无数身着清一色绿衣，貌美如花的歌姬们正翩翩起舞。然而，此刻端坐于大殿正中案台前的刘皓，目光却只落在依偎在自己怀里，正妩媚娇嗔的绯衣女子身上。 “来，殿下，快张嘴，这葡萄可是臣妾亲手为你剥的啊！”正依偎在刘皓怀里的沈梦喧调皮的眨眨眼，将一颗剥好的葡萄送入刘皓口中。刘皓一口咬下了沈梦喧手中的葡萄，同时，右手也抬起了怀中佳人的下颚。怔怔的看着面前简直一模一样的相似容颜，一时，彼此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 几乎是被浣纱拖着，踉跄步入殿内的白盈盈，呆呆的看着眼前正打情骂俏的二人，顿时，所有的心酸和委屈都一齐涌上了心头，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当即重重的瘫倒在地。 听到身后“啪”的一声重响，正翩翩起舞的歌姬们纷纷回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退到了大殿两侧。直到此刻，刘皓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地上，被浣纱搀着，再次勉力直起身子的孱弱白衣女子身上。 “盈盈，你......你怎么了？”再也顾不得许多，刘皓立马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匆忙上前，一把扶起此刻仍瘫倒在浣纱怀里，早已浑身湿透的白盈盈。 “殿下，不，不要管我！您，您快去看看佟侧妃吧，她......她就快要不行了！”迎着刘皓眼中温柔关切的目光，白盈盈断断续续道，嘴角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意。到底，殿下还是在意她的！说完，整个人却再也支撑不住，完全昏倒过去。 “佟湘菱？”刘皓听得这话，只得将昏迷不醒的白盈盈递给了身侧的浣纱，慢慢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沈梦喧的目光中满是质疑和愤怒。 不等同样一脸疑惑的沈梦喧开口，刘皓早已急冲冲的转身冒雨而去。 第15章.湘菱之死 桐华殿，等刘皓赶到，却已为时已晚。未及进入殿内，便听得一片哀号哭泣之声传来。刘皓心中一惊，不等小允子上前帮他解下身上披着的雨衣，整个人便已急匆匆的奔向佟湘菱的寝殿而去。 眼前，正坐在床头拉着佟湘菱的手痛哭不已的，除了闻讯匆忙赶来的佟贵妃，还有同样已哭红双眼的相国夫人。 “湘菱？”此刻，看着屋内悲痛难当的众人，刘皓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愧疚难当，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再也顾不上其他，冲到床边紧紧握住了床上，佟湘菱早已冰凉的右手。 眼前，那个，他只在选妃大典那日匆匆瞥过一眼的娇羞少女，此刻却是双眼紧闭，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安详。只是，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的确，他从未在意，更从未喜欢过佟香菱。纳她入太子府，完全是萧皇后的旨意。但自始自终，他从来没有想要她死！难道，难道是沈梦喧？ 刘皓不敢再多想下去，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双眼红肿的佟贵妃便已在莺儿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佟贵妃拭了一下眼角残留的泪滴，努力平静心神，这才声音沙哑道：“佟侧妃无缘无故的暴毙于太子府，还请太子殿下为湘菱做主，给本宫，也给众人一个说法！” 佟贵妃悲愤的话音刚落，相国夫人和殿内众人便都跟着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请太子殿下为佟侧妃做主，严惩凶手！” “凶手？湘菱她，她是被他人所害？”刘皓听得这话，心中更是大惊，对沈梦喧的怀疑不自觉的又多了一分，脸上却是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哆哆嗦嗦继续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有人要害湘菱，要害本太子？”说这话间，刘皓整个人也踉跄着后退了数步，显然他对此事完全一无所知。 刘皓因自幼多病，一直在东宫静养多年，不曾想，他竟是如此胆小懦弱之人！佟贵妃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对宣帝因宠爱沈珈瑶，爱屋及乌竟将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儿子册立为太子的不满，又多了一分。嘴上却仍是恭敬有礼道：“太子殿下不必惊慌，方才太医已经前来为湘菱查验过了，她确实是被人毒害的！” “下毒？娘娘的意思是，是这府中有人要加害湘菱？”不想，听到佟贵妃的这话，刘皓顿时额头冷汗涔涔，神色更是惊慌不已，环顾殿内众人，语无伦次道：“是谁，是谁要害本太子，是谁要害湘菱？” “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您最宠爱的太子妃——沈梦喧！”看着面前吓得连连后退的刘皓，佟贵妃却是步步紧逼，盯着刘皓惊恐的双目，一字一句道。 “梦喧，不，怎么可能，她......她怎么会？”迎着佟贵妃凌厉的目光，已经退到大殿门口的刘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他却只顾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是沈梦喧害死了佟湘菱。 可是，在刘皓心底，却有另外一个声音，也在提醒着他，难道当真是沈梦喧？当初，她以佟湘菱在府中四处散播谣言，以下犯上为由，用触犯宫规，大不敬之罪将湘菱痛打四十大板之后，禁足于桐华殿。这些天来，也并没有其他人前来看望过佟湘菱，现今湘菱暴毙，难道当真是她所为？ 可是，以沈梦喧的心计，她即便真的想要置湘菱于死地，也断断不会做出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傻事啊! 一时之间，刘皓心乱如麻，怎么也想不明白。但这落在佟贵妃眼里，反倒更显得他惊慌失措。以为他是因为急着想要替沈梦喧脱罪，才会紧张担忧至此。因此，佟贵妃继续道：“本宫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情深义重。但如今人命关天，事关重大，且证据确凿。还请太子殿下切勿因儿女私情，而一味的袒护太子妃......” 听得佟贵妃口口声声，直指凶手就是沈梦喧的咄咄逼人之语，刘皓刚想要开口，不想身后早有人接过了佟贵妃的话。 “佟贵妃一口咬定是太子妃害死了佟湘菱，那敢问妹妹，可有真凭实据？就算太医证实了佟侧妃的确是被人下毒谋害，那妹妹又凭什么断定，幕后指使之人就一定是太子妃呢？” 刘皓和佟贵妃同时循声望去，只见萧皇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正缓缓步入殿中。在她身后，紧跟着的，则是被一众太监“请”来的沈梦喧，和整个人看起来依旧苍白虚弱的白盈盈。 待萧皇后落座，佟贵妃一个眼神，许太医便立马上前，跪于大殿正中道：“启禀皇后娘娘，卑职已查明，佟侧妃确实是中毒而死！” “那佟侧妃所中的是何毒，又到底，是谁想要谋害佟侧妃？”萧皇后看了一眼许太医，神色严肃道。显然，她并不担心佟贵妃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亦没有怀疑许太医。 “回娘娘的话，经卑职诊断，佟侧妃生前误食过鹤顶红。关于这一点，太医院的其他太医皆可验证。至于说毒物的来处，卑职后来也问过服侍佟侧妃的宫女太监，她们说，佟侧妃在毒发之前，只喝过一碗燕窝粥。” “那碗燕窝粥是谁送上来的，这中间又可曾有过其他宫人经手？”听完许太医的陈述，萧皇后环视了一眼殿中诸人，厉声追问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太子大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东宫便先后出现了这许多的是非。先是宫中四处流传关于沈梦暄出身青楼的种种流言；紧接着，便是听闻沈梦暄自嫁入太子府，便夜夜专宠，为人更是骄横跋扈，她还先后以种种借口，责罚甚至贬谪了数位新入府的侧妃侍妾。对于这些，她都道是因刘皓专宠沈梦暄，众妃嫔心生嫉妒之故，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不想如今，却传出了佟湘菱暴毙的消息。当初，是她向宣帝建议，为了安抚佟相国，也为太子日后登基早做准备，这才在选秀之后，破例仍旧封佟湘菱为太子侧妃。可如今，湘菱却在入府不到一月便撒手人寰。不但佟贵妃愤怒不已，就连她自己，若不查明真相，只怕也是难辞其咎。想到这些，萧皇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不禁眉头微蹙。 第16章.不打自招 听到萧皇后的问话，一个身着上红下绿统一宫装的宫女匆忙走至大殿正中，跪倒在地，迎着她的目光，战战兢兢道：“回娘娘话，那碗燕窝粥是奴婢端给佟侧妃的。今日晨起，佟侧妃说身子不舒服，想吃点清淡的，奴婢便吩咐宫女去御膳房端来一碗燕窝粥。奴婢记得清清楚楚，那碗粥是奴婢亲自端给娘娘的。奴婢本还想先试试温度，可是佟娘娘说，让奴婢先放在桌上，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佟湘菱生前的贴身宫女莲儿，一五一十的将当时发生的一切如实道来。 “这么说，这碗粥是御膳房送过来的。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湘菱自己，再没有旁人动过这碗粥，是吗？”听完莲儿的回复，萧皇后又强调了一遍。说这话时，她的神色比之前更加的严厉。 听到这话，又一身着绿衣的漪澜殿宫女立刻上前，跪于莲儿的身侧。萧皇后看了一眼那宫女道：“这粥是青儿你去御膳房拿回来的，最后是由莲儿送到湘菱的寝殿的。你们所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若是本宫查出，你们当中有一人说了假话，那不仅是你们，就连你们的族人都将被满门抄斩，罪无可赦！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萧皇后的这话，不仅是说给莲儿和青儿听的，也是说给桐华殿的一众宫女太监们听的。若是查出是他们当中有人做了手脚，下场自然也是一样。萧皇后说这话间，刘皓的目光却已扫过了殿中众宫人。不仅莲儿和青儿，就连其他宫人太监也都是战战兢兢，一脸的惶恐，看不出任何的异常神色。难道，问题出在御膳房？ “奴婢愿用身家性命担保，奴婢所说，千真万确，句句属实，还请皇后娘娘明鉴！”听得萧皇后的怒声警告，看到一向和善的皇后娘娘此刻却拉下了脸。青儿和莲儿二人早吓得脸色惨白，连连以头抢地。 “这粥是御膳房送来的，这么说，问题是出在御膳房了？”眼见如今的情势愈发的明朗起来，佟贵妃轻启朱唇，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同样立于殿中，等候查问的御膳房总管太监周如海。 “回娘娘的话，这粥的确是御膳房送去的，可，可这也是御膳房遵照吩咐才做的啊！前几日，太子妃还让撷芳殿的碧云姑娘来传话，说虽如今佟侧妃已被禁足，但是一应饮食起居，皆和从前一样，御膳房断不可敷衍，或是缺斤少两。所以，今日晨起，听得佟侧妃宫里的青儿姑娘说侧妃想要吃燕窝粥，奴才这才吩咐御膳房特意为侧妃娘娘做的啊！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在这粥中下毒啊！” 周如海一边回话，一边用宽大的衣袖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涌出的豆大汗珠。如今，青儿和莲儿同出一撤的供词表明，问题是出在他御膳房。也就是说，若当真查出是御膳房有人暗中下毒，害死了佟侧妃，那他的脑袋只怕立刻不保。 “这么说，问题的确是出在御膳房了？周公公你敢保证，御膳房没有人暗中下毒？”听完周如海的回话，不等萧皇后发话，佟贵妃便已冷笑着接过话道，尤其是刚才，周如海提到，沈梦暄曾特意嘱咐御膳房要关照佟湘菱的饮食起居。 听得佟贵妃这“意在沛公”的反问之语，刘皓心中，从一开始到现在累积的对于沈梦喧的疑虑也愈来愈重。四目相对，刘皓看向沈梦暄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愤怒和失望。之前，他还差点被她蒙蔽，轻信了她的承诺。可如今？ 看着刘皓眼中此刻再没有了犹疑，不，是完完全全认定，她——沈梦暄，就是杀人凶手!这一刻，呆呆的看着刘皓眼中投过来的，根本无需掩饰的厌恶和愤恨之色，沈梦暄一个踉跄，整个身子顿时重重的向后倾斜，险些摔倒。原来，到底，表哥，从来都不曾相信过她啊！ 一把推开身侧的两个太监，迎着刘皓眼中质疑的愤怒目光，沈梦喧当即走到大殿正中，咳嗽一声，一字一句，冷笑着大声道：“不错，人是我杀的！是我，是我暗中指使宫人下毒害死了佟湘菱！”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均是震惊不已，神色大变，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沈梦暄。然而此刻，大殿正中，一身绯衣的沈梦喧却是自嘲的，笑得一脸妖娆狠毒，冷冷的笑看着刘皓的目光中，写满悲痛。 沈梦喧根本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亦无半句分辩之语，任由侍卫押着离去，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刘皓心里，除了震惊，一时之间，突然有一种心痛不已，却又说不出的莫名感情。看着眼前的绯衣身影渐行渐远，刘皓整个人也跟着蓦地一颤，身子踉跄起来。 只因为，那一刻，就那一瞬，依旧回荡在他耳边的，沈梦暄自嘲的冷笑告诉他：凶手，绝不是沈梦暄！ 第17章.称病不朝 “皇上，微臣以为，虽如今我大汉兵强马壮，但并不宜在此时对蛮夷开战。况且周边还有齐，晋两国虎视眈眈，请皇上三思啊！”朝堂上，礼部尚书薛彦上前一步，朗声奏道。 “末将以为不可！此次开战乃因契丹人近来屡犯我边境而起。若是依薛大人之言，一味息事宁人，那只怕要让蛮夷视我大汉为懦弱可欺之族。若是开此先例，必会长他人志气，灭我大汉威风。长此以往，不仅契丹，只怕连齐晋等国都会肆无忌惮，再不将我大汉放在眼里。”薛尚书的话音刚落，萧皇后之胞弟，国舅萧大将军便即刻上前，大声反驳道。 “不，皇上，万万不可轻易开战啊！一旦两军开战，血流成河，苦的，便是边疆数十万百姓，望圣上为天下百姓三思啊！” “末将愿主动带兵出关，不破契丹，誓不还朝！” ……… 朝堂上，随着薛尚书和萧大将军的先后进言启奏，不少文武大臣纷纷站出来，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看着大殿之上各执一词的众臣，宣帝只是默默的听着，自始自终，未发一言，任由群臣争辩不休。许久，见众臣似乎都纷纷表明了立场，朝堂上也随即站成了议和，主战两派，泾渭分明。宣帝这才徐徐的，却是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今日，怎不见相国大人上朝参政？” “回皇上，今日早朝之前，相国府便已派人前来宫中禀告，说是相国大人今日突染重疾，怕是接下来数日都不能早朝，还请皇上恕罪！”听得宣帝的询问，御前总管太监刘禧，上前一步奏道。 “是吗？朕之前怎未曾听人说起啊，相国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会突然重病不起？”宣帝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只是面上神色多了些许关切和意外。 “这……奴才也是今日才刚刚得知，相国病重的消息。”听出了宣帝话中的质疑，刘公公迟疑片刻，似乎有难言之隐。 “回皇上，据末将所知，乃是因相国大人的千金，即已嫁入太子府的佟侧妃，前日突然暴毙。相国大人悲痛不已，日夜伤心，故而今日未能早朝！”萧国舅上前一步奏道。 “既是如此，就该及早让太医院派御医好好的去相国府给丞相大人瞧瞧！若是实在病重，那就多修养几天吧！” 听得萧将军这话，宣帝的脸色微变，说完便起身离去。大殿内，只剩下刘公公拉长声音的一句“退朝！” “皇后！朕一向以为你贤德，和睦六宫，统驭有方。故而，朕才将后宫之事全权交予你掌管，一直未曾过问。今日，却为何出了这等人命关天之事？佟湘菱之死，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才刚下了早朝，宣帝便直奔萧皇后的凤仪宫而来。未等躬身请安的萧皇后站起，他便已怒而开口。今日朝堂之上，佟相国称病不朝，表明了是在向他示威。 如今，契丹屡犯边境，尽管朝中一帮老臣一再主张议和。但他心知，此战已是避无可避。但眼下，粮草调运，吏部官员调遣事宜，无一不经由他佟相国统筹安排；即便是朝中的武将，私下也有不少人和佟府私交甚密。在此紧要关头，他却称病不朝，必是因湘菱之死，心生不满，想要借此机会逼他惩治太子，以慰湘菱之死。 “确实是臣妾失察，管教后宫妃嫔无方，才导致佟湘菱暴毙，以至今日佟相国称病不朝，累及前朝。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听罢宣帝的怒斥，得知今日佟相国称病不朝之事后，萧皇后当即跪于宣帝面前，主动请罪。 “你先起来吧，朕也知道，罪不在你！只是，湘菱却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暴毙。若是朝廷不给佟府一个说法，只怕佟相国这病，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啊！”宣帝见萧皇后低头认罪，叹息一声，上前将她扶起。 “臣妾明白皇上心中所虑，只是湘菱之死，确有内情。而这内情，不仅臣妾知悉，就连佟贵妃也早已查明。湘菱又是佟相国唯一的独女，爱女心切，故而今日，佟相国才敢以不朝相威胁，誓要皇上严惩凶手！”和宣帝携手，再次并肩坐于榻上，萧皇后便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在桐华殿审讯之事讲了出来。 “这么说，沈梦暄确实当场承认，她就是幕后指使之人？”宣帝听罢原委，开口道。 “那日，当着满殿众人的面，太子妃确实当场承认是自己指示宫人暗中下毒。而御膳房总管周如海也亲口承认，沈梦暄的确告诫过御膳房要关照佟湘菱的饮食起居。故而，目前，她已被臣妾命人押入大牢。” 宣帝听罢萧皇后之语，刚要再询问些什么，却见李嬷嬷匆忙入殿，附在萧皇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萧皇后听罢，不禁眉头紧皱，只是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萧皇后侧过脸来，满脸忧虑的对宣帝道：“但皓儿自始至终，怎么也不肯相信太子妃会下毒害人。并一口咬定，沈梦暄绝不会是杀人凶手。此刻，他还跪在臣妾的殿外苦苦哀求，要本宫放了太子妃。也正是因此，臣妾才左右为难，至今仍只将沈梦暄押入内廷，未曾处置。” 听到这话，宣帝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大殿门口。只见殿外台阶上，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刘皓此刻正顶着炎炎烈日，一动不动的跪于凤仪宫的殿门前。眼见李嬷嬷上前，跟他说了些什么，似是在劝他离去，但刘皓丝却只是摇头不语，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长跪不起。 宣帝转身，对着身后，跟着起身走到殿门口的萧皇后，脸上隐隐有怒气：“当真如此？皓儿，当真如此宠爱太子妃？” “自大婚以来，皓儿和太子妃恩爱有加。只是后宫妃嫔之间，争风吃醋，在所难免。太子大婚不久，府中便先后有侧妃或是侍妾，因太子妃专宠，或是嫉妒，心生不满，造谣生事。因此，沈梦暄便先后责罚，并贬斥了好几位太子府的嫔妾。前日过世的佟侧妃，也是因此被沈梦暄禁足府中，不想却遭人陷害，突然暴毙身亡。”见宣帝问起，萧皇后只得将这些天来听到的一些宫中传闻，和太子府先后发生的诸多是非，一言带过。 “这么说，太子妃也的确是有过在先。身为东宫之首，既是太子正室，自然要有与其他姬妾和睦相处的宽容大度。朕先前也有耳闻，太子妃之前专横跋扈，东宫一度被她闹得鸡犬不宁。皓儿向来恭谨仁孝，如今却被这妖女迷得神魂颠倒，甚至闹出了这等人命！这种妖妇还留她作甚？” 第18章.探监 第17章.探监 宣帝听罢萧皇后的话，知她一向不喜说她人是非。如今对沈梦暄却也颇有微词，又有之前宫中流传的种种风言风语，心知此事定是沈梦暄挑起的。况且，若是能以一女子的性命换来佟相国对朝廷的忠诚，又有何不可？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刘皓被一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一味的沉迷于儿女私情。 然而，未等萧皇后开口再出言相劝，李嬷嬷便再次急匆匆闯入殿中，急道：“太子殿下，他……他刚刚昏厥过去了！” “什么？那，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传太医？”萧皇后已是心急如焚，早顾不上什么沈梦暄，大声斥责道。 “糊涂东西！来人啦，传朕旨意，妖女沈梦暄魅惑主上，又戕害妃嫔性命，此等妖妇断不可留，即刻推出午门斩首！”听到刘皓因中暑昏倒的消息，宣帝顿时勃然大怒，当即下旨。 刘公公刚要前去传召，却被萧皇后拦住。萧皇后当即跪于宣帝跟前，拉住他的袖袍，含泪苦劝道：“沈梦暄死不足惜！只是，如今皓儿尚在昏迷当中。若得知她的死讯，只怕病势愈重。臣妾恳请皇上，以皓儿的身子为重。待他醒来，再下旨不迟！” 凤仪宫，当刘皓终于从昏厥中醒来时，床榻前已跪了满满一地，战战兢兢的太医们。面前，正是急急赶来的萧皇后和一脸怒气的宣帝。 “皓儿，你怎么样了？”萧皇后大步走至床前，一把拉过刘皓露在被子外的右手，紧紧攥住。看着萧皇后焦急担忧的面容，不等刘皓开口回话，早有太医跪地奏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只是一时受热昏厥，并无大碍。臣等已为太子殿下开好了清热怯暑的药方，殿下很快便会痊愈。”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先下去吧！”看到宣帝和刘皓父子四目相对，显然是有话要说。萧皇后一个眼神，满殿之人纷纷退去。 “父皇，母后，你们一定不要怪梦暄啊，她是无辜的，她不是杀人凶手！”见众人退去，仍是脸色苍白的刘皓顾不上周身的疼痛，迎着宣帝怒其不争的眼神，再次大声恳求道。 “你！你这个逆子！”原本还忧心刘皓身体的宣帝，本来听了萧皇后的劝解，本来打算暂不提沈梦暄之事。不想刘皓才刚醒来，仍是惦记着那妖女的安危，当即怒而离去。 “皓儿，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不是不知道，你父皇他的脾性，你这……你叫母后如何是好啊！”见宣帝拂袖而去，萧皇后叹息一声，不由得再次拉过刘皓的手，苦笑着劝道。 “母后，儿臣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梦暄她不是凶手，我知道，她一定不是凶手！当初，您能让她入宫成为儿臣的太子妃，如今，您就也一定有办法救她。母后，儿臣求您了！”刘皓紧紧拉着萧皇后的手，苦苦哀求道。刚要掀开被子，起身下跪，却已被萧皇后拦下。 萧皇后看着刘皓如今愈发紧张担忧的苍白脸色，不想他竟被沈梦暄迷得晕头转向，只得连连摇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 心知此刻再劝，只怕他一时半会儿也听不进去，此事只得从长计议。恰在此时，却见李嬷嬷再次匆匆入殿，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佟贵妃求见！” 听得这话，萧皇后早已紧蹙的眉头，此刻简直就快要拧成一条线了。但很快，她便换上了一脸平静的神色，扶着李嬷嬷的手，缓缓走向前殿。身后，任由宫女们徐徐放下床头的帷帐。刚刚还是一脸焦急，紧张惶恐的刘皓，此刻却已在帐帘的掩护下，换上了一脸冷静却坚定的神色，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沈梦暄说的对，这场生死赌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如今，他们任何人，都再没有了退路！ 刑部大牢，当小允子亮出手中的腰牌时，狱卒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虽是一身便服，却是举止高贵，气度不凡的贵公子，当即不再多问，打开了牢房。 四周弥漫着腐烂发臭味道的牢房内，眼前，原本是倾城之姿，昔日妩媚动人的绯衣女子，如今却是衣衫褴褛，憔悴不堪，似受伤的小鹿般蜷缩在阴冷潮湿的牢房一角。见有人进来，看清来人的样子，沈梦暄用手捋了一下额头凌乱四散的秀发，如意料中一般，抬头淡然一笑：“你来了？” “你早料定我会来？”刘皓冷冷道。心中原本泛起的一丝疼惜，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荡然无存。 “不，”没想到，听到他的这话，沈梦喧却是摇头，继而苦笑道：“我只是确信，若是还有人会来狱中看我，那人，就一定会是太子殿下！”沈梦暄迎着刘皓眼中依旧不变的质疑神色，心却在滴血。表哥，要怎样，你才会相信，我是你的梦暄表妹？ 听得这话，刘皓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怎么，六弟没来看过你吗？如此重要的一枚棋子，难道，他就这样轻易弃之不顾？” “太子殿下既然一口咬定我就是杀人凶手，也早在心里认定，我是齐王派来的奸细。今日又何必再来狱中看我？”本想再说些什么的沈梦暄，却突然变了脸色，蓦地转过身去，哽咽着大声道。 一手紧紧的扶在面前的铁栏杆上，任由眼角不争气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沈梦暄却是再也无法忍住。洞房花烛夜，刘皓误认为她不是表妹，她忍了；在撷芳殿对峙之时，他口口声声咬定她是刘旭派来的奸细，她也可以理解；甚至，当日他像众人一样，怀疑她就是杀人凶手，她对他也依旧没有半句怨言。可是今日？ 当她受尽种种委屈和质疑，千盼万盼的把他盼来了。他开口的，却依然是句句质疑，字字嘲讽。许久，沈梦暄才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滴，语气终于再次恢复平静：“太子殿下今日来此，必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第19章.贵妃求情 “佟湘菱不是你杀的，以你的心计也断不会做出这种欲盖弥彰的傻事。你为什么要当场承认自己是凶手？”看到面前绯衣少女不停颤抖着双肩，似是在无声的抽泣。停顿片刻，刘皓才缓缓开口：“不错，这才是我今天来看你的真正目的。” 听到这话，仍是背对着刘皓的沈梦暄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再次转过身来，神色平静如初。 “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湘菱的死，乃至此刻我的命悬一线，对于太子殿下而言，也许未必都是坏事。”也对，她怎么忘了，聪明如表哥，又怎会轻易的就信了她那日的不打自招呢？ “这么说来，佟湘菱的确不是你杀的。你却亲口招认，目的，到底是为何？”看着虽然眼眶微红，却是面色如常的沈梦暄，刘皓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有时候，危机往往就是转机。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臣妾曾说过，我会用我的命来向殿下证明，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表妹。而现在，就是我们赌约的开始！”沈梦暄再次抬头，与刘皓四目相对，神色坚定，一字一句道。 “你是说，让我去父皇那为你求情？”沉默片刻，刘皓再次开口，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欣赏和讶异。 “世人皆知，太子殿下深爱太子妃。若是殿下此刻却对我的生死不闻不问，那岂非自相矛盾。至于太子殿下要用什么办法，说服皇上暂时留下臣妾这条贱命，一切就尽在太子殿下的把握之中了。” 四目相对，彼此再无言语，却已是心领神会。纵然心中对沈梦暄的怀疑仍未有丝毫的淡去。但这一次，刘皓愿意试着去赌一次。不仅因为此刻，她的命已握在了自己手中。更因为，那个女子居然肯用自己的命来赌，只为换回他的一次信任！ 乾清宫门口，刘公公担忧的看着面前台阶上跪着的，才刚从昏厥中醒过来，依旧脸色苍白的刘皓。又转过身去看了看大殿内此刻仍在批阅奏章，丝毫不为所动的宣帝。只得摇头叹息了一声，吩咐值班的小太监去拿了把伞举在了刘皓的头顶。 “太子殿下果真是执着啊！听说前日，在凤仪宫门前差点跪晕过去。今儿个，又不顾病体初愈，在这乾清宫门口也跪了大半日吧！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这份深情，差点，连本宫都要动容了！” 刘皓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头顶多了一把遮阳伞，不由得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大殿门口手执拂尘的刘公公。然而，四目相对，刘公公却是眉头紧锁，一脸的担忧和提醒之色。他正不解其意，耳边徒然传来了一女子的低语冷笑。转过身来，正是佟贵妃在莺儿的搀扶下，起身步入大殿。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宣帝抬头，见是佟贵妃前来请安，心中明了她此来的用意，放下手中御批的朱笔，起身道。 “臣妾今日前来叨扰皇上，主要是为了……”佟贵妃才刚开口，却已被宣帝打断：“听说相国近来重病不起，也不知如今病况如何。朕近来国事繁忙，你既是朕的爱妃，又是相国大人的亲妹妹，就由你代朕前去相国府探望。顺便转告佟相国，毋需挂念国事，好好修养，保重身子要紧！” 宣帝一手负于后背，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说完这话时，停下身来，看了一眼佟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谢皇上隆恩！有皇上如此挂念，臣妾相信，哥哥必定会尽早康复的！”听得宣帝这话，佟贵妃当即躬身跪下，连忙谢恩。心知皇上对于哥哥现今称病不朝之事，早就心有不满了。 “那就好！贵妃今日前来，可是为了佟湘菱过世一事？”见佟贵妃再次起身，脸上神色却显然比之前多了一丝惶恐，宣帝看在眼里，开门见山道。 “皇上英明，臣妾今日确实是为了湘菱之死而来。但，臣妾初衷，并非想要皇上严惩太子妃！”听得宣帝之语，佟贵妃径直抬起头来，神色坚定道。 “是吗？那贵妃的意思是，你并不认为沈梦暄便是杀人凶手。还是，贵妃慈悲为怀，愿意既往不咎？若真如此，只怕相国大人这一病，就真的不起了！”宣帝定睛看着佟贵妃坚定的目光，缓缓道。 “皇上圣明！请皇上容禀，哥哥突然病重，并非是为湘菱之死称病不朝。乃是哥哥素日便有旧急缠身，如今突然闻得爱女暴毙，才引得旧病复发，卧床不起。”佟贵妃急忙开口辩解道：“至于说，湘菱被人毒害致死一事，太医院的太医们皆可验证，亦并非是臣妾的一面之词。” “那你的意思，还是认为湘菱是被他人所害。你也认为朕应当即刻处斩沈梦暄，以慰湘菱之死，还大家一个公道？”见佟贵妃有意为佟相国辩解，宣帝亦不置可否，接过话道。 “湘菱确实是因为有人在食物中下毒，才突然暴毙。至于说幕后指使之人，太子妃那日也亲自当众招认，亦并非是臣妾无端诋毁。还请皇上明察！”佟贵妃再次对着面前的宣帝，低头一拜。 但随即，佟贵妃又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仍跪于殿外烈日下的刘皓，再次开口道：“臣妾也早有耳闻，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情深意笃。纵是臣妾再疼爱湘菱这唯一的嫡亲侄女，但，人死不能复生！臣妾和哥哥一家如今已是悲痛万分，尝尽丧失至亲之痛。” 佟贵妃想起湘菱，不由得再次哽咽落泪，“正因为如此，臣妾能够体谅此刻，太子想要救太子妃的急切心情。臣妾亦不敢有瞒皇上，臣妾如今，对沈梦暄的确恨之入骨。但臣妾却更不愿太子殿下，再像臣妾一般，饱受与挚爱生死离别之苦。” 佟贵妃说完这话，再次用丝帕拭了下眼角的泪水，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宣帝，话锋一转道：“臣妾亦记得当初，沈姐姐在世时不仅善待宫中诸人，更是对臣妾照顾有加，情同姐妹。故而今日，臣妾也恳请皇上，看在仙逝的沈姐姐面上，亦为了太子的身子着想，网开一面，免太子妃一死！” “难得爱妃如此宽容大度，不顾丧亲之痛，前来为太子妃求情。此事，朕自会秉公处理！爱妃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去漪澜殿看你。”不想佟贵妃竟会亲自前来为沈梦暄求情，宣帝大感意外之余，上前扶起佟贵妃。 乾清宫门口，看着双眼红肿的佟贵妃径直走下台阶，四目相交的那刻，佟贵妃眼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如愿以偿的喜悦之色。刘皓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沉，如今父皇又听了佟贵妃的哭诉，他想要救沈梦暄，只怕更难。 恰在此时，却听得刘公公的传召：“宣太子进殿！” 第20章.父子对峙 “儿臣参见父皇!” 刘皓低头跪倒在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的宣帝面前。 宣帝转身，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无语。 “父皇，梦暄她，她是无辜的！”纵是面对着宣帝的怒目，刘皓还是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依旧咬牙喊出了这句。他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就再无回头的余地。只希望，终究有一天，父皇会明白他! “啪！”刘皓话音刚落，一记清脆的掌掴便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右脸之上。 伸手拂去火辣辣的脸颊上，嘴角处泛起的一丝血腥。刘皓抬起头，对上的，是宣帝恨其不争的怒目。 “你这个逆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的冥顽不灵。朕，朕怎会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宣帝气得拂袖转身，再次坐回到龙塌上。看着眼前仍是脸色苍白，一脸不争气的刘皓，他想要再多说什么，却终是作罢。 “儿臣不孝，还请父皇息怒！”刘皓不敢再抬头去看宣帝的怒目，再次低头跪下。 “息怒，才大婚不到一个多月，就闹出了人命，你叫朕怎么息怒？朕问你，你当真要袒护沈梦暄这个妖女不可吗？”看着眼前，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刘皓，宣帝更是怒不可遏。 “父皇明鉴，梦暄她是无辜的。若真是她杀了湘菱，她又怎会不打自招呢？”刘皓抬起头来，迎着宣帝的怒容，一脸哀求。 “若是朕执意要赐死沈梦暄呢？到底，是不是她暗中指使宫人害死了佟湘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朕绝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让朝廷失了一员重臣，你明白吗？”宣帝看着刘皓紧张哀求的神色，冷冷训斥道。说这话时，宣帝眼中有的，除了愤怒，还有希冀。 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他的皓儿才能真正长大成人，担得起肩负的重任，成为名副其实的太子。 “关于佟相国称病不朝之事，昨日母后已经告诉儿臣，也劝过儿臣了。”刘皓抬头，如实答道，但眼中迷茫的神色分明告诉宣帝，他根本就不懂这其中的要害。 “你若明白，最好！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与契丹开战亦近在眼前。朕不能因为宠爱你，就纵容一个妖女行凶，失了朝臣的信任。佟相国手上，不仅握着我大汉国库银粮的大权，更有不少朝中武将和他私交甚密，纷纷拜于相国府门下。就连朕，也不能不忌惮他三分。” 宣帝无奈的挥挥手，示意刘皓起身。语气虽然比之前缓和了许多，但这话却是明白得很。他不可能因为刘皓的求情，就轻易答应放过沈梦暄。 听完宣帝的解释，虽然暗中，刘皓对这些天来朝中发生的一切，其实早打探得一清二楚。但表面上，他仍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再次开口道：“若当真要与契丹开战，儿臣愿亲自领兵塞外，将功抵罪，只求父皇饶梦暄一死！” “就你？”宣帝看着刘皓恳切的眼神，却是叹息道：“你自幼多病，就连东宫都很少踏出，更别说上前线，带兵打仗了！”说完，再次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凌厉：“沈梦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女，竟然让你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说出这种大话来!” 宣帝心头，原本才刚刚平息的怒气，再次汹涌而出。挥手将案台的一串佛珠掷于刘皓跟前，愤怒不已道。 “儿臣心意已决，恳请父皇成全！若是沈梦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儿臣，儿臣亦必不会苟活于世！况且，纵是儿臣体弱多病，亦愿以一己之躯，为朝廷效力，为父皇分忧！”刘皓看了一眼脚下的佛珠，却是抬起头来，神色更加的坚定，再次拱手作揖道。 “这么说，你是非要为难朕不可了？”宣帝从来不曾见过刘皓有如此冷静坚决的一面，更何况，他一向仁孝恭谨。打量着他此刻坚定的双眸，眼中似乎闪耀着别样的光芒。宣帝心中一动。脸上神色却依然愤怒不已。 “父皇明鉴，今日，儿臣对于沈梦暄的心意，恰如当年，父皇之于母妃一般!”刘皓看着宣帝深沉的双眸，实在不敢确定，父皇是否已看出了他的伪装，当即再次低头跪下。说到“母妃”二字，父子二人的眼眶都红了，却都不自觉的避开了彼此的视线。 “混账！那个妖女，岂可和你母妃相提并论！你这个逆子，还不快滚!”提起沈伽瑶，宣帝的神色更是激动起来，当即拍案而起，怒喝道。 “儿臣告退！”刘皓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匆匆退出大殿。 待刘皓的身影离去，宣帝这才挥手示意刘禧进殿，冷冷道：“你务必给朕好好的去查查这个沈梦暄的来历，仔仔细细的查！查明了，再来回朕。若是有半句不实之言，朕必拿你是问！” 拖着早已跪得麻木的双腿，走下乾清宫门前的最后一步台阶，刘皓却已是身心疲惫。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睹还有多大胜算。听说早上，萧皇后便拗不过他的请求，来见过了父皇，但也是一样，无功而返。眼下，唯一还能为他做说客的，只怕只有一人了。 “王爷，太子殿下来了！”齐王府，一个宫人匆匆步入书房，对着倚身立于窗前的刘旭回道。他等的人，总算来了，一切果然如沈梦暄所料！刘旭眼中浮现一抹得意神色，一脚迈出了书房。 第21章.成人之美 “皇兄来了，快请上座!”绕过屏风，刘旭一眼就看到了在外殿等候的刘皓，一把上前拉过他的手，将他让到大殿首位的宾客席上，早有宫女上前奉上茶水点心。 “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六弟万勿推辞！”未及坐定，刘皓便起身，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 “关于佟侧妃之死，并涉及太子妃之事，臣弟近日也有所耳闻。”眼见刘皓一脸焦急，听罢他讲述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刘旭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若有所思道。 “我知道，在我们众兄弟当中，唯有六弟你最是博学，无论文才武略均是我们众皇子之首，因此，也最深得父皇喜爱。所以，今日愚兄冒昧前来，只求六弟你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在父皇面前，为梦暄多多美言几句。”刘皓说完，当即拱手作揖，欲躬身答谢，却已被刘旭扶起。 “皇兄与太子妃情深意重，人尽皆知。至于佟侧妃之死，许是意外，也未可知。和太子妃，亦未必真的有牵连。只是，如今佟相国因此称病不朝，又恰逢契丹犯我大汉边境，一时之间，前朝后宫诸事牵涉在一起，才令父皇勃然大怒，一气之下，下令处斩太子妃。不过皇兄放心，等过段时日，父皇的怒气消了，说不定就会回心转意。即便皇兄今日不来，臣弟亦会借机在父皇面前为太子妃求情的。”拍着刘皓的肩膀，刘旭坚定道。 “有六弟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刘皓再次拱手作揖，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我是至亲兄弟，何须言谢！”兄弟二人再次携手，相视而笑。 亲自将刘皓送至府门外，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刘旭这才转身回府。不想，才刚转身，就听得身后有叫喊声传来：“王爷请留步！皇上有旨，宣齐王即刻前往御书房商议政事！” 刘旭回头，只见一个公公在邓管家的带路下，正气喘嘘嘘的走到他的跟前，当即打开手中的圣旨宣读。 “多谢公公，本王即刻前往！”刘旭上前，一手接过圣旨，“有劳公公一路奔波劳累，还请去王府小坐，歇息片刻！”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想着此次进宫，若不是为了沈梦暄之事，便是与契丹征战一事，一念至此，刘旭也就全然放松了，嘴角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王爷，难道您真的打算待会儿觐见皇上的时候，替太子妃求情吗？听说，这两天来，不但太子殿下，就连皇后，甚至佟贵妃都为此事前去求见过皇上，但据乾清宫执事公公们说，他们都先后被轰了出来。依奴才愚见，要不，咱们也别再去碰这钉子了！”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刘旭下了马车，径直前行，随身侍奉的小夏子跟在后头，小心的劝道。 “本王明白你的担忧，但是这次，本王心意已决！”刘旭转身，给了小夏子一个成竹在胸的自信笑容，示意他不要担心。 “此次契丹一事，朝中众臣分成了议和，主战两派，对此，你有何看法？”刘旭才刚跪安，宣帝便已挥手命他起身，当即发问道。 “回父皇，儿臣主战！此次契丹犯我边境，亦并非是第一次了。早在半年前，边塞守军将领霍昕便有奏折呈报契丹犯我边境，欺压百姓一事，此后，类似之事便接连发生。时至今日，契丹胆敢再三越界侵犯，恰恰是因为之前我大汉一向主张以和为贵，一味纵容的结果，还望父皇明鉴！”刘旭冷静的，有理有据道。 “之前霍昕的奏折，朕也看过。但朕权衡再三，若是一旦与契丹开战，难保齐晋两国不会趁火打劫。但如今，契丹已私自将我北疆靖州之地占为己有，正如你所说，开战已是别无选择！”宣帝点头，赞许了刘旭的分析。 “那如今，让父皇忧心的，可是领兵人选？”明了宣帝的决定，刘旭当然明白今日父皇召他前来的真正用意。 “朕纵观朝廷上下，却是无人可用。萧大将军虽是骁勇善战，但如今，却是年岁已高。一旦派他带兵前往塞外，便是在告诉齐晋等国，我大汉如今朝中空虚，无人可用，定会趁机出兵来犯！”宣帝叹息一声，转身道。 “父皇英明！况且萧大将军如今已是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父皇若再将兵符交予他手，难保朝中不会有人非议，亦难保不会有人趁机造反！”刘旭亦当着宣帝的面，毫无顾虑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你心中所虑，朕心中亦有数。但若是再选其他的年轻将领，一来只怕是威信不足，不足以号令全军；二来，朝中不少武将私下都和佟相国私交甚密，此次又涉及佟湘菱一事，难保他们不会被佟相国挑唆，在军中生变。”宣帝说到这里，停下脚步，殷切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刘旭的身上。 “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的话，儿臣愿亲自领兵，誓破契丹！”刘旭当即跪下，毛遂自荐，直视宣帝的眼中，写满坚定和自信。 “你这话倒是和皓儿说的一样，昨日，他也曾来乾清宫求过朕。要朕许他，领兵前线，为沈梦暄将功抵罪！”宣帝再次扶起刘旭，却是询问的神色。 “儿臣不知太子妃身犯何罪，亦不懂后宫是非。儿臣只是觉得，若是当真能由皇兄带兵出关，那自是再好不过。太子亲自领兵，士兵们必定会士气大振，也让契丹明白我大汉捍卫疆土的决心，不敢再犯！”刘旭迎着宣帝试探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原本以为，父皇此次召他前来，是器重他，想要他领兵出关。不曾想，原来父皇想听的，只是他对于皇兄的看法。即便皇兄再怎么任性，再怎么不济，在父皇眼里，他永远都是最好的！ “是吗？你也赞同太子领兵出关？”宣帝直视着刘旭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皇兄自幼聪慧过人，纵是偶染微恙，却并不妨碍他征战沙场。父皇若是不放心皇兄的身体，儿臣愿为副将，和皇兄一起奔赴前线，同生共死！”纵是心口不一，纵是心有不甘，刘旭仍是一脸平静。 “你当真愿居于皓儿之下，心里就没有一丝的怨言？朕知道，无论文才武略，还是在朝中的人品威望，你都远胜于皓儿。如今，却要你来辅佐皓儿，你可曾怨恨朕的不公？”宣帝定睛看着刘旭再次抬起的坚定眼神，一字一句，缓缓道。 “儿臣自幼和皇兄一起长大，早就视他为长兄，更从未有过半点觊觎之心。父皇若觉得儿臣心有怨恨，那也是为了母妃！父皇，已经许久不曾去过秋凝宫了，儿臣告退！”刘旭迎着宣帝质疑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回避和犹豫。 想到多年来，母妃一直默默的独居于秋凝宫，无人前去探望，更无人关心，他的眼眶不由得微红。再不多言，刘旭躬身退出了书房。 刘皓，是你逼我的，你既然要自投罗网，那我只有成全你！刘旭在心里默念道。走出宫门，不由得想起了那日，沈梦暄说过的话：要想彻底打倒一个人，就必须先投其所好，成人之美。 第22章.沦落风尘 阴冷潮湿的牢房内，沈梦暄紧紧的用双手环住臂弯，蜷缩在角落的半片破草席里。偶尔抬头，看到四周墙壁上不时爬过的蜘蛛，蟑螂，，她慌乱的的紧紧将脸埋于两膝间，任由蓬乱的长发四散开来。看着如今憔悴不堪的她，活脱脱像个女鬼。 其实，今日的这一切，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仿佛如同昨日一般。在这样的冰冷孤寂中，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小梦暄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出现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片熙熙攘攘的街市了。仍旧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她，此刻依旧双眼红肿，却只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大概是太累了，居然也不哭不闹了。 眼见又是一队巡察的侍卫走来，奶娘连忙抱着她在眼前的一个小摊后蹲下。待官兵们终于走了，奶娘正要拉着她的手离去，小梦暄却指着眼前的面摊，脆生生的道：“奶娘，我饿！” “是啊，都赶了一天的路了，小姐一定饿坏了。”惊魂未定的奶娘这才记起，他们主仆已经一路奔波了一天一夜。当即将小梦暄抱到面摊前的桌边，要了碗打卤面。 “小姐，来，多吃点。这才不到两天，你就瘦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老爷夫人还在，该是多么心疼啊！”奶娘将一大碗面条递到小梦暄的面前，看她像是饿急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不由得心酸落泪起来。 以前，在沈府，大小姐是何等的身娇肉贵。别说是眼前几乎没有多少油腥的打卤面了，就连燕窝，人参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三餐了。平日里，她一个不高兴，一碗燕窝粥吃不了几口便倒了，更是家常便饭。想当初，沈贵妃尚在人世，大小姐又是当今皇上钦点的未来的太子妃，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却不想突然之间.…… 奶娘念及这些，已是涕泪连连，却见小梦暄伸出稚嫩的小手，小心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道：“奶娘，你别哭了，梦暄已经吃饱了，我不饿了！”不想小梦暄话音刚落，就被奶娘一把捂住了嘴。 “小姐，你记住，以后不可以再脱口说出”梦暄”这两个字了。若是再有人问你叫什么，问你父母是谁，家住哪里，你都要摇头说不知道，都不许说出来，知道吗？”奶娘紧紧的将小梦暄抱在怀里，含泪在她耳边低语道。 “奶娘，我知道了，梦……不，以后，我什么都不说了。我会乖乖的听话的，奶娘，你能不能让爹娘他们回来，我想他们……奶娘，我要回家！”小梦暄似乎明白了什么，扑到奶娘的怀里，大声的哭喊着，两只小手不停的拍打着奶娘的肩膀。 “小姐，小姐乖！奶娘这就带你回家。以后，奶娘会照顾小姐一辈子的。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将小姐养大成人的。”奶娘紧紧的将小梦暄抱在怀里，丢下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抱着小梦暄匆忙离开。 主仆二人匆忙赶往城门口。刚要出城，却看到前方城楼门口，有官兵正在张贴皇榜告示，不少百姓纷纷前去围观。奶娘急忙抱着梦暄转身后退，却不想和身后的一人迎面撞上，三人同时倒地。 “你这什么人啊，走路也不知道看看！万一，要是把我们如烟姑娘给撞伤了，你就是家财万贯，也不够你赔的！”奶娘好容易搀扶着小梦暄的手站起身来，却见一个穿绿掐背心的小丫头上前，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啊，请姑娘见谅，我们母女急着赶在天黑之前出城，这才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奶娘急忙躬身道歉，眼看天色就要暗下来了，再不出城，只怕就真的走不了了。奶娘一脸焦急，只想着尽快脱身。 “不妨事的，大娘不必放在心上。我看这位小妹妹，人长得倒是水灵，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听奶娘赔完不是，那随身的丫头刚要再开口，却已被如烟姑娘挥手制止。只见她蹲下身来，上前拉过小梦暄的手，一脸亲切道。 “我……”小梦暄刚要开口，忽然记起奶娘刚刚的忠告，便只是摇头不语。 “让姑娘见笑了，我家丫头今儿个是头一次出门，怕见生人，不敢说话。”奶娘连忙打圆场道，刚要赔笑告辞，却见那位如烟姑娘站起身来，看了看远处即将关闭的城门，又看了眼奶娘焦急的神色，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道：“我看今日天色已晚，大娘和闺女只怕是出不了城了。若是大娘不嫌弃，不如先去我府上住上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啊！” “这……那就有劳姑娘了！”眼看城门口仍是重兵把守，奶娘心知今日出城无望，眼下主仆二人又无依无靠的，只得点头应了。 万花楼，如烟一边吩咐丫鬟小翠带奶娘和小梦暄去休息，一边急急的去大堂找来如姨。 “妈妈曾经说过，若是将来有一日，我能给妈妈找来一棵更好的摇钱树，妈妈就还我自由身，从此再不接客。不知这话，如今还算不算数？”如烟笑靥如花的看着刚被她拉到自己房间，仍是一脸诧异的如姨道。 “这么说，你今天是有收获了？人呢，总得让妈妈我先瞧瞧吧！”如姨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逐颜开道。 “妈妈得先答应了才行，只要妈妈肯签了这一纸契约，还我自由身。我保证，我带来的人，一定会让妈妈满意。那姑娘虽不过五六岁左右，却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将来容貌，更是胜过如烟数百倍。”如烟见如姨两眼放出了光彩，知道她急着见人。却反倒不紧不慢的，从枕头底下取出一纸契约，笑着递到她面前。 “你倒会讨价还价，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人都还没看到，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呢？”不想如烟早有准备，如姨当即脸色一沉，一甩手中丝帕道。 “小翠！”如烟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当即拍手道。 只见一个才6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绯衣，被小翠带到了如姨面前。虽然那双如水蜜桃般的眼睛红肿不已，显然是刚刚哭过。但这并不妨碍如姨如同发现了稀世珠宝一般，立马一把上前，将小梦暄拉到怀里细细查看。 眉如黛墨，唇如胭脂，小巧的鹅蛋脸上镶嵌的精致五官仿佛天工之作。真真如诗中所言“增一分则嫌多，减一分则少！”妈妈抬头看了看面前，依旧含笑不语的如烟，再细细的打量一番怀中仍是四处张望，懵懂不知的小梦暄。如果说如烟称得上是绝代佳人的话，那她怀里的这个小女孩，简直就是天仙下凡了。 “怎么样，这笔交易，妈妈觉得如何？”见如姨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怀中的小女孩，心知她是认可了这小女孩的价值，如烟再次开口道。 第23章.初见（1） “妈妈我是要留下这小女孩，可妈妈我也并没说要放你走啊！”如姨挥手示意，早有小厮上前欲带走小梦暄，却见她奋力的推开众人，跑到了如烟的怀中。比起眼前的一众陌生人，只有刚刚认识的如烟，让她觉得安全。 “我若是到今日还不了解妈妈的脾性，那我如烟，就算是在这万花楼白活了这十几年了。”想起自己三岁时便像面前的小女孩一样，被人贩子卖进万花楼。如烟不由得紧紧的将小梦暄抱在怀里。若非不得已，她也不会让眼前的小女孩变成另一个自己。 “要么今日，妈妈用两条人命换了这小女孩，如烟我保证，明日一早，赵公子就会带官兵前来万花楼查问。要么，妈妈今日放我离开，我保证将这个疯婆子带出万花楼。”如烟冷笑道，纵是笑声依旧如银铃般美妙，但对面的如姨，却已是眉头紧锁。 只因为，就在他们二人谈话间，奶娘已不顾小翠的再三阻拦，一把上前抢过了小梦暄。不用多想，她便已经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地，当初如烟又为何会好心的收留她们。当即紧紧的将小梦暄护在怀里，不再让任何人靠近。 “小姐，赵公子来了，正在楼下大堂等你呢！”如姨和如烟正僵持之际，小翠却再次走到如烟身边轻声说道。仿佛一切如意料中一般，如烟再次冷笑着看向如姨道：“本来，让赵公子为我赎身，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事出凑巧，今日我在街上遇到了这小女孩。也算是妈妈和她有缘，要不然，即便没有她的存在，我今日要走，妈妈也照样无可奈何！”事已至此，如姨心知已是无可挽回。 赵司徒家的二公子，在京师的名号谁人不知，又有谁人敢惹。纵然今日如烟不过是借势脱身，但毕竟她有这一纸契约在手，自己终究是理亏。 “那她该怎么处理？”毕竟这笔买卖也不算亏本，沉思片刻，如姨终于松口。 “这个不难！”如烟再次嫣然一笑，走到奶娘的跟前，俯身低语道：“你若不想你们主仆二人都死在这里，最好现在就跟我走！”奶娘大吃一惊，不解的抬头看着她，想要开口，却又忍住。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主仆的身份？若是今日你将她留在这里，幸许你们主仆还能活命。若是你不从，一旦我去官府告发，后果如何，你比我更清楚！”如烟适时的再次在她耳边威胁道。 当时在城门附近，奶娘看着城门口的守兵，一脸紧张惶恐的神色，她早已看在眼里，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果然，奶娘听罢这话，当即瘫坐在地。许久，才缓缓起身，紧紧的抱住面前的小梦暄，落泪不止道：“小姐，以后奶娘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等她说完，如烟一个眼神，小翠便上前拉开了她们主仆二人。 “不，奶娘，你不要走，不，不要……不要丢下我不管！”任凭小梦暄哭哑了嗓子，奶娘还是一步一回头的走了。转眼，就连这世上最后一个她可以依靠的亲人，如今都抛下她去了。 身后，听着她烦心的哭闹声，仍在为放走如烟而心有不甘，还在气头上的如姨，当即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几个小厮将她扔进柴房。 “不要，不要丢下我不管，爹，娘，你们不要丢下我！”柴房里，一个小女孩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蹲在漆黑的，四周挂满蜘蛛网的角落里沙哑的啜泣着。 “怎么，又做噩梦了？”耳边，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沈梦喧只觉得身上蓦地一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已被人披上了一件外套。抬头对上的，便是刘旭关切的眼神，一如初见。 “王爷？”伸手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沈梦暄早已从记忆中清醒过来，神色恢复平静道。 “不知怎么的，看到你如今憔悴惊恐的模样，就仿佛当初，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样子，我心里有的，只有疼惜。梦暄，若是我当初没有将你送进太子府，也许，也许如今你也就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刘旭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愧疚。不自觉的蹲下身来，将地上，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仍是惊恐未定的绯衣女子拥入怀中。 就在刚刚，当他走进牢房，看到面前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独自坐在墙角低声啜泣的绯衣女子，心中莫名的难过起来。他从来都以为，她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或许，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承认罢了。 依旧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仿佛如同记忆重现一般，一紫一红的两个身影，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他像往常息一样，去青楼买醉。倚身二楼的栏杆上，看着楼下搂抱在一起的各色男女，听着耳边少女们做作而谄媚的笑声，一口饮下手中的杜康，他只觉得索然无味。直到他意外的听到嬉笑声中混杂着的几声打骂，目光无意中撇向后院。 万花楼后院，只见一个身着绯衣的苗条少女被绑在院子正中的一个长凳上。长凳左右，两个小厮正手持大板，重重的，一下下砸在少女的后背上。 刘旭再次珉了一大口壶中的美酒，饶有兴趣的瞧着如姨上前，俯身蹲在少女耳边道：“姑娘来这万花楼也有六年了，如姨我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我待姑娘可不薄啊！只要姑娘现下回心转意，同意接客，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如姨说着，边示意小厮们停下来。 却见长凳上的绯衣少女不顾身上的疼痛，吃力的上前拉过如姨的手，哭着哀求道：“妈妈，我求求你，求你放过我吧！只要不让我接客，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刘旭摇了摇手中的空酒壶，示意身侧陪伴的少女去取酒来，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像这样卖弄清高，说什么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他见多了。 果然，气急败坏的如姨站起身来，双手叉腰道：“怎么，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忘恩负义起来，以为妈妈我使唤不动你了吗？打！给我接着打，给我狠狠的打！” 伸手接过少女取回的，沉甸甸的又一壶美酒，刘旭当即大饮一口。却在听到绯衣少女接下来的话后，蓦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若是……妈妈执意要我接客，那我宁愿……今日被妈妈打死，也决不……再踏出闺房一步！”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绯衣少女才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此后，任由背上，粗重的板子接二连三重重的砸下来，少女只是紧咬双唇，再无言语，甚至，都没有一声呻吟。 第24章.初见（2） “怎么，王爷可是看上了我们红嫣姑娘？王爷可真是好眼光，红嫣可是我们众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只是还从未接过客罢了！”眼见刘旭盯着对面长凳上，几乎快要奄奄一息的绯衣女子，不自觉的眉头一紧，一脸的担忧关切之色，侍奉在侧的如月姑娘笑着介绍道。 “是吗？难怪本王之前从未见过她。”刘旭随口回道，目光却仍落在对面石凳上那绯衣少女身上，此刻她的双眸已经完全闭上了，似乎已经疼得昏了过去。 “是啊，红嫣才六岁就被卖到了万花楼，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一眼便被如姨相中。这些年来，如姨亲自请来师傅教她琴棋书画，如今大了，也是该到了接客的年纪了。只是不曾想，她的性子竟是如此的倔强！”看着石凳上，少女后背的衣襟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如月也不禁感慨道。 两人说话间，后院，眼看红嫣似乎真的已经快不行了，在身侧丫鬟的提醒下，如姨也总算让小厮们停下了手中的板子，示意他们将红嫣抬进柴房。直到此刻，二楼栏杆上，倚身而立的刘旭才真正看清被人扶着站起身来的，绯衣少女的面容。不过一眼，只听“砰”的一声响，刘旭手中的酒壶徒然落地，水花四溅。 眼前，被两个小厮拖着走向柴房的少女，的确像如月所说，有着倾城倾国之姿。然而，更让他震惊的，却是眼前的这张绝世容颜，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仿佛，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不，眼前的这个人，他一定见到过的，就是那张，那张一直挂在父皇寝宫的画像上的女子！ 就在如月发出一声尖叫，瞪大眼睛，不明白一向冷静沉着的六王爷为何突然变得如此震惊失色时，刘旭早已转身走下了二楼的扶梯。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被窗外射入的明亮光线刺得生疼的红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而依旧火辣辣疼痛灼烧的后背，似乎也已经贴上了膏药，清凉舒缓了许多。难道是如姨改变了心意，原谅了她？ 红嫣一手扶着床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然而，才刚用力，整个人便已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给扶住了。 “别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先好好休息！”任由那双温暖的大手将自己扶靠在靠枕上坐起，红嫣这才抬头，看清面前紫衣男子的长相。眼前，一身华贵紫衣，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很是年轻，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但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星目间，却分明写满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冷静。 “你，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难道，难道你就是如姨要我接的客人？不，你……你不要过来！”打量了一眼对面男子华贵的衣着和腰间佩戴的精致玉佩与饰品，环顾四周墙壁上挂满的名人字画，床边上等丝绸的帷帐装饰，恢复清醒的红嫣立马明白了自己如今的所在，不由自主的用双手环住身子，慌忙退到床角，一脸的惊恐害怕。 “王爷，药煎好了！” 看到床上才刚换上一身白色衣衫的红嫣仍是一脸惊恐的表情，刘旭刚想要开口安慰她几句，着淡粉色纱裙的如月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推门而入。 “如月姐姐，这……这是什么，你们要干什么？”红嫣仍是一脸惊恐的看向如月，尤其是她手中的草药。她来万花楼也有六年了，她亲眼看到每次其他姐姐们接待完客人之后，都会喝上一碗药。据说那样，便不会生下孩子。难道……不，她不要，不要！ “药就放这，你先下去吧！”不想，红嫣看到如月放于桌上的草药，脸上的神色却是更加的惊恐不已。如月刚要开口，已被刘旭阻止。 待雅间的房门再次关上，屋里只剩下彼此二人，刘旭这才开口道：“你放心，在你没有痊愈之前，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说完这话，便亲自端起桌上的草药，走到了红嫣的床边。 “当真？那，那这药？”红嫣仍是紧紧的用双手护在胸前，一脸警惕道。 “这药，是为了帮你清热散毒。这样，你背上的伤才能尽快的好起来。”刘旭见红嫣仍是一脸的怀疑，也不多说什么，当即自己先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后，这才再将勺中盛好的草药递到了红嫣的嘴边。 半信半疑的，床上惊恐的少女迟疑片刻后，还是低头泯下了勺中的汤药。 见她不再抵触，刘旭放下手中的药碗，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小心的将她脸上残留的泪滴和嘴角溢出的药水拭去，这才再次端起药碗，又舀了一勺。 耐心的喂她喝完草药，紧接着又细心的帮她再次拭去嘴边残留的药渣，小心的扶着她再次躺下。自始至终，面前的紫衣男子都是一脸的温柔关切，不曾流露出半点的不耐烦之色。 红嫣顺从的将双手放回被窝，眼框却已不知不觉再次红了，任由湿咸的泪水划入嘴角。她是如此的贪恋此刻的温暖，自从六岁进入万花楼以来，再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了。 “怎么，是药太苦了吗？”不想床上少女的眼角再次溢出了泪水，刘旭又一次次伸手细心的拭去，仍是一脸的关切。 面对着眼前这张如同受伤的小鹿般惹人怜惜，惊恐害怕的倾世容颜，他几乎就要沉溺其中了，也就在这一刻，他仿佛有些明了了，父皇当年对于沈贵妃的痴情。想到这里，原本温柔的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冷笑。 床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刘旭情绪变化的红嫣，却只是摇了摇头，怔怔的看着他道:“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接客的。”不想红嫣还是满心的警惕，刘旭转过身去，背对着床上的少女，负手而立道:“而且，从今以后，你都不必接客了！但，你必须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看着面前，再次转过身来，话锋一转，却已是一脸严肃的紫衣男子，红嫣沉默半响，不顾疼痛，再次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道:“好，只要你不让我接客，我什么都听你的。” “很好，从今以后，你可以继续住在万花楼。但，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可以，让除了本王以外的，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你。而且，从今天开始，你要好好跟着如月学习一切宫廷礼仪和歌舞。” “你，你是王爷？”仿佛勾起了记忆最深处的某些模糊的片段，想起如月刚刚进来时的称呼，红嫣懵懂的眼中，除了震惊，却并没有一丝的害怕。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牢牢的记着，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红嫣！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叫沈梦暄，是已逝大将军沈啸天的独生女儿，也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仙逝的沈贵妃的亲侄女！” 第25章.意料之外(1) 不过转瞬，面前，刚刚还是一脸温柔疼惜的刘旭，此刻却是脸色一沉，一字一句，冷冷的发令道。说这话时，他用右手抵起床上少女的下颚，直视着面前震惊不已的双眸，仿佛要将这句话直接刻在红嫣的脑中。 直到刘旭说完这句话，推门而去。呆坐在床上的红嫣，仍然一动不动。瞪大的眼中，震惊之色，没有丝毫的褪去。 刘旭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刚才，就在他起身而去的那刻，床上震惊不已的少女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他，其实，她就是沈梦暄！ 可是那一刻，早变得一脸冷漠，和片刻前那个温柔关切的紫衣男子判若两人的他，却终究，让床上挪动嘴唇的沈梦暄，咽下了这句，就要脱口而出的真相。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会死死的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时，早看惯了青楼的迎来送往，又因不肯接客，被妈妈逼得走投无路的她，也早抱定了必死之心。 却不曾想，会被他救下！ 可是躺在病床上，贪念着他眼中的温柔，也贪念着那份，她以为，她此生都不可得的温暖的沈梦暄，却不曾料到，即便是这片刻的温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而此刻，身后紫衣男子温暖的怀抱，又何尝不是一时的梦幻。忆起过往，纵然此刻的牢房依然阴冷潮湿，纵然她依旧贪恋身后温暖的怀抱，沈梦暄还是毫不犹豫的，挣脱了刘旭的臂弯，站起身来。 “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背对着刘旭说出这句话的那刻，一脸憔悴的沈梦暄早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沉默半响，看着如今早已被他训练的愈发沉着冷静，再无半分当初活泼，懵懂少女的影子的沈梦暄，刘旭口里吐出的，却唯有这句冰冷的承诺。 “这么说，王爷是有意要成全太子殿下了？”当然明白刘旭竭力要保她的真正目的何在，沈梦暄转过身来，笑着会意道。 “皇兄为了救你，在乾清宫门前已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前，甚至还一度昏倒在凤仪宫门前。他向父皇请命，愿亲自领兵塞外，抗击契丹，为你将功赎罪。”刘旭直言相告道。 纵然明白刘皓此举并非是为了自己，听罢刘旭的这话，沈梦暄心里还是莫名的泛起一丝感动的涟漪，嘴上却笑道:“王爷此举，既让太子殿下从此视您为至亲兄弟，再无疑虑；亦从此打消了皇上之前可能有的，对于王爷觊觎皇位的种种怀疑。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机会一举除掉太子，即便太子他日真的战死沙场，一切也与王爷无关。” “不错，我的确向父皇提议，让皇兄领兵前线。父皇还命我为副将，随他前往。刘皓从小养在宫中，体弱多病，却自不量力，妄图征战沙场。若真如你所说，他日战死沙场，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刘旭环顾着四周冰冷的墙壁，眼中的寒意却是愈来愈盛。 其实生于皇室的他们，又何尝不是身处在囚牢之中。一开始的出身便注定了，最后，他们当中只有一人能走出这座樊笼，也注定了，会是一场手足相残的厮杀！ “既然王爷也要一同前往，梦暄从未求过王爷什么，但这一次，梦暄恳求王爷，让我跟随太子殿下，和你们一起去往前线！”沈梦暄早料到刘旭会来看她，亦早想好了，要怎么开口。 “你?”刘旭万万不曾想到，沈梦暄开口的，却是这个请求。 “刀剑无眼，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留在军营？况且，你如今又是戴罪之身，皇上又岂肯答应?”刘旭想了想，却终是摇头道。 “皇上自是不会答应，但我知道，只要王爷愿意，王爷自然有办法让我离开。况且，因为佟湘菱之死，佟贵妃对我恨之入骨。一旦王爷和太子殿下离去，就算我死在狱中，只怕也无人知晓。” 沈梦暄看向刘旭的眼中，第一次满是祈求。随即，却是话锋一转，无限伤感道:“沈梦暄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死不足惜。只是，若万一太子殿下他日真的战死沙场，有我在侧，皇上就算有所怀疑，也必会认定，是我这个妖女蛊惑太子所致，必不会再为难王爷。” “你不必多说了，本王说过不会让你死，就一定会护你周全。若是佟贵妃当真起了歹意，本王必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说完这话，看着面前仍是一脸憔悴，让他心生怜惜的沈梦暄，刘旭沉默片刻，却是眉头紧皱，拂袖而去。 看着刘旭转身离去的背影，沈梦暄却是咬紧牙关，一脸的深思。 如今她只能拼死一搏了。表哥为了救她，早已触怒圣上，能保她一命，已是万幸。眼下，要想离开牢笼，去往前线，就只有依靠刘旭了。 可是要他点头，除非佟贵妃…… 第26章.意料之外（2） 相国府，得知皇上不但赦免了沈梦暄的死罪，更是决定让刘皓亲自带兵前线，原本就因湘菱之死一病不起的佟相国，当即从病床上坐起身来，一气之下，顿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老爷，你可要保重身子啊！湘菱她已经去了，你再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可怎么活啊！”相国夫人立马上前一把扶起佟相国，一边用丝帕拭去他嘴角的血迹，哭诉道。 “走开！”却不想，佟相国一把重重的将夫人推开，指着床边，同样一脸焦急的佟贵妃怒道：“湘菱她是你的亲侄女啊！眼下，她尸骨未寒，你，你不为她报仇雪恨，却急着去皇上面前为那个贱人求情，你别以为，哥哥我躺在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哥，你糊涂啊！你以为你称病不朝，就能威胁皇上？就能替湘菱报仇吗？”眼见佟相国还是一脸的激动，仍然沉浸在湘菱之死的悲痛中，佟贵妃急着摇头责骂道。 “你不是不知道，皇上一直对沈伽瑶那个贱人念念不忘！就算她死了，她儿子再不中用，皇上也照样封他为太子。你称病不朝，就是在埋怨皇上处置不公，要皇上处置他的亲儿子，皇上又怎会答应？”见佟相国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一些，佟贵妃这才继续说道。 “皇上不追究太子的责任，可以！但沈梦暄这个贱人，她害死湘菱，就必须偿命！”听罢佟贵妃的话，佟相国再次握紧双拳，重重的击打在床榻上，神色却已恢复冷静：“眼下，朝廷不是要对契丹用兵么，没有我佟相国开口，我倒要看看，这大军的粮草，他如何调动。况且，军中也有不少将士是我相国府的常客，只要我一个点头，就凭他，区区一个从未带过兵的黄口小儿，想要征战契丹，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哥哥既然想得这样明白，又何苦至今还卧病不起呢？你以为，我去为沈梦暄那个贱人求情，是在帮太子？太子越是迷恋那个妖女，皇上心中对他的失望只会越多。况且，如今，他主动请缨上前线。他自幼体弱多病，别说只会些纸上谈兵的本事。真要是坐上了马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今日，她虽是奉旨前来探望，实则却是来劝佟相国尽早上朝，共商接下来的大计。 “太子一死，她沈梦暄的生死还有人过问吗？再说，一旦太子上了前线，沈梦暄在太子府骄奢淫逸惯了，不适应大牢的生活，这一时半会儿或是病死了，也未可知啊！”佟贵妃说到这里，和佟相国四目相对，彼此会意的一笑。 贴身宫女莺儿悄然走进卧室，知道回宫的时间到了，眼见佟相国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让随行的太医再次确诊没有大碍后，佟贵妃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总算放下了。因而笑道：“哥哥保重身子，妹妹我今日先回去了。接下来，只怕是好戏不断，哥哥若不及早上朝，错过了这场好戏，岂不可惜！” “贵妃娘娘放心，老臣明日便亲自进宫，向皇上请罪！”佟相国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在夫人的搀扶下，走下床榻，躬身跪送道。 “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佟贵妃当即扶起相国，一脸欣慰的笑着转身离去。 “娘娘，难道，我们当真就这么放过沈梦暄那个贱人吗？大小姐被可是被她活活害死的！”扶着佟贵妃坐上马车，莺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心知佟贵妃刚刚和相国谈了这么久，无非就是劝他放下心中的仇恨，早日上朝。看方才的情形，相国似乎想通了，可是…… “放过她，没那么容易！况且，杀害湘菱的凶手，也未必就真的是她!”推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热闹的街景，佟贵妃这才转过身道。 “娘娘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她，她怎会当场承认?”莺儿更是一脸的不解，接着问道。 “如果是你杀了人，你会当场承认，不打自招么？”佟贵妃看着莺儿，摇头反问道。见莺儿总算点点头，明白过来，却又再次露出了一脸的不解之色。佟贵妃接着开口道：“傻丫头，她沈梦暄，可绝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是她沈梦暄幕后指使，但若非她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湘菱禁闭在宫中，湘菱也不会死。况且，本宫正好可以借她来除掉太子，就算是本宫冤枉了她，那也死不足惜！” “吁！”忽然听到赶车的小福子一阵叫喊，马车停了下来。莺儿推开帘子一看，原来马车已经入宫了，却听得佟贵妃说：“既然进宫了，马车就停在这吧，莺儿，你下来陪我走走！” “是，娘娘！”莺儿一边扶着佟贵妃下了马车，一边示意小福子将马车开走。 “娘娘，这是要去哪？”莺儿才刚开口，便抬头看到了面前的三个大字“宗人府”。 沈梦暄紧紧的蹲靠在阴湿的牢房一角，紧张的挥动着手中的茅草，不停驱赶着不时爬过来的老鼠蟑螂。她不知道她还要在里面关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也许，下一刻，她就会像对面墙角的那只老鼠一样，四脚朝天，活活饿死在这大牢里。 不，她不甘心，她也绝不能现在就这么轻易的倒下！想到这里，她要紧牙关，刚想要站起身来，活动活动麻木的四肢。却见一个狱卒走了进来，将一个食盒递到她的跟前道：“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了！” 她还来不及多问，那狱卒便已锁上了牢门，转身离去。打开食盒，一股扑面而来的饭菜香让她再也忍不住，当即抓起一只鸡腿，就要一口啃下去，却在将鸡腿送到嘴边的那刻，愣在了那里。 不对，这几日，每天狱卒送来的饭菜不是冷馒头，便是咸菜。有时候，能有一碗热粥喝，已经是再好不过了。谁会这么好心，给她送来这么多吃的？拿过上面的一层饭盒，下面的食物更是丰盛，参汤，鱼翅，燕窝…… 本能的，沈梦暄取下了头上仅剩的一根金钗，插入参汤中不过片刻，金钗的一头便已乌黑。恰在此时，听到了牢房外有说话声传来，默不作声的将手中的钗子再次插入发间，沈梦暄抬头看到的，正是佟贵妃。 第27章.正中下怀 佟贵妃怔怔的打量着眼前衣衫破败，憔悴不堪的绯衣女子，半响才冷冷道：“真像个病西施啊，就连临死前的样子，也和沈伽瑶那个贱人没什么两样！” “死？这么说，贵妃娘娘今天是打算来送我上路了？”沈梦暄柳眉轻扬，她万万没有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佟贵妃居然敢名目张胆的来狱中给自己下毒。 “本宫就是再恨毒了你，也绝不会似你一般，做出这种不打自招的蠢事的。”佟贵妃上前，一把揪起沈梦暄侧脸上披散开来的凌乱秀发，盯着她冷笑道。说着，用力将手中的秀发连同面前的少女一把甩开，“砰”的一声，本就虚弱无力的身子当即被重重的甩在了冰冷潮湿的地板上，沈梦暄伸手捂着刚刚被佟贵妃揪扯过的鬓角，不自觉的疼得掉下了眼泪。 看着沈梦暄用脏兮兮的衣角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再次扶着大牢的铁栅栏，用尽全力才站起身来，佟贵妃眼中的笑意更甚“你放心，本宫不会为了一个贱人，轻易脏了自己的手！但眼下，太子殿下就要出征塞外了，太子这一走，你觉得这宫里，还有谁会惦记你么？到时候，若是一个不小心惹上风寒，病死在这狱中，可别怪本宫我没提醒过你！” 佟贵妃的话未说完，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了。眼前，站起身来的沈梦暄居然一脸的平静，嘴角甚至还多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娘娘自然不希望我沈梦暄死在这狱中，不但如此，我劝娘娘您，最好还是每日烧香拜佛，祈祷我在狱中平安无恙，一直到太子殿下凯旋归来之时。否则，万一我哪天死在了这大牢里，娘娘您觉得，别人会怎么想，皇上又会怎么想呢？”沈梦暄径直走到佟贵妃面前，步步紧逼，脸上的笑意愈浓。 “你！大胆，你竟敢威胁我！”佟贵妃不自觉的步步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墙角，她不由得停住，大声道：“你的死与本宫何干？再说了，就算本宫不动手，就凭你这张酷似沈伽瑶那个贱人的皮囊，宫里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又何须本宫亲自动手？”想到这些，佟贵妃冷静下来，脸上再次挂上了轻蔑的冷笑。 “不错，娘娘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机会。可若是，若是证据确凿，就连皇上都一口咬定，因为湘菱之死，娘娘心怀报复，所以才在今日特意来狱中毒害我呢？”沈梦暄后退一步，不由得朗声大笑道：“娘娘敢不敢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你，你在胡说什么？本宫今日只是前来探监，何来杀人之说？难不成，你以为，你现在在本宫面前自杀，就可以诬赖本宫杀人吗？那你也太小看本宫了！”当即便明白了沈梦暄的话中之意，佟贵妃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强作镇定道。 “娘娘当然不会这么笨，正如娘娘所说，既然要嫁祸于人，那总要证据确凿才行啊！”沈梦暄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冷笑。说话间，却听得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是朝着她所在的牢房方向而来。迟疑片刻，沈梦暄走到刚刚狱卒送过来的食盒面前，躬身蹲下，犹豫许久，终于颤抖着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再次抬起头，看着一脸不解的佟贵妃，沈梦暄的嘴角勾起一个绝美的笑靥：“多谢娘娘赏赐的美食！”说完这话，不等佟贵妃明白过来，她早已一口咬下了手中的鸡腿。恰在此时，牢房外，佟贵妃身后，奉旨前来调查沈梦暄底细的刘禧刚好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佟贵妃一手紧紧按在胸前，一脸不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突然，像是瞬间明白过来，一步步后退，指着沈梦暄手里的鸡腿，惊慌失色道：“这，这鸡腿有毒？” 才吃了一口，沈梦暄便觉得浑身无力，随着手中鸡腿落地的同时，整个人也再没了半分力气，当即瘫倒在地。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惊恐不已的佟贵妃，再次勉力笑道：“多谢娘娘成全！” “公公请！”恰在此时，狱卒将刘禧领到了沈梦暄所在的牢房前，然而两人却同时呆在了当地。眼前，一身绯衣的少女早已昏倒在牢房，嘴角还残留着一丝乌黑的血迹，站在她对面的，是用手紧紧的捂住嘴，一脸震惊，惊恐无语的佟贵妃。 “沈贵妃？”小心翼翼的走入牢房的刘禧，终于在躬身看清了地上昏倒的绯衣少女的面容后，不由得脱口而出。紧接着急道：“快，快传太医！” 待一众狱卒将中毒昏阙的沈梦暄抬走，刘公公这才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对面，正走出牢房，被莺儿紧紧的搀扶着，脸色苍白，惊恐未定的佟贵妃，彼此无语。 “娘娘，大事不好了，听说，太子妃在狱中被佟贵妃下毒害死了……”凤仪宫，李嬷嬷匆忙步入大殿，在萧皇后耳边窃窃私语道。 “什么？”萧皇后吃了一惊，当即从坐榻上站起身来。恰在此时，另有一个小宫女入殿，低头跪道：“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和齐王已整军待发，午后就要启程了。不知娘娘是否即刻摆驾，前去为他们送行？” “摆驾！这是皓儿头一次带兵出征，本宫一定要亲自去为太子送行！”萧皇后当即挥手吩咐道。待那宫女退下了，她这才转身，对李嬷嬷道：“此事还有谁人知道？” “回娘娘，除了牢中看守的狱卒，还有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就再没有旁人了。”李嬷嬷小心道。 “这是本宫的令牌，你速速去处理此事。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这事一定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更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影响军心。另外，等送走太子一行，带刘禧来凤仪宫问话！”萧皇后一边走出大殿，一边吩咐李嬷嬷道。 “奴婢明白，只是，刘公公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这事，他会不会跟皇上说？”李嬷嬷小心的追问道。 “刘禧既然已经见过沈梦暄，自然也知道了她和沈伽瑶那个贱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事实。你跟他阐明厉害关系，并且告诉他，这是本宫的意思。总之，此事，现在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否则，一旦因为沈梦暄的存在，而影响到皇上和太子的父子关系，这个罪责，他也担当不起！”萧皇后说完，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坐上了凤撵。 第28章.秘而不宣 “皓儿，这是你第一次亲自带兵出征，离宫在外，凡事都要当心。若当真遇上了强敌，千万不可硬拼，保重身子要紧！”城门前，萧皇后上前拉过刘皓的手，放心不下，再三嘱咐道。 “好了，皓儿都已是成家立业的大人了，也是时候，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了。”宣帝见萧皇后紧拉着刘皓的手，一脸的担心不舍，便在一旁笑着劝道。说话间，目光不经意瞥到了刘皓身后，同样在依依话别的淑妃和刘旭母子。 “在诸皇子中，从小朕最器重的，就是旭儿了。无论文才武略，皆是众皇子之首。此次出征，定会再次凯旋而归，爱妃，你就放心的让他去吧！”宣帝上前，揽过淑妃的肩膀，安慰道。 “有皇上这话，臣妾也就放心了！”淑妃感动于宣帝还惦记着她们母子，忙强笑着躬身行礼，但心里仍在为刘旭此次出征忧心不已。 “请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誓将契丹人驱逐出境，让蛮夷再不敢来犯！”刘旭上前一步，躬身道。宣帝上前扶起刘旭，慈爱的拍着他的肩膀，满眼期待和鼓励，再不多言。 眼看就要启程了，刘皓拜别萧皇后，再次走到宣帝的面前，躬身跪下道：“请父皇放心，此次出征，儿臣必定竭尽全力，不破契丹，誓不还朝！只是，儿臣不孝，临行前只有一个请求，肯请父皇成全，饶梦暄一死！” 此言一出，宣帝当即变了脸色，但还是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中，点头默许了。萧皇后不曾想，刘皓对沈梦暄竟是如此的痴情，不由得也跟着深吸了一口凉气，将凌厉的目光扫向了一直侍奉在宣帝左右的刘禧。刘禧当即会意，低头不语。 刘旭见状，心中一喜，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也同时跪下道：“儿臣此去，自当尽忠报国！只是此去路途艰辛，长达数月，却是苦了母妃，此后要日夜在宫中为儿臣祈祷忧心了。儿臣此去，别无所求，惟愿母妃身体康泰，父皇母后福寿延绵！” 不等刘旭说完这话，四目相对之时，淑妃便已明白他话中之意，当即用丝帕捂住了嘴，眼眶却已红了。 “你放心，你不在的日子里，朕一定会好好善待你母妃的！”宣帝当然明白刘旭话中之意，之前因为国事繁忙，他也的确是冷落了淑妃。当即允诺道：“刘禧，传令敬事房，朕今日留宿秋凝宫！” 凤仪宫，送走太子一行，刚刚落座的萧皇后一个眼神，李嬷嬷便将刘禧请进了内殿。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想必今日太子临行前的请求，你也都听到了。也自然知道，此刻本宫召你前来的用意。”萧皇后挥挥手，开门见山。 “娘娘圣明！奴才明白，太子妃中毒之事，没有请示过皇上和娘娘，奴才不敢向任何人提起！”刘禧当即会意道。 “那……”萧皇后刚想要再说什么，李嬷嬷已经在一旁回道：“回皇后娘娘，佟贵妃那边，奴婢已按娘娘的吩咐，将漪澜殿一众人等先全部扣押了起来，等候娘娘审问！至于宗人府那边，一切也都按照娘娘的旨意办妥了，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 “那就好，刘公公应该明白，眼下大军刚刚出城。一旦太子得知了太子妃的死讯，会有什么后果！”萧皇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刘禧道，“眼下，沈梦暄她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太子妃因为抢救及时，暂时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需要再休养一段时日，身体才能完全的康复！”刘禧如实道。 “那就好，命人将太子妃送到凤仪宫静养吧！在皓儿没有回来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以后，太子妃就留在凤仪宫养病。”萧皇后站起身来，在李嬷嬷的搀扶下，走到大殿正中，看着刘禧一字一句道：“记住，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对外，就宣称太子妃仍在狱中。至于佟贵妃那边，本宫自会处置！还有，若是皇上问起，” 萧皇后顿了顿，目光看向远方，紧拽着手中的丝帕，许久才缓缓道：“就如实回答，说沈梦暄已经被佟贵妃害死了！” “娘娘，这？”虽然明白萧皇后话中之意，之前李嬷嬷也曾劝过自己，但此刻看着萧皇后转过身来的凌厉眼神，刘禧还是不由得瘫坐在地。 “沈梦暄和那个贱人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你亲眼所见的事实！难道你想让皇上和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父子相残吗？”白了一眼李嬷嬷，见她一脸的无奈，知她已劝过了。萧皇后不曾想刘禧还是冥顽不灵，当即怒而厉声道。 “娘娘圣明，奴才不敢！只是，就算太子妃和已逝的沈贵妃长得一模一样。那她也是已经被册封的太子妃啊！皇上，皇上又怎么会……”刘禧不敢抬头，低头辩道。 “怎么会？杨贵妃当年又何尝不是唐玄宗的儿媳，那又怎样？你难道忘了，当初，皇上是怎么喜欢上沈珈瑶那个贱人的？他为了那个贱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萧皇后当即大怒，衣袖一挥，愤而将案台上的东西全部推倒在地。 刘禧见状，吓得屏气凝神，低下头，再不敢多言。许久，萧皇后才冷静下来，缓缓道：“听说佟相国的身子近日康复了，今日就已经进宫面圣了？” “回娘娘，相国大人此刻还候在乾清宫呢！奴才打量着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有意要冷落他，降降相国大人的威风。奴才估摸着，可能明早才会召见吧！”刘禧小心翼翼的回道。 “这也好，不然，有些人仗着皇上平日里的宠爱，骄纵惯了，都忘了这宫里该有的规矩了。”萧皇后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转身对李嬷嬷道：“陪我去一趟漪澜殿吧！” 第29章．敲山震虎 漪澜殿，佟贵妃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梦暄面前会出现那个有毒的食盒，而且刚好是在她到的时候送去的。难道说，是沈梦暄早和太子刘皓算计好了，要联合起来对付她？可是，她的行踪，除了贴身宫女莺儿，其他人又怎会知道？到底是这其中有内奸，还是背后有人在跟踪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不等她理清头绪，莺儿便已跌跌撞撞的闯入内殿，慌忙道：“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不但派人封锁了整个漪澜殿，这会子，正在外殿逐一审问小夏子等人呢！看情形，皇后娘娘是一口咬定，太子妃是您派人毒害的啊！”莺儿哭着急道，一脸的焦急。 “什么？本宫要去见皇后！她凭什么未经本宫的允许，就私自审问我的人！就算本宫真的有罪，那也应该由皇上来定夺！”佟贵妃再也坐不住了，不顾莺儿的阻拦便已冲出了寝宫。 “凭什么？就凭本宫是皇后，是统辖这六宫的主人！”然而，佟贵妃才刚冲到内殿门口，就看到萧皇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一脸威严。 “不错，沈梦暄死时，本宫确实在场。但仅凭这一点，皇后娘娘也不能一口咬定，本宫就是杀人凶手！至于说那个食盒，本宫从未见过，又何来指使之说？就算本宫真恨毒了她，也断不会做出这种此地无银的蠢事！”佟贵妃推开莺儿的搀扶，一步步走到萧皇后面前，一手指着萧皇后，一字一句，自嘲的大声笑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向来对臣妾不满，一心想要除掉臣妾。如今终于找到机会了，又怎会轻易放过臣妾呢！” “本宫是不是在诬陷你，又或者，到底是不是你指使人给沈梦暄送去了那盒有毒的饭菜，一切，皇上自有公论！”萧皇后仍是一脸平和的看着佟贵妃，脸上没有半分的怒意，面无表情道：“来人啦，将佟贵妃和莺儿一起带走！” “萧弥雅，你以为你身为六宫之主，就可以一手遮天吗？就算今日你得逞了，我哥哥他身为当朝丞相，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一定会向皇上讲明真相，还本宫清白的！”佟贵妃不顾一切的推开走上前来的侍卫，大声道。 “妹妹所言极是，为了以示公正，所以本宫今日前来带妹妹去乾清宫，让皇上和佟相国一起做个见证。想来，人证物证俱全，皇上定会秉公处理此事，相国大人也一定会心悦诚服！”萧皇后仍是一脸平静，眉眼间的笑意愈浓。 “微臣病愈，今日特来向皇上请安！”乾清宫，已在此等了一宿的佟相国总算看到了宣帝的身影，当即躬身跪下。 “相国大人快快请起！”宣帝挥手道，早有刘公公上前，一把扶起了地上的佟相国。 “相国大人病体初愈，该在家多休息几日才是，何必急着来见朕呢！”宣帝徐步走上大殿正中的龙塌，这才转过身来，打量一番佟相国如今的神色，的确有几分憔悴。 “数日来，微臣病体难支，一直都未曾上朝参政。微臣有罪，还请皇上责罚！”见宣帝打量着他，一言不发，佟相国当即再次躬身跪下，急忙请罪道。 “相国大人当真是重病不起？朕倒是听说，相国大人因为爱女暴毙，伤心悲痛数日，这才一直不愿上朝参政的。”宣帝仍是神色不变，淡淡道。 “小女突然暴毙，微臣的确悲痛欲绝。但微臣绝不敢怠慢朝政，对太子殿下，乃至皇上更不曾有半点怨恨之心，还请皇上明鉴！”佟相国当即明了宣帝的言下之意，再次拱手，言辞恳切道。 “湘菱之死，其中另有隐情，朕这才一直将太子妃关押在天牢，未曾处置。相国大人当真不曾怨恨过朕处置不公吗？”见佟相国主动开口辩白，宣帝于是接过话道。说话间，威严的目光直看向佟相国似乎有些闪躲的双眸。 “湘菱已死，逝者已矣！微臣不知此事是否与太子妃有关，但微臣相信，太子殿下和微臣一样，心中也必定十分的悲痛。自然，也一定会秉公处理此事，严惩谋害湘菱的真凶，以慰她的在天之灵！”佟相国直视着宣帝探试的目光，抬头坚定道。 “相国大人有如此胸襟，能早日看开此事，朕也十分的欣慰。”宣帝见佟相国终于自己松口，不再追究沈梦暄一事，当即顺水推舟道。 说完这话，他再次走下坐塌，走至佟相国面前，神色严肃起来，“请相国放心，朕和皓儿都为湘菱之死感到惋惜，定会早日查明真相，给相国一个交代。但眼下，我大汉和契丹开战在即，相国乃我朝栋梁之臣，还请相国以国事为重，早日上朝议政！” “微臣领旨！微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大军备好一切充足的后方粮草供给，并责成吏部按太子殿下的吩咐，安排好一切所需的随军官员调动，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惟愿太子殿下早日凯旋归来！”佟相国当即拱手领命。 “相国大人当真是盼着皓儿早日得胜归来呢，还是想我大军未及开战，便军心不稳，人心动摇？”然而佟相国话音刚落，就听得萧皇后的厉声质问从殿外传来。 “臣妾参见皇上！”未等宣帝和佟相国明白发生了何事，萧皇后便已步入大殿。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佟相国当即躬身请安，心中却已隐隐有些不安，方才萧皇后此语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莫非是妹妹她…… 萧皇后看了一眼佟相国，目光转向宣帝，再次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道：“臣妾本不该在皇上和相国大人商议国事之时，冒然前来打扰。只是今日之事，虽是内廷纷争，却是事出紧急，又涉及佟贵妃，须得皇上亲自定夺。臣妾不敢擅做主张，这才冒然前来，还请皇上恕罪！” 第30章.螳螂捕蝉 “既是如此，皇后就当着相国的面，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讲来吧！”见萧皇后一脸严肃，宣帝点头默许。刘公公早知萧皇后此刻的来意，听得这话，不等萧皇后示意，便将殿外的佟贵妃等一行人带上大殿。 “李进，那日在刑部大牢，是你和刘公公一起，亲眼看见太子妃遇害的。你就当着皇上和相国大人的面，将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从实说来吧！”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坐于塌上的萧皇后，指着带上大殿的一个狱卒道。 “是，那日，小的领着刘公公去太子妃所在的牢房。可是，才到牢房门口，小的就发现……发现太子妃已经口吐鲜血，昏倒在了地上。当时，当时……佟贵妃娘娘就在太子妃所在的牢房中。”李进哆嗦着，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宣帝，又看了看大殿之上，一脸紧张的佟贵妃和立于一侧，同样面无表情的佟相国，结结巴巴的说明了当日所见的情景。 “刘禧，此事当真？”宣帝一愣，目光便已扫向侍奉在侧的刘禧。 “是，回皇上，那日，奴才本是奉旨前去。才到牢门口，却看见……看见太子妃已经遇害了，当时贵妃娘娘就在太子妃所在的牢房内。”刘禧如实答道。 “这么说，太子妃已经遇害身亡了？”宣帝略一沉吟，追问道。 “是！”刘禧慌忙低头道。本来他还有些迟疑不决，但再次对上萧皇后不经意看过来的目光，想起那日她的再三警告，终是再不敢多言。 “皇上，皇上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不错，那日臣妾前去狱中探望之时，太子妃她，她的确已经被人毒害，但，但并非是臣妾所为啊！”虽然知道萧皇后既然敢带她前来面圣，自是胜券在握，早就筹谋好了一切。但佟贵妃终是心有不甘，不顾一切的挣开左右押着自己的侍卫，跪于大殿之上，看着宣帝，哭着哀求辩解道。 “按理说，太子妃和妹妹无亲无故，之前妹妹又一口咬定，太子妃就是杀害湘菱的真凶。既是如此，妹妹又怎会好心的去狱中探望她呢？再说，皇上早在之前就曾下过严旨，太子妃拘禁期间，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妹妹又为何明知故犯呢？” 看着大殿之上，跪倒在地的佟贵妃早没了以往的骄傲跋扈，萧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仍是一脸平和，不紧不慢道。此言一出，却让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佟相国终于忍不住擦了一把额头细密的汗珠。 “不错，臣妾的确抗旨在先，那日，太子妃遇害之时，臣妾也的确在场！但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是臣妾毒害了太子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到底那食盒是不是有人趁臣妾前去探望之时，故意放进去的。又是不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一并除去太子妃和臣妾，不想让皇上目睹太子妃的真容，皇后娘娘心知肚明！”佟贵妃自知如今，自己已是百口莫辩，转过身来，盯着萧皇后的双眸，一字一句，自嘲的冷笑着大声道。 沈梦暄再怎么恨她，也不会傻到为了报复她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除非，除非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不，她们两个，如今都成了他人手中利用的工具！ 听得这话，当然明白佟贵妃所指，乃是沈梦暄和沈伽瑶几乎一模一样的倾世容貌，认定她是怕宣帝见到沈梦暄的真容，所以才借刀杀人！萧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紧张之色，刘禧听得此语，心中也不由得跟着一紧，莫非…… 但随即，萧皇后依旧平静的话语却再次打破了殿内紧张的氛围，“妹妹若是还要强辩，或是相国大人，也认为本宫处置不公的话，那我只好另传证人了。小夏子！” “奴才在！”萧皇后的话音刚落，大殿之上，另有一名从漪澜殿押过来的小太监应声跪下。 “那食盒可是你送给太子妃的，你又为何要给她送饭菜，可是背后有人指使？”宣帝一言不发的听完佟贵妃和萧皇后的争辩，明了事情大概的他，这次不等萧皇后开口，便已发问。 “这……”小夏子惊恐的抬起头，环顾大殿之内的众人，一时之间神色慌乱起来。 “你不用怕！有朕在，你只需将一切从实招来，定不会有人敢难为你！”见小夏子迟疑不语，宣帝再次开口。 “奴才遵命！那个食盒，确实是……是贵妃娘娘让奴才给太子妃送过去的。”小夏子咬紧牙关，低头道。 “你胡说！”听得这话，本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的佟贵妃再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愤怒的冲到小夏子跟前，一手指着他，不可置信的大声反驳道。 “小夏子可是妹妹身边的贴身太监，若说还有他人指使，只怕，连妹妹自己都不相信吧！”萧皇后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仍是一脸平静的道。 “小夏子，你看着朕的眼睛，食盒当真是贵妃娘娘命你送去的？你尽管从实招来，若此事是他人指使，朕不会降罪于你！但若你口中有半句不实之言，朕定当严惩不贷！”宣帝再次开口，威严的目光又一次扫向小夏子。 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佟贵妃一眼的小夏子听到这话，不得不抬起头来，才看了宣帝一眼，早已是冷汗涔涔的额头再次冒出汗来，脸色也越发的紧张苍白起来。 漪澜殿，眼看出宫前去相国府探望的佟贵妃就要回来了，小夏子正忙着招呼一众宫女太监们为佟贵妃准备晚膳。恰在此时，却见浣芸匆匆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圆形的食盒。 “夏公公，贵妃娘娘可是今日回宫？”浣芸眼见众人正在忙着准备晚膳，当即笑着问道。 “浣芸姐姐来了，可是白夫人有要事要姐姐转告娘娘？娘娘稍后就会回宫，姐姐请在此歇息，稍等片刻。”小夏子见是浣芸，忙笑着前去招呼。 “那好，既是如此，我就在漪澜殿等候娘娘吧！只是……”浣芸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天色，想着离佟贵妃回宫还有些时候，看了看手中提的食盒，不由得面露难色。 “浣芸姐姐可是还有什么急事要去做吗？”小夏子见浣芸一脸的为难，当即问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这食盒里的饭菜本是夫人特意让御厨做好的，让我待会送去大牢看给太子妃的。可如今，贵妃娘娘迟迟未归，夫人又有急事让我务必当面转告娘娘，必须等她回来。我只怕，等到娘娘回宫，这饭菜就全都凉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浣芸又看了看此刻仍挂在西边的红日，又看了看手中的食盒，不由得皱眉道。 “不如这样吧，姐姐就安心的在这等候娘娘归来。姐姐放心，这饭菜我现在就给太子妃送过去。”小夏子笑着连忙接过浣芸手中的食盒。 “如此，就有劳夏公公了。”浣芸听罢这话，脸上的愁云终于一扫而光，当即笑逐颜开道。 想起那日的经过，小夏子看着宣帝威严的目光，又看了看身侧，同样杏目圆瞪看向他的佟贵妃，低下头，许久才再次咬牙：“不错，食盒是贵妃娘娘特意吩咐奴才，送去狱中给太子妃的。至于食盒中装的是什么，奴才，奴才一概不知，还请皇上明察！”小夏子说完这话，额头早已汗湿了一片，再次重重的以头叩地，跪地不起。 听得这话，佟贵妃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待莺儿上前搀扶，整个人便已昏倒在地。 第31章.黄雀在后 “夫人，您就这么肯定，小夏子一定不会出卖我们吗？”得知佟贵妃和漪澜殿众人被萧皇后带走。碎玉轩，浣芸看着花园内，正在给面前这棵才冒出几些许花骨朵的白玉兰浇水的白盈盈，有些担忧道。 “当然！无论他说出事实也好，或是指认自己幕后的主谋是佟贵妃也罢，这饭菜是他亲自送过去的，按照宫规，他都难逃一死！”放下手中的水壶，白盈盈转过身，看着身后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浣芸，嫣然一笑道。 一阵微风拂过，枝头白色的玉兰花散发出阵阵沁人的清香，摇曳的白色花瓣和眼前同样一身白衣，淡然浅笑的少女浑然一体，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那日，早算准了时间的白盈盈已等在了小夏子回宫的路上。不等小夏子开口行礼，她便已笑着开口：“刚刚，你给太子妃送去的那个食盒，里面是早下了剧毒鹤顶红的饭菜。想来，算算时辰，此刻，她沈梦暄也该早登极乐了吧！” “这，夫人您……”徒然听到这句晴天霹雳，看着面前依旧笑靥如花的白盈盈，震惊得双膝瘫软，早已跪倒在地的小夏子，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仅如此，此刻，你的主子，也就是佟贵妃，如果本夫人没有猜错的话，正在沈梦暄的牢房里，看着倒下的她，也同样是一脸的震惊！”白盈盈躬下身来，看向小夏子的眼中依旧是动人心魄的盈盈笑意。 她伸出如玉的白皙右手，轻轻托起小夏子的下颚，吐气如兰，一字一句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明日萧皇后问起，你当庭指认，佟贵妃是幕后主谋，按律当诛！或是皇后娘娘仁慈，念你从实招来，又是受人指使，只将你打入辛者库，免你一死，也未可知！” 白盈盈说完，缓缓的抬起划过小夏子脸颊的右手五指，仍是笑看着他不语，静候他的答复。 “此事与贵妃娘娘无关，恕奴才，难以从命！”不想，小夏子骨头倒是挺硬的，纵是明知自己如今已是难逃一死，却是仰起头，一脸的坚决。 恰在此时，不远处，李嬷嬷正带着一队御林军匆匆赶往漪澜殿而来。白盈盈一个眼神，身后的小太监立马将夏子拉入一旁的花坛下，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巴。身后跟着的浣芸同时上前一步，拉过一个跟在队伍后面的御林军，小声问道：“这位侍卫大哥，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卑职等奉皇后娘娘之命，即刻前去封锁漪澜殿。”听完那位侍卫的回话，待一众御林军走远，浣芸和白盈盈相视而笑，回过身来，同时看向藏于花丛后的小夏子。 “唯一的区别，若他当庭指认幕后主谋是佟贵妃，他最多不过落个葬身乱坟岗的下场。可若他当真实话实说，将我招供出来。且不说，单凭他一个小太监一面之词，皇后娘娘未必轻信。只怕一旦他开了口，到时候给他陪葬的，就不只是本夫人一人，而是他们全家老少！”柳眉一扬，白盈盈右手食指轻轻一掐，一株已盛开的玉兰花悄然落入她的手心。轻嗅着手中花朵的香甜气息，仍是浅笑盈盈的白衣少女眼中，瞬间闪过的，却是让人不由得为之一寒的狠毒之色。 “夫人，听宫人们议论说，刚刚就在乾清宫，皇上当着佟相国的面，已经下旨将贵妃娘娘打入冷宫了。据说，据说是因为贵妃娘娘之前暗中下毒，害死了尚在狱中的太子妃。”主仆二人正在谈笑间，却见浣纱从身后走来，在白盈盈的身侧低声禀道。 没想到，一切如意料中一般，来得这么快，白盈盈眼中的笑意愈浓。 佟贵妃，当初你就是用这个办法，逼得我为了救娘，不得不答应你嫁入太子府，作你的内应。如今，我自然不敢忘怀您的大恩大德，只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送您一程了！ “这下好了，小姐，我们终于可以接老夫人入宫了。”听得浣纱的话，不想一切来得这么快，浣芸震惊之余，却是抬头，看着白盈盈一脸的欣喜。 是啊，是该接娘进宫了！如今佟贵妃已被打入冷宫，她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至于东宫，昔日，沈梦暄在世，她们势均力敌；眼下，沈梦暄一并除去，在这个偌大的太子府里，再没有人是她的威胁了，也再不会有人能将太子刘皓从她身边夺走了！ 然而，就在白盈盈彻底放下一切心防，以为从此高枕无忧之时，她却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凤仪宫，那个她不惜一切代价除去的绯衣女子，却再次死里逃生，悠然转醒。 缓缓睁开似乎沉睡了已久的双眼，不等她坐起身来，早有一身着淡绿色宫装的宫女上前拉开帷幔，将床前的帐帘掀开，一脸惊喜道：“太子妃，您醒了！” “我这是在哪？”沈梦暄这话才问出口，她就不由得感慨自己的愚笨。眼前，听得宫女回报，徐徐走上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大红朝服，端庄肃穆的萧皇后。 是啊，算算日子，如今太子和齐王早已出兵塞外，眼下能从佟贵妃手中救下自己的，放眼整个皇宫，除了她萧皇后，还能有谁？ 第32章.月下相思 “你醒了？从今以后，在皓儿回来之前，你就安心的呆在凤仪宫静养吧！”萧皇后看着此刻才刚醒过来的沈梦暄，神色间似乎仍有些懵懂不解，笑着安慰道。说话间，早有宫女上前递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沈梦暄看了一眼萧皇后，没有丝毫的迟疑，便一口喝下了勺中，那宫女伸手递过来的热粥。经过了之前数日的牢狱之苦，紧接着又被人下毒，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她如今的身子，着实太虚弱了，必须得好好的补补。 而且，就算是为了和表哥的赌约，她也必须让自己尽快的好起来。只是，她虽然料到了如今唯一能救她的人是萧皇后，但…… “为什么，皇后娘娘要救臣妾？”沈梦暄一口气喝完了面前的燕窝粥，接过宫女手中递过的丝帕，擦了一把唇角的残汁，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萧皇后，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怀疑道。她当然不相信，如今萧皇后救她，仅仅只是因为表哥之求。 看着她眼中的质疑之色，萧皇后挥手示意，李嬷嬷一脸不高兴的带着殿中的众宫女们退下了。她怎么也不明白，皇后娘娘好心救了太子妃，可如今，她沈梦暄脸上不但没有半分的感激之色，反倒是一脸的怀疑。 “你可知，就在你被人下毒，昏倒在狱中的同时，你的亲表哥却正带着大军出城。换而言之，就算那日你死在了狱中，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萧皇后当然明白沈梦暄如今心里在想些什么，也并不隐瞒，直言道。 “想来，早在表哥出城之时，皇后娘娘便已得知我遇害的消息。却也在同时，为了让表哥安心，也当即对外封锁了这一消息。”沈梦暄想也不想，便接过萧皇后的话继续道。 那日，她本是抱着必死之心赌一把的。眼见那时来人，看到她昏倒在地，必会指认佟贵妃。如此一来，刘旭断不会眼睁睁看她死于佟贵妃之手，定会想办法救她出狱。即便那日，她当真被毒死，此事传开，必会加深皇上对佟氏一族的怀疑，而朝野上下，也定会改变对表哥挂帅的看法和非议。如此，就算她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如今佟贵妃已被皇上打入冷宫，太子妃沈梦暄中毒身亡的消息也早已传遍整个后宫。除了本宫，这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你——沈梦暄还活在世上。”萧皇后丝毫不讶异沈梦暄的一语道破。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殿外依旧枝繁叶茂，和刘皓前来辞行时一般无二的那颗桂树，仍是语气平静道。 “换而言之，如今我的生死全在皇后娘娘的一念之间。娘娘不是向来对妾身，对姑姑更是恨之入骨么，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机除掉我，以绝后患呢？”沈梦暄明知萧皇后如今既然救下了她，就断然不会再起杀心。否则，早在当日借她之死扳倒佟贵妃之后，便再没有留下她的必要。但她还是忍不住，冷笑着反问道。 仿佛暗藏在心里许久的某些仇恨，在看到面前的这张众人眼中的慈眉善目时，再次被激发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就算世人都道萧皇后贤良淑德，她沈梦暄也绝不相信，她救她，只是出于慈悲之心！ 早料定自己的坦诚相告，一时之间不会轻易的洗去沈梦暄心中的疑虑，萧皇后转过身来，也不辩解，仍是宽厚一笑道：“你身子才刚好，千万不要太过忧思了。好好休养，过几日，本宫再来看你。”说完，便再不回头，径直离开了内殿。 身后，仍呆坐在床上的沈梦暄却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萧皇后留下她的用心的确令人怀疑，但已不是最重要的了。眼下，表哥已经奔赴前线，纵然他称病是假，但比起刘旭，无论是征战沙场，还是带兵经验，他都相差太远。就算表哥自幼熟读兵书，不会战死沙场，但齐王此次，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个置他于死地的机会。明枪易躲，只怕暗箭难防。 如今她既已逃出了大牢，接下来，她必须想办法混出宫去寻表哥。只是，如今萧皇后既已将她困于凤仪宫，想要出宫，又谈何容易啊！ 靖州前线，夜色笼罩下，除了漫天星河中，隐约可见的，那半边已隐入云堆的月牙，便是此刻戈壁滩上，不时刮起的黄沙中搭建起的无数帐篷，以及四周燃起的阵阵篝火和四处飘散的烟雾了。明日，跨过了脚下这道沙尘堆积而成的边界，他们就要和契丹两军对阵了。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行军，如今围坐在篝火边不时说笑着，互相打气的士兵们脸上，早已卸去了最初行军赶路的疲惫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隐隐浮现的，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刀光剑影的恐慌和紧张之色。 独自一人漫步在远离营帐数百米之外的荒漠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脚下不时漫入军靴的沙石。忽然一只白鸽飞了过来，轻轻的落在了刘皓的肩头。轻轻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纸条，待白鸽再次消失于远处无边的黑暗里，刘皓这才打开了手中的纸条。 “太子妃安然无恙！”纸条上是熟悉的笔迹写着的七个大字，小宁子果然最了解他的心思。此刻面对着明日未知的战场，他最担心的，不是未来的胜负，却反倒，是那个平日在东宫，他根本不愿多看一眼，却又不得不和她故作恩爱的风尘女子。 三番五次的为她四处求情，不过是为了掩饰真实的自己，让众人误以为太子刘皓不过是个终日沉湎女色的酒色之徒，为了红颜，他这才不顾一切，冲动请战。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她，可是为何，为何今日，在这样一个孤寂的夜晚，在面对未知的生死之时，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的，却是那一抹绯衣的身影？ 看着眼前渐渐没入云堆，几乎已看不见的黯淡月色，刘皓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日洞房花烛夜的情景。 第33章.两小无猜 早在他请求亲母后为他们二人赐婚之时，他便已探得她是刘旭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但他却只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在刘旭眼里，他这个一直久病缠身，懦弱无能的皇兄，又怎会看得穿这些呢？ 那日，当醉醺醺的他踉踉跄跄的踏入满是大红喜字，红烛高挂的洞房时，一手拿着酒壶的他，冷笑着上前一把掀开床前端坐的新娘盖头。想着接下来不得不为之的虚与委蛇，连他自己都不由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几乎就要把刚刚喝进肚子的酒水全吐出来。然而，当盖头落地的那刻，他却呆立在了原地。 “表哥，你终于来了，你知道吗？暄儿我等了你整整一夜，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面前，一身红妆的少女抬起头来，看到他的那刻，再也忍不住喜极而泣。几乎一模一样的绝世容颜，还有那声只有从暄儿口中才会喊出的，许久不曾听过的，亲切的“表哥”二字，让他在瞬间忘掉了所有的理智和猜疑。 一把扔掉手中的酒壶，他再也等不及了，当即将面前的红妆女子抱上了床榻。那一刻，看着面前那张许久未见，却依旧亲切，早刻于心底的熟悉容颜，仿佛是一个终于看到希望的溺水之人，又似是，一个终于回到故乡的寂寞旅者一般，他贪婪的，紧紧拥抱着眼前，许久不曾有过的，真切的温暖身躯。 任由他一点点的撕裂自己身上的红妆，任由他急促有力的大手瞬间滑过自己白皙嫩滑的娇／躯，床上的少女眼中有的，只是满心的欣喜和心甘情愿。 或许是因为，那个他以为毕生都不可能再见的人，还有那份，他早已失去的久违亲情与温暖来得太晚，也来得太过意外了；或许只是，身下的娇／躯和眼前这张独一无二的妖娆容颜让他已经无力自拔……他已经分不清了，因为他的整个人已经完全和身下颤抖的身／躯融合在了一起。 强烈的生理本能混合着酒精的刺激，让他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双唇和面前那张湿热的薄唇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身下炽热的火龙也早已经情不自禁的涨鼓起来。 直到身下的少女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娇喘，脸上露出了某种痛苦，却心甘情愿的表情。终于从酣畅中清醒过来的他，看着床上早已铺好的洁白丝帕上的点点落红，再次抬头间，目光不经意的对上了身／下少女不知不觉间再次溢出了泪水，却是满心喜悦的剪水秋眸。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那一刻，他瞬间恢复了理智。 仿佛是突然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一种从未有过的屈辱感和强烈的欺骗感瞬间袭满全身。他一刻都不想再多停留，蓦地起身，指着她怒骂起来。他恨她侮辱了表妹，指责她不是真正的沈梦暄，之后，他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然而，除了那份至今依然回荡在脑海的屈辱感。如今，他同样记得的，还有在他走出房门的那刻，身后泣不成声的少女口中那句：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仙瑶殿外，偌大的梅园里，一红一白的两个细小身影正嬉戏追逐着。 “暄儿，快来，来抓我啊！”才6岁的刘皓一边跑着，一边冲着身后的绯衣少女得意道。然而任凭身后的小暄儿怎么追赶，却总也追赶不上。这不，眼看就要抓到表哥的衣角了，暄儿拼尽全力，一把冲上前伸出了小手，却不想，仍是扑了个空，一个趔趄，顿时跌倒在地。 “我不追了，我再也不跟你玩躲猫猫了。你欺负我，我，我这就告诉姑姑去！”跌坐在地的小暄儿用手擦着眼角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的泪珠，哇哇大哭起来。 “好了，好暄儿，不要哭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看，你这不是追到我了吗？”刚刚一闪身躲到树后的皓儿这下急了，连忙跑过来又是哄，又是劝道。 “你看，这是什么？”说着，眼见面前的表妹仍在使劲的揉着红肿的眼睛，还是不理自己。皓儿急了，一扬手，像是变魔术一般，将一枝开得正艳的白梅递到了小暄儿的面前。 “哈哈，我终于抓到你了！”暄儿一把抢过皓儿手中的梅花枝，总算破涕为笑。将手中的梅花放到鼻前嗅了嗅，闻着手中淡淡的花香，暄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扬起小脸，似懂非懂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皓儿道：“表哥，我看这整个皇宫的御花园里，就只有咱们姑姑这儿，才有这样美的一大片梅花树林。爹爹说，是因为皇上最宠爱姑姑，所以才特别赏赐她的，是吗？” “那当然，父皇最爱的，当然是母妃了！”刘皓看着暄儿，一脸自豪的扬起小脸道，“你要是喜欢，等将来我长大做了皇帝，我也给你单独种上这样一大园子的梅花，你说好不好？” 记得那日，正是她的四周岁生日宴。一家人忙着给她庆生，她兴高采烈的被爹爹抱到桌前，挑选着一桌子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却突然见管家急冲冲的过来，说是宫里有公公来宣读圣旨。 后来，她才知道那道圣旨是给她的，圣旨上写着封她为当朝太子妃，赐婚与太子。小梦暄不懂，只听爹爹说，那是天大的好事，意思是将来她长大了，要嫁给表哥！ 想到这些，小梦暄摇了摇头，看着表哥认真道：“我才不要呢！爹爹说，我将来是要嫁给表哥的。可表哥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就像你的父皇一样，你会娶很多很多的妃子，我才不要呢！我只要嫁一个像爹爹那样的人，这辈子，只爱娘亲一个人！” “不，表妹，我也只爱你一个人，就算将来我还要娶别的妃子，你也是我唯一的皇后！就像父皇对母妃那样，父皇说了，他这辈子，只爱母妃一人！”刘皓拉过小梦暄的手，也是一脸的认真。 “真的吗？”小梦暄看着表哥，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期待。 “真的，我们拉钩，”刘皓用右手小指勾起小梦暄的食指，两人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看着小梦暄道：“从今以后，我只爱梦暄表妹你一人！”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包围中，一个小男孩掷地有声的誓言回荡在弥漫着淡淡花香的梅园里。 表妹，真的是你吗？若当真是你，又为何，为何你会流落青楼，你会是他身边的人？可若不是你，暄儿，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会知道，又还会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呢？ 然而，就在刘皓看着漫天的繁星，却是怎么也想不出答案，一夜未眠之时，同样，在另外一个帐篷内，刘旭正一记重拳击打在桌案上。 思忖再三，淑妃还是如实的来信告诉了刘旭，宫中传出的沈梦暄被人毒害身亡的消息。尽管宣帝已经严令禁止任何人向军中散播这一消息，但淑妃念及刘皓和刘旭兄弟二人如今一起并肩作战。如其将来有一日，万一刘皓从他人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经受不住打击，一时军心大乱。倒不如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刘旭，信中让他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刘皓，千万不要让消息走漏。 然而，淑妃的好意却让刘旭在懊悔自己当初没有从沈梦暄之情，将她带走的同时，也将仇恨同时转到了佟相国和刘皓身上。既然沈梦暄已死，这个仇，他迟早是要报的！眼下，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刘皓！最好，他能一箭双雕！ 第34章.各个击破（1） 凤仪宫，樱桃像往常一样，照例早早的来到了内殿，准备为刚刚睡醒的沈梦暄梳洗打扮。因为沈梦暄的死讯现已传遍整个后宫，故而在萧皇后的安排下，她如今的日常饮食起居完全由她亲自指派的贴身宫女樱桃和赵嬷嬷侍奉左右。 “樱桃，算算日子，我在这凤仪宫也呆了快半月有余了，若非有你和赵嬷嬷每日细心照顾，我的病也不会好的这么快。只怕，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铜镜前，沈梦暄一边打量着自己如今日渐红润的脸色，一边缓缓开口道。 透过铜镜，瞥了一眼身后，手中拿着一根碧玉簪子帮她插入发髻的樱桃，正看着铜镜中，沈梦暄如今愈渐焕发出光彩的绝世容颜，眼中似乎写满了羡慕乃至隐隐的嫉妒。 “太子妃快别这么说，能侍奉太子妃，是樱桃几世才修来的福分啊！”听到这话，樱桃忙笑着答道。 “其实，我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太子妃了，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冷宫妇人罢了。”对着铜镜，沈梦暄不由得有些自怨自艾的感慨道。 “太子妃你且放宽心就是，皇后娘娘说了，只要太子妃您静心修养，他日太子殿下凯旋归来，定会来凤仪殿接您回去的。”樱桃瞧着铜镜中沈梦暄有些哀怨的神色，忙笑着宽慰道。 “如今，我也只能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了，若非身边还有你和赵嬷嬷每日陪着，我真不知道，接下来，长夜漫漫，我还能不能熬到太子殿下回宫的那天。”沈梦暄说着，转过身来，拉过面前樱桃的双手，一脸的真诚道：“樱桃，如今，在这偌大的凤仪宫，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的。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对玉镯，原是当初新婚之夜，太子殿下亲手为我带上的。如今，就当是我的谢礼，请你务必要收下，万勿推辞！” “不，不可以的，这对玉镯是太子殿下送给太子妃您的。如此贵重的礼物，樱桃我，我承受不起，万万不能要的！”樱桃连忙摇头道，眼看沈梦暄将右手的玉镯取下，就要戴在她的手上，她急忙后退一步。刚要挣脱开来，却见沈梦暄抬头，看着她一脸恳求道：“樱桃，在我重病的这些日子里，都是你在照顾我，平日里，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也早已在心里将你视为了亲姐妹。” 沈梦暄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玉镯套在了樱桃的右手腕上，站起身来，继续道：“实不相瞒，当初太子殿下执意要娶我为妻，若非他苦苦相求，皇后娘娘是万万不肯的。如今，虽说她慈悲为怀，为太子殿下着想，这才将我暂且留在了这凤仪宫。但我心里明白的很，，她一直对我心怀不满，认定我是红颜祸水，狐媚太子殿下。” 不曾想，太子妃竟然当着自己的面，毫不怀疑的，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全盘托出。看来，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如今，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亲近之人，樱桃心知不好再拒绝沈梦暄的礼物，只得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倾听。 “但即便我如今还活着，却是无人知晓。等将来太子殿下凯旋而归，想来，那也是半年之后的事了。那时，他可否还记得我，已是未知数。或者，即便他那时还惦记着我，若得知了我的死讯，必不会想到我至今仍尚在人世。那时，皇后娘娘再顺水推舟，为他挑选新的太子妃，亦未必没有可能。”沈梦暄毫不隐瞒的，转过身来，看着樱桃，如实道： “所以，如今，我若想再重返太子府，全部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樱桃！” 樱桃见沈梦暄再次转过身来，尤其是听到这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太子妃此言，樱桃实在不解，还请太子妃明示！” “我若想等到太子殿下归来的那天，就必须在这宫中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保养我这张，到时候还能让太子殿下念念不忘的皮囊。”沈梦暄说着，一手轻轻的抚摸起自己如今日渐细腻嫩滑的脸颊，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我心知，赵嬷嬷是李嬷嬷的心腹，也是她派过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的。李嬷嬷早对我恨之入骨，这些天来，赵嬷嬷对我的冷淡和处处刁难，樱桃你也是看到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等不到太子殿下回来，我就已衰老在这深宫了。那时，我又还有何面目，再去见太子殿下？” 樱桃听到这话，瞧着沈梦暄如今越发妖娆妩媚的容颜，心想，她这话倒是没有半句虚言。听闻当初太子殿下对她一见钟情，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和已逝的沈贵妃一模一样，否则就凭她一个青楼女子，何德何能，能当上太子妃？ “二来，我若想要太子殿下知道我如今还活着，就必须从现在开始，打听他现今在军中的消息，知道他何时回宫。更重要的是，要有人帮我传递信息，告诉太子殿下，我沈梦暄如今还尚在人世，我如今仍在这深宫中为他日日祈祷，等候他的凯旋！”说到这里，忆起表哥熟悉的容颜，沈梦暄一字一句，目光看向殿外，坚定道。 “太子妃的意思，是让我帮太子妃打探太子殿下的消息，让我帮您向东宫传递消息？”樱桃听到这里，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立马会意道。 “不错，如今，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相信的人了。樱桃，你一定要帮我！”沈梦暄再次上前，紧紧拉过樱桃的手，一脸恳求道。 “太子妃放心，樱桃愿意为太子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樱桃当即避开沈梦暄的目光，躬身跪下。 凤仪宫后殿，看着此刻拿着漱洗器具躬身退出，走向殿门的樱桃，沈梦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她沈梦暄想要做的事，就一定会达成的。沈梦暄心里想着，用手摸了摸左手腕上，还剩下的另一只玉镯，笑着将目光转向了此刻正和樱桃擦肩而过，将早膳端进来的赵嬷嬷。 第35章.各个击破（2） 凤仪宫正殿，刚刚送走了前来请礼问安的一众妃嫔，略显疲惫的萧皇后微闭着双眼，斜靠在坐榻上。身后，李嬷嬷正轻柔的帮她捶着后背。 “参见皇后娘娘！”樱桃悄然走入大殿，躬身下跪。 “这几日来，太子妃的身子可有好转？”萧皇后没有睁眼，淡淡道。 “回皇后娘娘，近日来，太子妃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前日，许御医也来给太子妃复诊过了，说是只要太子妃安心休养，过几日就可痊愈了。”樱桃抬头禀道。 “那就好，你俩好生的伺候着，若没别的事，就先下去吧！”萧皇后微微睁开双眼，不经意的撇了一眼抬起头来的樱桃，将她脸上片刻间迟疑闪躲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只神色平静的淡淡道。 “只是……”樱桃犹豫许久，再次对上萧皇后似乎早已看破一切的威严眼神，终于还是迟疑着，将方才沈梦暄让她打听刘皓消息的恳求，一字不漏的照实说了出来。 “你做的很好，如今，她既如此的信任你，为了让她安心静养，你就都照她说的去做吧！只是，为了长远考虑，也为了让皓儿能在前线安心征战，以后，太子妃有任何异动，你都要及时来禀告本宫，本宫自会论功行赏！”萧皇后赞许道，眼中满是鼓励。说完，挥挥手，示意樱桃退下。 得到萧皇后的默许和赞赏，看到立于她身旁的李嬷嬷同样一脸的满意神色，樱桃满心欢喜的躬身退出了大殿。当日，李嬷嬷吩咐她俩负责沈梦暄今后的饮食起居之时，便曾暗中告诫过她们，要随时关注沈梦暄的一举一动，及时向她和皇后娘娘回报。 现如今，她抢先一步立得头功，若是将来表现好了，皇后娘娘不但会大大赏赐她，将她唤到身边做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更重要的是，只要她将来在皇后娘娘面前得脸了，就再也不用整天受赵嬷嬷的欺负，继续干那些脏活累活了。 樱桃想到这些，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右手腕上，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光的玉镯。 “不曾想，皇后娘娘您慈悲为怀，太子妃不但不感恩，却反倒……”樱桃退下后，李嬷嬷再也忍不住，不满道。 “她若真的如你所想一般，从此安分守己，那她也就不是沈梦暄了，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不等李嬷嬷说完，早明白她话中之意的萧皇后便打断道：“她沈梦暄，又岂会甘心默默无闻的，从此在这凤仪宫呆上一辈子！”萧皇后站起神来，扶着李嬷嬷的手一步步走下坐榻前的台阶。 “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让樱桃打听太子殿下的消息，是想让人通知太子殿下，将她暗中接出宫去？”李嬷嬷若有所思道。 “以她沈梦暄的聪明，必然能想到，为了不走漏口风，樱桃和赵嬷嬷都是本宫安插在她身边的心腹。她向来不信任本宫，又何以会如此的信任樱桃？还是，她这不过是借樱桃来探本宫的口风？”萧皇后蓦地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一丝质疑。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殿，看着眼前已被沈梦暄吃得精光的一桌子饭菜，目光撇到对面，正舒舒服服的打着饱嗝的沈梦暄，赵嬷嬷眼中不由得露出鄙夷之色。略带不满的，将桌边摆放好的丝帕和饭后洗漱的痰盂一一先后递到沈梦暄的手中。 根本没有注意到赵嬷嬷眼中的不满，洗漱完毕，沈梦暄这才抬起头来，将手中丝帕放回到盘中，目光转向赵嬷嬷，嫣然一笑道：“有劳嬷嬷了！” 赵嬷嬷也不答话，将桌上的碗碟等物收拾好，拿起托盘转身离去，却听得身后沈梦暄的惊呼：“我的镯子呢，我的镯子怎么不见了？” “太子妃可是不见了什么东西？”听得呼喊的赵嬷嬷急忙转过身来，再次将托盘放于桌上，看着一脸焦急不安的沈梦暄问道。 “我的镯子，我的镯子不见了，赵嬷嬷你可曾见过？就是和我左手上带的这个一模一样的。这对镯子是当初新婚之夜，太子殿下亲手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沈梦暄看着左手腕上，仅剩的一只玉镯，眼框微红。 “太子妃先不要惊慌，先找找，许是一时取下，忘了放在哪里了？”赵嬷嬷见沈梦暄的神色变了，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想来这对玉镯对她来说，定是贵重无比之物，忙安慰道。说完，便走到梳妆台前，细细的查找起来。 沈梦暄听得她这话，也装模作样的将梳妆台附近的各个抽屉，首饰盒等逐一翻找了一遍。很快，主仆二人将大殿内前前后后细细的翻找了一遍，仍是寻不见玉镯。 眼见沈梦暄的神色越发的焦急起来，一脸的焦急不安。赵嬷嬷只得再次开口宽慰道：“太子妃再仔细想想，可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找的，或是昨夜睡迷糊了，取下放在床上了？” 听得赵嬷嬷的这句提醒，沈梦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亮光，急忙跑至床边，将枕头扔向一边，然而枕下却是空无一物。赵嬷嬷也随之赶来，将床被掀开，主仆二人细细的查了一遍，仍是不见玉镯的踪迹。 至此，沈梦暄再不抱希望，瘫坐在床边，摇头喃喃自语道：“嬷嬷不用再找了，我知道，那只玉镯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么说，太子妃的玉镯，果真是在床上遗失的。可这大殿之内，只有你我，对了，还有樱桃，今日太子妃晨起，就是她前来侍奉，叠的床被。莫非是……”赵嬷嬷瞧着沈梦暄茫然失落的神色，蓦地脑海中闪过一道白光，记起方才樱桃离去时，二人在殿门口擦肩而过的瞬间，手上似乎带着一只玉镯。难道是她？赵嬷嬷想着，当即就要转身离去，却被坐于床边的沈梦暄一把抓住。 “嬷嬷不要！”沈梦暄抬头看着她，含泪摇头道，眼中满是乞求。 第36章.各个击破（3） “如今，我不过是一个深宫罪妇，幸得皇后娘娘仁慈，才侥幸死里逃生。经历过去种种，我也早看透人世，再无他想，只想安安分分的在这凤仪宫了此残生。若是眼下，再生出这许多是非来，就算皇后娘娘再宽容大度，只怕，也容不下我了！”沈梦暄话未说完，便早已涕泪连连。 赵嬷嬷愣在了那里，半天才道：“太子妃放心，若那玉镯当真是樱桃所盗，这小蹄子手脚竟如此的不干净，干出这等混事!奴婢必定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决不让太子妃受半点委屈！” 听得这话，不想沈梦暄却如遭电击一般，当即跪倒在赵嬷嬷面前，拉着她的衣袖含泪道：“还请嬷嬷成全！梦暄恳情嬷嬷从此再勿提起此事，如今在世人口中，我不过是个狐媚太子的妖妇，死有余辜。侥幸苟活于世，若是再不知收敛，只怕就连皇后娘娘也保不住我了。”沈梦暄紧紧拉着赵嬷嬷的衣袖，哭泣哀求道。 见赵嬷嬷仍是一脸的迟疑不决，沈梦暄当即将左手上仅剩的另一只玉镯取了下来，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赵嬷嬷手中，一脸恳求道：“当初，为我所累，太子殿下才不得不远征塞外。如今，梦暄再无所求，只想在这凤仪宫中，从此日日夜夜为太子殿下祈福，只盼他能早日凯旋归来！”沈梦暄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递到赵嬷嬷掌心的那只玉镯，继续含泪道：“如其让我以后每日看着这只玉镯对月神伤，不如嬷嬷拿了去吧。就当是嬷嬷可怜我，以后，在这凤仪宫，一切大小事宜，还仰仗嬷嬷多多扶持，梦暄感激不尽！”沈梦暄说着，眼角再次溢出泪光，又一次拜倒在赵嬷嬷面前。 赵嬷嬷见她如此说，神色又是这般的坚决肯切，哪里还受得起，当即将她一把扶起，“太子妃既如此说，嬷嬷我不说就是了。不过，请太子妃放心，日后，我一定对樱桃那丫头严加管教，定不会再让太子妃为难。至于这只玉镯，”赵嬷嬷有心收下，但仍是故作客气为难的，再次看向沈梦暄。 沈梦暄紧紧上前再次拉过赵嬷嬷的手，眼中神色不是感激，倒似是乞求。仿佛，赵嬷嬷收下了这只玉镯，就如同救她如水火之中。 至此，赵嬷嬷再不推辞，只得道：“既然如此，这只镯子，奴婢就且先替太子妃您收着。他日，若是太子妃一时思念太子殿下，想起要看，奴婢再送还给太子妃。”赵嬷嬷口中如此说着，一只手却已经飞快的将玉镯藏于了衣袖之中，生怕沈梦暄一时反悔，改变主意。 “多谢嬷嬷替梦暄着想。”沈梦暄待赵嬷嬷收下了那只玉镯，再次上前拉过她的手，却已换上了一脸喜极而泣的感激之色。 “既然太子妃如此看得起奴婢，，以后，太子妃就安心在这殿中静养吧，但凡有任何事，吩咐一声就是了。奴婢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赵嬷嬷嘴上赔笑说着，心中却思忖着，之前总听宫女们议论，说太子殿下如何的宠爱太子妃。她沈梦暄在东宫更是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却不想，如今她这只脱毛的凤凰，一旦没了太子殿下的庇护，竟是如此的软弱可欺，就连她这样一个小宫女都可以随意刁难她。 这以后的日子，舒坦着呢！从此，在这后殿，就是她一人独大，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想到此，赵嬷嬷当即笑着辞别沈梦暄，拿过桌上的空碗碟，一脸得意的走出了大殿。 看着门口，赵嬷嬷得意的迈着轻快的步子远去，沈梦暄刚刚还挂满泪珠的脸上，此刻却已换上了志在必得的释然一笑。看来，如今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要想真正的如愿以偿，一切就全都在樱桃身上了。 自此，自从身子复原以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沈梦暄便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每日坐于殿内抄写经卷，日复一日，日夜诵经，为刘皓祷告，企盼他早日凯旋归来。 而得到了萧皇后的默许，樱桃也不时的将一些听来的前线征战的消息告诉沈梦暄，好让她安心。自此，沈梦暄对她愈发的亲近，除了此前将自己心爱的玉镯赠与了她，更是在抄写经书之余，时常与她闲话家常，亲如姐妹。 如此一来，眼见樱桃不仅在萧皇后和李嬷嬷面前得脸了，甚至和沈梦暄也亲如姐妹，关系比之前更是亲密了许多。 赵嬷嬷恨得牙痒痒，这才发觉，表面老实顺从的樱桃竟是如此两面三刀，狡猾奸诈的小人。赵嬷嬷一心想要打消樱桃的气焰，一方面，在沈梦暄面前说尽樱桃的种种不是，再三苦口婆心的劝诫她不要和樱桃走得太近，以免上当受骗。另一方面，应之前沈梦暄的苦苦哀求，她又只得强压着不满，将樱桃之前偷盗玉镯之事，强压在心头不表。至此，赵嬷嬷和樱桃二人，从此水火不容。 第37章.李代桃僵（1） 赵嬷嬷和樱桃二人平日里争吵不断，暗地里也是明争暗斗，沈梦暄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不发一言。这日，像往常一样，赵嬷嬷早早的将早缮端了进来。而此刻，沈梦暄仍端坐在铜镜前，任由樱桃帮她梳洗打扮。见赵嬷嬷送来了饭菜，立于沈梦暄身后，正帮她别着簪子的樱桃随口道：“嬷嬷将饭菜先放在这好了，等太子妃梳洗打扮好了，我来侍奉太子妃早缮。” 赵嬷嬷眼见这些天来，樱桃和沈梦暄的关系愈发的亲密，早就心怀不满。又在暗中得知，樱桃因为在背后告密，大受称赞，颇得李嬷嬷的重用。她又岂会让樱桃独占了这便宜，因此，最近也越发的勤勉起来，想尽种种办法接近沈梦暄。 赵嬷嬷回道：“嬷嬷我做事自有分寸，还轮不到姑娘你来教训！论理说，太子妃都起床这半天了，姑娘到现在还没服侍她梳洗完毕。莫非是因为近来，太子妃待姑娘越发和气了，姑娘却反而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有意怠慢了？” 李嬷嬷说着，当即走上前来，躬身对沈梦暄行了一礼，又道：“太子妃今日的气色比起昨日，确实好了不少！太子妃您安心梳妆，奴婢在一旁候着便是了。” “我不过是好心，嬷嬷你何苦……”听得赵嬷嬷这番挖苦，眼见她上前巴结起沈梦暄，樱桃一肚子的委屈，不自觉的立马辩解道。 见二人再次起了争执，沈梦暄心中暗笑，却是站起身来，上前拉过赵嬷嬷笑道：“有劳嬷嬷了！今日之事说起来，其实都是梦暄不好。若非我贪睡，也不会到这时辰还没梳洗好，让嬷嬷久等了。”沈梦暄一边自责，一边又转过身，拉过一旁仍是一脸不满委屈的樱桃道：“好了，你看，我这不是也梳妆好了，你也累了一早上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太子妃，樱桃不累，能侍奉太子妃，是樱桃的福气!”眼看赵嬷嬷立在一旁，笑看着自己，一脸的得意。樱桃心知，待会等她一走，赵嬷嬷肯定又会在沈梦暄耳边鼓吹她的种种不是，因此立马笑着接过话道。 沈梦暄将二人彼此对视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自然明白何故。再次上前拉过樱桃的手笑道：“若是樱桃你真有心帮我，说起来，我倒还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托付樱桃你去办呢！”沈梦暄边说着，边拉过樱桃的手坐到桌边。 这边，赵嬷嬷正忙着给她布菜，准备碗筷。沈梦暄瞥了一眼此刻低着头，一脸不满的赵嬷嬷，有意的转过身去，继续对着立于身侧的樱桃道：“其实，自我身体康复后，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小心愿想要去完成，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替我去做。如今，我有幸遇到了你，我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太子妃有什么吩咐，或是未了心愿，直说就是了，樱桃一定尽心去做。”樱桃听到这话，当即笑逐颜开。记起那日去前殿回话后，李嬷嬷留住她时说的话，“要注意时刻留心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她沈梦暄从来不是安守本分之人，不要放过任何的异动。” 想到如今，沈梦暄又将如此机密之事交给自己去办，想来对自己必是信任至极。想到接下来自己就可以有更多在萧皇后面前表现立功的机会，樱桃眼中再次闪现出兴奋激动的光芒。 “其实，倒也没什么。只是，在这深宫中一个人呆久了，我反倒愈发的思念太子殿下了。记得当初，就在大婚之后不久，在撷芳殿的后院，太子殿下曾亲手为我种下了一棵合欢树，意喻百年好合。算算时日，两个月过去了，如今，也该到了合欢花开的时节了。若是樱桃你得空，能去撷芳殿为我采摘些回来，让我也闻闻花香，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有何难，太子妃既然喜欢这合欢花，樱桃我今日就去采了来便是。”樱桃不曾想只是这样一桩小事，当即满口应下。 “那就再好不过了，有劳你了！”沈梦暄再次一脸感激的笑道，樱桃这才行了礼出去。 “太子妃多吃点，这些天来，整日都是素食，也该要不时的好好补补身子才是啊。不然，万一将来太子殿下凯旋归来，看到太子妃如今憔悴的摸样，可就是奴婢的罪过了。”赵嬷嬷一边将桌上的一大盘鸡腿移到沈梦暄的跟前，一边陪笑道。 沈梦暄也不推辞，夹起一只香酥黄嫩的大鸡腿放入面前的碗碟，细细吃了起来。看来，自打她和樱桃的关系日益密切起来，这赵嬷嬷对她也是愈发的用心伺候了。之前，最多不过是每日两三个素菜，一碗汤羹。这几日倒是天天大鱼大肉，燕窝银耳了。 “话说，樱桃那丫头虽说看起来机灵。可太子妃您也知道的，她这人向来手脚不太干净。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奴婢只怕，她将来辜负了太子妃您的信任。其实，太子妃有所不知，樱桃表面对您忠心耿耿，背地里却……”赵嬷嬷突然凑过身来，在沈梦暄耳边小声说起那日她在殿外瞧见的，樱桃一五一十的将沈梦暄近来每日抄写经书，打听刘皓在军中消息的情况禀告给萧皇后的事实全盘托出。 沈梦暄愣了一下，蓦地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但不过片刻，她便神色如常，依旧笑着对赵嬷嬷道：“难为嬷嬷了，事事为梦暄着想。其实，我也知道，皇后娘娘纵是再宽容大度，对臣妾也还是颇有微词的。若非嬷嬷这些天来，每日和御膳房说尽好话，费心为梦暄张罗来这许多的饭菜，也许时至今日，梦暄早就……” 沈梦暄一脸感激的看向赵嬷嬷，语气哽咽起来：“其实，在梦暄心里，早就将嬷嬷看做是亲人了。至于樱桃，嬷嬷您也看到了，平日里，我打发她去做的，不过是些梳洗，采摘花草的小事。若将来真的还能等到太子殿下回宫的那天，一切大事，还要嬷嬷来为梦暄张罗才是！” “太子妃放心，嬷嬷我必定竭尽全力，让太子妃早日与太子殿下团聚。”赵嬷嬷见沈梦暄说的恳切，便也紧紧拉过她的手保证道，“其实，说到太子殿下，嬷嬷我有一事，也不得不提了。说起来，这事关白侧妃，本是东宫之事，本来，老奴我不该多嘴的。” “嬷嬷但说无妨！”沈梦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仍是不动声色的淡笑道。 这边赵嬷嬷跟沈梦暄讲着近日来，宫里，尤其是东宫发生的一切见闻趣事。那边，东宫撷芳殿后院，樱桃却怎么也找不到沈梦暄所说的那棵合欢树。 第38章.李代桃僵（2） “不知这位姐姐是哪个宫的，来撷芳殿可是有要事？”就在樱桃正四处张望之时，殿内，一身缟素，容颜憔悴的碧云从大殿之内走出来询问道。 自从沈梦暄被佟贵妃毒杀身亡的消息传来，碧云一度不顾一切的闯进宗人府大牢想要一探究竟，却终是一无所获。原本，她打算想办法通知太子殿下，却在准备将信鸽放出去的当夜，便被如今已封为侧妃，代理太子府上下大小事宜的白盈盈抓获。从此，被她囚禁在这撷芳殿中，再不许踏出一步。本以为，自从太子妃入狱过世后，门前冷落车马稀，再不会有人还记得这里，却不想今日…… “你是……”空荡荡的大殿内突然冒出人来，樱桃顿觉毛骨悚然，后退一步，才回过神来，颤抖道。 “奴婢是撷芳殿宫女碧云，在此为已逝的太子妃守灵。不知姐姐是何人，又从何而来？”碧云如实答道，目光却已撇到了樱桃右手腕上带着的那只金手镯。只看了一眼，她便知这手镯定是太子妃生前一直戴在手上的。可如今太子妃早已仙逝，她这手镯又是从何而来？ “我，我是凤仪宫……”樱桃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萧皇后早有禁令，凤仪宫上下任何人不得透露半点沈梦暄尚在人世的消息，违者诛灭九族！ 樱桃迟疑片刻，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微笑：“我不过是个路过此处的小宫女，早就听闻撷芳殿内有一棵开得正盛的合欢树。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日偶尔路过，却突然被此处的花香吸引，这才来到撷芳殿。不知姐姐可否告知，那棵合欢树的所在？” 樱桃虽说的环环相扣，几乎没有任何的漏洞。可是，听到“合欢树”三个字，碧云却再次愣在了当地。撷芳殿内外根本就没有载种什么合欢树，可为什么这个小宫女会这么说，还有，为何她身上会有太子妃的手镯？ 但她仍然不动声色，笑道：“原来姐姐是为了合欢花而来，姐姐这边请吧，我这就带姐姐前去。” 凤仪宫，抄了整整一下午佛经的沈梦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漫天晚霞的掩映中，即将落下的红日，不禁眉头微皱，揉着酸痛手臂的右手也跟着停了下来。都整整一天了，樱桃还没回来，难道出事了？ 沈梦暄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话语声：“太子妃，我回来了！”沈梦暄抬头，眼前，只见一手提着花篮的樱桃正盈盈笑着立于殿门口，对上彼此熟悉的眼眸，两人相视而笑。 次日，凤仪宫，看着跪于大殿之上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的樱桃和赵嬷嬷二人，萧皇后愤怒的拍案而起：“什么？你们说沈梦暄主仆二人，扮成你们的模样，此刻已拿着令牌逃出宫去了？” “是，待奴婢在撷芳殿再次醒来之时，碧云就不见了。等奴婢赶回凤仪宫，才发现赵嬷嬷也昏迷在了后殿，太子妃却……却已经不见了踪影。”樱桃早吓得六神无主，颤抖着含泪道。 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命她去东宫摘合欢花只是沈梦暄设的一个局。原来她早计划好了要逃出宫去，之前所谓的与她交好，不过是骗取她的信任。眼下，沈梦暄不知所踪。看着大殿上仍是盛怒不已的萧皇后，她知道，她和赵嬷嬷如今是难逃一死了。 “老奴该死，都是老奴疏忽，才让太子妃趁机逃走，还请皇后娘娘赎罪，求娘娘绕过奴婢吧！”听完樱桃的回话，得知如今已是大难临头，赵嬷嬷当即跪倒在地，在大殿上哭喊着磕头求饶。 恰在此时，一御林军侍卫上前禀告道：“启禀皇后娘娘，早上确实有凤仪宫的宫女拿着宫中的令牌出宫办事，说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那侍卫说话间，打量了下身侧，此刻正跪于大殿之上请罪的樱桃和赵嬷嬷，补充道：“禀娘娘，早上拿着令牌出宫之人正是她们二人。” 听到这话，沈梦暄出宫的事实至此坐实，樱桃和赵嬷嬷当即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把她们二人先带下去！”萧皇后心知再也审不出什么来，挥挥手，示意侍卫将她们二人带下去。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见萧皇后仍在摇头叹息，愁眉不展，李嬷嬷担忧的开口道。不过片刻，萧皇后的神色却已平静下来，只是淡淡道：“你说，若换做你是沈梦暄，此刻出宫，你会去哪里？” 听到这话，李嬷嬷顿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会去冀州前线找太子殿下？” 倒映着两侧青山的江面上，一叶扁舟由远及近，正顺流而下。立于船头，四目远眺的，乃是分别着一红一绿衣衫的两个妙龄少女，未施粉黛，却已是丽质天成。 环顾着四周的青山绿水，眼前是开满漫山遍野的各色山间野花，嗅着四周山水间的清新空气，这些天来的疲惫和压抑也跟着一扫而空，沈梦暄脸上露出了许久不曾见的轻松笑容。如今，她总算逃离了那个牢笼，从此彻底解脱了。 “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凤仪宫，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沈梦暄转身看着身侧的碧云笑道。 那日，她故意指使樱桃去撷芳殿采摘根本不存在的“合欢花”，的确是为了引起碧云的注意。如今，在这诺大的皇宫，若还有人惦记着她，还有人肯出手相助，那也就只有从万花楼开始，就一直侍奉她左右的碧云了。只是，她万万不曾想到，碧云除了会医术之外，还会易容术。或者说，她身上还有更多她所不知道的东西。 “怎么说，我也跟了小姐你这么久了，从万花楼一直到东宫，自然也学会了不少东西。更何况是易容术这种雕虫小计呢？”碧云明白沈梦暄的话中之意，毫不隐瞒的笑道。 “从看到她右手臂上的那只玉镯开始，我就怀疑她的来历了，”碧云记起那天见到樱桃时的情景，“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太子妃让她去撷芳殿找什么根本就不存在的“合欢花”，也许，我根本就不敢相信，小姐你至今仍活在这世上！”碧云看着沈梦暄，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视线也有些模糊起来，面上神色却是毋庸置疑的真挚，和久别重逢的喜悦。 第39章.姐妹情深 听到碧云这句发自肺腑之语，沈梦暄也不由得上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管碧云是不是刘旭派来在她身边监视她的，或者，此次她救她出宫也是刘旭的安排。但至少如今，她对她心存感激，若没有她的出现，只怕她至今仍囚禁在凤仪宫，不见天日。 初见碧云是三个月前，那日，沈梦暄正在万花楼闺房中，不耐烦的看着摆在案上的厚厚一摞书案。那些是刘旭刚送过来的，探子搜集的这些天来，宫中的各种情报信息。刘旭早有言在先，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必须在三天内将这案中的一切熟烂于胸，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将她送入宫中，执行计划。 强忍着瞌睡，沈梦暄正一页页翻着，看得有些不耐烦之际，耳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沈姑娘，王爷给你找的贴身侍女到了！” “贴身侍女？”沈梦暄起身打开房门，有些不解的看着如月：“如月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身边不是一直都有人侍奉吗？” “王爷说，宫中人心险恶，处处暗流涌动，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为了姑娘将来进宫早做打算，身边的人，还是贴心的好。这位是碧云姑娘，以后就贴身侍奉姑娘左右了！”如月指着身侧的一个绿衫女子介绍道。 转达完刘旭的吩咐，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她不明白，这个被王爷指名叫“沈梦暄”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王爷总是对她那么上心，又是陪她抚琴弄墨，学习琴棋书画；又是请宫里的嬷嬷们来教她各种宫规礼仪，眼下，还要亲自给她挑选贴身侍女…… “奴婢碧云，见过小姐！”碧云听完如月的介绍，当即跪下。 “快快请起！”心知如月对她的不满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沈梦暄丝毫不理会她的冷淡，躬身扶起碧云。 “如月姐姐说，妹妹是王爷特地为我找来的。想来，妹妹也定不是一般人吧！”沈梦暄接过碧云递过的茶杯，打量着她道。眼前这个和她年龄不相上下的少女衣着朴素，神色淡漠，但眼中仿佛藏着某种淡淡的忧伤。 刘旭先是许了她从此再不必接客的承诺，又给了她如今衣食无忧的生活，进而让她学习各种宫廷事宜。无非，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把她送进宫，成为一颗可以为自己所用的棋子。眼下，眼看进宫的时日就快到了，竟然连她的贴身丫鬟，他都如此上心，再三挑选。除非，她根本就不是派来服侍她的，而是为了监视她！ “小姐谬赞了，碧云不过是个粗使丫头，一切但听小姐吩咐。”听到沈梦暄的试探，碧云不过拘谨的一句带过，再不多发一言。自此之后，除了照顾沈梦暄日常的一应饮食起居，她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漠不关心，一直沉默寡言。 直到那日，沈梦暄在学习宫中女工刺绣之时，一不小心划伤了手指。碧云二话不说，当即拿来药粉熟练的帮她包扎起伤口。 “你会医术？”看着面前快速的处理好伤口，仿佛吃饭穿衣般熟稔的碧云，沈梦暄心中一动，不禁开口。 “因为家父一生行医，从小耳濡目染，略会一点皮毛而已。”帮沈梦暄处理好伤口，听到她的突然发问，碧云脸上闪现一丝慌乱之色，转身避开，将东西放回药箱。此后，碧云更是沉默寡言，沈梦暄也再未开口相问。 想起当初和碧云初见时的一切，沈梦暄不禁有些走神，忽然一阵大风刮来，船身晃动，沈梦暄身子一倾，碧云忙扶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 “太子妃还记得大婚之夜的那碗草药吗？”看出她心中仍有疑虑，碧云见外面江风太大，便拉着她的手一同走进船舱。 “当然记得，不然，我也就不会让樱桃去撷芳殿找寻“合欢花”了。”沈梦暄笑着和碧云一同坐下。大婚当日，不等表哥到来，碧云就早早的端来了一碗温热的草药，让她趁热服下，说是对她洞房有好处。 端起药碗放到嘴边，未及饮下，沈梦暄便闻到了药草中熟悉的合欢花的味道。这种气味在当初的万花楼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王爷让你端给我的，是吗？”将送入嘴边的药碗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沈梦暄抬头，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太子妃若是怀疑，可以不喝。”看出了沈梦暄眼中的疑虑，碧云却没有丝毫的避讳。 “是吗？我若不喝，你又会怎么跟王爷交代？”虽然她并不懂医术，但眼前这碗药的作用，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沈梦暄当然明白刘旭的用心。他让她进入东宫，就只有一个目的：不惜一切，毁掉刘皓！又怎么会让她怀上刘皓的孩子呢！ “不错，王爷的确命令奴婢，要在新婚之夜让太子妃喝下避孕药。但此刻奴婢端给太子妃的，却并非是避子药。太子妃信也好，不信也好，奴婢的确是王爷送来太子妃身边，协助太子妃成事的。但奴婢从未想过要害太子妃，无论太子妃要做什么，奴婢都会站在太子妃这边的！” “至于这碗药，”不等沈梦暄回话，碧云便起身再次端起了案台上的药碗，“如果太子妃还是信不过奴婢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端走。明天我会如实的禀告王爷，太子妃已经喝过避子药了。”碧云说完，便端起药碗，转身离去。 “且慢，这药，我喝！”就在碧云转身离去的那刻，沈梦暄再次开口。 再次接过碧云递上来的药碗，沈梦暄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这才将药碗递还给碧云，看着她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刘旭派来监视我的。但从万花楼到东宫，我们相处的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一直都当你是亲妹妹。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关于你和王爷之间的关系，或是其他的也好，你若不愿多说，从此以后，我也绝不会再问！” 是的，从那时候开始，沈梦暄便选择了相信碧云！无论是出于她初到东宫，身边没有任何可信之人的考虑，还是因为之前，彼此在万花楼相处的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她都对她尽心侍奉，忠心不二；对于碧云，那时，她除了选择相信以外，别无选择！ “那时，小姐就已经选择了相信我，如今，却又为何再次怀疑我呢？”碧云缓缓开口，“小姐遇害的消息早被皇上一道严旨封锁在了宫中，王爷和太子殿下更是从无知晓。至于此次，碧云侥幸从樱桃口中探得小姐尚在凤仪宫的消息，冒险前去相救，也是凭着一己之信念，再无他人指使。只因为“合欢花”药草之事，除了小姐你我二人，世间再无他人知晓。无论小姐心中是怎么想的，从万花楼开始，碧云心中就已经视小姐为亲人了！” 听着碧云讲述前去凤仪宫救她的经过，又经历了如今种种的生死离别，至此，主仆二人彻底敞开心扉。碧云说的没错，不管她之前是不是刘旭安插在她身边的，如今，她们彼此都已是生死与共的好姐妹了。况且，若碧云当真想要揭发她，那么她沈梦暄的真正身份，她这些天来对表哥动的真情，乃至她明明不是杀害佟湘菱的真凶，却主动招认……，这种种一切，刘旭不可能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第40章.扬州富商（1） 想到这一切，彼此再次相视而笑，四目相对，沈梦暄上前，紧紧和碧云拥抱在一起。却听到船家开口：“姑娘，到了！” 放眼望去，岸边是一片莺歌燕舞，灯红酒绿的繁盛景象。早在准备出宫的那刻，沈梦暄就已明白，一旦她们逃走的消息被萧皇后知道，她一定会派出宫中暗卫秘密追杀。当然，她也一定能猜到，沈梦暄此行的目的，是去往冀州前线。故而，一出宫，她们姐妹二人就选择了顺江南下，而她们所选的行舟路线也不是直接前往冀州的。 此处正是扬州烟花之地，沈梦暄被眼前的繁盛景象所吸引，当即准备打开船舱，却被身侧的碧云一把拉住，只见她掩嘴笑道：“怎么，沈姑娘还想重回烟花柳巷之地，继续做青楼花魁吗？” 听到这话，沈梦暄愣住了，不过立马就明白过来。如今的她虽不施粉黛，但前日上船的那刻，船家惊艳的眼神已经说明了她的天生丽质。况且她们姐妹二人又不会半点拳脚功夫，若是此刻就这么贸贸然的走出去，接下来，再次被人卖到青楼，应该是最有可能的结局。 “既然公子你想得如此周到，那以后，小宣子我，就一切都听从公子的安排了！”沈梦暄笑着打趣碧云。说这话时，她正将一把折扇恭恭敬敬的递到此刻一身绿袍，俨然一副贵公子打扮的碧云手中。 “走吧，小宣子，咱们也出去逛逛去！”碧云倒也不谦虚，轻摇折扇，转身下船，身后跟着亦步亦趋，一身书童打扮的沈梦暄。 此刻已是夜幕时分，但放眼扬州城内，仍是人潮如织，叫卖声不断。眼前的这家悦来客栈就是人来人往，宾客迎门。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同样都是一身男装打扮的碧云和沈梦暄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里边请！”才刚进门，满脸堆笑的小二就迎了上来。 “小二，你们这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爷拿上来！”将肩上的包袱掷于桌上，沈梦暄冲小二喊道，俨然一副大爷的架势。 环顾四周，大堂内已然坐满了宾客。很快，小二便上好了饭菜，舟车劳顿了几天，正埋头吃喝的两人，被一阵争吵声吸引。 “居然敢在咱们悦来客栈闹事，你们几个，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一脸恭维的店小二，此刻他正带着一帮小厮围着大堂左侧的一张饭桌，双手叉腰。 “哼！悦来客栈又怎么了，就算是他楚昭南在这，又能怎样，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爷什么人，不过是个投机倒把的商人，就敢在我家少爷面前耀武扬威了？”听到小二的警告，桌边正中，一面皮白净，身形俊美的公子当即站起身来，完全不把眼前挡路的一帮小厮放在眼里。不等他开口，一旁的贴身仆从早已叫嚣起来，一挥手，周围的一排桌椅早已掀翻在地。还有仆从欲动手，却已被那白面公子一个眼神制止。只见他轻蔑一笑，“今儿个这饭钱，爷我还真就一个铜板都没有啦！不过话说回来，要么，你们现在就去把楚昭南给爷叫来；要么，今儿个，你们谁要是敢动爷半根头发丝，可就小心你们自个儿的脑袋！”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凌厉，满是威胁。 只看那眉眼俊俏的公子哥一眼，沈梦暄和碧云便明白，他定是某位官家少爷。且看那长袍上所系的玉佩和挂饰无一不是上乘之物，身处扬州，看来若不是知府少爷，就该是某位来此游玩的京城贵少了。无论这身份如何，应该都是小小的悦来客栈惹不起的吧！只是，有一点，身为看客的沈梦暄不明白，一个公子哥，再怎么无赖，也不会连顿饭钱都付不起吧！而且，奇怪的是，自始至终，都是小二在和他周旋，却不见客栈掌柜的踪影，难道是去通风报信了？ “在咱们杨州城，谁不知道赵公子您的鼎鼎大名啊！不说别的，就是去年，为了争一幅假的“清明上河图”就破费了咱们府尹大人不少的银子吧，据说还差点因此得罪了薛大将军家的二公子。想来，咱们赵大公子，在这事上也没少吃苦头啊！”小二对那位赵公子的威胁倒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反倒是一脸的嘲讽。不过，他这话倒是印证了沈梦暄的猜测，听着周围宾客的私下议论，这位赵公子的确就是扬州府尹的独子，一位如假包换的阔少无赖。 “你！”听到这番讽刺之语，任谁都会气急败坏，更遑提此刻满脸怒气的赵公子了，眼见他一记重拳打在桌上，早有家丁随从剑拔弩张，大有打斗之势。一时间，大堂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不少人见事情不妙，纷纷放下饭钱逃跑。碧云也跟着紧张起来，倒是沈梦暄，一脸的消遣自在。一边吃着饭，一边还能欣赏一场现场直播的闹剧表演，何乐不为。她倒是很好奇，这场闹剧会如何收场？眼看这赵公子摆明了是来闹场的，那所谓的楚昭南纵是富可敌国，可眼下毕竟是身处扬州地界啊，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纵然是赵公子大驾光临，也该知道咱们悦来客栈的规矩，是从来不允许赊欠的，更别说是吃白食，就算是府尹大人来了，也是一样！”小二丝毫不理会赵公子的愤怒，话锋一转，再次回归正题，语气依旧不卑不亢，丝毫不落下风。 “好大的口气啊，连咱家公子都不放在眼里。今儿个，我倒是要看看那位楚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来人啦，把这些桌椅都给我砸了！”不等赵公子再发话，护在他身侧的那位贴身侍从便已发号施令。 眼看几个家丁就要将周围的四五张桌椅一同掀翻，沈梦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完。就在她和碧云匆忙站起身时，身后一个男音响起，声音不大，但足以传到大堂内每个人的耳中。 “且慢！”与此同时，一把折扇应声飞出，不过一瞬，未及沈梦暄回过神来，就听到了大堂内四五个小厮相继倒地的叫喊声，而刚刚正要被他们掀翻的桌椅，此刻却原封不动的放在原地，就连放在桌上的碗筷都一动不动。 “久闻楚公子文武双全，身手了得，今日总算是开了眼界。”面对接二连三的溃败，赵公子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是主动的拍起掌来，脸上满是赞赏之色，目光所及之处，自然是刚刚徐步进来的，一身靛蓝色长袍的公子。 第41章.扬州富商（2） “赵公子想要见我楚某人，让家丁直接传唤一声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淡淡一笑，楚昭南接过家丁递回的折扇。 “若非如此，楚公子又怎会亲自露面呢？当然，楚公子心里明白，赵某今日此举，绝非是为了一顿饭钱！”赵公子冷冷一笑，开门见山。 "当然，只要赵公子愿意赏光，楚某别的不敢说，以后，这悦来客栈就当做是自己家好了。赵公子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不过是一顿饭钱，楚某还招待得起!"楚昭南脸上挂着商人本该有的应承笑意。见小二还愣在那，一脸的不解，他少不得再次开口强调：“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给赵公子看座！”毕竟是知府的公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好轻易得罪。 “免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一顿饭钱，不过是个小小的客栈，爷我还没放在眼里。一句话，明月楼的苏姑娘，楚公子给，还是不给？” “若是来吃饭做客，楚某欢迎，若是为了别的，赵公子还请回吧，楚某不送！”刚刚还挂满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厌倦之色，楚昭南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楚昭南，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只要我赵某一句话，信不信，你在扬州这大大小小的客栈，商铺，明儿个就得关门歇业!”赵公子也不不甘示弱，撂下狠话。 “信，我当然信。不过，在赵公子明早带人来封店之前，楚某人可要烦劳赵公子先知会府尹大人一声，扬州城近三年来的税款账单，楚某人早已提前派人送到了京城。只要我在扬州城的任何一家商铺有事，这账单明早就会出现在户部侍郎的案头。”楚昭南反倒笑得一脸轻松，如果连一个小小的扬州知府都搞不定，他岂不是枉担了这“天下第一首富”的虚名。 “楚昭南，你别太得意，我赵某想要的人，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身边一干小厮本想动手，但只看了楚昭南一眼，便战战兢兢的缩回了手，他刚刚不过才露了一手，已足以说明实力。赵公子也知道，自己身边这群奴才不是楚昭南的对手，只得强忍怒气，不甘心的灰溜溜离去。 “别说苏姑娘对赵公子无意，就算是苏姑娘同意，赵公子也未必带得走她，慢走，不送！”眼见一帮瘟神离开，楚昭南脸上的厌烦之色这才退去。 “抱歉，各位，刚刚叨扰了，请各位见谅。今日的酒菜全算在楚某名下，各位请慢用！”转身面对店内剩下的众人，楚昭南拱手致歉，满脸赔笑。 “楚老板客气了！”店内众人忙笑着回应。沈梦暄再次坐回到桌边，心想总算能好好的吃顿饭了，不想身后响起了咳嗽声，咳嗽的，正是此刻准备转身离去的楚昭南。 “公子，要不，咱们再去寻位良医看看吧，这李大夫的药，咱都吃了几年了，可是您的寒症却仍不见好转。”见楚昭南又捂起口鼻，不住的咳嗽起来，身侧跟着的贴身侍从满脸的担忧。 “小六，你不要再废话了，把药给我！”楚昭南一把夺过药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吞入口中。 “看来，楚公子的寒症已深入骨髓，非一般药物所能克制。若不及早根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身侧的碧云突然站起身来，看着此刻扶着门框准备离去，和刚才身手不凡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的楚昭南，一针见血道。沈梦暄虽然不懂药理，不过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位楚公子脸色惨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 “多谢这位仁兄提醒，不过楚某这副身子乃是命中注定，自幼如此。生死有命，能多活一日，便捱过一日吧。”不想还有人关心自己的病体，楚昭南转过身来，自嘲一笑。若非这副病体，他又何至于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看来这位公子是懂医术之人，还请公子为我家少爷费心，看看可还有诊治的良方？”见有人瞧出了楚昭南的病症，跟在他身侧的小六连忙抢先一步，走至碧云跟前，一脸的诚恳期待。碧云倒也不多话，不容楚昭南再开口，她的纤手便已搭上了楚昭南的右臂，把起脉来。沈梦暄心知碧云向来不分贵贱，一心只想治病救人。因此也不多说，默默的做好一个随从的本分，跟在她的身边，等待诊断结果。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赵公子那波人才走，此刻就有一干捕快提剑闯入客栈。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接二连三的乱子已经让掌柜的头疼了。莫非这些捕快真的是那位赵公子找来的？小二正打算带人迎上去，却被楚昭南一个眼神制止。 “搜！把整个客栈都给我仔仔细细的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根本不理会此刻坐在桌边，等着碧云把脉的楚昭南，那带头的捕快大手一挥，待身后的一众捕快纷纷上楼，他这才转向一脸担忧的掌柜。 “掌柜的，你仔细瞧瞧，有没有见过这画像上的两个人？ 掌柜接过那张通缉画像仔细看了一番，摇摇头，便将画像递给了桌边的楚昭南。才看了一眼，楚昭南就觉得那画像上的两人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但他仍是不动声色的将那画像递还给带头捕快，换上一脸笑容；“楚某确实没有见过这两个女子，不过请李捕头放心，楚某会即刻通知楚家所有的商铺，钱庄，一旦有任何发现，马上通知官府。” “李铺头，我们把客栈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的确没有发现任何从京城来的女子，这些都是从京城带来的行李物品。”恰在此时，刚刚上楼的一众捕快，匆匆下楼，手上提着的，是不少刚刚搜获的行李物品。沈梦暄看了一眼那些行李物件，不由得心中一惊。暗自庆幸，自己方才只顾着看热闹，没有匆忙进店住宿。否则，只怕他们主仆二人也会被抓进衙门。李铺头正在翻看堆在桌上的那些行李，其中有不少出自京师，乃至仿制宫中样式定制的各色配饰，头饰。哪怕只是一些宫中流出的胭脂水粉，珠花等物都被翻了出来。 “都带走！凡是从京城来的，都有嫌疑。更别说，这些行李中还有宫中流出的物件，更是可疑。上头说了，那两个女子很是擅长易容术，况且这次是皇后娘娘亲自下旨，宁可抓错，不可放过！”李铺头一挥手，便有一批惊惶失措的行李主人被推搡着带出客栈。官府要抓的到底是谁，沈梦暄和碧云彼此对视一眼，至此已是再明白不过了。 第42章.反咬一口 “楚公子，你也看到了，这次是宫里下了命令。在这扬州城，我也一向最信任你，若有任何线索，可要记得及时通报啊！”李捕头临走，还不忘嘱咐楚昭南帮忙找人。眼见楚昭南笑着点头恭送李捕头离去，沈梦暄知道萧皇后这次是动了真格，早已下令沿途追捕了。看来，她想要去冀州，当下是困难重重了。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咱们这客栈还怎么开下去啊！”李捕头一走，掌柜的便摇头叹息起来，先是一顿打砸，接着又是一阵搜捕，这以后谁还敢来住店啊！ “无妨！你放心，赵公子不会，也不敢再来了！”楚昭南仍是一脸的镇定自若，“至于说朝廷抓人嘛，这倒有趣得紧。有什么人居然重要到皇后娘娘亲下懿旨，本公子倒是很好奇！”楚昭南说到这里，像是记起什么，转过身来，看向碧云，眼中笑意更浓，“不知这位公子的诊断如何，楚某可还有救？” “楚公子这寒症，虽说由来已久，想要彻底根治，却也并非不可能，只需假以时日。但若如楚公子现今这般，仍是一味的不耐烦，自暴自弃，只怕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碧云一脸平静，实话实说，丝毫没在意说出这话，楚昭南会有何种感受。听到这话，包括掌柜在内的众人均是眼前一亮，顿时激动起来。只有楚昭南，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多谢这位仁兄指教，只是两位也看到了，眼下，客栈并非安全的所在，随时都会有闲杂人等前来打扰，也的确不适合两位为楚某安心诊治。若是两位不嫌弃，可否移步府上，也让楚某一尽地主之谊。” 碧云和沈梦暄相互看了一眼，点头默许。楚昭南说的对，眼下，她们的首要任务，便是寻一个安全的所在。 院外红墙环护，绿柳周垂，穿过一个垂花门楼，沈梦暄沿着这一路迂回曲折的游廊走来，四目所及或是精巧坐落的小花园，或是巧夺天工的各式假山树木。整个院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俨然一座豪华府邸，和京城的那些皇亲贵族的宅院没有半分的差别。不过若论清雅别致，倒是没有任何一个王公大臣的府邸可与之比肩。等到了正厅，她更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样不失奢华却又显低调的整体设计，不必说厅内均是上乘木料所制的桌椅器具，就连手中接过的茶水，也是宫中才有的雨前龙井。能有这般豪华的府邸，这庄园的主人，楚昭南该是富裕到了何种地步？不过从这院落的整体设计，屋内的摆设来看，能有这样不俗眼光之人，应该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商人吧！ 然而，不等沈梦暄理清心中的疑虑，楚昭南倒是先开口了：“两位公子，不，应该说是两位姑娘，应该是从京城赶来的吧？” 这话一出口，沈梦暄和碧云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便没有逃过楚昭南的眼睛。见两人半天没有言语，楚昭南笑着继续：“两位不必惊讶，刚刚身着绿袍的这位姑娘给我把脉之时，我便留心了。似姑娘这般纤细的玉指，想来定不是男子所有。再细瞧两位的面容，便不难发现，如此倾国倾城的容颜，更是世间罕见。”楚昭南说这话时，目光直指沈梦暄。 “既然楚公子早就发现我们姐妹二人是女扮男装，为何不提早说出来？”沈梦暄强装镇定，心中对于楚昭南的怀疑又多了一分，他到底是何身份？碧云把脉的确是暴露了她俩的性别，可若他早就发现她俩是女的，等等，他还一口断定她俩来自京城，那为何刚刚不当众揭穿，又何须等到此刻？ “其实真正让我怀疑两位身份的，倒要感谢李捕头给我看的那两张通缉画像。在下初看之时，总觉得那面容熟悉无比，却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再一转身，看到两位刻意避开李捕头的慌乱神色，当即明了一切。而这位姑娘右手上所带的这只玉镯，更是让我确定了两位的的确确来自京城，自然也是画像上所通缉之人无疑。”楚昭南的目光又一次落回到碧云刚刚给他把过脉的右手上，索性一股脑揭开沈梦暄和碧云心中的疑惑，一口气说完。 如果说楚昭南刚刚揭穿她俩的女子身份，沈梦暄还能够勉强保持镇定。那么此刻，他这番话说完，碧云脸上神色早已如夏日的天空一般，阴晴不定。由震惊到惶恐，再到最后，几乎是带着绝望的怒不可谒。她万万没有想到，恰恰是自己的一次好心救人之举，彻底将自己的身份暴露无疑，将二人推入无边的悬崖。彼时为楚昭南诊脉，只是出于医者的本能。而那只还来不及还给沈梦暄的玉镯，则是当日，她从樱桃手中取的。只因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小姐的心爱之物落入他人之手。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如今都成了将她送入虎口的铁证。 “事到如今，楚公子还不将我们送去见官，还待何时？”这次，不等沈梦暄开口，碧云再也沉不住气，冷冷逼问。 “我若有心要害两位，又何必等到此时？”将两人此刻所有变幻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楚昭南脸上笑意愈浓，“两位请放心，楚某绝非阴险狡诈之人，况且若楚某当真恩将仇报，将两位送入官府，只怕楚某这一身的宿疾，这一辈子都将如影随形，这岂非害人害己！”楚昭南的话，尤其是配上他这一脸纯良无辜的笑容，让人难辨真假。不过他这后半句倒是说对了。碧云的医术如何，沈梦暄的确不敢妄断，但如楚昭南这般富可敌国之人，都未能找到良医根除的顽疾，她却可以一针见血的指出，并表示可以医治，就足以可见一斑了。 不过，楚昭南这话才一出口，就被碧云呛了回去：“楚公子的这笔买卖倒是做的不错，不过，若楚公子以为凭此就可以威胁我为你治病的话，那你的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治病救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但碧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讨厌过自己医者的身份。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哪怕是对着楚昭南依旧苍白无比的面孔，却依然能做到见死不救，心安理得。 “相比于外面随处可见的捕快，如今住在楚府，对于两位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所在。况且，既然是皇后娘娘要抓的人，两位的身份也一定非比寻常，楚某又岂敢轻易得罪呢？”楚昭南相信，面前这两位，无论放在青楼，还是所谓的官宦闺秀之中，都绝对算得上是绝代佳人的聪慧女子很快便会想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给他想要的答案。更何况，这样的两位璧人，又是皇后亲自下令追杀的对象，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对于他来说，揭开这个秘密，比治好自己的病有着更为致命的吸引力。 因此，他不再多说什么，“夜已深了，想来今日奔波了一天，两位也累了，早些上楼休息吧！至于楚某刚刚所说的一切，也不用急于一时，相信两位自会权衡利弊，给楚某满意的答复。”说罢，他右手一挥，“送两位姑娘上楼休息！” 心知，如今再多挣扎已是无益，楚昭南说对了一点，他若真想将她俩送入官府，不会如此的大费周章，至少暂时是安全的。至于其他的，明天再说吧。沈梦暄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带路丫鬟上楼，一头栽倒在舒服柔软的床榻上，再也无心多想，她已经很久没有舒舒服服的睡过一回好觉了。然而，身处另一间客房的碧云却是一夜无眠。她不知道，如今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和小姐逃脱当下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的险境？ 第43章.孤军深入 就在沈梦暄再次陷入险境之时，冀州前线，孤军奋战的刘皓同样九死一生。 “皇兄，此次你一人孤身前往，凶险异常，可一定要小心行事啊！一旦契丹中计，大军追击过来，就立即撤退，绝不可恋战。”临行前，刘旭再三叮嘱。 此次出征塞外，不等他们兄弟二人的大军赶到，大汉太子刘皓亲自领兵的消息早已传遍契丹军营。而刘皓向来孱弱多病，从未上过沙场的消息，早在他们兄弟二人到来之前，就已被探子上报给了此刻镇守大营的契丹主帅耶律彦。 一个侧偏，避开耶律彦的长剑，刘皓再次飞身而起，蹬开周围蜂拥而上的契丹士兵，直慈祥耶律彦的胸口而来。此刻的他，满眼通红，回荡在脑海中的依旧是临行前刘旭的话。 “皇兄，如今开战在即，今日，你我是否能平安归来仍是未知。据说那耶律彦不仅仅是契丹大汗未来内定的继承人，之前和周边各小国作战，更是战无不胜，捷报频传。今日这一役，胜负更是难料……”刘旭叹息一声，话未说完，脸上神色已是担忧无比，看向刘皓的目光更是犹豫不决。 才到营地，所有的汉军就已士气低落，惶恐不安。让这样一个未经沙场，属弱多病的黄毛小子带兵，这只怕不等两军交战，他们的败局就已定了。但危机往往就是转机，既然连他们自己人都认为此战必败，自乱阵脚。那么契丹那边，只怕更加轻敌了。所以，当夜，刘皓和刘旭兄弟二人当即作出抉择，将计就计。 “不曾想今日居然有机会和太子殿下一战，不知是我耶律彦的荣幸呢，还是太子殿下的荣幸？”仰头避开这皓这擦着自己胸膛飞过的一剑，耶律彦早已下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开口，想转移刘皓的注意力，借机拖延，理清思路。 他早听闻刘皓深受宣帝宠爱，虽自幼多病，却仍被立为储君。本以为，这次带兵出征只是他狂妄自大的鲁莽之举，面对一个从未征战过沙场，懦弱多病之人，自己轻而易举便可击败他。如今看来，是他轻敌了！当初探子所报的关于刘皓的一切，只怕也是大汉在出战前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让契丹放松警惕。 “何须多言，耶律王子，受死吧！”然而根本不理会耶律彦的话，刘皓早已策马转身，长剑挥舞数次，将围在二人之间的无数契丹士兵尽数击毙，再次直奔他而来。 从日出而起的一场厮杀已在漫天黄沙中铺展开来。淹没在无数尸体和刀光血影中的刘皓和耶律彦二人彼此来来回回打了数十个回合，仍是胜负未定。一边，是仿佛抱定了必死决心的刘皓，每一剑都直击耶律彦的要害而来。一边是有些惊惶未定，方才险些送命的耶律彦。 起初，眼见刘皓提剑刺来，耶律彦以为他只是图一时之勇，趁乱拼杀。然而交手数个回合之后，他才发现，刘皓的武功高深莫测，远远出乎他的预料，更绝非泛泛之辈。及至此刻，两人已经交手了数十个回合，耶律彦一个踉跄，在身后副将的守护之下，急忙退在一群契丹士兵身后，这才避开了刘皓又一次的全力一击，直到此刻，看着仍在乱军中奋力拼杀，两眼通红，双手已染满鲜血，却仍不知疲倦，步步紧逼的刘皓，耶律彦才明白，刘皓刚刚的神情不是一时鲁莽，或是为了振奋人心，而更像是怀着某种刻骨的仇恨，甚至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悲愤。眼前的这个大汉太子，如今在他眼中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临走前的一幕仍再次浮现眼前，刘皓又一次挥舞起手中带血的长剑，再次直杀向耶律彦的方向。如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出于悲愤，还是仇恨？ 就在刚刚，当他们彼此各自踏上马背，离别前，刘旭除了嘱咐他小心耶律彦以外，还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消息： “只是如今已是生死关头，有些话，臣弟不知要不要讲。若不说，只怕以后都再没有机会了……”刘旭眼中担忧愁苦之色更甚，仿佛他忧心的，如今，不仅仅是刘皓独自迎战契丹的后果，似乎还另有隐情。 “六弟，如今你我已是生死与共，还有什么是我们兄弟之间不能说的吗？”刘皓一手重重的拍着刘旭的肩膀，示意他放心开口。抬头看看天际，东方早已露出了鱼肚白，开战在即，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我母妃昨日刚刚给我传来密信，太子妃她……她已死在了狱中，被佟贵妃毒害而亡。”刘旭犹疑再三，再次提起那个名字，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沉痛起来，沈梦暄的死，也是他万万所没有料想到的。但此刻，他沉重的语气和表情不自觉的加深了刘皓的信任。 “你说什么？你是说，梦暄她？她……”刘皓的声音颤抖起来，他再也说不下去，颤抖着双肩，一脸的质疑。他不相信，她，她居然真的死在了狱中！难道，她当真要如她自己所说，以命相赌？ “皇兄，你节哀啊！这消息是母妃亲自派人传来的，不然，臣弟，我也不信！”刘旭取出淑妃的密信，心知，就算刘皓一时接受不了，不相信他的话，却未必不会相信眼前的白纸黑字。 刘皓死死的盯着面前信笺上的清秀小楷，这是淑妃的笔迹无疑。就算刘旭有心骗他，想让他在临阵前自乱心神，乃至死在战场。他模仿淑妃的笔迹不难，可这宫中才有的上等宣纸，上面还带着的，宫中独有的脂粉香气，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伪造的。只因刘皓清清楚楚的记得，这香味不是别的，正是上次他临行前去凤仪宫向萧皇后辞行时，在凤仪宫闻到过的。那时，萧皇后便对李嬷嬷吩咐过，这批波斯国新进贡的脂粉要她先送去库房登记，只待中秋月圆之时，再作为节日庆典赏给各宫妃嫔。 眼下，才是9月初，想来着脂粉也是在半个月前才送去淑妃宫中的，而那时，他和刘旭一行早已出发多时。就算刘旭早有心要谋害他，他可以提前预备宣纸，可以模仿笔迹提前写好，又怎么会算到淑妃会用这种波斯新进贡的香粉呢？ “梦暄，你当真，当真死了？不，不可能！”刘皓仰天长啸，再一次杀出重围。放眼整个战场，已是血染黄沙，尸横片野。这一战从日出之时，打到此刻正午时分，眼看双方死伤无数，仍未分出胜负。而此时的刘皓，仍沉浸在悲痛中全然未觉，仍在奋力厮杀，俨然一个杀人狂魔。莫非汉皇让这个从未出征过的太子前来应战，真的大有深意？耶律彦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第44章.撤退 “太子殿下，快下令撤军吧，再拖延下去，咱们只怕是要全军覆没了！”一路奋力冲杀，总算来到刘皓身侧的副将薛颍一手击毙右边一剑刺来的契丹士兵，冲刘皓喊道。可惜，已经晚了。 用尽全力，刘皓终于一剑挑开开四周直插上来的敌军长毛，整个人却再也支撑不住，滚落马背。跌落在地。一路直杀过来，从日出到此刻刺眼的落日，他早已记不起自己的剑上染了多少鲜血，也不记得自己和耶律彦刚刚拼杀了多少个回合。他满脑子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念头：沈梦暄死了，她死了！她，她是为他而死的！ 如果说，佟湘菱的意外暴毙，是他无能为力。那沈梦暄，他明知她不是杀人凶手，却任凭她被诬陷，被关入大牢，不为她做丝毫的辩解，甚至还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建议，让她顶着红颜祸水之名被世人唾骂。而自己则借着她的骂名，才有机会征战沙场，掌握兵权。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一个表面被自己宠溺，实则被自己利用的工具？如今她死了，他是不是该高兴，她对他而言终于再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也终于不用再背负沉溺女色的骂名了？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刘旭派到他身边的卧底，又怎么会到如今都没有揭穿他，六弟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怀疑自己？但倘若，她不是刘旭的棋子，真如她自己所说，她是自己的亲表妹-沈梦暄！若她当真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暄儿妹妹，如今这世上，除了父皇以外，他唯一在世的亲人，却因为，因为他的一再怀疑而遭人毒害，那他刘皓还是人吗？ “啊！”用尽全身力气，刘皓再次扶着插入地上的长剑站起身来。与此同时，周围再次布满契丹士兵。看着眼前跃跃欲试，均欲上前取他性命的兴奋嗜血目光，他只是大笑着，完全不顾身侧薛颖的一再阻拦，一步步踉跄着，再次提剑上前，却突然，一口鲜血涌上来，直喷而出，整个人再也没了力气，昏倒在地。 “太子殿下！”眼见一众契丹士兵就要举起手中长矛齐齐刺下去，薛颖大喝一声，闯入重围，拼死相救。且不说，如今，他的女儿薛宛彤早已是太子府上的侧妃，他们彼此已是翁婿关系。就为了临行前，宣帝密召他进宫，命他一定要鼎力辅佐太子，力保他在战场上无虞，如今他都要护刘皓周全，万死不辞。 “薛将军，如今刘皓已经是必死之人，你又何必为了我孤身犯险呢？”被薛颍扶上马背，缓缓苏醒的刘皓自嘲道。他当然还记得，薛颖正是薛宛彤的父亲，如今他拼死相救，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尽忠职守。只是，他已经害死了佟湘菱和沈梦暄，如今，不想再连累一个无辜之人。 “太子殿下，且不说如今你是三军主帅，你的生死关系到全军的胜负。就算是为了陛下临行前的嘱托，老臣也会拼死护你周全的。”薛颍且战且退，同时还要护住此刻重伤的刘皓，他已负累不堪。只愿刘皓早些清醒，齐王的援兵早些到来。 “父皇？他应该对我寄予了厚望吧，”刘皓的眼中泛起亮光，不过一瞬，便被自嘲的苦笑所取代，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水，他摇了摇头，“父皇本以为，我会经此一战成名，可从如今的局势来看，太子果然草包无能，他应该很失望，也很后悔当初立我为储吧！” “不，太子殿下决不是草包！”薛颖再次击退追上来的又一拨士兵，大声道：“若非属下今日亲见，只怕我也以为，太子殿下真如传言中所说，体弱多病，懦弱无能。可今日，太子殿下和契丹王子大战数十个回合，仍未败退，甚至逼得契丹王子不得不主动退避，足以说明，之前那些都是有心之人的谣传。目的就是要诋毁太子殿下，甚至是契丹想借此打击我大汉的声势也不一定。”说到这里，看着此刻围在四周，仍在拼死抵抗，已经为数不多的大汉士兵，薛颖继续道：“今日，我们只是带了部分兵力孤军深入，只为引出契丹大军，这一战却从清晨打到了黄昏。若非太子殿下奋勇出击，让全军将士受到鼓舞，士气大增。否则，就凭着今日这区区几万人，又怎么能奋战到现在呢？” 听到薛颖这话，刘皓这才记起，今日出发之时他和刘旭制定的作战计划。原本他的目的，只是借着契丹对他的轻视，诱敌深入，假意败退的。刘旭再三叮嘱他，决不可顽抗！可眼下，因为他一时的悲愤，便将这一切抛之脑后。身侧，如今围在他的周围，仍活着的这不多的众人，已是个个疲惫不堪，满身血红。更不必说，之前早已倒在血泊之中的那数万之众了。又是他刘皓，因为一己之私，让无数人葬身沙场。他的罪孽还不够深吗？ “太子殿下，请下令撤退吧！”见刘皓已经清醒过来，薛颖急道：“再不撤兵，我们就真的全军覆没了！老臣不知殿下心中此刻为何悲痛，但老臣知道，唯有活着才有复仇的希望，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皓今日不同寻常的满脸悲愤仇恨之色，不仅耶律彦看在眼里，薛颖自然也急在心里，可眼下不是一味悲伤自弃之时。 猛然听到这句呐喊，刘皓徒然坐起，看着四周无数并肩作战的士兵们眼中依旧信任的目光，同样还有身侧，无数正在倒下的身影，他心中一颤，他不能再坐以待毙，薛颖说的没错，父皇还在等着他，沈梦暄也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去复仇。念及此，刘皓大喝一声，长剑挥出：“撤退！” “兄长，我们追还是不追？”看着远处，已为数不多的汉军已改变阵型，在刘皓身后排着阵列，且战且退。而奋勇上前，挡在他们和无数契丹士兵面前的刘皓，虽然仍是奋勇杀敌，步伐却也是节节后退的。策马立于耶律彦身侧的耶律璇疑惑不解。难道说，汉军当真是眼见战败，主动撤离？ 第45章.意料之外 “看刘皓此刻的举动与之前奋力拼杀时，大有不同，当心有诈！”耶律彦仍心存疑虑，自从方才二人一场恶战，他早已领略了刘皓的身手，绝非传说中的懦弱太子。况且他先前还在奋勇杀敌，此刻却在主动撤退，很有可能是故意求败。 “我却不这么觉得，若刘皓当真如传言一般不堪一击，刚刚未及一战就节节败退，那很显然是他们汉军在故意诱敌深入，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百战不殆的齐王刘旭。可如今，看他今日的架势，身手绝非常人所比。且看他刚刚重伤落地之余，无数汉军围在四围，拼死守护。我军好几次想要活拿，都无功而返。足以说明他的确深得军心，治军有方。”耶律璇分析得有理有据。她是耶律彦的亲妹妹，也是契丹大汗最为疼爱的小女儿。从小只喜欢舞刀弄枪，不喜久居深宫，更别提琴棋书画。此次更是直接随兄长征战前线。 “没错，我们之前的情报有误。如今看来，，他们兄弟二人都不可小觑。但探子的情报却也并非完全没有价值，听闻他们兄弟二人为了皇位之争，彼此早有间隙，”耶律彦点头赞赏耶律璇的分析，继续补充道：“今日，刘皓孤军奋战，如今早已重伤累累，全军溃败，眼下已是黄昏了，却仍不见刘旭援兵来救，看来刘旭似乎准备袖手旁观。就算出手，也很有可能会等到刘皓身亡之时。因此，我断定他不会出手相助，那么，刘皓如今是真的战败了。” 且看前方，刘皓且战且退，身形疲惫至极，胸前已染红一片，几乎就要再次坠落马背。耶律璇等不及听完耶律彦的分析，便一马当先：“擒贼先擒王。此时不趁胜追击，更待何时！”说完，她用力抽了一鞭马背，率军直追而去。 远处的峡谷之上，眼见从日出等到日落，刘皓大军仍未依照计划“败退”返回，跟在刘旭身边的副将急了，“齐王，是否太子殿下出事了，要不要末将先派出一队人马前去打探消息？” “不急，本王早和太子殿下拟定计划，他一定会依计行事的。”刘旭挥手制止。且不说，刘皓自幼多病，根本没有任何的征战经验，就算此刻战死沙场，也是意料中事。更何况，他在临行之前，故意向他透露沈梦暄的死讯，就是有意让他悲愤交加。若能借这一战取他性命，为沈梦暄报仇，那他自然乐见其成。至于说这一战的胜负，此次是太子领兵，三军主帅被擒，契丹一定会更加的放松警惕，趁胜追击，直捣黄龙。那他如今伏兵在此，就完全是以逸待劳，大获全胜。只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以刘皓的病体，再加上他完全不懂兵法的指挥，应该是节节败退，这一战早就结束了啊！为何如今，打了整整一日，仍未见撤退的败军？ 正在刘旭也不安的皱起眉头之际，远处突然有士兵高呼，“来了，来了，太子殿下，他们回来了！”循声望去，只见一身血红的刘皓带着几千人马败退而回。他竟然还活着？刘旭来不及细想，远处就出现了追击而来的契丹大队人马。不管刘皓如今是生是死，这一战，他必须胜！再不想其他，刘旭传令全军待命，只待契丹大军进入包围圈，便一举歼灭。 耶律璇一路追着败军而来，眼看刘皓一行退到了眼前的峡谷，再也无路可退。她心中大喜，带着一众人马当即追了上来。然而才刚进入峡谷，眼前的汉军突然停滞不前，空气中有种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氛围，不等她想明白，突然从天而降的汉军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耶律璇猜对了一半，刘旭的确没有想过去救太子，刘皓最后的败退也是真的，但那不意味着，前方没有埋伏！而恰恰，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刘皓今日的拼死奋战，混淆了契丹的视线，让他们真假难辨。 当跟在耶律璇身后，率军赶到的耶律彦到来时，一切却已迟了。任由两个汉军士兵将自己捆绑起来，一把闪亮的长剑架在了脖子上，耶律璇却浑然不惧。只是将愧疚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兄长。若非她一时冲动，怎么会导致如今全军溃败，受制与人的局面？ 纵然如今契丹和汉军仍是旗鼓相当，双方也都各折损一名主帅。但耶律彦心知，他不可再战，只能求和。刘旭可以放着刘皓的生死不管，但对他而言，妹妹的性命胜过一切，如今胜负已分！ 就在双方分别撤军，契丹主动议和，一切形势都有利于大汉之际，刘皓却仍然昏迷不醒。随军的御医诊断，他如今高烧不止，性命垂危，何时能够醒来，仍是未知数。 “表哥，你快醒醒，醒醒啊！不，不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沈梦暄大声哭喊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刘皓昏倒在自己的怀里，满身是血，却无能为力。 “小姐，你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直到身子被一个人不停地推搡着，沈梦暄这才勉力睁开眼，站在她面前的是一身绿衣，焦急不已的碧云。从窗户刺入眼中的日光提醒她，天亮了，也让她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表哥，对了，如今他身在战场，随时都有危险。况且还有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置他于死地的齐王。不，她不能再等了！ 清醒过来的沈梦暄匆忙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急急忙忙去楼下客厅见楚昭南了。有些事，该面对的，迟早是要面对的！如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楚公子，早！”沈梦暄对着眼前，正看着墙上字画，背对自己独自品茗的楚昭南粲然一笑。 转过身来，一身亮丽的红色织锦长裙逶迤及地，乌黑的长发简单的绾起，仅用一根碧玉簪子，其他并无太多的头饰。但只看一眼那明艳动人，笑意盈然的秋眸，楚昭南就愣在了当地，半晌无语。昨日，他便早看出了眼前红衣女子的绝世容颜，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的为眼前这没有半分刻意装扮，完全展露无疑的妖娆美丽所震撼。而更令他震惊的，则是此刻，沈梦暄脸上的自信从容。 难道说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她已经想通了；又或者，她心中已经有了应对自己的良策？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好奇更甚，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她的开口。 第46章.协议达成 “我想了一夜，楚公子的提议也不无道理，若非楚公子昨日出手相救，我们姐妹二人只怕早被官府带走了。”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早茶，沈梦暄给了坐于身侧的碧云一个放心的笑容，看着楚昭南继续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姑娘说来听听，看楚某能否办到？”楚昭南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他从来不害怕讨价还价的买家。相反，身为商人的本能，只有愿意还价的主顾，从是真正想要买东西的客户。 “正如我妹妹所说，楚公子的病，由来已久，非一朝一夕所能治愈。若是我们今日答应了公子的条件，丢下一个药方便走。只怕，连楚公子自己也担心这药方的真假。必定要久留我们姐妹二人，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去，直到痊愈为止。”沈梦暄看向楚昭南，不紧不慢道。话未说完，便被碧云接过： “可这样一来，我们姐妹二人是楚公子强留在府中的。只要我不愿意，哪怕我给公子开出的每个药方都查不出问题，但公子的这病想要好，只怕再无可能了！”碧云脸上神色依旧淡漠，她不知道沈梦暄会提出怎样的要求，但她要楚昭南明白，如今受制于人的到底是谁。 “看两位姑娘的意思，楚某今日是非答应姑娘的要求不可了！”楚昭南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敢这样跟他开口谈条件的，且让他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还口余地的，今日还是第一次。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楚公子负责将我们安全送到冀州汉军大营，我妹妹这一路上也会悉心医治公子的寒症。想来，就算不能痊愈，这一路上，差不多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公子的病况也一定会有明显的好转。当然，若是公子一路上有任何不适，或是察觉病情恶化，都可以将我们直接送去官府。同样，若我们姐妹二人这一路上有任何的不测，或是不能尽早平安到达冀州营地，那公子的病也就再无药可医了。”既然是商人，那么就在商言商。如此公平的买卖，想来楚昭南也不会拒绝。 “冀州大营？如今可正是我大汉和契丹交战之时。，两位姑娘却要在此刻冒险前往。恕楚某冒昧，不知能否告知两位的身份？”听到这话，楚昭南心中一惊，看向沈梦暄的眼中，迷雾更浓。又是皇后要捉拿之人，而且还是直奔军营而去。两人的身份更有些让他看不透了。看来，面前有一个很大的谜团等着他去揭开。如今大汉和契丹正在交战，眼下胜负未定，此时去往前线，也许不失为一个好时机。想到这些，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沈梦暄的条件，他的确无法拒绝。 听到这话，碧云的神色慌乱起来，沈梦暄连忙开口，引开楚昭南的目光：“实不相瞒，我是薛大将军的女儿。此次开战之前，皇后娘娘就已为公主伴读为名，将我们姐妹二人提前接入了宫中。实则，是皇上想借此要挟爹爹，在战场上誓死保护太子殿下周全。此次太子亲自领兵，又因佟侧妃暴毙之事和佟相国等朝臣不和，想来京城内外，已有不少人知晓。”除了自己和碧云的真实身份，沈梦暄如实以告。从扬州的这栋府邸便可看出，楚昭南绝非一般的富商。私下里肯定也结交了不少京师贵胄，这些朝中大事，稍稍一打听，他并不难知道。 “这么说，俩位小姐是没有奉诏，私自逃出宫的？”楚昭南脸上神色认真起来。沈梦暄说的一切确实不假，她这番解释也的确说的过去。太子刘皓自幼多病，体弱无能已是不争的事实。宣帝派他出征历练，自然会事事先为他考虑周全，让久经沙场的老将薛颖一路护驾，也是情理之中。再看面前这两位姑娘的谈吐打扮，也的确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实不相瞒，若非几日前军中传来快报，说是太子殿下此战失利，爹爹如今也身受重伤。我们姐妹只恐此生父女再无相见之可能，否则，也不会铤而走险。”想到刚刚做的噩梦，心忧表哥，沈梦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汉军败了？不可能！就算刘皓是草包，可还有齐王刘旭在一旁镇守啊！楚昭南面上神色愈发凝重起来，看来这一趟他是非走不可了。 “原来如此，两位小姐孝心可嘉，薛老将军为我大汉更是鞠躬尽瘁，楚某久仰其大名，深表敬佩。就算碧云小姐仍是不愿医治，这一趟，楚某也一定会护二位周全，将你们安全送到老将军身边的。”楚昭南看向碧云依旧淡漠的面容，报之一笑。 本以为无路可退的僵局，几句话的功夫就已完全解开。沈梦暄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无论是面前依旧让她无法完全相信的楚昭南，还是此刻尚在前线，让她牵挂不已的表哥，她都再不敢掉以轻心。三人商议完毕，即日启程。 “咳咳……”马车上，楚昭南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每个人都忧心起来。六儿更是一脸忧心的看着此刻正为楚昭南把脉的碧云。 之前早在楚府，她便开好了一个疗程的药方，一路上为了方便携带，也配齐了足够的草药，纵然这一路上都让楚昭南按时吃药，但毕竟一路的颠簸，再加上这几日又阴雨连绵，连碧云也不能保证他的病情不会恶化，她不禁也眉头紧锁。 “眼下，雨渐渐大了，不如我们先去前面找个客栈休息吧！”碧云叹口气，松开楚昭南的手臂，面对一脸焦虑的六儿，她并没有给出想要的答复。 “无妨，咳咳……反正楚某这旧疾由来已久，咳咳……两位小姐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行程。”楚昭南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以为意。那日，若非六儿执意要碧云为他诊脉，他完全不在乎自己这副身子到底能拖多久。至于说以治病相要挟留下沈梦暄姐妹，也无非是借口，他真正好奇的是她们的身份背景，能被萧皇后追杀的，更让他好奇。此后同意沈梦暄的要求，也完全是顺水推舟。 “车夫，停车，我累了，先找地方歇着吧！再说，今日雨这么大，也走不远。”沈梦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帘，丝毫不理会一旁的楚昭南，便已下令。 第47章.独自前行 客房内，楚昭南正独坐于窗前，漫天的大雨，也不知道何时会停。虽然，沈梦暄刚刚擅做主张停下休息，多半是为了他的病体着想。但从她这些天来一直紧皱的眉头看得出，她有多焦虑，方才的晚饭，她更是不曾吃下一丁半点。 “少主，该喝药了！”楚昭南正暗自出神之际，门却被六儿打开了，刚刚一下马车，他就按照碧云给的药方，冒着大雨出去抓药了。 “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楚昭南端起药碗。 “少主，那两位薛姑娘的确没有撒谎。刚刚，去同仁堂抓药的时候，掌柜就已经把探子的消息告诉我了。如今，大汉和契丹正处于僵持状态。一方面，太子刘皓孤军深入，至今仍重伤，昏迷不醒。但与此同时，契丹因为轻敌，耶律璇率军追击，被早已布下伏兵的刘旭擒获。双方均有损伤，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动。”六儿一字不漏的，将打探的消息如实禀告。 “看来，这回有好戏看了。此时，如有第三方突然出兵，只怕这天下的局势就要改写了。”楚昭南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满天的大雨，若有所思。如今不仅沈梦暄着急要去冀州，他也不能再等了！ “把这些消息快马回报回去，让大家都做好准备。一旦我到达冀州大营，探听了虚实，咱们也该着手行动了。” “是，少主，属下即刻去办！”六儿起身关上房门。而另一边，沈梦暄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着实心忧如焚。都说烟雨江南，这一场大雨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楚昭南本就寒疾在身，如今若是冒雨赶路，只怕是病情更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表哥一个人在冀州前线面对明枪暗箭。但她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置楚昭南的生死于不顾，虽然她至今不明白楚昭南的真实身份和真实意图。 他若当真只为了留下碧云为他治病，完全可以以她沈梦暄的性命相逼。以他的聪明，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而非直接答应她的请求。更何况，从这些天的相处来看，相比于为自己治病，他似乎更急于将她们送到军营。当真只是因为他感激薛将军在前线为大汉鞠躬尽瘁吗？ “碧云，要不这样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但楚公子的病情也不能再拖。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他这一路的护送，咱们也不可能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如这样吧，你留下来替他治病，待雨停了，他的病情缓和了，你们再去追我。或者，将来等他彻底痊愈了，你我再相见也不迟。”沈梦暄思虑片刻，便已作出抉择。当初在宫中，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她都一一闯过了，如今，她不能就这么生生的等着，被一场大雨阻隔了。 “小姐的意思是，要抛下我，独自一人上路吗？”碧云紧张起来，一脸的担忧。 “好妹妹，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当初，在凤仪宫，面对皇后娘娘的百般刁难和监视，我都可以逃出来。如今，自然也有办法去往冀州。再说了，我们两个分开，反倒可以混淆官府的视听，让他们不容易对你我起疑。至于你，独自留在楚昭南的身边，”虽说，独自一人前往冀州，她毫不畏惧。可至今，她都无法看透楚昭南这个人，她实在无法完全信任他，那碧云的安全，沈梦暄踌躇起来。 “若是小姐担心我的安全，则大可不必。”碧云见沈梦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相比自己，我反倒更担心你。小姐如今孤身一人前往，眼前，就是出关的哨口了。出关，他们一定会再三盘问的。再说，你又是一个弱女子孤身前往，万一……” “好啦，你就不要担心啦！你说的也对，如今楚昭南是病人，你是大夫。怎么也该是他有求于你，在他病愈前，哪敢把你怎么样啊？是我多心了。至于我，倒也不难，别忘了，可不只你一个人会易容术啊！”想到这些，拉过碧云的双手，一改这些天的愁闷，沈梦暄反倒笑得一脸轻松。 “可万一楚公子发现怎么办，这家客栈说不定就是他们楚家的产业，眼线无处不在。”碧云想到两人当下的处境，神色又担心起来。 “这个好说，只要我稍稍易容，从这家客栈走出去应该不难。至于其他的，以楚昭南的手段，相信他很快就会知道我离开的事。但只要你人仍在这家客栈，他就不会急着派人去追我。毕竟，他真正想要留的人，是你。大不了，你跟他解释清楚，相信，他定能理解我的心情。”沈梦暄倒是不以为意，她根本就没打算防着楚昭南。只要他不阻拦，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说做就做，这边碧云心知，一旦她作出了决定，就没有人可以改变。只好叹息一声，帮她整理行李。那边，沈梦暄已经坐到了铜镜前准备易容了。 “碧云，珍重！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客房门口，看着满脸泪水，依依不舍的碧云，沈梦暄简单道别。再多停留，只怕要惊扰到楚昭南了。那样，她想要离开，就难了！ “小姐，保重！”碧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眼见小二从另外一个客房走出来，连忙笑着改口，“这位小哥慢走！这么大的雨，还要您亲自送药过来，真是麻烦您了！” 窗外，刚刚匆匆下楼的沈梦暄已拉过一匹快马，戴上了斗笠，冒雨前行，碧云静静的看着，眼中再次溢出了泪水。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学到不少东西，却始终没能有她这份勇气。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只要她沈梦暄想要守护的，无论是物还是人，她都会义无反顾的去行动，去争取。从来不理会旁人的闲言蜚语，更不惧怕这一路的艰辛。 和她相处的时间越久，她越明白她的为人。外人眼里妖媚狠毒的太子妃，却是她眼中，如今这世上最亲的姐姐。也许，沈梦暄至今都还怀疑她是齐王派到她身边监视她的；也许，她至今不懂，她明明是刘旭的人，却为何一再的维护她，甚至拼死救她出宫。有些事，她也许早忘了，而她，却铭记了一生。 第48章.主仆 万花楼，当闺房的门打开时，碧云愣在了那里。眼前的女子就算天仙下凡也不为过，那般倾国倾城的容颜，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即便在齐王府上待了整整五年，见过了无数往来佳丽；即便身为女子，她也不由得从心底发出惊叹。难怪，王爷对她如此重视，再三命令她要时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随时禀报。 成为沈梦暄的贴身侍女，每日侍奉她的饮食起居，比起王府整天受人排挤，欺负的日子，倒是轻松自在的多。直到那日，看到沈梦暄被绣花针渗出鲜血的手指，她熟练的包扎起来。不曾想，这样的小细节也被她看在眼里。 “你会医术？”沈梦暄略显惊讶。 “一点点而已！”她连忙避开她的目光。刘旭之所以让她留在她身边，除了监视以外，看中的，就是她这一身的绝世医术。她当然不能告诉沈梦暄，刘旭早计划好要送她到太子身边，要她一起进东宫，也是为了探听太子卧病在床的虚实。只是，刘旭布好了棋局，算好了开头，却没料到结果。 “你若不想说，以后我不再多问就是！”沈梦暄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躲避，淡淡挑开话题。 此后，碧云越发的沉默起来，除了衣食起居，她不敢再多谈其他的事。她面前的这个绝色女子，有的，不仅仅是绝世的容颜，她的聪慧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自己任何一个小小的纰漏，只怕都会露出马脚。当然，大概也只有她这样聪慧的女子，才值得王爷如此花心思吧。 有时候，她也不由得感慨，王爷居然舍得将如此佳人送入宫中。似她这般聪慧美丽，独一无二的女子却不得不栖身在万花楼这风月场所，更何况，还只能作为棋子被人摆弄。只是这些，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婢女能够改变的，自己的命运都被别人握在手中，又哪能顾得上他人呢！ “碧云侍奉你这些天，还满意吧，习惯吗？”一如往常，刘旭又一次来到沈梦暄的房间，脸上挂着淡笑。这样的笑容，是碧云在府中很少见到的，王爷永远是大家眼中不苟言笑，一脸淡漠的威严主子。 “如今，王爷帮我把上上下下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就连贴身丫鬟都细心挑选，梦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对面的女子薄嗔浅笑，将一杯早泡好的碧螺春递到刘旭手中，这是他的最爱。 “既然王爷一切都打点好了，不知何时送我进宫呢？”面前女子妩媚一笑，如今，连监视她的人都安插好了，刘旭还在等什么？ “不急，你只需一切照计划行事就好。”刘旭喝完茶，又叮嘱了一番就起身告辞，碧云送至门外。 “她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对于进宫，她可会紧张，或是在你面前表露过其他想法？”刘旭没有转身，背对着她。 “没有，沈姑娘一切如常，每日习字读书，看不出有什么不满，或是害怕。至于宫中礼仪，前日嬷嬷又来检查了一遍，说是丝毫不差。”碧云低头如实回答。到最后，顿了顿，才小心开口：“王爷，不知道我弟弟，他如今一切可好？” 碧云的弟弟是刘旭的贴身侍卫，每次他来万花楼，他也都会随行守护在侧，一同前来。唯独今日不见，她自然心急。 “你放心，他如今一切都好！我前日派他出京办事了，你只要安心替本王做事，我定不会亏待你们姐弟二人。”刘旭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没有回头，径直离去。 十岁那年，父母早亡，他们姐弟流落街头，无路可走。当时病恹恹的二人几乎就要葬身在了刘旭疾驰的马车下，是刘旭命车夫救下了他们，并带回了府。自此，他们便成了齐府的奴仆，姐弟二人对刘旭感激涕零。弟弟苦心练武，终于成了府中的侍卫。而她，却因机缘巧合，跟着府中御医学了一身医术。 碧云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房中，这一切全被沈梦暄看在眼里，“怎么，王爷可有什么吩咐，让你为难了？” “没有，小姐放心，碧云没事。”她向来不会隐藏心事，连忙转身，擦起室内的桌椅。 “碧云姑娘，你快来看看吧，秋雁姐姐她这是怎么了？”突然万花楼的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她是秋雁身边的侍女，自从碧云会医术之事传开，这一来二去的，万花楼凡是有姑娘病了，都会找她去瞧。 “姐姐这是太累了，只要从此不再接客，应该会慢慢康复的。”碧云把完脉，叹息一声，不敢说出实情。她心知，秋雁这病是好不了了，可如今，她是万花楼的头牌，想让她不接客，如姨怎会答应？ “不接客，我身在这万花楼，这怎么可能？”秋雁不禁摇头苦笑，红了眼眶。这楼里哪个不是如此？只要是有点姿色的，妈妈莫不是千好万好的捧在手心，想尽一切办法让她们接客。一旦身子骨不行了，或是年老色衰，就弃之如草芥。 “姐姐先好生歇着吧，其他的，我去跟妈妈说。”沈梦暄只得拉过秋雁的手安慰起来。碧云这么说，看来，她这身子是好不了了，否则就是开再贵的药，只要摇钱树不倒，如姨也是不吝啬银子的。若非她被刘旭看中，只怕如今，这也是她的命运。 “不接客，怎么可能？”不出所料，沈梦暄这话才说出口，如姨就瞪起双眼：“李公子说了，他今儿晚上要来万花楼留宿，还指名要秋雁，连银子我都已经收下了，你叫妈妈我如今怎么跟人家说去？”如姨冷冷的看了一眼床上病恹恹的秋雁，就把目光转移到了碧云身上，“丫头，你快给她开服药吧，最好，她今晚就能下床。” “这是不可能的！”碧云低头，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怒和难过。 “反了你！要不是你来了，给咱们楼里这个姑娘，那个小姐的看病，咱万花楼能是如今的局面吗？花了老娘大笔银子不说，就连叫个人接客也请不动了！不是今儿个你在吃药，就是明儿个我躺在床上起不来，再这样下去，咱这万花楼还要不要开门迎客？”如姨气不打一处来。沈梦暄如今是齐王的人，据说将来还要进宫的，这万花楼自然也是仰仗着刘旭，才没有人来闹事，她也不敢多说她什么。可碧云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闹得人人卧床不起，都快青黄不接，没人接客了。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第49章.舍身相救 “妈妈若执意如此，只怕这一楼的姐妹们都要寒心了，以后就再没人敢接客了。若是秋雁当真病倒了，这以后，妈妈还怎么去回李公子？他可指明了，只要她一人！”沈梦暄冷笑着针锋相对，她不知道她自己离开后，她们的命运会如何。毕竟在这万花楼长大的，她能护她们一时，就是一时吧。 “沈姑娘是王爷的人，我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若姑娘执意要管，那总得给个说法。如今既然秋雁病着，总不能没人接客吧！沈姑娘要是不愿意，就只有碧云你上了。”如姨再次把目光落在了一身绿衣的碧云身上。她虽不是姿容绝色，但也还算清秀。若当真这秋雁一病不起了，总得有个候补的吧。 “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她是王爷送来的人，妈妈也不掂量下自个儿的分量。就算妈妈敢，只怕也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吧!”沈梦暄护在碧云面前，毫无惧色，“今日，我要带走的，不只是碧云，还有秋雁。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就直接去找王爷说理吧！”有刘旭这个挡箭牌在手上，自然要拿来用。 “反了你们！”如姨双手叉腰，大喝一声，挡在了沈梦暄面前，不想沈梦暄屡次坏她好事。先是宁死不接客，引来了王爷这把保护伞。如今，不但自己不守规矩，在万花楼肆意妄为，还煽动整个楼里的姑娘不接客。就算是得罪了王爷，今日这件事，她也是要管的。再这么下去，她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来人啊！吧秋雁和碧云都给我关进柴房！”如姨挥了下手中帕子，立马便有小厮上前拉开秋雁和碧云，要带走。沈梦暄刚想上前阻拦，却已被如姨拦住，“姑娘且回房吧，若是有不满的，就只管跟王爷说去，我们走！”如姨不再理会一脸怒气的沈梦暄，带着一群人离开。 心知如今跟如姨说什么都没用了，沈梦暄匆匆跑去如月房里，要她帮忙通知刘旭。 “我凭什么帮姑娘传递消息？没有王爷的吩咐，我可什么都管不了！”早看不惯刘旭对沈梦暄的另眼相看，如月一口拒绝。 “姐姐大可以置身事外，可若今日我有什么闪失，坏了王爷的大计，到时候，只怕姐姐也脱不了干系。”沈梦暄丢下这话就往后院赶去。刘旭为免外人怀疑他们的关系，一直让如月和她联系。就是带嬷嬷来教她学习礼仪，交代任务，也都是如月一手安排的。而他，非不得已，也不会频繁和她见面。 赶到后院，果然不出沈梦暄所料，噼噼叭叭的一阵板子声传来，如姨正叫嚣着一帮小厮打趴在长凳上的碧云。至于秋雁，她倒是想教训，可她那病恹恹的样子，还是直接扔在了柴房。若真如沈梦暄所说，一不小心病死了，这摇钱树可就飞了。 “住手！”沈梦暄慌忙推开一个小厮，扑到碧云身上，“妈妈要是不怕王爷责怪，就连我也一起打好了。” “你当真以为妈妈我不敢吗？”如姨气急败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梦暄大叫：“打，给我一起打！” “妈妈住手！过几日，王爷就要安排沈姑娘进宫了。若当真有什么闪失，妈妈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当？”恰在这时，如月赶到。沈梦暄说的没错，她这枚棋子要是出事了，那她如月对于齐王来说，也再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来，碧云，你慢点！”沈梦暄不顾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扶起碧云，两人总算在如月及时的解救下，颤颤巍巍的回了房。 “小姐，还是让我先给你上药吧！”碧云咬牙，强忍着疼痛，想要去拿药箱，却生生的被沈梦暄按在了床榻上。 “你给我好好的躺着，自个儿的身子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沈梦暄不由分说的，将碧云扶到床上，让她俯卧起来。“虽然，我不懂医术，可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好歹也会点皮毛吧。给伤口涂药酒这种小事，总不会做错的！”一边唠叨着，一边给碧云的后背上药。连沈梦暄自己都觉得，自从来万花楼，她就没这么多话过。 “小姐，你这又何苦呢？碧云不过是王爷派来的一个粗使丫鬟，不值得你这样！”不知怎么的，面前的枕巾湿了，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碧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就算你不是刘旭的人，今日，我也一样会为你挡板子的。”沈梦暄语气坚定。当年，为护她周全，姨娘不得不将她留在了万花楼，从此永别。这些年，她也曾求过刘旭帮她打听姨娘的下落，但至今杳无音信。如今，陪在她身边的，除了之前侍奉的珠儿，刘旭应她所求，带出了万花楼。就只剩下如今侍奉在侧的碧云了。不管她是不是刘旭留在她身边的间隙，至少，这几个月来，她对她的确尽心侍奉。 “小姐是好心，只怕王爷知道了，就要怪罪了。”碧云再次开口，想起刘旭再三叮嘱她，绝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可如今，她不但让沈梦暄知道了她会医术，就连留在她身边的用意，只怕她也早猜到了。 “那就让他来问罪好了，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提到刘旭，沈梦暄的语气完全没有半点的敬畏或是尊敬。她当然知道刘旭这些年来精心培养她的目的，而她，也不过是想借他之力进宫。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根本没必要对他言听计从。 说曹操，曹操到。才提到刘旭，如月的报信让他晚上就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到行动有些不便的沈梦暄，刘旭眼中露出不悦。再过几日就要安排她和刘皓见面了，她这般一瘸一拐的样子，到时候还怎么跳“梅花落”？ “王爷息怒，都是奴婢不好……”仍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碧云刚要起身，就被坐在床边的沈梦暄按住。 “至于你的事，我待会再跟你说。”暼了一眼床上的碧云，刘旭的脸色更加冰冷。本以为让她留在沈梦暄身边，会对自己有帮助，不想这还没进宫，她自己就先出事了，还闹了这么一场，险些暴露了他和沈梦暄的关系。 “王爷不必责怪碧云，是我让她去给秋雁瞧病的。至于说我的身子，王爷放心，有碧云在，明日就可痊愈。”眼见碧云一脸的惶恐，沈梦暄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生的养着吧，希望你们在这期间，别再生出什么乱子来。”刘旭皱眉，看向碧云的目光如一道寒光，让她不寒而栗。不用他开口，碧云就明白他眼中的含义。弟弟这几日都不曾跟来，想来，刘旭是想借此让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碧云，你放心好了，有我在，王爷不会怪罪你的。至于说温侍卫这几日没来，我也觉得奇怪。若有机会，我一定帮你向王爷问清楚。”沈梦暄见刘旭已离去多时，碧云仍是一脸担忧恐惧，想想她最近的表现，再次开口安慰。 “小姐？”碧云一脸惊恐，若是她知道了她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以她的聪慧，不难猜到更多。而这些，若是让王爷知道，只怕……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之前每次王爷过来，你们两个私下都会见面，聊得很久，想来关系必定不一般。若是你担心王爷因为今日之事为难他，那你就大可放心。在我没有进宫之前，王爷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不会太为难我的。”沈梦暄索性道出碧云心中的疑惑，让她不再多心。再怎么说，她也是为人所迫。 “小姐，谢谢你！”碧云还想再多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以她的聪慧，将来必定会明白一切。而如今，她能回报给她的，唯有忠诚。 第50章.山贼 汉军大营内，薛颖一直守护在刘皓的床前，已经三天三夜了，太子殿下至今昏迷未醒。 “太医，殿下到底怎么样了？”眼见按时前来给刘皓诊治的刘御医提起药箱准备离去，薛颖焦急的追问道。 “太子殿下受伤实在太重，须得好好调养，方可转醒。”刘御医说完，匆匆低头离去。 可这都三天了，刘皓仍是高烧不止，没有任何转醒的征兆。薛颖原本向齐王提议，先送太子回宫救治，这要求却被刘旭断然拒绝： “如今，大汉和契丹正处于相峙阶段，若此时传出我军主帅重病不愈，提前撤离的消息，你叫大军如何稳定军心？” “暄儿，暄儿，你不会有事的……你等我回来，你……一定不能有事！”突然，昏迷中的刘皓一阵梦呓。 “太子殿下，殿下，你醒醒，你醒醒啊！”薛颖连忙躬身握住刘皓的双手，希望他能清醒过来。 “薛老将军，表妹……太子妃，太子妃她……她当真遇害了吗？”突然，刘皓猛地从病床上坐起，一把拉过薛颖的手，一脸的希冀。 “这，这个，老臣确实不知道。据说，因为佟侧妃被害的缘故，太子妃仍关在狱中。”见太子总算醒了，薛颖一脸激动。可提到沈梦暄，他又迷糊起来。都说太子殿下是为了替太子妃赎罪才主动请战的，难道说，那日太子殿下在战场上的失魂落魄也跟太子妃有关？ “可淑妃娘娘来信说，说太子妃已经过世了！”刘皓摇头，仍是紧紧拉着薛颖的手不放。虽然，他知道刘旭告诉他的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可他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渺茫的的希望。希望有人告诉他，她还活着！无论她是不是刘旭的人，无论她是不是表妹，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还活着！ “这，老臣并未听到过任何有关太子妃遇害的消息，可能是殿下太思念太子妃的缘故吧！老臣相信，就算是为了殿下着想，皇上也一定不会为难太子妃的。”薛颖连忙开口相劝，如今，一切都要以太子的康复为重。 恰在此时，刘旭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刚刚听到有人来报，说是皇兄你醒了，我这就急忙赶过来了。不知道皇兄如今感觉如何？”刘旭万万没有想到，刘皓居然能挺过来。这也再一次证明了，他之前称病不起，完全是掩人耳目。 “刘御医，你快过来给太子殿下把脉，看看到底怎么样了，怎么殿下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刘旭将满腔的怒气都发泄到了刘御医身上，之前他就已下过死令，只要保证刘皓在大汉和契丹谈判期间不死就行。可如今，他不但活了过来，甚至神智也清醒了。 “是，卑职必定全力救治太子殿下！”刘御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床前，已是满头大汗。如今，他救人是死，不救人，也是死路一条。 “六弟不要再责怪刘御医了，都怪我自己，身子向来不好。”刘皓和刘旭彼此四目相对，许久无语。如今，他们兄弟之间已经横着一条永远无法越过的沟壑，彼此谁也没有多问，但各自心中的疑惑和怀疑只会更深。 “太子殿下，恕老臣直言，我担心刘御医他并没有尽心为殿下诊治。他和齐王……”待刘旭等人离去，薛颖再次开口，刚刚刘御医紧张闪躲的神色，他并非全没注意到。但话未说完，就被刘皓打断。 “薛老将军的担心，我心中明白，我会小心应对的。”刘皓一个眼神，让薛颖放下心中的忧虑。看来皇上当初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执意要立体弱多病的大皇子为储，实在是深谋远虑。刘皓如今的表现，和当初的传言完全判若两人。 “既然殿下心中如此明白，那老臣也不必再忧心了。不过，有一句话，老臣仍是要说，不管太子妃如今的情形如何，太子殿下只有先保重自身，才能保住太子妃啊！”薛颖叹息一声，再次叮嘱道。太子殿下这几天昏迷不醒中，屡屡叫着太子妃的名字，看来他实在是太过忧心太子妃了。 “多谢薛老将军提醒！”刘皓强忍着剧烈的头痛，一手拍在薛颖的肩膀上，“也请老将军放心，我再不会鲁莽行事了。就算是为了太子妃，我也会让自己尽快好起来的。这些天，有劳老将军了，若非老将军当日拼死相救，这几天又日夜守护在侧，刘某这条命，只怕早没了。请老将军受我一拜！”刘皓强撑着起身，却已被薛颖扶起。 “只要殿下平安无事，老臣也就安心了。”薛颖再次拱手，刘皓心知他的忠心，也不再多说。不过看着薛颖如今满是血丝的眼睛，他再三相劝，薛颖终于同意，回营房休息。这些天来，他实在是太累了。若非心忧刘皓，一直强撑着，只怕也早倒下了。 待薛颖离去，，再次躺回榻上的刘皓已经平静下来，表妹，无论如今，你是生是死，为了你，我都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与此同时，策马疾行于林中的沈梦暄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吁！”面对着四周围上来的山贼，沈梦暄不得已勒紧了缰绳。 “这位小爷，过路的吧，留下银子包袱，大爷我们保你平安，否则……”一个虎头熊腰的山民，摇晃着手中的大刀，大步走了过来。 “既然今日遇上了各位爷，那也是兄弟我的荣幸，这些银子，就当是给兄弟们的酒钱吧！”沈梦暄当即从胸口掏出一袋银子扔了出去。破财免灾，说毕，她勒紧缰绳，大叫一声：“驾！”，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马蹄越起，围在前面的山民纷纷四散退开。然而，马儿才行了不到百米，她就听到了身后山贼再次追上来的声音，正感到诧异之际，突然马儿嘶鸣一身翻到在地，而她整个人，也被面前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张猎网高高挂起。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沈梦暄大声的挣扎叫喊着，然而，随着她整个身子的不断上升和挣扎，一头乌黑的长发也随即披散开来。 “公子出手这么阔卓，我们怎能轻易放过呢？”对面，刚刚追上来的，虎头熊腰的山贼笑得更是淫荡，“本来只打算劫财的，不过现在嘛，爷我们是财色双收啊！哈哈哈哈！” “不，依我看，老大，咱们今儿不仅财色双收，就连这妞的小命，看来也要一起拿走了！”又有一人走到那领头的山贼跟前，打开手中的一个画卷，面上的女子和眼前树上的一模一样。 沈梦暄暗暗在心里懊悔的自己疏忽大意，可眼下，这些都已经晚了。她该怎么办？ 第51章.生死一线 一名山贼在头领的示意下缓缓放下猎网，眼看自己就要再次重重摔落在地，四周戏谑哄笑的山贼们也都围了上来，沈梦暄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阵疾风吹来，待她明白过来，整个人连着猎网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凌空抱起，直到再次落回到坚实的地面，睁开眼的沈梦暄才看清，那人正是楚昭南。 “小姐，你没事吧！”不等楚昭南放开怀里的沈梦暄，碧云就围了上来，慌忙帮她一起脱下身上的猎网。而这边，不等那群山贼再围上来，楚昭南手中的折扇已接二连三的飞出。不等那头领出手，周围的兄弟就已经纷纷倒下。眼看事情不妙，那山贼头领急忙带着一众弟兄逃走。 “你们怎么会这么快跟上来？”沈梦暄感激的看向楚昭南，今日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自己……可这个念头在心里才闪过一秒，她的眉头就再次皱了起来。难道说，这中间出了什么事？不然，楚昭南怎么会知道她有危险，且巧好这么快赶到。 “说来话长，我们先上马车吧，此地不宜久留。”楚昭南看出沈梦暄眼中的疑惑，淡淡回道。三人刚要走向马车，沈梦暄像是记起什么似的，跑到刚刚的树下，捡起了被那群山贼扔在地上的画像。 “碧云，你看，这画像绝非是官府的通缉画像。可刚刚那群山贼却说了，不但要劫财，就连我的命都不肯放过。”沈梦暄再次认真的打量起手中的画像，细细看了片刻，递给了身边的碧云。碧云看了看，若有所思，将画像递给了楚昭南。 “这画像上没有官府的印章，上次李捕头给我看的画像，右下角是有官印的。而且，相比于上次的画像，这副似乎更像薛小姐本人，应该说是更熟悉你的人画的。官府的画像，一般一级级的传下来，到最后，难免有些模糊，和本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这张却是清晰无比，更像是一副自画像。”楚昭南把画像和沈梦暄本人再次对比了下，也点头说出了他的看法。 “对啊，楚公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上次在客栈门口，追杀我的那帮人，也是拿着这样一副画像。就算小姐的样子他们记得很清楚，可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谁会如此的留意我，就连我左耳边的那颗痣都画了上来。”碧云似乎记起什么，再次看向沈梦暄道。 听到这话，沈梦暄心中一惊，“碧云，你，你们遭到追杀了，你有没有事？”沈梦暄紧紧上前握住碧云的手，若因为她想见表哥的私心而害了碧云，那只怕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碧云说的没错，萧皇后从未见过碧云，就算是樱桃，一面之缘，也不会记得那么清楚。再说，萧皇后若要置她于死地，早在宫中就动手了，又何必留到现在？还有，那日李捕头也说了，皇后娘娘是要将她们二人缉拿回京。 一时间，沈梦暄思绪万千，心中仿佛有无数的疑团无法解开。然而未等她理清思绪，耳边，却听到碧云的安慰：“小姐，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在你跟前。再说了，有楚公子在，我怎么会有事呢？”说到这里，碧云的目光不经意的瞥向楚昭南，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原本还在为幕后主使之人烦心的沈梦暄，听到这话却不由得再次惊讶起来。刚刚，碧云看向楚昭南的神色，就像是一个恋爱中的娇羞小女子。碧云一向淡漠寡言，虽然她至今不知她当初为何愿意为了她，而背叛刘旭，但即便是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她也很少吐露心声，行事反倒是愈发的谨慎起来。可如今…… 看着对面，丝毫不以为意，对碧云回之一笑的楚昭南，沈梦暄这才记起，刚刚，讨论画像之时，碧云直接就把画像递给了楚昭南，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疑心。 “你们……我不在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梦暄想了想，再次开口。她不想让碧云难堪，再说，刚刚她也提到了有人追杀，她这么问，也不算是让她为难情。 然而，不等碧云开口，突然，楚昭南蓦地站起，一把推开坐在他身侧的碧云，大喊一声：“闪开！” “啊！”随着马车的一阵剧烈的摇晃，沈梦暄顿时倒在了马车上，碧云随即也重重的压了上来。待两人再次坐起身子，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了。马车前面，一帮黑衣人正将六子围在中间。不等她们二人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再次将一支从背后直射向她们二人而来的一支竹箭握在掌心，楚昭南早已飞身跃起，一手一个，将她们二人拎出了马车。 看着围在四周的黑衣人，和面前不顾自身的伤势，仍在全力打斗，将她们二人紧紧护在身后的楚昭南和六儿主仆。沈梦暄心中五味杂陈。她恨当初在万花楼之时，自己没有找机会让刘旭教她习武。否则，如今，她们也不会如此的被动。另一方面，看着面前，又一次挡过另一把，直刺向自己颈脖的长剑的楚昭南，沈梦暄心中突然有种深深的自责。难道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之前都是自己错怪他了？这几日以来，三番四次的，若非是他一直守护在侧，只怕自己和碧云…… “楚公子，小心！”突然碧云大喊一声，沈梦暄也跟着心中一惊。楚昭南背后，一个黑衣人正提剑直刺而来，眼看就要一剑刺下去，沈梦暄和碧云的一颗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楚昭南接到了碧云的提醒，一个侧身，避开了身后的那一剑，却终于还是右肩上挨了一刀。“既然你们都不怕死，那本公子就成全你们，受死吧！”一手紧握着右肩上的伤口，任凭鲜血直涌上来。楚昭南冷眼看着面前，再次蜂拥而上的黑衣杀手们，眼中闪着嗜血的火光。不顾身后，碧云的再三哭喊，楚昭南扔掉了手中的折扇，拿起掉在地上的一把长剑，再次飞身而起，每一剑都直刺向黑夜杀手们的心脏而去。 “碧云，你冷静点，你要相信楚公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沈梦暄紧紧拉着身侧，欲冲上前去的碧云。直到此刻，她才看清楚。楚昭南的武功的确超凡，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只见他和六儿相互配合，一剑刺出，便是致命一击。但也直到此刻，她才看清，眼前围上来的这群黑衣蒙面杀手们，几乎个个都是奋不顾身，每一剑都直击要害而来，狠毒无比。看来，他们是受命，铁了心要来取她性命的。可到底是谁，恨她至斯，非取她性命不可？ 第52章.太子妃 眼看楚昭南又一剑击出，终于将右侧最后一个黑衣人刺倒在地。沈梦暄和碧云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急忙围上前去。两人奋力扶起身受重伤，几乎摇摇欲坠的楚昭南。 六儿勒紧缰绳，匆忙赶路。马车内，不顾一路的颠簸，沈梦暄将昏倒的楚昭南紧紧抱在膝上，一旁的碧云正一脸紧张的，小心帮他包扎着伤口，上药。好容易在几里外的荒郊，看到一个客栈，待六儿停下马车，两人就急忙扶着楚昭南走了进去。 坐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及至黎明时分，楚昭南总算是醒了过来，碧云挂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欣喜，忙扶着他坐了起来。楚昭南这才注意到，室内，坐在桌边等了一夜的沈梦暄已然一手杵着头睡着了。那样安详的睡姿，让他不由得呆了片刻，想来睡得正香吧。不过，红衣女子依旧绝美的容颜，却怎么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疲倦。想来，这些天来的赶路和逃生，她也一定累坏了吧。 示意碧云不要叫醒沈梦暄，楚昭南一口气喝完碗中的草药，接过碧云手中递过的丝帕，这才小声道：“六儿呢，怎么不见他？” “他刚刚拿着药方出去抓药了。你放心好了，他走之前，我和小姐已经帮他上过药了。他身上都是些皮外伤，不会有事的。”知道他心里的担忧，碧云小心道。楚昭南点点头，在碧云的帮扶下，打算再次躺下，不曾想，床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桌边正打着瞌睡的沈梦暄。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沈梦暄急忙起身，一脸的担忧。经过这几天的生死与共，她心中对于楚昭南的怀疑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再说，有碧云姑娘这位神医在侧，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楚昭南安慰道，对着碧云勉强挤出一脸轻松的笑容。看着她挂满泪痕的脸颊，他终是有些不忍。 “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楚公子。你若是有什么事，我们……”看到楚昭南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碧云眼中却不自觉的再次流出了泪水，哽咽着说不下去。 “不知薛小姐对于今日追杀之人有何看法？”心知再说下去，碧云心中只会更难过，楚昭南只好转移话题，将目光投向了沈梦暄。 “我今日也苦思了良久，正如楚公子所说，今日围攻我们的这群杀手，都是一群不顾性命的死士，而且表明了，是要来取我们姐妹二人性命的。”说起正事，沈梦暄的眉头不由得再次皱起，“可那日，李捕头也说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是要捉拿我们主仆二人回京的。所以，下这个杀令之人，一定不是皇后娘娘。”再次认真分析起来，沈梦暄不由得再次摇头，她实在想不出，除了萧皇后，宫中还有何人如此的恨她，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若是皇后娘娘改变了主意，直接派人来杀我们灭口呢？”见楚昭南一直沉默，似乎若有所思，碧云接过话头，看向沈梦暄。她这么说也并非全无道理。之前，就是因为沈梦暄的死，萧皇后才有机会将佟贵妃打人冷宫，同时打击了相国府的势力。如今，如果沈梦暄逃出宫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么首当其中，深受其害的就该是萧皇后。所以，她想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不，一定不会是萧皇后，她若想要杀我，早在宫中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沈梦暄仍是摇头否决。可若不是萧皇后，她实在想不出是谁。若是佟相国，那说明她未死的消息如今已是人尽皆知。那萧皇后只怕也早被宣帝问罪了，又怎么能够下懿旨缉拿她们主仆呢？ “既然两位仍是理不出头绪，不如等到汉军营地，见过薛老将军再说吧！眼下，最要紧的，是避开黑衣人的追杀，尽早赶到军营。”见两人仍是愁眉不展，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昭南开口。 这一路走来，沈梦暄的勇气和谋略让他心生赞赏的同时，也让他对她们主仆二人多了更多的疑问。有谁如此大胆，对于当今的皇后娘娘敢直呼其姓？甚至从沈梦暄的眼中可以看出，对于萧皇后，她没有丝毫的敬畏和害怕。况且，如今看来，想要追杀她们的，远远不止皇后娘娘一个人。楚昭南心中对于二人的身世，不由得再次起疑。 能够同时被两路人马追杀不止，由此可见她的重要性；同时，甚至就连一个小小的贴身婢女都是绝世神医，就连当朝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将军千金吗？ 待六儿拿着草药赶回，已是第二日正午了。眼前，离汉军大营只有不到5里的距离了，眼看六儿气喘吁吁地样子，一定是很累了。沈梦暄再不担心，便提议，吃过午饭再走。 只是，这一顿饭，楚昭南怎么都食不下咽。只因为，此次离开两天的六儿，带回的，却是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 “少主，属下那日见您深受重伤，就已经对那群两次追杀我们的死士起了疑心。到底是谁，才能派出如此武功高强的杀手，而且就为了追杀两个弱女子。因此，眼见薛姑娘她们一路对您悉心照顾，应该不会有事。所以，属下就趁出去抓药的间隙，再次返回原地，抓了几个奄奄一息的杀手盘问。”借口跟楚昭南汇报这些天来，各地掌柜传来的店铺买卖情况，六儿将楚昭南拉倒了一边。说出了自己之所以逗留了两天才回来的隐情。 “你可探到了什么？”楚昭南仍是淡淡道。六儿自小跟在他身边，做事自然有分寸，不用他再多吩咐。那日，他醒来不见六儿，就想到过，他可能是去探听那群黑衣刺客的来历了。 “他们的接到了命令，要杀两位姑娘灭口。只因为，只因为那位薛姑娘，就是曾经轰动满朝文武，让太子殿下为了她，毅然带兵出征的的太子妃！”六儿颤抖着，将这句迟来的消息告诉楚昭南。此刻，楚昭南一脸震惊无语的神色，他完全不意外。他只恨自己太大意，为何那日碧云在客栈外遭遇杀手伏击时，他也和少主一样，只知道急着前去救沈梦暄，而忘了盘问他们的来历。否则，也不会直到今日，才从那奄奄一息的刺客口中探到一句：“只要和太子妃一起的，任何人，一律格杀勿论！” 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送沈梦暄去往汉军营帐！不！不，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在这一路上，想尽种种办法，带走沈梦暄！听完六儿的话，楚昭南许久说不出话来，全然不顾对面，不明所以的沈梦暄主仆二人，他再也忍不住，自嘲的大笑起来！ 可眼下，一起都已经来不及了！不等他们再次坐上马车，早有探得有人近前的汉军士兵，将马车团团围住。待那为首的士兵听完沈梦暄的禀告，匆忙请出刘旭前来相见时，尤其是，亲耳听到那句，再次得到证实的“太子妃”三个字，楚昭南心中懊悔不已。 这是他此生犯过的，最大的！如果他可以预知未来的话，那也应该是，最无可挽回的错误：是他自己，亲手，将沈梦暄送回了刘皓的身边！ 第53章.重逢 “表哥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快带我去见他！”彼此四目相对，许久无语。好容易等到沈梦暄开口，刘旭却完全怔在了当地。此刻她脸上的焦急，她心的中挂念，全是另外一个男人，和他似乎再没有了任何关系。 不等刘旭回话，身边早有士兵答道：“太子妃，请随属下前来，太子殿下此刻正在中军帐中养伤。知道太子妃来了，想来殿下一定会很高兴。” 看着身侧，正和带路的士兵交谈着，匆忙走向刘皓营帐的沈梦暄，刘旭挪动了下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沈梦暄根本没有留意到仍停留在原地的他，径直走向前方的营帐。仿佛有一种剧烈的刺痛穿胸而来，这一刻，看着红衣女子远去的背影，他蓦然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生命中的某个很重要的东西。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而且还孤身来到了前线，是为了他吗？一时间，他心里有好多话想和她说，也有好多的疑问想要问她，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去，直奔向另外一个男人而去！不，应该说，是他亲手，将她送到了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王爷，这位是楚公子，是他一路上护送我和太子妃来到大营的。”眼见刘旭呆望着沈梦暄离去的背影，许久无语。碧云犹豫片刻，终于主动上前打招呼。 直到此刻，刘旭才把目光转移到眼前刚从马车上下来，剩下的碧云，楚昭南和六儿三人身上。楚昭南早将刘旭刚刚凝视沈梦暄背影的神色尽收眼底。如果说，前一秒看到刘旭出现的那刻，他心中只有懊悔。那么此刻，看着刘旭看向沈梦暄的复杂表情，他心中有的却是窃喜。他们兄弟和沈梦暄三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说不明的矛盾或是纠葛，而这些，正是他所想要知道的，也是他将来有可能带走沈梦暄的有利条件。楚昭南不发一言，跟在碧云身后进了营帐。 “表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刘皓，沈梦暄再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去，紧紧上前拉住他的手，“你，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表妹，真的是你吗？暄儿，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你真的没有死？”看到面前，沈梦暄熟悉的面容，仿佛做梦一般。刘皓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面前的人儿就不见了。 “表哥，你看，我还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呢，我怎么会死呢？”沈梦暄拿起刘皓的右手，紧贴在自己的脸上，不禁热泪盈眶。 “那就好，只要你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刘皓伸出双手，小心的捧起沈梦暄滑如凝脂的脸颊，许久，才缓缓开口，眼眶也不禁红了。温暖的目光一如往常，那样温柔宠溺的神色，仿佛让沈梦暄一夕之间，便回到了最初的青梅竹马时光。 “太子殿下，您，您这是怎么了？”刚刚走进营帐的碧云，不顾此刻正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二人，焦急的上前问道。 “不过是在战场上受了些剑伤，不碍事的。”不想让沈梦暄担忧，刘皓一脸轻松的笑道。 “不！殿下，可否让我为您把脉？”碧云仍然坚持，看向沈梦暄的神色中满是担忧。沈梦暄明白，若非是担心刘皓的身子有异，她定不会如此失礼，当即退到一边，让她给刘皓诊脉。 “敢问太子殿下，重伤之后昏迷了几天？”许久，碧云才将刘皓的手臂再次放回到棉被中，紧皱眉头道。 “我自从五日前摔下战马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薛老将军一直守护在侧，据他说，我昏迷了三天三夜，直到前天才醒来。”刘皓虽然也暗暗惊讶，他从来不知道，沈梦暄身边的贴身婢女居然会医术。但见碧云神色凝重，他想了想，如实道。 “那就奇怪了，太子殿下虽然身受重伤，但也都是些剑伤，未伤及要害。想来军中一直都有御医随行的，怎么会昏迷了三天才醒。再说，就算殿下当时的情况特殊，昏迷时间过长。可前日已经清醒了，为何如今气色还是这么差，仍高烧不止，未能下床？”碧云若有所思，一字一句分析道，说到最后，目光却只看向沈梦暄，“正如先前在宫中诊断的那般，太子殿下一直身子强健，绝非体弱多病之人。如今却昏迷了三天三夜，而且至今卧病在床，这绝对不合常理。” “你的意思是……”碧云的话才刚说完，沈梦暄便已心领神会，心中一惊，不敢相信的急道。她当然明白这当中是谁做了手脚，可就算刘旭恨表哥入骨，如今却是两国交战，大兵压境。一旦中军主帅身亡，难道他连这几十万士兵的性命，连这事关国之生死的大局都不顾了吗？ 碧云缓缓点头，默认了沈梦暄心中的猜测，再不多言。打开随身所带的药箱，开始给刘皓医治。然而，方才她俩对视的神色，却让刘皓看得清清楚楚。他当然明白她们二人心中所指的是何人，只是眼下，他卧病在床，所有军中事物都由刘旭代为打理，他即便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也是无能为力。不过，碧云这话同时也提醒了他一点，她们二人的确都是刘旭的人，但若她们当真是为刘旭办事的，却为何处处维护他，当初迟迟不揭穿他假病避嫌之事？ 想到此处，刘皓任由碧云为他施针救治，没有任何的异议，目光却再次看向沈梦暄。他想不明白，她明明是刘旭送到他身边的，却为何一再的维护他，难道你真的是表妹？他想要她亲口向他证实。 再次对上刘皓满怀期待却依然疑惑的目光，沈梦暄一时百感交集，不知从何开口。刚要跟他解释，却已有另外一人抢先开口： “太子妃放心，皇兄他并无大碍，再过几日就可康复。前日收到太子妃的飞鸽传书，知道太子妃今日会到，故而我已早命人备好营帐，太子妃可尽早休息，一扫旅途疲惫。这次，若非得太子妃相助，假传太子妃被人毒害的消息，让契丹因此轻敌，中了我军埋伏，我军便不会大获全胜。故而此战告捷，太子妃亦功不可没！”缓缓走入帐中的，正是一脸浅笑的刘旭。听到这话，刘皓的脸色蓦地变得铁青。 第54章.开诚布公 一时间，营帐内的氛围紧张起来，沈梦暄还来不及开口，就看到了对面床榻上，刘皓脸上从未有过的的，仿佛恍然大悟般，夹杂着愤怒和自嘲的苦笑。仿佛一夕之间，之前为他入狱，为了赶来见他，一路上的所有努力和艰辛都在瞬间化为泡影，嚅嗫的嘴唇颤抖着，却终是没有发出一个音符。 “既然王爷对我们这一路的行踪了如指掌，前日我们和太子妃一路被人追杀，险些丧命，却为何不见王爷出手相救？”开口的，却是一脸从容不迫的楚昭南，不过淡淡一句，却已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莫非，王爷的本意，其实并不想太子妃和太子殿下夫妻团聚？如此说来，到底那群杀手的幕后主使是谁，如今细细想来，实在是令人心寒。”楚昭南步步紧逼，刘旭的脸色当即大变，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辩解之词。仿佛一夕之间，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的神色戏剧般的互换，脸上阴晴不定。楚昭南嘴角的笑意愈浓，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若真如楚某推测的这般，那么当初，王爷亲口告诉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然病故的消息，的确早有先见之明啊！原来，早在太子妃未及赶到，两军交战之前，王爷就已安排好了一切，早就料到太子妃必死无疑。故而知道太子妃的死讯，自然也不足为奇。”楚昭南收起手中的折扇，环顾殿内众人片刻间，又一次变幻不停的神色，终于缄口，含笑不语。 此言一出，刚刚还成竹在胸，一脸浅笑的刘旭，此刻却怎么也克制不住，一改往日的冷静和稳重，终于怒而开口：“你，你这完全是一片胡言，居然敢在此妄言诋毁本王，你到底是何人？” 万万想不到半路会杀出一个陈咬金，刘旭愣在了当地。沈梦暄一路上被人追杀？她又到底是怎么逃出宫的，眼前这个所谓的楚公子又到底是何来历……他心中的疑惑随着沈梦暄的到来，越积越多，而眼下的形势，似乎也对他越来越不利。莫非，就在大婚不过短短的一个月间，沈梦暄便对刘皓动了真情？ “是吗？若是楚某所言不实，那王爷又为何如此慌张愤怒呢？”楚昭南仍是谈笑自若，丝毫不惧刘旭的威胁。齐王是否有害太子妃之心，目前尚不敢妄言。但他方才所言，的确字字句句直击要害，让刘旭的谎言不攻自破。显然，他根本不知道沈梦暄会来到汉军军营，否则又怎会对他们这一路的行踪全然不知呢？ “楚公子所说，到底是真是假，王爷自己心中有数。”许久不发一言的沈梦暄终于淡淡开口。看向刘旭的目光只是一瞬，便转了过去，似乎根本不想再多做停留。那熟悉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一点情绪，甚至连愤怒都不曾有，有的只是陌生和疏远。 若非被方才沈梦暄和刘皓重逢的深情相拥画面所刺激，刘旭也断不会如此莽撞出言。可眼下，他只希望能从沈梦暄的目光中看出点什么来，希望她能用眼神告诉他，她今日这一切都只是演戏！但，不等他与她对望，沈梦暄的目光便再次落回到了刘皓身上。 无视营帐内神色变幻不定的众人，尽管知道楚昭南这话是在为自己解围。沈梦暄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看向靠于床榻上的刘皓一人身上。自始至终，无论面对刘旭的诋毁，还是此刻楚昭南的解围，她不发一言。只是看向刘皓的眼神，从最初的惊愕紧张，到此刻，只剩下了心痛和泪水。她当然明白刘旭的目的，但那只是外因。若是表哥始终不肯真正的相信她，那么接下来，任何事都足以成为摧毁他们感情的导火索。 听着三人的分辨，刘皓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似在沉思。直到此刻，再无人开口，营帐内的氛围，又一次沉默起来，他才挥手，疲惫的下了逐客令：“我累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楚公子一行，一路奔波劳累，想来也累了，先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眼见碧云跟在楚昭南身后，最后一个离去，却仍是不放心的，一步一回头的看着自己，沈梦暄只得将刚刚溢出眼角的泪水忍住，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容。耳边却听得刘皓几乎不带任何语气的，淡淡命令：“太子妃留下！” 再次转身，四目相对，却仿佛已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前一刻看向彼此眼中的信任和关切，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怀疑，犹豫和无奈。 “记得当初在撷芳殿，你曾说过，你会用你的生命来向我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的的确确，就我的亲表妹。当初，我选择了相信。如今，我愿意试着再去相信一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沉默许久，再次对上沈梦暄熟悉的眼眸，刘皓终于平定了自己的心神，一脸平静。 的确，楚昭南的话点醒了他。刘旭的片面之词，他不能全信。那他该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吗？无论她最初来到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就像刚刚碧云所说的那样，从她成为自己的太子妃的那刻起，她就从来没有害过自己。甚至还为了成全自己，差点失去了性命。就凭这些，他愿意选择再相信她一次。 “也好，我们终究有一天，要坦然面对彼此。我把一切都告诉你。”沈梦暄平静的看着刘皓期待，甚至仍夹杂着些许怀疑的复杂目光。她明白，如今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瞬间，无数过往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顿了顿，她终于再次徐徐开口，一字一句道：“我的确，是刘旭苦心积虑送到你身边的棋子。” 第55章.前程往事 万花楼，一如往常，沈梦暄刚刚洗簌完毕，就听得教养嬷嬷的敲门声：“姑娘，是时候该学习宫规了。”自从那日，她被刘旭从如姨手中救起，从此她再不必接客。但作为交换条件，同时，她也必须按照刘旭的吩咐，继续精习琴棋书画以及宫中的各种宫规礼仪，为将来进宫做打算。 “今日就不必练习了，这几日有劳嬷嬷了，嬷嬷且回先府歇息吧，明日再来！”沈梦暄跟在教养嬷嬷身后，刚走到二楼的游廊，就看到了对面走来的刘旭。 “是，那奴婢先行告退了！”刘旭一个眼神，教养嬷嬷便在他身后侍卫的带领下离去。 “先回房吧，我有话要跟你说。”说完这句，为避免引人注意，刘旭便不再理会面前的沈梦暄，径直走向她的闺房。 “不知王爷今日来，可是有要事吩咐？”习惯性的，沈梦暄递上一杯刘旭最爱的碧螺春。 “你可认得这画中之人？”刘旭接过茶杯，从胸前取出一副画卷，递到沈梦暄的面前。 不过一眼，沈梦暄便认出了这是姑姑的画像。难怪，难怪刘旭当日只在万花楼看了她一眼，便相中了她，她和姑姑的容貌实在是太酷似了。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沈梦暄强作镇定的，将那画像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似乎从未见过一般。再次对上刘旭探询的目光，她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听闻当今皇上，当年面对着后宫三千佳丽，却自始至终，只钟情于一人。”迎着刘旭赞赏的目光，她继续道：“当年的沈贵妃，宠冠六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即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民女一直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奇女子，能让皇上当年对她如此的宠爱有加，即便时至今日，也念念不忘。直到此刻，看到面前的这幅画像，我才明白：当真，也只有她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才配得上如此的盛宠。” “看来，你已明了我当日为何救你了？”刘旭收回画卷，赞赏的一笑，同时，却也将一叠写满汉字的宗卷递到了沈梦暄的跟前。 “这么说，王爷这些天来苦心栽培，尤其是命教养嬷嬷日日来督促我学习宫规礼仪。为的就是有一天将我变成另一个“沈贵妃”，亲自送上龙榻？”只暼了一眼那桌上的文字，沈梦暄便再次开口，刘旭这接二连三的一连串动作，早已说明了他的目的。 “你忘了我那日对你说过的话吗？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沈梦暄”，是已过世的沈贵妃的亲侄女，而不再，也不能是其他任何人！”不想，听到她的这话，刘旭却皱起眉头，脸上隐隐有怒气。 “且不说，父皇和沈贵妃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有余，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你想要骗过他，几乎比登天还难。更不必说，正如你所言，沈贵妃当年能得父皇盛宠，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凭借的，也绝不仅仅是她绝世的容颜。就单凭她那失传已久，举世无双的倾城舞“梅花落”，你想要学会，更是难上加难。”刘旭站起身来，进一步解释道。 是啊，姑姑当年那般举世无双的风姿，即便是自幼便与她相识的自己，想要仿效，也几乎是不可能！更何况，她那支旷古绝今的倾城舞“梅花落”，即便自幼姑姑就教会了她，却也是万万不能当众跳的。否则，只怕她的身世就要被揭穿，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思及过往，沈梦暄不得不在心里暗叹刘旭的心思周密过人，面上却是一脸不解道：“那王爷让我冒充已过世的“沈梦暄”，却又是何用意？” “一来，沈梦暄是沈贵妃的嫡亲侄女，就如你一般，长得酷似沈贵妃。父皇若是见到你，就算知道你不是他心心念念之人，也会因为你和她酷似的容颜，以及沈梦暄和沈贵妃同出一脉的血亲关系而对你另眼相待。另一方面，沈梦暄自小便过世了，除了她的容貌酷似沈贵妃以外，她自幼的习性如何，除去已被满门抄斩的沈府众人，再也无人知晓。即便是太子，自幼和沈梦暄一起长大，有所了解。但如今已事隔多年，当年的沈梦暄已长大成人，经历了无数家门变故之后，就算性子变了，也在情理之中。于你而言，就算你和当年的她全然不像，也不会有任何人起疑。” 原来，刘旭早把一切都考虑到了，沈梦暄面上不禁露出自嘲的苦笑。是啊，如今的沈梦暄就算长得再像，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之后，又怎么可能还是当初出身名门，娇贵无比的沈府千金呢？不想刘旭看出她的异样，她端起一杯热茶，任由杯中冒出的热气将自己已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掩盖起来，目光再次落在了桌上的宗卷上。 “之所以让你看这些资料，为的，就是让你好好熟悉当年的沈贵妃，以及沈府的一切事宜，好在将来万一问起时，可以应对自如。”眼见沈梦暄的目光转到了桌上的那叠宗卷上，刘旭进一步解释道。 姑姑，爹娘，还有自己从小长大的沈府，这一切的一切，就算再过一百年，她又怎会忘记？一边翻阅着桌上的宗卷，过往的一幕幕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不知何时，眼中再次溢满了泪水，沈梦暄连忙合上手中的宗卷，不想让刘旭看出自己的异样。突然，又像是记起什么似的，缓缓平定心神，似不经意的淡淡道：“听说，当年沈贵妃是在皇上册封太子后，忽染重病而亡。而随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大将军沈啸天就因为“叛国通敌”的罪名，沈府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这些，都是真的吗？” “不错，确有其事。但至于沈贵妃真正的死因，沈啸天当年，又是否真的有通敌叛国之嫌，却是无人知晓。”刘旭见沈梦暄看得认真，便多说了一句。对于宫中这些讳莫如深的宫闱秘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的，一定会努力将这些案卷上记载的一切熟记于心的。”沈梦暄再不多言。 如果说，当初她答应刘旭进宫的条件完全是迫不得已，那么如今，她反倒要感激刘旭让她进宫的决定。刚刚，刘旭不过是一带而过，但她看得很清楚，就连他这个和沈贵妃，神府，完全没有半分交情的人；甚至可以说，身为当朝太子的表哥就是他争夺皇位的敌人。如果连他都认为，当年的惨案别有内情。那么，无论如何，她沈梦暄都要进宫查明一切。 她一定要想办法洗清当年沈府满门的冤屈，更要亲手，替姑姑和爹娘报仇！ 第56章.尽释前嫌 听着沈梦暄将当初，自己如何被卖入万花楼，又如何和刘旭相识，在他的安排下进宫的一切娓娓道来。刘皓默默听着，良久才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六弟他要将你献给我，你不过是借他之手入宫？” “我当初的确想借齐王之手入宫，我一心想的，便是能有机会再见到表哥你，能够有机会查明一切真相，为姑姑和沈府上下数百人报仇雪恨。”沈梦暄上前拉过刘皓的手，眼角再次溢出泪水：“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想要将我送给你，而不是皇上。当然，齐王也并不知道，我其实，就是真正的沈梦暄。” 真正的沈梦暄？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刘皓在心里暗暗道，本想伸手拭去沈梦暄眼角溢出的泪水，却终究还是在半信半疑中，强忍住了。如今，他们二人到底孰真孰假？又或者，其实他们彼此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这一切都未必没有可能。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表哥可还记得，那年，在梅花林里，我们嬉戏打闹之时，表哥亲口对我说出的誓言？”刘皓眼中的怀疑一闪而过，可还是被沈梦暄捕捉到了，她脸颊上的泪珠滚动得更加的剧烈。如今，到底要怎样，你才肯信我？ “表妹，你没有骗我，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对不对？”再次听到沈梦暄说出这句誓言，刘皓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却在目光触及到她右手臂上的那枚玉镯后，红着眼眶，激动起来，语无伦次。 他当然记得，就在他被父皇立为储君不久后，表妹的生日宴上，父皇也下了赐婚的圣旨。那日，他亲眼见母妃亲自一样一样的去库房挑选随圣旨一起送到沈府的赏赐。他曾问过母妃，为何要自己挑选，让下人来就好了。可母妃却笑着说，那是送给他和表妹将来大婚的贺礼，必须自己亲自挑选才能放心。最后，母妃甚至把自己手臂上，自进宫以来，就一直戴着的，那对通透无比的玉镯取了下来，并命宫女们小心的装好。母妃告诉他，这对玉镯，一定要在将来大婚之时，戴在表妹手上。因为，那是她送给未来儿媳的传家之宝。 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表妹至今还保留着这对玉镯。如果不是今日看到，只怕他也早忘了。 “表哥，我就是你的暄儿啊！”沈梦暄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刘皓的怀里痛哭起来。这些天来，为了能够来军营见他，她受了多少的苦楚，几乎历尽生死。这些年的委屈和辛酸，直到此刻，她才敢放肆的宣泄出来。 “好了，表妹，你不要再伤心了！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再不会怀疑你！”许久，刘皓才小心的将怀里已经哭成泪人的沈梦暄扶起，一手轻轻的拭去她满脸的泪痕，柔声安慰道。自大婚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这些天来，他们彼此又各自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和艰险。如今，他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也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的冤屈。 “怎么，这玉镯只剩下一只了？”许久，总算哄得沈梦暄不再落泪，刘旭再次将她露出衣袖的双手握于掌心，这才注意到，她左手上的玉镯已不见了。 “难道表哥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从狱中出来的，这些天又是怎么一路赶到冀州前线的吗？”依依不舍的抬起埋在刘皓温暖怀抱里的头，沈梦暄叹息一声，再次开口。 就在刘皓表兄妹二人正在中军营帐互诉衷肠之际，另一个营帐内，正埋头为楚昭南诊脉上药的碧云抬头，却看到了刘旭威严的目光。明白刘旭此刻前来的用意，碧云右手一颤，慌乱中，将一旁的药棉和镊子打翻在地。 “不知王爷深夜来此，有何贵干？”放下衣袖的楚昭南看出碧云眼中的慌乱和紧张，淡淡一笑，从容应对。 “不知楚公子可有兴致陪本王饮上一杯？”如楚昭南这般镇定自若，处变不惊之人，的确少见。刘旭眼中多了一丝赞赏，心中的疑虑却是更深。他的背景，想来绝不仅仅是商人这般简单。 “既然王爷盛情邀请，楚某自当奉陪。”楚昭南拱手，刚要起身离去，眼角的余光却在转身的那刻，暼到了刘旭看向碧云的那一丝狠绝之色。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今日之事，全因楚某而起，与碧云姑娘无关。至于她，因为碧云姑娘擅长医术，楚某又有旧疾在身，太子妃便索性将她赠与了楚某。故而，王爷若有什么不满，直接冲着楚某来就是了。”楚昭南说话间，看了一眼碧云，示意她不要紧张。 如今，沈梦暄的一颗心全在刘皓身上，只怕暂时是顾不上她了。况且，如今刘皓卧病在床，就算刘旭真的有心除掉碧云，不过是个奴婢，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六儿，你还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和碧云姑娘一起出去抓药。”想到这些，楚昭南一个眼神，示意六儿带碧云先离开。 本来见到刘旭，还是满心惊惶不安的碧云，徒然听到楚昭南这句句相护之语，心中顿时一暖。再没了半分的惧色，抬起头来，直面刘旭依旧严厉的目光，壮着胆子，鼓起勇气道：“不必了，六儿你自己去抓药吧！我和王爷之间，有些事，如今也到了该做了结之时！” 不曾想，碧云居然有直面刘旭的勇气，看着她此刻强作镇定的神色，楚昭南眼中多了一丝赞赏之色，示意六儿放心离去。 “看来，今夜，本王是走不了了，不如和楚公子一起坐下来，开怀畅谈吧！”刘旭眼中也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碧云向来谨小慎微，沉默寡言。如今，却敢和他直言相对，到底是沈梦暄影响了她，还是楚昭南给了她这份勇气？ “当初，若非王爷相救，我们姐弟二人只怕早已不在人世。”碧云起身，依次倒了两杯热茶，分别递给刘旭和楚昭南，这才继续道：“王爷的救命之恩，碧云铭记在心，从不敢忘。但，当日弟弟为了救王爷，舍身护主，已经用自己的性命，报答了王爷的这份恩情。”念及弟弟，碧云眼中滑过两行清泪。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弟弟过世的？是沈梦暄，是她告诉你的，对吗？”送到嘴边的茶未及抿上一口，便被碧云的这句话，再次放回到了桌边。刘旭看向碧云的目光，更加的凌厉。原来，她早就背叛了自己。 第57章.恩断义绝 “碧云，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但一来，苦于之前没有确凿证据，二来，也怕你伤心，我一直都不敢说。”撷芳殿，懒懒斜坐在榻上的沈梦暄接过碧云按时送来的草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开口。 “太子妃有什么事，直说好了。”接过沈梦暄递回的药碗，碧云抬头道。 “这些，都是在许侍卫生前住过的房子里找出的遗物，你好好收着吧。他……他已经过世了！”叹了口气，沈梦暄瞥了一眼桌上，小宫女刚刚奉命送来的一摞衣物和信件，终于开口。碧云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不，不可能，弟弟他好好的，他怎么会死？”听到这话，刚刚还是一脸恭谨的碧云，此刻却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手中紧拽着一件许侍卫生前穿过的衣服，瘫坐在地,喃喃自语：“王爷不是说，派他出京办事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听齐王府的下人们说，是在一次出京办事的过程中，许侍卫为了保护王爷，以身殉主。其实，许侍卫过世的消息，早在之前万花楼之时，和王爷闲谈中，我便略知一二了。”沈梦暄实在不忍心看到碧云如今的样子。她不发一言，甚至都已哭不出声了。缓缓从地上站起，靠在桌边，用手摩挲着一件件熟悉的衣物，唯有眼中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滚落的泪珠，才能道出她此刻内心的悲痛。 沈梦暄一直都知道碧云和许侍卫关系非同一般，甚至一度以为，他俩互生暧昧。时至今日才明白，原来是她的亲弟弟。自然，也是刘旭一直用来牵制她的最有力武器。念及此，她继续道：“当时，本想亲口告诉你这个消息。但一来，只是王爷随口说起，我也无法亲自证实。二来，王爷对此事一直闭口不提，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我当时怕是误传，也怕你伤心，一直没敢告诉你。” “这么说，如今这些东西都是王爷派人送来的？”许久，碧云才回过神来，看向沈梦暄的眼中有一丝不解。 “不，王爷早已下了死令，不准府中众人私下议论此事。”沈梦暄摇了摇头，看着碧云疑惑的眼神，上前拉过她的手道：“因为这事与你有关，我便私下留了心。后来，进入东宫后，我的行动也不似在万花楼时那般拘束，我这才私下里派人去王府打听。才知道，许侍卫，的确在半年前就已经过世。”伸手拭去碧云眼中不停滚落的泪珠，沈梦暄叹了口气，“齐王府的小厮说，因为王爷感激许侍卫那日的舍身相护，已将他的尸骨带回了京城，就葬在离齐王府不远的京郊墓地里。至于这些衣物，也是我命人私下偷来给你的。想来，不过是一个死去的王府侍卫，且事情又过去这么久了，府里的家丁们也不大留意，这才没有惊动王爷。” 沈梦暄紧紧抱住碧云颤抖的身子，任由她的泪水淋湿衣襟。当年，沈府灭门的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她自然也能够体会，如今碧云失去唯一至亲的心情。 “多谢小姐为奴婢所做的这一切！”许久，碧云才强忍着泪水，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沈梦暄面前，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碧云，你快起来。既然我们姐妹一场，有些话，我也少不得要说了，”沈梦暄一把扶起含泪不止的碧云，看着她严肃道：“不管你和王爷之间是何关系，他既然不想让你知道此事，以后，你也都不要再问了，就当你根本不知道。”见碧云默然的点头，神色中带着某种坚毅和决绝，沈梦暄叹息一声，只得安慰道：“你放心，许侍卫的陵墓所在，我已经打听好了。等再过些时日，有机会了，你再出宫去给他上柱香吧！” 回想起那些天来，得知弟弟过世后，沈梦暄为她所做的一切，甚至怕她伤心过度，连一应日常起居的琐事，都不用她打点了，推说让她好好休息。碧云定了定神，取出袖中丝帕拭去眼角的泪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旭，继续道：“王爷可还记得，那日太子妃入狱，我去王府求见王爷的事？” “难道说，当日你其实是为了回府求证你弟弟的死？”刘旭当然记得，那日看到不顾侍卫再三阻拦，徒然出现在王府的碧云，他曾愤怒的将她喝退。但念及那时候沈梦暄身处险境，她心急如焚，也便没有深究。如今，听罢碧云的这番讲诉，他才明白，她那日借口回府报信，其实是另有隐情。 “不错，那次，我的确亲眼看到了弟弟的陵墓，也从府中厨娘口中知道了，关于弟弟过世的一切。”碧云顿了顿，继续道：“小姐她，她的确没有骗我。其实，就算弟弟死了，我也并不会怪罪王爷，毕竟，若当时侍奉在王爷身侧的人是奴婢，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舍身相护，以报答王爷当年的救命之恩”看着刘旭再次端起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水，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碧云的神色也徒然变得悲凉起来。 “我恨的，是王爷明知弟弟已经过世了，却一直隐瞒我，连他最后一程，我这个姐姐，都不能相送。”眼中再次溢出泪水，碧云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起来：“我当然明白，王爷这么做，是想一直用留在王府的弟弟来牵制我，怕有朝一日，我知道了事实真相，就会背叛王爷，不肯再替王爷办事。可王爷知道吗？若是王爷当初肯亲口告诉我这一切，我并不会怨恨王爷，相反，我感激王爷为弟弟死后所做的一切。但王爷为了一己私心，却并不顾念我们姐弟之情。而也因为王爷的隐瞒，让碧云看清了事实。” “对碧云而言，王爷是救命恩人，就算要我们姐弟舍命相报，都在所不惜。可在王爷心里，我却只不过是一枚任由王爷摆布的棋子，只要王爷需要，就可以不惜一切，只为尽可能的将我这枚棋子发挥最大效用。”一口气说完这些，碧云再没了半分力气，身子一颤，瘫倒在地。 第58章.两军谈判 “如此说来，自进入东宫之后，你就一直在为沈梦暄办事，彻底背弃了本王。”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就如这杯中彻底凉透的茶水，再无回暖的余地。刘旭放下手中的杯子，再次看向碧云，神色反倒平静如常。他从来都不吝啬一个下人，更不会在意少了一个婢女。如今，他想要的，只是解开心中的疑惑。 一旁的楚昭南自始至终都只默默的听着，直到此刻，他才站起身来，扶起地上少女孱弱的身躯，将她让到桌边坐下，并从壶中倒出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中。看来，眼前的碧云如今已变得不一样了，她不再懦弱胆怯，也不再一味的委屈求全，甚至身上开始有了沈梦暄的影子。楚昭南眼中满是赞赏之色，鼓励碧云继续说下去。 “不错，正如王爷所吩咐的那样，从那之后，碧云就立誓，此生都只效忠于太子妃一人。”喝了一口热茶暖胃，碧云的气色好了许多，再次看向刘旭的神色已然平和。如今，看着眼前曾经一度恐惧的威严面孔，她再没了半分的惧意。 “所以，你早就知道太子妃自入主东宫后就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也早就知道，太子殿下称病是假，却为了维护太子妃，一直都隐瞒了本王。”刘旭脸上隐隐有了怒气，刚刚碧云为刘皓诊治时说的那番话，他全都听到了。如今，真相大白，原来，背叛他的，不止一人！她们，她们全都背叛了他！ “太子妃是何时对殿下动情的，碧云确实不知。我只知道，太子妃和殿下一直以来恩爱有加。碧云早已视太子妃为亲姐姐，自然会尽全力去守护她和太子殿下此生的幸福。”碧云看着刘旭此刻几乎可以将她吞噬的怒目，站起身来，语气平静而坚决。 是沈梦暄告诉她，不必处处受制于人，要为自己而活！也是沈梦暄告诉她，就算没有了弟弟，她也要勇敢的活下去，这样才能告慰弟弟的在天之灵。如今，她已没有了弟弟，她不想沈梦暄再像她一样，失去挚爱之人，一生孤苦。 “你以为，有了太子妃的庇佑，本王就不能动你吗？”刘旭终于怒而起身，既然这枚棋子已然无用，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王爷要杀奴婢，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但今日，若碧云死在王爷手上，只怕是要寒了太子妃的心吧！我的下场是如此，若她继续站在王爷这边，将来又会如何？”碧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早料到，迟早有一日，王爷会发觉她的背叛，那时，自然会毫不留情的除去她这枚棋子。 身侧，楚昭南站起身，握住碧云微微有些颤抖的右手，看着对面仍是一脸怒气的刘旭，淡淡一笑：“以王爷的心胸，必不肯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失了大局。” 中军帐中，得知沈梦暄这一路都被黑衣刺客追杀，想起楚昭南方才的话，刘皓心寒道：“当真是六弟，他为了除掉你我，竟然如此的心狠手辣？” “楚公子方才的话，也只是一时猜测。至于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至于是不是王爷，我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到这里，沈梦暄这才记起碧云和楚昭南尚留在军中。刚刚她一心急着跟刘皓解释，都忘了碧云为表哥诊治之时，刘旭刚好进来看见。以他的为人，不好！沈梦暄来不及细想，就和刘皓一起赶到了楚昭南的帐中。 “夜已经这么深了，王爷果然还在这里。”推开帐帘，就看到刘旭怒目而视的瞪着碧云，沈梦暄冷笑一声，走到碧云的身侧，拉过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今日大家都累了，六弟还是早些回营帐休息吧。”刘皓淡然一笑，和一脸心领神会的楚昭南相视而笑，把目光定格在碧云身上。 “至于碧云，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陪嫁丫头，就不劳六弟费心指教了。关于太子妃这些天来的行程，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呢！以后，你就好好呆在太子妃和本殿下身边，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免得让太子妃忧心。今日这大半夜了，还要出来寻你！”不过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刘皓就把面前的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 “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刘皓一脸阴沉的看了一眼碧云，再不多说，转身离去。看来，如今沈梦暄和刘皓已经和好如初，他想要再有所行动，只怕是更难了。 “今日有劳楚公子了！”沈梦暄拉过碧云的手离去，转身对楚昭南报以感激的一笑。以刘旭的手段，今日若非楚昭南在侧，只怕碧云早没了性命。 这一场风波总算化解了，然而，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回到营帐的沈梦暄和刘皓，却是一夜未眠。如今，外有契丹大军压境，内有刘旭虎视眈眈。这一夜过后，不知明天，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次日清晨，未及洗漱，就听得帐外有士兵来报：“契丹王子耶律彦已率大军于阵前等候，要求亲见太子殿下和齐王。” “听闻耶律璇是耶律彦的亲妹妹，也是契丹大汗最为宠爱的长公主。这几日来，耶律彦虽一直大军压境，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想来定是疼惜他这妹妹之故，这次主动要求会面，怕是有议和之意。”任由沈梦暄细心的帮自己亲自系上披风，盔甲，刘皓一边照着铜镜，一边分析道。 “不管怎么说，如今我们有契丹公主在手，也算是掌握了这次谈判的主动权。”沈梦暄细细打量了一番刘皓装扮后的样子，确认无误后，才满意的抬头笑道。昨日，经过碧云的一番诊治，再叫加上方才洗漱之时，她又来给表哥把了一次脉，确定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沈梦暄这才放下心来。 “话虽如此，只是六弟那边……”刘皓刚刚还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却又迟疑了起来。 “既然皇兄已经准备好了，不如咱们即刻前往吧，也不要让契丹皇子等得太久了。”说曹操，曹操到，刘皓话音未落，刘旭就已迈步进来了。 第59章.契丹公主 目送刘皓和刘旭二人远去的背影，沈梦暄心中忧虑不已。她不知道如今表哥会面临怎样的凶险。是契丹王子的步步紧逼，还是齐王的暗中使诈？但无论怎样，她都不能和他一起前行，无法替他分忧，只能任由他独自去面对。不过，有一件事，她可以替他去做。 “太子妃这边请！”在士兵的带领下，沈梦暄来到了关押契丹公主耶律璇的营帐中。 “太子妃，这么说，你是刘皓的妻子了？”耶律璇站起身来，将信将疑的打量了她一番，才继续品头论足道：“果然是个绝色美人，也难怪人们都说，堂堂大汉太子，居然为了一个妖女连命都不要了，跑来沙场送死。要不是我皇兄那日手下留情，只怕至今还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的他，早就连命都没了吧！”耶律璇笑得一脸得意，根本不理会此刻坐下的沈梦暄，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不无嘲讽道：“都说红颜祸水，果真不假啊！只是不知，今日太子妃大驾观临，不，应该说，你这个狐狸精来本公主这里又有何干呢？” “是吗？到底谁是红颜祸水，只怕还很难说。我只知道，若非公主自投罗网，心甘情愿跑到我们汉军营中做客。十里外的几十万契丹大军，也不至于投鼠忌器，眼睁睁的看着我大汉人马攻城略地，却是无能为力，不敢轻举妄动。”沈梦暄毫不理会耶律璇的嘲讽，淡然一笑，自顾自的埋头饮着手中的茶水。 “哼！若非本公主一时大意，又岂会中了你们的埋伏！你们不要太嚣张，我警告你们，最好快点放了本公主，否则，我皇兄大军一到，定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耶律璇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那番话不但没羞辱到沈梦暄，反倒让她反将了一军。当即跳起身来，将手中的茶杯掷于地上，直拍着桌子，一脸的气急败坏。 “是啊！公主确实是大意了，不过就因为公主的一时大意，此刻，你那皇兄只怕正和太子殿下他们商讨如何向大汉割地求和吧！”看着眼前一脸气急败坏的耶律璇，沈梦暄强忍住笑，险些没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听说这位契丹公主，英勇过人。当初就是她独自一人带兵勇追残寇，直打得表哥他们溃不成军，步步败退，她这才中了刘旭的埋伏。本以为她是一个胸藏谋略的巾帼英雄，如今看来，是自己太高估她了。 “你，你们敢？你们就不怕我父汗一声令下，挥军直入，直捣你们大汉吗？”耶律璇气得脸都涨红了，杏目圆瞪，两眼几乎要迸射出火花，恨不得生生把沈梦暄给吃了。 “敢，我们当然敢！因为相比于出兵大汉，你父汗和你皇兄此刻更怕的，是我们会先他们一步，杀了你！”沈梦暄一步步走到此刻张牙舞爪的耶律璇面前，一字一句，笑靥如花。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耶律璇强忍着满腔的怒气，生生忍住了想要一把将面前沈梦暄这张如花似玉的精致脸蛋抓破的冲动，松开双手，有气无力道。 “怎么样？我们想要什么，想必王子殿下心知肚明吧！”同样，在另一个汉军营帐中，面对着耶律彦的单刀直入，刘旭同样报之淡淡一笑。 “冀州本属大汉的领土，如今收回，自是理所当然。但朔州和云州两地，想要我契丹拱手相让，自是万万不能。”耶律彦摇头，态度坚决。他自然明白，如今想要换回妹妹是有条件的，但那并不代表，他要对大汉有求必应。 “且不说朔州和云州两地自古以来就为我大汉所有，若王子殿下当真不允，我们兄弟二人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只是令妹的性命和两座城池之间，孰重孰轻，殿下心中自有取舍。”刘皓说完这话，和刘旭同时起身，准备离开。此战胜负已分，况且两州本就是大汉的领土。若非当初大汉和大楚交战不断，契丹这才得了契机，趁机霸占了朔州，云州等地。如今收回，自是理所当然。 “太子殿下请留步，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回去和父汗商议后再做定夺。”果然，刘皓兄弟二人未及走出营帐，身后就传来了耶律彦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等王子殿下回去商议好之后，再来谈判吧，我兄弟二人静候殿下的佳音。”刘皓转身，负手笑道。他早料定耶律彦必舍不得他这宝贝妹妹，一定不会轻易回拒他们提出的割地议和请求。 “这个自然，只是，皇妹如今在汉军营中，不知一切可好？太子殿下可否让我们兄妹一见？”迟疑片刻，耶律彦终于开口。他实在放心不下他这个向来骄纵惯了的妹妹。这一次，又是关在敌军营中，还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呢。她还撑得住吗？ “太子殿下放心，公主这些天来，吃得好，睡得香，只要太子殿下愿意在这议和文书上签字，就能立马见到你那朝思暮想的妹妹。”刘旭笑着一口回绝了耶律彦的请求，正因为他此刻救人心切，他才更不能让他们兄妹二人相见。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分离得越久，才越能动摇耶律彦的意志，让他心甘情愿的签字议和。 若此时仍在营帐中和沈梦暄斗气的耶律璇能听到这话就好了，她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这般的狼狈不堪，任人欺辱。“你以为，你们拿我来要挟我父汗和我皇兄，我就怕了你们吗？只要我现在立时死在你面前，我父汗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大怒。到时候，你们大汉就等着投降吧！”耶律璇气得几乎要掉眼泪了，一把夺过门口守卫士兵手中的一把长剑，当即横在自己的颈脖处，冲着沈梦暄叫喊道。 “那你倒是抹脖子啊！”眼见门口守卫的士兵们顿时慌乱起来，几个人围在耶律璇的周围，不敢轻举妄动。沈梦暄却仍是一脸气定神闲的转过身去，又从茶壶中倒出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这才将目光再次转回到仍颤抖着手，拿着长剑不放的耶律璇身上：“公主怎么还不动手啊？我正等着给公主收尸，好给耶律王子报信呢！ 第60章.亲笔密函 “你！沈梦暄，你这个妖女，你将来，一定不得好死！”耶律璇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就算我将来晚景凄凉，可惜，公主你是看不到了，因为你很快，就会死在我面前。”沈梦暄仍笑得一脸得意，既然她这妖女的罪名都背了，若再不做出点妖女的实际行动来，那岂非枉担了这个虚名。 “反正，公主你这一死，，契丹上下必定悲痛不已，大军士气大落。至于你皇兄耶律彦，因为伤心你的死，更是无心征战，我大汉正好趁胜追击，一举歼灭。他日攻破契丹，指日可待！二来，其实就在此刻，公主你举剑自尽之时，你皇兄早已和我们太子殿下签下了议和条约，承诺用契丹和大汉边境的数座城池，来换回公主你的性命。反正到时候，公主你也已经死了，与其我大汉对你皇兄没有交代，还不如趁此机会，一举进攻，拿下契丹。”沈梦暄站起身来，在营帐内来回踱着步子，慢悠悠的得意道。她这话表面上是在气耶律璇，实则是在帮她分析利弊。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耶律璇绝对不能出事。且不说，万一她真的死了，以契丹大汗和耶律彦对这个公主的宠爱，很有可能一怒之下挥师南下，到那时候，就算大汉早有准备，也未必招架得住。更不必说，还有一个冷眼旁观，一直虎视眈眈的楚国。若是契丹和楚国一旦联手，那么大汉只怕就真的要亡国了。眼下，为今之计，最好契丹和大汉从此和谈，再不动兵。否则，一旦再次开战，若是楚国趁机而入，这无论对契丹，还是对大汉来说，都未必是幸事。 “那，那你倒是说啊，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或者，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我走，才肯不再去纠缠我皇兄？”听到沈梦暄这番话，耶律璇已全然没有了主意。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似乎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索性一跺脚，把手中的长剑仍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沈梦暄面前，哭喊起来，再没了之前的娇蛮劲。 “其实很简单，”沈梦暄知道自己掌握了主动权，笑着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耶律璇，继续道：“正好如今耶律王子也来到了我们汉军营，公主殿下不妨就把你在我军营中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屈辱，通通发泄出来，写成一封信，也好让我帮您转交给耶律王子。公主是知道的，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齐王，在两军和谈没有达成之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公主和令皇兄见面的。可这不见面，王子殿下又怎能知道公主如今的处境呢？”沈梦暄笑着娓娓诱导。 “写信？你会这么好心帮我给皇兄传递信件？还是，你根本就是别有目的，想模仿我的字迹，或是利用我，误导我皇兄？”耶律璇虽然骄纵，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不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眼珠子一转，满心孤疑的看着沈梦暄。 “当然，我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帮公主，我不过是在帮我自己罢了！”沈梦暄也不怕耶律璇拆穿，自顾自的把玩着右手上的玉镯，许久才道：“若非思念表哥，担心他会在前线出事，你以为我好端端的在宫里做着我的太子妃，又怎么会跑到这寸草不生的荒漠来吹风？”沈梦暄站起身来，踱到右侧帐篷边的小窗前，掀开布帘，一股铺面而来的黄风就直冲着口鼻而来，默默的放下帘子，她自言自语道：“在宫里，日夜担心表哥的日子，度日如年。每日陪伴我的，就只有这只，大婚当日表哥亲自为我戴上的玉镯。本以为，不过数月，便是大军凯旋之日。却不曾想，军中传来表哥重病的消息。”沈梦暄转过身来，看着几乎要被她的泪水感染，眼眶也跟着有些湿润的耶律璇，继续道：“你有过想念一个人，彻夜不眠，泪湿枕巾的日子吗？我有过！” “可如今，你们不是已经团聚了吗？而且，这一仗，因为我的大意，你们大汉反倒捡了便宜。大军凯旋，指日可待。”耶律璇一脸的不解。 “不错，我们是胜了，可只要这和谈一天没有结束，我就得陪着表哥一天呆在这大漠黄沙里。只要能和表哥在一起，吃这点苦，我根本不在乎。可表哥他的身子，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况且，公主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双方大军一直僵持不下，得利的，反倒是如今坐山观虎斗的楚国。而且，这场战役拖得越久，只怕令皇兄就会和我当初思念太子殿下一样，越来越不安。因为心优公主，日日彻夜难眠。”沈梦暄走上前来，迎着耶律璇错愕的眼神，握起她的双手道：“你我都是女子，心中所想的，无非是能尽早和自己的亲人团聚，能够所爱之人相守。”沈梦暄和耶律璇再次一齐坐到桌边，顿了顿，她才继续道：“如今，唯一能够让耶律王子下定决心结束此役，同意和谈的，就只有公主你了。只要公主修书一封，我保证尽我所能，将公主的这封信送到契丹王子手中。相信，王子殿下看了这封信，也一定会明白公主如今的处境，以及公主的良苦用心的。”沈梦暄紧紧握住耶律璇的手，一脸郑重道。 如今，唯一能使耶律璇尽早下定决心，同意和谈的，就只有他这视若心肝宝贝的妹妹了。唯有耶律璇悲伤怨念的笔触，才能让他为了妹妹，彻底放下理智和思虑，冲动一回。否则，无论再谈下去，或是再战下去，于双方而言，都是最坏的结局。 耶律璇沉思许久，终于决定落笔。沈梦暄郑重的接过耶律璇已经塞入信封，包好的信笺，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身离去。然而，才刚走出营帐，对上的，就是等候多时的刘皓和刘旭兄弟二人。 “这是契丹公主的亲笔密函，想要你交给耶律彦？”看了一眼信封上“耶律彦亲启”几个娟秀的大字，刘皓心领神会。 “不错，如今，唯一能够让耶律彦尽早作出决定，同意和谈的，唯有他这亲妹妹。”沈梦暄迎着刘旭怀疑的目光，平静道。 “早料到你会来找她，不过，我和皇兄在这此等你多时，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刘旭顿了顿，看着沈梦暄不解的目光，继续道：“楚昭南主仆离开了，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碧云。” 看着沈梦暄一脸不可置信的求证目光，刘皓将一封信递到了她的手上，信是碧云临走前写的。 第61章.不辞而别 “小姐，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小姐放心，太子殿下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至于后续的药方，我已经写好，小姐到时候只要按时抓药给殿下服用就好……”看着信笺上碧云清秀的熟悉字迹，沈梦暄径直跑向军营门口。 看到耶律彦的身影再次从营帐中走出来的那刻，楚昭南就明白，此次大汉和契丹的议和并没有达成。耶律彦紧皱的眉头几乎都要排成一个一字了，而那个一直关在汉军营的契丹公主，更是从未露面。他知道，他该走了，他的机会来了！ 马车前，不等楚昭南走近，一抹翠绿的身影已在此等候多时。 “碧云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楚昭南温和一笑，看来沈梦暄果真是料事如神啊，早知道他要走，让碧云提前来相送。 “我知道楚公子今日一定会离开，所以，早在此等候多时了。”碧云脸上有的，是从未有过的自信灿烂的笑容。既然他已经把小姐送到了军营，而昨夜又不小心卷入了太子和齐王的争斗中，让齐王对他心怀怨念。以楚公子的睿智，必不会再留下来淌这趟浑水。 “碧云姑娘的意思，是要和楚某一同离开，太子妃她？”楚昭南有些愕然。以为沈梦暄担心刘旭对碧云不利，要他先将她带走。 “不，小姐她并不知道我要和楚公子一起离开。”碧云摇头，脸却有些红了。 “这么说，是碧云姑娘自己的主意了？你难道就不怕楚某不同意？”楚昭南释然一笑，若是能带走碧云自是不错的选择。不曾想，经历了出宫后的这一切变故，碧云真的变了，她越来越有沈梦暄敢想敢做的作风了。 “且不说，楚公子昨夜早在王爷面前说过，碧云已经是你的人了。况且，这自古以来，都是病人听大夫的，哪有大夫治病前，还要先问过病人同不同意了？”碧云笑着反驳道，一脸的理所当然。 至此，楚昭南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出任何赶走她的借口了。六儿见自家主子不再发话，想着有碧云陪伴在侧，少主的身子应该很快就能康复了，当即拉紧缰绳，兴奋的大叫一声：“驾！” 等到沈梦暄赶到时，为时已晚，守门的士兵说，楚昭南的马车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呆呆的看着地上残留的一列长长的车辙印记，沈梦暄愣在了那里。楚昭南的离开，她可以理解，以他的聪明必不会在是非之地久留。可是碧云，难道，她当真爱上他了？ “记得小姐你曾经说过，只要是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要全力护他周全；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该勇敢的去争取。如今，碧云已经找到了，自己此生想要去守护，去争取的人。碧云一定会牢记小姐的嘱托，勇敢的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的。”默默的看完信笺上剩下的内容，沈梦暄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小姐一定很奇怪，为何碧云如此的信任楚公子，甚至不惜为了他而独自毅然小姐……” 此时，坐于颠簸的马车上，看着对面尽在咫尺的楚昭南，碧云如花的脸上洋溢的，全是幸福的笑容。不经意间对上楚昭南的一瞥，她匆忙低下头避开了去，心头涌起的，却是那日在客栈门口，楚昭南舍身相救的情景。 “早！”楚昭南见碧云下楼，主动起身打招呼，但话才说出口，就已觉得不对了。以往，向来都是沈梦暄在前，碧云在后的。今天早上，却只有碧云一人前来，难道？ “楚公子不必怀疑了，我家小姐已于昨日离开了。”碧云不等楚昭南开口，便坦陈了一切。 “这么说，薛小姐还是信不过楚某。”楚昭南一脸苦笑，自嘲道。 “并非是小姐信不过楚公子，而是她心忧老爷，一刻也等不了了。况且，楚公子的身子也不宜冒雨前行。”碧云如实回答，客栈外，漫天的雨帘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楚昭南抬头看了看天，叹息一声：“看来是楚某耽误小姐的行程了，只是她这孤身一人，如何能行？” 楚昭南得知沈梦暄独自前行，先行离去后，担心她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路，说什么也不听碧云的劝告，执意即刻出发，尽快追上沈梦暄。念及小姐的安危，碧云也同意启程。然而，就在楚昭南准备扶她上马车之时，突然，无数暗箭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碧云完全躲之不及。不等她明白过来，楚昭南早已抢先一步，一把推开了她。却因为一剑穿胸，且身中箭尖剧毒而当即倒地不起。 一切来得太突然，碧云呆立在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若非那家客栈是楚府的产业，他们三人才得以在客栈掌柜和伙计们的安排下获救脱身。在楚昭南的床前直坐了一夜，直到次日天明，他才转醒。 “楚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碧云不过一个丫鬟，不值得你如此！”如果说，之前楚昭南一路主动护送她们去军营，是因为她能治愈他体内的寒毒。可今日，他为了救自己，险些连命都没了。若非掌柜派人及时赶来，就算她医术再高，也是回天无力。 “在楚某心里，任何人都没有贵贱之分，只当碧云姑娘是朋友。”楚昭南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勉力笑道。 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关心，在乎过她，甚至把她的生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她不过是个奴婢，转过身来的那刻，碧云已经泣不成声。那一箭的救命之恩，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碧云身子一颤，把沉浸在回忆中的自己拉回了现实。掀开帘子，这才发现，马车已经驶出冀州了。只是，看这马车路线，却并非返回扬州的，似乎，更像朝着大汉的边境而去。碧云愣住了，“楚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不回扬州了吗？” “不错，我们要去另外一个地方，我们不会再回扬州了。”楚昭南头也不抬，淡淡道，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第62章.峰回路转 案前的烛火只剩下了一丝微弱的淡蓝色火光，整个营帐也是黯淡无比，伸手不见五指。若非注意到烛光映射下，倒映在帷帐上的那个不时来回走动的影子，耶律明大概以为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那团影子不是别人，正是此刻依旧彻夜未眠，苦思冥想的耶律彦。 同样矗立在黑暗中的耶律明本打算说些什么，但还是转身走了出去，示意在营帐外值班的卫兵们将营帐内的烛火重新点亮。直到整个屋子再次变得明亮起来，耶律彦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已经有人进来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淡淡道：“你来了！”说话间，这才放下了右手上一直端着的茶杯。 耶律明自然的上前接了过来，拿起杯子的那刻，手心蓦然感觉一阵彻骨的的冰凉。可想而知，这杯子已被耶律彦放在手里多久了。看着此刻耶律彦早已乌黑的眼圈，他随手将杯子递给一旁的士兵，沉思片刻，这才开口：“也许，暂时答应大汉的要求也未尝不可。毕竟，一切以公主为重，来日方长。”早在他进门看到耶律彦的那刻，他就注意到，耶律彦的左手上一直紧拽着一叠信笺。不用说，那就是今日汉军送来的，公主的亲笔密函。 沈梦暄猜得没错，能让耶律彦下定决心的，唯有这个自幼和他一起长大的，契丹皇后所生的亲妹妹。 “这么说，明将军也认同我的决定？”耶律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不过语气依旧低落。他很清楚，对于这个决定，军中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即便此刻连夜派人上报给父汗，只怕他也未必同意。若是用冀州一座城池来换取妹妹的归来，大家都没意见。可是，眼下汉军提出的是三座城池！早在昨日与汉军议和的会议上，若非他再三阻止，只怕早有随身将士奋而起身，打算与汉军撕破脸皮，决一死战。 “其实，今日将士们一致反对的强烈反应，也不难理解，毕竟是三座城池。且这三座城池都是我契丹和大汉毗邻之地，又属军事要塞。姑且不论三座城池和公主的千金之躯孰重孰轻，若汉军一举拿下这三座城池，据要塞而守，他日两军再有交战，就没有如今这么简单了；若想要再夺回，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见耶律彦较之下午军中商议之时，情绪已经缓和了许多，耶律明也就索性把大家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我自然明白大家心中的顾虑。别说你们不肯将这三座城池拱手相让，我又何尝愿意！若非汉军如今扣押着皇妹，得寸进尺，处处相逼……否则，不等你们开口，我早就一举将冀州攻下了。”耶律彦握紧拳头，重重的击在案上。许久才再次叹息道：“可如今，皇妹她还在汉军手上，我们一举攻破汉军大营不难，难的是皇妹她……”想到耶律璇信上的内容，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如沈梦暄所想的恰恰相反，耶律璇在信中只字未提自己如今备受人欺辱的境遇，只是一再的告诫耶律彦不要以她为念，要顾全大局。就算他们此刻真的向汉军发起了进攻，刘旭他们碍于一直大兵压境的契丹大军，也不敢把她怎么样。耶律璇甚至在信的最后，为了让他放心，一再的写自己如今在汉军营中如何吃得好，睡得香。 可恰恰因此，耶律彦才更担心妹妹如今的处境，反倒更相信她眼下是受尽折磨，却因为害怕连累他，才故意不敢讲出实情。 他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了，从小养尊处优，自她六岁那年，母后去世后，父皇就更是疼爱她，作为契丹皇后留下的，也是唯一的最小的女儿。而他这个唯一的亲兄长，对她更是自幼宠爱有加，从小，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从小到大，在宫中没人敢给她半点气受，就连这次随军出征，也是经不住她的再三请求，软磨硬泡，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她的泪水了，他这才同意了。 可如今，她却一反常态的来安慰他。字里行间，再见不到半点娇蛮跋扈的影子，全是懂事和委曲求全。若非受了太多的委屈，若非是经受了极大的折磨，她怎么会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反常？ “我可以随时出兵讨伐，攻克刘皓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在话下。可我不能，我不能将皇妹她置之不顾，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敌营受苦却无动于衷？”直到此刻，耶律明看着眼前红了眼圈，几乎要咆哮起来的耶律彦，他才明白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若没了妹妹，就算我坐拥天下，又能如何？”记得母后临死时，紧紧拉着他的手，要他一定要照顾好年幼的妹妹。 父汗就是再爱母后，可后宫妃嫔何其多也，很快也就将母后淡忘了。至于他们兄妹二人，虽是嫡出，终也敌不过宫中无数先后被父汗宠幸的，其他新的妃嫔和她们日渐增多的皇子们。如今，身为汗位继承人的他，早已是众矢之的。偌大皇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唯有他这同母所生的亲妹妹。 “可若有人伤害到妹妹一丁半点，我就是倾覆这天下，也必定要为她讨回公道！”耶律彦又看了一眼手中熟悉的白纸黑字，语气坚决。 犹记得十五岁那年，他连夜高烧不止。而父汗早已在新宠的连夫人那里就寝安歇了，唯一彻夜守在身边，不眠不休的，便只有他那才十岁的妹妹。是她连夜帮他找来了太医，甚至不顾宫女太监们的再三阻拦，硬是闯进了连夫人的寝宫拉来了一脸愠怒的父汗。若非她是父汗最小的女儿，一向深受父汗宠爱，换作别的王子公主，只怕早就触犯龙颜，关进禁宫了。次日，总算醒过来的他，才从太监宫女们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伴君如伴虎，即便他们身为王子公主也不例外。他当即就呵斥了她一顿，要她听话，以后不可再任性胡闹。 但他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年幼的她，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说了一句话：“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就算是死，我也不怕！我只知道，我只知道哥哥你不能有事！璇儿已经没有母后了，我不能再没有哥哥！” “如此说来，王子殿下决心已定，决定让出这三座城池与汉军议和了？”耶律明见耶律彦的神色不知何时再次激动起来，但语气却是不同以往的坚决，似乎是触动了某些伤心的往事。叹了口气，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毕竟，如今这中军主帅是耶律彦，也是未来契丹大汗的继承人。他就是再不认同这一决定，也是无可奈何。 突然,营帐内变得明亮起来，耶律彦抬头，不知不觉间，一夜已经过去，天已经亮了。 “不错，我心意已决。他日，若是父汗怪罪，所有后果都由我耶律彦一人承担！”走出营帐，看了一眼才露出东方的鱼肚白，不想夜长梦多，再生变故。耶律彦转身，对着身后的耶律明道：“既然天已经亮了，将军，不如我们今日就去汉军营中商议此事吧，此事早日了解，我们也好早日班师回朝。我军粮草本已不多了，若再耽搁下去，只怕要再生变故。” “一切悉听殿下安排！”耶律明心知如今耶律彦心意已定，已是无可更改，便不再多言。然而，说话间，却见一名传令兵骑马奔驰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耶律明一惊，难道汉军见议和不成，再次出兵？ “报！王子殿下，这是大汗命我等等速速送往军中的，楚国与我契丹结盟的文书。” “楚国与契丹结盟？”耶律彦和耶律明彼此面面相觑。 第63章.太子妃交换 将手中的文书递到耶律明手里，耶律彦不禁皱起了眉头。楚国开出的结盟条件很简单，只要契丹将冀州割让给楚国，楚国愿意即刻发兵，和契丹共同对抗大汉。这样一来，契丹只损失了一座城池，就可完全挽回如今的败局。况且，这座城池原本也是大汉的领地，如今拱手让出，也并不完全算是契丹的损失。 那日，双方谈判的时候，只有他，刘皓和刘旭两兄弟在场，按理说，他们彼此之间的议和条约在没有正式达成之前，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可眼下，楚国却已先发制人了。难道说，他们当中有间隙？不等耶律彦理清思绪，身侧，耶律明却已发话了：“想来，这结盟文书，如今，楚国不仅发给了我们，同样应该也给汉军送去了一份。如今，不是我们考虑答不答应结盟的问题，而是，一旦大汉和大楚先达成盟约，我契丹必定腹背受敌。” 如此同时，汉军营中，刘皓兄弟二人同样对着案前，快马加鞭，刚刚送来的楚国结盟文书不发一言。眼见刘皓脸色铁青，就连刘旭也冷漠不语，得到消息赶来的沈梦暄径直拿起了案上的文书。和楚国向契丹提出的结盟要求一样，只要大汉让出大汉和契丹交界的冀州，楚国即刻发兵，与大汉共同御敌。然而，沈梦暄只多看了一眼，就浑身一颤，愣在了那里，她终于明白刘皓愤怒不已的原因了。除去冀州，楚国向大汉提出了另外一个，与契丹完全不同的，特殊的结盟条件：只要大汉愿意将太子妃沈梦暄送往楚国联姻和亲，那么楚国愿意不要一城一地。太子妃到达楚国之日，即是楚国发兵攻打契丹之时！ 当然，收到这个文书的，不止前线的汉军营，同样愤怒不已的，还有此刻，正在凤仪宫向萧皇后兴师问罪的宣帝刘渊。 收到楚国遣使送来的结盟文书之后，他就立刻遣人送往了冀州前线。楚国提出用城池作为结盟条件，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可另外一个条件，太子妃沈梦暄？她一个青楼女子，居然如此重要！重要到不但皓儿为了她，连命都不要，愿意亲上前线，为她赎罪。就连敌国，据说，这个和亲要求是楚国的一位皇子提出的，她沈梦暄到底是何来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萧皇后，你今天倒是给朕一个说法，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宣帝愤怒的将案台上的一切推倒在地。就在十天前，军中传来薛颖的紧急密报，刘皓孤军深入，身负重伤。好在，这一仗到底是汉军胜了。如今，眼看皓儿就要凯旋而归了，之前的事他也就不追究了。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楚国却横插了一脚，而且指明了要沈梦暄做交换。 “皇上息怒，臣妾，臣妾当初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臣妾也是为了皓儿啊！”听到这个消息，萧皇后早已吓得煞白了脸。沈梦暄私自逃出宫，原本就让她焦心不已，这才不得已下秘旨缉拿，如今却又…… 她当即跪地不起，哭诉起来。只得将当初隐瞒沈梦暄尚在人世，以及后来她又是如何偷偷擅自溜出宫去的事实，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若知道，日后她会闯出这么大的篓子。她宁愿当初就亲手了解了她的性命。 “萧皇后，你做的好事啊！”宣帝听罢这一切，叹息一声，怒而起身，走到萧皇后面前。看着脚下仰头看向自己，泪流满面的女子，他只觉得眼前的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萧宛荷，你好歹毒的心肠！你为了毁掉皓儿，不惜将沈梦暄这个青楼妖女封为了太子妃，好让她迷惑皓儿。甚至为了她，皓儿险些战死沙场。”宣帝只觉得一股悲愤涌上心头，愤怒的一脚踢向面前仍跪地不起的女子。是否是他的一再宽容和姑息才险些害了自己的亲儿子，甚至酿成了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皇上，你误会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冤枉啊！”李嬷嬷连滚带爬的，一把跑过去扶起地上被宣帝一脚踢到几步之外，几乎无力爬起的萧皇后，哭着摇头大声道。 “冤枉？当真是朕冤枉了她，还是她自己做贼心虚，她自己心知肚明！”宣帝愤怒的一手指着地上，流泪不止，却已是默然无语的萧皇后，一字一句道：“如今，皓儿已经初战告捷，重伤也都已经痊愈了。她眼见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才不惜一切，再次将沈梦暄送到冀州前线，目的，就是想要毁掉朕的皓儿；甚至因此，不惜葬送朕的大汉河山！”说到这里，宣帝直气得咳嗽不止，一口气提不上来。刘公公见状，立马走上前来相扶，却被他一手推开。宣帝再次一步步走到萧皇后的面前，颤抖着手，指着她道：“就因为朕当年独宠伽瑶，就因为朕封了皓儿做太子，这些年来，你就一直怀恨在心，一直想要置皓儿于死地，是不是？” 听到这话，许久没有了言语的萧皇后终于在李嬷嬷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眼角再没了泪水，对上宣帝几乎可以杀人的怒目，却是心如死灰，平静道：“既然皇上认定了臣妾是毒妇，臣妾如今再多说什么，已是无益。不如，皇上干脆下旨赐死臣妾吧，也好告慰沈妹妹的在天之灵！”萧皇后说完，一口鲜血涌上心头，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李嬷嬷的怀里，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李嬷嬷一身。 “皇后娘娘，你，你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李嬷嬷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怀中的萧皇后，放声痛哭起来。眼见事情不妙，李嬷嬷又只顾上悲痛，刘公公只好亲自出马，示意殿外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赶紧宣太医。 “萧皇后，你给朕听着，若是皓儿有事，朕绝不会放过你！”宣帝看了一眼被一群宫女太监们围在当中的萧皇后，愤而拂袖而去。 “皇上，佟相国求见，已经在宫门口候着多时了！”才刚回到乾清宫，不等一脸怒气的宣帝坐下，就听得殿内的值班太监上前禀告。 “他若执意候着，那就让他继续候着好了，朕现在谁也不见！”宣帝满腔的怒火，正愁没处发，挥挥手，示意刘公公打发人离去。待一众人等都散了，刘公公才小心翼翼的端了杯茶递到宣帝的手中，恭敬小心的道：“皇上，先喝杯热茶消消气吧！”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藏着捏着了。”宣帝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刘公公。 “皇上圣明！奴才估摸着，这相国大人今日八成不是为了太子妃的事而来，而是为了贵妃娘娘，之前因为太子妃的死，娘娘至今还在冷宫呆着呢！” “就算沈梦暄没有死，可她之前在狱中下毒的事，你也是有目共睹的。单凭这一点，朕罚她去冷宫思过，已经是轻的了！至于说楚国使臣提出的结盟条件，你去告诉佟相国，明日早朝，朕自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第64章.避无可避 “小姐，最近宫中盛传，楚国欲以太子妃和亲为条件，和大汉结盟。”东宫，白莹莹正扶着白老夫人在御花园散步，却见浣芸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自从刘皓出征塞外，沈梦暄入狱，这东宫，如今一切以她为首，自然，她也顺理成章的把母亲接了过来。 “你说什么，沈梦暄她还活着？”听到这话，白莹莹呆立在地，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 “不错，太子妃如今不但还活着，此刻正在军营，陪伴在太子殿身侧。”浣芸看着一脸的不可置信，浑身颤抖的白莹莹，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实情。 “莹莹，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白老夫人眼见女儿浑身颤栗，吓得当即跑到她的跟前，一手抚着她的额头，一脸的担忧。 “娘亲，我没事。”仿佛瞬间神智变得清醒起来，白莹莹又换上了一脸如常的温婉笑容，拉过白夫人的手，当即吩咐道：“送老夫人回房休息。” “你说什么，她终究还是去了军营？”直到母亲离去，白莹莹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浣芸，脸色阴沉，满眼的狠绝之色，“对了，你刚刚说，楚国欲用太子妃做交换，帮大汉出兵讨伐契丹，这消息确切吗？” “这消息是刚刚从宫里传出来的，绝对是真的。”浣芸点头道。 “那皇上的态度呢？”白莹莹和浣芸并肩，漫步而行。 “皇上暂未表态，就连昨日进宫面圣的佟相国都被刘公公赶了出来，未得觐见。”浣芸看了看白莹莹再次变得怒不可遏的面容，小心的继续道。 “这么说，皇上还是顾念着太子殿下，不会对太子妃动手？”白莹莹若有所思，说这话间，她已经完全摒弃了心中仇恨和嫉妒的烈火，她很清楚，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据说眼下，皇上对楚国提出太子妃和亲之事，愤怒不已。就连皇后娘娘昨日都被他问罪了，如今已病倒在凤仪宫。就算将来太子妃和殿下一起回宫了，只怕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浣芸想了想，继续说起刚刚探听到的宫中消息。 “就算如此，只要有太子殿下在，她沈梦暄就不会死！”白莹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但眼中寒光依旧，“除非沈梦暄死了，或者，她再也不能回到太子殿下身边了！” “小姐的意思是？”浣芸看着白莹莹若有所思的神情，实在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我一定有办法，让沈梦暄去楚国和亲！”白莹莹的嘴角咧开一个完美的弧度，浮起一丝冷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中军帐中，沈梦暄呆呆的看着眼前，已经被她翻看了无数遍的文书，可她仍想不出楚国提出让她和亲的理由何在。且不说，她从未去过楚国，就连那个传言中，主动提出要她和亲的三皇子，她更是从未见过。可为什么，为什么楚国却指名道姓，要她沈梦暄去和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幕后黑手又是谁？ “暄儿，你不用太担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刘皓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能强忍着满腔的怒气，上前安慰手足无措，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沈梦暄。 “据楚国传来的线报，那三皇子是楚皇最近刚刚相认的儿子。据说，他是楚皇当年最宠爱的芸妃的遗腹子。”刘旭站起身来，却是面无表情。如今，就算他们兄弟二人想保住沈梦暄，可父皇那里，只怕也是不会同意。更不必说，如今一旦拒绝楚国的请求，他们面临的，就可能是两国联军，势不可挡。 “新认的皇子，那他们可知那皇子是谁？”沈梦暄转过身来看向刘旭，她知道，他的耳目遍布天下，打听到这些消息，并不足奇。 “据说在楚皇册封他之前，楚国皇室没有任何人认识他，更别说见过他。”刘旭无奈的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如今，如果我们不同意楚国的结盟要求，面临的，可能就是楚国和契丹的盟军。”沈梦暄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本以为和表哥团聚，且两人尽释前嫌了，如今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可眼下，楚国给出的，是一个无路可走的死局。 “大不了，我们交出冀州好了，我们如今可以从契丹人手里夺回来，将来也未必会惧怕他楚国。”刘皓一脸的坚定，浑然不惧，可语气却低沉了许多。冀州地处三国交界，且不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他同意了这么做，以父皇对沈梦暄的厌恶，必不会允许他如此任性。 “一旦交出冀州，那也就意味着，我大汉今后就要处处受制于人。如今，契丹也收到了楚国的结盟文书，他们会作出何种选择，我们更是不知。”刘旭明白刘皓心中所想，但如今，即便是他，也是束手无策。 “既然如此，不如表哥将我去楚国好了。如此不仅解了眼下的困境，也免了大汉此后数十年的边关战争，利国利民，何乐而不为！”沈梦暄几乎是赌气一般，说出了这句自暴自弃的话，如今的情势，刘皓纵是想保她，却也是有心无力。说着，不自觉间，掉下泪来。 “不，表妹，我答应过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更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半步！”刘皓捧起沈梦暄梨花带雨的脸庞，一脸的温柔坚定。 “来人，去请契丹王子耶律彦，就说本殿下有要事与他相商。”轻柔的拭去沈梦暄眼角的泪滴，刘皓当即吩咐道。 “表哥，没用的！”沈梦暄明白刘皓此举的用意，却只是无奈的摇头。 “别忘了，他的亲妹妹还在我这呢，如今，我和他的处境是一样的，相信我们会作出，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刘皓坚定如初，俯下身来，轻轻的在沈梦暄的额头印上一吻，温柔道：“等我回来！” 沈梦暄一动不动的看着表哥转身离去的背影，幸福永远来的太过短暂，以至于，她还来不及去品味，转眼便已经悄然离去。直到表哥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不等她回过神来，刘旭冷漠的面容却强硬的闯入了眼帘。她想要避开，却是躲之不及。他们之间，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 第65章.孰是孰非 “你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默默的立在一旁，目睹刘皓和沈梦暄的恩爱无限，刘旭强忍着满心的愤怒，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本以为，自己会愤怒的质问沈梦暄，到最后，望着沈梦暄呆呆看向刘皓离去方向的眼神，话到嘴边的，却只剩这句，略显生硬的问话。 “也许，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和表哥，此生相依相伴的缘分。”沈梦暄看着刘旭一脸真诚，似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脸上带着淡笑。如今，她再没什么需要隐瞒他的了。 “表哥？似乎从你进军营的那天起，你就是这么叫他的。”刘旭默念着，他当然明白，当初“沈梦暄”这个名字是他强加给她的。至于假意和刘皓扮成表兄妹，也是他的一手安排。可如今，再次亲耳听到沈梦暄把这两个字念出来，他总觉得，这其中有着某种不同的含义。 “不错，他就是我的亲表哥。当初，我料到了王爷会送我进宫，却唯独没有料到，王爷会把我送到表哥身边。”沈梦暄转过身来，看着刘旭，脸上是历经一切之后的平静笑容，“同样，王爷设计好了一切，也料想到了一切，却唯独没有算到，我的的确确，就是沈梦暄！刘皓的亲表妹，已故大将军沈啸天唯一尚在人世的女儿，当然，也是仙逝的沈贵妃的亲侄女！”沈梦暄一口气说完这些，看着刘旭脸上不断变化的神色，从不可置信，到震惊，到最后几乎是自嘲，又似不甘的大笑，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仿佛自己是一个旁观者。 她理解刘旭如今的心情，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时至今日，却毁于一旦。这么多年，自己竟是在给别人做嫁衣裳！但说到底，他们彼此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而已。时至今日，他们，谁也不欠谁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刘皓称病是假，却一直陪他一起演戏。至于你因佟湘菱之死入狱，也是你俩早就设计好的，目的，就是借机造成刘皓沉溺女色，荒淫无道的假象。进而让他有机会为了救你，主动请战，夺取兵权？”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刘旭顿时瘫坐在椅子上，忆起过往的种种一切，瞬间恍然大悟，一口气说出了这些。 “关于表哥称病之事，若非你把碧云送到了我身边，只怕我也蒙在了鼓里。”如今，再回想起当初在东宫发生的一切，沈梦暄已经坦然无比，倒上一杯热茶递到刘旭手中，就像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一般，笑着继续道：“至于说佟湘菱被害的真凶，到底是不是我，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我当初既然被人诬陷入狱，倒不如索性利用这个契机来做些什么。若是因此，让自己落得红颜祸水之名，或是让表哥为满朝文武所唾骂，那也原本，在我意料之中。” “所以，从头到尾，你都在欺骗我！当初，如其说，你是为我进宫办事，不如说，你是为了借我之手进宫，相助刘皓！”将手中的茶水放到一边，刘旭渐渐冷静下来，冷笑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自嘲。这所有一切的失败，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当初太过信任她吗？ “我承认，我当初进宫的确不尽然是为了王爷。但王爷敢说，这从头到尾，王爷就没有利用过我吗？”迎着刘旭的冷笑，沈梦暄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 “当初，我并不知道王爷会把我送到太子殿下身边，又何来欺骗一说？”顿了顿，沈梦暄冷笑着，继续补充道：“当初，我把东宫弄得鸡犬不宁，让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沉迷女色，为我所惑，日夜笙歌。而这，不正是王爷所期望的吗？”沈梦暄走至刘旭身侧，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却变得愈加的冰冷，带着几丝寒意，“不错，若非我当初不打自招入狱，就不会有表哥为救我而主动请兵。可当初，是谁在皇上面前力保表哥出征的？又是谁，满心欢喜的等着看表哥的笑话，盼着他战死沙场的那一刻？” “原来，在你眼中，我竟是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之人？”听到这话，刘旭不禁看着沈梦暄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许久，才缓缓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比不上你表哥，就因为他是当朝太子？你又怎么知道，在背后，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否则，他为何要称病隐忍这么多年？” “其实，在来冀州之前，我从未觉得你残忍，即便你为了皇位之争要对付表哥，我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生为皇室子女，从小注定了逃不开这皇位之争，无论你想，还是不想！更何况，你还是朝野中威望极高，无论文才武略都远远胜过表哥的齐王。你这么做，并没有错！”沈梦暄迎着刘旭悲愤的眼神，一字一句道：“真正让我寒心的，是我得知，表哥之所以重病不起，就是因为你特意选在他出征之前，告诉他，我过世的消息。你明明知道，那样会造成怎样的后果！”说到这里，想起那日薛老将军的话，想到表哥当时的处境，沈梦暄眼中不禁再次溢出了泪水。 “我当时的确不知你如今尚在人世。”刘旭的神色再次恢复平静，如实道。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表哥，却偏偏选在两军交战之前。还有，表哥不过身受剑伤，只要稍加调养就可恢复。可你硬是让他在军营中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不许御医抢救。”沈梦暄脸上隐隐有了怒气，不觉间加重了语气，“若非我和碧云及时赶到，只怕表哥他早已……”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缓缓平定心神，许久才道：“就算你不顾表哥的生死，可他毕竟是三军主帅，难道你连大汉的安危都置之不顾吗？难道皇位之争，就一定要你死我活吗？”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沈梦暄却再没有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如今，在这场权利争夺中，他们三人之间，谁对谁错，已是再也说不清了。她发过誓，此生就算不惜性命，也要保护表哥！可她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要去伤害刘旭。 “如今再多说什么，已是无益。在你眼里，错的人，永远都是我！只因为，在你眼里，心里，如今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你表哥！”再次站起身来的，却是刘旭，“如果说，我做错了什么，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亲手，将你送入了他的怀中。”刘旭的眼神蓦地变得有些伤感，看着沈梦暄，不无怨念道：“难道，这些年来，我们彼此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始终敌不过，你和他的青梅竹马之情吗？” “王爷！”沈梦暄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是摇头。他们彼此之间，如今再没了任何纠缠的必要，她更不想他越陷越深。 “我不管你们之前如何，我只想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沈梦暄，之前你是我的人，今后，也永远都是！”刘旭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不会让他们把你送去楚国的，刘皓做不到的事，我一定会为你做到！”不等沈梦暄再开口，刘旭便已转身走出了营帐。 第66章.握手言和 掀开帘子，看到刘皓微皱的眉头和略显踌躇的色神，耶律彦反倒一脸轻松。看来，今日与上次不同，如今的情势，刘皓急着找他议和，或是有求于他。 “耶律王子，请！”刘皓主动上前，将耶律彦让到上座。 “不知太子殿下今日找我前来，所谓何事？”刚刚坐下，耶律彦便直奔正题。 “想来，契丹王子也收到了楚国送来的结盟文书吧！”刘皓开门见山。 “太子殿下的意思……”耶律彦端起手中的茶杯，沉思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将茶杯放下道：“莫非楚国给大汉和契丹开出的条件一样，都是要拿冀州做交换？”不过一瞬，耶律彦便恍然大悟。若非条件一样，契丹和大汉也不会都都踌躇至今，都没有给出答复。只因为，彼此都在观望对方的反映。否则，若是楚国开给一方的条件优于另一方，那他们当中有一方，只怕早已提前和楚国结盟了。 “不但如此，楚国还提出了一个特别的结盟条件，”刘皓点头默认了耶律彦的猜测，却是话锋一转道：“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殊的条件，我今日这才主动前来，与王子殿下相商。”看着耶律彦等候的眼神，刘皓继续道：“只因为，我和王子殿下如今的处境是一样的，我们都有至爱之人要守护！” 就在刘皓和耶律彦在军营商议之时，呆坐在营帐内度日如年的耶律璇却突然眼前一亮，欢呼雀跃起来。只因为，面前摆在桌子上的，是一只装在笼子里的，活蹦乱跳的小白兔。 “小兔子！好可爱的小兔子啊,哪里来的？”耶律璇把手伸进笼子，摸了摸小兔子柔软的毛发，兴奋的尖叫起来，围着桌子转个不停。 “公主喜欢就好。”送来小兔子的士兵才刚退下，耶律璇就看到了他身后，笑着走进来的刘旭。 “王爷？”刚刚还转着圈子的耶律璇愣在了那里，再不看面前的兔子和刘旭一眼，当即转身，背着他坐了下来，“王爷怎么会这么好心，给本公主送来兔子？” “本来是打算带来给公主解闷的，既然公主不喜欢，那本王这就拿走！”刘旭也不多说，提起兔笼子，转身就准备掀开帘子。 “刘旭，你给我站住！”耶律璇不想他真的说走就走，急得站起身来，当即气急败坏的大喊道。 “怎么，公主还有事吗？我还以为，公主不欢迎我呢。”刘旭暗自偷笑，对付耶律璇这样的娇蛮公主，于他，不过是小菜一碟。转过身来，却仍是一脸的一本正经。 “我，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今天特意来看我，而且，居然还给我送来兔子。”耶律璇有些结结巴巴的，红着脸道。 “我只是感慨公主如今的处境，也不知道，还要在这汉军营里呆到何时。怕公主郁结于心，万一想不开，所有前来看看。”刘旭装作一脸无辜的感慨道。那满脸的关切之色，似乎更像是在怨自己的一片好心没有好报。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已经帮我给皇兄送信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来救我的。”耶律璇眼见刘旭一脸无辜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撒谎。她心里却反倒急了，刘旭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看她，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皇兄他到底怎么了？ “或许，耶律王子在看完了你的信后，的确曾下定决心与我大汉议和。但如今，有了楚国送来的结盟文书，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刘旭如实道。 “楚国？”耶律璇瞪大眼睛，满脸的不解。 “你是说，楚国与大汉的结盟条件是要太子妃去楚国联姻和亲？”同样一脸震惊不解的，还有此刻，听到刘皓道出事实的耶律彦。 “不错，这也正是今日，我来找王子殿下的目的所在。”刘皓继续道：“正如殿下之前迟迟没有再向我大汉发起进攻，甚至主动前来议和，都只因为殿下牵挂公主殿下，始终都放不下。如今，我也一样，为了太子妃，我愿与王子殿下议和！”刘皓一口气说出自己心中所求。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耶律彦仍是不明白刘皓的意图。就算他深爱太子妃，那也大可拒绝楚国提出的这个条件，用一座城池来交换一个太子妃，未尝不可啊！ “你我心中都有要保护的人。表妹之于我的意义，不亚于公主殿下对于王子的重要性。”刘皓直言相告：“父皇他一直不喜欢梦暄，满朝文武，也因为我的缘故，对她一直颇有微词。若要在楚国提出的这两个结盟条件中任选一个，只怕上至父皇，下至百官，都会同意，用太子妃联姻来换取大汉和楚国的秦晋之好。” “所以，为今之计，太子殿下最好的选择便是与我结盟，彼此各退一步，共同对抗楚国？”耶律彦万万没有想到，昨日还是敌对双方的彼此，如今，却因为彼此共同的诉求而走到了一起。 “同样，若契丹放弃冀州和楚国结盟，自然，大汉在两军夹击之下，必定节节败退。但作为契丹在汉军营的人质，那时的公主殿下，只怕已是众矢之的。就算到时候，契丹和楚国联手，一举击败了我大汉，只怕公主，也早已不在人世了。想来，这也不是王子殿下希望看到的结局。”刘皓进一步分析道。 听着刘皓的分析，耶律彦久久无语。他之所以迟迟未同意和楚国的结盟提议，就是顾虑到仍在汉军营的妹妹。而反过来，刘皓虽未说，若大汉和楚国先结盟，那妹妹的处境更是岌岌可危！ “我们彼此都有想要保护的人。而楚国却在此时，向我们双方同时提出结盟请求，无非是想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王子殿下睿智，必会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刘皓一脸真诚的看向深思中的耶律彦，继续劝说道。 抛开战局国事，如今，他们彼此的处境和心境都是一样的！只因为，在彼此心底，同样都有一处柔软的所在。唯有他们彼此握手言和，才能确保无论沈梦暄，还是耶律璇都不会受到伤害。 第67章.公主和亲（1） “什么，楚国送来了文书，只要我契丹愿与楚国合作，他们便会和我们联手，一举攻克你们大汉？”听罢刘旭的解释，耶律璇仍是半信半疑，“既然是楚国与契丹结盟之事，你又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肯定是在骗我！”耶律璇再次一扭头，背对着刘旭，生气的不理。 “我当然知道，楚国不但给契丹送去了结盟文书，同样，也给大汉送来了联姻邀请。”刘旭笑看着生气的撅起嘴角的耶律璇，继续道：“只不过，无论大汉还是契丹，任何一方一旦与楚国结盟，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就是公主！” “什么意思？”耶律璇再次迷惑起来，只得继续听刘旭说下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当初是刘旭带着伏兵将她击败的；这些天来，他也从来没给过她任何的好脸色。可她却还是愿意相信他，愿意听他讲话。 “很简单，若是契丹与楚国结盟，我大汉自是节节败退。公主觉得，身为人质，一旦大汉战败，我们还会让公主活着回去吗？”刘旭实在是想不明白，当初耶律璇是怎么有勇气上战场的；耶律彦又是如何放心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会动脑子思考的妹妹，自己一个人孤军深入的。摇了摇头，他只好不耐烦的继续道：“若是汉军与楚军结盟，自然，到时候战败的就是契丹。那个时候，我们兴许不会杀了公主，或是作为战败国的俘虏赏赐给某个军功显赫的将士，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刘旭饶有趣味的看着耶律璇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心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不，不会的，哥哥他一定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耶律璇再也不想听刘旭继续说下去了，用双手捂着耳朵，不停的摇头。 看着蹲坐在地上惊恐不安的耶律璇，刘旭再不多言，有些事，必须要她自己想明白了，才能有答案。 “可就算皇兄他肯与大汉议和，你们大汉，也不一定会同意。如果你们和楚国结盟，我契丹不也一样会战败，我也一样会死！”许久，终于理清思绪的耶律璇站起身来，看着刘旭，脸上却带着某种绝望的神色。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母后离开后，这世上最疼她的就是皇兄了。可若因为有她这个累赘，而害了皇兄，害了契丹，那她宁愿一死！ “若是大汉当真想要与楚国结盟，本王今日，也不会来告知公主这些了。毕竟到那个时候，公主的死活，对我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刘旭倒也坦白，面无表情道。 “王爷，你发誓，你刚刚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没有骗过我！而且，你将来，也永远都不会骗我！”突然，耶律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她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刘旭，神色坚定。 “本王发誓，本王从未骗过公主殿下，今日之言，句句属实！”刘旭仍是一脸镇定，和耶律璇四目相对，没有丝毫的躲闪。 “请王爷带我去见皇兄，王爷放心，皇兄会同意与大汉结盟的。至于汉皇，一旦我提出这个条件，相信，他也一定会同意的。”耶律璇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和方才她见到小兔子之时全然不同。那样自信从容的神色，刘旭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眼前一脸成竹在胸，淡笑自若的人，还是那个娇蛮的契丹公主吗？ “王爷请带路。”见刘旭踟蹰起来，耶律璇反倒催促道。 中军帐中，听完刘皓的分析，耶律彦也沉思起来：“我明白太子殿下的用意，只是正如太子殿下所说，如今之事，并非你我就可以决断的。” “王子殿下放心，只要王子同意，我大汉立马送还公主。至于父皇那边，我自有办法。”刘皓仍是沉着冷静，只要契丹愿意放弃与楚国结盟，那么接下来面临的朝野难题，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去一一化解。 “如此，容我回营与众将士商议一番，明日，必定给太子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此说来，如今的局势反倒是有利于契丹了。不费一座城池，就可救出妹妹。想来就算父汗，也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不必等到明日了，皇兄，我已经决定了。”耶律彦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清脆的声音传来。 “妹妹，这些天，你没事吧！”看到耶律璇的那刻，耶律彦难掩兴奋，再也顾不上仍在一旁的刘皓兄弟二人，兄妹二人早已相拥在一起。 “哥哥，我不是说过嘛，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有哥哥你在，刘旭他，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耶律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刘旭，调皮的一努嘴，冲耶律彦撒娇道。 “那哥哥我就放心了，妹妹，你放心，我明日就来接你回去。”再次看到妹妹，耶律彦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再犹豫，和刘皓对视一眼，他已经做出决定。 “不用了，哥哥，我已经决定了！”不曾想，耶律璇却摇了摇头，看着耶律彦继续道：“如其再让皇兄你整日为我担心，被我连累，不如我自己早作决断！” “你做决定，你要做什么？”耶律彦一脸的不解。 “就算此刻哥哥答应了太子殿下的议和请求，契丹退出冀州，太子殿下放我回宫，从此契丹和大汉再无争端。可哥哥的这个决定，就算太子殿下和齐王相信，只怕汉皇也不信吧！”不知何时，耶律璇突然变得条理清晰起来，就连刚刚还对她摇头叹息的刘旭也不自觉的打起精神，听她继续分析道：“毕竟此战我契丹大败，且我堂堂契丹公主，却被汉军扣押数日，受此大辱。就算本公主不计前嫌，皇兄你会咽得下吗？而且，一旦我安全的回到宫中，契丹大军便再无后顾之忧。”耶律璇环顾殿内三人，脸上依旧是一国公主该有的，自信笑容。 “公主的意思是，若有朝一日公主平安回朝，契丹必会报今日之仇？”刘皓接过她的话，若有所思起来。 “皇兄，你明白了吗？如今，契丹和大汉的议和之约尚未达成，太子殿下就已疑心我契丹的诚意了。就算他日议和达成，大汉真的会信任契丹吗？”耶律璇转过身来，看着耶律彦，一脸深意的笑道。 第68章.公主和亲（2） “也就是说，只要有第三方存在，我们三国鼎立之局就势必长存，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相信其他一方。同时，任何一方都有可能，暗中与第三方结盟！”耶律彦终于明白妹妹这句话的深意，刚刚的确是他大意了。既然他可以在确保妹妹无虞之后和楚国结盟；同样的，汉军也可以趁契丹同意议和之际，同时暗中和楚国相商。 “不错，为今之计，若想大汉和契丹互信，就只有一个选择——和亲联姻！”耶律璇见三人都心领神会，趁机道。 “和亲，太子妃和亲？”耶律彦徒然听到这话，又一次愣在了那里。楚国提出与大汉和亲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刘皓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沈梦暄，即便如今换成了契丹。 眼见刘皓顿时变了脸色，就连刘旭一时也没明白过来，都愣在了那里。耶律璇急了，当即踮起脚，上前揪起耶律彦的耳朵，不满的嘟囔道：“哥哥，你想什么呢，什么太子妃啊？我说的是我，你好好看看，是站在你面前的亲妹妹！” “你？绝不可以！”这一次，脸色大变的，却是耶律彦。他实在想不明白，才几天不见，妹妹怎么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哥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心意已决！我要与大汉和亲，而且，我一定要做齐王妃！”耶律璇语气坚定，突然，她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刘旭。这后面一句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齐王妃？”一时间，三个人仿佛石化般，都呆立在原地。不等反应过来的耶律彦一双吃人的怒目杀过来，刘旭自己就已经全蒙了。他刚刚的确是想利用耶律璇给耶律彦施压，让他放弃与楚国结盟。可天地良心，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更没说过要娶耶律璇啊！ “妹妹，你疯了吧？”耶律彦当即一把耶律璇拽到自己身后，走上前来，扬手便给了刘旭重重一掌，怒道：“刘旭，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些什么？” 擦了一把顺着嘴角淌下来的鲜血，默默看着面前怒不可遏的耶律彦，刘旭却是无言以对。不等他开口，耶律彦又一掌几乎就要扬手打来，却生生的被身后的耶律璇死死按住了。 “哥哥，你干什么？”耶律璇当即跑到二人中间，挡在了刘旭面前，流泪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齐王无关！” “刘旭，你听着，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汗毛，我决不饶你！”耶律彦再次一把将耶律璇拉到身后，眼中的怒意更甚。 “我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吧！”终于讪讪开口的，却是刘皓。他原本的确是想和契丹握手言和，可他万万没有想过，要以契丹公主与大汉和亲这种方式达成。且不说耶律璇是耶律彦和契丹大汗最宠爱的长公主，就算是和亲，只怕也不会送她去大汉。 “够了，哥哥！”耶律璇再次挣脱耶律彦的阻拦。第一次，她违抗了他的命令，不顾他的怒目而视，再一次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哥哥，我知道，从小你最疼我，什么都让着我，宠着我。自从母后过世，从小到大，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任何事，从小到大，我也只听你的。可如今，这是关系到我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这次，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让妹妹我自己做一回主？” “就算要听你的，我也决不能让你嫁给刘旭！”面对自己从小疼到大，甚至都不曾数落过她一言半句的亲妹妹，耶律彦愤怒的拒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和坚决。绕过耶律璇的身子，他看向刘旭的目光，依旧充满仇恨。 “就算我现下不嫁给齐王，将来回到契丹，我也一样或是被父皇指婚给某个王公大臣的儿子；或是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被契丹送到其他各国。难道你以为那样，我将来就会一生幸福吗？还是你以为，父汗会遵循我的意愿，把我指婚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耶律璇已是声泪俱下。她虽是契丹大汗最宠爱的女儿，可身在皇室的她们，就算再得圣宠，未来的人生幸福却仍是握在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手中，根本没有任何的自由和选择可言。 听到耶律璇这接二连三，声泪俱下的质问，沉默的不止耶律彦。同为皇室子女，刘皓兄弟二人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辛酸。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享受着常人无法享受到的锦衣玉食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将要失去，原本普通百姓就能拥有的，最简单的幸福快乐。彼此对视了一眼，刘旭和刘皓都不再说话，默默走出了营帐，只留下他们兄妹独处。 “你，你当真喜欢刘旭？”许久，沉默不语的耶律彦再次开口。他从未见过妹妹如此激动，却又如此难过，坚定的眼神，难道，不过几天的相处，她真的动情了？ “哥哥，你就成全我吧！如其将来眼睁睁的看着我被父皇作为奖赏功臣的战利品，或是送往他国的和亲工具。倒不趁如现在，趁我还有机会，还能自己做选择的时候，让我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吧！”耶律璇趴到哥哥怀里，痛哭起来。她不是没有看过，三公主被送去边塞和亲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绝望凄凉的表情。她至今还记得，当时，为了让父汗改变心意，欧阳夫人曾在殿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父汗却始终避而不见。 “哥哥，你放心吧。刘旭他没有逼我，都是我自愿的，我真的喜欢他，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看着耶律彦仍是一脸担忧，不可置信的眼神，耶律璇缓缓站起身来。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刘旭的，只怕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了。她只知道，从某一刻开始，应该，应该就是在那日，在城外，她遭到刘旭带领的汉军伏击，被一众士兵押到刘旭的面前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刘旭带给她的，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第69章.不打不相识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当一群士兵把她押到刘旭面前时，刚刚还在挣扎不停，愤怒不已的她，却在看到眼前这张冷漠无语，甚至眼中还带着蔑视的脸庞时，瞬间安静了下来。从小到大，骄纵任性的她从没怕过谁，也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直到此刻，眼前这个不发一言，甚至是面无表情的男人，却让她有了种从心底而来的恐惧。尤其是，这样一张如寒冰般的脸上偏偏有着这世间最俊美的容颜。 “把她带下去！”再不想多看她一眼，刘旭挥手，不耐烦道。 本以为，像她这种娇生惯养的公主，只要放在军营里关上几天，就再没了折腾的力气。不想，才过了两天，刘旭正和刘御医为救治刘皓的事情争吵不已，帐外却传来了士兵的回话：“禀告王爷，那位契丹公主自从来到军营后，这两天一直滴水未进。整天嚷嚷着要见王爷，要见契丹王子，还威胁说，如果我们再不放了她，她就死在这里！王爷，小的们都快没撤了，您快去瞧瞧吧！” 刘旭无奈的来到了关押耶律璇的营帐。若非探子打听的消息说，她是耶律彦的亲妹妹，不但契丹大汗把她当做心肝宝贝，耶律彦更是把这唯一的，一母同胞所生的亲妹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他早就把她的性命了解了，省的她整日在这生事，看得心烦。 “公主要是想寻死，就早点动手。我还忙着呢，军中还有很多要事要办，我不想浪费时间！”看了一眼此刻趴在桌上，已饿得直不起身子，没有半分力气的少女，刘旭一脸的不耐烦。 “刘旭，你这个混蛋！”耶律璇抬头看了刘旭一眼，大声道。才说完这话，她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再没了半分的力气，再次一头栽倒在桌上，有气无力的骂道：“刘旭，你算什么英雄好汉？那日，要不是我不小心中了你的埋伏，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有本事，就单打独挑！” “就算本王想跟你单打独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站得起来吗？”刘旭再没了半分耐性，摇摇头，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等你哪天有力气了，再来找本王吧！” 次日，刚刚接到探子的密报，萧皇后正广发秘旨，捉拿沈梦暄主仆。刘旭握着手中的纸条，负手立于案前，来回走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而不等他想明白，身后就有一女子的尖叫声传来：“刘旭，你受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刘旭才转过身来，就见耶律璇提剑刺来。眼看剑尖就要滑向他的颈脖，一个仰俯，反应过来的他，总算躲过一劫。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等刘旭再次站直身子，无数守卫的士兵便已上前，将耶律璇团团围住。 “王爷息怒！公主昨日听了王爷的激将之词后，今日才刚用过午膳，便不顾小的们再三阻拦，硬是闯了进来，说是要和王爷比试。”匆忙赶过来的一群看守耶律璇的士兵们眼见情形不对，当即纷纷跪了下来。 “刘旭，你这算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自己打不过我，就想以多欺少！”耶律璇再次挥舞长剑，一脸的愤愤不平。 “你们都下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了！”刘旭挥挥手，皱起了眉头，脸上全是不耐烦之色。看来今儿个要是不把这丫头摆平了，他这接下来几天都不得安生。不过是个俘虏，却碍于她的身份，和如今仍在虎视眈眈的契丹大军，他是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还得当个姑奶奶好好的伺候着。 这种伺候人的事，他刘旭是向来都不屑干的。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待一众战战兢兢的士兵们离去，他才不耐烦的开口：“如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公主想要比什么？” “很简单，只要我打赢了你，你就得放我回去!”耶律璇的要求倒也不是太离谱。 “没问题，若是今日公主输了，从今以后，也请公主不要再来烦我了。否则，我就把公主直接送到牢里去，和那些死刑犯，强奸犯啊什么的，关在一起。那时候，公主是生是死，可怨不得刘某！”刘旭仍是一脸冷漠，即便耶律璇的身份再尊贵，怜香惜玉这种事，他从来没兴趣做。 “好说，你尽管放马过来吧！”耶律璇倒是自信满满，再次飞身而起。然而，这次不过十个回合，她便被刘旭打倒在地。 “我不服！”一向争强好胜的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耶律璇一把从地上坐起，再次握紧手中的长剑。不等她又一剑刺来，这次，不过才用了一只手和她打斗的刘旭，却在三招之内便将她手中的剑夺了去。 “这样，公主总该心服口服了吧！”扔掉手中的剑，刘旭一脸不耐烦的道。 “是啊！我真是没用。本以为自己这次出来，可以帮皇兄建功立业，却原来，是我拖累了他！” 不知何时，已再次坐回到案前准备翻阅兵书的刘旭却听到了呜咽之声。放下手中的书卷，刘旭这才注意到，耶律璇还呆呆的坐在原地，泪流不止。 “公主若是还不服气，可以再比！”到底要怎样她才肯罢休，一股怒气又一次悄然的在刘旭心中涌起。 “不必了，对王爷来说，我不过是个战俘，一个不堪一击的废物，何须再劳烦王爷！”耶律璇独自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再没有了半分争强好胜之意，反倒是一脸的落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怎么，不过败了一次，就这么一阕不振了？”刘旭冷笑着站起身来。 “刘旭，你等着，如果不是如今我困在你们汉军营，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打败你的！”刘旭的嘲讽再次激起了耶律璇的斗志，她转过身来，仍是一脸的不服输。从小到大，除了哥哥，她就没有服过谁，更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不用等到以后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派人看着你。你可以每日自由练习，也可以随时找人切磋。等哪一日，你自认为能打赢本王了，本王自会奉陪到底！”刘旭仍是一脸的轻蔑，不过如今，他已完全掌握了驯服眼前这个娇蛮公主的办法，也不担心她会自己逃走。 “我们的约定还是不变，只要有一日，公主打赢了本王，就可以随时离开了。送客！”再不想多看一眼这张令人厌烦的嘴脸，刘旭冲着门口守卫的士兵努努嘴。 耶律璇愣在了那里，默默的看着眼前，又一次埋头书卷，再不理会自己的刘旭，许久才迈动步子离去。以前，从来不会有人敢这么对她，但如今，面对着他的一再打压和蔑视，她却没了半分的怒气，反倒是斗志昂扬。看着眼前那张依旧俊美的面庞，心中却有种某异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之前，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 第70章.意料之外 “你说什么，大汉与契丹和亲？”当从刘皓口中得知这最后的结果时，沈梦暄愣在了那里。她想不明白，刘旭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耶律璇心甘情愿的。据说还是在耶律璇的一再苦苦哀求下，耶律彦才终于答应，让她嫁给刘旭。 原本，是自己不得不嫁的死局。可如今，变成这联姻工具的人，却换成了耶律璇。沈梦暄想要再说什么，却是无能为力。接下来回宫会面临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身都难保的时候，又怎能顾得上别人呢？ 当得知大汉与契丹言和，且结盟方式是契丹公主耶律璇主动下嫁齐王刘旭，举世哗然。纵然契丹大汗怒而否决了耶律彦作出的这一荒唐决定，耶律璇却是以死抗争，心意已决。 开弓没有回头箭，得知此事的宣帝只是批复刘皓：一切军中事宜均由他们兄弟二人商议决定。与此同时，因齐王此次征战有功，特加封为亲王。并遣使与契丹修好，同时赐婚，默认了刘旭和耶律璇的婚事。一切至此尘埃落定，纵然刘旭至今都不明白，耶律璇为何会非他不嫁。但无论为了解眼下沈梦暄的困局，还是为了大汉和契丹的结盟大局，他都不能有任何的异议，唯有领旨谢恩。 如今，眼看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刘皓总算松了一口气，却在临行前，接到了宣帝的另外一道圣旨。要他们兄弟二人即刻返京的同时，也命令刘皓，无论如何都要带沈梦暄回宫一同参加庆功宴。名义上，这是封赏，实际上，却是兴师问罪。 回京的一路上，无论刘皓还是沈梦暄，都心事重重；就连刘旭，也因为即刻要回京与耶律璇举行大婚而一路愁眉不展。 这日，大军返程，再次路过扬州附近。想起当初扬州一行遇上楚昭南，到后来他和碧云二人不辞而别，至今杳无音信。沈梦暄和刘皓让大军暂时扎营休息，二人一起前去探个究竟。 “小二，把你们这的拿手好菜都端上来！”再次来到悦来客栈，忆起起当初的情景，沈梦暄不觉哑然失笑，自爆家珍一般，把那些菜名通通都报了一遍。 这一来，不但连小二惊讶得合不拢嘴，刘皓也不由的笑着打趣道：“看来沈姑娘对这里的一切如数家珍啊！” “那是自然！”沈梦暄一笑，起身环顾四周，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对小二道：“小二，麻烦去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不过片刻，掌柜的便满脸堆笑的来了：“不知二位客官有何吩咐？” “张掌柜的可还记得我吗？”沈梦暄灿然一笑，一别几月，张掌柜的样子仍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位姑娘是？”张掌柜仔细端详了一番，却是神色一变，避开沈梦暄的目光，有些哆嗦道：“姑娘认错人了吧，我从未见过姑娘。” “怎么可能？上次，就在这悦来客栈，你亲自把我们，和你们少东家楚昭南一起送去楚府的。这不过几月，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沈梦暄当即急了，看着张掌柜躲闪的目光，总觉得他有什么隐瞒着自己。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根本就没见过姑娘，更不认识什么叫“楚昭南”的人。”掌柜的再不答话，转身离去。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记得那个时候，悦来客栈也是楚家的产业。而且我还和楚昭南一起，亲自去了他的府上。难道才几个月，这一切就乾坤易主了？”沈梦暄喃喃自语道，看着桌上陆续端上来的，扬州特色可口饭菜，她却再没了胃口。 “那你还记得去楚府的路吗？我们一起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刘皓知道她在担心碧云的安危，当即笑着安慰道。 坐着马车兜兜转转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楚府门前。眼前熟悉的院落，门庭，让沈梦暄顿时放下心来。也许，只是掌柜的记差了，说不定此刻楚昭南和碧云正在府上等着她呢！家丁通报了一声后，穿过熟悉的游廊，当沈梦暄终于看到客厅里，负手而立的紫衣男子时，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却完全僵住了。 “在下柳沐风，不知两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柳沐风？不，楚昭南呢，他在哪里，你让他出来见我！”沈梦暄歇斯底里起来，冲着眼前的男子大喊大叫道。她完全弄迷糊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置身何处。只觉得自己仿佛就在一个迷宫之中，怎么都走不出去。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却又仿佛都如此的陌生，仿佛，之前她和碧云一起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眼看她就要抓狂起来，刘皓只好死死的将她抱在了怀里，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次，开口的却是一脸冷静的刘皓。他相信沈梦暄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眼前的一切，却分明告诉他，楚昭南从未出现过，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想来，是令夫人误会了。在这扬州城，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楚昭南”这个名字。至于这座府邸，以及方才两位下榻的悦来客栈，这一切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都是我柳家的产业。这一点，不但管家可以作证，就连这整个扬州城的人，都可以作证。”面前这位名叫“柳沐风”的公子依旧彬彬有礼，面对家里突然闯入的两个莫名其妙的访客，脸上没有任何的，一丝一毫的厌烦之色。 看着眼前这张完全陌生的脸，沈梦暄当即瘫软在刘皓怀里，再没了半分力气。她心知，如今再多说什么已是无益。离开楚府之后，一路上，刘皓陪着沈梦暄去了楚府在扬州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和绸缎庄。但听到“楚昭南”三个字，所有人都摇头不语。仿佛，就如那位柳公子所说，“楚昭南”这个名字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更别说他这个人了。 当两人拖着一身疲惫，心灰意冷的回到客栈时，刘旭却告诉了他们另外一个，同样让人出乎意料的消息：楚国得知契丹和大汉结盟后，并没有太大的过激反应。而且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纵然这次楚国合纵结盟的计划失败了，但楚皇还是不顾满朝文武的一再反对，册立了刚刚相认不久的三皇子为太子。据说如今楚皇病重，不久他就将继承大统！ 第71章.洞房花烛 “臣妾特率东宫上下，前来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接风洗尘！”才刚回宫，就看到白莹莹率领一众妃嫔们在宫门口翘首以盼。 “莹莹，这些天来，我和太子妃都不在，你独自一人打理东宫上下，实在是辛苦了，快起来吧！”刘皓急忙上前，扶起白莹莹。未及一脸欣喜的白莹莹和他叙话，他的目光便再次落回到沈梦暄身上，“奔波了这些天，你也累了。我们早些回宫休息吧，明日，还要进宫参加庆功宴呢！” 眼睁睁看着刘皓和沈梦暄在自己面前相拥离去，白莹莹恨得咬牙切齿。她这才明白，方才刘皓对她说的那番话，不过是礼节上的寒暄。如今，经历了在前线这一路的生死与共，他们彼此之间，感情更加深厚。只是，她白莹莹从来都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白莹莹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 和刘皓一起用过晚膳，沈梦暄也有些疲惫了。想到明晚的庆功宴，她实在无法心安。如今，好容易又和表哥在一起了，难道他们却要再次分开吗？ “怎么，又有心事了，可是在想明晚面见父皇的事？”见她闷闷不乐，刘皓上前拉起她的手，示意侍奉的宫人将桌上的饭菜撤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跳得厉害，总感觉会出事。”沈梦暄毫不隐瞒，一脸忧虑。窗外，天边的晚霞也逐渐消散了。或许，是这些天来，她太劳累的缘故。她实在是太累了，也该回寝宫休息了。 “怎么，这么早就急着回去了？”刘皓一脸的不满，赌气道：“你知不知道，今夜这东宫上下，有多少人盼着我大驾亲临。也只有你，在我这才呆了不到一刻钟，就急着要回去！”刘皓宠溺的捏着沈梦暄的鼻子，无奈的摇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不是嘛，尤其是那白侧妃，哎，今夜只怕又要彻夜难眠啦！太子殿下若再不去瞧瞧，人家可要一夜泪流到天明了！”沈梦暄见刘皓这么说，索性一撅嘴，洋装生气道。 “怎么，你吃醋了？不会这么小气吧，就因为我刚刚跟她才说了一句话？”刘皓慌了，这玩笑怎么还当真了？“还是，你还在怪我，当初不相信你，偏宠了莹莹？”眼见沈梦暄仍是无动于衷，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真的在赌气。刘皓默默的上前拉起她的手，语气也变得紧张严肃起来。 “表哥！”听到这话，看着刘皓温暖宠溺的眼神，沈梦暄懒懒的依偎到他怀里，许久才缓缓道：“以前的事，就让它都过去了，好不好？从今以后，无论再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不相信我，好吗？” 掰起怀里沈梦暄在月光的映照下，越发妩媚妖娆的脸庞，刘皓看着她一脸期待的眼神，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怀疑你，也再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沈梦暄再不多言，埋头躺进了刘皓温暖的臂弯。 “我们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的在一起说说话了。”刘皓亲吻着沈梦暄光洁的额头，温柔笑道：“表妹，今晚的月色这么好，你陪我一起走走，好吗？”和刘皓四目相对，沈梦暄点头默允。 也许，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好好的打量起眼前的东宫，这个从今天开始，她决心要为他好好打理的家。漫步在御花园里，嗅着一路的芬芳，两人走到一株开得正盛的芍药面前。刘皓俯身，摘下一朵最大的花朵，斜插在她的发间。 “好看吗？”看着面前细细端详着自己，笑而不语的刘皓，沈梦暄不禁羞红了脸。 “好看，只是这花太艳了，你本就是天香国色，再插上这花，反倒显得赘余。”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刘皓这才微微皱眉道。 “我不管，反正你说好看，我就要一直戴着！”沈梦暄一记粉拳打在刘皓的胸口，娇嗔道。两人正谈笑间，突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空中升起一道道绚烂的火光。沈梦暄抬头，这才注意到，眼前如一条五彩斑斓的彩虹般绚烂夺目的烟花，在万里高空中排成一列弧形的三个大字，那分明是自己的名字：“沈梦暄” “表哥？”沈梦暄含泪看向身侧的刘皓，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表哥主动约她出来散步的真正目的。 “你跟我来！”刘皓也不再隐瞒，笑着默认了她的猜测。说话间已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路欢快的跑到了河边。“你看！”刘皓伸手一指，眼前的河面上，分明飘着十几个心形的河灯，随着一阵微风吹过，仿佛无数闪亮的红心正缓缓飘向远方。 “表妹，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每到十五元宵佳节，你我就一起拉着手去护城河边放河灯。”看着身侧笑出泪来的沈梦暄，刘皓紧紧拉过她的手，一起走到了河边。各自接过宫女手中递来的河灯，彼此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将各自手中的河灯放入了缓缓流动的溪流中。沈梦暄和刘皓再次抬头，互看了一眼对方，合起手来，微笑着闭上双眼，同时许愿。 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河灯，天空中的烟花，不知何时也渐渐消散了，沈梦暄转过身来，再次握紧刘皓的双手，笑看着他，一脸幸福道：“表哥，其实这一切，早在你回宫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对吗？” “不过，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不停的对自己使着眼色，示意一切准备妥当的小宁子，刘皓转过身来，对着沈梦暄神秘一笑。 才刚走到撷芳殿门口，沈梦暄就愣在了那里，原来，这才是表哥刚刚不许她回寝宫的真正原因。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早在宫门口等候多时的宫女太监们均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表哥，你到底在做什么？”看着眼前高高挂在宫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就连殿门前的柱子上都贴满了喜字，沈梦暄不禁迷糊起来。 刘皓也不解释，只是笑着拉起她的手，两人一起走进了寝殿。一样的大红喜字，高高的红烛，就连那两杯合卺酒的摆放位置也和大婚当天一模一样，沈梦暄像是明白了什么，却见刘皓走上前去，将酒杯递到沈梦暄的手里，脸上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表妹，当初我欠了你一个洞房花烛夜。如今，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们一切都从头开始，好吗？”互相环住彼此的双臂，两人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其实，当日的大婚典礼，一切无一不是隆重而喜庆的。”沈梦暄默默的走到那张崭新的婚床面前，缓缓坐下，有些伤感道：“如果说，当初有什么欠缺的话，就只缺一位，让我从天黑等到天明，都迟迟不肯现身的新郎官！” “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让你此生有任何的缺憾！”刘皓再次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温柔的在她的薄唇上印上一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知何时，案前的红烛已被吹灭。 第72章.庆功晚宴 “来，皓儿，旭儿，这杯，父皇敬你们！”坤宁宫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一片。高坐在龙椅上的宣帝一脸高兴，举杯相贺。早在刘皓回京之前，他就收到了薛颖的奏折，详细讲述了刘皓此战奋勇杀敌的经过，因为他和刘旭的里应外合，完美配合，才有了这次的一战告捷。最让他欣慰的是，原来这些年来，他的皓儿的确没有负他所托！ “多谢父皇！”刘皓和刘旭兄弟二人急忙举杯起身。 “臣弟也以薄酒一杯，恭祝太子殿下一战告捷，也恭祝六哥和六嫂新婚之喜！”待众人再次落座之后，又有一人举杯相庆，正是九皇子刘勇，亦是萧皇后与宣帝唯一的嫡亲骨肉。 “多谢九弟！”两人再次起身，一同前来的耶律璇也不由得一起笑着欠身还礼。 “早就听闻六嫂是巾帼英雄，和六哥结缘于沙场，不打不相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了一眼刘旭身侧，同样一脸喜庆的耶律璇，刘勇笑着称赞道。 “是啊，朕也听闻契丹公主英勇非凡，征战沙场，不输男儿。此番勇气，绝非寻常女子可比啊！”听到这话，宣帝也开怀大笑，看了一眼身侧的淑妃，点头称赞。今日是庆功家宴，更何况此战立功的其中一人，便是刚刚被宣帝封赏赐婚的刘旭。淑妃当即起身谢恩，自是欣慰无比。旭儿如今也总算是出人头地，成家立业了。 一旁的萧皇后却只有冷眼旁观的份，眼见淑妃和宣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谈笑不断，而她这边，却是冷冷清清。自上次楚国指明要沈梦暄和亲联姻之事闹沸沸扬扬，而宣帝也因她假造沈梦暄死讯一事，一直以来对她愈发冷淡。今日同意她前来参加家宴，已是无上恩宠了。 “其实，说起这次边关之战，最大的功劳，当属皓儿！”清了清嗓子，萧皇后终于开口，引开大家的视线，她再也受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其乐融融的画面。 “是啊，儿臣也以为此战告捷，功劳最大，当属皇兄！”早将萧皇后一脸的落寞嫉恨之色看得清清楚楚，刘旭索性来个顺水推舟，“其实，此次大汉最终能够扭转不利局面，得以与契丹结盟，儿臣也得以与公主喜结联姻，最大的功臣，当属太子妃！”刘旭狡黠的一笑，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回到刘皓身上。这才发现，他身边的座位早已空落许久，刚刚还在场的沈梦暄，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陶瓷碎片落地之声，不知何时，刘皓手中的酒杯已然滑落，脸上神色更是紧张无比。他当然明白，今日父皇若见到表妹，会有怎样的反应。不仅仅因为她是人尽皆知的祸国妖女，更因为，正如此刻早已吓出一身冷汗的萧皇后心中所想一般，她更有着一张，酷似仙逝的沈贵妃的，倾城倾国的容颜。 “说起来，朕也想见见你这位闻名已久的太子妃，怎么不见她人呢？”眼见刘皓紧张得连酒杯都掉在了地上，宣帝当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心中对于沈梦暄的好奇和厌恶却是更甚。无论一个女子再好，若把一个皇子迷惑成这个样子，她都该死！ “她，她……”刘皓转身，不只是他，同样一脸惊讶的，还有在场的众人。刚刚酒宴开始的时候，分明看到沈梦暄和他一起前来的。可眼下，人却不见了？ “莫非是太子妃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来见朕，偷偷离席了吧？”刚刚还是一脸高兴的宣帝，此刻已经拉下脸来，声音也不觉的加重了几分。 “父皇，这，梦暄她，她……”早在进宫之前，刘皓就已经在心中演练过了无数遍，到时候见到父皇时该怎么为沈梦暄求情的话，可此刻，他却满头大汗，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管怎么说，沈梦暄暗中私自离席，就已经是欺君大罪了！ “来人啦，将太子妃沈梦暄即刻缉拿上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怎样一个妖女，敢将朕的太子迷得晕头转向，甚至连朕，都敢欺瞒！”宣帝怒而拍案而起，满殿众人顿时齐齐跪下，屏气凝神，噤若寒蝉。 “皇上息怒！回皇上，太子妃，她，她并未离席。她只是……”不曾想沈梦暄才离开片刻，原本热闹无比的庆功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面对跪于地上的刘皓的怒目而视，匆忙赶来的，沈梦暄的贴身宫女早吓得没魂儿了，勉强壮着胆子，直起身子回话。 “说，她到底去哪了？”宣帝再次坐下，怒目威严。 “太子妃只是去换了身衣裳，说，说是要在今日给皇上跳一支舞相贺！”那宫女已是带着哭腔，哆哆嗦嗦说完这些，早已瘫软在地。若非她这话说完，刚好看到远处，已换上一身舞衣徐徐走来的沈梦暄，只怕她就要吓晕过去。 “跳舞？”宣帝也好奇起来。此言一出，再一次满座皆惊。这次，目惊口呆，甚至震惊无语的，不只是萧皇后和刘皓，同样还有满脸不解的刘旭。他刚刚故意接过萧皇后的话提到沈梦暄，的确是想看刘皓的笑话，他很好奇，他要怎么收这个场。可如今，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的大胆。既然已是死路一条，不如索性赌一把！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 “臣妾沈梦暄参见父皇！”在众人的惊叹和议论声中，沈梦暄缓缓走到宣帝面前，躬身跪下。抬起头来的那刻，看到宣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目光，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妩媚一笑，继续道：“臣妾今日想为皇上亲自舞上一曲“梅花落”！” “梅花落！”听到这三个字再次从沈梦暄的嘴里蹦出来，仿佛多年前的场景再现，萧皇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险些昏了过去。而刘皓，却只呆呆的看着此刻一身红装，明艳动人的沈梦暄缓缓起身，衣袖翩翩，一如当初在万花楼初见，一如当日，母妃在倚梅园轻纱曼舞；表妹她，她到底要做什么？ 第73章.惊鸿一舞 伴着一阵熟悉的乐曲在耳畔响起，宣帝刘渊呆呆的看着眼前翩然舞动的红色衣袂，全然忘记了一切。仿佛记忆中，那个一身白衣，婀娜多姿的身影正袅袅走来。 摇曳飞舞的衣袖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少女头上珠环玲铛摇晃作响的同时，腰肢却是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时而仰头顾盼，时而俯首旋转，整个身子随着奏乐旋律飞扬而起，恍若孔雀开屏，更似红莲绽放，美不胜收。 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定格在了舞台上翩然起舞的红色衣袂上，看得如痴如醉。不知何时，宣帝已然起身，端起酒杯，缓缓走到了此刻仍在翩翩起舞的沈梦暄跟前，眼中升起了一团迷雾。只见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掷于地上，上前一把搂过正俯仰弯腰，冲他回眸一笑的红衣女子，喃喃自语道：“伽瑶，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对不对，你还是舍不得丢下朕一个人，对不对？” 宣帝红了眼眶，看向沈梦暄的眼中满是欣喜和不舍，怎么都不肯再放开她的手，才被李嬷嬷扶起的萧皇后险些再次昏倒。她猜得没错，宣帝果然把沈梦暄当做了沈伽瑶，他还是忘不了她！ “皇上！”沈梦暄只觉得身子一紧，一阵恐慌，当即连舞蹈也停了下来。当宣帝有力的大手紧紧的环在腰间时，一种强烈的异样感让她不由分说的，将那双有力的大手推开了去。恰在此时，和刘皓四目相对，看到的，都只有彼此眼中的担忧和紧张。刘皓几乎想要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带走沈梦暄，却终究被身侧的小宁子死死的按住，瘫坐回了椅上。父皇对于母妃的深情他如何不知，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一刻也都不曾忘记。仙瑶殿至今还保存着母妃在世时的样子，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有任何一个妃嫔入住，父皇更是时不时的，独自一人去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伽瑶，你不要走，你不要再丢下朕不管！”蓦地被沈梦暄一把推开，宣帝仿佛受到了当头一击，眼前虽是一身红衣，容颜却是没有半分不同的女子，看向自己的眼中却只有紧张和恐惧之色，似乎恨不得立刻离他远去。他怎么能够忍受再失去她的痛苦。不顾一切的，他再次上前，紧紧将沈梦暄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一时间满殿众人皆是震惊不已，大家都明白宣帝这是误把沈梦暄当成了过世的沈贵妃，可谁也不敢开口相劝，只能呆呆的看着。沈梦暄被宣帝紧紧的抱着，再也动弹不得。心知自己如今再怎么挣扎已是无用，看着宣帝此刻红了眼眶，一脸依依不舍的神情，她瞬间醒悟过来。宣帝这是把她当成了姑姑，当然，她也立马记起了自己方才起舞的真正目的。 定了定神，就在一殿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沈梦暄再次换上了一脸笑颜，和宣帝四目相对，轻启朱唇：“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当真还记得臣妾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顿时大变，就连刘皓都不由得再次站起身来，一动不动的盯着沈梦暄此刻如花的笑靥，表妹她这是怎么了？ “当然，朕一刻都不曾忘记过！伽瑶，你不要再离开朕了，好吗？此生，你是朕唯一最爱的女人！朕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可以再失去你！”宣帝见“沈贵妃”终于开口说话，记起了自己，当即激动起来，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听到这话，别人还好，唯有萧皇后，几欲再次昏倒过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心里，始终只有那个女人。哪怕眼前只是一个替身，他看向她的，那样深情宠溺的目光，一次都不曾落在自己的身上过。 “皇上，您放心，臣妾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李嬷嬷的惊叫声唤起了沈梦暄的注意，当她看到此刻勉强在李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却几乎已是面如死灰的萧皇后，眼中笑意更浓。任由宣帝拉过自己的手，她知道如今的选择，和自己接下来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表哥，对不起！为了姑姑，为了沈家死去的百余口人，我唯有冒险一搏！ “皇上，臣妾方才飞身起舞，已有些累了，皇上可否准许臣妾回宫休息？”沈梦暄不敢再去看此刻刘皓的目光，扶着额头，做头晕状，有气无力的道。 “好，朕这就带你回宫！”宣帝早已忘记殿内众人，此刻心里眼里都只剩下眼前一身红衣的“沈伽瑶”，当即起身，抱起沈梦暄，径直走向远去的仙瑶殿。 “父皇，表妹……”眼看着一众太监宫女护送宣帝和沈梦暄二人离去，刘皓再也忍不住，追了出去。却终究在几步之后，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昨夜，他还好好的和表妹秉烛夜谈，相拥而眠，可今夜，她却已成了别人的女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表妹你口口声声说，说要我相信你，要我从今以后，再不要怀疑你！可如今，你却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仿佛如方才的突变一般，这六月的天气也说变就变，瞬间大雨倾盆。刹那间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旁是忙乱的宫女太监们扶着各宫妃嫔，皇子公主们匆忙离去；一边，是小宁子哭喊着跪求在雨中不肯动身的刘皓回宫。 与眼前混乱慌张的坤宁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温馨宁静的仙瑶殿。 “伽瑶，朕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仍未清醒过来的宣帝仍是紧抓着沈梦暄的手不放。 “皇上，您醉了，还是早些歇着，明日还要上早朝呢！”喝退了殿内一众侍奉的宫女太监们，沈梦暄端起案前的一杯热酒，递到宣帝手中。看着他一饮而尽，她知道，很快，她就可以耳根清净，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果然，一杯酒下去，宣帝便倒头醉倒在床上。碧云虽然走了，但好歹她在自己身边时，她还是跟她学会了些治病用药的皮毛，比如最简单的蒙汗药这种。刚刚，她可不仅仅只是去换衣服，早料到会有如今的场面。 “伺候皇上更衣就寝！”眼见宣帝已经完全睡了过去，沈梦暄清了清嗓子，冲着宫外侍奉的宫女太监们道。 “还有，听说，你们这几位老嬷嬷都是当初侍奉过沈贵妃，后来就一直留在这仙瑶殿的……”待一众宫女放下了帘帐，躬身准备离去，沈梦暄再次开口，留下了当初一直在仙瑶殿侍奉姑姑的几个老嬷嬷。 第74章.你不是她 宣帝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当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洒进帘帐时，回响在宣帝耳边的，却是熟悉而悠扬的古琴曲。一曲“梅花落”刚刚弹完，沈梦暄就看到了站在面前，已然洗漱完毕的宣帝。 再次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终于清醒过来的宣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有些人就算长得再像，有些东西也还是不一样的。 “大胆沈梦暄，你可知罪？”宣帝佯装生气。他很好奇，眼前的女子居然敢冒充伽瑶欺骗自己，可她脸上却全然没有半分的恐惧之色，似乎早料到会有如今的结果。 “臣妾何罪之有？”沈梦暄躬身跪下，却是一脸平静，“昨夜，是皇上亲口称呼臣妾为“伽瑶”的，臣妾若是当场反驳，必是触犯龙颜的大罪；可如今，皇上已然清醒，臣妾若是再不澄清事实，又如何对得起姑姑的在天之灵！”沈梦暄眼见宣帝面露讶异之色，当即欣然一笑：“臣妾愚钝，恳请皇上告知，要如何澄清事实，又能洗脱冒名顶替姑姑的罪名？” “你是说，你是伽瑶的亲侄女，沈梦暄，沈啸天的亲生女儿？”久远的记忆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浮上脑海，宣帝愣在那里。 “不错，当年姑姑病逝，沈府满门抄斩，臣女侥幸，在府中家仆的舍身相护下，苟活于世。”沈梦暄如实答道。 “如此说来，你当初嫁给皓儿，却是实至名归。”宣帝挥手，示意沈梦暄起身。 “话虽如此，可无论是当初同意我入东宫的皇后娘娘，还是表哥，最初都不肯相信，我就是沈梦暄，是他的亲表妹。”沈梦暄摇头，却见宫外早有有宫女端着早膳盘子齐齐等候在殿外，不敢进来。想了想，沈梦暄微笑点头，示意她们进来侍奉宣帝早膳。 “不想，如今居然还有沈府的后人活在世上。想来，伽瑶的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不知怎么的，再看到沈梦暄这张如此熟悉的容颜，宣帝刘渊已没有任何的怪罪或是愤怒，只觉得亲切，仿佛伽瑶就在身边。 “这么说，皇上当初并非有意要赐死沈府满门了？”眼见一众宫女传好了早膳，沈梦暄一个眼神，示意大家都退下，她亲自侍奉宣帝用膳。 “不管当初如何，毕竟事情已过去这么久了，很多事，朕也不想再去追究了。”看着沈梦暄期待的眼神，宣帝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燕窝粥。 “记得当初，姑姑在世时，我常常来仙瑶殿陪伴姑姑和表哥。那时，每次得知皇上要来用膳，姑姑都会提前让小厨房预备食材，所有菜肴都是自己亲自做的。我很不解，为何明明皇上如此的宠爱姑姑，宫里又有这么多的宫女太监侍奉，姑姑却总是凡事亲力亲为。可姑姑说，在她心里，从未当您是皇上，只当您是她的夫君。为夫君准备饭菜，是每个妻子应该做的。”沈梦暄说起儿时的过往，将面前宣帝最喜欢的清蒸螃蟹夹了一个，送到他的碗中。 经过昨夜对几个仙瑶殿老嬷嬷的问话，再加上小时候常在仙瑶殿和姑姑表哥一起生活的经历，宣帝的日常喜好，她早已铭记在心。今日的这些饭菜，也都是按照姑姑当初的做法，如法炮制。虽说口感不能和姑姑亲自做的相比，但睹物思人，相信宣帝还是会有所触动。 “原来，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自始至终，真正把朕当做夫君的，唯有她一人！也从来都只有她，会这样待朕。”剥好的螃蟹才刚放到嘴边，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宣帝的眼角再一次湿润了。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只看到他对沈伽瑶的万千宠爱，都只道他对沈贵妃恋恋不忘，却没有人知道，她又曾为他做过什么。也只有她，才值得他这样去深爱，去铭记。 “那皇上就再多吃一点吧，从前，每次姑姑都要再三的叮嘱御膳房，每道菜的分量，一定要按她的吩咐去准备。她怕皇上整日操心朝政，吃的太少会饿坏身子；又怕皇上贪恋她做的美食，一时尽兴，吃的过多，伤了龙体……”沈梦暄如数家珍般，将过往关于姑姑的一切，娓娓道来。 “罢了，把这些菜都撤了吧！”听着沈梦暄的讲述，宣帝夹起每一道菜放到嘴边，却又都在准备尝试的那刻，想起记忆中沈伽瑶的一举一动，终于再没了胃口，叹息一声作罢。 “若姑姑在天有灵，知道皇上至今都还惦记着她的一切，想来她一定会欣慰的！”沈梦暄示意宫女撤掉桌上的饭菜，悄然起身，走到身后，给宣帝捶背。这个动作是当初姑姑在时，她和表哥经常会做的。 “看到你，朕就想起了伽瑶，仿佛她此刻就站在朕的面前。”宣帝拉过沈梦暄的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神色已变得温和了许多。只是那样温暖的眼神，不像是一个帝王在看着心爱的女子，更像是一个长辈，亲切的看着宠爱的孩子。 “若皇上愿意，就把我当做姑姑吧！”沈梦暄顺从的回应道。可她心里很清楚，以宣帝的英明，若非昨日被她那倾城一舞所打动，再加上喝醉了酒，他必不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举动。 “你的确很像她，尤其是你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宣帝再次端详起沈梦暄的面容，不过半分钟，语气已然变了，甚至微微带有怒意：“但你不是她！就算你俩再像，朕知道你不是她，也没有人能够取代得了她，更骗不了朕！” “皇上圣明，姑姑已然仙逝，臣妾就算长得再像姑姑，她的风华绝代，却是万万不及的！”沈梦暄当即跪倒在宣帝面前，面对睿智清醒的一代帝王，她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了他的，为今之计，只有说出实情，冒险一搏。 “你知道就好，看在伽瑶的份上，朕饶你一死！”宣帝再没有转身多看沈梦暄一眼，挥手有些疲惫的心灰意冷道：“你快回去吧，趁朕现在还没有改变心意，就当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不知者不罪！”纵然他再怎么思念伽瑶，却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皇上圣明！恕臣妾冒昧，皇上既然如此深爱姑姑，却为何让她死得不明不白，任由真凶逍遥法外，让姑姑在天之灵，何以瞑目？”沈梦暄豁出去了，成败在此一举，她没有转身离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宣帝面前，泪流满面道。 听闻此言，宣帝的身子为之一颤，当即转身，看着她，许久不发一言。 第75章.皇贵妃 东宫，那夜的一场变故之后，刘皓至今卧病在床，高烧不已。衣不解带的守候在床前，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白莹莹好容易劝他喝下了半碗燕窝粥，身侧浣芸带来的消息却让她浑身一颤，手中的瓷碗当即摔碎在地。 “莹莹，发生什么事了？”刘皓见她神色不对，定是与沈梦暄有关，声音沙哑道。 “没，没什么，只是宫里几个小丫头手脚不利索，不小心摔坏了太子妃殿里的一些东西，我刚刚已吩咐浣芸打发她们去浣衣局了。”白莹莹慌了神，忙扯个谎，搪塞过去。她实在不想刘皓再被沈梦暄刺激，他如今的身子，已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莹莹，你就不用再瞒我了，说吧，是不是和表妹，不，太子妃有关？”刘皓一脸无所谓的，淡淡道。就连对沈梦暄的称谓，也不自觉的改了。 “这，其实……”白莹莹面带忧虑的看着刘皓，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许久才叹息道：“其实，就算我今天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的。反正如今皇上已经颁旨了，此事已是天下皆知！”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着白莹莹欲语还休的躲闪神色，刘皓心中更是着急。 “皇上，皇上今日已经颁旨册封沈梦暄为皇贵妃，迁居仙瑶殿，同时协管六宫……”侍奉在侧的浣芸终于忍不住，替白莹莹说出了事实。 “据说，圣旨是在今日早朝上宣读的。满朝文武黑压压的的跪了一片，有劝皇上收回成命的，有上谏皇上处斩太子妃，以正朝纲的，但皇上都充耳不闻。而且还当即下了口谕，若再有人胆敢非议沈贵妃，立斩不赦！”白莹莹无奈，只得接过浣芸的话，一口气将如今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说了出来。 “沈梦暄，你好，你很好！”一口鲜血从刘皓嘴里喷了出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太子殿下，快，快传太医！”就在白莹莹哭喊着刘皓的名字，整个东宫乱成一团之时，同样听到消息的萧皇后，当即怒气冲冲的赶到了仙瑶殿。 “皇后娘娘驾到！” 仙瑶殿内，沈梦暄正懒懒的躺在榻上，一边闲来无事的翻阅着手中的医书，一边享受着正午时分恰到好处的阳光浴。徒然听到这声宫人的禀告，她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挥挥手，示意身侧的崔姑姑前去回话。这崔姑姑不是别人，是如今唯一尚在人世的，当年沈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娘娘息怒，我们贵妃娘娘说了，任何人都不见，且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眼看怒气冲冲的萧皇后一行已来到宫门口，守在殿外的一众小太监们死死的拦在萧皇后面前，不敢让她再近前一步。 “你们这群狗奴才，都不要脑袋了吗？也不看看，来的是谁！”不等萧皇后发话，李嬷嬷早已一脚冲着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踹了过去。 “娘娘息怒啊，这个，这都是皇上的命令，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啊！”那小太监眼见李嬷嬷就要硬闯进去，顾不上胸口刚刚那一脚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再次跪倒在宫门口，一群人死死的拉住萧皇后和李嬷嬷的衣角不放。 “混账！你们也不睁眼瞧瞧，到底谁才是这后宫的主人！”萧皇后早已怒不可遏，眼看她就要踩着一帮小太监们的身体，一脚踏入。却在眼前这名宫女走来时，愣在了那里。 “皇后娘娘息怒，我们贵妃娘娘正在小憩。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娘娘还是请回吧！”崔姑姑躬身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混账，沈梦暄这个妖女不过是个贵妃，论位分，原本就在我们皇后娘娘之下。难不成，我们皇后娘娘执掌六宫，这仙瑶殿，却不能进了？”李嬷嬷早已气糊涂了，不等萧皇后开口，便已破口大骂。 “想必，李嬷嬷也是听到了今儿早上皇上亲口颁发的圣旨，才来我们仙瑶殿兴师问罪的。那想来嬷嬷也知道，皇上早已传下口谕，若宫中再有非议贵妃娘娘之人，立斩不赦！”崔姑姑仍是不卑不亢，毫无惧色。这话一出，早有两个守卫在仙瑶殿门口的御林军上前押起了李嬷嬷。 “本宫倒是看看，你们谁敢！”萧皇后勃然大怒，当即喝退了围在周围的一众侍卫。转过身来，对着崔姑姑厉声道：“崔玉梅，你也知道你家主子当初的下场。若非本宫那时心慈手软，又怎会容你活到今日。你最好去把沈梦暄那个贱人给我叫出来，不然，你自己知道后果！” “那想必皇后娘娘也知道，若惹恼了我家主子，譬如当初，娘娘一不小心伤了已仙逝的沈贵妃，后果会怎样！”崔玉梅反倒冷笑起来，反正她这条命是捡回的，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好，很好！”突然一阵清脆的击掌声传来，就在萧皇后被崔玉梅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时，崔玉梅身后，不知何时。一身绯衣的沈梦暄已悄然而至。 “若非皇后娘娘今日亲口招认，或许臣妾至今还蒙在鼓里，姑姑当年为何会突然暴病而亡……”沈梦暄看向萧皇后，冷笑着意味深长道。 “住口！沈梦暄，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以为单凭你的一面之词，皇上就会信吗？”萧皇后突然变了脸色，急忙打断沈梦暄的话。慌乱中，一手愤怒的指着她。 “是吗？臣妾不过随口一说，皇后娘娘慌什么，皇上这不就来了吗？”沈梦暄刚想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暼到了萧皇后身后，一身明黄龙袍，似乎已在背后默默观望了许久的宣帝，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冲着萧皇后得意一笑。 “参见皇上，皇上圣明！刚刚这些话，都是沈梦暄这个妖女的一派胡言，她，她分明就是在诋毁臣妾！”根本没有注意到宣帝的悄然而至，萧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当即跪下，语无伦次。难道说，他真的知道了什么？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刚刚，这满殿的众人都听到了，李嬷嬷她当众诋毁臣妾，还说，还说我是妖女！”沈梦暄撒娇的上前挽过宣帝的手臂，一脸委屈道。 “来人啦，把她拉出去斩了！”再不给萧皇后任何辩解的机会，宣帝一声令下，一众侍卫当即把李嬷嬷拖了下去。 挽着宣帝的手，二人徐徐走进内殿。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缓缓站起身来，几乎虚弱得没了半分力气的萧皇后，沈梦暄得意的拌了一个鬼脸，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那分明是在告诉萧皇后，只要自己开口，皇上就深信不疑。 第76章.夜访冷宫 “皇上刚刚在宫门外站了那么久，想来，也听到不少了！”待两人进入内殿，沈梦暄遣退身边众人，只留崔玉梅一人在跟前侍奉。 “单凭皇后今日愤怒之下的一句狠话，不足为据！”宣帝接过沈梦暄递过来的热茶，冷静无比。 “皇上圣明！臣妾那日说过，臣妾不但要亲自找出当初毒害姑姑的真凶，更要让皇上亲眼目睹姑姑当年是如何暴病身亡的。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臣妾决不会轻言妄断！”沈梦暄淡笑自若，胸有成竹道。 “记得你答应过朕什么就好，若最后事实并非如你所言，朕绝不会轻饶你！”宣帝点头，不再多言。 “早在臣妾准备为皇上献舞之时，就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若非证据确凿，臣妾怎敢假借姑姑之名来到皇上身边？”沈梦暄当即跪倒在宣帝面前。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如今她走的，是一步险棋。宣帝再不多言，挥手示意她退下。这些天来，他之所以长留仙瑶殿，除了应沈梦暄所说，要查找沈贵妃当初被害的真相外，也因为每日沈梦暄都会跟他讲起，有关沈贵妃的，他所不知道的许多过往。 “臣妾有一个请求，肯请皇上准许！”沈梦暄正准备退下之时，看到身侧的崔姑姑，突然记起什么，再次开口道。 “说吧！”宣帝转过身来，已有些疲惫，今日册封沈梦暄的圣旨才下，他就被群臣的集体反对和口水淹没。若非及早退朝，只怕此刻还被那帮老臣困在御书房。如今朝野非议不断，就连楚国和契丹得知大汉宫中出了这等事，也都有所行动起来。若非急着查出沈伽瑶过世的真相，他绝不会轻易答应陪沈梦暄做这场戏。 “皇后娘娘的话，相信皇上也听到了。为了崔姑姑的安全起见，臣妾恳请皇上将她调离仙瑶殿！”沈梦暄言辞恳切，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崔姑姑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留住最后一个姑姑死时，唯一侍奉在侧的证人。 “准奏！”不等崔玉梅开口拒绝，宣帝便已应允。他看着沈梦暄认真道：“你既然连一个宫女的性命都如此的在意，那也找机会出宫去看看皓儿吧！据说为了你的事，他至今卧病在床，高烧不止。如今，他这心病，唯有你能医好！” 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刚刚还是自信满满，镇定自若的沈梦暄，听到宣帝这番话，整个人就像散了架子一般，完全瘫软在地。这两天来，她满心里想的都是怎样利用进宫见到宣帝的机会，尽早找出迫害姑姑的真凶。却忘了，宣帝这道圣旨一下，打击和伤害最深的，其实不是萧皇后，而是表哥！ “皇上放心，我会让表哥明白一切的！”许久，沈梦暄才缓缓站起身来，冲着面前微微叹息，默然无语的宣帝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刚刚，沈贵妃带着一群人去了关押佟贵妃的冷宫。莫非，她是想趁此机会害死佟贵妃，以报当日狱中被她毒害之仇？”是夜，看着沈梦暄带着一众宫人大摇大摆的走出仙瑶殿，似乎朝着冷宫所在的方向越走越远，宫中再次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可不是嘛，当初因为佟湘菱之死，沈贵妃被冤入狱。如今，她一朝得宠，飞上枝头，自然不会放过当初的仇人！”冷宫门口，一守门的宫女，四处瞅瞅，眼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对同伴道。沈梦暄一行进去也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莫非，她是想趁此月黑风高之夜悄悄害死佟贵妃？想到这些，那宫女不禁吓出来一身冷汗。 “是啊，当初害死了佟侧妃，如今眼见贵妃娘娘也跟着遭殃喽。据说今日，就连皇后娘娘都在仙瑶殿吃了闭门羹。因为李嬷嬷一言不合，惹得沈贵妃生气了，皇上当即下令处斩，眼看这后宫就要变成她沈梦暄的天下了……”另一个宫女接过话，长长叹息一声道。 “你们大家都少说几句吧，自古后宫是非多。这万一走漏了风声，一不小心被哪个见风使舵的传到沈贵妃的耳朵里，咱们几个就都别想活了……”眼见大家议论得越发热闹起来，一个年长的宫女警醒的四处张望道。 说曹操，曹操到。她这话音才落，就见一群宫女太监提着灯笼从冷宫里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那位，虽然太远，一时看不清面容。但那一身大红的华贵貂裘，即便是在夜里如此昏黄的烛光下，都熠熠生辉。不用说，那人一定就是刚刚进去了快三个时辰的沈贵妃。一众宫女慌忙低头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直到那簇拥着“沈贵妃”的一行人渐渐走远了，一个宫女这才好奇的抬起头来，注意到那跟在一行人最后的，蓬头垢脸，被两个侍卫押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佟贵妃！ 凤仪宫，夜已过半，萧皇后仍端坐在榻上，眉头紧锁，彻夜难眠。这几天来的变故都太过突然，太过意外了。她还来不及从宣帝临幸沈梦暄的噩梦中惊醒，转眼，身边最贴心的李嬷嬷就已离自己而去。 “若是皇后娘娘不想民女成为太子妃，那民女一定会想办法让皇上看到自己。那么他日，民女想要的，就不是东宫主位，而誓要成为这凤仪宫的主人！”当初沈梦暄初进宫时对她说过的话，如今仍历历在目，再次回响在耳畔。只是，不同的是，她如今不仅成了刘皓的太子妃，眼下，甚至连自己这六宫之主的位置都要抢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如果那日，她不是一时心慈手软，想要利用她继续牵制皓儿，又怎会酿成今日的局面？ 萧皇后正沉浸在李嬷嬷离世的悲痛，和对自身错误深深的懊悔之中。突然，听到殿外有争吵之声，不觉动了气：“都这么晚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告！”回话的正是刚刚在冷宫门口看守的一个宫女。 “进来吧！”萧皇后疲惫的应允，心中却越发的不安起来，莫非她沈梦暄又弄出了什么花样来？ “回皇后娘娘，刚刚沈贵妃去了一趟冷宫，还带走了佟贵妃。”那一身淡黄宫装的宫女，低头奏道。听到这话，一手柱着额头，本就愁眉不展的萧皇后，当即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东宫，当例行前来给刘皓看病的许御医带着药僮出现在刘皓的病榻前，刚刚还是昏昏欲睡的刘皓，刹那间眼中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待内殿的一众宫人遣去，沈梦暄这才缓缓卸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第77章.许御医 “许御医，不知太子殿下的身子如何？”四目相对，良久，开口的却是沈梦暄。 “太子殿下只是偶感风寒，身子并未大碍。但若想殿下真正康复，这药方还在太子妃手上！”许御医打量了一眼此刻四目相对的二人，尤其是刘皓眼中充满怀疑，一脸的不信任之色，只得苦笑道。 “许御医这话可错了，如今该称呼她为“沈贵妃”才是，不然父皇早有口谕，咱们可是要杀头的。”刘皓冷笑着嘲讽道。 “看来，你还是不信我，许御医，你来说吧！”沈梦暄苦笑着摇头，本以为他们彼此之间再无隔阂了。可如今，她要怎么解释，他才肯信？ “太子殿下可知，当初沈贵妃为何会突然暴毙而亡？”许御医并没有试图为沈梦暄做任何的辩解，却是话锋一转，直视刘皓道。 “那时我还年幼，也曾怀疑过母妃是为他人所害。可一来，苦于没有证据，二来毕竟我当时年幼，人微言轻，父皇也不会轻信我的一面之词。”回忆起母妃过世时的情形，刘皓不禁摇头道。 “若非当初在东宫偶遇许御医，我也不会知晓姑姑当年去世的真相。更重要的是，如今还有人可以证明，甚至是愿意亲自为我们还原这个真相。”沈梦暄明白许御医话中的的深意，没有刻意去向刘皓辩白，这些天来她的所作所为。只是顺着许御医的话，继续道。 “来，太子妃，您也尝尝，这药啊，不但男子喝了有壮阳补肾的功效。就连女子喝了，都有利于美容养颜哦！”碧云笑眯眯的，将一碗煎好的草药端到沈梦暄的面前。 “你是说，许御医开给太子殿下的那些药，根本不是治疗什么体弱肾虚的，相反，不过是些增补之药。”沈梦暄抿了一口碗里的草药，眉头微皱。这碗草药是碧云悄悄去捡了刘皓每日喝剩的那些草药的药渣，并完全根据那药渣的成分重新抓了个方子调制的。 “不仅如此，太子殿下的身子可好着呢，不但没有卧病在床，这会子，说不定正躲在哪练功，强身健体呢！这下，你该放心了吧！”碧云笑嘻嘻的打趣道。自从嫁入这东宫，沈梦暄就没有一天不忧心刘皓的身子，三番几次的想要碧云借机给他把脉，一探虚实。虽然碧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刘皓把脉，可眼前这碗药和那些喝剩的药渣，却是骗不了任何人的。 “如此说来，许御医是表哥的人。可若如此，他又是怎么瞒过皇后娘娘的呢？”沈梦暄若有所思起来。刘皓是未来的储君，他想笼络一个太医也并非难事。可这许御医可是隔三差五的要去萧皇后那里汇报表哥的病情的。他纵然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再说，能让萧皇后派来给刘皓治病之人，又岂能不是她的心腹？ “或许，是太子妃你太多心了，也许，皇后娘娘是真心疼爱太子殿下呢！”碧云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故，只得摇头道。 “我不相信！”沈梦暄摇了摇头，若是真心疼爱，许御医就更应该向萧皇后讲明实情，而非一直隐瞒啊！忽然，她灵机一动：“对了，明日许御医就要来给表哥请平安脉了。到时候，你就说本宫身子不舒服，让他来给我把脉！” 当许御医在碧云的带领下如期而至时，沈梦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像，这个人，她一定之前就在哪里见过的，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太子妃放心，脉象显示，太子妃身子无虞。只要太子妃每日勤加保养，必定永葆青春！”把完脉。许御医站起身来，躬身回禀，准备告辞。 “多谢许御医，其实本宫今日召你前来，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太子殿下。”示意碧云屏退殿内侍奉的众人，沈梦暄这才开口道。 “太子妃放心，卑职必定尽心竭力，尽快医治好太子殿下的病，也好让太子妃安心。”许御医仍是一脸谦恭。 “有许御医这番话，本宫也就放心了。碧云，端上来吧！”沈梦暄淡然一笑，看向早就端好草药，站在一旁多时的碧云。 “不知许御医觉得，这药如何？”在她的点头默许下，许御医尝了一口那碗中的草药，沈梦暄这才笑着开口道。她早就将方才，许御医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看得清清楚楚。没错，这药就是昨日碧云端给她的，许御医亲自开给刘皓的药方。 “这，这……”许御医额头冒出了一丝冷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御医不必有所隐瞒，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我不知道，表哥他是否有告诫你要提防我。但本宫相信，许御医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也一定听说过已过世的大将军沈啸天，和他唯一的独生女儿，曾被皇上赐婚给太子殿下的沈梦暄！”沈梦暄扶着碧云的手，从坐榻上走了下来，看着面前仍是一脸狐疑，不敢轻易开口的许御医，继续道：“其实，早在我进入东宫的那天，就已经知道太子殿下称病是假，若我当真是齐王的人，又怎会帮着表哥和许御医隐瞒至今呢？” 沈梦暄不再多言，她知道许御医心中自有思量。果然，听到这话，许御医震惊不已，呆立半晌，才缓缓开口，“太子妃？太子妃所言都是真的，原来，这一切你早就知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当初沈贵妃重病之时，你是唯一一位皇上钦点的，侍奉在侧的首席御医。”沈梦暄走近许御医的身侧，低头在他耳边细语道。看着许御医脸上再次变幻不定的神色，甚至都已不自觉的卷起衣袖，再次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沈梦暄继续低语道：“我不关心你为何会和表哥结盟，我也绝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我今日找你来，目的只有一个：我只想知道，当初姑姑为何会突然暴毙身亡，这幕后的主使又到底是谁？” 回忆起两人开诚布公的过往，沈梦暄和许御医再次相视而笑。其实，他们彼此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此生，必定尽自己所能，守护刘皓一生无忧！ 看着病床上默然无语，许久不发一言的刘皓，沈梦暄知道他的心结已然解开。沈梦暄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转过身来，却对着许御医宛然一笑道：“如今，我唯一不解的，便只有一事。本宫知道，许御医当初是受皇后娘娘提携进入太医院的，后来，也一直都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却为何，一直在暗中默默守护表哥，甚至还肯将姑姑当初的死因坦然相告？” 第78章.心病解除 听到这话，仿佛有一瞬间的失神，看着此刻沈梦暄及其相似的熟悉笑脸，许御医眼前蓦然浮现了那一抹白色衣袂。尤其是那张笑脸，从进宫的那刻起，就深深刻进他脑海的那张温暖笑颜，为了那抹深藏于记忆中的温暖，更为了那铭心刻骨的一颦一笑，为她去做任何事，他都心甘情愿，哪怕是死！ 许久许御医才回过神来，收敛眼中深藏的感情，看着刘皓，躬下身来，认真严肃道：“当初，沈贵妃过世时，卑职曾向贵妃娘娘立过誓，此生誓死守护太子殿下！”顿了顿，看出了刘皓眼中的疑惑，许御医继续道：“当初，贵妃娘娘忽染重病之时，卑职恰好奉旨出宫办事。等到卑职回宫，娘娘早已病危，已是回天乏术。” “这么说来，当初母妃病故之时，许御医便已知道她是被人所害，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明言，是吗？”这些，之前刘皓就曾和许御医私下讨论过，就算许御医当初知道是萧皇后等后宫妃嫔所为，碍于自己与萧皇后的关系，他也是万万不能说出真相的。 “不仅如此，卑职最初只是怀疑，等到后来，暗中细细查访，收集证据，得知真相之时，已是数年之后。那时，纵是微臣有心向皇上说明真相，但一来事已久远，当初侍奉在娘娘身侧的许多宫人，如今都已不在人世；其二，这些证据也都只是微臣凭着自己的药理知识推敲出来的，没有直接的证据，微臣人微言轻，更是不敢妄言。”许御医如实道。若非早在当初，沈梦暄便曾三番五次的询问他关于沈贵妃过世时的种种情状，只怕他也蒙在鼓里。 “原来，表妹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却为何，你们不肯向我言明？”刘皓将满眼的疑惑投向沈梦暄。 “如今，我的举动纯属冒险之举，就算表哥知道了，也一定不会赞同。”沈梦暄有些无奈道，“那日家宴，又有齐王和皇后娘娘等人在侧，我心知，只要我出席家宴，皇上必会大为震惊。或是把我错当成了姑姑，或是当即下令处斩。无论这哪一种结果，都是避无可避。死无所惧，但若能借此机会去姑姑当年居住的仙瑶殿查访，和皇上说明真相，就有可能查出姑姑当年被害的真相，洗清沈府满门的冤屈。”沈梦暄看着刘皓，凄然一笑道：“当然，我心想既已无退路，不如拼死一搏！” “你的意思是父皇如今如此的宠爱你，是真的把你当做了母妃？”纵然明了沈梦暄如今的目的，也知道她不是攀龙附凤之人。可刘皓心里仍是放心不下。毕竟，父皇对于母妃的感情太过深厚。 “若是皇上当真迷恋臣妾的容颜，又怎会容许臣妾半夜前来探望表哥呢？”沈梦暄给刘皓一个安心的笑容，继续道：“其实，那日皇上酒醒之后，就已经知道我不是姑姑了。若非我冒死将许御医之言相告，皇上将信将疑，也不会同意配合我演这场戏。”事到如今，沈梦暄已将一切的真相全盘托出。 “娘娘，时辰到了，我们该回宫了！”眼看窗外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许御医提醒道。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了小宁子的说话声：“侧妃娘娘这么早就来了，眼下，殿下还在歇息呢！” 彼此互相对视一眼，再不多言，沈梦暄缓缓的戴上了面具，临走前，耳边只传来刘皓的一句：“保重！” “怎么，许御医给太子殿下瞧了一夜的病，都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白莹莹进来之时，刚好和起身告辞的许御医擦肩而过，心中不禁有些意外。 “皇上知道最近宫中突发变故，怕太子殿下承受不起，特命卑职前来给殿下宽心！”许御医不动声色。 “是吗？看来皇上还真是关心太子殿下啊！只是，不知听闻殿下病重，如今的沈贵妃又会作何感想？”白莹莹冷笑一声道。沈梦暄在刘皓心里插上的这一刀，她会牢牢的记住，也一定会努力的帮他抹平的。 “如今沈贵妃正得圣宠，承欢于御前，哪里还会惦记这些啊！”偷笑着插了一句嘴的，却是许御医身边的医僮。 “住口！这种话，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随便乱说的吗？”那药僮话音未落，就被许御医厉声打断了，不得不低下头去，跟在许御医身后，匆匆离去。 “莹莹，这些天来，辛苦你了！”早将他们三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刘皓眼见白莹莹端了草药过来，笑着接过，一脸的歉疚。 “殿下快别这么说，只要殿下能早日康复，臣妾也就心满意足了。”看着刘皓如今仍是一脸憔悴的神色，白莹莹怎么也放心不下。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下她？ “你放心，我不会再一味的消沉下去了。”刘皓放下药碗，在白莹莹的搀扶下，从床上坐起身来，“莹莹，你扶我起来！” “殿下的身子才刚恢复了些，怎么可以现在就下床呢？莫非，是刚刚许御医说了些什么？”白莹莹再三劝阻，心中却也孤疑起来。难道，这许御医表面上是来给刘皓看病，实则是皇上派来传话的。 “你放心，我没事。从今以后，我再不会为那个女人自暴自弃。”刘皓站起身来，拉过白莹莹的手握在胸前，一脸温柔道：“从今以后，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振作起来！”既然沈梦暄已经在行动了，那他又岂会让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有些事，有些人，是时候要去面对了。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眼见小宁子已经侍奉刘皓洗漱完毕，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朝服，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原本应该高兴才对，但白莹莹心中却满是疑惑和不安。 “摆驾凤仪宫，我要去给母后请安！”刘皓留给白莹莹一个放心的微笑，转身离去。 第79章.君王不朝 等沈梦暄再回到仙瑶殿时，已是旭日东升。看到仍端坐在案前伏笔处理奏折的宣帝，沈梦暄愣了片刻，便将一杯热茶递到跟前，侍立在侧，不发一言。 “你回来了。”喝了一杯热茶暖胃，宣帝这才注意到侍立在侧的沈梦暄。 “皇上批了一早的折子，也该累了，不如先用过早膳吧！”沈梦暄见宣帝抬头，便趁机道。 “也好，朕也看了大半个早晨了，是有些饿了。”宣帝当即起身，侍奉在侧的一众宫女们连忙传了早膳过来。 “不知皇上觉得这味道怎么样？”沈梦暄舀了半碗炖了足足一个晚上的乌鸡汤递到宣帝手边，按理说这火候也该到了。这炖汤的法子也是昨日崔姑姑告诉她的，按照姑姑在世时的手法做的。 “味道是不错，但到底少了些东西在里面。”宣帝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仍是放下了。有些东西，别人做的再好，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反倒让人突增伤感。 “臣妾愚钝，哪里及得上姑姑的万分之一。”沈梦暄忙道，皇上越是思念姑姑，那对她查明真相就越有利。 “你和她在某些地方真的很像，一样的聪慧，也一样的懂得把握分寸。”宣帝抬起头，看着沈梦暄极其相似的面容，若有所思道。 “若是姑姑知道，就因为我长得像她的缘故，反倒让皇上误了今日早朝，只怕此刻正伤心自责呢！”见宣帝眼中有赞赏之意，沈梦暄将心中迟疑已久的疑问抛了出来。当初，姑姑哪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深知“集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的道理。凡事谨小慎微，更不会让皇上耽于儿女私情而误了国事。可今日，都日上三竿了，皇上却仍没有要去早朝之意，难道…… “朕深爱贵妃，更何况如今失而复得，又岂能不好好的陪伴佳人，共赏如此良辰美景呢？”见沈梦暄一脸的疑惑，宣帝却是开怀大笑。说笑间，殿外便已传来刘公公的回话：“皇上，众位大臣们已经在金銮殿等候多时，只等皇上前去议事呢！” “朕今日要好好的陪伴沈贵妃，就不上早朝了。若有什么紧急之事，直接交由太子处理就好了！”宣帝不耐烦的道。也顾不上刘公公还在殿外侯旨，却只笑看着沈梦暄道：“爱妃，你今日再为朕舞一曲梅花落吧！” 沈梦暄妩媚一笑，欣然领命。宣帝此举可谓一举两得。一方面，满朝文武只道皇上沉迷美色，不理朝政，自然也想不到，她沈梦暄其实是在暗中调查姑姑的死因。另一方面，也趁机给了表哥亲政的机会。若是有人对太子心怀不满，或是觊觎储君之位，正好借此机会，一探虚实。 就在刘公公不明宣帝深意，叹息一声悄然回去复命之时，凤仪宫，还躺在病榻上的萧皇后听得宫人来报：“太子殿下求见！” “传吧，不用说，又是为了沈梦暄而来。”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萧皇后已是满心疲惫。 “儿臣参见母后！”刘皓躬身跪于病榻前，不等萧皇后让他起身，他便已走到床前，拉过萧皇后的手，一脸难过：“怎么这才几天不见，母后就病倒了？” “皓儿有心了，难得你还记得来看母后。”萧皇后拍打着他的手背，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些天来，为了太子妃之事，你也是卧床不起。有些事，还是看开些好！”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也请母后，以后再也不要在儿臣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就当儿臣当初一时鬼迷心窍，痴心错付了。从今以后，儿臣心中，再没有这个妖女的存在！”听到萧皇后再次提起沈梦暄，刘皓恨得咬牙切齿。 “这也不能怪你，你和你父皇一样，都是痴情的人。”不想这才几天，刘皓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满脸的仇恨之色。萧皇后只得悉心宽解道：“如今，不管你恨她也好，怨她也罢，她都已是你的庶母了。这种话，在母后这发发牢骚也就算了，以后再也不许说出口了。不然，你父皇该要生气了。” “怕什么，她沈梦暄做得，我就说不得吗？”不想连身为六宫主位的母后如今都如此的委屈求全，刘皓心中怒气更甚，不以为然的大声道。 “太子殿下息怒！”然而，不等萧皇后再开口阻止，殿内，不知何时便已跪着一名宫女。 “什么事？”萧皇后看了一眼那宫女道。 “回皇后娘娘，回太子殿下，今日皇上一直在仙瑶殿陪伴沈贵妃，就连早朝都没有去上。皇上还让刘公公传口谕，以后但凡有任何事，均可由太子殿下直接代他处理，不必再去仙瑶殿通报了。” “什么，你是说，皇上为了沈梦暄那个贱人，居然连早朝都不上了，而且下旨让皓儿亲政？”萧皇后蓦地从床榻上坐起，紧抓着床沿，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的，这消息也是刘公公今日在大殿上亲口对着满朝文武说的。如今，据说已有不少文武大臣集聚在东宫，等候天子殿下处理朝政呢！”那宫女抬起头来，这后面一句话却分明是对刘皓说的。 “母后，母后你可一定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啊！您要为儿臣，为这大汉江山做主啊！若是您再不去劝父皇，只怕，只怕我大汉就要国将不国了！”刘皓当即跪在萧皇后面前，悲痛万分道。心中却是暗喜，父皇这一箭双雕之举实在是妙。既掩盖了沈梦暄昨日彻夜出宫未归，暗中调查母妃被害之实；同时，继冀州一役，让他熟悉军中，掌握兵权之后，如今临危亲政，更是顺理成章。 “什么，你说父皇今日未去早朝，同时，下旨太子亲政？”齐王府，得知这一消息的刘旭，一记重拳将面前的桌子击得粉碎。本以为把沈梦暄送到父皇面前，会让刘皓从此一阕不振。却不想祸兮福所倚，阴差阳错，反倒让他顺理成章得到了亲政大权。 “王爷，是不是太子妃暗中在皇上面前替太子殿下美言，反倒帮了他。听说这几日，皇上夜夜留宿仙瑶殿，对如今这位沈贵妃的宠爱，比之她那过世的姑姑，可谓过犹不及！”见刘旭怒目圆瞪，小允子半天大气也不敢出，想了想才道。 想起当初在军营时，沈梦暄为刘皓所做的一切。甚至当初为了见他，她不惜私逃出宫，不顾千里跋涉和一路追杀。难道为了他，你当真连性命，名节，一切都可以抛之不顾吗？ 若说沈梦暄为了刘皓不顾一切，他一定相信！ “我们不能再等了，准备着手行动吧！”许久，刘旭冷静下来，再等下去，只怕这大汉江山，就要拱手让给刘皓了！ 第80章.联手合作 “不知贵妃娘娘在这仙瑶殿住得可还习惯？”沈梦暄屏退一众宫女，推开了殿内一个偏房的门。宣帝再次看过她的那曲“梅花落”后，对姑姑的思念之情更甚，独自一人去了姑姑生前的寝宫，吩咐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她这才得空，让宫女们带她来见佟贵妃。 昨夜，她的确假装去冷宫探望佟贵妃，误导众人的视线，这才有机会，去东宫和表哥解释了一切的真相。但这趟冷宫之行，她也并非全没收获，眼前，一脸警惕的佟贵妃便是她接下来的突破口。 “沈梦暄，你把本宫绑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佟贵妃强装作一脸无惧的样子，仍是心虚不已。宫中早有传言，如今就连萧皇后都要忌惮她沈梦暄三分，更何况，她这个打入冷宫的旧人呢！就算死了，只怕也没人会追究。 “我想要干什么？想必娘娘心知肚明。若实在不明白呢，这两天宫里的流言，想来娘娘也听了不少。”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和佟贵妃兜圈子，沈梦暄喘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昨夜奔波了一夜，方才又为宣帝跳完了那支舞，如今，她实在是太累了。 “你想杀人灭口？”心中的猜测一旦被证实，佟贵妃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完全漏了馅。 “你说呢？如今，你还有什么让我好害怕的？”沈梦暄抿一口茶水，瞥了一眼面前惊慌不已的佟贵妃，低头自顾自的喝起茶来。看来在冷宫呆得久了，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之前那般气焰嚣张，七窍玲珑的佟贵妃，如今却只剩下了畏惧和惶恐。 见沈梦暄只顾着低头摆弄手中的茶杯，仿佛等得很不耐烦。这样的沉默气氛让佟贵妃更加的心慌不已，不过转了一个念头，她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 “不，不会的！你沈梦暄没有杀我的理由。再说，就算你要杀我，昨夜便可动手，又何必再将我带到这仙瑶殿，如此引人耳目，又怎会是你沈梦暄的作风？”毕竟在这后宫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相国的亲妹妹，她也并非这么轻易就能被唬住的。 “果然不愧是相国大人的亲妹妹，贵妃娘娘的谋略胆识，本宫敬服！”当初那个心机手段不弱于人的佟贵妃又回来了，沈梦暄这才抬起头来，多了几分谈话的兴致。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到底想怎么样？”看到沈梦暄脸上赞赏的笑意，佟贵妃却只觉得自己好像已掉入了一个挖好的陷阱之中，脸上不禁多了几分警惕，开门见山道。只是，如今的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娘娘果然快人快语，本宫最喜欢皇娘娘这种直爽的人了。”眼见步入正题，沈梦暄也不兜圈子，起身继续道：“想来，娘娘如今最恨的人该是皇后娘娘吧。若非当初被萧皇后借刀杀人，打入冷宫，也不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哼！当初若非你嫁祸于我，我又怎会被萧皇后借机陷害。”想起当初之事，佟贵妃便气不打一处来。萧宛荷自然是她的仇人，可她沈梦暄，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正如当初，我虽然被人诬陷入狱，但娘娘心知肚明，我绝不是杀害佟侧妃的真凶。如今，我也相信，当初在狱中下毒害我之人，也绝不是娘娘。否则，只怕你我，早已没有了再相见的机会！”沈梦暄一脸平静的看着佟贵妃，道出彼此心中所想。 “原来，你早就知道，当初害你的人不是我。”听到沈梦暄的话，佟贵妃也突然冷静下来，定了定神，不禁苦笑道。如今，所有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无论是她，还是沈梦暄，或许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没错，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如今心平气和，知道了真相。但那不代表，我们对那些曾经害过我们的人，既往不咎！”沈梦暄笑看着佟贵妃，一脸期待。唯有彼此实力对等，这场对弈才真正有意思。 “你想我和你联手对付萧皇后？”佟贵妃很快心领神会，再次开门见山，“但可惜，如今，我不过是个冷宫妇人，对你再无用处可言！” “娘娘错了，我并不需要娘娘为我做些什么。我只需要娘娘告诉我，这些年里，皇后娘娘在宫里的所作所为。比如，为何自沈贵妃过世后，宫中再无妃嫔有所出？又比如，为何先前被皇上宠爱的祺贵人也好，郑贵人也好，都先后小产，甚至被一一打入冷宫……”沈梦暄看着佟贵妃，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我承诺，只要娘娘愿意与我合作，扳倒萧皇后的那天，便是皇上恢复娘娘的贵妃名号之日！” “这些，想必就算本宫不说，你也已心知肚明了。但她们这些人和你非亲非故，你沈梦暄又怎会无缘无故的，突然为她们打抱不平呢？”佟贵妃对于沈梦暄所列的种种事实，并未表示任何的异议，只是默然不语。直到她说完，她这才话锋一转，反问道。 “娘娘果然圣明，这后宫争斗，古今皆然。我自然也顾不上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奔波劳苦，但有一个人，无论如何，我都要查出她的死因。否则，此生我沈梦暄，死不瞑目！”沈梦暄不曾想佟贵妃竟是如此的警觉。不过心念一转，也就合盘托出了。毕竟，如今佟贵妃已无路可走，除了和她合作，她已别无选择！ “你是想要我告诉你，你姑姑当初的死因？”仿佛如当头一棒，佟贵妃脸色煞白，纵然她早料到，沈梦暄对付萧皇后很有可能就是为了死去的沈伽瑶。但再提起这个人，再回想起当初的一切，她还是止不住的浑身战栗。 “这么说，娘娘是知道内情的，我姑姑，她果然是被人害死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佟贵妃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沈梦暄更加坚定了，一定要查出姑姑死去真相的决心。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突然，佟贵妃一个趔趄，瘫倒在地。再不理会面前的沈梦暄，只是不停的摇头，喃喃自语道。 第81章. 薛宛彤 接连几日，宣帝不朝，所以朝政事宜，均由刘皓处理。可这一圈看下来，他的头都大了，全是一帮老臣的劝诫之言。不是上书劝诫皇上以国事为重，万勿被女色所累；就是直接请旨处死妖女，以正朝纲的千篇一律之言。所有内容都一样，就没一个是论及实际民生，或是各省民情的。难道我大汉，当真是国泰民安，一派祥和？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已衣食无忧，关心的问题只剩下要如何处决沈梦暄了。 只得把眼前如山的奏折扔到一边，刘皓无奈的闭目养神起来。即便看到明早，只怕这内容还是一样。睡眼朦胧中，不知怎么的，沈梦暄熟悉的笑颜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前有苏妲己褒姒之祸在先，后有赵飞燕合德姐妹淫乱汉室……”耳边夹杂着一帮老臣的犀利指责之语，眼前是绯衣少女娇嗔的笑脸。记忆中某些从来不曾注意过的片段突然串联在了一起，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青楼一舞，她用自己耀眼的出场吸引他的注意。顶着青楼妖女的骂名坐上太子妃之位，她用自己的嚣张跋扈为他肃清宫闱，整顿妃嫔，也掩盖了他暗中养兵蓄锐，假病卧府的真相；湘菱之死，原本只是意外，却因他的一再怀疑，让她含冤入狱。即便如此，她也要以一己之性命助他实现征战沙场，统领兵马的夙愿…… 在所有人眼里，她沈梦暄是妖媚惑主，遭千万人唾骂的祸国红颜。唯有他知道，她心里背负的，是怎样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苦闷。因为有许御医的暗中相助，有父皇多年的疼爱有加，即便是萧皇后，因着父皇爱屋及乌的缘故，这些年对他，也算是尽心尽力。可她呢，自从5岁那年一夕之间满门抄斩，这期间她经历过怎样的辛酸折磨，她又是如何遇到六弟，如何去了万花楼的，这些，他之前从未真正关心留意过，而她，也从未在他面前透露过一言半句的过往辛酸…… 刘皓缓缓站起身来，走道窗边，心中却是思绪万千。眼前如山的奏折背后，是无数双欲置她于死地的手；而此时独处深宫的她，身后又何尝不是藏着无数暗中伺机而动的敌人。一直以来，他数次误会于她，可从来都是她，为了他受尽苦楚，不惜一切。如果说在沈府灭亡之后，表妹一夕长大成人。如今，面对着眼前，所有一心想要她死的众人，为了表妹，他也应该承担起原本早该面对的一切。为了她，他决不能再一味的隐忍下去。 占据脑海的，全是沈梦暄挥之不去的倩影，和对她满腔的思念之情。刘皓全然没有注意到，此刻已在殿内伫立许久的薛侧妃。 “殿下看了一天的折子，累了吧，不如坐下来喝杯热茶吧！”眼见刘皓站在窗前伫立许久，似乎仍在沉思着什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站立许久的薛宛彤不得已，咳嗽一声开口道。 “薛侧妃，你来啦！”刘皓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面前正端着茶碗，等候许久的薛侧妃，只得尴尬的干笑着接过了茶碗。 “没有打扰到太子殿下吧？”薛宛彤连忙转移话题，解开刘皓的尴尬。 “你快请坐，一别已是两月有余，不知薛老将军如今身体可好？”放下茶杯，刘皓这才记起，薛宛彤就是薛颖的亲生女儿，忙开口问道。刚回宫就出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原来，他本想亲自去薛府看望，却一直搁到今日。若非此刻看到薛侧妃，只怕他一时还记不起来这事。想到这里，看向薛宛彤的眼中不禁满是愧疚。 “太子殿下万勿忧心。爹爹他数日前便曾来信，说自己的身子已经康复，让我及早转告殿下，以免殿下牵挂。只是近来宫中屡发变故，殿下又有政务繁身，不便打扰，所以我也没及时前来告知。”薛宛彤起身，笑道。 “不，都是我不好，就算要去看望，也该是我去看你才对。可我都回宫这么久了，却一直都不曾去过你那……”刘皓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初薛颖在战场拼死相救，这份大恩，他自然铭感于心。可于感情而言，如今，他心里只装得下沈梦暄一人。即便对白莹莹，有时细想起来，也只是怜惜，甚至感激远远多过男女之情。因此，对于薛宛彤，他不是不知道她是自己的侧妃；只是，佟湘菱之死已是前车之鉴，他不想因为自己，再误了别外一个人的一生。更不想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薛宛彤误以为自己对她有情，。故而，纵是心中有愧，他心里想的，也只是如何关照薛府，而从未想过，要特别对待薛宛彤。 “太子殿下不必自责，臣妾都明白。殿下与太子妃之间的深情，爹爹也在信中也有所提及过。虽然我是皇后娘娘钦点，送到殿下身边侍奉的。可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想过，要和其他妃嫔去争夺殿下的宠爱。”明白刘皓话中之意，薛宛彤反倒是一脸的轻松，似乎终于得到刘皓的回答，从此解脱了，笑着直言道。 也许，身处这深宫，就注定了她要和无数女人争夺同一个丈夫。可这并不代表，她也要效仿众人，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争得你死我活。当初入东宫，不过是宣帝为了笼络父亲而下的一步棋，但接下来她这枚棋子的命运如何，却仍在自己手中。 “你，你当真能这么想？”看着薛宛彤依旧平静如秋水的眸眼，即便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是如此的恬淡从容，刘皓不禁愣在了那里。如沈梦暄这般，为了守护所爱之人，勇敢争夺，自是令人钦佩。可放眼整个后宫，如薛宛彤一般，即便被冷落，也能恬淡自居，笑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又有几人？ “臣妾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殿下，殿下从没有亏欠过我什么。无奈嫁入东宫，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殿下的错。若殿下能任由臣妾在这东宫安稳一生，不再过问我的生活，那便是对臣妾最大的恩赐。臣妾心知，男女情爱之事向来勉强不得，对于殿下是如此，于臣妾亦然。”眼见刘皓一脸的惊诧，最后化作了满眼的赞赏和钦佩，薛宛彤不由得微微红了脸，笑着继续道，神色坚定无比。 出身将军府，她自幼便继承了父亲的这份恬淡大气。她从来都不想，更不屑，为了一个男人去争个你死我活。若刘皓能成全她这份心愿，与他与己，都是莫大的幸事。 第82章.昏迷不醒 “你放心，虽然此生，我不能许你举案齐眉，但我必定竭力，护你一生无忧！”刘皓亦笑着许诺道。这一刻，眼前淡笑的女子，恰如一朵山间盛开的野百合，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清雅而别致。 “多谢殿下！”宛彤正要躬身行礼，却已被刘皓扶起。她只爽朗的一笑，并不刻意避开他的搀扶，继续道：“我今日前来，还另有一事，这是家父托我亲手交给太子殿下的亲笔密奏。”若非父亲在信中再三叮嘱，要她亲手把信交到刘皓手中，她今日也绝不会轻易来打搅他的。 “不会又是上书弹劾沈贵妃的吧！”刘皓笑着接过薛宛彤手中的密信，扭头看了一眼案上堆得密密麻麻的一堆奏折，不禁自嘲的苦笑道。 “那也未必！”薛宛彤笑着打趣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可是牵动着全天下人的心啊！” “这么说，你也赞成立即处死妖女，以正朝纲？”刘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反问道。他很想知道，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是否所有后宫妃嫔，也都对沈梦暄恨之入骨。 “红颜祸水之说，不过是一帮朝臣的借口罢了。若真有错，这过错也不在太子妃！”薛宛彤反倒认真起来，“妖女祸国之说，古而有之。但圣君明主，自会分辨其中对错真假。” “你可知道，就凭你方才这番言辞，本殿下现下就可治你的死罪！”刘皓佯装一脸严肃，板起脸道。眼前的谈笑风生的女子，若非已是他的侧妃，以她的见识心胸，倒可结为知己，开怀畅谈。 “殿下若真是如此不辩是非之人，就不会将案上的这堆奏折置之不理了，当然也不会和臣妾开这种玩笑了！”薛宛彤也不禁跟着笑起来。若非她早听闻，也亲眼目睹了刘皓和沈梦暄为彼此所做的一切，只怕，她当真就要爱上眼前这个，和最初印象中完全不同的男人了。 “看来，薛老将军不但带兵打仗堪称一流，就连他的宝贝千金，也当仁不让啊！”刘皓也跟着大笑起来。自从沈梦暄入宫后，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拘无束的和人畅谈，开怀大笑了。说着，他拆开了手中的信封。 “无论如今朝野如何非议，我只知道，太子妃如今所做的一切，必定都是为了殿下。也惟愿殿下，不要辜负她的一片苦心！”眼见天色不早了，不想让东宫其他妃嫔误会自己今日与刘皓独处，薛宛彤起身告辞。临走前，想了想，仍是转过身来，看着刘皓，认真的说完了这最后一番话。 薛宛彤走了许久，刘皓心中却仍是此起彼伏！表妹，不曾想，如今，这世上还有懂你我之人。只可惜，你们彼此如今尚不能相见。想到这里，念及如今仍在宫中暗中调查的沈梦暄，刘皓不禁暗中握紧了拳头，拆开了薛颖的来信。才看了几行，刘皓的眉头便紧皱起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仙瑶殿，当萧皇后再次踏入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没有任何一个宫人前来阻拦。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就在萧皇后满心疑惑之时，沈梦暄已悄然自内殿中出来迎接。如此这般谦恭的态度与前日简直天壤之别，萧皇后更加的警惕。 “起来吧！”强作镇定的，坐上了殿内正中的座榻，萧皇后一脸威严。 “谢皇后娘娘！”沈梦暄仍是一脸的谦恭，当即吩咐宫人道：“给皇后娘娘上茶！” “免了！”萧皇后断然阻止，冷眼瞧着沈梦暄道：“本宫今日来，不是来看你演戏的。你是如何迷惑皇上的，我不知道。但在本宫面前，你还是收起你那一套虚伪的嘴脸吧！”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指教！”沈梦暄仍是躬身回话，一脸谦恭，就连脸上也并无半分的不满之色。 “够了！你不用再这么假惺惺的了。本宫今日来是为了何事，想必你心中清楚！”萧皇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沈梦暄这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又想扮猪吃老虎，装出一副可怜样，博皇上同情？ “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示！”沈梦暄满脸的紧张无辜之色，似乎对萧皇后为何发怒，真的全然不知。 “够了！沈梦暄你可知罪？”萧皇后不由得拍案而起，沈梦暄表现得越是谦恭，她心中越是厌恶。 “臣妾惶恐，自入宫以来，臣妾一直安守本分，谦恭守礼，不知身犯何罪，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被萧皇后徒然而来的这声怒喝惊吓到了，沈梦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 “身犯何罪？你明明身为太子妃，却假冒已过世的沈贵妃，承欢御前，欺瞒皇上，罪不容诛！自入宫后，仙瑶殿日夜笙歌，你仗着自己这张狐媚脸蛋，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导致皇上自这月以来，一直未曾上朝议事。如此祸国殃民的妖女，本宫今日若不将你除去，将来还如何统御这六宫妃嫔；他日，又有何颜面去面见我大汉的列祖列宗？”萧皇后一步步走下坐榻，走至沈梦暄面前，一字一句，厉声道。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冤枉啊！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娘娘宽恕啊！”沈梦暄等的便是这一刻，当即上前，一把死死的抓住萧皇后的衣角不放，痛哭流涕的求饶道。 “你罪孽深重，罪不容诛！来人啦，把沈梦暄这个妖女给本宫拖出去！”萧皇后一脚将沈梦暄踢开，愤怒的大声道。 “皇后娘娘息怒啊！娘娘饶命，此事重大，事关人命，还请娘娘等皇上来了，再做定夺也不迟啊！”眼见一群侍卫冲入殿内，就要将沈梦暄带走。满殿宫女当即齐齐的跪倒在地。一个被宣帝指派贴身侍奉沈梦暄的宫女壮着胆子起身道。 “大胆！沈梦暄这等妖女，若不立即处斩，日后必祸害我大汉江山！来人啦，将这宫女和沈梦暄这妖女一起带下去，即刻处斩！”萧皇后再次大声怒道。她心里明白，若是再拖延下去，一旦宣帝前来，以后再想处置沈梦暄，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趁着萧皇后和那宫女说话的间隙，沈梦暄再次用尽全力，爬到萧皇后的脚边。死死拉住她的衣角，再不肯松手。 “快！把她带走！”萧皇后急忙抬起脚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地上死死抱住她身子的沈梦暄，不得不冲着一众侍卫大喊道。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昏倒过去了！” “皇上驾到！” 恰在此时，一众宫女的惊叫声，和宫外刘公公悠长的声音同时响起。萧皇后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沈梦暄紧拉着她衣角不放的手已经松开，整个人也完全的昏迷了过去。看着眼前正快步走入殿内，脸色铁青的宣帝，萧皇后顿时满脸煞白。 第83章.真相大白（1） 沈梦暄再次醒来时，已是两天之后，看到病床前正给她把脉的许御医，她这才知道这两天来发生了什么。 “沈贵妃怎么样了？”见沈梦暄醒了过来，宣帝也放心不少，当即发问道。 “回皇上，贵妃娘娘已无生命之危。只是她体内的余毒尚未清除，只怕，须得再修养几日才可痊愈。” “中毒，我怎么会中毒？”在宫女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来的沈梦暄，一脸不解的看向许御医。 “回娘娘，自那日娘娘昏迷后，就已经中毒了。若非卑职及时赶来，只怕娘娘已有性命之忧。”许御医如实道。 若非他和沈梦暄早在暗中串通好了这一切，萧皇后那日进入仙瑶殿之时，沈梦暄便提早派人通知了他，只怕如今的沈梦暄就如当初的沈贵妃一样，早已病入膏肓。其实，当日沈梦暄提出用此法还原姑姑当初被人毒害的真相时，就被他一口否决。稍有不慎，即会让她送命，这般危险的举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的。但沈梦暄心意已决，言明当初自己住进仙瑶殿就是为了查明姑姑死去的真相。若他执意不肯相助，那她也只能以自己的一死，来唤醒宣帝的觉察。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配合她演这一出戏。 “查，都给朕好好的查，仔仔细细的查！朕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朕的面前下毒？”自从沈梦暄昏迷不醒，宣帝便已大怒。不仅将萧皇后囚禁于凤仪宫，更是早在那日，便吩咐太医院尽快查明沈梦暄中毒的真相。 “回皇上，卑职经过这两日的研究，再加上对贵妃娘娘如今中毒情状的仔细观察，卑职以为，娘娘很有可能是中了两种混合在一起的毒物。只是卑职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些东西才导致了娘娘突然中毒。”许御医不动声色道。有些东西必须要宣帝自己发现，才更有说服力。 “你们把这殿中的一切，都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一遍。看看到底是谁趁朕不在，暗中加害贵妃娘娘。若是查出来，你们当中谁有异心，朕必诛其九族！”宣帝大怒。当初就是在这仙瑶殿，他眼睁睁的看着沈伽瑶暴毙过世。如今，同样的情形再次出现。莫非，真如沈梦暄所说，当初伽瑶是被人所害？ “咳咳，咳咳……”就在许御医和一众宫女太监们在大殿之内四处翻找之时，躺在床上的沈梦暄却是咳嗽不已。本已坐下歇息的宣帝，听到这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咳嗽声，心下不安，不觉走到她的床前。 “刚刚许御医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吗？怎么这会子，反倒咳嗽的愈发厉害起来了？”宣帝摸了一把沈梦暄的额头，倒也不烫。只是她这咳嗽自从那日昏迷之后，就一直没有停过。如今醒来，也还是如此。 “回皇上，经皇上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贵妃娘娘的咳嗽也不是这两天才有的，记得好像是从娘娘入宫以来，奴婢便时常在夜间听到娘娘的咳嗽声，只是这几日，渐渐加重了。”沈梦暄还未及开口，侍奉在侧的一个宫女便已回话。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感染了风寒？”宣帝一脸的担忧。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记起的，却是当初伽瑶初病时，也是像沈梦暄如今这样，不停的咳嗽。难道说，这一切当真是循环，还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敢问贵妃娘娘，这盆紫荆花是何时出现在仙瑶殿的？”忽然，许御医端起殿内一角的一盆开得正盛的紫荆花走到沈梦暄的床头问道。 “咳咳，咳咳咳……”不想，许御医才拿着花靠近，沈梦暄反倒咳嗽的更加厉害了，整个人也跟着禁不住的大声喘气起来，一时间呛得满脸通红，更别说回答许御医的问话。 “难道说，这盆花就是诱发贵妃娘娘中毒的根源？”眼见沈梦暄咳嗽加重，许御医连忙让人把那盆花拿走。宣帝看着沈梦暄如今连气都喘不匀的样子，又看了看那盆花，若有所思道。 “回皇上的话，这盆紫荆花是自打贵妃娘娘住进仙瑶殿，内务府就派人送过来了。说是既然如今仙瑶殿有了新主子，那么仙瑶殿内的一切布置摆设，就该和仙逝的沈贵妃在世时一模一样。”刚刚回话的宫女急忙补充道。 “那就是了，紫荆花作为室外观赏之物，并无大碍。可若长久放于室内，则是大忌。”许御医接过那宫女的话继续道。他这话不单是殿内侍奉的宫人注意，也是在提醒宣帝，当初沈贵妃的病因。 “此话怎讲？”果然，宣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若是任由紫荆花所散发出的花粉如与人接触，轻者会诱发咳嗽之症，重者则会诱发哮喘之症。此花的毒性，初时并不明显，须得时日久了，方可显现。但等到发觉之时，却也是病情严重之时。故而，初时，御医们都以为贵妃娘娘只是一时染了风寒，所以才会咳嗽，也并未加重视。若非贵妃娘娘此次中毒，卑职才得以有此发现。只怕长此以往，假以时日，贵妃娘娘的哮喘之症愈加严重，甚至危及性命。”许御医躬身一字一句道。当然沈梦暄这才进入仙瑶殿月余，即便被紫荆花粉引发了咳嗽之症，也只是轻微病发而已。她今日这般咳嗽不止，一半是真的被花粉所感染，一半则完全是装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引起宣帝的重视。 “来人，去把内务府总管给朕找来。朕要亲自审问，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个胆子，让他胆敢暗中残害朕的妃嫔。”宣帝当即铁青着脸怒道。沈梦暄如今是抢救及时，所以才捡回了一条命。那当初的伽瑶，却是完完全全被人蒙在鼓里而不自知。这紫荆花，向来是仙瑶殿内不断之物。之前伽瑶在时是如此，如今沈梦暄在时，自然也是如此。 眼见宣帝已然动怒，自是相信了许御医的话。沈梦暄再次咳嗽起来，使了一个眼色，许御医会意，继续道：“皇上，虽说这紫荆花是有毒之物，长期嗅闻花香，会令人患上哮喘之症。但这花粉，却并非引发娘娘昏厥，乃至中毒病危的根本。”见宣帝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许御医心中却是愈发的笃定，看来，如今距离揭发幕后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第84章.真相大白（2） “你的意思是，贵妃娘娘中毒，乃是其他原因所致，并非这花香？”宣帝蓦地站起身来，脸上怒气愈甚，今日若不查出真相，他誓不罢休。 “这个，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卑职不敢妄言。不知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贵妃娘娘突然昏厥不醒？”听到宣帝的问话，许御医一脸疑惑的看向沈梦暄。 “那日，那日臣妾正在宫中给皇上预备晚膳，突然听得宫人来报，皇后娘娘驾到！”直到此时，沈梦暄才声音沙哑的缓缓开口，“臣妾急忙前去相迎，但见皇后娘娘疾言厉色，一进来便说臣妾是祸国殃民的妖女，要侍卫将臣妾带走，即刻处斩。”再次回想起那日的经过，沈梦暄不禁红了眼眶，满心的委屈，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了。 “后来，我们娘娘吓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跪下来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依，还一脚将我们娘娘踢开，说要侍卫尽快将娘娘带走。娘娘心里害怕，就拽着皇后娘娘的衣角求饶，想让皇后娘娘缓一缓，等皇上回来了，问明缘由，再行处置不迟。后来，后来就是皇上进来时，看到的那样，我们娘娘她就昏迷不醒了。”见沈梦暄又咳嗽起来，一旁的宫女接过话，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如实道来。 “带萧皇后！”宣帝冷冷道，如抹上一层寒冰的脸上，已看不出喜怒。 自从那日沈梦暄昏迷不醒之后，萧皇后便被宣帝囚禁在宫中，不许擅自行动。故而，今日她再次前来之时，身上穿的，仍然是当日那身华贵的黄色皇后礼服。沈梦暄看着已是一脸憔悴的萧皇后缓缓走进来，心知如今已是大功告成。 “不知皇上召臣妾前来，所谓何事？”萧皇后躬身行了一礼，仍是一脸的不卑不亢。她那日的确想要趁机处死沈梦暄，但沈梦暄中毒一事，与她却是没有半点干系。 “敢问皇后娘娘，身上散发的这郁金花香是从何处而来？”许御医在宣帝的默许下，走至萧皇后的身侧细细打量了一圈，用鼻子深深地嗅了嗅，这才开口道。 “郁金香？”萧皇后身子一震，愣在了那里。 “不知娘娘可否将腰间所系的这个香囊借给微臣一用。”萧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自然也落入了许御医的眼中，他不动声色继续道。 “这只不过是本宫平日里常带的香囊，怎么会有问题？”萧皇后心中闪过一丝警觉。自李嬷嬷过世后，她的一应饮食起居都换了其他宫女打点。这月以来，自沈梦暄入宫为妃，李嬷嬷的过世，宣帝数日不朝，刘皓开始亲政，所有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都已让她心力憔悴，又哪会在意这身上饰物的小小细节，就连那郁金香的香囊是何时挂在自己腰间的，她也全然不知。 “皇上，微臣已查明贵妃娘娘中毒的真相。”将香囊放入鼻尖嗅了嗅，许御医双手将它递到宣帝手中，一脸严肃道。 “莫非是这郁金香和殿内的紫荆花香，相生相克，才导致了沈贵妃在当日昏迷不醒？”宣帝将手中的香囊放入鼻尖嗅了嗅，又看了看遵照许御医的吩咐，已被宫人送到殿外的紫荆花盆，若有所思道。 徒然从宣帝口中听到这话，萧皇后几欲要昏倒在地。她一直以为，沈梦暄是为了报复她，为了夺取后宫主位，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韪，承欢于御前。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明白她住进这仙瑶殿的真正目的。然而，如今悔之晚矣，想来这腰间的郁金香香囊，也是沈梦暄暗中命宫女系于她腰间的。原来，她当日恃宠而骄，让宣帝赐死李嬷嬷也是早计划好的，好让她身边无人可用，疲于应对。一念至此，萧皇后不顾眼前怒目而视的宣帝，直看向许御医的双目，强作镇定道：“许御医，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切勿胡言乱语。” “娘娘圣明！”许御医平静的和萧皇后对视一眼，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宣帝。 当年，眼看着她暴毙身亡，他回天乏术，无能为力。如今，这一天终于等到了，他又岂会让她死不瞑目。许御医定了定神，平静道：“郁金香的花中含有毒碱，人若一直闻着这种花香，就会头昏脑涨，神志不清。当然，若只是郁金香中毒，那也只是昏厥而已。但当日的情形，若是卑职没有猜错的话，皇后娘娘身上刚好佩戴着这个香囊，而恰巧，贵妃娘娘跪地相求之时，身侧刚好摆放着这那盆紫荆花。一时之间，咳嗽加剧，呼吸困难，再加上又中了郁金香的毒，令娘娘当场昏厥，毫无知觉。若非卑职及时赶到，只怕贵妃娘娘当时就要因呼吸不畅，休克而死。”至此，一切真相大白，许御医看着萧皇后不断颤抖，不时后退的身子，继续补充道：“卑职今日所言，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均可验证。” “萧皇后，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直到此刻，一直隐忍不发的宣帝终于拍案而起。不自觉的再次咳嗽起来的沈梦暄，也悄然落泪。姑姑，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歇了！ “皇上以为，是臣妾要害沈贵妃吗？就算臣妾身上有这个香囊，可臣妾当时并不知道沈贵妃宫中有紫荆花，又怎能害她？况且，臣妾若真想害她，那日又何必大闹仙瑶殿，叫来一帮侍卫，直接在暗中下手，岂非更好？”萧皇后一步步走到宣帝面前，眼中不觉流下清泪。 “卑职内务府总管赵敬，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恰在此时，内务府总管前来，原本挪动嘴唇准备发话的沈梦暄，再次缄口。 “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朕，这紫荆花是谁让你送来仙瑶殿来的？”宣帝冷冷看着赵敬道。 “回皇上，那日沈贵妃仓促入宫，卑职一时来不及准备。次日前去凤仪宫请皇后娘娘的旨意，皇后娘娘说，如今贵妃娘娘的一切吃穿用度，包括殿内的一应布置安排，皆和从前沈贵妃在世时一样。那时，这殿中也有这样一盆紫荆花，所有卑职便做主，让人送了过来。”赵敬如实道，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第85章.真相大白（3） “回皇上，经赵总管提醒，卑职这才记起，已仙逝的沈贵妃暴毙时，当时的情形和今日也极为相似，只是情况严重了许多。当时，贵妃娘娘已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卑职匆匆赶到之时，已是无能为力。”许御医见宣帝听罢赵敬的话，若有所思，当即见缝插针道。 “伽瑶当初的情况，自然比如今严重十倍，甚至百倍还不止，那盆紫荆花自皓儿出生后，就一直放在这殿中！”宣帝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眼中隐隐有泪花。许久，才缓缓道：“那时，她时有咳嗽，是朕粗心大意，以为她只是产后虚弱，偶感风寒所致。却原来，原来是你这个毒妇！”宣帝转身，一手指着萧皇后的鼻子，怒不可遏，眼角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单凭今日许御医的几句话，皇上就断定是臣妾想要谋害沈贵妃吗？”萧皇后环顾满殿众人。从来没有这一刻，让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形单影只，就连许御医是何时背叛了她，她到今日也还蒙在鼓里。想到此处，她不禁放声大笑，许久，直到眼中笑出泪来，才看着宣帝，一字一句继续道：“皇上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是臣妾有歹心，难道不是他们？她沈梦暄联合许御医一起来诬陷臣妾吗？” “诬陷？皇后娘娘轻飘飘一句话，难道就将臣妾的生命视若草芥吗？我若想要诬陷娘娘，用得赔上自己的性命吗？”沈梦暄冷眼看着萧皇后，声音已完全沙哑。在身侧宫女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床来。 “你沈梦暄连乱伦之事都敢做，为了陷害本宫，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到如今，萧皇后早已心灰意冷，更不把生死放在眼里。 “萧宛荷！”听到这话，怒而喝止的却是宣帝。 “皇上做得出，难道还怕臣妾议论不成？”萧皇后冷笑着看向宣帝，转过身来，逼视许御医道：“你瞒得本宫好苦，原来，这些年来，皓儿称病是假，你们，你们一直都联合起来欺骗本宫，你们好狠的心啊！” “若非许御医善意隐瞒，只怕表哥如今早已不在人世！”沈梦暄冷笑着，针锋相对道，“当初你为了害死姑姑，不择手段。又怎会轻易放过年幼的表哥，更不必说，皇上还立他为储君！” “沈梦暄，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要以为，你有皇上的庇护，本宫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萧皇后转过身来，冷冷怒视着造成自己如今处境的，最可憎的敌人，继续道：“就算你可以除去本宫身边的李嬷嬷，暗中在本宫的香囊里做手脚。以自己为诱饵，借刀杀人，诬陷本宫。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初沈伽瑶的死是本宫所为？” “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当初又怎会向皇上夸下海口呢！”沈梦暄看了一眼点头不语的宣帝，脸上反倒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拍手道：“把佟贵妃娘娘请出来！” 当一身粗布衣服的佟贵妃缓缓出现在萧皇后面前时，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萧皇后当即瘫倒在地。 “姐姐没有想到，此生还会再见到我这张脸吧？”佟贵妃冷笑着，一步步走向萧皇后。 那日，和沈梦暄的一夜长谈，让她再无退路。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身后都是万丈悬崖。而今日，早躲在内殿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更是被沈梦暄凌厉的手段和周密的心思所折服。原来，自打进宫的那一刻起，那场舞蹈，李嬷嬷的死，夜探冷宫，这一步步的棋局她都早布好了，就等着萧皇后入瓮。至于她这枚棋子，无论愿不愿意，都早已在那棋盘之中了。况且，以沈梦暄缜密的心思，就算她不肯合作，她也早笼络了许御医等人，自然，也早备好了其他证人等着萧皇后。 “你这个贱人，还敢来见我？你们今天是早算计好了，要联合对付本宫，放马过来吧！”挣脱身侧宫女的搀扶，萧皇后再次站起身来，脸上已再没了半分的惧意。宣帝如今对她的成见已深，她再多言，也只是多余。 “我们算计姐姐？还是该说，如今我和沈贵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东施效颦，效仿姐姐当年，一步步布局害死沈伽瑶而已。”佟贵妃继续冷笑道。当初，萧皇后一手遮天，明知沈梦暄未死，却还是借刀杀人，将她打入冷宫。这仇，如今也算报了。 “贱人，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所为，难道，当初害死沈伽瑶，你就没有份吗？”萧皇后脸上的怒气更甚。就算今日她要去阎王殿，她也得给自己拉个垫脚的一起。 “若非你拿我女儿的性命相威胁，我又怎会去欺骗伽瑶。骗她说紫荆花有养颜美容之效，并且假意与她相好，结为姐妹，还亲自命宫人给她殿中送去紫荆花。”纵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如今回想起来，沈贵妃临死前的惨状仍是历历在目。当初虽然沈伽瑶一人独享圣宠，但因着哥哥是当朝相国的关系，相比其他妃嫔，她也并没受到宣帝太大的冷落。若非那时她有了身孕，萧皇后以她腹中胎儿的性命相逼，她也不会下此狠心。 “你也总算是坦白，就算当初是本宫指示，但送花之人，却是你佟秋月，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眼见宣帝一言不发的听着两人的争辩，眼中怒气愈甚，萧皇后心中反倒有种报复的快感。当初，她想尽千方百计害死了沈伽瑶那个贱人，如今，若能用她的死借刀杀人，除去另一个心腹大患，那也算是值了！ “我是凶手？姐姐说出这话，就不怕沈伽瑶的冤魂，夜里来找你索命吗？”佟贵妃冷笑着大声道，声音却是凄凉无比。 “我纵然送了她那盆紫荆花，不过是引发了她的哮喘之症。再加上她产后身子一直虚弱，所有才会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愈发的严重起来。本来，她这不过是哮喘，是可以治好的。但那日，姐姐故意选在那日，伽瑶妹妹偏偏染上风寒，病情加重。姐姐故意穿一身带有浓郁的郁金香香味的礼服前去看望沈妹妹。当时，姐姐假意拉着沈妹妹的手哭诉，祈祷她早日康复，实则是在送她上路。那样强烈的花香，再加上她那时已是哮喘晚期，还有醒来的可能吗？”终于将一切真相说了出来，佟贵妃已是满脸的泪水。虽然最后的杀人凶手不是她，可毕竟，她眼睁睁的看着沈伽瑶死在自己面前，明知她死得冤屈，却是无能为力！ “萧宛荷，事到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说？”听完佟贵妃的回忆，宣帝已然怒不可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懊悔和愤恨，冲上前去，勒紧萧皇后的颈脖。若非这个狠毒的女人，他又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第86章.夫妻缘尽 “是我……咳咳……是我害死了你心爱的女人！”萧皇后的颈脖已被宣帝勒得青紫一片，越来越重的窒息感让她几乎喘不过起来。瞧着宣帝的怒目，萧皇后的嘴角反倒咧开了一道酒窝，呛出了泪水的眼里满是笑意。 “你这个疯女人！”看着萧皇后脸上肆无忌惮的讽刺笑容，宣帝握紧她颈脖的手，不觉加重了力气。似乎只要再轻轻一捏，眼前的女人立马魂飞魄散。一时间满殿众人都屏气凝神起来，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只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互掐的一对帝后。 “皇上三思啊！皇后娘娘就是再有错，也错不至死啊！”见眼前不对劲，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劝阻的正是刘公公。一旁的沈梦暄听到他这声劝，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呆立在地。 自始至终，她所想的，都只要查出姑姑冤死的真相。至于萧皇后，在她得知她就是幕后黑手之后，的确怨恨过她。可眼前，看着已是奄奄一息，被自己的丈夫紧紧掐住脖子，昔日威严无限的六宫之主，她只觉得一阵恍然。所有她想的，都只是查明真相。至于真相大白之后会怎样，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更没有想到，会是如今的画面。 “皇上尽管动手好了……咳咳……咳咳，”萧皇后看着宣帝圆瞪的怒目，流泪不止的眼里，笑意更浓。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已经麻木，她仰头大笑道：“你知不知道，看着沈伽瑶那个贱人……咳咳……看着她面色抽搐，痛苦万分的死在我面前…………咳咳……那一刻，那一刻我有多开心！” 仿佛心里突然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听到这话，宣帝蓦地松开了紧抓着萧皇后颈脖不放的手，任由她重重摔倒在地，自己也再没了半分力气，瘫坐在龙椅上。 “皇上，您没事吧！”看着宣帝疲惫不堪的龙颜，仿佛一夕之间衰老了许多，刘公公急忙上前，紧紧扶住他的手道。 “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宣帝疲惫的挥手，再也不想多看殿内其他人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众人会意，刘公公悄然关上了殿门。最后看了一眼殿内，都已是满心疲惫，憔悴不堪的帝后二人，沈梦暄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悲凉之感。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他们彼此，毕竟是夫妻一场，可如今，却已是两败俱伤。 闭着眼睛许久不语，浮现在宣帝眼前的，全是沈伽瑶的影子。尤其是最后，最后她死在自己怀里的那刻，纵然勉强展露笑颜，却依然痛苦万分的样子。睁开眼，如今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彼此，看着地上一头乌黑的秀发早已凌乱不堪，同样心灰意冷的萧皇后，宣帝心中再没了愤恨，只剩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当真这么恨朕吗？”长久的沉默之后，宣帝开口。 “为什么？我若当真恨你，又何苦要千方百计的除掉沈伽瑶，那个只要有她在，你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贱人！”萧皇后不禁痛哭失声。 “不错，若非坐上了这个龙椅，三宫六院已由不得朕选择。若可以，此生，朕只愿有伽瑶一人相伴，那便足矣！难道，难道就因为朕身为九五之尊，宠爱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也有错？”看着眼前，失声痛哭的萧皇后，宣帝心中又何尝不是满心的苦闷和不得已。 “皇上当然没有错，身为帝王，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更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只是皇上忘了，在这后宫之中，皇上的女人，从来都不只有沈伽瑶一人！十几年来，我们所有人，都智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只对另外一个女人宠溺有加，恩爱非常。皇上有考虑过，臣妾的感受吗？”一手扶着身侧的石柱，萧皇后缓缓站起身来，声音已完全沙哑。 “朕虽然是一国之君，却也只是一个，有着自己七情六欲的凡人，难道朕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要考虑别人的感受？”宣帝仍只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和如今对沈伽瑶愈加深切的思念中，完全没有领会到萧皇后的话中之意。 “皇上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臣妾呢？臣妾又何尝不想和自己的夫君举案齐眉，携手与共！既然皇上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抛下后宫三千，那臣妾为了留住自己丈夫的心，除掉沈伽瑶，又有什么错？”萧皇后缓缓走向宣帝，眼中只剩下冰冷和仇恨。这就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到现在，哪怕那个贱人已经死去十几年了，他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她。为了替她报仇，即便面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他也一样可以冷血无情。这些年来，她用尽心机，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一个，自始至终，都未曾爱过她的男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喜欢朕？你若真的爱朕，又怎会亲手害死朕最心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朕痛苦一生？”宣帝起身，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只剩下冷漠和厌倦。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正因为我太过爱你，所以，所以我宁肯将你心爱的女人一个个除去。哪怕，哪怕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始至终，你从来都没爱过我！”萧皇后趔趔趄趄的走到宣帝面前，含泪大笑道：“我也不要，也不要看着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缠绵悱恻，举案齐眉。若是我得不到的，那别人也休想得到！”说到最后，萧皇后已是声嘶力竭，眼中的泪水也已然干涸。 明明，面对着的，是自己此生最爱的男人，却为何，到最后，彼此眼中都只剩下了仇恨和陌生？ “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得到朕的心，这辈子，朕都不想再见到你！”看着萧皇后如今几乎已经发狂的样子，宣帝只觉得满心的厌恶。再不多言，拂袖离去。 “皇上是要杀了臣妾，为你心爱的女人报仇吗？”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萧皇后扑通一声，再次瘫倒在地。 “你放心，朕永远都不会杀你！”说完这话，宣帝再未停留，转身离去。 第87章.刘皓离宫 那日之后，宣帝和萧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次日，宣帝颁了一道圣旨，夺去萧皇后的凤印，永囚于凤仪宫.没有他的允许，不得再踏出凤仪宫半步，同时，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一时之间，百官震惊，朝野沸腾。 次日，刘公公拦下了跪于仙瑶殿门口的沈梦暄。 “太子妃，趁皇上如今没有动怒，您还是快回东宫去吧，以后，也不要再进宫了。”再见到沈梦暄这张让人恨也不是，怨也不是的脸，刘公公满脸的无奈。 “虽然我不知道皇上如今作了何种决定，还请公公通传，容我再见皇上一面！”沈梦暄再三恳求道。虽然，刘公公如今必也像众人一般，对自己这个妖媚惑主，甚至害得萧皇后下台的妖女恨得咬牙切齿。可既然姑姑被害的真相已经查明，那当年沈府满门抄斩的背后，是否也因为小人谗言所致？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如今，她又岂能半途而废。 “太子妃，您就饶了老奴吧，也别再缠着皇上了，好吗？”刘公公拱手作揖，一张脸都要憋成苦瓜，“这些天来，因为您进了宫，这宫里宫外，闹出了多少事，您还不清楚吗？”刘公公无奈的摇头道：“也许，太子妃做这一切的目的，都只为亲近皇上，查出沈贵妃当年被害的真相。可太子妃想过吗？就因为您的这一念执着，皇上这一个多月，就再没上过朝，如今连皇后娘娘也被废了。太子妃是满意了，报仇了。可我大汉呢？” “前有楚国虎视眈眈，后有契丹伺机而动。太子妃当真要因自己的一己私念，就让我大汉国将不国吗？”眼见沈梦暄一双凤目仍直瞪瞪的瞧着殿门的方向，只盼着宣帝出来看自己一眼，刘公公只得把话说明白了。毕竟是自宣帝登基就侍奉在侧的老人，在御前行走多年，刘公公耳濡目染，自然也对朝政了解一二。 “刘公公所言，沈梦暄自然也明白。可如今眼看姑姑病逝的真相已查明，我怎能就此罢手，不向皇上阐明我沈府满门的冤屈？”沈梦暄抬起头来看着刘公公，再次恳求道。她并非想要弄个你死我活，萧皇后被废，也绝非她的本意。如今，她只想皇上还沈家一个公道，洗清过世的爹娘背负的冤屈。 “娘娘一心惦记着沈府满门的荣耀，娘娘可曾想过，就因为娘娘的一念执着，皇后娘娘的娘家，萧氏一族，往后，又该如何？娘娘可知道，就因为如今宫中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朝野早是人心晃动，异变频生。”刘公公无奈的摇头道。沈梦暄是如此七巧玲珑之人，如今却为何反倒被仇恨迷失了心智，看不清眼前的形势？ 刘公公话音刚落，沈梦暄仿如晴天霹雳一般，蓦然觉醒。如今萧皇后一倒，萧大将军又岂会善罢甘休？尤其，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是她沈梦暄迷惑了圣上，才导致贤后被废，后宫不宁。眼下，皇上让她回东宫，自是回归太子妃之位，那他们又岂会真心拥护表哥？同时，齐王刘旭早对表哥心怀不满，志在皇位，如今表哥亲政，他又岂能不有所行动？眼下，满朝文武对她的不满，只怕都要转嫁到表哥身上，他又恰在此时亲政，背负的压力，明里暗里面对的敌人，只怕是多不胜数！ “表哥！”一念至此，沈梦暄再没心思在宫里多做停留，转身欲离去。 “太子妃想明白了就好！”不想，身后的刘公公却在这时叫住了她，“无论是沈贵妃过世，还是当初沈府灭门之事，如今都已过去了。无论太子妃再怎么追查，逝者已矣，都不可能再复生了。但眼下，因为沈贵妃被害一事，无论是皇上，还是后宫都已精疲力竭。这些天来，皇上茶饭不思，身子也是一天天的差了下去。而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初掌朝纲。满朝上下，对他虎视眈眈，心怀不满之人该有多少，太子妃也心知肚明。” “多谢刘公公提点，沈梦暄受教了，从今以后，我再不会去打搅皇上了。至于太子殿下，也请公公转告皇上，我必会尽我所能，助他守护这大汉江山！”沈梦暄转身，朝着刘公公深深的做了一缉，转身离去。 刘公公说的没错，匆忙赶回东宫的沈梦暄，却寻不到表哥的身影，难道，真的出事了？ “你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如今还敢回来，你觉得你对太子殿下的伤害，还不够吗？”沈梦暄前脚才踏入东宫，后脚就有一帮听闻她回来的妃嫔们赶来，对她指手画脚，叱骂不断。 “表哥他在哪里？”沈梦暄无心理会眼前冷嘲热讽的众人，只看向闻讯赶来的白莹莹。 “太子殿下如今在哪里，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白莹莹打量她一番，冷冷道。她显然没有那帮长舌妇的兴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一众侍卫，“来人啊，把这妖女押入撷芳殿囚禁起来，等候太子殿下发落！” “白莹莹，你敢！”沈梦暄急了，如今表哥下落不明，若是她再被擒，一旦朝中当真生了变故，只怕…… “如今，我是这东宫的女主人，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带走！”白莹莹再不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且慢！”就在沈梦暄焦急万分，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让她心中再次生出一丝希望。 “薛侧妃，如今我奉太子殿下之命，管理东宫上下，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不想，半路杀出个陈咬金来，白莹莹皱了皱眉道。那日，薛宛彤和刘皓开怀畅谈之事，日后听小宁子说起，她也有所耳闻。 “别的事，臣妾自然不敢过问。只因太子殿下曾交代过妾身，若她日太子妃回来，让妾身定要好生看管太子妃，以免再生事端。”薛宛彤从袖中取出一封刘皓的亲笔书信，当众展开。那信上熟悉的字迹，和信尾刘皓亲手印上的印章，让众人不得不信。 第88章.三人联手 “多谢薛侧妃相救！”被薛宛彤的人带到紫霞殿，待众人退下，沈梦暄转向薛宛彤，眼中满是疑惑。 “太子妃不必谢我，我不过受殿下所托罢了！”薛宛彤如实道。 “这么说，表哥他确实离宫出走了？”听到这话，沈梦暄心中更是不安，若薛宛彤方才那封信是真，那就是说，一定是朝中出了大的变故。否则如今已然亲政的太子，在宫中徒生变故之时，怎会突然不见？ “若是臣妾告知了太子妃，如今殿下的去向，太子妃会怎样？”薛宛彤迎着沈梦暄焦急的目光，淡笑道。 “我自然会出宫去寻表哥，以助他一臂之力。”沈梦暄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也早料到太子妃会这么做，所以才特意嘱咐臣妾，一旦太子妃回到东宫，务必让我留住太子妃。”薛宛彤早等着她这句话，继续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梦暄蓦地站起身来，眼前的薛宛彤就是当初驻守军中薛老将军的亲生女儿。刘皓既然让她出面，那这事必和她有关。如果和她有关，难道，“难道是军中出了什么事？”不过心念一转，沈梦暄再次脱口而出。 “太子妃果然聪慧，没错，就在皇上不朝，宣布让太子亲政后不久，军中也出了变故。”想起那日临走时，刘皓亲手将爹爹的密奏递还给了自己，薛宛彤继续道：“想来，冀州一战，太子妃就在前线，也知道太子殿下与齐王多有嫌隙。而当初皇上颁旨让太子亲政，第一个不满的，便是齐王。” “你是说，齐王他策动军中将士谋反，想趁太子还没有真正掌控朝堂之时，起兵谋反？”看着薛宛彤一脸严肃的表情，沈梦暄不假思索道。 “若只是齐王，那也罢了。如今萧皇后一倒，萧大将军当即在朝中煽动群臣，拥护九王子刘勇即位，打的就是清君侧的名号。”薛宛彤也顾不上沈梦暄的面子，直言道。这清君侧，说白了，就是她沈梦暄。既然她现在能迷惑皇上罢黜皇后，将来自然也能魅惑刘皓，危及大汉江山。 “你是说，他们这两路谋反的人马，很有可能联合在一起。一起对抗表哥，甚至皇上？”沈梦暄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她早料到一旦姑姑被害的真相大白，萧皇后被废，宫中这场变故必会波及朝堂，但她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严重，迅猛。 “不仅仅如此，太子妃忘了，当今的齐王妃便是契丹公主耶律璇。若是一旦大汉江山易主，太子妃认为，契丹最希望谁登上皇位？”薛宛彤补充道。不愧是薛大将军的女儿，面对如今的局势，她看得可比眼下焦急万分的沈梦暄，更加的透彻。 “那表哥的处境就更危险了，更别说，还有一直伺机而动的楚国。”沈梦暄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所以，这个时候，太子妃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眼下殿下迟迟未归，但我们绝不能，让殿下不在东宫的消息走漏出去。若这时候，太子妃再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只怕这天下，真的要易主了。”薛宛彤走过来，轻拍着沈梦暄的手道。无故卷入这场朝堂风波，原非她所愿。但她也明白，一旦刘皓倒下，她的处境只怕更糟。 “若想眼下的局势不乱，且表哥的行踪不让人发觉，唯一的办法，便是说服白莹莹共同进退。”沈梦暄拉过薛宛彤的手，站起身来：“我们走！” 纵然和白莹莹之间一度势如水火，但如今之际，除了薛宛彤，在这东宫，她是沈梦暄不得不信，也是唯一能够冒险相信之人。 “太子妃，薛侧妃，你们这是……”沈梦暄和薛宛彤徒然闯入翠玉轩，浣芸和一众宫人来不及通报，就见白莹莹已迎了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两位姐姐有要事商谈。”白莹莹看了一眼匆匆而来的二人，只挥手屏退了一众宫人，便再次走入了内殿。 “不知两位姐姐突然闯入，有何吩咐？”见沈梦暄和薛宛彤自顾自的落座了，白莹莹转过身来，淡淡一笑。 “想来，你也知道表哥私自离宫之事，自然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这消息走漏出去，结果会怎样。”沈梦暄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这个，本宫自然明白，否则今日，也不会轻易放姐姐离去。为的，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白莹莹抿了一口茶水，一脸的不以为然道。 “妹妹既然明白，那也应该知道，如今唯有我们联手，方能保东宫无忧，也让表哥早日平安归来。”沈梦暄继续道。 “这个，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整个东宫上下，我都已安排好了。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是得知了沈贵妃过世的真相，去了仙瑶殿陪伴皇上。至于接下来几天，太子殿下早有吩咐，若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寝宫。只要有小宁子和我配合，自然万无一失。”白莹莹放下茶碗，白了一眼沈梦暄，一脸的成竹在胸。你沈梦暄能为太子做的，我也一样能做到。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以策万全了？若是这宫中妃嫔坚持要见太子殿下呢，若是皇上突然传召表哥呢，又或者，若是此时有朝臣有紧急国事，要同表哥商议呢？你又当如何？”沈梦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白莹莹面前，接连发问道。 “那你想怎样？”白莹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想自己终究还是略输一筹，只得压低声音道。 “为今之计，唯有我们三个暗中联手，协同一心，这样才能里应外合，共同御敌。”沈梦暄看了一眼白莹莹，又转身看了一眼薛宛彤，一字一句，坚定道。无论彼此之间，之前有过怎样的过节，如今为了表哥，她们都必须摒弃前嫌，携手与共。 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宛彤，听到这话，再次上前，握紧了沈梦暄的手。一旁的白莹莹思忖良久，也不得不伸出手来。 第89章.军中密谋 “对于齐王的提议，不知各位有何看法？”衮州大营，几位将领正秘密协商。 “眼下妖女横行，祸乱朝廷后宫，若我们仍一味的愚终，不知变通。他日太子登基，只怕这大汉，就要变成她沈家的天下了！”一位副将站出来道，显然，如今沈梦暄祸乱后宫之事，不仅朝野众知，就连军中也是骂声一片。听到这话，立于副将许宁身后的一个侍卫，脸上神色微变。 “我管她沈梦暄是谁，我只要知道，将来，谁是这天下的主人，我就听谁的！”听到这话，另有一位将军站起身来，环顾众人，继续道：“大家想想，他刘皓除了一个太子之位和皇上的宠爱，还有什么？不就是冀州军营里，薛颖那个老匹夫带的那支残兵吗？别说如今，他的太子妃做出这等世人不齿的事出来，这全军将士是否会叛变也未可知。就算薛颖那老匹夫誓死效忠，单凭这点兵力，那又岂是齐王的对手！” “是啊！大家想想，”听他这番手舞足蹈的分析，立马有人接上话道：“且不说如今的齐王，文武双全，之前更是多次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咱远的不说，就光咱这军中，在座的和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就不少吧。你们想，若将来他们兄弟俩当真兵戎相见，你们说，你们是会帮着齐王呢，还是那个病怏怏的太子？” “那还用说，当然是齐王了。更可况，如今他又得了一个厉害的王妃。若齐王当真起兵，他那契丹公主岂会坐视不理，契丹大汗又岂会不出兵，助他夺得大汉江山？”又有一人站起身来，慷慨昂扬道。 “那是，那是！看来这天下，迟早要落入齐王之手！”听到这话，众人细思之下，更是纷纷附和。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早些投身到齐王麾下。这样，一来也免去了将来战场上的一场厮杀；二来，若当真齐王坐上了龙椅，咱们可都是有功之臣啊！”召集大家前来的赵将军继续顺水推舟道。 一念至此，当即不少人都兴奋起来，恨不能磨拳擦掌。眼见众人都兴奋不已，似乎全都达成了一致，一旁迫不得已参与进来的，一直沉默不语，坐了许久的许宁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刚要奋而起身陈辞，却被身后随行的侍卫死死按住，他心中不解，但也只能坐下了。 “怎么，你们几个是还没有想通，还是心中还有什么异议吗？”本就是被刘旭授意来主持这场密谈的赵将军，见许宁等其他几个副将既不发言，也不表态，转过身来，颇有些玩味的看着他们道。 “这个，既然赵将军发话了，那末将也就实话实说了。末将只知道行军打仗，为国效忠，至于这大汉天子是谁，或是将来谁会坐上皇位，这等朝廷大事，末将全然不懂，也全然不关心，还请许将军不要勉强在下。”说话的，是许宁对面的另一位副将。看上去，他年纪尚轻，在军中的职位也不算高，可那脸上坚毅的神色，面对赵将军也全然不惧的态度，让许宁和他身侧站着的那侍卫，都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称赞。 “是啊，咱们都是粗人，这除了行军打仗，其他的什么也不懂。这宫里再怎么变动，也跟咱们没太大的关系不是！”坐在他身旁的一个武将也赶忙附和道。毕竟这谋反叛变可是大罪啊，万一将来事情败露，他们可是要被诛九族的啊！ “这么说，几位是都不想跟齐王合作了？”赵将军冷笑道，脸上却分明写满威胁之意。 “赵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末将等就先行告辞了！”一直沉默寡言的许宁终于开口，起身欲走。 “各位既然已经都知道了今日我等密谋投靠齐王，将来共举大业的秘密，我又岂能轻易放几位弟兄离开呢？”果然，赵将军的脸色立马变了，营帐外不知何时，也布满了士兵。看来，今夜，赵将军名义上是请各位将领来军中商议，实际上却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赵将军，你！”不等许宁开口，另一个五大三粗的副将早已怒不可遏。 “各位最好还是想清楚，若是归顺了齐王，那日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若是谁想翻脸，我知道各位将军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以一挡十各位可以，但以一挡百呢？今夜既然来了，各位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出去吗？”赵将军脸色一沉，蓦地伸手掀开帘帐，外面是不时来回走动，守卫森严的千军万马。 “赵将军以为如此，就能困住我们吗？”就在众位将领一时傻了眼，面面相觑之时，却有一人开口说话。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站在许宁身后，一直暗中观察各位将领反应的那个侍卫。 “就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士卒，眼下我们众将军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赵将军凌厉的眼神扫了那士兵一眼，只要他动动手指头，立马就可要了他的命。 “在下，也是替我们许将军发言的，若是各位将军觉得，在下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听一听又何妨呢？”那侍卫看着赵将军凌厉的眼神，丝毫不惧。转身，笑看着营内的众将士道。 “各位将军请重新就座，既然今日出不了这军营，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把当前的局势，利害关系理清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啊！”那侍卫一拱手，不少将领已纷纷点头，众人再次坐回到了位上，想知道他接下来说些什么。 “赵将军，你也请吧！”见众将领依次落座了，那侍卫再次把目光投向了身侧，仍是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的赵将军，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脸上笑容依旧。 “我倒想听听，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赵将军笑了笑，也再次落座了。反正，若他说得狗屁不通，今日自然难逃一死。但即便他这张七寸不烂之舌，今夜能说得天花乱坠，他仍是走不出这营帐半步！赵将军想着，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笑容。 第90章.以退为进 “各位将军都以为，如今的局势，齐王一定胜券在握，是吗？”环视在座的众位将军一眼，那侍卫缓缓开口道。 “那还用说吗，这不是明摆的事嘛！”看了一眼端坐在正中，正等着那侍卫下文的赵将军，一位武将咕咚一句。 “且不说太子刘皓是皇上钦点的皇位继承人，天命所归。就算他刘皓在军中的威望不如齐王，可各位别忘了，宫中还有九王爷刘勇，朝中亦有骁勇善战的萧大将军尚在！”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那侍卫不慌不忙的继续道。听到这话，微微有些诧异的，反倒是坐在一旁的许宁。 “是啊，如今这皇后娘娘一倒，萧大将军又岂会善罢甘休，就算不为争皇位，他也先要为他妹妹报仇，除掉太子啊！”此言一出，众人皆醒。 “不错，的确无论在朝中，还是军中，齐王的威望无人能及。可各位将军不要忘了，若论能征善战，齐王可绝不是征战多年的萧大将军的对手。若当真将来太子殿下败了，这萧大将军甘心把皇位让给齐王，还是索性扶持自己的亲外甥上位呢？”见众人纷纷赞同，那侍卫点头一笑，继续启发大家道。 “可你也别忘了，齐王背后，还有契丹的支持！”冷冷开口的却是赵将军，看来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侍卫，今晚是注定要来搅局，挑拨离间来了。 “不错，前有契丹虎视眈眈，后有楚国伺机而动。各位可一定还记得，当初，就在冀州一战打得难解难分之时，恰恰是楚国提出了要太子妃沈梦暄做交换的结盟条件。各位可曾想过，太子妃是何许人也，那楚皇刚认的三皇子之前根本就没见过沈梦暄，却为何在那个节骨眼上提出和亲？而且，这大汉皇室公主多得是，却为何偏偏咬定一个太子妃不放呢？”早料到赵将军要拿契丹这张王牌来堵大家的嘴，那侍卫笑看着他，不慌不忙道。 “是啊！那分明不就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吗？如果说暗中和楚国勾结的是九皇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据说，就因为楚国提出太子妃和亲一事，皇上当时就去凤仪宫和皇后娘娘大闹了一场，似乎已有所警觉了！”听到这话，在场众位将军们的态度，再次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如果真是这样，齐王身边有契丹撑腰。九王爷身后，却是楚国在暗中支持。而且据说，楚皇如今已经病危，这才急召多年未见的三皇子回国，目的就是要将皇位传给他。这么看来，他们二人的实力相当啊！不管哪一方，都有夺取皇位的可能啊！” 一时之间，不用那侍卫自己再开口，营帐内的各位将军们都再次议论纷纷，摇摆不定起来。如今，这无论投靠哪一方，预示着将来荣华富贵的同时，也意味着，一旦押错了筹码，将来可就是灭门之灾啊！ “大家不要听他胡说，且不说齐王如今早已谋划好了一切，他日登基称帝，已是指日可待。就算九王爷当真谋反，如今萧皇后已被皇上罢黜，萧氏一门早已败落。无论百姓，还是满朝文武，都不会支持萧大将军的，更不会拥立九王爷这个黄口小儿为帝。这个人，口口声声说九王爷如何厉害，分明就是九王爷派来的间隙，目的就是要离间我们大家。”眼见大家再次摇摆不定起来，赵将军当即拍案而起，命人将那侍卫拿下。 “且慢！”只一个转身，刚刚冲进营帐的两个士兵已被那侍卫打倒在地。只见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赵将军，厉声道：“我是不是九王爷派来的间隙，还未可知。但赵将军口口声声说，皇后娘娘是罪人，九王爷谋反，就是罪上加罪。那齐王暗中调动军马，策动军中将士起兵，就不是欺君犯上之罪吗？” “是啊，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咱们追随齐王是死，投靠九王爷也是个死，怎么办哪？”听到他的这声厉声反问，众人再次心神不宁起来。 “大家说的对，无论战场上杀敌带兵，还是在朝中的威望，太子殿下远远不如齐王。但大家别忘了，只有他刘皓，才是皇上钦点的皇位继承人选，也是唯一的众望所归之人。即便今日大家跟着齐王起兵了，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太子手上的兵马也许不如齐王，可他背后还有皇上支持呢！如今的朝中局势，皇上会不知道吗？他可以为了一个沈贵妃的死，就罢黜萧皇后。难道背后，就没为太子将来登基，做好打算？”眼见众人在刘旭和刘勇兄弟二人之间摇摆不定，那侍卫再次话锋一转，把大家的焦点引到如今，似乎无论在朝野，还是军中声望都不甚高的太子刘皓身上。 “话虽如此，可若刘旭和刘勇兄弟二人当真起兵，那他刘皓就算再怎么天命所归，也未必招架得住啊！毕竟成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古今皆然啊！”听他这话，一位将军站出来反驳道。 “不错，论兵力，他的确不及齐王，薛颖的那支军队也未必打得过萧大将军的人马。可大家别忘了，他身后还有一个沈梦暄！”眼见大家终于顺着他的思路走了，那侍卫狡黠的一笑。 “那沈梦暄先是以青楼妖女的身份嫁入东宫，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被楚国的三皇子看中，执意要娶她去和亲。眼下又因为长得酷似她那死去的姑妈沈贵妃，被皇上选进宫去，还因此扳倒了萧皇后一族，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啊！”听到这话，一个副将若有所思道。 “不仅不一般，大家还忘记了她另外一个身份，她可是已故的大将军，沈啸天唯一尚在人世的独生女儿。大家以为，当初太子刘皓在冀州和契丹的那一战是怎么打胜的。刘皓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黄毛小子，整日待在深宫，初战便可告捷，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那侍卫不动声色的继续道。 “是啊！虽说沈家被灭门了，可若论这带兵打仗和在军中的资历，没有任何人比得上当年的沈啸天啊!且不说当初他“通敌卖国”的罪名是真是假，如今的薛颖，就是他的老部下，上次在冀州硬是拼死保护太子殿下。若说因着这太子妃和沈啸天的缘故，太子殿下私下里趁机笼络沈啸天的旧部，也不是没有人归附啊！”这前后不到半刻钟，众人的态度就再次发生了360度的大转弯。 这下，该大眼瞪小眼的，却是赵将军了。就连坐在一旁笑看着众人辩论不语的许宁，看着自己的主子，眼中的敬佩之情也是表露无遗。看来他这趟冒险的军中之旅，不但没有白来，收获更是不小。 第91章.众人归服 “所以，为今之计，大家要做的，不是考虑归属哪位皇子，而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似乎都在等着自己拿主意，那侍卫会心一笑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太子是皇上钦点，众望所归；齐王文才武略当属最佳，且在军中和朝中都有着极高的声望，身后又有契丹撑腰；至于九皇子刘勇嘛，”听他这么说，一个将领站起身来，捋了捋络腮胡子，点头分析道。 “如今萧皇后一倒，眼看皇上就要发落萧家，我要是萧大将军，在这当口，必反无疑。若再有背后皇楚国支持，那势力，也同样不可小觑啊！”又有一人接过话道。 “是啊，是啊，咱们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还是静观其变吧！” 眼见众人再次态度一致，刚刚还异口同声的支持齐王，转眼就变成了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赵将军再次拍案而起。看来如今只有鱼死网破，玉石俱焚了。刘旭早在下命令之前说了，若是能拉拢众人，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宁肯枉杀，也绝不能让他们投靠刘皓或是刘勇，成为自己将来在战场上的敌人。若情势不对，他可当机立断，秘密除掉众人，自己接管各路军马。 “赵将军不会是想斩尽杀绝吧！”眼见赵将军神色有异，那侍卫冷冷看着他道。 “今日若非你这卒子来捣乱，又怎会坏了我们图谋大业的大事，让我先取了你性命再说！”赵将军早就憋了一肚子怒火，若非他一心想让众将领心服口服，他早就动手了。当下，他再不手软，飞身一记重拳，直冲那侍卫而来。 一旁看得惊心的许宁正准备拔剑相护，却见那侍卫轻巧的避开，顺手抽过身侧一武将腰间的佩剑，同样飞身而起。几个回合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赵将军居然败落下来，那侍卫正一手拿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大胆士卒，你还不快放了本将军，就不怕军法处置吗？”赵将军狼狈的大声怒道。 “赵将军可以派人包围整个营帐，想让我们大家都死在这里，我就不能来个玉石俱焚吗？”那侍卫仍是一脸的不惧，冷笑道。 “对，反正今日留在这里是死，走也是死。咱们兄弟，本来就是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不如就跟他们拼了，横竖不过一死！”那侍卫的一番话，再次激起了大家的共鸣。一时间，群雄激愤，众人纷纷拿起了腰间的武器。恰在此时，营帐外，也围满了听到异动，闻声而来的士兵。 “你最好先放了本将军，或许可以免你一死，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看到外面匆忙赶来的士兵们，赵将军底气十足起来。虽说，如今眼前都是一群不怕死的人，但寡不敌众，却是众人皆知的道理。 “就算要死，那也是你的人头先落地！”赵将军的话才说完，那侍卫便已手起刀落，割下了他的人头。一时间，众人无不骇然，就连守在营帐外的，赵将军的亲兵们也都愣在了那里，谁也不敢贸然冲进来。 “你们看清楚了，这是皇上亲手交给我的虎符，从今以后，衮州所有兵马均由本太子统辖，违令者斩！”突然，那侍卫掀掉脸上的面具，从胸前取出一块令牌，举了出来。 “虎符，太子殿下！”一时之间，众人皆惊，不过片刻，眼前早已跪倒一片。 “你们还要奉赵将军之命，捉拿本太子吗？”威严的扫视了一眼跪于帐外的士兵，刘皓厉声道。 “我等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众士兵当即齐声道。 “很好，那你们呢？”刘皓转过身来，看向营帐内跪着的众将领，目光凌厉。 “末将，末将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末将等有罪，还请太子殿下恕罪！”战战兢兢的声音，此起彼伏。谁也不会想到，如今在这危及关头，刘皓居然敢冒险来到军中。 “你们可知道，就凭你们今晚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就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刘皓挥手示意帐外的士兵们退下，缓缓坐上刚刚赵将军坐的，正中的席位上，一字一句厉声道：“你们以为，就凭着自己手里的这点兵马，就可以叛变谋反吗？你们远离京师，驻守边疆，朝廷自然鞭长莫及。可你们在京城的家眷呢，他们的死活，你们也不管了吗？” “太子殿下饶命，太殿下饶命啊！末将等都是一时糊涂，这，这都是赵将军设计的圈套，末将们也是蒙在鼓里啊！”一时之间，营帐内的众人均是一身的冷汗，纷纷求饶。 “你们都起来吧！”刘皓疲惫的一挥手，继续道：“这虎符是我离宫前，父皇亲手交予我的。与此同时，父皇还有口谕，若是军中有人谋反，我可当场处决。你们说，现下，我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息怒啊！如今，六王爷和九王爷都在暗中调动兵马，拉拢朝臣，若在此时枉杀忠臣良将，不但全军将士们寒心，对太子殿下将来登基即位，也是极为不利的啊！”一个武将当即向前一步道。 “其实，早在我到达衮州之前，就收到了薛老将军的密信，手上，也早有了衮州军营所有将领们的名单。我若想制衡你们，轻而易举。只需将你们在京师的家眷们都抓起来，一切大局就已定了。”刘皓环顾一眼紧张不安的众人，继续道：“可薛老将军说，衮州将士都是忠君报国的热血男儿，若是有人有所异动，那也是为齐王他们所逼。他要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们这些曾为大汉江山浴血奋战的忠臣良将！”刘皓的声音激动起来，看着众人道。 “太子殿下的大恩，我们誓不敢忘。从今以后，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臣等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众人再次齐齐跪下，众口一词道。 “既然你们有此心，今日之事，就当我从来没见过，也不会向父皇透露半句。至于你们在京师的家眷，你们放心，我已暗中派人保护他们了，绝不会让他们落到六弟和九弟他们手中！”刘皓颔首，再次示意众人起身，柔声继续道。他这么做，既是为了安抚人心，也是为了万不得已之时，制衡众人。至此，大家心知肚明，除了归附刘皓，别无选择。 “从今日起，许宁，就由你全权统领衮州各路军马。至于你们其他人，仍是各归各位，各自管好各自的人马，以防军中生变。” 安排好衮州的一切，私下叮嘱许宁再三，刘皓方才放心离去。他已离京数日了，若再不赶回去，只怕宫中要生变故。 第92章.进退两难 “太子殿下掌控了衮州所有兵马，赵将军也当场毙命。”一夜之间，衮州的局势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昨日，宫中传来父皇病倒的消息，而太子，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冒险出宫！”刘旭一脸的不可置信，说话间，面前的案台已被他击得粉碎。 “王爷，眼下我们该怎么办？”一旁的高逸道。他自幼便在军中长大，几次跟随刘旭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次，他原本打算主动请命，亲自前去衮州劝服众将领。但为避免事情败露，且赵将军早已监管衮州大营多年，刘旭最终没有同意，这也才导致了一场意外的发生。 “眼下，我手中的兵马和太子实力相当，但如今，父皇既然把兵符都已传给了他，且他又是储君，更是实至名归。这个时候，若是我们突然起兵，情势只会对我们更加的不利。”双手负于背后，刘皓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若有所思道。 “虽然皇上病倒的消息，宫中密探早已来报。但如今宫中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显然皇上打算秘而不宣。除非太子殿下顺利回宫，否则，在这期间，皇上决不会接见任何人。”高逸进一步分析道。 “父皇既然有心将皇位传给皇兄，自然也早安排好了皇宫内外的御林军守卫。说不定，暗中还藏有其他相助皇兄的兵马！”刘旭点头道，眼中隐隐有愤恨之色。就因为刘皓是你最心爱的女人的儿子，父皇你就把什么都留给了他，你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眼下，太子殿下已经知道王爷有所异动。若想不成为众矢之的，我们唯有按兵不动，趁九王爷和萧大将军起兵之际，我们再伺机而动！”看着刘旭渐渐有些情绪激动，似乎愤恨不平的脸色，高逸提高声音，有意提醒道。眼下，不是冲动之时，一棋不慎，就有可能失了先机，成为他日的阶下囚。 “本王明白，但就这么放过他刘皓，本王决不甘心！”刘旭拍打着高逸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太子是何时离开衮州大营的？”转过身来，刘旭再次看向那前来报信的士兵。 “昨夜亥时。”那士兵抬头道。 “很好，你马上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马沿途做好准备，不管用什么办法，务必除掉刘皓！”刘旭的目光再次看向高逸，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之色，“至于本王，既然父皇病了，身为儿子，哪能不进宫探望一番呢！” 皇兄，若我得不到这天下，那你也别想活着坐上这九五之位！ “属下明白！”高逸会意，匆匆领命而去。 眼看从衮州匆忙赶回的刘皓，接下来一路上，要陷入危机之中；东宫，等候沈梦暄和白莹莹三人的麻烦也接踵而至。 “什么？公公的意思是，皇上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怎么会这样？”沈梦暄将刘公公请进内殿，屏退众人，这才问起详情。 “自从知道沈贵妃被害的真相后，皇上几天几夜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沈贵妃生前的寝殿中，一直不曾出来。”刘公公叹息一声道。 “都是我不好，我当时一心只想查明姑姑被害的真相，却从未想过，这样一来，会有什么后果！”沈梦暄摇头，满脸的自责。 “也不能全怪太子妃，其实这些年来，宫中一直有妃嫔小产，或是不孕之事发生，皇上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但不管怎么说，终究顾念到和皇后娘娘的结发之情，还有驻守边疆的萧大将军，皇上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刘公公见如今情势紧急，只得把事实真相都说了出来，“但皇上万万没有想到，当初沈贵妃的死是皇后娘娘一手促成的。甚至，她还暗中命令许御医除掉太子殿下，若非许御医忠心耿耿，太子殿下又装病隐忍了这么多年，只怕也早就……” “这么说，皇上其实什么都知道？”白莹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其实早在皇后娘娘被废，囚于凤仪宫，皇上便料到萧大将军会起兵谋反。他早已暗中部署，让薛老将军前去军中查看，若他果真有谋反之意，可当场宣旨，就地处决，并接管他手上的兵马。但不曾想，薛老将军尚未动身之际，萧大将军便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了。”刘公公继续道。 “若只是萧大将军联合晋王起兵，倒也不难对付。只是，与此同时，早已暗中部署多年的齐王，如今眼看晋王起兵，更是坐收渔利，伺机而动。”沈梦暄一语道破当今的形势。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奴才急着赶来同太子妃商议。眼下皇上病重的消息，决不可走漏半点风声。但若太子殿下再不能及时回宫，皇上病情一旦加重，只怕宫中必生变故，后果不堪设想啊！”刘公公一脸焦急道。 “我们该怎么办？这几天已经不少文武大臣前来东宫，要亲见表哥商议国事。如今这个当口，若是再拿表哥在宫中陪伴皇上的消息搪塞，只怕不少人便会怀疑皇上龙体欠安，趁机逼宫。可若不如此，我们又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沈梦暄和白莹莹三人均是一筹莫展。恰在此时，殿外有宫女前来传话：“禀太子妃，佟相国求见！” 东宫，才送走刘公公，沈梦暄和白莹莹来不及喘气，就有宫女来报，佟相国来了。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沈梦暄点头，让那宫女将佟相国请进来。 “老臣参加太子妃！”佟相国躬身行了一礼。 “不知丞相大人今日前来，有何贵干？”沈梦暄命宫人看座，一脸镇定道。 “老臣有紧急国事，要即刻同太子殿下商议，烦请太子妃通传！”佟相国说着，当即要前往刘皓在东宫商议政事的御书房。 “相国大人也知道，如今皇上已不理朝政，眼下国事繁忙，太子殿下更是日理万机，早已无暇分身。相国大人有什么事，或是有奏折上传，可直接告诉本宫，本宫自会转告太子殿下。”沈梦暄不动声色道。 “此事事关我大汉江山社稷，老臣须得亲自面见太子殿下，还请太子妃带路！”佟相国坚持道。 第93章.千钧一发 就在沈梦暄和佟相国彼此僵持不下之际，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相国大人急着要见本殿下，莫非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循声望去，均是喜出望外，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淡笑自若，徐徐走人内殿的刘皓。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臣妾参见殿下！” 一时之间，大殿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了跪拜之声。默默低头跪下的佟相国不觉在心中暗自思忖，不是说太子殿下如今离宫了吗？怎么，怎么他这么快就出现了，难道消息是假的？ “大家都平身吧！”刘皓看了一眼一脸孤疑之色的佟相国，不动声色道。转过身来，拉过沈梦暄的手，一脸温柔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说这话时，虽然他也转头同时看向了白莹莹和薛宛彤二人，但显然，相比于此刻激动不已，欣慰落泪的沈梦暄，白莹莹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表哥，你，你平安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沈梦暄忙止住泪道。 “相国大人若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不如明日再来吧，本殿下今日还有要事要去宫中同父皇商议。”刘皓看着佟相国此刻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当然明白他今日前来，不过是试探虚实。只不过不巧的很，他前脚才刚到，自己后脚就已经回宫了。 “那老臣先行告退了。”犹豫许久，佟相国还是缓缓退出了大殿，既然刘皓如今平安归来，想来如今的局势定是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来他要另作打算了。 佟相国正想着，却不料差点和殿外一位等候多时的黑袍男子撞了个满怀。等他抬头，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佟相国惊讶地张大了嘴，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人似乎很眼熟，可他一时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 而殿内，此时的刘皓正拉着沈梦暄的手，闲话家常般的诉说着一别多日来的思念与担忧。 “我不在的这些天里，你过得还好？可否有朝臣天天来东宫定是要见我，让你为难？”刘皓看着沈梦暄，一脸关切道。刚刚心有不甘，不得不离去的佟相国已经说明了问题。 “如今，你回来了，就一切都好了。这些天来，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怕你万一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沈梦暄将这些天来所受的麻烦和委屈都一笔带过，轻轻的依偎在刘皓的肩头，彼此再不多言。如今他们都明白，无论身在宫外，还是身处皇宫大内，眼下，对于他们而言，都已是危机四伏，困难重重。 “咳咳……咳咳……”突然刘公公清了请嗓子，有意无意的让正一语未尽的沈梦暄和刘皓停了下来，他这才继续道：“既然太子殿下如今已经安全回宫了，那老臣也该回去禀报皇上一声，好让他老人家放心。” “对了，表哥，你快进宫去看看皇上吧，刘公公说，如今他的病情又加重了，就盼着你回宫。”听到刘公公的这话，沈梦暄这才如梦初醒的将身子从刘皓温暖的怀里挪开。 恰在此时，又有一御前侍奉的丁公公，不顾门口侍卫的再三阻拦，执意闯入内殿大声喊道：“刘公公，您怎么还在这呢，快回去吧！皇上正在四处找您呢！如今，齐王也回宫了，刚刚宫门口的守门侍卫说，齐王执意要进宫去探望皇上呢，眼下已经到了乾清宫门口了。”丁公公一脸的焦急，看来事情比刘公公预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刘公公，我们快走吧！”不等刘公公再发话，刘皓便已快人一步，走出了内殿。不曾想，如今六弟的动作比他还要迅速，看来他的确不能小瞧他。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等等啊，楚公子他，还在客厅等着您呢！”眼看刘皓和刘公公三人就要坐上马车走了，三步并作两步，总算追上来的小宁子上气不接下气道。 “楚昭南，”刘皓这才回过神来，刚刚一时情急，他差点把他这位救命恩人给忘了。想了想，他便冲小宁子挥手道：“带他去见太子妃吧！” 当小宁子把楚昭南带到沈梦暄面前时，看着眼前熟悉却又觉得似乎陌生了许多的俊朗面容，沈梦暄半天愣在了那里。 “怎么，我都来这么久了，太子妃也不给我上杯茶，这可不是大汉的待客之道啊！”见沈梦暄许久不语，楚昭南笑着打开了话匣子。 沈梦暄会意一笑，低声在身侧侍奉的宫女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再次看向楚昭南道：“若非如今再次看到楚公子站到我面前，我还当真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了楚昭南这个人。”沈梦暄脸上却无半分的笑意，反倒隐隐有些生气和愤怒，当初楚昭南和碧云一起不辞而别，就连她后来和表哥找遍了整个扬州城，都再没有了半点关于二人的踪影。这些天来，她一直派人在四处寻找，甚至以为他们出了什么意外。如今，楚昭南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仍旧笑嘻嘻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又岂能不生气。 “这么说，你还在生我的气？”楚昭南自然明白沈梦暄的话中之意，刚想要再说什么，却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茶香,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桌边，刚刚宫女端上来的，是才泡好的，清香四溢的茉莉花茶。 记得当初，碧云为了彻底帮他医治体内的寒毒，不但亲自给他开了药方，甚至从衣食起居，到日常出行，都有严格的规定。而这茉莉花茶，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被碧云端到了他的面前，指定他以后唯一可饮用的茶水。不想，这样小的细节，沈梦暄至今铭记于心。 一时间，默然不语的，反倒换做了楚昭南，一别已是半年有余，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你身上的寒症，如今可都解除了？碧云呢，她如今可好？”再次开口打破沉默气氛的，却是沈梦暄。 第94章.冒死相救 “有碧云每日陪伴在侧，日夜督促，我这身子就算不好也难。”想到碧云，楚昭南不禁嘴角露出了苦笑。当初，到达目的地之后，她明知自己如今身在楚国，甚至，即便在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也一直都不曾质问过他。除了每日按时督促他吃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外，想来，如今她心中若有不安，唯一的，便是对于沈梦暄吧。 想到这里，楚昭南继续道：“至于碧云，除了甚为思念你以外，其他一切都好，你放心吧。” “她对你的心意，不用我说，想来你也明白，既然她当初执意要跟你走，想来是已下定决心了，只希望你能善待于她。”看出了楚昭南一直都在试图隐藏什么，眼中似乎有难言之隐，沈梦暄也不再刻意的追问，只是，说到碧云，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毕竟，姐妹一场，她不想她一片痴心错付。 “她对我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不管此生，我能不能遂她所愿，我必会尽我所能，善待于她。”沈梦暄明白，和碧云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楚昭南更是明白。只是，她的心意，他实在受之有愧。若是将来不能和她说明白，那就让她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吧，想来，这对她来说，也是最大的心愿吧。 “你明白就好，对了，你怎么会和表哥一起回来？”沈梦暄见他如此说，也只得作罢，毕竟缘分二字不可勉强，如若最后二人仍是不能结为夫妇，至少他能善待碧云，她心里也有几分安慰。 “这个，说来话长。”见沈梦暄言归正传，问起了眼下的正事，楚昭南便将那日的情形如实的讲来。 连夜匆忙赶回宫的刘皓虽然知道一路上定是危机四伏，却已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眼前，刘旭正沿途埋伏了大量的高手等候他的到来。 “太子殿下小心！”突然，勒紧缰绳的马车夫惊叫起来，不等刘皓回过神来，眼前无数锋利的暗箭正四面八方而来。急忙纵身跳出马车的他，总算勉强脱身，这才发现，一起的随从和马车夫等人，早已倒在了血泊，死于乱箭之中。而面前，突然围上来的无数黑衣人手中闪闪的亮剑。仿佛一刹那间将眼前漆黑的四周照亮，让他明白，自己如今除了拼死一搏，再无选择。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周围无数把亮剑直刺向他的要害而来之时，一个突如起来的黑影突然落在了他的面前，和他一起加入了战斗。 一阵浴血奋战，最后黑衣人突然将一把白色的石灰粉洒向了四周再次围上来的黑衣杀手们，冲着众杀手一时看不清的错乱之际，早已重伤累累，满身是血的两人趁乱逃了出来。 次日，宝芝堂药房掌柜内堂，当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刘皓清醒起来时，这才看清，眼下自己的所在。可昨日，救他的那人，又是谁呢？ “公子，你总算醒过来了，昨日，您和我家少主一起倒在了我们药房门口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以为，以为你们已经……”见他清醒过来，那掌柜的一脸的高兴，急忙过来给他把脉，查验伤势。 “你家少主？”刘皓愣在了那里。恰在此时，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内堂的另外一张床榻上传来：“刘掌柜，昨日，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公子，他如今怎么样了？” “楚昭南？”刘皓在心里想着，他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吗？却见那刘掌柜急忙走到另外一张床榻上，扶着同样一位身着白衣，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同样身负重伤的楚昭南走了过来。 “楚公子，怎么是你？”刘皓急忙站起身来，除了满心的感激，当然还有疑惑。半年前，楚昭南和碧云一别，从此再无踪影。如今，他却再次悄然现身，而且刚好是在自己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到底是谁，又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不然为何刚好这么巧，且在半夜，冒死救了自己。 “我知道，刘公子心中如今还有不少的疑惑，但眼下，你我都已身受重伤，不如等刘兄把身子养好了，你再来问楚某不迟，那个时候，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看出了刘皓心中的疑惑，为了让他相信自己，楚昭南并没有当众揭穿他的身份。刘皓见此，也就依言，不再多说什么。 两日后，再次坐上另外一辆马车，不等刘皓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楚昭南却已主动开口解释：“太子殿下放心好了，这辆马车刘旭的人绝对不会查到，就算找到了，也绝不会想到如今太子殿下正坐在这辆马车上！” “这个，我当然相信，你不但能事先知晓六弟暗中布置了人马伏击我，就连时间地点也都算的丝毫不差。更不说你的身手，能在数百名高手中将我救出，就算是放眼整个江湖武林，如楚公子这般，有着如此身手的，只怕不多吧!”刘皓对于他的话好不怀疑，也毫不担心自己如今的处境。 “若非太子殿下身手敏捷，只怕昨夜楚某就算有心，也是无能为力。”楚昭南也笑道。 “楚公子不但坐拥我大汉境内数千家店铺产业，富甲天下。武功谋略，更是出类拔萃。当初不辞而别，如今却突然现身，且救刘某于危难之中。刘某感激之余，却也不由得好奇，楚公子为何会不惜以身冒险，救刘某于危难之中？”刘皓虽然感激楚昭南的拼死相救，但若说他毫无动机，纯粹出于侠义之心，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 “太子殿下乃我大汉未来的储君。太子有难，我大汉子民自当人人舍身救之。至于说到楚某当初的不辞而别，想来，太子妃如今应该对楚某满心怨怼吧!”面对刘皓满眼的疑惑，楚昭南却是一带而过。说起沈梦暄，眼中神色却蓦地暗淡了下来：“当初，我不但拐带走了碧云，甚至不辞而别，从此杳无音信。她应该对我恨之入骨吧！” “不是恨，而是担忧，甚至自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的不辞而别，当初回京之前，我曾陪着梦暄找遍了整个扬州城，却仍是一无所获。楚昭南这个名字，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连同你的人一起，一夜之间，从此，人间蒸发了。你可曾知道，为了找你们，回京后，她一次次的派人四处寻找，也总是在我面前自责说，若非她当初只顾得上我，根本来不及去想你和碧云的匆匆离去，也许，也许她就不会一夜之间失去了你们……”说到这件事，看着对面的楚昭南，刘皓却是满脸的责骂。 第95章.久别夜谈 “表哥，你回来了！”刚刚从宫中回到撷芳殿，在接过了沈梦暄递过来的，一碗刚刚炖好的乌鸡汤之后，劳累奔波了许久的刘皓终于完全的放松下来。也许，唯有面对着如今唯一至亲至爱的表妹，他才能真正的放下所有的心防，彻底做回真正的自己。 “对了，今天，你见过楚昭南了吧，”一口乌鸡汤才刚喝完，屏退了殿内侍奉的众人，只剩下了彼此之后，刘皓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匆忙问道。 “不过是说些久别以来，彼此的近况。以及，碧云如今可好之类的叙别话罢了。”夹了一个刘皓最喜欢吃的桂花糕递到他的碗里，沈梦暄漫不经心道。 “对了，他说，你们这一路上收到了齐王暗中埋伏的杀手袭击，如今，你身上的伤势可都好了？”想起下午楚昭南的话，换上一脸焦急表情的，反倒变成了沈梦暄，不等刘皓反应过来，她已经急着要解开他的腰带，查验身上的伤口。 “你放心，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已经没事了。”见沈梦暄担心得不行，刘皓忙按住她的双手道。不想，他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起来，反倒让沈梦暄脸上担忧的神色更甚，说什么也要先验完伤口再说。刘皓无奈，心念一转，一脸坏笑道：“不急，你若实在等不及要陪本殿下上床，不如，这晚膳我们不吃好了。反正一别这么多天了，今日，表哥我说什么也该好好陪陪你了！”刘皓这话才说出口，沈梦暄便已羞红了脸，急忙将放在刘皓衣领的双手拿开，却不想，已被刘皓紧紧的抓住。她心里一急，不想正中下怀，反倒被刘皓死死的抱在了怀里。再也无心用膳，刘皓起身，将怀中柔软的身躯抱到了床上。 内殿的帷帐徐徐的放下了，侍奉的宫女们小心的吹灭了案台上的烛火，悄然带上了殿门离去。一刻钟后，一片漆黑的帷幕内，传来了一男一女的窃窃私语声。 “表妹，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刘皓紧紧的将沈梦暄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愿松开。 “想来，今日，你既然已经去面见过父皇了。自然也知道，之前皇上加封于我的“皇贵妃”的封号，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虽然，沈梦暄心里明白，如今，得知了真相的刘皓对于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再没有了任何的芥蒂。但若不亲口对表哥说出这句话，她心里总觉得不安，或许，她想要的，终究还是他的一句，亲口的肯定。 “我当然相信你的清白，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做这样的傻事了！”刘皓明白沈梦暄心中的顾虑，蓦地，再次将湿润的唇角吻上她似乎微微有些燥热的脸颊。 “表哥！”沈梦暄不由得再次轻声娇嗔道。 “本殿下命令你，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离开我身边半步！”刘皓再次加重语气强调道。突然，他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再次不放心的开口求证道：“对了，今日，除了碧云如今的近况，以及那日夜里，他舍命救我之事，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啊？”有些睡眼朦胧的沈梦暄显然不明白刘皓的话中之意。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刘皓再次把沈梦暄紧紧拥入怀中，不再多言。听着耳畔，沈梦暄沉静而平稳的呼吸声，那日楚昭南的话再次回响在刘皓的耳畔。 “如果说，我早知她当日不惜一切，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冒着一路的追杀，就是为了去军营中寻你，我想，我当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送她去军营的。”看着仍是一脸怀疑的刘皓，楚昭南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向远方，眼中满是懊悔之色。 “这话什么意思？”刘皓眼中的不解之色更甚。 “太子殿下刚刚不是问我，为何今日要救你吗？”转过身来，再次看向刘皓，楚昭南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道：“当初，送她去军营，亲手将她送回到你的身边，是我此生犯的，最大的错误！”楚昭南叹息着，一字一句道。再次看向刘皓似乎隐隐带着恨意的目光，他反倒一脸坦然道：“当初我亲自护送她去军营，是为了遂她所愿，让她得以安心快乐。正如昨日，我舍命救你，不是为你是大汉太子，却只因为，你是她的丈夫。是她此刻所有快乐和痛苦的根源。唯有见你平安回宫，我才能看到她脸上平安喜乐的笑容！” “你就不怕，一旦把我安全的送回了东宫，你此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吗？”刘皓眼中的恨意终于完全展露出来，两只手不知何时已握紧了拳头，咯咯作响。楚昭南救他自是有自己的目的，但他宁愿他是为了名利，官位，甚至哪怕是为了替六弟或是九弟等其他人和自己争夺皇位，所以才不惜以身犯险，取得自己的信任。唯独，唯独不希望，他说出口的，是这个理由！ “不会的，你不但不会杀我，还会让我再次见到她。因为，如今的你，需要我的帮助！”看着眼前愤怒不已的刘皓，楚昭南却是一脸的坦然，镇定自若道。 “你不过是一介倒把倒卖的商人，我又何惧！”刘皓；冷笑道。 “我若当真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如今，太子殿下还会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马车之上吗？”楚昭南亦笑着回应道。顿了顿，看着面前似乎重新打量起自己，不发一言的刘皓，他继续道：“太子殿下怎么想都好，我如今既然有幸随同太子殿下进宫，才得以有机会见到沈姑娘。有些话，那我还是直言的好。” 刘皓再不发一言，等着楚昭南的下文。 “如今，我不仅要见到她，还要将她带走。曾经，我也以为，她心心念念的表哥便是她此生幸福的所在。只要她能开心快乐，我便也安心了。但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眼下大汉时局动乱，且不说，你先前不但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拱手将她送给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如今，一旦汉皇病倒，你们大汉的皇位之争必会更加的白日化，我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尔虞我诈的宫斗中苦苦煎熬！” 第96章.朝堂惊变（1） 一大清早，金銮殿上便早已依序分作两班，站好了等候多时的朝臣。此刻，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昨日齐王回宫了？”大殿的右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位大臣正窃窃私语。 “也不知待会，站上这金銮殿临朝听政的，到底是太子殿下呢，还是齐王？”自沈梦暄当日被封为“皇贵妃”之后，宣帝就再不曾上朝处理政事，一切都交由刘皓代为处理。如今眼看就要到早朝的时间了，大家纷纷猜测起来。 “可不是嘛，宫中早有传闻，昨日进宫的，不只有太子殿下，还有齐王。据说，他们二人先后在乾清宫呆了足足大半日的光景，傍晚时分才各自回府的。”另有一位大臣也凑上前来道。 “听乾清宫侍奉的公公们私下议论说，如今，皇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皇上突然召见他们二人，莫非是商议太子登基之事？”又有一位大人上前凑热闹。 “那可不一定，如今齐王和太子殿下可谓实力相当。听说，齐王手下早已暗中结集了数十万兵马，又有契丹王妃的势力在背后相助；至于太子这边，前日军中传来消息，衮州军马均已归顺了太子殿下一方，边境又有老将薛颖为其镇守。再加上，皇上向来疼爱太子，又是储君，登基更是顺应民心。但昨日，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先后进宫，可见如今的情势微妙啊！” “是啊，无论齐王，还是太子，都有可能啊！若是萧大将军暗中支持的九皇子和他们当中一人联手，只怕这眼下的形势又要变化了。” …… “皇上驾到！”就在群臣议论纷纷之际，突然，刘公公熟悉的声音划破了眼前的喧闹，众人均是大惊失色，迅速归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早在屏风后走进来之时，宣帝便已将各位朝臣们脸上震惊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动声色道。 “一别数日，未曾上朝。不知众爱卿如今身子可好，可都康健如常？”宣帝平和的笑道。 “多谢皇上记挂，托皇上的洪福，臣等一切都好。只是，数日不得见天颜，宫中又有小道消息说皇上如今龙体欠安，臣等甚为忧心！”见众人均有意上前答话，却似乎又都在观望，佟相国上前一步道。 “多谢众位爱卿，还记挂着朕。朕如今能吃能睡，一切都好着呢。如今你们也都看到朕了，也该放心了。”宣帝哈哈大笑道。 “皇上龙体康健，是我大汉万民之福！”听到这话，众臣均齐声道。 “朕是平安无事，可朕听闻，朕不在朝堂的这些日子里，这朝堂上可不太平啊！尤其是你们当中某些人，整日里东奔西走，忙里忙外的，这身子骨，只怕是吃不消吧！”见众位大臣们都放松下来，宣帝话锋一转，语气徒然锋利。 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朝堂上鸦雀无声，众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敢多言。 “朕听说，最近你们当中有好些人不但记挂着朕的身子，也记挂着朕的后宫家事。说是要惩治妖女，给凤仪宫那位平反，是吧欧阳大人？”宣帝见众臣都不敢接话，脸色越发的严肃起来，直接点名道。 “皇上息怒！卑职不知皇后娘娘身犯何罪，但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国之母啊！东宫一旦易主，天下百姓必然震动，危及江山社稷，还请皇上三思啊！”徐州府台欧阳昶上前一步，跪于大殿之上道。 “你到底是在为萧氏求情呢，还是在为你女儿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找借口！”宣帝厉声道：“刘公公，念！” “宣帝十九年，六月初，经太医诊治，贵人刘氏身怀有孕。贵人欧阳氏，暗中以麝香混夹于贵人刘氏寝殿内的香炉中，致使刘氏胎位不稳，一月后，小产身亡。”刘公公拿起敬事房的登记薄，一字一句的念道。 “欧阳昶，你还有何话可说？”宣帝怒而大声道。 “皇上恕罪啊，卑职有罪，卑职根本不知道宫中有此事发生啊！”听刘公公念完，欧阳昶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当即连连叩头请罪。 “你不知道？”宣帝怒而起身，看着大殿上叩头不起的欧阳昶，冷冷皱眉道：“这种种罪行，都是你那宝贝女儿在萧氏的指使下做的。你若不知道，朕罢黜萧氏的当天，是谁暗中密报给远在边关的萧大将军？又是谁，在朝堂上煽动百官为皇后请命，要求朕惩治妖女的？” 一时之间，大殿内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再无言语。宣帝见欧阳昶叩头不起，再不答话，当即道：“来人啦，拉下去，当即处斩。另外欧阳昶一家，即刻发配边疆充军。”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待欧阳昶惊恐的呼喊声在大殿内消散殆尽，宣帝这才再次坐回到龙榻，继续道：“其实，凤仪宫萧氏这些年来，所犯下的罪行远非方才刘公公所说的这一桩。这些年来，宫中也屡有妃子难产，或是不孕之事发生，个中缘由，朕心明如镜。但正如欧阳昶方才所言，萧氏毕竟是朕的结发夫妻，又是六宫之主，念及这些年来其兄萧靖远驻守边疆有功，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宣帝环视众人一眼，叹口气，继续道：“朕想息事宁人，但有些人偏偏恃宠而骄。若非太子妃告知朕，只怕当年伽瑶为何会突然暴毙，朕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念及往事，宣帝脸上再次浮起怒容。 “如今想来，当年沈啸天叛国投敌一案，也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赵大人，刘大人，你们两位可知罪？”宣帝再次冷冷的指名道姓。 “皇上圣明，臣等冤枉啊！”听到宣帝叫到自己头上，分别从一左一右两列中站出来的两位大人早已是战战兢兢，扑通一声跪于大殿之上。刚才的欧阳昶已是前车之鉴，两人均已面色惨白道：“皇上，当年诬陷沈大将军一事，全是萧将军指使的啊！我们都是被他所逼，家眷老小都被萧将军握在手里，不得不听命于人啊！” 第97章.朝堂惊变（2） “这么说，你们早知当年沈啸天乃是被人陷害，沈府满门更是无辜，却联合萧靖远那个叛徒，一起欺瞒朕。若非朕今日在朝堂之上亲自逼问，只怕你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吐出实情吧！”宣帝看了一眼早吓得面如土色的二人，冷冷道。 “皇上饶命啊！”见宣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二人不停的叩地求饶。 “来人啊！将他们二人拉下去，明日午时，午门问斩，以儆效尤！至于他们的家眷，即刻起流放塞北苦寒之地，未得宣召，终身都不得再回京师！”宣帝看着满朝文武惊惧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再次宣诏道。 “皇上饶命啊！”随着又一声求饶的哭喊响彻在大殿内，一时之间，群臣早已是战战兢兢，各个如履薄冰，仿佛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 打量了一圈众人的反应，宣帝沉默许久，再次打破殿内压抑的氛围道：“这些天来，朕一直都没有过问政事，但那不代表，朕对你们私下里的所作所为，就全然不知。” “皇上圣明！”众臣均恭恭敬敬道。 “你们知道就好，之前宣太子妃进宫，不过是个幌子。朕知道，她先前不但去了前线协助太子殿下。她出宫的这一路上，更是见了不少的民生民情。朕不过是想召她进宫，问问各地的实际民生。可这事落在你们有些人眼里，就变成了妖女祸国，朕也一道成了荒淫无道的昏君了，是吧！”宣帝见众人都噤若寒蝉，便再次闲话家常般的开口道。 “皇上圣明！皇上高瞻远瞩，圣意难测，臣等望尘莫及！”当即有一大臣出列，趁机夸赞道。 宣帝摆摆手，示意他入列，继续道：“朕也知道，你们有些老臣也是一片忠心，怕朕耽于儿女之情误了国事，朕自然，也不会怪罪你们。” “皇上圣明！”听到这话，不少曾上奏惩治沈梦暄的大臣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你们上传的那些奏折，朕也都一一看过了。有些人的确是关心朕，关心大汉的江山社稷。可有些人，却分明是盼着朕耽于后宫，不理国事，恨不得，朕再也不要出现在这朝堂之上！”宣帝再次拍案而起，群臣震惊。 “朕今日再次来到这朝堂上，就是想告诉你们这些怀有二心之人，朕还没死，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金銮殿上！只要朕一天还在，这大汉江山就容不得你们肆意践踏指染！” 一时之间，大殿内早已看不到人影，众人都齐刷刷的跪下了，就连侍立在侧的刘公公也闻之一震，整个人下意识的跪倒在地。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宣帝今日执意要来上早朝的真正目的。 “前些日子，宫里就有传言说，朕快不行了。今日，朕未坐上这龙椅之时，就在后堂听到你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大汉未来的国君到底是谁，又怕齐王突然起兵，又怕太子一朝登基，自己押错了注，投靠错了人。”宣帝在刘公公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大殿正中的高台，一步步走到大殿正中，看着跪满一地的群臣，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他放慢脚步，环顾一圈，继续说道： “朕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朕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至于说，有谁敢叛乱起兵，今日他们几个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昨日，边疆就已经传来了快马急报，萧靖远谋逆叛国，已被就地正法。你们当中若还有谁想要步他们的后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决不轻饶！”宣帝说完，拂袖而去。 “退朝！”直到刘公公悠长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殿内，满殿群臣这才敢抬起汗涔涔的头颅，目送着殿外宣帝龙辇远去的方向，久久无语。 龙辇内，才刚坐稳的宣帝便已急促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快，快护驾回宫，快传太医！”刘公公急着大声道。 “不，千万不要宣召太医，更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朕，朕如今已……”宣帝还要再多说些什么，又一口痰水吐了出来，刘公公急忙拿锦帕接过，却见一团红色的血渍，他整个人都跟着慌了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让他们护送朕……朕回乾清宫就好……朕还撑得住！”宣帝反倒一脸清醒，再次下令道：“你快去东宫，密诏太子河太子妃进宫，快去！”宣帝说着，再次咳嗽起来。 就在刘公公匆忙赶往东宫之际，齐王府，得知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刘旭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日，那日他和刘皓先后进入乾清宫之后，他明明看到父皇气色虚弱，大不如前了。怎么会，他怎么会在今日突然出现在朝堂之上，不但厉风行事，当场处决了萧靖远叛乱的同党，就连这些天来朝堂所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回想起那日进宫面见父皇时的情景，刘旭怎么都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旭儿，你来了。”似乎早料到刘旭会来，乾清宫，当刘旭躬身跪于宣帝的面前之时，他一点也不意外，一如既往淡漠的语气。 “儿臣听闻父皇身体不适，就急着赶回了。”见到宣帝如今气色如常，刘旭一时不知虚实，只得顺口道。 “你能回来看朕，孝心可嘉，起来吧！”宣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反平常的，上前拉过了他的手，笑道：“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团聚了，不如，今日，你就陪父皇去秋凝宫一起去看看你母妃吧！” 宣帝的反应，再加上此刻如此平和的笑容，让刘旭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起来，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他们彼此不只是君臣，还是一对普通的父子。 其实，如今回想起来，那日的那顿饭再平常不过，从不曾料到宣帝会和刘旭父子一起前来看望自己，惊喜之余，不知所措的淑妃匆忙让宫人仓促的准备起来。父皇倒是不以为意，反倒像一个平常人家的父亲一样，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举措不安的母妃的手，坐到了饭桌上，笑道：“饭菜如何，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可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第93章.临终嘱托 那样和乐融融的场面，至今还在刘旭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前，那样一家人谈笑风声的画面，他只在仙瑶殿看到过，那时的皇兄，是他幼年时，最羡慕，也最嫉妒的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母妃也能享受到那样的天伦之乐，父皇能够真正像一个父亲那样去对待他。直到吃过晚膳，父皇实在是乏了，拉着他的手，送他出宫之际的那句话，才让他蓦地从温暖的美梦中惊醒。 “父皇知道，这些年来，冷落了你母妃，也同样，对于你，父皇没有真正做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职责！” “父皇！”刘旭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想他再说下去。看着父皇如今真正自责的面容，也许，他却在恍然间明白了身为一个君王，他肩负的责任与压力，甚至是无奈。 “父皇知道，你一直怨恨父皇偏心你皇兄。父皇也不瞒你，那些年，眼看你皇兄日日卧病在床，不知真相的父皇父皇也不是没有想过，放眼你们兄弟几个，除了皓儿，你的确是唯一的皇位人选！” “父皇！”听到这话，刘旭只觉得心里一沉，不觉间眼眶红了。 “但，如今，这些天来，关起门来，朕也曾在宫中暗自苦思，你们兄弟二人，到底谁才更适合做这天下之君。论文才武略，你无疑胜过皓儿一筹，朕也曾想过，是否该重新思考皇位的人选。但这些天来，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朕不得不心寒，我大汉的君王，须得是一位真正心怀天下百姓的仁义之君。旭儿，你的性子太过狠毒。杀伐有余，仁义不足。朕实在不能把这大汉江山放交到你的手上！” 刚刚还是温热的一颗心，却在听到这番话后，再次的冰冷起来。父皇，到底是我太过狠毒，还是你心里终究还是太过偏心皇兄，一心想要自己心爱女人的儿子坐上这皇位！默然不语的刘旭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事到如今，他再无选择，也再无退路！ “父皇，你没事吧！”等到刘皓和沈梦暄两人匆忙赶到之时，宣帝早已躺在了床榻之上，殿内跪满了一地的太医。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要单独和太子，太子妃说！”宣帝冲刘公公挥手，待他和一众人等退去，他这才在刘皓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那样和乐融融的场面，至今还在刘旭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前，那样一家人谈笑风声的画面，他只在仙瑶殿看到过，那时的皇兄，是他幼年时，最羡慕，也最嫉妒的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母妃也能享受到那样的天伦之乐，父皇能够真正像一个父亲那样去对待他。直到吃过晚膳，父皇实在是乏了，拉着他的手，送他出宫之际的那句话，才让他蓦地从温暖的美梦中惊醒。 “父皇知道，这些年来，冷落了你母妃，也同样，对于你，父皇没有真正做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职责！” “父皇！”刘旭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想他再说下去。看着父皇如今真正自责的面容，也许，他却在恍然间明白了身为一个君王，他肩负的责任与压力，甚至是无奈。 “父皇知道，你一直怨恨父皇偏心你皇兄。父皇也不瞒你，那些年，眼看你皇兄日日卧病在床，不知真相的父皇父皇也不是没有想过，放眼你们兄弟几个，除了皓儿，你的确是唯一的皇位人选！” “父皇！”听到这话，刘旭只觉得心里一沉，不觉间眼眶红了。 “但，如今，这些天来，关起门来，朕也曾在宫中暗自苦思，你们兄弟二人，到底谁才更适合做这天下之君。论文才武略，你无疑胜过皓儿一筹，朕也曾想过，是否该重新思考皇位的人选。但这些天来，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朕不得不心寒，我大汉的君王，须得是一位真正心怀天下百姓的仁义之君。旭儿，你的性子太过狠毒。杀伐有余，仁义不足。朕实在不能把这大汉江山放交到你的手上！” 刚刚还是温热的一颗心，却在听到这番话后，再次的冰冷起来。父皇，到底是我太过狠毒，还是你心里终究还是太过偏心皇兄，一心想要自己心爱女人的儿子坐上这皇位！默然不语的刘旭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事到如今，他再无选择，也再无退路！ “父皇，你没事吧！”等到刘皓和沈梦暄两人匆忙赶到之时，宣帝早已躺在了床榻之上，殿内跪满了一地的太医。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要单独和太子，太子妃说！”宣帝冲刘公公挥手，待他和一众人等退去，他这才在刘皓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那样和乐融融的场面，至今还在刘旭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从前，那样一家人谈笑风声的画面，他只在仙瑶殿看到过，那时的皇兄，是他幼年时，最羡慕，也最嫉妒的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母妃也能享受到那样的天伦之乐，父皇能够真正像一个父亲那样去对待他。直到吃过晚膳，父皇实在是乏了，拉着他的手，送他出宫之际的那句话，才让他蓦地从温暖的美梦中惊醒。 “父皇知道，这些年来，冷落了你母妃，也同样，对于你，父皇没有真正做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职责！” “父皇！”刘旭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想他再说下去。看着父皇如今真正自责的面容，也许，他却在恍然间明白了身为一个君王，他肩负的责任与压力，甚至是无奈。 “父皇知道，你一直怨恨父皇偏心你皇兄。父皇也不瞒你，那些年，眼看你皇兄日日卧病在床，不知真相的父皇父皇也不是没有想过，放眼你们兄弟几个，除了皓儿，你的确是唯一的皇位人选！” “父皇！”听到这话，刘旭只觉得心里一沉，不觉间眼眶红了。 “但，如今，这些天来，关起门来，朕也曾在宫中暗自苦思，你们兄弟二人，到底谁才更适合做这天下之君。论文才武略，你无疑胜过皓儿一筹，朕也曾想过，是否该重新思考皇位的人选。但这些天来，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朕不得不心寒，我大汉的君王，须得是一位真正心怀天下百姓的仁义之君。旭儿，你的性子太过狠毒。杀伐有余，仁义不足。朕实在不能把这大汉江山放交到你的手上！” 刚刚还是温热的一颗心，却在听到这番话后，再次的冰冷起来。父皇，到底是我太过狠毒，还是你心里终究还是太过偏心皇兄，一心想要自己心爱女人的儿子坐上这皇位！默然不语的刘旭默默的握紧了拳头。事到如今，他再无选择，也再无退路！ 第99章.临终嘱托（2） 就在刘旭回想起那日进宫面见宣帝时，父皇的一举一动，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之时，乾清宫，刘皓和沈梦暄两人匆忙赶到之时，早已躺在床榻之上的宣帝，已是咳嗽不已，气喘吁吁，殿内跪满了一地的太医。 “父皇，你没事吧！”刘皓跪倒在床前，红着眼眶低声问道。 “你们都下去吧，朕有事要单独和太子，太子妃说！”宣帝冲刘公公挥手，待他和一众人等退去，他这才在刘皓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你们都来了！”接过沈梦暄手中递过的水杯，一口热茶喝下去，宣帝的咳嗽已经平稳了许多。看着床前焦急忧心的二人，平静的笑道。 “父皇，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不该固执已见，只知一味的追查姑姑的死因，却从未想过，这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看着如今卧病在床，气喘吁吁的宣帝，沈梦暄已是满心的自责和难过，哭喊着跪在宣帝的床前认错。刘公公说得对，若非她那日将一切的事实真相揭穿，宣帝也不会因为对姑姑深深的自责和思念而一病不起。 “傻丫头，这不关你的事！”宣帝伸出手，轻抚沈梦暄脸上的泪痕，许久，仿佛梦呓般道：“看到你如今梨花带雨的悲伤面容，朕就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的伽瑶。有些时候，朕差点以为，你们就是同一个人，你们真的很像，很像。”宣帝的目光透过眼前的纱窗看向远方，蓦地变得有些迷离。 “父皇，你又在思念母妃了！”许久，直到刘皓的一句轻声呼唤，宣帝这才回过神来，打量着面前跪立不语，默然流泪的沈梦暄，宽容的笑着继续道：“这些年来，宫里发生的许多事，就算你没有揭穿，或多或少，朕还是知道一些的。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朕从来都不曾想到，当初伽瑶的死，竟是萧氏一手促成的。而皓儿你这些年来，一直称病隐忍，也是为了躲避她暗中的报复。” “父皇，您别再说了，也别再多想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刘皓见父皇的眼中不自觉的浮起一抹恨意，再次开口安慰道。 “是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朕再怎么自责，伽瑶她也回不来了。”宣帝长长叹息一声，再次看向沈梦暄道：“你如今也该明白，为何得知伽瑶的死因后，朕再不愿见你，也再不许你入宫了吧！” “皇上是怕臣妾的出现，又勾起您对姑姑的思念，心里更是自责难过。”沈梦暄会意的点头道。 “不仅仅如此，”宣帝再没有看向她，意味深长道：“朕既然知道了伽瑶的死因，又何尝不知，当年沈府被满门抄斩的冤屈。只是，正如皓儿方才所言，人死不能复生。朕知道，你心里一直想要给你爹娘平反昭雪。可此事若真追查起来，无论朝堂后宫都牵连甚广，只怕会动摇江山社稷。所以，朕也没再给你面圣伸冤的机会。” “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臣妾而起。若非我当初急着追查真相，萧大将军也不会起兵造反？”直到此刻，沈梦暄才彻底醒悟过来，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这也不怪你，若是将来，朕先凤仪宫那位而去了，一旦他日皓儿登基，萧靖远照样会起兵造反，和萧氏一起密谋叛变，拥立勇儿为帝。从而让他萧氏一族，永远掌控我大汉皇室。”宣帝反倒看得清楚，一脸平静的笑看着沈梦暄道。 “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却为何……”如今，看着父皇仿若没有半点病容，清醒无比的样子，一脸疑惑的，却是刘皓。 “朕，不是不知道凤仪宫萧氏心怀二心。朕只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的大胆，不但害死了伽瑶，甚至一度想要除去你。若非许御医忠心耿耿，只怕这些年来，朕也被她的表面贤淑蒙在了鼓里。” “若非许御医当年提点，只怕儿臣也早活不到今日了。”刘皓点头，若有所思道。 “但皓儿你记住，如今，你最大的敌人，不是萧氏一族和你九弟，他们，不值一提！”仿佛自己再不交代清楚，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宣帝急忙摇头，看着刘皓郑重道。 “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们提防齐王？”迟疑许久，沈梦暄还是说出了这句，也许在宣帝面前，大逆不道之言。 “旭儿有夺嫡之心，朕心知杜明。但早在朕决定传位于你之时，就已为你打点好了一切。这一点，皓儿你大可放心。朕只希望，若真有一日，你们兄弟不得不兵戎相见，你能看在兄弟手足一场的份儿上，绕过旭儿和勇儿一命。”宣帝一脸殷切的看着刘皓道。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刘皓紧拉着宣帝的手，含泪道。 “父皇最担心的……咳咳……不是内忧，而是外患。”宣帝再次咳嗽起来。 “父皇！” “父皇你不要再说了，儿臣立马传召御医！” 刘皓和沈梦暄哭喊着紧紧上前拉过宣帝的手，却再次被他制止。宣帝强忍着咳嗽，笑着继续道：“旭儿若想和你争夺皇位，必会和契丹联手。若是你们兄弟二人一旦相争，一直虎视眈眈的楚国，更不会袖手旁观，皓儿，你，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咳咳……不能让我大汉江山落入外敌之手！”宣帝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床上。 “儿臣必将铭记于心！”刘皓和沈梦暄二人早已哭成泪人，泣不成声。 半个钟头之后，宣帝才再次悠悠转醒。看着床前仍然守候在侧的刘皓和沈梦暄，挥手再次屏退了殿内众人。 “皓儿，这个锦囊你拿着，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打开！”宣帝挣扎着说完这句话，再没了半分的力气。 “还有，三日之后，方可将朕辞世的消息，通告天下！” 耳畔回荡着宣帝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的刘皓和沈梦暄紧紧相拥在一起，再无言语，脸上也再没了半分泪水。 第100章.契丹结盟 “听说昨夜，一夜之间，宫中的御林军全都换掉了。” “昨日，皇上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叫到了乾清宫，傍晚时分，两人才一起回了东宫。” 齐王府，接二连三的有探子来书房向刘旭汇报消息。 “那今日呢，宫中可有什么其他的动静，皇上今日上早朝了吗？”自从昨日宣帝在朝堂上露面之后，刘旭就一直心中不安，这两天也都在命人打探宫中的消息，就怕错过了半点的风吹草动。 “今日早朝，仍是太子殿下主持的朝议。两日后是已仙逝的沈贵妃的忌辰，皇上这几日一直呆在仙瑶殿，不许任何人打扰。”听到这个答复，刘旭点头，终于放心下来。自从沈贵妃去世后，每年她的忌辰，父皇都没有上朝，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参见王妃！”就在刘旭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之时，耶律璇突然闯入了书房。 “本王不是说了吗，若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来书房找我。”看到突然闯入的耶律璇，刘旭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当初，若非她执意要嫁，且当时情势特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她的。自从嫁入齐王府，他们二人也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维持着表面上众人眼中的和睦美满。 “若是我说的这件事，有利于王爷将来的登基大计呢？”耶律璇丝毫不恼，反倒一脸神秘的笑道。 “什么意思？”刘旭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我皇兄来了，此刻正在我的寝殿之中等候王爷。”耶律璇说完，再不理会身后的刘旭，转身离去。虽然，能和刘旭多待片刻是她求之不得之事。但方才，耶律彦再三叮嘱，让她说完这话，必须离开，要想占据刘旭的心，就必须听从他的吩咐。果不其然，耶律璇前脚刚走，刘旭后脚就跟了过来。 “不知太子殿下何时到达的，怎么有这份闲心来看本王呢？”早就听闻自上次一战之后，契丹大汗便封了耶律彦为太子。作为未来的契丹首领，如今的他，该是政务繁身才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访。 “若是我再不来看看，只怕我这宝贝妹妹，就要成为这齐王府的活寡妇了。”耶律彦也没给他好脸色，一脸生气道。 “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旭见状，只得赔笑道。难不成，耶律彦今日是专门为他这宝贝妹妹打抱不平来了。刘旭脸上虽笑着，心中对耶律璇的厌恶之情不觉又多了几分。 “王爷不必多心，璇儿她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在踏入这齐王府之前，就已在京城逗留了数日，私下里早已打听清楚了。自我妹妹嫁入齐王府以来，就一直受到王爷的冷待，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王爷一面，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汉的夫妻相处之道？”耶律彦自顾自的喝着茶水，也不看刘旭一眼，脸上隐隐有怒气。 “这么说，殿下今日来，是为了替我的王妃打抱不平来了？”话已至此，刘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面耶律彦道。 “王爷既然知道我会是未来的契丹大汗，那自然也明白，我这宝贝妹妹在我心中的地位。为了她的终身幸福，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耶律彦站起身来，加重语气道。 “这是自然，不过也请太子殿下放心，我既然娶了公主殿下，就一定会善待于她。”实在不想和耶律彦为了这点小事闹僵，刘旭只得讪讪道，“但近来，却因我大汉宫中接连发生变故，我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才不小心冷落了王妃。想必，她心里也明白，自然，也不会怪罪本王。” “正因为知道王爷如今为何烦心，我才受令妹所托，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助王爷一臂之力。”耶律彦早料到刘旭会找借口为自己辩解，也不拆穿，冷笑着继续道。反正，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除了看望他那宝贝妹妹，还另有要事。刚才的话，不过是给刘旭一个口头警告而已，一时之间，他也不能拿刘旭怎么样，且偏生他这妹妹不但不肯说刘旭半句不是，还处处为他辩解。就算刘旭确实有心冷落妹妹，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刘旭这才明白，耶律彦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警告罢了。 “如今天下均传闻，汉皇病重，新皇登基，指日可待！”耶律彦笑道。 “这是我大汉的家事，想来不与契丹相干吧，太子殿下有心了。”明白耶律彦的话中之意，刘旭一口拒绝道。 “当真如此吗？”耶律彦看了一眼刘旭，站起身来道：“不过本殿下得到的消息，可并非如此啊！如今，汉皇病重，汉室各个皇子都对空悬的皇位垂涎已久。当然，或许齐王志不在此，”说到这里，耶律彦转过身来，有意看了一眼刘旭，这才笑着继续道：“可九王爷并不这么想，早已联合国舅萧靖远，起兵造反；至于名正言顺的太子刘皓，在朝中不但有宣帝暗中托孤的重臣扶持，军中更有老将薛颖坐镇；就连在外交上，也早和新任楚皇楚昭南达成了盟约，看来这大汉未来的主人，非他莫属啊！” “你说什么，皇兄私下里早已和新任楚皇达成了盟约，等等，你说楚昭南就是楚国的新任楚皇？”徒然听到这一消息，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刘旭半晌无语。 刘旭当然相信楚昭南会帮助刘皓，就算是为了沈梦暄，他也一定会出手相助。不对！据那日深夜伏击刘皓的人马事后回禀说，那日之所以没有除掉刘皓，乃是危急关头，有一黑衣高手突然出手相救，且此后，他们就再也寻不见刘皓他们二人的踪影了。难道说，那日出手相救之人就是楚昭南？ “怎么，王爷是不相信呢，还是仍坚持要孤军奋战？”早料到刘旭会有如此反应，耶律彦继续追问道。 “就算他日，本王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做了大汉皇帝，可这对契丹来说，也未必就全是好事吧！”至此，已明了耶律彦此行的目的，刘旭反倒一脸的不在乎。他的确想要除掉刘皓，登基称帝。但这是他们大汉皇室之事，不需要一个外族之人插手。 “若真如此，那时的齐王妃，也就是本殿下的亲妹妹，就该是大汉皇后了。对于契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好处！”耶律彦不理会刘旭的冷嘲热讽，自信从容的笑道，他相信，刘旭迟早会答应与他结盟的。 第101章.是去是留 就在刘旭仍在暗中调查楚昭南的身份，以及他如今的行踪之时，撷芳殿，沈梦暄和楚昭南却正争执不休。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得知楚昭南此次来到东宫的真正目的，沈梦暄断然拒绝。 “难道前些天里，你在宫里还没看够吗？宫中的尔虞我诈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楚昭南无可奈何的叹息道。沈梦暄为什么还不明白，继续留在这深宫之中，她只会卷入无休止的争斗和血腥的杀戮之中，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我是不会丢下表哥不管的！”不管楚昭南如何劝说，沈梦暄仍坚持己见。昨日，宣帝临终前的嘱托，依然句句回荡在她的脑海。如今表哥的处境，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的危险。她又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抛下表哥而去？ “若我能助太子殿下顺利登基称帝，你是否肯跟我一起离开？”知道沈梦暄心里仍是放心不下刘皓，楚昭南有些心酸道。 “就算楚公子富甲天下，那也不过是一介商人，皇室的争斗，你是不会明白的。”明白楚昭南是好心，沈梦暄却只能无奈的摇头。 “我若只是区区一介布衣，又怎能将太子殿下从齐王的人手中救出来，且毫发无损的送回了宫；我若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当初又如何能带你躲过官府的追捕，和一路的追杀，护送你前往军营。”事到如今，楚昭南只得坦白一切。聪明如沈梦暄，难道当真以为，他只是一介富商吗？还是说，她的一颗心全都系在了刘皓的身上，对于其他人和事都漠不关心。 “你到底是谁？”若非楚昭南再次提起，也不会勾起沈梦暄心中一直以来，对他的身份的种种谜团。 “初到扬州，就目睹了你和扬州富少的一场打斗。即便是府台之子，你却毫不在意。起初，我只以为你家大业大，自然早已打点好了朝野上下，以及江湖各路人马。可后来，我和碧云数次被高手追杀，你以一己之力对抗数百武林高手，那时我就明白，你绝不是普通的商人。”沈梦暄接过楚昭南的话继续道。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质问过我？”原来沈梦暄心中对于自己的怀疑从来都没有散去，这一次，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的，却是楚昭南。 “我是怀疑过你，可当初那一路上，你拼死守护我和碧云，甚至几次都有性命之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我对你的身份仍有怀疑，却早在心里把你当成了生死之交的挚友!”看着楚昭南不解的神色，沈梦暄摇头苦笑道。 “我当初也曾想过，或许你其实是江湖某一武林门派的首领。同时经营着各地商铺门店，那也不足为奇。直到回宫前夕，我和表哥寻遍了整个扬州城，却仍是一无所获。楚昭南这个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猜测。到底一个人有着怎样的身份和背景，才能在一夕之间，轻易抹掉自己曾留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说到这里，沈梦暄停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了楚昭南良久，才继续一字一句道：“时至今日，你还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 “其实，你之前猜的都不错，我的确坐拥大汉境内的数千家店铺产业，也的确是名震江湖的柳叶阁少主。若说有什么意外的话，唯一的意外，便是我母亲在她十六岁那年遇见了她此生最不该遇见的男人，却也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说起自己的身世，楚昭南脸上却浮起一抹难言的酸楚。 “你的意思是，你父亲，你父亲他是一个地位很高的人？”沈梦暄看着楚昭南脸上错综复杂的表情，不得不小心翼翼道。如果说这世上的父子关系有多种的话，那刘皓和宣帝，显然是这世上人人羡慕的，无比亲密恩爱的一对；自然，这话对于刘旭是不成立的，若提起“父皇”二字，他心里的怨恨多半是大于敬爱的。可如今，楚昭南脸上的表情，让沈梦暄看不出半分的敬爱，可若说是怨恨，那似乎也不像。 “不错，我父亲他的确不是常人。只可惜，等我母亲知道这一真相时，已经悔之晚矣。因为那时的她，已深深爱上了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的世界的男人，甚至，已怀上了他的骨肉。”仿佛忆起了不愿再提起的，某些痛苦的回忆，楚昭南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父亲他到底是谁？”看出了楚昭南似乎极其不愿提起这段往事，沈梦暄索性直截了当道。 “那时他，是楚国刚刚即位的新君。自然，因此如今的我，也不得不坐上了他当初的位置。当初我之所以带着碧云不辞而别，乃是父皇病重，临终前他再三嘱托，无论如何，都要我接下他的皇位，成为楚国的新君。”一口气说完这些，看着沈梦暄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楚昭南知道，此刻她内心定是波动不断。 “所以，当初提出让我去楚国和亲的三皇子，其实就是你；当然，你当然有能力帮助表哥顺利登基，因为你所仰仗的，是你身后强大的楚国！”所有的疑团，至今已全部有了答案。可沈梦暄脸上仍未有丝毫高兴，或是释然的表情。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连楚昭南也都和表哥一样，明明厌倦争斗，明明不喜欢那张龙椅，却偏偏和所谓的皇室，所谓的江山社稷脱不开半点的关系。她原本以为，即便最后碧云不能成为楚昭南的妻子，哪怕只是他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女，至少她远离了争斗，至少从此会生活得安稳一些。如今看来，她错了，全错了！ “我不管你跟表哥提出了怎样的条件，我都不会跟你走的！”不等楚昭南再开口，沈梦暄再次斩钉截铁道。 “就算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也不愿为你自己的安全考虑。那你总该，为你表哥，为你腹中的骨肉考虑一下吧！难道你忍心拖你表哥的后腿，让疲于前朝后宫争斗的他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你们母子的安危；还是，你希望有朝一日，你们母子成为刘旭威胁你表哥的筹码？”楚昭南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如今早已身怀有孕的沈梦暄留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中。 第102章.深夜被擒 疾驰的马车飞快的行驶在暗夜中，看到马车夫手中拿着的，东宫的令牌，宫门守卫点头放行了。马车内，看着仍是昏迷不醒，睡得香甜的沈梦暄，楚昭南只得叹息一声，但愿她能一觉睡到天明，哪怕醒来之后，她会怪罪自己，也好过把她留在这危机四伏的深宫中。 虽然，他一再苦劝她离宫，被她一口拒绝。但因为宣帝病逝秘而不宣的关系，刘皓这几天一直在宫中忙于各地兵马调度，朝廷官吏选派以及明日的发丧事宜，所有后宫事物都交由沈梦暄打点。楚昭南这才得了空子，趁机将她迷晕之后，以太子妃有要事命他出宫办理为由，拿了她的令牌，连夜带她出了宫。 马车正飞快的行驶着，眼看就要出了京师的城门了，然而就在马车内怀抱着沈梦暄的楚昭南不自觉的眯了会眼的功夫，马车蓦地停了下来。难道是刘皓已经得知了他要带走沈梦暄，已派人追了上来，楚昭南小心的将沈梦暄熟睡的身子依靠在一侧的马车厢内，轻轻探出头来来。 “楚皇别来无恙啊！”首先映入楚昭南的眼帘的，便是四周无数士兵手中高高举起的火把，以及对面刘旭意料之中的笑容。若非昨日耶律彦点醒了他楚昭南的真实身份，他也绝对不会暗中秘密派人监视楚昭南的一举一动，更不会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带沈梦暄离去。 “没想到齐王的消息这么灵通，是楚某失算了！”楚昭南不得已跳下了马车，脸上浮起一抹苦笑。看了看四周，早已把马车围的水泄不通的人马，他心里也不由得发麻，今日若真打斗起来，自己只怕全无胜算。 “楚皇最好把太子妃交出来，也许本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马。”不用看，刘旭就知道，被四周的火光照亮的，马车内剩余的那个人影，一定是沈梦暄。当然，这也是楚昭南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汉宫的真正原因。 “王爷带着这么一大批的人马围攻我们，就算今日打赢了楚某，以少欺多，说出去也不光彩吧！”楚昭南没法，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管今日结果如何，他都要拼死保护沈梦暄，不能让她们母子受到任何的伤害。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单独打斗一场吧，若是楚皇侥幸赢了，刘某自然不会为难你！”明知楚昭南这是激将法，刘旭却笑着应了下来。转过身冲着身后众人命令道：“你们都给本王听着，好好保护马车里的太子妃，不得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动手吧！”见对面的刘旭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楚昭南只得飞身而起。无论刘旭刚刚说的话是真是诈，如今，他都只有拼死一搏了。 耳边一阵急促的刀剑打斗声传来，四周明亮的火光更是让昏睡许久的沈梦暄不得不睁开了眼睛。我这是在哪？挣扎着从马车里站起身来，掀开帘子，沈梦暄一眼便看到了前方正打斗的二人，又看了看四周举着火把的无数士兵，以及眼前漆黑一片的夜色，一阵冷风吹了过来，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的她，瞬间清醒了过来，也在转念一想间，便明白了如今发生的一切。 “太子妃，外面风大，小心着了凉，您还是进去呆着吧！”见她探出头来，守在马车附近的一个副将走上前来道。 “你们是齐王的人？”又一次打量了一番面前正和楚昭南打斗了数十个来回的紫衣男子，不等身侧的那士兵回话，沈梦暄便已跳下了马车。 “住手！” 当一女子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楚昭南皇刘旭蓦地同时停住了已交缠在一起的手中刀剑，目光同时看向声音所在的方向。 “王爷，你放了他吧，我跟你走！”沈梦暄看着刘旭，冷冷道。 “梦暄！”听到这话，两人不由得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均是震惊不已。 随着“哐啷”一声，不等对面的楚昭南皇刘旭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沈梦暄已经悄然取出了身侧令一个士兵腰间的佩剑，横在了自己的颈脖上。 “你若再不放他离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沈梦暄依旧冷冷道，虽然，她知道是楚昭南趁机迷晕了她，想要带她回楚国，但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不能跟楚昭南走，更不能落到刘旭的手里，成为他日后威胁表哥的筹码，但眼下，为了救楚昭南，她别无选择！ “梦暄！”这一次开口的，却是楚昭南，蓦地扔掉了手中的剑，他满脸愧疚的走回到沈梦暄的身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带她远离硝烟四起的汉宫，不想如今，却是自己害了她，甚至…… “你不要过来！”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楚昭南，沈梦暄不由得后退一步道：“你若再不走，我也一样自刎在你面前！”沈梦暄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语气坚决道。 “放他走！”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刘旭，终于扔下了手中的剑，冷冷道。他太了解沈梦暄的性子了，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对不起！”楚昭南颓然的呆立在原地，他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奈的摇头。 “你若真想帮我，就尽快离开，并想办法让表哥知道这一切！”沈梦暄仍是冷冷道。如今对于楚昭南，她再没了任何的怨恨，唯有他安全离去，她才能放下心来。 “我明白！”再不多做无用的逗留，楚昭南当即推开身侧的一个士兵，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策马扬鞭而且去。 直到马蹄声渐行渐远，远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回响，沈梦暄这才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身侧，刘旭早已走上前来，小心的拿过了她仍横在脖子上的长剑。 “我既然答应你放他离开，就不会再加害于他！”刘旭看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认真道。 听到这话，再不多看面前的刘旭一眼，沈梦暄自顾自的跳上了马车。如今，楚昭南暂时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表哥呢？眼下，刘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离开的，她该怎么办？ 第103章.九王奔丧 “你说什么，太子妃失踪了？”乾清宫，正为举行宣帝今日的发丧送灵而忙得焦头烂额的刘皓蓦地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一头坐倒在地。前日，就在父皇离去的当夜，为了安慰当时悲痛不已的他，沈梦暄就已告诉了他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如今，她却突然失踪了，叫自己如何是好，难道是楚昭南？ 突然想到什么，刘皓当即站起身来，却见又有一个太监匆忙赶来，口中急报道：“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这，这是楚国使臣刚刚送过来的加急密函，说是楚皇的亲笔手书，要您立即查看！”那太监哆哆嗦嗦的说完，便把书信递到了刘皓的手中。如今皇上驾崩的消息刚刚传出，在这个时候，楚国突然来了密函，而且是楚皇的亲笔书信，难道说楚国想趁机发难，进军大汉？一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满殿宫人都震惊失色。再看刘皓，看完密函的他，已再次跌倒在地。 没错，那密函是楚昭南连夜让人送进宫的，自然也在信中告知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如今沈梦暄的下落。刘皓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他只恨自己太笨，他早就一直怀疑楚昭南的身份，却从未想过他就是新任的楚皇。其实，细想起来，倒也不难发现线索，当初楚国提出以沈梦暄和亲为条件结盟，其实那个时候，若他细细思量一番，再派人暗中打听一下，就不难猜到他的身份了。只恨自己当初太大意。可眼下，表妹落到了六弟的手中，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太子殿下，老奴知道，太子妃一夜失踪，您心急如焚。可眼下您一定要振作啊！如今，几位王爷就要回京奔丧了，您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一点破绽啊，不然一旦骨肉相残，如今又有契丹和和楚国虎视眈眈，我大汉可就岌岌可危啊！”得知这个消息的刘公公匆忙赶来，看着眼前突遭不测，一阕不振的刘皓，他不得不苦口婆心的开口相劝。宣帝临终时，他就守在殿下，自然也听到了他那时再三叮嘱刘皓的那些话。 “为今之计，若想保太子妃平安无事，太子殿下必须先坐稳龙椅，否则营救之事更无从谈起！”得知沈梦暄失踪的消息，白莹莹匆忙赶到宫中，默默的扶起仍瘫坐在地，愁眉不展的刘皓，却是一脸冷静道。 “你说的没错，为了父皇和表妹，我一定会站起来的！”刘皓紧紧拉过白莹莹的手，再次抬头道。 “算算时辰，几位王爷也该进宫了，刘公公，你去父皇灵前候着吧！”刘皓再次打起精神，神色如常道。白莹莹的话没错，若是表妹落地了六弟的手中，他一定会拿她来威胁自己，只要他们还没碰面，那就证明，表妹目前是安全的。 “王爷，三思啊！一旦踏入了这宫门，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宫门口，眼看胯下马奔的刘勇就要径直走了进去，身侧的随从不由自主的拉住了他。 “是啊，早就听闻皇上病重，况宫里到如今才发丧，据说早在前日，太子就已暗中调换了宫中的禁卫军人马，只怕是有诈啊！”又有一人上前拉住刘勇道。 “你们的意思是，其实父皇早已驾崩，如今的发丧，只不过是皇兄的请君入瓮之计，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从而以绝后患，顺利登基？”刘勇说出了身侧几个副将未曾说出口的话。虽说，萧靖远兵变失败被擒，但他的部下却没有完全的归顺薛颖，其中更有不少死士，暗中投靠了刘勇，更有萧氏一族的旧臣和部下都纷纷投入他的麾下，只等着他有朝一日能登基称帝，一雪前耻。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进宫。我从未想过要和皇兄争夺皇位，更从未想过要背叛父皇。哪怕如今冒着杀头的风险，我也要进宫再看父皇一眼，想来如今母后一定很伤心，我又岂能将她一人仍在凤仪宫不管！”不顾众人的再三劝说，刘勇毅然的一脚踏入了宫门，再不回头。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更清楚，就算他真的起兵造反，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也绝不是刘皓的对手。若不能如母后所愿，光耀萧氏的门楣，那不如从此永生陪伴在母后身侧，哪怕终身监禁。 “王爷，三思啊！一旦踏入了这宫门，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宫门口，眼看胯下马奔的刘勇就要径直走了进去，身侧的随从不由自主的拉住了他。 “是啊，早就听闻皇上病重，况宫里到如今才发丧，据说早在前日，太子就已暗中调换了宫中的禁卫军人马，只怕是有诈啊！”又有一人上前拉住刘勇道。 “你们的意思是，其实父皇早已驾崩，如今的发丧，只不过是皇兄的请君入瓮之计，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从而以绝后患，顺利登基？”刘勇说出了身侧几个副将未曾说出口的话。虽说，萧靖远兵变失败被擒，但他的部下却没有完全的归顺薛颖，其中更有不少死士，暗中投靠了刘勇，更有萧氏一族的旧臣和部下都纷纷投入他的麾下，只等着他有朝一日能登基称帝，一雪前耻。 “就算如此，我还是要进宫。我从未想过要和皇兄争夺皇位，更从未想过要背叛父皇。哪怕如今冒着杀头的风险，我也要进宫再看父皇一眼，想来如今母后一定很伤心，我又岂能将她一人仍在凤仪宫不管！”不顾众人的再三劝说，刘勇毅然的一脚踏入了宫门，再不回头。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更清楚，就算他真的起兵造反，以自己如今的实力，也绝不是刘皓的对手。若不能如母后所愿，光耀萧氏的门楣，那不如从此永生陪伴在母后身侧，哪怕终身监禁。 没错，那密函是楚昭南连夜让人送进宫的，自然也在信中告知了他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如今沈梦暄的下落。刘皓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额头，他只恨自己太笨，他早就一直怀疑楚昭南的身份，却从未想过他就是新任的楚皇。其实，细想起来，倒也不难发现线索，当初楚国提出以沈梦暄和亲为条件结盟，其实那个时候，若他细细思量一番，再派人暗中打听一下，就不难猜到他的身份了。只恨自己当初太大意。可眼下，表妹落到了六弟的手中，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第104章.兵临城下 “听说昨夜，一夜之间，宫中的御林军全都换掉了。” “昨日，皇上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叫到了乾清宫，傍晚时分，两人才一起回了东宫。” 齐王府，接二连三的有探子来书房向刘旭汇报消息。 “那今日呢，宫中可有什么其他的动静，皇上今日上早朝了吗？”自从昨日宣帝在朝堂上露面之后，刘旭就一直心中不安，这两天也都在命人打探宫中的消息，就怕错过了半点的风吹草动。 “今日早朝，仍是太子殿下主持的朝议。两日后是已仙逝的沈贵妃的忌辰，皇上这几日一直呆在仙瑶殿，不许任何人打扰。”听到这个答复，刘旭点头，终于放心下来。自从沈贵妃去世后，每年她的忌辰，父皇都没有上朝，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参见王妃！”就在刘旭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之时，耶律璇突然闯入了书房。 “本王不是说了吗，若没有要紧的事，不要来书房找我。”看到突然闯入的耶律璇，刘旭本能的皱起了眉头。当初，若非她执意要嫁，且当时情势特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她的。自从嫁入齐王府，他们二人也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维持着表面上众人眼中的和睦美满。 “若是我说的这件事，有利于王爷将来的登基大计呢？”耶律璇丝毫不恼，反倒一脸神秘的笑道。 “什么意思？”刘旭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我皇兄来了，此刻正在我的寝殿之中等候王爷。”耶律璇说完，再不理会身后的刘旭，转身离去。虽然，能和刘旭多待片刻是她求之不得之事。但方才，耶律彦再三叮嘱，让她说完这话，必须离开，要想占据刘旭的心，就必须听从他的吩咐。果不其然，耶律璇前脚刚走，刘旭后脚就跟了过来。 “不知太子殿下何时到达的，怎么有这份闲心来看本王呢？”早就听闻自上次一战之后，契丹大汗便封了耶律彦为太子。作为未来的契丹首领，如今的他，该是政务繁身才对，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来访。 “若是我再不来看看，只怕我这宝贝妹妹，就要成为这齐王府的活寡妇了。”耶律彦也没给他好脸色，一脸生气道。 “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旭见状，只得赔笑道。难不成，耶律彦今日是专门为他这宝贝妹妹打抱不平来了。刘旭脸上虽笑着，心中对耶律璇的厌恶之情不觉又多了几分。 “王爷不必多心，璇儿她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在踏入这齐王府之前，就已在京城逗留了数日，私下里早已打听清楚了。自我妹妹嫁入齐王府以来，就一直受到王爷的冷待，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王爷一面，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汉的夫妻相处之道？”耶律彦自顾自的喝着茶水，也不看刘旭一眼，脸上隐隐有怒气。 “这么说，殿下今日来，是为了替我的王妃打抱不平来了？”话已至此，刘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面耶律彦道。 “王爷既然知道我会是未来的契丹大汗，那自然也明白，我这宝贝妹妹在我心中的地位。为了她的终身幸福，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耶律彦站起身来，加重语气道。 “这是自然，不过也请太子殿下放心，我既然娶了公主殿下，就一定会善待于她。”实在不想和耶律彦为了这点小事闹僵，刘旭只得讪讪道，“但近来，却因我大汉宫中接连发生变故，我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才不小心冷落了王妃。想必，她心里也明白，自然，也不会怪罪本王。” “正因为知道王爷如今为何烦心，我才受令妹所托，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助王爷一臂之力。”耶律彦早料到刘旭会找借口为自己辩解，也不拆穿，冷笑着继续道。反正，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除了看望他那宝贝妹妹，还另有要事。刚才的话，不过是给刘旭一个口头警告而已，一时之间，他也不能拿刘旭怎么样，且偏生他这妹妹不但不肯说刘旭半句不是，还处处为他辩解。就算刘旭确实有心冷落妹妹，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刘旭这才明白，耶律彦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警告罢了。 “如今天下均传闻，汉皇病重，新皇登基，指日可待！”耶律彦笑道。 “这是我大汉的家事，想来不与契丹相干吧，太子殿下有心了。”明白耶律彦的话中之意，刘旭一口拒绝道。 “当真如此吗？”耶律彦看了一眼刘旭，站起身来道：“不过本殿下得到的消息，可并非如此啊！如今，汉皇病重，汉室各个皇子都对空悬的皇位垂涎已久。当然，或许齐王志不在此，”说到这里，耶律彦转过身来，有意看了一眼刘旭，这才笑着继续道：“可九王爷并不这么想，早已联合国舅萧靖远，起兵造反；至于名正言顺的太子刘皓，在朝中不但有宣帝暗中托孤的重臣扶持，军中更有老将薛颖坐镇；就连在外交上，也早和新任楚皇楚昭南达成了盟约，看来这大汉未来的主人，非他莫属啊！” “你说什么，皇兄私下里早已和新任楚皇达成了盟约，等等，你说楚昭南就是楚国的新任楚皇？”徒然听到这一消息，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刘旭半晌无语。 刘旭当然相信楚昭南会帮助刘皓，就算是为了沈梦暄，他也一定会出手相助。不对！据那日深夜伏击刘皓的人马事后回禀说，那日之所以没有除掉刘皓，乃是危急关头，有一黑衣高手突然出手相救，且此后，他们就再也寻不见刘皓他们二人的踪影了。难道说，那日出手相救之人就是楚昭南？ “怎么，王爷是不相信呢，还是仍坚持要孤军奋战？”早料到刘旭会有如此反应，耶律彦继续追问道。 “就算他日，本王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做了大汉皇帝，可这对契丹来说，也未必就全是好事吧！”至此，已明了耶律彦此行的目的，刘旭反倒一脸的不在乎。他的确想要除掉刘皓，登基称帝。但这是他们大汉皇室之事，不需要一个外族之人插手。 “若真如此，那时的齐王妃，也就是本殿下的亲妹妹，就该是大汉皇后了。对于契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好处！”耶律彦不理会刘旭的冷嘲热讽，自信从容的笑道，他相信，刘旭迟早会答应与他结盟的。 第105章.兵临城下（2） “太子殿下，你若再不开城门，就别怪末将等不客气了！”不等刘旭再回话，高逸便已再次高声示威道，说着，一把冰冷的长剑已经横在了沈梦暄的脖子上。若非临行前刘旭再三叮嘱他，无论如何不可伤及沈梦暄的性命，只怕此刻他早已在沈梦暄的脖子上画上了一圈红印。 “表哥，你不用管我，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齐王是不会伤及我的性命的！”看着城楼上，此刻早已焦急万分的刘皓，沈梦暄终于含泪开口道。她明白刘旭此行把她带来的目的，她亦明白，一旦自己真的有了性命之忧，无论对于表哥，还是对于刘旭，都没有任何的好处。 “王爷心软，但那不代表末将就不敢在阵前以血祭旗！”高逸朗声道，说话间，握剑的右手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气，不多时，沈梦暄的颈脖之上已有一圈红色的血印。一旁冷眼旁观的刘旭不由得一阵心惊，却也不好在此时开口制止，只好把愤怒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城楼上的刘皓。 “住手！”早看得心惊胆战的刘皓当即大声喝止，心中却是徘徊不定，若是此时大开城门，只怕后果一发不可收拾，可若再僵持下去，表妹…… 就在城楼前的双方均僵持不下之际，沈梦暄木然的闭上了眼睛。若注定自己和腹中的孩儿此生要死在他们兄弟的这场混战之中，那也是无可奈何。 “且慢！” 眼看刘皓挥动右手，就要下令打开城门，身后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均是大惊失色。握在自己颈脖间的长剑不知何时晃动了一下，沈梦暄蓦地睁开了双眼，抬头看向前方城楼的方向，不由得在心中暗叫不好。 此刻，匆匆走上城楼的，正是一身白衣的白莹莹，和同样一身白衣，颈脖上已被她的长剑架起的淑妃。看着城楼上惊慌不已，似乎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母妃，几欲在马背上坐立不稳的刘旭已变了脸色。他的确料到了刘皓那日假意告丧，是为了请他入瓮，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有朝一日，因为自己一时的失误，却让母妃成为了别人刀俎上的鱼肉；正如刘皓同样没有料到，他会再次利用沈梦暄来对付自己。 “旭儿，你可是在干什么，你当真要违背你父皇的旨意，起兵造反吗？”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脖子上架着冰冷的叨扰，淑妃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城墙面前，紧紧的趴在城墙上，一脸担忧的看着城楼下的刘旭。 “母妃！”刘旭想要在多说些什么，眼眶却已不由得红了，转眼愤怒的看向刘皓道：“刘皓，你太卑鄙了，你这么做，对得起父皇的在天之灵吗？” “那齐王以太子妃的性命来威胁皇上，就不卑鄙了吗？”不等刘皓回话，白莹莹早已冷冷的驳回道。 “旭儿，你还记得那日，你父皇和你一同来宫中看望母妃吗？如今回想起来，其实那时就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共聚天伦了，”仿佛忘了此刻自己正身在城楼之上，看了看身侧同样一脸不忍的刘皓，和城楼下，一脸紧张担忧之色的刘旭，淑妃再次缓缓开口，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其实早在那日，你父皇便已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只是我领悟的太晚，太晚了。” 听到淑妃这话，一霎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插嘴。虽然明白白莹莹此举是为了解表哥此刻之围，自然也是间接的救了自己。可沈梦暄却仍是不自觉的看着城楼上的淑妃落泪。心中隐隐有不安，若是今日因为自己而连累了淑妃，她心里是万万都过不去的。 宣帝已去世多日了，可淑妃身上却仍穿着这件一尘不变的素服，可见她对先帝的深情。即便当初姑姑在时，若说这后宫里，有真正善待姑姑和表哥母子之人，那也唯有眼前这位从来都安分守己，不争不闹的淑妃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皓不顾白莹莹眼中投过来的怨恨目光，仍是径直上前，拿下了横在淑妃颈脖之上的长剑。他不想让表妹牵连到他们兄弟相争上来，也同样不曾想过要利用淑妃来打击刘旭。 感激的看了刘皓一眼，淑妃再次看向城楼下的刘旭，语气依旧慈爱无比：“旭儿，虽然母妃送入宫的那日起，就受到你父皇的冷待，能有幸怀上你，更是天赐的福分，” “母妃，你不要再说了，只要你开口，旭儿做什么都可以！”再也忍不住，断然开口打断了淑妃的话，刘旭紧紧握着拳头，眼中的仇恨之色更甚。哪怕他宁愿放弃今日的有利局势，用沈梦暄换了城楼上的母妃下来，他也不要再让母妃受到任何一点点的屈辱和伤害，这辈子，她受到的委屈和冷落已经够多了！ “旭儿，虽然你父皇他从小都不重视你，他最爱的爷一直是沈妹妹和你的皇兄，”丝毫没有因为刘旭的阻止而停止自己的叙述的意思，淑妃，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身侧同样默然不语的刘皓继续道：“可母妃知道，从小，在你的一众兄弟中，你就是最要强的。无论是每日早起去书房念书，还是去习武场上跟着师傅们一起学习刀剑骑射，你都是最用功的，每每看书到深夜时分，甚至很多时候，其他皇子们都散了，母妃却仍见你独自一人在那一遍遍的练习。” 听着淑妃的娓娓道来，默然落泪的，不只有城楼下的刘旭，还有身侧马背上，同样内心五味纷杂的沈梦暄。或许，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明白，为何当初在万花楼，刘旭会一眼就相中了她。他看上的，其实不仅仅是自己和姑姑相似的容颜。还有他们彼此同样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坚强和抗争。 若说自己是因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而不得不从当初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变成了如今步步为营的太子妃；那刘旭呢，表面上是从小衣食无忧，备受尊崇的六皇子，实际上，这些年来，在这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他所受到的冷待和屈辱，应该不输于自己吧。想到这里，沈梦暄不由得转眼看向身侧的刘旭。 第106章.殒命城楼 “旭儿，母妃明白，母妃从来都明白，你从小的要强，为的就是有一天，让我们母子不再受人欺凌；如今，你一心一意的争夺这皇位，也不过是想一洗我们母子多年的屈辱，好让母妃扬眉吐气！”说到这里，淑妃的眼角不自觉的溢出了泪花，可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欣慰笑容。 “母妃，你不要再说了，是旭儿不好！”城楼下，马背上的刘旭终于哽咽道。 “可旭儿，你却不知道，即便他日你坐上了那龙椅宝座，母妃也未必会真正的开心，那些您来，你我母子二人所受的屈辱和冷待，也不会因此而消靡殆尽。其实，母妃此生从未怨恨过谁，更从未后悔过。能成为你父皇的姬妾，哪怕不能日夜陪伴在他的身侧，只是每日在宫里，远远的看着他，母妃就已知足了！” 仿佛在说完这些话后，所有的过往恩怨都已烟消云散，淑妃轻拭眼角的泪滴，脸上的笑意更甚。那一刻，城楼上一身素服，笑靥如花的女子，仿若一朵高高屹立在城楼的一朵盛开的百合，高贵而芬芳，让所有人都静默无语。这一刻，无论城楼上手持弓箭的弓箭手们，还是城楼下蓄势待发的将士们，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如今的使命和所在，全然沉醉于淑妃温暖而宁谧的话音中。 “虽然，母妃从来都不曾奢望，也从来都不曾期盼过，旭儿你会坐上皇位。但母妃知道，你有你的追求，母妃更不能成为你的拖累！”淑妃看着城楼下泪流满面，只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刘旭，咬咬牙，嘴角浮起一抹绝美的笑颜：“如今，你父皇他去了，母妃是时候，也该去那边陪他了。” “不，不，不要！”不惊醒过来的沈梦暄喊出这句话，一切为时已晚。 城楼上，只见一身白衣的淑妃蓦地拿过仍被白莹莹牢牢握在手中的长剑，突然径直的抹向自己的颈脖，随着一道红色的血光划过天际，最后定格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的，唯有一朵徐徐倒下，悄然枯萎的白百合。 一时间，时间再次静止了。所有人都呆立在了那里。就连城楼上的一众守将们都以为淑妃方才说出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劝降刘旭，却不想，其实是最后的告别！她早明白自己儿子心中从小的志向，以她的刚烈，纵然不能相助，又岂能成为儿子的负担！ “攻城！”再次缓缓抬起眼看向城楼的刘旭，眼中已没了泪水，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沈梦暄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表哥，心知，如今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这条沟壑，注定此生都不能逾越。 然而，不等沈梦暄和表哥做最后的告别，刘旭大手一挥，她早已被身后的士兵抱下马背，不由分说的带走了。之后，据说他们兄弟二人在城内激战了三天三夜，等到最后的胜负已定，尘埃落定之时，再次被刘旭的人马带回宫，沈梦暄这才发现，宫中的一切已全都变了！ 那日，淑妃的猝死激起了刘旭全部的斗志，据说斗到最后，他的人马几乎全部死光了，至于紫禁城内外，更是血光一片。一直带领御林军抗战到底的表哥本打算继续坚持，却终究因为等不来薛老将军的援军，在满朝文武的再三死谏之下，带着白莹莹和薛宛彤他们匆忙退出了京师。 如今，即便再次住回了依然熟悉的仙瑶殿，身侧却已全部换上了陌生的面孔。就算是太子战败的消息，和眼下宫中的境况，也是在沈梦暄不吃不喝的绝食了三天三夜之后，并且一再发誓绝不会让刘旭发觉自己知道了事实真相，贴身服侍的素心因为害怕她再这样折腾下去会闹出人命，这才冒着生命危险，胆战心惊的告诉了她这一切，并一再哭着恳求她不要让皇上知道。 “皇上？”饿了几天，虽然刚刚勉强喝下了一碗燕窝粥，但仍是没有半分力气，怎么都站立不起来的沈梦暄，才在嘴里叨念着，一身黄袍的刘旭就已经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一把扶过软弱无力的沈梦暄，刘旭狠狠的瞪了一眼地上早已哭红了眼睛，不敢出声的素心。 “你不必朝她发火，是我自己不肯吃东西，她刚刚才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沈梦暄冷冷道，她太清楚刘旭的性子，若他知道是素心走漏了风声，那不但是她，只怕这一殿侍奉她的宫女都不能活命了。 “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无能，一连几日了都无法让贵妃娘娘进食。”跪于地上的素心赶忙哭着请罪道，沈梦暄方才的话分明是有意救她，她自然要顺势接过。 “你们都退下吧！”刘旭叹口气，将怀里根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的沈梦暄抱回到了床榻上。 “贵妃娘娘？”记起刚刚素心对自己的称呼，仿佛自嘲般的，沈梦暄冷笑着用力推开了刘旭的手。之前她是宣帝的贵妃，如今却变成了他儿子的贵妃，仍是在这座宫殿，仍是这同样的名分，这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不错，我说过，刘皓能为你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为你做到。之前，你是我的人，如今，也一样是我的人！”刘旭不顾她的挣扎，仍紧紧抓住她的右手，不容拒绝道：“我不但要你做我的贵妃，更要你做着大汉未来的皇后！” “你以为，你把我困在这后宫之中，我就会任由你摆布吗？”沈梦暄坐起身来，看着刘旭一脸坚决道：“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做你的皇后！” “你若想死，没有人拦你！”不想听到她这句自绝于人的话，刘旭不但没有阻拦，反倒顺手将一把佩剑丢到了她的面前：“你若想带着你腹中的骨肉一起共赴黄泉，尽管随时动手！”丢下这句话，留下床上一脸愕然的沈梦暄，刘旭拂袖而去。 第107章.大汉皇后 “如今，汉皇即已登基，是否也该行皇后娘娘的册封之礼了！”金銮殿，契丹派来的使臣在奉耶律彦之命送来了贺喜的贴文和庆贺之物后，自然也顺势问到了如今的皇后册封大典事宜。证所周知，那日，刘旭之所有顺利的攻破了京城，不仅仅因为身侧跟随的将士们忠勇，更因为，驻守在大汉边境的契丹大军牵制了薛颖的主力，这才使得刘皓的援兵匆匆来迟，齐王顺利夺取皇位。 听到契丹使臣的这一发问，一时间满朝文武都面面相觑，不发一言。虽说，如今的契丹公主已是齐王妃，进一步封她为大汉皇后已是理所当然。可眼下，刘旭登基自然是依仗了契丹的势力，若在让一个契丹公主成为六宫之主，将来难保契丹不干涉我大汉朝政，如此岂非受制于人？ “使臣所言极是，朕也正有此意，既然使臣提及此事，不如就就索性留下来，等过几日参观完了我大汉皇后的册封大典，再走也不迟啊！”早将满朝文武皇契丹使臣的反应看在眼里，刘旭不动声色的道。 “既是如此，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册封公主，不，如今该改口称皇后娘娘了。卑职等也好尽早给我们大汗报喜，说不定太子殿下届时也会前来观礼！”听到刘旭这话，那契丹使臣当即喜不自胜道。 “朕是说过要立后，可朕并没有说，要册封你们的契丹公主。至于耶律璇，朕早已加封她为皇贵妃，位次也仅次于朕的皇后，难道使臣对于朕的后宫家事也要过问不成？”不想，刘旭再次开口的这句，不但让满朝文武摸不着头脑，更让契丹使臣当即变了脸色。 “且不说，我们公主当初已贵为齐王妃，如今成为六宫之主是顺理成章之事；汉皇你也不要忘了，当初若非我契丹出兵相助，你又岂能坐上如今的皇位？”果然，契丹使臣当即翻脸大怒：“我契丹既然可以助汉皇登上这皇位，自然，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你刘旭拉下来，汉皇若想反悔，最好还是先思量一番，如今以大汉目前的实力，足不足以对抗契丹？” “两位使臣切莫着急！”见契丹使节当初发难，刘旭仍是满脸堆笑，淡定自若：“本来，正如两位使臣所言，朕与公主恩爱非常，册封公主为后，更是理所当然之事。可两位使臣也知道，我大汉后宫自古以来就有一个祖训，后宫妃嫔，先诞下皇子者，可封为皇后！正所谓，母以子贵，如今朕的沈贵妃，早已身怀六甲，再过数月，便可诞下皇子。为延绵我大汉子嗣，沈贵妃可谓功不可没，朕封她为皇后，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这，”徒然听到刘旭讲出这一出歪理，两个契丹使节当即愣在了那里，一时之间，谁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沈贵妃怀孕了？” “哪位沈贵妃，莫非是先太子……”徒然听到刘旭口中说出的这话，满朝的文武也沸腾起来，不过稍加思索，不少人便已恍然大悟。虽说，如今沈梦暄腹中的骨肉多半是刘皓的，这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不管怎么说，眼下，这也是堵住契丹使节的口的最好理由。 很快，不等刘旭示意，便有不少大臣纷纷跪倒在地：“先诞下皇子者，当可为我大汉皇后，皇上圣明！” “皇上甫一登基，后宫就传来喜讯，可见天佑我大汉啊！” “恭祝吾皇，喜得贵子！”一时之间，满殿群臣均齐声道喜。早料到会有如今局面的刘旭，将目光锁定在了仍呆立在殿内，没有半点动静的两位契丹使臣身上。眼见如今情势所逼，就算有什么不对劲，也要先回去禀告太子殿下再做定夺，在；刘旭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两位使臣不得不也跟着满殿文武一起跪了下来，口中不情愿道：“恭祝汉皇，喜得龙子！”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自从那日沈梦暄救了自己一命，且这些天来，她居然也不再绝食反抗，每日按时就餐，安静度日，就连刘旭再来看她，她也不再吵闹，只是冷漠无语。素心感激之余，也不由得暗自庆幸，如今，她们娘娘总算比之前好伺候多了。自然，不知不觉间，和沈梦暄又亲近了几分，这不，今日一听到这朝堂上传来的好消息，就急冲冲的跑来告诉她。 “喜，喜从何来？”默然静坐在窗前呆了大半日的沈梦暄，突然被她的这话惊醒，一脸茫然的转过身来看向她。 “今日早朝上皇上已经当众宣布了，几日后，就要封娘娘为皇后了。据说，今日早朝，契丹使臣当场要皇上宫里那位契丹公主为后，却被皇上当场驳回了，可见皇上对于咱们娘娘的宠爱！”素心当即喜笑颜开的，一口气说完。 “立我为后？”沈梦暄怎么也想不明白刘旭哪里来的勇气对抗契丹，毕竟当初若非耶律彦相助，他也不能把表哥赶出城去。呆立半晌，沈梦暄才缓缓看着素心自嘲道：“正所谓祸兮福所倚，如今你所谓的这喜事，对我来说，却只怕是大祸临头了。” “怎么会呢，这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从今以后，在这宫里，就再没人敢欺负娘娘了，娘娘也可以安心的养胎了。”素心满心的不解。 “安心养胎，”徒然听到素心说起这话，沈梦暄眼中蓦地浮现了耶律璇的身影，若她误以为自己腹中的这胎儿是刘旭的，且如今，刘旭又执意立自己为后，她会怎么想？ “皇上可曾说过，为什么要立我为后，而不是契丹公主？”沈梦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急着追问道。 “自然是娘娘母以子贵，就算之前不是正宫，如今已身怀六甲，她日诞下皇子，立娘娘为后，也是理所当然的。”素心快人快语道。 “果然！”沈梦暄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若是刘旭以这个理由回绝，契丹那边就算有十万个不满，只怕也无可奈何。 “看来，我刚刚说的没错，我在这宫里的安稳日子，如今就算到头了。”见素心仍是一脸的不解，沈梦暄也无心跟她解释什么，疲惫的坐上了床榻。恰在此时，说曹操，曹操到，殿外却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皇贵妃驾到！” 第108章.当众质骂 “参见贵妃娘娘！”眼见耶律璇来了，素心和仙瑶殿一众宫女纷纷跪下。早已憋了一肚子怒气的耶律璇根本不理会众人，径直冲着床榻上的沈梦暄而来，一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贱人！” 素心见她满脸的怒气，似乎要对沈梦暄动手，连忙站起身来，挡在了沈梦暄的面前。 “皇贵妃若是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本宫今日乏了，想要休息了。”远远看着耶律璇的满脸怒容，沈梦暄便知她是为何而来，却根本不想与她分辩，再加上如今月子大了，身子也越发的乏了，也懒得动弹，便起身坐在床榻上，淡淡道。 “怎么，如今你还当上皇后呢，就跟我摆起皇后的款儿来了，沈梦暄你也不害臊!”耶律璇一把推开挡在床前的素心，径直走到沈梦暄的面前，当即一手抓着她脖子道。 “咳咳……”突然被耶律璇捏住了颈脖，沈梦暄当即喘不过起来，片刻后才道：“公主有话好好说就是了，否则就算今日一把捏死了我，你也未必能坐上这皇后之位！” “好好说，就好好说，沈梦暄，我告诉你，你这个狐媚子最好别在本公主面前使什么阴招诡计。当初你是怎么魅惑先帝，扳倒萧皇后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耶律璇当即松开手，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沈梦暄道。 “看来公主知道的不少啊！”沈梦暄无奈的笑道。如今，要她怎么跟耶律璇说，说她根本不想和她争这个皇后之位，还是说，其实就连入宫为妃也是被刘旭所逼？ “你这个狐狸精做下的犯上乱伦之事还少吗？”耶律璇当着满殿宫女的面，完全没打算给沈梦暄半分的脸面，继续指着她的鼻子唾骂道：“先是凭着一曲艳舞，以一个烟花女子的身份攀附上了太子殿下，用尽手段当上了太子妃；接着，你还不甘心，全然不顾伦理亲情，上了先帝的龙床，当上了皇贵妃。如今，眼见先帝爷死了，你那太子表哥也倒台了，你就赶紧抓着当今皇上不放了，还妄图称霸后宫，当皇后，你做梦！” 耶律璇这番话才说完，殿内不少宫女们就搁不住脸，都低下了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就连一向胆小谨慎的素心也再听不下去了，嚅嗫着开了口：“皇贵妃娘娘，您，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诋毁我们娘娘的话呢？” “她沈梦暄做得，我就说不得吗？”耶律璇当即冷冷的驳斥道。 “皇贵妃姐姐若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要骂的，就只管开口好了，妹妹洗耳听着！”反倒沈梦暄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上没有半点的脸红或是恼怒的表情，反倒笑看着耶律璇，等着她继续骂下去。自从进宫以来，诋毁她的话，或是背后的风言风语她听多了，早就听得耳根子都起茧子了，如今哪还会在乎再多上耶律璇这几句。 “沈梦暄，我知道你脸皮厚，也不要脸。你之前都做过些什么，我不想管，但如今如果你想故技重施，迷惑皇上，那你就想都别想！”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激怒沈梦暄，不想她仍是一脸懒散的嬉皮笑脸样，耶律璇脸上怎么也挂不住了，只得板起脸来警告道。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勾引皇上，若是皇贵妃不信，那我也没法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呵欠，沈梦暄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她实在是太困了，若不是今日耶律璇闹了这半日，才强撑着没有睡着，往日这个时候，她都早睡午觉了。 “你这话，别说我，就连傻子都不信！”沈梦暄越是一脸的懒得搭理，耶律璇脸上的怒气反倒越甚。沈梦暄摆出这副样子，似乎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更不屑和她争什么，这让从小心高气傲的她，更是如何受得了。 “既然如此，那如今，我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这要封我为皇后，也是皇上的意思。皇贵妃如其在这和我理论，不如去找皇上问个明白，岂非更好！”沈梦暄再不想，也再没了力气和耶律璇争辩，太医说，如今她这月子越发的大了，要好好的调养身体，心平气和才好，若是轻易动了怒，只怕会动了胎气。 “如果不是你成日里的狐媚皇上，他又怎会想要立你为后！”沈梦暄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耶律璇更是一肚子的气。虽说如今刘旭从王爷成了皇上，她这名义上的分位是晋了不少。可实际上，她和刘旭的关系仍然没有太大的改进，既然和从前一样一个月也见不了他几面，更别说和他说上话了。 “你不要以为，你如今有了身孕了，就可以稳坐皇后之位。”看着沈梦暄正低头轻轻的抚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跟本没理会她在说些什么，耶律璇更是气得不行，不由得走近前来大声道：“且不说，如今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就算真的是个皇子，能不能生出来，这还不一定呢” 原本根本没想和耶律璇争辩，更没打算和她闹翻的沈梦暄，听到这话，徒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了耶律璇依旧熟悉的面容半晌无语。她实在不敢想象，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敢爱敢恨，豪爽大气的公主殿下，如今会变得如此的狠毒，这才进宫几天啊？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被沈梦暄异样的眼神盯得发麻，耶律璇浑身不自在的跺起脚道。 “我只是在想，当初同意你和亲，让你嫁入齐王府，到底是对是错？”沈梦暄无奈的摇头道。当初若非楚昭南提出让她去楚国和亲，也许刘旭根本不会为了解燃眉之急而答应同耶律璇的婚事，表哥更不会在万不得已之下，同意与契丹结盟。若真如此，那耶律璇也就不会嫁入齐王府了，想来，那她如今的生活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苦闷，大概还在做着她无忧无虑，娇蛮任性的契丹公主吧！ “当初是我自己执意要嫁入齐王府的，我就是喜欢刘旭，那又怎么了？”见沈梦暄看向她的的目光中似乎隐隐带着一丝怜悯甚至是同情，耶律璇最受不了别人用这种怜悯的目光看她了，当即急着大声道。她这一开口，沈梦暄反倒笑了，她果然还是当初的那个娇蛮公主，纵是说话言语必之前谨慎了些，但那娇蛮的性子仍是不变。 第109章.一场心惊 耶律璇仍在殿内骂个不停，可沈梦暄实在是太困了，只觉得双眼皮在不停的打架，几乎就要闭上眼，脖子一歪，再次躺下睡去了。 一旁的素心却是忧心不已，这契丹公主的性子向来鲁莽冲动，前日就因为她宫里一个宫女告知了沈梦暄被刘旭接进了宫，且封为了贵妃的消息，她气不打一处来，那几天刘旭又不许她来仙瑶殿闹事，因此，她回去就把满殿侍奉的宫女太监们痛打了一顿，整日的扬言要置沈梦暄于死地，如今，又见沈梦暄即将被封为皇后，万一她待会一冲动起来会作出什么来，她想都不敢想。 眼瞅着沈梦暄却是困顿连篇，疲惫至极，素心索性心下一横，当即准备溜出宫去给刘旭报信，怎么也得把救星拉来，不然，待会这皇贵妃若真动起手来，沈梦暄万一有个闪失，只怕她的小命也不保了。 “怎么，还想去般救星？”眼见素心蹑手蹑脚的爬到了殿门口，想要趁机溜出去，耶律璇手疾眼快，当即抓起案几上的一个茶杯朝着她的方向掷了过去。虽说如今呆在宫里久不动武，但她的武功根基还在，那杯子刚好不偏不倚的砸在了素心的头上。随着一阵陶瓷碎片的声音混合着素心的叫喊声回荡在殿内，才刚眯上眼的沈梦暄是彻底的被吵醒了，也再没了瞌睡。 “你要干什么？”才睁开眼，就看到了满头是血，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素心。沈梦暄当即发怒道。顾不上自己有孕的身子，挺着大肚子，一步步走到了素心的跟前，却怎么也弯不下腰去。 “娘娘，您还是不要管奴婢了，小心身子要紧啊！”眼见沈梦暄弯下腰来，素心急忙阻止道。 “你们把素心扶起来，另外去内殿拿些药棉和止血的药粉来。”再不理会一旁的耶律璇，沈梦暄走到被众人扶到椅子上坐好的素心面前，准备帮她包扎伤口。 “怎么，不过是伤了你的一个宫女，你就这么心疼了？若是来日，不小心撞坏了你这肚子中的孩子，只怕你不知道还要心疼成什么样子呢？”耶律璇眼看沈梦暄一脸的焦急，不由得一阵冷笑道。像她这样的狐狸精，居然也会心疼一个小宫女，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耶律璇你给我听着，今日你要怎么骂我，怎么在这仙瑶殿闹都行，毕竟，终究是我对你不起！”忍无可忍，沈梦暄不得不正色起来，看着耶律璇，叹了口气道：“但若你敢伤及这仙瑶殿中任何一人的性命，或是你敢打我腹中胎儿的主意，就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你还有理了？明明是你勾引皇上在先，如今又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耶律璇当即走上前来，一把拉过沈梦暄的领口，气急败坏道。 “放开她！”身后，不知何时，刘旭早已进入了殿内，眼见耶律璇一脸怒容的拉着沈梦暄不放，当即一脸怒容的快步走上前来。 “哼！”看到刘旭急着赶来，分明是在维护沈梦暄，耶律璇当即松开沈梦暄的领口，赌气的用力一推。原本就挺着个大肚子，行动艰难的沈梦暄，当下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满殿的众人顿时看得惊心，就连对面的素心和耶律璇也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沈梦暄这要是一跤摔了下去，只怕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幸好，就在众人揪心之际，匆忙赶来的刘旭在背后紧紧托住了倒下的沈梦暄，才刚好免过了这一劫。 “你知不知，刚才，要是朕再晚来一步，沈贵妃这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小心的将沈梦暄扶到床榻上，刘旭这才铁青着脸向站在一旁的耶律璇问罪。 “就算没了，又怎么样，是她自己不小心，谁叫她要跟我争皇后之位，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天来积攒的委屈，再这一刻再也没忍住，全都倾泻了下来，耶律璇当即哭着大声道。她无意害沈梦暄腹中的孩子，可她更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好，甚至是立她为后，却唯独对她不闻不问。 “你敢！”看着耶律璇如今依旧没有半分改变的骄纵样子，刘旭眼中的厌恶更甚，“你听着，她腹中的孩子若是有任何的闪失，朕决不饶你！滚！”一口气说完这些，直到耶律璇带着自己宫人一脸委屈的哭鼻抹泪的离去了，整个大殿总算清净了下来，刘旭这才无奈的摇头，坐到了床边，仔细的查验着沈梦暄的身子。 一脸愧疚的看着远去的耶律璇，沈梦暄知道，自己如今再怎么做，都弥补不了对她的伤害。况且，若想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如今，她更是不能再见她。叹了口气，推开了刘旭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的右手，自顾自的扭头向着床角睡去了。 “你还是恨我？”刘旭想要再去拉过沈梦暄放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想了想，终是作罢。 “我不过是个前朝的弃妇，何德何能，居然要被皇上册封为皇后！”背对着刘旭这张，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脸，沈梦暄冷冷道。 “你在恨我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这才招致了耶律璇今日的这番吵闹？”刘旭明白她的意思，当即道。 “且不说，我根本就无意做你的皇后，若皇上真心爱护我，还请你可怜臣妾，让我平平安安的生下这孩子，我就感激不尽了。否则，若我腹中的这孩子又任何的闪失，刘旭，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沈梦暄转过身来，对上刘旭探寻的目光，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你们母子平安，耶律璇她以后，也再不会来这仙瑶殿闹事了。”看着沈梦暄依旧仇恨的目光，刘旭却是一脸的认真和坚决。 “但愿皇上一言九鼎，说得出，做得到才行！”说完这句话，沈梦暄再次转过身去，实在不想再多看刘旭一眼。如今，太医嘱咐她安心养胎，不能动气，她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刘旭闹翻，不管怎么说，如今要想平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在这宫里，她还需要刘旭的庇佑才行。 “我今日累了，皇上请回吧！”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沈梦暄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再不多言。 第110章.鸿雁传书 “素心，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头上的伤可都好了？”看了半天的书，也有些乏了，沈梦暄挥手招呼素心近前道。或许是刘旭那日的话起了作用，这几天耶律璇也在没来闹了，仙瑶殿再次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已经好多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安胎要紧。”素心走到沈梦暄的面前，低下头道。 “是好多了，明日再叫御医瞧瞧，再换一次药，过两天，你这头上的绷带就可以摘下来了。”沈梦暄轻柔的抚摸着素心额头上系着的，厚厚的绷带，点头道。那日，若非她一时疏忽，素心也不会跟着受了这大的委屈，说来都是自己不是。 “多谢娘娘关系体恤，奴婢其实已经没事了。”看到沈梦暄脸上依旧是满脸的自责和心疼之色，素心哽咽道：“其实，皇上那日没有处罚奴婢，已经是万幸了。据说，那日跟着皇贵妃来仙瑶殿闹事的宫女太监们都被皇上撵到浣衣局去了。皇上说了，若是下一次，谁还敢撺掇着皇贵妃来仙瑶殿闹事，就直接处斩，断不会像这次这般宽容了。” “看来，如今做了皇帝，他的性子是越发的狠毒了。”沈梦暄叹口气道。当真，坐上这龙椅就变成魔鬼了吗？ “听宫里从前在王府就跟着皇上的人说，自从登基之后，皇上的性情就大变了。这宫里各处的宫人也都是死的死，换的换，唯一没有动的，便是淑太后生前居住的秋凝殿，大概是顾念着他们服侍太后一场的旧情吧！”素心小心翼翼的回道。 “淑太后，就是从前的淑妃吧？”听到这个名字，沈梦暄楞了一下。 “正是呢，据说，自从那日眼睁睁的看着太后娘娘在城楼上抹剑自刎，之后皇上一连伤心了数日。太后娘娘的丧期过后，皇上，皇上就变成如今这般越发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了。”素心点头如实道。 “太后娘娘是何时出殡的，素心，你陪我去一趟秋凝宫吧！”沈梦暄站起身来，一手搭在素心的手心道。那日淑妃临死之前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不管怎么说，如今她也该去吊唁一番。 一路坐着轿子，不多时，就到了。素心小心的扶着沈梦暄的手走了进去，整个殿内，如今依旧是肃穆一片，大殿正中仍防着淑妃的灵位，就连那香纸烛火也都是新燃的，想来是日日都有人前来吊唁守灵的。 “这几日皇上来过吗？”示意殿内下跪的众人起身，沈梦暄开口道。 “皇上每日都来的，每次都会在这里呆上好久才离去。”一旁添减香火的宫女道。 “难怪！”沈梦暄默默的在灵前上了一炷香，闭上了眼睛。淑妃娘娘，但愿您在那边一路走好！ 插好香火，沈梦暄本想在殿内四处看看，不想眼前进来了一个熟悉的面容，只见许御医不知何时也走入了殿内，朝她行了一礼后，便径直走到灵前给淑妃上了一炷香。 “不想，许御医和太后娘娘也有交情。”走出了秋凝宫，沈梦暄和许御医漫步在回来的路上。 “昔年，经常来往于后宫为先帝的各位太妃娘娘诊脉，淑太后也曾有恩于卑职，如今前来吊唁故人，也是应该的。”知道如今沈梦暄身怀有孕，行动迟缓，许御医特意放慢了步伐。 “不想，如今连许御医头上都添了不少的白发，看来宫中这场变故，改变了不少人啊！”再次见面，沈梦暄这才注意到许御医已苍老了许多，发髻间也多了几缕白发，不由得感慨道。 “卑职本已是前朝旧人，衰老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倒是贵妃娘娘，如今身怀有孕，可要当心身子啊！”许御医不以为意的笑看着她道，打量了一番沈梦暄高高隆起的腹部，继续道：“若是娘娘信得过卑职，不妨让卑职给娘娘把把脉，也看看这龙胎何时可要顺利产下。” “如此甚好，有劳许御医了。”当即沈梦暄在御花园中找了个坐处，伸出右手让许御医把脉。 “娘娘的胎相安稳，只是不可思虑过度，若卑职推测的没错，再过四月，便可顺利临产了。”片刻后，许御医放下沈梦暄的衣袖，胸有成竹道。 “多谢许御医提醒，如此，就借您吉言了。”沈梦暄站起身来，笑着冲许御医点头告辞道。 “外面风大，素心，我们还是早些回宫吧！”直到素心搀扶着她再次坐回到了马车中，沈梦暄才悄然从衣袖中取出了那封信，这正是方才许御医在诊脉的时候悄悄塞进她的衣袖的。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今日乏了，想早点休息！”屏退了满殿众人，沈梦暄这才在帐帘之内悄悄的打开了已在手心握出汗来的那封信。 “表妹，见信如晤，不知你如今一切可好？”只看到第一行，信纸上表哥熟悉的字迹，沈梦暄便已落下泪来。 表哥，不知如今你身在何方，一切可好，可知表妹我如今被困深宫的不得已？ 衮州军营，刘皓对着帐外的一轮圆月，怅然若思。当日，若非他无能，也不至于如今兵败至此，就连表妹都落入了六弟的魔爪，也不知道如今她和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 “皇上又在思念太子妃了吧？”身侧，不知何时，许宁走了过来。 “我说过，如今我已再不是什么皇上了，你们仍称呼我为殿下好了。”刘皓无奈的摇头。当初身在冀州军营时，也是在这样一个月下，他看着天边的圆月，心中却惦记着远在京城的表妹。那时，也是因为他的无端猜疑和无能才让表妹身处牢狱之中。如今，却不想历史重演！ “无论如何，在末将们心中，只有殿下，才是我大汉实至名归的国君，也请殿下相信末将，终会有一日，殿下会再次入主京师，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许宁当即单膝下跪道。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灰心丧气，更不会从此一阕不振。六弟欠我的，我终会让他一点一点的还回来。只是如今，表妹她一个人独自困在那深宫之中，更兼身怀有孕……”刘皓扶起许宁，拍打着他的肩膀坚定道，可说起沈梦暄，却又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皇上放心，六王爷不会拿太子妃怎么样的。听说，他不但封了太子妃为贵妃，搬进了仙瑶殿。前日，朝中更传来消息说，因沈贵妃怀有身孕，皇上当场驳回了契丹使臣要立契丹公主耶律璇为后的建议，决定册立身怀有孕的沈贵妃为后！”即便知道刘皓听到这些消息，心里一定不快，许宁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你是说，六弟要立表妹为后？”听到许宁的话，刘皓脸上震惊难言的表情昭然若揭。 第111章.帐外密谋 “不错，齐王圣旨已下，只是如今沈贵妃身怀有孕，行动不便。只待他日，她顺利产下皇子后，便为她举行册封大典！”许宁补充道。 “可六弟明明知道，梦暄腹中怀的，并非他自己的亲骨肉。”刘皓来回踱着步子，一脸的不解。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或许，齐王此举，是为了堵住契丹的口。毕竟，如今不但冀州重归了契丹所有，就连朝政上，我大汉也受到契丹的屡屡牵制。若再立一个契丹公主为后，只怕我大汉河山，早晚会尽归契丹所有。”许宁想了想，再次开口道。 “我不管六弟他怎么想，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表妹成为他的皇后。只是，不知表妹的临盆期是何时？”刘皓再次皱眉道。如今沈梦暄身怀六甲，若他在这个时候再强行出兵攻城，一来，不但被刘旭和契丹双方的人马夹击，胜算不大。二来，若是这当众再生出什么变故，只怕也会影响到沈梦暄和她腹中胎儿的安危。 “许御医昨日刚刚飞鸽传书传来了密报，说他不仅见过了太子妃，告知了太子殿下的近况，也为太子妃把过脉了，说是再过三个月便是太子妃的临盆之期了。”许宁将手中刚刚收到的密函递到了刘皓的手中。 “好，那我们就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好好的养兵蓄锐，操练兵马，三个月后，再一举攻城，铲除朝中逆党！”看完许御医的来信，刘皓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圆月，咬牙坚定道。 “都这么晚了，怎么，皇上还在和许将军商议大事吗？”就在两人交谈之际，白莹莹悄然从营帐中走了出来，随手将一件披风套在了刘皓的背上。 “我知道，如今皇上心忧国事，夜不能寐。可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若是万一不小心吹了风，感染了风寒，那叫臣妾和全军将士如何是好啊！”白莹莹一边帮刘皓系好披风，一边不无担忧的道。 “白娘娘如此的体贴关心，当真是皇上之福啊！”许宁当即笑着赞许道。这几日，刘皓每每召集他们几个武将商议未来的行军作战计划，好几次都是一聊就到了深夜，甚至是天亮。白莹莹却总是不厌其烦的跟在身边侍奉，不是细心的让随行的宫人们注意给众将士们添上必要的水果点心，就是自己不动声色的亲自重新点起每每快要燃尽的烛火。这些天来，她一路跟随在刘皓身边，不但没有任何的怨言，每每都总是在他灰心失落之际，好言软语安慰。她的这一举一动，不但刘皓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连随行的将士们也都称赞不已。 “莹莹，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这些天害得你也每每早起晚睡，就连人也消瘦了不少。”刘皓一脸疼惜的捧起白莹莹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有些发凉的小脸，语气中满是自责。 “皇上这是什么话，你我既是夫妻，就该患难与共。”白莹莹抬起头来，笑看着刘皓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 眼见他们夫妻二人说起了悄悄话，一旁的的许宁正要悄悄退去，突然，却见一个士兵跑来回话道：“皇上，薛老将军说有要事要与您相商，此刻正在帐中等候。” “皇上快去吧，别让薛将军等急了。”听到这话，白莹莹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刘皓的手，笑着嘱咐道。 眼见刘皓的身影没入了前方的营帐，白莹莹转身，叫上了正准备离去的许宁。 “不知白娘娘有何吩咐？”许宁走上前来道。 “吩咐不敢，只是方才来时，我听到许将军和皇上谈起了太子妃，不知她如今的近况如何？”白莹莹依旧是笑意盈盈。 “娘娘放心好了，如今太子妃已被六王爷接回了宫中，封为了贵妃。只待他日，她诞下皇子，就可封为皇后了。”不知白莹莹是何用意，许宁如实道。 “沈梦暄这个狐狸精，果然本事不小。就连她如今腹中都怀着别人的孩子，还有本事把齐王迷得神魂颠倒的，居然，还要封她这个妖孽为后！”白莹莹完全不掩饰心中的厌恶，恶狠狠道。 “不管怎么说，太子妃腹中如今怀着的，可是太子殿下的亲生骨肉。”实在不知如何接话，许宁只得劝道。 “那又怎样？”白莹莹直盯着许宁的眼睛道：“太子殿下说，要三个月之后再攻城，可是顾念着她沈梦暄的缘故？” “不错，宫中的许御医已传来密报，三个月后，就是太子妃的临盆之期。”许宁如实道。 “许，将军，你可听说过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白莹莹再次看向许宁的眼睛，目光中却分明另有深意。 “白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宁心中一惊，当即问道。 “你也知道，当日齐王之所以能够顺利的攻克京师，乃是他算准了，沈梦暄这个贱人是皇上的软助，所有我们才兵败至此。如今，若是再让沈梦暄那个狐狸精剩下孽种，那将来一旦攻城之日，齐王再拿那贱人和孩子的小命来威胁皇上。以咱们皇上的仁慈之心，你觉得，他还能狠下心来下令攻城吗？”白莹莹眼中闪着怒火，步步紧逼道。 “这，这……”许宁再也答不上话来，只得步步后退。 “许将军你很清楚，将来皇上和齐王的这一战，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我们全军将士的生死，更关系着我大汉的生死存亡。孰重孰轻，我想你心里有数。本宫相信，你也一定不会为了所谓的妇人之仁，而罔顾大局的！”白莹莹看着许宁犹豫不定的惊恐目光，一字一句的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后，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去。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许宁抬头，望着天边依旧散发着淡淡清辉的圆月，神色却已迷茫起来。肩头，不知何时，一只白色的信鸽已经轻轻的落下。伸手抱过鸽子，许宁知道，那是宫中的许御医等着他的下一个指令和回复。可如今，这回信到底该怎么写，他心中却再没了底。 第112章.相爱相杀 “听说，你昨日去秋凝殿祭奠过母妃了。”晚膳时分，刘旭再次来到了仙瑶殿。 本想再次起身离席，将他赶走的沈梦暄，听到这话，却只是默然的坐在了那里，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虽然，她知道如今的刘旭早已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齐王了，但不管怎么说，淑妃的死，的确给了他很大的打击。 “多吃点，太医说，你最近要多补补身子。”见沈梦暄再没有说一句赶他走的话，刘旭起身将一个鸡腿夹到了沈梦暄的碗里。 “多谢皇上体恤，昨日，臣妾去太后宫中吊唁，却不由得想起她临终前的那番话，只觉得心中凄凉无比，想来，如今太后娘娘的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吧。”记得昨日素心说过的话，又想起今早在御花园闲逛时，看到的一个被宫人抬走的宫女的死尸，沈梦暄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去了一趟秋凝殿，怎么也勾起你的一番伤感来了？”听到沈梦暄这话，刘旭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记得太后娘娘临终前说过，此生她最大的幸福，便是有幸侍奉在先帝身侧。如今，她才刚去，放眼这宫中，当初侍奉先帝的旧人，无论是妃嫔也好，宫人也罢，却都已经去的去，死的死，想来，若是先帝在天有灵，如何能够安息？若是先帝魂魄不安，你以为太后娘娘的在天之灵就能安息吗？”沈梦暄也放下了碗筷，缓缓道。 “够了！如今，朕不过是小惩大诫，他们就不得安灵了？那当初母后在时，他们那样的百般欺辱母后和年幼的朕，他们的良心就过得去了？就只准他们以强凌弱，就不许朕伸张正义，一雪前耻吗？”仿佛多日来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刹那得到了出口，刘旭站起身来愤怒道，说到最后，眼眶却已红了。 “那日，城楼上，淑妃娘娘便已说过，过往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她从未真正怨恨过谁，即便如今皇上在宫中大开杀戒，一切也已于事无补了。”沈梦暄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却仍是取过袖中的丝帕，拭去刘旭眼角残留的泪滴，将他再次拉回到了桌旁坐下。他们彼此，毕竟是曾经的同病相怜，也算是朋友一场。 “那是母妃她宽容大度，朕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的！”被沈梦暄拉着再次坐下了，刘旭的声音和话音中的戾气虽然少了几分，但眼中的仇恨之色依旧不曾褪去。 “就算你现在杀光了所有人，当初你和淑妃娘娘所受的屈辱就能抹去吗？就算如今你登上了皇位，拥有了一切，淑妃娘娘就能活过来吗？”沈梦暄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说到最后，眼中却隐隐有了泪水。 “我知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在眼前，却是无能为力，那是一种怎样撕心裂肺的感受。因为当初，当初就在那样一个漆黑的夜里，我也亲眼目睹过，我的亲生父母眼睁睁的被人杀死在血泊中。”沈梦暄的眼睛再次涌出大滴的泪珠，伸手推开刘旭欲上前帮她拭泪的右手，她含泪笑着继续道：“即便在那之后，我又再次被人卖到了青楼，甚至，甚至再次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奶娘，可我还是活了过来。而且，如今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因为我知道，我爹娘就在天上看着我，他们一定不希望他们的女儿就那样一阕不振。相反，他们还等着我有一天去给他们平冤昭雪，去还他们，还沈府满门一个公道。” 再次抬头，认真的看着刘旭微红的眼睛，沈梦暄一字一句继续道：“我爹娘他们是这么想的，我相信淑妃娘娘的在天之灵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她那日之所以饮剑自绝，就是不想拖累于你。她临终前之所以跟你说那番话，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喝先帝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好皇帝。也唯有这样，她的死，才是值得的！” 听完沈梦暄的这番话，刘旭久久无语。许久才哽咽道：“梦暄，谢谢你，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你会跟我说这些……我以为，以为你心里至今恨透了我。” “没错，我恨你，即便到现在，我都不会原谅你！”沈梦暄看着刘旭再次动容的神色，依旧语气坚决道：“若不是你拿我来威胁表哥，如今他才是这真正的天下之主；若非你将我困在这深宫，我们一家三口又怎会饱受分离之苦？” “不，不是的，梦暄，其实，其实哪怕你现在咬牙切齿的说着恨我，其实你心里还是由我的，否则，否则你刚刚就不会跟我说这些。”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打断了沈梦暄还未说完的话，刘旭急着道。刚刚心口感受到的那份感同身受的温暖，刚刚沈梦暄那关切的神情分明还在，他不要，也不想再听沈梦暄提起那个人。如果说，当初是他错把沈梦暄送到了刘皓的身边，才让她爱上了他，那他如今也一定有办法让她重新爱上自己。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年来的相处，加在一起的时间都远远比刘皓更久。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方才说出那番话，是不想你一错再错下去，更不想宫中再有更多无辜的冤魂。至于其他的，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沈梦暄再也无心用膳，转身走向了远处的床榻，今日说了这许多的话，她已经累了。 “没关系，朕有足够的耐心，我一定会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的，梦暄！”身后，看着沈梦暄疲惫的身影，本想追上来的刘旭却停下了脚步，一脸坚定道。 “皇上若不想臣妾对您的怨恨再多上一分，就听臣妾一句劝，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待素心缓缓的放下了帘帐，沈梦暄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闭上了眼睛，再不多看刘旭一眼。 恰在此时，宫外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回话：“启禀娘娘，许御医来给您把平安脉了！” “传！”不顾刘旭惊愕的眼神，沈梦暄示意素心掀开帘帐，扶着自己坐起身来。 “为什么是他？”看着殿内躬身行李的许御医，刘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没有为什么，他是先帝生前，太医院中医术最好的御医，也是在这宫中，臣妾如今唯一信得过的人。皇上若不想我腹中的胎儿顺利诞下，大可直接杀了他，当然，顺便也了解了臣妾母子的性命最好。”沈梦暄迎着刘旭怀疑的目光，冷冷道。 第113章.螳螂捕蝉 “皇上，咱们要不要派人查查许御医的底细？”从仙瑶殿出来，身侧跟着的小允子机灵道。 “不用查了，他是当初帮着萧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棋子，帮着害过不少的后宫妃嫔，却也同时，是刘皓的心腹，一度帮他假意装病数载，从而躲过了萧皇后的迫害。当然，他也是后来协助沈梦暄查明当初沈贵妃过世的真相，扳倒萧皇后的有利助手，这才得到了梦暄她的信任。”刘旭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一口气说完许御医的底细。 “这么说来，咱们就更不能让他留在贵妃娘娘身边了，万一他要是太子殿下留在宫中的间隙，这事情可就麻烦了。”小允子着急道。 “不可以，如今放眼整个宫中，能让梦暄信任的人不多。她不但不信任朕，就连着仙瑶殿中侍奉她的众人，她也都时刻提防着。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信任的人，若是这个时候，许御医一旦有什么闪失，她一定认为是朕所为。以她的性子，别说绝食，就是自杀都做得出。”刘旭当即摇头否决了小允子的提议。 他何尝不知道，许御医很有可能会帮着刘皓私下里给沈梦暄传递消息，可刚刚离开前，沈梦暄已经把那话撂下了，若是许御医有什么事，以她刚烈的性子，定是不依的，万一动了胎气，若这腹中的胎儿没了，只怕就算他勉强让她活着留下了，那也是生不如死，更别指望她再对他生出一丝丝的好感了。所以，哪怕这许御医有问题，眼下，他也不能动。更何况，如今他手上又没用任何的确凿证据。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允子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 “暗中派人盯紧许御医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于朕，且不可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仙瑶殿，不等沈梦暄发话，见刘旭等人走了，素心早已悄悄的屏退了众人，关上了殿门，守在了殿外。 “太子妃放心，腹中的胎儿安稳如常。”诊脉完毕，许御医提起药箱，转身欲去。 “虽说，因为本宫的缘故，皇上必不会把你怎么样，但私下里，以刘旭多疑的性格，他一定会暗中派人跟踪你，许御医，你也要多多保重。”沈梦暄悄然把袖中的密信放入了枕头底下，这才再次开口道。 “娘娘放心，卑职自有分寸，卑职告退。”许御医躬身行了一礼，和沈梦暄彼此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去。 如今，他们彼此都在下着一步险棋，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只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待许御医离去，沈梦暄再次拆开了信封，只觉得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不觉得微微有些头晕。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今日和刘旭争辩得久了，太过劳累了，当即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再次塞回到了枕头底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回到住处，眼见四下里无人，许御医想了想，仍是将桌上早已写好多时的信系于信鸽脚掌上，寄了出去。不曾想，片刻后，刚刚飞起的信鸽早已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网兜之中。 御书房，眼见刘旭正在批阅奏折，小允子想了想，仍是拿着手上的信鸽走了进去。 “不用查了，他是当初帮着萧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棋子，帮着害过不少的后宫妃嫔，却也同时，是刘皓的心腹，一度帮他假意装病数载，从而躲过了萧皇后的迫害。当然，他也是后来协助沈梦暄查明当初沈贵妃过世的真相，扳倒萧皇后的有利助手，这才得到了梦暄她的信任。”刘旭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一口气说完许御医的底细。 “这么说来，咱们就更不能让他留在贵妃娘娘身边了，万一他要是太子殿下留在宫中的间隙，这事情可就麻烦了。”小允子着急道。 “不可以，如今放眼整个宫中，能让梦暄信任的人不多。她不但不信任朕，就连着仙瑶殿中侍奉她的众人，她也都时刻提防着。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信任的人，若是这个时候，许御医一旦有什么闪失，她一定认为是朕所为。以她的性子，别说绝食，就是自杀都做得出。”刘旭当即摇头否决了小允子的提议。 他何尝不知道，许御医很有可能会帮着刘皓私下里给沈梦暄传递消息，可刚刚离开前，沈梦暄已经把那话撂下了，若是许御医有什么事，以她刚烈的性子，定是不依的，万一动了胎气，若这腹中的胎儿没了，只怕就算他勉强让她活着留下了，那也是生不如死，更别指望她再对他生出一丝丝的好感了。所以，哪怕这许御医有问题，眼下，他也不能动。更何况，如今他手上又没用任何的确凿证据。 “虽说，因为本宫的缘故，皇上必不会把你怎么样，但私下里，以刘旭多疑的性格，他一定会暗中派人跟踪你，许御医，你也要多多保重。”沈梦暄悄然把袖中的密信放入了枕头底下，这才再次开口道。 “娘娘放心，卑职自有分寸，卑职告退。”许御医躬身行了一礼，和沈梦暄彼此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去。 如今，他们彼此都在下着一步险棋，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只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待许御医离去，沈梦暄再次拆开了信封，只觉得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不觉得微微有些头晕。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今日和刘旭争辩得久了，太过劳累了，当即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再次塞回到了枕头底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回到住处，眼见四下里无人，许御医想了想，仍是将桌上早已写好多时的信系于信鸽脚掌上，寄了出去。不曾想，片刻后，刚刚飞起的信鸽早已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网兜之中。 待许御医离去，沈梦暄再次拆开了信封，只觉得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不觉得微微有些头晕。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今日和刘旭争辩得久了，太过劳累了，当即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再次塞回到了枕头底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第114章.谁是真凶 随着这月子一天大过一天，沈梦暄越发的懒得动弹了，日日都只在仙瑶殿呆着，再不出门。 “我们娘娘听闻贵妃娘娘这几日都只在宫里歇着，也不大四处走动，记挂着娘娘和腹中皇嗣的安危，特让奴婢送来宫中新进贡的各式新鲜点心，让娘娘尝尝鲜。”耶律璇宫中的一个小宫女躬身跪拜道，说罢，便命身后的一众宫女们将各色吃食端进了殿中。 “如此，就请回去替我谢过你们娘娘的美意吧。”沈梦暄示意素心让宫女好生收着那些食物，心中却着实纳闷起来，耶律璇啥时候变得这般的好心了，还是说经过上次一事之后，她当真学聪明了不少。 “娘娘，这些食物是否要让许御医验过之后再用？”待众人离去，素心谨慎道。 “验验也好。”沈梦暄点头道。她倒不是怀疑耶律璇，只是今日这事实在是蹊跷的很，耶律璇好端端的怎会无故给她送吃食。 “许御医来了，正好，刚刚我还和娘娘商议着，要等许御医过来验过了这些吃食，娘娘才能放心饮用呢。”主仆二人正商议间，就见许御医按时来请平安脉了，素心随口笑道。 “难道娘娘不放心御膳房的饮食吗？”许御医微微皱眉。 “倒不是本宫不放心，只是这些吃食都是方才皇贵妃遣人送过来的。”沈梦暄像日常一样，露出了右手的一截手臂，让许御医把脉。 “娘娘的胎位安稳如常，只需按时服用卑职给娘娘开的安胎药，将来定会顺利产下皇子。”许御医像往常一样把完脉，起身道。说完这话，见沈梦暄方才提起殿内摆放的吃食，便走上前去，一一拿到嘴边，或是问嗅一番，或是轻轻尝上一口，仔细的检验着。 “都查了这半天了，许御医可验出什么异常没？”见许御医总算验完了所有的吃食，素心笑着问道。 “娘娘放心，这些小吃都可放心饮用，对娘娘和腹中的胎儿都不会有影响。”一一验完，许御医再次躬身道。 “那就好，想来，皇贵妃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素心笑着，将一盘桂花糕递到了沈梦暄的面前。这可是她平日最喜欢吃的点心。 “不知娘娘觉得味道如何啊？”见沈梦暄放心的接过一块桂花糕放入了嘴里，素心在一旁笑着道。 “啊！”素心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沈梦暄一阵恶心呕吐，把嘴里的桂花糕吐了个干干净净，就连脸色也变得惨白起来，样子十分的难受。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素心急了，当即扶起沈梦暄，一脸焦急不安的看向许御医。 “娘娘！”许御医也当即走上前来，再次把探沈梦暄的脉象。 “许御医，我这是怎么了，我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反胃，而且还头疼的厉害，整个人也跟着昏昏欲睡起来。”沈梦暄说着，又一阵的恶心呕吐，只觉得浑身都难受至极。 “素心，快，快扶娘娘上床休息，另外再给娘娘倒一杯蜂蜜来暖暖胃。”许御医当即吩咐道。 “许御医，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躺在床上，沈梦暄只觉得头更晕得厉害，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娘娘请勿忧心，娘娘的脉象确实有些乱，卑职会尽快给娘娘再开一副宁神安胎的药来。”许御医说完，便匆匆退下开药去了。素心本想扶起沈梦暄，让她喝完蜂蜜水，不想沈梦暄却已沉沉的睡去了。她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这几天，沈梦暄每每一睡便是一整天，今日早起更是神色疲惫，再加上方才这番折腾，难不成是有人有心害娘娘？ 沈梦暄才睡下了片刻，不等素心去请，刘旭却已自己来了。 “贵妃娘娘每日都是这般的昏昏欲睡吗？”不想今日，都日上三竿了，沈梦暄还是像前几日那样，熟睡不醒，刘旭只得放下帘帐，看了一眼随身侍奉的素心。 “是的，算来，也就是从许御医第二次亲自来殿中给娘娘请脉开始，娘娘就一日懒过一日了，每日都昏昏沉沉的，再加上近日，近日……”素心忧心不已，不敢再说下去。 “今日怎么了？”刘旭急道。 “今日皇贵妃给娘娘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点心，那些点心，许御医事前已经验过了，说均是无毒的。可娘娘才吃了一口，就恶心反胃，呕吐不已，好容易奴婢扶着她上床休息了，不想她又沉沉的睡去了。”素心一口气说完。 “这些点心都是耶律璇派人送来的？”刘旭走到殿内，环顾了一圈耶律璇送来的吃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是，可许御医说，那些食物都是没毒的。”素心满心的不解。 “你刚刚说，娘娘的昏睡之症，是从许御医那日来殿中给她把过脉之后才开始的。”有想到些什么，刘旭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难道是他太大意了？ “是。”素心低头道。 “来人，把太医院的御医们都召集过来，顺便，把许御医也给朕请过来！”刘旭铁青着脸坐下来，一脸怒色道。 “你们把这些方才送过来的吃食都仔仔细细的给朕查一遍，若有半点疏漏，朕要的不仅仅是你们自个儿的脑袋。”眼见太医院的众太医们都到齐了，刘旭扫了一眼方才耶律璇才让人送过来的，仍是没有动过半点的各式点心。 “至于你，等他们诊断完了，朕再治你的罪！”眼见众太医们都忙碌起来，刘旭看了一眼匆匆赶回的许御医，满眼的杀气。 “可都查验完了？”喝了两杯茶的功夫，所有的御医都总算一一的验过面前的所有点心了，早等得不耐烦的刘旭放下茶杯，急着开口道。 “回皇上，臣等敢以项上人头做担保，面前的这些吃食都是无毒的，且对孕妇和胎儿也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众御医商议了一番，御医院的首领御医，钱御医站出来道。 听到这话，不但刘旭大吃一惊，就连素心都糊涂了。若是方才许御医没有说谎，那贵妃娘娘怎么会突然呕吐不止？ 第115章.中毒始末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帐帘内传来了沈梦暄微弱的呼叫声。殿内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走动的脚步声和众人议论的声音把她也吵醒了。再加上方才那般折腾，才昏睡了片刻，她就越发觉得胃里翻江倒胃的难受，也便醒了。 “娘娘您觉得怎么样了？”素心赶忙进去扶起了她。 “若这些吃食都是没毒的，那贵妃娘娘怎么会突然的呕吐不止，这些天来又怎么会连日昏睡不已？”刘旭看着众人大怒道，目光却分明直逼许御医而来，你竟敢骗朕？ “娘娘的呕吐反应断不是因为这些吃食引起的，皇上若是怀疑，不如让臣等先给娘娘把过脉，一探便知。”钱御医再次上前一步道，刘旭默然允了。 “娘娘的脉象很是混乱，但目前尚没有大碍，可若长此以往，只怕会伤及腹中的胎儿。”把完脉，钱御医如实道。 “太医可知这是为何，我今日之不过吃了半口桂花糕，就觉得浑身难受，呕吐不已。”说着，沈梦暄又一次捂着喉咙，似乎恶心呕吐的症状再次发作了起来。 “娘娘，来，快喝点水漱漱口吧。”一旁的素心急忙递过一杯开水。 “不知娘娘除了今日吃过桂花糕之外，这几日还有何异常反应？”钱御医仔细打量了一番沈梦暄如今的情形，思忖再三才道。 “我们娘娘近来无比嗜睡，每日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即便是这样，才用过午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间隔，娘娘又是昏睡沉沉了。”素心如实的，将方才回禀给刘旭的情形，再次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这就怪了。”钱御医也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查，你们给朕仔仔细细的查，今日定要查出贵妃娘娘这突然患病的根源。”刘旭再次厉声道。 听到这话，几位御医便再次来来回回的在仙瑶殿内走动了几圈，似乎要将这殿里殿外查个遍。钱御医又一次的走近沈梦暄的帘帐，深深的用鼻子嗅了一嗅，像是有什么新的发现，突然开口道：“不知贵妃娘娘这殿内浓烈的茉莉花香从何而来？” 钱御医的这话一说出口，不少御医纷纷凑上前来，也在帘帐附近来回嗅了嗅，不由得纷纷点头同意钱御医的看法。 听到这话，倚坐在床头的沈梦暄心中徒然一惊，茉莉花香？当即急着问道：“茉莉花香对于孕妇有何害处？” “若是茉莉花香太过浓烈，或是闻得时间过久，将会导致孕妇滑胎或是小产。”钱御医继续道：“贵妃娘娘今日吃过桂花糕后呕吐，如此说来，或是因为长久的闻嗅了茉莉花香，原本就导致了贵妃娘娘整日头疼气闷，昏睡不止。再加上，今日甫一嗅到桂花的气味，孕妇对于这些东西最是敏感，所以才导致了方才恶心呕吐不已的症状。待卑职回去给娘娘开个药方服用几日也就好了，只是这茉莉花香万不可再轻闻了。”钱御医缓缓道来，众位御医听完后，都默默点头，看来他这诊断定是没错了。 “如此，就有劳钱御医了。”喝了几口素心递过来的蜂蜜水之后，沈梦暄的恶心症状总算有了些缓解，说话的声音却仍是没有半分的力气。说这话时，她的目光却分明在看着许御医，眼中满是疑惑。 “既然如此，那你们都退下吧，都好好回去想想怎么给贵妃娘娘配药安胎吧。”刘旭眼见事情有了眉目，紧皱的眉头也总算松开了。 “这茉莉花香是怎么回事？”眼见一众御医都退下了，刘旭单单留下了许御医，“许御医每日前来给贵妃娘娘诊脉，不会一直察觉不出来吧，还是你们这仙瑶殿每日跟着侍奉贵妃娘娘的，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环顾一圈跪在地上的宫人，刘旭眼中的怒气没有丝毫的减少。 “皇上相信臣妾吗？”明白刘旭此刻的担心不比她少，沈梦暄叹了口气，开口道。 “梦暄，你不要太过忧心了，身子要紧。你放心，无论如何，朕都会让你腹中的胎儿平安的降生的。有朕在，没有人敢害你！”刘旭急忙坐到床边，拉过沈梦暄的手安慰道。 “皇上这话，我当然相信！”没有像这一刻那般，沈梦暄突然发觉刘旭如今已成为了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如今唯一不得不信的人了。 “可皇上还记得，我沈梦暄是什么人吗？当初我是如何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的？”沈梦暄轻轻的拍打着刘旭的手，反倒一脸轻松的笑了起来，有些事，她必须自己亲自查清楚。 “朕自然相信你的能力，可是如今你身怀有孕。”刘旭仍是一脸的不放心。 “皇上细想，若这害我之人，当真还在我这殿中，自然也只有我自己这个平日里和他们相处的最久的主子才能看得出来，他们当中到底谁有二心。这一次，也请皇上恩准，让臣妾自己做一回主好吗？”沈梦暄看着刘旭满脸的恳求道：“也请皇上放心，为了我腹中胎儿的安危，我断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放过那个包藏祸心之人。”说这话时，沈梦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之色，但愿，她的猜测不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依你吧。只是有一样，你万不可逞强，更不可太过劳心。”刘旭知道沈梦暄的性子，她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只得无奈的再三叮嘱道。沈梦暄顺从的点点头，笑着宽慰刘旭离去。直到刘旭一行人离去半刻钟后，沈梦暄这才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仍呆在殿内的许御医，冷冷吩咐素心道：“除了许御医，你们所有人都给本宫退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沈梦暄这一系列的异常反应，甚至此刻眼中的悲愤狠毒之色，都让许御医心惊不已，摸不清底细。难道，难道她这意思是，这茉莉花香跟自己有关，竟是自己没有细查，有意害她？ 第116章.伤心欲绝 “许御医，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你还是说实话吧，到底是你想害本宫，还是有人指使你害本宫？”缓缓定了定神，沈梦暄冷冷开口道。 “卑职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尽管明白沈梦暄这话中之意，许御医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日他的确是收到了太子那边，要他秘密害死沈梦暄母子的命令，可他不但拒绝了，更不会做出任何要害沈梦暄的举动。 “你还想要跟本宫装糊涂吗？”沈梦暄用尽力去从枕头中抽出了许御医上次送来的密信，强忍着信纸上浓郁的茉莉花香，将信纸当即仍在了地上，只觉得这一刹那，头又疼得厉害，整个人再一次跟着昏昏沉沉起来。 “这，这是太子殿下写给太子妃的信？”许御医走上前来，捡起了信纸，未及细看，就已闻到了信纸上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 “大概是太子殿下一时不小心吧。”许御医不敢再去看沈梦暄的眼睛，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悲凉。 “若说是表哥一时不小心，那也不可能啊。表哥素来不喜欢茉莉花，他也知道，我也从不喜欢茉莉花香。所以，无论我和他平时身上都不会佩戴任何的，和茉莉花香有关的东西。这信纸上，又怎么会沾有茉莉花香，且花香如此的浓烈。”沈梦暄当即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再说，你上次给我送来的信中也没有这样的香味，为何单单这次会有？” “这……这……”沈梦暄不问还好，这连番的发问反倒更加证实了许御医心中的猜测，原来刘皓当真如此的狠心，居然是有些想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 “许御医，你为何吞吞吐吐，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见许御医有意避开她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沈梦暄心中的疑惑更甚。 “说吧，到底是你自己想要替太子殿下除掉我这个人人唾骂的毒妇，还是有人指使？”沈梦暄再次逼视许御医的目光，一字一句，坦然道。她心里恨清楚，虽说如今腹中的这个孩子是表哥的，可说到底，她如今的身份却已经是刘旭的妃子了。不管是否有名无实，在世人的眼里，耶律璇那日说得对，她沈梦暄就是个毒妇！先攀上太子，接着是先帝，如今又是初登皇位的刘旭，她的这种种作为，想来就算招致了许御医这样的恪守礼教的忠臣的厌恶，那也无可厚非。 “娘娘误会了，就算卑职是听信了谣言，想要除掉娘娘，以振朝纲社稷，就算是娘娘罪大恶极，那娘娘腹中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啊！身为医者，卑职怎会做出这等残害无辜，天理不容的事呢！”不等沈梦暄的话说完，许御医便急着道。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了？”听到许御医的这番辩白，沈梦暄只觉得心中一痛，她怎么都不愿，也不敢相信，许御医这么做是奉命而为，若真如此，那如今唯一可以指使他的人，岂非昭然若揭。 “娘娘，娘娘，也许事情并非娘娘想的那样，这其中或是有误会，也未可知啊！”见沈梦暄的神色蓦地变得凄凉凄凉，许御医更是心急。如今说与不说，只怕都是错。 “本宫心中是怎么想的，你又怎会知道？还是说，其实这其中另有隐情，你一直都隐瞒着本宫？”看着许御医越发躲闪，犹疑不定的神色，沈梦暄步步紧逼道。 “这……这……”许御医犹豫再三，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必再犹豫了，就直说吧，难道，难道真是表哥？”沈梦暄刚说完这话，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再次趴倒在床边，一阵呕吐起来。 “娘娘，娘娘且勿胡思乱想啊，要保重身子和腹中的胎儿要紧啊！”许御医急了，急忙上前扶起沈梦暄。 “你若再不肯说出实情，本宫这般日日猜疑担心下去，这腹中的孩子一样会保不住。”沈梦暄冷冷个甩开许御医的手，眼中已有了泪水。 “既然如此，如今我说与不说，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许御医一咬牙，还是将那日他收到信鸽后的实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知道沈梦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就算他死咬了不说，别说如今沈梦暄已经猜出了些端倪，就是刘旭，那日的一番审问，也早知道了事实真相。这件事，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 “你是说，是表哥，真的是他？他，他不但要除掉我，还要一并除去我腹中的胎儿？”不可置信的拼尽全身力气喊出这句话，沈梦暄只气得浑身在发抖，眼中的泪水已像断线的珠子般流了下来。她想不明白，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腹中怀的，可是他的亲骨肉，这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实！ “娘娘！”不由得再次上前扶起沈梦暄，许御医却已急的说不出话来，只见沈梦暄再次有了呕吐之状，只是这次翻身躺倒床边的她，吐出来的，不是唾液，而是一大口鲜红的热血。 “表哥，你，你好狠的心！”含泪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沈梦暄再没了力气，昏倒在许御医的怀里。 “传御医，快传御医！”等听到里面动静不对，匆忙推开殿门的素心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再也不顾一切的上前推开了许御医。两次，今日这两次都是许御医口口声声说娘娘没事，结果却偏偏因为他的缘故，娘娘才出了事，如今，说什么，她都不肯再信他了。 早在素心等人进来前，便已将方才捡起的，地上沾有茉莉花香的密信掷于炉火上烧了个干净，许御医再不多言，默默的跪在大殿内的一侧，等候刘旭的处罚。如今，若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便是经过今日这番的伤身，伤心和惊吓的沈梦暄，腹中的孩子能否保住，哪怕她自己的性命如今还能否保得住，他都没有半点的把握。若一定要有一个替罪羊来承担这一切，他无怨无悔。 第120章.兄弟闲谈 “皇上，这是刘皓遣人送回的结盟文书。”楚宫中，正细品着手中的茉莉花茶的楚昭南，抬头却看到了一脚踏入书房的柳沐风，手中正拿着一份公文。 “这么说，他是同意了，不知他可在信中说了，准备何时攻城？”楚昭南翻开面前的函文，漫不经心的暼了一眼道。 “下月初一”柳沐风笑道。 “我说柳大公子，你不好好的在大汉照看着你柳家的产业，这会子突然跑到我楚国来干什么？”不想回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却是柳沐风，楚昭南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柳沐风的面前，拍打着他的肩膀道。 “我说皇上表哥，您这也太不厚道了吧，眼看你们就要攻打大汉了，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要知道，一旦你们这打起来，别说做生意了，我这几千家店铺还能不能存活下来，可都是个未知数啊！”楚昭南不提这事还罢，这一提起来，柳沐风反倒是一肚子的埋怨。 “罢了，我说柳公子，你也别跟我在这装可怜了，你柳沐风什么时候吃过亏啊？若你柳大少爷真是遇上这点风波，就吓破了胆，恐怕你柳家这几千家产业也早就破产了吧。”楚昭南摇摇头，不以为然的笑道。柳沐风今天过来，可绝不只是诉苦来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啊，如今身处乱世，我也总得为我柳家的未来谋个出路才是啊。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表弟我今天主动请缨，来为表哥效犬马之劳来了。”柳沐风冲着楚昭南一笑，当即拱手作揖道。 “我说表弟，你就别再演戏了，你这真是来帮我呢，还是跟我谈条件来了，想要我庇护你柳家在大汉的产业才是真吧？”看柳沐风笑得一脸得意样，楚昭南不由得打趣道。柳沐风这只老狐狸，可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表哥这话可就错了，什么谈条件，我这是在帮表哥分析目前的形势。如今，既然楚国已和刘皓联盟，自然得出兵大汉了嘛。可在自己的境内打仗，说到熟悉地形坏境，楚军是绝对比不过汉军的。所以我才想啊，若是我和表哥你里应外合，再加上柳家在大汉的上千家店铺可随时为楚军补充一路所需的粮草供应，更可以暗中为楚军打探军情，通报消息，岂非一举两得！”柳沐风胸有成竹的娓娓道来。 “若说到里应外合，打探军情，自然没有谁比你柳沐风更合适的了，对了，柳叶阁那边，如今的我的身份不便，也需要你帮我从中联络，通报消息。”寒暄戏谑过后，说起正事，楚昭南的神色严肃起来。 “正是嘛，且不说别的，就是表哥你那心上人沈梦暄，要想得知她的消息，或是近况，也需表弟我派人帮你去宫中走动一番才行啊！”柳沐风不动声色的使出杀手锏道。如今，楚昭南之所以打算趁乱出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着眼下病重的沈梦暄。 “梦暄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腹中的孩子？”果然，提起沈梦暄，楚昭南一脸的担忧。 “人自是没有大碍了，可她腹中这孩子到底能否平安的生下来，这可就只能看天意了。据说，汉宫内的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柳沐风知道楚昭南心之所系，却也只能无奈的摇头道。能为他探听到的消息，他都尽可能的探听到了，其他的，就只能靠天意了。 “不，不，我一定不能让她腹中的孩子有事，若是孩子没了，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不会苟活于世。”楚昭南摇头道，神色却已激动起来。 “皇上，该吃药了。”忽然，房门被一人推开。 柳沐风正奇怪呢，没有楚昭南的允许，有哪个侍女敢如此的大胆，不经禀告就擅闯了进来，直到看到一身绿衣的碧云，他这才了然。楚昭南虽至今没有给过碧云任何的封号，但这些年来，一直是她侍奉左右，不必说饮食起居，就单论两人私下里相处的时日，只怕比这后宫里的大小妃嫔们都要多。只因为，自即位以来，楚昭南除了勤于国事外，一直不近女色，对后宫妃嫔更是不上心。所以，碧云虽只是一个贴身服侍的侍女，在这宫里的地位，却让人不可小觑，甚至还一度遭到了后宫众妃嫔们的嫉妒和陷害。 “表哥，从前我就纳闷了，你这一直不近后宫女色也就算了，甚至连皇后也不立一个。直到今日我才算明白了，原来你身边早有了这样一个贴心的人儿侍奉。要我说，你既然如此的喜欢碧云姑娘，不如干脆就立她为后好了，这样也不算亏待了人家啊！”眼看着碧云细心的服侍楚昭南喝完草药，行为举止处处妥帖得当，柳沐风不由得再次笑着开口道。 “柳公子见笑了，碧云不过是一个婢女，哪里当得起“皇后”二字，这话以后万万不要再提了，不然碧云也再没脸侍奉皇上左右了。”听到柳沐风的这番玩笑话，碧云早已羞红了脸，急着阻止道。她知道，楚昭南根本无意娶她为妻，哪怕能侍奉他左右，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更不想因为柳沐风这番玩笑，让楚昭南误会她想要后宫的名分，若如此，只怕以后想要伴君左右都不能了。 “人家是姑娘家，哪像你皮糙肉厚，不要脸。你就不要打趣她了，若是我那后宫里有哪位你看得上的，你说一声，我直接让人送到你府上就是了！”见碧云红了脸，匆忙退到了一边，楚昭南连忙岔开话题，为她解围道。 “这就不必了吧，还是等将来表哥你打了胜仗，把那位沈大美人接进了宫里，我再一饱眼福不迟。”柳沐风再次笑着摆手道。说这话时，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身侧碧云一脸的难过之色。心下急道，坏了，我这只顾着一时逞口舌之快，却忽视了碧云姑娘的心思，她一颗心全都系在表哥身上，如今听到了我这番话，心中岂能不难过。他心里连叫懊悔，刚想要出言弥补，却见楚昭南已抢先开口。 “你今日自进来就一直呆在书房，迟迟不曾退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第121章.故人重逢 楚昭南自然也是瞧见了碧云脸上的异色，以往，每次等他喝完了药，她便拿过药碗退下了。今日即便因为柳沐风方才的这番玩笑耽搁了片刻，可此刻，她脸上异样的神色，显然不是因为此事而伤心。 “请皇上恕罪，方才，危及进门时，我就偷听到了皇上和柳公子说起姐姐病重之事。故而，碧云今日想求皇上的恩典，准许我回宫侍奉姐姐。”碧云见楚昭南问起，当即躬身跪于地上，哭着道：“正如皇上心中所虑，若姐姐腹中的孩子没了，她也一定不会再活在这世上。碧云虽然不敢自夸，自己的医术天下无敌。但至少，有我这个亲妹妹陪伴在侧，多少能缓解姐姐在深宫的孤苦寂寞，也能及时知晓姐姐每日的身体状况，及时诊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我也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只是你之前是刘旭的人，早在冀州时，他就恨你入骨，如今你若再回汉宫，我只担心你的安危。”楚昭南上前扶起碧云，用丝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扶着她坐下道。 “皇上不必忧心，这个，我自有办法，皇上忘了，我之前学过易容术的。再说，有姐姐在，王爷他就算恨毒了我，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我。”想到自身的安危，碧云反倒一脸的坦然。 “若真如此，碧云姑娘如此舍己救人，进汉宫的事，就交给我来安排好了，皇上表哥大可放心。”柳沐风万万想不到碧云开口所求的却是此事，心中不由得佩服她的忠心大胆，当即应允道。他此前便曾听楚昭南说过，她之前是沈梦暄的贴身婢女，如今沈梦暄有难，她为了主仆之谊，连自身性命都不顾，就急着来求楚昭南了。 “如此，我就把碧云托付给你了！”楚昭南重重的拍打着柳沐风的肩膀，再不多言。若有碧云在沈梦暄身边，或许如她所说，沈梦暄腹中的这个孩子还能保得住。 “娘娘，您多少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别说腹中的孩子了，只怕您的身子……”一连几天，沈梦暄一如初进宫时那般，又是不吃不喝，每日只呆呆的坐在殿内看书或是发呆。看着她如今越发憔悴，瘦弱的身子，素心急得不行，除了掉了一地的眼泪，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法子了。上次她去请了皇上来，本以为这样，沈梦暄的情况会有所好转。却不曾想见到刘旭，她的脸色更差，自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惊动刘旭了。 “我这腹中的孩子都快保不住了，还要这副身子做什么？”沈梦暄双眼空洞的看向远去，淡淡道。这几天，她想了很久，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她不是没有想过，表哥之所以让许御医除掉她，是害怕将来有一日若再攻城，刘旭会拿她们母子的性命相逼。可即便如此，表哥却为什么不肯信她？淑妃可以为了刘旭自刎，她沈梦暄又岂会为了一己性命而拖累他？就算他误以为自己和刘旭早已成为了夫妻，难道他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顾吗？那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 “娘娘，娘娘！”素心喊了数声，沈梦暄再未答话，却不知怎么的，怔怔掉下泪来，她心里吓坏了，一时更加的六神无主起来。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一个宫女的说话声：“素心姐姐在吗？” “你是……是皇上派姑姑来的吗？”素心只得暂时丢开沈梦暄，去了外殿。打量了一番那前来找她的宫女，见她年长许多，应该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当即问道。 “皇上听闻沈贵妃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也不思饮食，怕你们仙瑶殿的宫人照顾不周，故而让我特意挑选了几个之前侍奉过有孕妃子的，有经验的老宫人前来侍奉贵妃娘娘。”那姑姑当即道。说着便退后一步，指着身后站着的一列老宫女道：“这几位姑姑从今日起，就一起住进仙瑶殿侍奉沈贵妃了，素心姐姐好生安排一下吧！” “如此，奴婢就先替我们娘娘谢过皇上隆恩了，也劳烦姑姑大老远的跑一趟，辛苦了。”素心谢过那姑姑，便将几个新来的宫人领进了殿中。刚想打发她们去偏殿做事，不想左侧第三个身着绿衣的姑姑却已主动开口了。 “不知贵妃娘娘在哪里，素心姐姐可否引我们上前一见？” “娘娘今日身上不好，已经歇息了，你们明日再见吧！”素心转过身来，冷冷道。这才刚来多久，就这么急着见主子，是怀有异心呢，还是想急着邀功献媚，打量了那名叫秋蕊的姑姑一眼，她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素心，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不等素心将那几个姑姑打发走，说话间沈梦暄却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这几日，刘旭担心她的身子，即便是政务缠身，也每日都按时打发宫人来细问她的饮食起居。她早就心灰意冷，自暴自弃也就算了。可若因此连累了这些天来一直忠心服侍她的素心和这满殿的宫人，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没什么，只是皇上新添了几个宫人来仙瑶殿服侍娘娘，奴婢刚刚已经打发她们去偏殿做事了。”素心赶紧上前扶着沈梦暄坐下，随口道。 “奴婢秋蕊见过娘娘。”素心这话才说出口，那名叫秋蕊的姑姑就抢先跪下了。 见过急的，没见过这么猴急，也这么不知分寸的，素心恼了，当即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让你们几个去偏殿帮忙，怎么还杵在这呢，没见娘娘正病着吗？” “奴婢只是有一句话想回娘娘，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当日在扬州城，我们一起坐船游江的情景？楚公子心中也一直记挂着娘娘，故而让奴婢先过来瞧瞧。”秋蕊的这番话说完，不仅素心，满殿宫人都听得稀里糊涂的，唯有沈梦暄，当即站起身来扶起她，声音却已哽咽:“当真是你吗？” 第122章.涅槃重生 “姐姐，你们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待众人退下，碧云上前拉过沈梦暄的手，不等沈梦暄先开口，她却已掉下泪来。 “没什么，我的身子不值一提，倒是你，如今一切还好吗？楚昭南他，他待你好吗？”沈梦暄一把拉过碧云坐了下来，入宫以来，从来没有一天，她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姐妹还有见面的一天。 “我，我如今一切都好。皇上他，他待我很好。”说起自己如今的境况，碧云低下了头，顿了顿才道。 “我知道你心里喜欢他，只是如今楚昭南都已经是一国之主了，他，他还没有给你一个名分吗？”沈梦暄见碧云吞吞吐吐，心中也明白，她对楚昭南是落花有意，却奈何流水无情。 “如今，我能随身侍奉他左右，我就已心满意足了。若皇上他不是真心喜欢我，我宁肯只做他身边的侍女，侍奉他一辈子，也绝不要任何虚假的名分。”听到沈梦暄的发问，记起那日在书房柳沐风的一番玩笑话，碧云仰起头看向沈梦暄，一脸坚决道。 “你，你当真无怨无悔吗？如果，如果楚昭南他真的从未真心喜欢过你？”纵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有多么的无情，多么的说不出口，沈梦暄还是问了出来。当初表哥对她何尝不是信誓旦旦，但如今，说变脸就变脸。她的错误，不想碧云再重蹈覆辙。 “如今，王爷封了姐姐做贵妃，姐姐可有一天感到开心快乐过？姐姐如是，妹妹我亦如是。虽然，我和皇上不曾有任何的夫妻名分，可他的饮食起居，一切都交由我来打理。我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算下来，比后宫里的那些妃嫔们还要多呢，我为什么还要去争那些虚无的名分呢？”看着沈梦暄一脸的不放心，碧云拉过她的手笑道。 “倒是姐姐你，如今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你就是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难道也不在乎你腹中的孩子吗？”不由分说的，碧云拉过沈梦暄的手把起脉来，然而，不过片刻，她的脸色就全变了。楚昭南那日在书房说的没错，沈梦暄若再这般憔悴下去，不但腹中的孩子，只怕她自己的身子，都要保不住了。 “如今我被囚禁在这深宫，就算孩子生下来，又能如何？”说到自己，沈梦暄反倒是一脸的不在乎。 “我离开楚宫前，就已经听到皇上和太子殿下结盟的事了，皇上说了，他和太子殿下约定好了，下月初一，就会起兵攻城，到那时，太子殿下就会来救姐姐了。”原来沈梦暄担心的是自己和孩子如今的安危，碧云连忙将那日在书房偷听到的，楚昭南和柳沐风的谈话，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那又如何，他攻城掠地，为的是他的江山皇位，又岂会在乎我们母子的死活。”听到碧云的这番话，不想沈梦暄脸上没有丝毫的兴奋之色，反倒仍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姐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还是你和太子殿下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王爷，是不是他逼你做了什么不想做的事，你告诉妹妹我好不好？”见沈梦暄全然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碧云再次急着哭了出来。若只是治病，就算是她拼了性命，也要留住沈梦暄和她腹中的孩子，可若是心病，她又该如何是好？ “好妹妹。能看到你，姐姐我很开心。你就好好的陪我在这宫里住上一段日子吧。这宫里你也不可久留，等再过几日，我再派人送你出宫，毕竟刘旭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知道你居然回来了，他是宁可错杀，也绝不会放过的。”沈梦暄小心的拭去碧云脸上再次泛起的泪珠，笑着安慰道。如今，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碧云，她已再无遗憾了。 “若是姐姐不能好起来，妹妹我宁肯陪姐姐一起死在这宫中。”见自己怎么劝沈梦暄都听不进去半句，反倒再三的规避自己生病的事，碧云只得硬碰硬道。 “你别说傻话了，如今别说是你了，就连华佗再试，我这腹中的胎儿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沈梦暄不耐烦的道，转过身去，再不多看碧云一眼。 “若姐姐信得过我，只要姐姐按照我的方子去调养，我担保姐姐腹中的胎儿无恙。”碧云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沈梦暄的跟前，逼视着她的眼睛道。如今她绝不能再任由沈梦暄自暴自弃下去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一定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唯有这样，才能保住她的命。 “这孩子，连他的亲爹都不要他了，我再把他生下来，还有何意义？”被碧云的身子挡住了视线，沈梦暄不得已，只得看着她道。说这话间，虽说她仍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但眼中那一闪即过的悲痛之色没能逃过碧云的眼睛。 “我虽然不知道，如今你和太子殿下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临走前皇上告诉我说，太子殿下之所以愿意和他结盟攻打汉宫，都只为了救你。就算，就算退一万步说，太子殿下真的不喜欢姐姐了，姐姐就要自暴自弃吗？姐姐当真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罔顾自身的性命也就算了，难道连腹中孩子的生命也要一起剥夺吗，他又何辜？”碧云一把将沈梦暄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声泪俱下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碧云，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碧云的连番逼问下，沈梦暄再也支持不住，一把抱过碧云，伏在她的肩头痛哭起来。 “姐姐，如今对错是非已经不重要了。这话，也是从前姐姐亲口告诉我的。还记得得知弟弟死讯的那刻，我也如姐姐如今这般，生不如死，一心想要随他去了。是姐姐告诉我，逝者已矣，生者需更加坚强才对。若说姐姐如今心灰意冷，那我呢，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一旦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世上？可姐姐却让我活了下来，还告诉我说这条命是我自己的，这辈子我也要为自己而活。如今，姐姐却反倒想不开了。”见沈梦暄渐渐止住了哭声，碧云小心的扶着她再次坐了下来。 “姐姐曾说过，提得起，就自然也要放得下。姐姐当初可以为了太子殿下不顾一切，如今，就不能为了自己，为了腹中的孩子，放下过往恩怨吗？就算姐姐没了一切，没了太子殿下的爱，可姐姐还有我啊，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啊！他的父亲可以不要他，你是他怀胎十月的母亲，你不能不要他啊！”碧云再次握住沈梦暄的手，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掉下泪来。 “碧云，你说得对，我可以没有一切，唯独不能没有腹中的这个孩子。”缓缓沈梦暄才回过神来，脸上神色已变得凄冷决绝，她紧紧抓住碧云的手道：“碧云，如今，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了。只要能保住我腹中的这个孩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23章.烽烟再起 “听说，你最近的身子好了许多。”仙瑶殿，刘旭拉过沈梦暄的手坐在床前道。 “说到娘娘的身子有了起色，这还得感谢皇上。若非皇上派来了几位年长的姑姑每日细心照料，劝慰娘娘，娘娘的身子也不会好得这么快。”素心将一碗安胎药递到刘旭的手中，高兴的笑着回道。 “是嘛，听说那日就是听了你的一番劝告，娘娘才重新进食的。”刘旭小心的喂沈梦暄喝完草药，将空药碗递到一旁侍奉的秋蕊手中，笑着打量她道。 “回皇上，奴婢先前侍奉过先帝小产的赵贵人，就连奴婢自己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不想贵妃娘娘再经历那样的锥心之痛，故而奴婢愿意竭尽自己所能，尽心侍奉娘娘，以求保住娘娘和娘娘腹中的胎儿。”碧云抬头看着刘旭情真意切道。早在进宫之前，她就已在柳沐风的帮助下，完全易了容。更是记住了他的再三叮嘱，牢牢背熟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来历。她之所以敢抬头直面刘旭，也是她心里明白刘旭如今一心都放在沈梦暄的身子上，根本无心思考其他的事。 “你说的好，来人重重有赏。”刘旭龙心大悦，当即大笑道：“只要他日沈贵妃顺利诞下皇子，你们仙瑶殿众人侍奉有功，人人有赏!” 一时间仙瑶殿内欢声笑语一片，端坐在床头的沈梦暄也第一次露出了笑颜。 “皇上，高逸大人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说是边关有紧急军情传来，要皇上速速前去商议。”就在众人正高兴之际，突然小允子急冲冲的走了进来。刘旭听闻，匆忙离去。 “这么说，攻城的消息是真的了，表哥他们真的行动了？”御花园里，沈梦暄在碧云的搀扶下，缓缓的踱着步子。 “看来，汉皇如今是已经得到消息了，想来一旦太子殿下在衮州起兵反攻，楚皇那边，也会同时响应的。”碧云扶着沈梦暄走到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这几日，沈梦暄全都遵照她的吩咐，每日来御花园散散步，或是小坐片刻，呼吸下新鲜的空气。 “如此说来，又一场流血杀戮是避无可避了。”沈梦暄叹息一声道。这几日，她借口秋蕊侍奉过孕妇，为人也比较细心，一应外出，便都只要碧云侍奉左右，其他人不得跟随。她们姐妹二人这才得空，能说几句贴心话。 “若是当真打起来了，姐姐希望哪一方能赢？”碧云让远处跟着的一个小宫女回宫去取来沈梦暄的披风和每日按时喝的汤饮，转过身来，看着沈梦暄道。 “我不过是一个深宫妇人，也不懂前朝政事，他们谁赢谁输，与我何干？”沈梦暄站起身来，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话虽如此，可如今的情势，眼看着是对王爷不利的。太子殿下和楚国兵马两面夹击，只怕才刚稳定朝政的汉皇未必招架得住。”碧云起身，扶起沈梦暄的手道。 “那也未必，不是还有契丹吗？就算耶律彦不愿趟这趟浑水，他也总不能放着他在汉宫的这个宝贝妹妹不管吧。”任由碧云将小宫女刚刚递过来的披肩给自己披上，沈梦暄不以为然道。 “可姐姐也别忘了，如今耶律璇被王爷打入了冷宫，契丹那边只怕早已是一肚子的怨恨，又岂会真心相助王爷。”碧云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摇头道。看来跟在楚昭南身边侍奉得久了，她也渐渐的懂得了不少。 “这么看来，如今一切都是未知数。或许太子殿下和楚皇他们双面夹击，最后将皇上赶出了皇宫。或许，鹤蚌相争之际，契丹趁机出兵，最后鹿死谁手，只怕还是未知数。”认真的思考起如今的形势，沈梦暄一时之间也踟蹰了起来。 “若当真有一日，楚皇和太子殿下兵临城下，像那夜王爷围攻姐姐和楚皇时那样，围攻如今的王爷。那时，姐姐可会出面，救下王爷的性命？”眼见沈梦暄的神色严肃起来，一脸的踟蹰不决，碧云再次开口道。 听到碧云的这话，沈梦暄却只是默默的走着，再没有了言语。 “当初是王爷将姐姐送到了太子殿下身边，可如今，却也是王爷一直在细心的照顾着姐姐和腹中的孩子。或许，论感情，姐姐心中终究还是太子殿下多一些。可若论起对姐姐的好，他们二人又到底谁更多些呢？”一路扶着沈梦暄回到了仙瑶殿，眼见素心迎了上了，碧云松开了沈梦暄的手，在她耳边说了这最后一番话。 是啊，这几天来，碧云将她的心思全都看在了眼里。论起表哥，无论之前他们当中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上次下毒事件是不是他亲自指使的，在沈梦暄心里，她明白，她越恨他，心里越是难过，却只表明她越放不下他！毕竟那是她从小到大，刻骨铭心唯一真爱过的男人啊！ 可提到刘旭，当初在万花楼，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如今的她早已死去，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个终日被人玩弄的烟花女子。纵然当初他救她脱离苦海是另有目的，送她入宫也只是为了对付表哥，可在冀州军营，若非他同意了与耶律璇和亲，她如今的命运又未可知。如今，若非他处处相护，宠爱有加，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对于刘旭，也许她曾有过怨恨，但如今，剩下的，却只是感激。 甚至，甚至她还不能不想到楚昭南。柳府大院中的对弈品琴，冀州旅途的生死相护，甚至如今，若非他的安排，她和碧云又怎能再度重逢？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她又该如何报答？如今，楚昭南和表哥共同出兵攻城，又岂知不是为了她？ 一时之间，沈梦暄只觉得心乱如麻。如今战乱四起，她到底该怎么办？或者，若是到时候，这天下又再次的乾坤易主，她又该如何抉择？ 兄弟相争尚未平息，一场乱世烽烟再次在三国之间掀起！ 第124章.打开心结 “秋蕊姑姑，这个是柳公子让我交给你的。”御花园里，沈梦暄正和往常一样跟碧云在四处散步，突然一个小公公走近碧云，将一样东西塞到了她的袖中。碧云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发觉，便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闲逛。 “是不是宫外有什么消息了？”早将这一切瞧得真切的沈梦暄走上前来拉过碧云的手道。 “楚皇那般有消息了，说是楚国大军和太子殿下的军队这几日一连攻下了数座城池，按这个进度下去，很快，他们就能打到京师了。”碧云喜不自胜道。 “那契丹那边有什么动静？”沈梦暄不想情况这么快就发生了逆转，当即问道。 “契丹那边至今没有发动一兵一卒，只是暗中观战。”碧云如实道。 难道说，如今刘旭真的被双面夹击，已逼到了悬崖，连沈梦暄自己都想不到，如今她竟关心起刘旭的安危了，她这是怎么了？ “素心，算算日子，皇上几日不来仙瑶殿了？”回到寝殿，沈梦暄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回娘娘，已经快10天了，但这也不能怪皇上啊，据说如今边关告急，军情紧急，皇上这一连数日不是在前朝和大臣们商议政事，就是在乾清宫看折子，根本就没工夫来后宫。不但娘娘这里，其他宫里也是连皇上的影子都见不着呢。”见沈梦暄今日主动问起刘旭的去向，素心连忙解释道。 听到她这番话，沈梦暄默默的坐回到床榻上，不发一言。只是低头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如今日渐隆起，越来越大的肚子。只是不知这腹中的胎儿何时会临产。但愿，他出生的那日，不是表哥他们攻城之时。至于说到刘旭许久不曾前来见她，沈梦暄原本不过是担心前朝的战事，随口一问。如今，就算刘旭想要来见她，若看到她眼下即将临盆的样子，又联系起此刻正大举进攻的表哥，只怕心里不知要作何感想了。沈梦暄想着，不禁看着眼前的水仙花瓶出了神。 “娘娘也别伤心了，说不定皇上明日就来看娘娘了，我可听说，今日皇上去了倚翠宫呢！”见沈梦暄看得出神，想到那水仙花是上次沈梦暄病倒之后，刘旭亲自让人送过来的。一旁侍奉的珠儿插了句嘴道。 “倚翠宫？”沈梦暄眼珠子一眨，难道说刘旭准备放下架子去求耶律璇了。 “皇上驾到！”倚翠宫，再次响起小允子的这声叫喊，不仅耶律璇，就连所有的宫女太监们都意外不已。 “臣妾参见皇上!”耶律璇在彩衣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冲着刘旭行了一礼。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原本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想要发泄，可看到耶律璇如今这般憔悴不堪的样子，刘旭却生生愣在了那里。 “皇上你可总算来了，我们娘娘这些天来无论奴婢们怎么劝，都不肯吃喝半点，若皇上再不来，只怕她就要……”彩衣当即哭着跪倒在刘旭的面前。 “你这是在威胁朕吗？”刘旭心里原本还存有的一丝同情和愧疚，在听到彩衣这句话后，消失殆尽。“你以为，你不吃不喝，作践自己的身子，用这种方式让朕，甚至让你皇兄知道，朕如何的虐待你，你就可以威胁到朕吗？”刘旭脸上的怒气更甚，“你以为没了你们契丹的支持，朕就坐不稳这大汉江山吗？” “威胁？”进门的那刻，看着刘旭脸上浮起一丝的一丝关切之色，耶律璇本以为自己会感动。但此刻，听完了他的这番质问，她脸上却只剩下了冷笑。 “臣妾若想威胁皇上，只需一封家书，我皇兄即刻就会挥师南下。我若想要威胁你，还会等到今日吗？”耶律璇哈哈大笑道：“刘旭，我告诉你，皇兄说得没错，我契丹可以让你坐上这皇位，也可以随时把你拉下来。你以为我需要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威胁你吗？我耶律璇到底有多么的愚蠢，多么的不堪，居然只能用威胁的手段让你刘旭爱上我。笑话，天大的笑话！”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耶律璇衣袖一挥，将面前案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摔得干干净净，完全不顾对面就坐着刘旭。 看着此刻沉默不语，冷眼相对的二人，小允子只觉得满殿内凝结着一股紧张而恐怖的氛围，仿佛随时都会爆发。他再也忍不住了，不由得急道：“若是公主没有给契丹大汉送去家书，如今契丹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大汉受到刘皓大军和楚国士兵的两面夹击而不管呢，再说，军中也传来消息证实说，楚皇和前太子殿下之所以举兵攻城，就是契丹探子四处散发消息说，日前沈贵妃中毒一事是皇上所为，目的是要除去她和腹中的皇子。” 已顾不得此刻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刘旭，小允子一口气把前因后果交代得干干净净。 原来，刘旭之所以来兴师问罪是因为这件事，原来他也是被人所冤。默默的听完小允子的一番解释，耶律璇缓缓平定心神道：“自进宫后，我从未给皇兄写过任何的家书，至于说诉说自己在宫中的遭遇，别说以我这般的心高气傲，根本不可能说出口，就算有满心的委屈，毕竟这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了。”耶律璇的语气已完全的缓和下来，见对面的刘旭不知何时变了脸色，她顿了顿，继续道：“前朝政事如何，我不懂。但我知道，哥哥他向来最关心我，就算我不说，如今，我在汉宫的遭遇只怕也早有人密报给了他。若他因此心生怨恨，或是按兵不动，或是为替我报仇而暗中帮助刘皓和楚皇攻城，那我也无可奈何。” 耶律璇转过身来，看着刘旭一字一句道：“我唯一能向皇上保证的是，若真有一日，哥哥和皇上成了敌人，兵刀相见，我一定不会站到哥哥那边！” 听完耶律璇这所有的话，自始至终，刘旭再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转身离去。直到次日，小允子才来宣旨，倚翠宫一切恢复如常，甚至，就连耶律璇如今憔悴不堪的身子，刘旭都记在了心里，当即宣来了御医，命他们好好诊治。更不必说，刘旭怕耶律璇在倚翠宫幽禁太久，所有宫中如今时新的东西，都赏了个遍。耶律璇和倚翠宫上下，自然欢喜无限。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这次的见面，竟然是两人在这汉宫中最后一次相见。 第125章.通传消息 “娘娘，你没事吧！”一大清早的起来，就见沈梦暄呕吐不止，素心和碧云都吓坏了。 “御医，快传御医！”素心焦急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钱御医，贵妃娘娘怎么样了？”随着钱御医一起匆忙赶到的，还有同样一脸焦急，行色匆匆的刘旭。 “娘娘的身子尚无大碍，今日这些临床反应也是临产之前的正常反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钱御医总算松了一口气道。 “那就好，不知娘娘的临产期是在何时？”刘旭放下心来，多问一句道。 “快的话，就在这个月末。若慢的话，只怕是要下月初了。”钱御医又嘱咐了素心一番沈梦暄如今的日常饮食，就径直退下了。 “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又何必急着赶过来呢？”沈梦暄任由刘旭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叹了口气道。如今外面已是战火纷飞，单看刘旭如今憔悴的神色，她也知道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对刘旭充满了愧疚。 “这么说，如今的形势，你也都知道了。”除了素心和碧云两个贴身侍奉的宫女，其他人都先后退了出去，刘旭拉过沈梦暄的手直言道。 “我不懂政事，也不管结果如何，我只记得当初先帝临终之际，曾拉着表哥的手再三叮嘱道，无论如何，你们兄弟几个都不要骨肉相残。想来，如今的形势，也是先帝他老人家最不希望看到的。”拉着刘旭的手，沈梦暄本想安慰几句，最后红着眼眶说出的，却只有这句。或许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当初宣帝的一番苦心，无论他们兄弟二人最后哪个赢了，她都高兴不起来。 “如今皇兄和楚昭南联手，契丹又在一旁坐山观虎，伺机而动。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天下就是皇兄的了，那时，你们母子也可以安心的呆在这宫中了。”刘旭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如今这一天，眼下高逸频频告急，无论是刘皓进军的北方，还是楚国攻占的南方，形势都不容乐观。若再这样两边作战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汉军就要节节败退了。 “他是皇帝又如何，你做了皇帝又如何？这深宫，这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至高权位，难道就是我想要的，又何尝是你们兄弟二人真正想要的？”沈梦暄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自古成王败寇的道理她当然明白，可如今这番征战下来，无论最后他们兄弟二人谁输谁赢，只怕都已是损失惨重。更不必说，此刻正浴血奋战，葬身沙场的数万将士们。 “你放心好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叫你为难。若真有攻城那一日，朕一定尽我所能，保全你们母子的性命！”不想沈梦暄为前朝的战事担忧，刘旭将她的手放回到被窝中，一脸郑重道。听到这话，就连站在一侧的碧云都不由得动了容。却不想，沈梦暄接下来的一句发问，让她不得不再次提起精神，凝神细听起来。 “那皇上如今，可有对抗他们二人联军的对策？听说，皇上昨日去倚翠宫看望公主了，还解了她的幽禁，如今契丹可愿出手相助了？”沈梦暄终究是放心不下，不由得再次开口。 “如今，除了拼死一战，朕还能怎样。至于契丹，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贸然出兵，与皇兄和楚国他们为敌了。我之所以放了耶律璇，只因为此事与她无关。正如你所说，她不过是个深宫妇人，不应该牵扯到前朝政事上来。”说起耶律璇，刘旭如实道。 “如此，倒真难为你了！”听到刘旭这番话，沈梦暄感慨他终于想通了和耶律璇的关系之余，却不免生出一脸的担忧之色，想了想继续道：“若真如此，如今我最担心的，却反倒不是你和表哥的输赢，而是有朝一日，趁你和表哥打得难分难解之时，若是契丹和楚国联手，突然反击，只怕……” 沈梦暄这话一出，不但刘旭心中一震，就连一旁的碧云也唰的白了脸色。 “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事暂时都不要想了，眼下还是腹中的孩子要紧。”见沈梦暄仍是一脸的忧虑之色，暼了一眼殿内刚刚走进来的，一脸焦急的小允子，刘旭只好笑着安慰道。说罢，再次起身，匆匆离去。 眼见刘旭离去，素心走到床前，扶起沈梦暄，将钱太医刚刚派人送来的安胎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了。再次坐起身来的沈梦暄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今的局势，和目前的战况。记起那日和碧云互通消息的小太监，沈梦暄刚想要向她打听下如今的前线战况，扫视了一眼殿内，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碧云已经不见了。她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会，难道？ 不过心念一转间，沈梦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碧云，你刚刚去哪了？”晚膳时分，沈梦暄借口让素心去向钱御医请教自己临盆之前的一切饮食起居注意事项，让碧云单独留下来陪她一起用膳。 “刚刚，刚刚，我不去了一趟御医院，想向钱御医寻几味草药，希望有助于姐姐这几日安胎睡眠。”碧云楞了一下，随口道，眼中的异样没有逃过沈梦暄的眼睛。 “我吃不下了，你们都退下吧，留下秋蕊侍奉我就寝就行了。”打发一众宫人离去，沈梦暄留下了碧云在床前侍奉。 “刚刚你是去找人向柳公子通报消息了，想把我和王爷今日的谈话都告诉他，让楚皇早作准备，对吗？”看着碧云的眼睛，沈梦暄一字一句道。 “姐姐……”碧云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已被沈梦暄打断。 “碧云，从万花楼到现在，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姐妹了，我不希望如今，连你都欺骗我！”沈梦暄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眼中却满是伤感之色。 第126章.两不相帮 次日清晨，碧云正沉浸在和沈梦暄过往的记忆中，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跟楚昭南开口。六儿却已经来敲门了：“两位姑娘，我家公子请俩位下去用早膳。” “好的，我们随后就到。”碧云慌忙答道。 “早！”楚昭南见碧云下楼，主动起身打招呼，但话才说出口就已经觉得不对了。以往向来都是沈梦暄在前，碧云在后的。今日，却只有碧云一人前来，难道？ “楚公子不必怀疑了，我家小姐已于昨日离开了。”碧云不等楚昭南开口，便坦陈了一切。 “这么说，薛小姐还是信不过楚某。”楚昭南一脸苦笑。 “并非是小姐信不过楚公子，而是她心忧老爷，一刻也等不了了。况且，楚公子的身子也不宜冒雨前行。”碧云如实回答，客栈外，漫天的雨帘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楚昭南抬头看了看天，叹息一声：“看来是楚某耽误小姐的行程了，只是她这孤身一人，如何能行？” “这么说，表哥他确实离宫出走了？”听到这话，沈梦暄心中更是不安，若薛宛彤方才那封信是真，那就是说，一定是朝中出了大的变故。否则如今已然亲政的太子，在宫中徒生变故之时，怎会突然不见？ “若是臣妾告知了太子妃，如今殿下的去向，太子妃会怎样？”薛宛彤迎着沈梦暄焦急的目光，淡笑道。 “我自然会出宫去寻表哥，以助他一臂之力。”沈梦暄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也早料到太子妃会这么做，所以才特意嘱咐臣妾，一旦太子妃回到东宫，务必让我留住太子妃。”薛宛彤早等着她这句话，继续道。 “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梦暄蓦地站起身来，眼前的薛宛彤就是当初驻守军中薛老将军的亲生女儿。刘皓既然让她出面，那这事必和她有关。如果和她有关，难道，“难道是军中出了什么事？”不过心念一转，沈梦暄再次脱口而出。??“太子妃果然聪慧，没错，就在皇上不朝，宣布让太子亲政后不久，军中也出了变故。”想起那日临走时，刘皓亲手将爹爹的密奏递还给了自己，薛宛彤继续道：“想来，冀州一战，太子妃就在前线，也知道太子殿下与齐王多有嫌隙。而当初皇上颁旨让太子亲政，第一个不满的，便是齐王。”??“你是说，齐王他策动军中将士谋反，想趁太子还没有真正掌控朝堂之时，起兵谋反？”看着薛宛彤一脸严肃的表情，沈梦暄不假思索道。??“若只是齐王，那也罢了。如今萧皇后一倒，萧大将军当即在朝中煽动群臣，拥护九王子刘勇即位，打的就是清君侧的名号。”薛宛彤也顾不上沈梦暄的面子，直言道。这清君侧，说白了，就是她沈梦暄。既然她现在能迷惑皇上罢黜皇后，将来自然也能魅惑刘皓，危及大汉江山。??“你是说，他们这两路谋反的人马，很有可能联合在一起。一起对抗表哥，甚至皇上？”沈梦暄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她早料到一旦姑姑被害的真相大白，萧皇后被废，宫中这场变故必会波及朝堂，但她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严重，迅猛。??“不仅仅如此，太子妃忘了，当今的齐王妃便是契丹公主耶律璇。若是一旦大汉江山易主，太子妃认为，契丹最希望谁登上皇位？”薛宛彤补充道。不愧是薛大将军的女儿，面对如今的局势，她看得可比眼下焦急万分的沈梦暄，更加的透彻。??“那表哥的处境就更危险了，更别说，还有一直伺机而动的楚国。”沈梦暄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所以，这个时候，太子妃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眼下殿下迟迟未归，但我们绝不能，让殿下不在东宫的消息走漏出去。若这时候，太子妃再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只怕这天下，真的要易主了。”薛宛彤走过来，轻拍着沈梦暄的手道。无故卷入这场朝堂风波，原非她所愿。但她也明白，一旦刘皓倒下，她的处境只怕更糟。??“若想眼下的局势不乱，且表哥的行踪不让人发觉，唯一的办法，便是说服白莹莹共同进退。”沈梦暄拉过薛宛彤的手，站起身来：“我们走！”??纵然和白莹莹之间一度势如水火，但如今之际，除了薛宛彤，在这东宫，她是沈梦暄不得不信，也是唯一能够冒险相信之人。??“太子妃，薛侧妃，你们这是……”沈梦暄和薛宛彤徒然闯入翠玉轩，浣芸和一众宫人来不及通报，就见白莹莹已迎了出来。??“你们都下去吧，我和两位姐姐有要事商谈。”白莹莹看了一眼匆匆而来的二人，只挥手屏退了一众宫人，便再次走入了内殿。??“不知两位姐姐突然闯入，有何吩咐？”见沈梦暄和薛宛彤自顾自的落座了，白莹莹转过身来，淡淡一笑。??“想来，你也知道表哥私自离宫之事，自然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这消息走漏出去，结果会怎样。”沈梦暄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这个，本宫自然明白，否则今日，也不会轻易放姐姐离去。为的，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白莹莹抿了一口茶水，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妹妹既然明白，那也应该知道，如今唯有我们联手，方能保东宫无忧，也让表哥早日平安归来。”沈梦暄继续道。??“这个，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整个东宫上下，我都已安排好了。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是得知了沈贵妃过世的真相，去了仙瑶殿陪伴皇上。至于接下来几天，太子殿下早有吩咐，若没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闯寝宫。只要有小宁子和我配合，自然万无一失。”白莹莹放下茶碗，白了一眼沈梦暄，一脸的成竹在胸。你沈梦暄能为太子做的，我也一样能做到。??“你以为这样，你就能以策万全了？若是这宫中妃嫔坚持要见太子殿下呢，若是皇上突然传召表哥呢，又或者，若是此时有朝臣有紧急国事，要同表哥商议呢？你又当如何？”沈梦暄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白莹莹面前，接连发问道。??“那你想怎样？”白莹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想自己终究还是略输一筹，只得压低声音道。??“为今之计，唯有我们三个暗中联手，协同一心，这样才能里应外合，共同御敌。”沈梦暄看了一眼白莹莹，又转身看了一眼薛宛彤，一字一句，坚定道。无论彼此之间，之前有过怎样的过节，如今为了表哥，她们都必须摒弃前嫌，携手与共。??一直沉默不语的薛宛彤，听到这话，再次上前，握紧了沈梦暄的手。一旁的白莹莹思忖良久，也不得不伸出手来。 第127章.四面楚国 “皇上，咱们要不要派人查查许御医的底细？”从仙瑶殿出来，身侧跟着的小允子机灵道。 ?? “不用查了，他是当初萧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棋子，帮着害过不少的后宫妃嫔，却也同时，是刘皓的心腹，一度帮他假意装病数载，从而躲过了萧皇后的迫害。当然，他也是后来协助沈梦暄查明当初沈贵妃过世的真相，扳倒萧皇后的有利助手，这才得到了梦暄她的信任。”刘旭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一口气说完许御医的底细。 ?? “这么说来，咱们就更不能让他留在贵妃娘娘身边了，万一他要是太子殿下留在宫中的间隙，这事情可就麻烦了。”小允子着急道。 ?? “不可以，如今放眼整个宫中，能让梦暄信任的人不多。她不但不信任朕，就连仙瑶殿中侍奉她的众人，她也都时刻提防着。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自己可以信任的人，若是这个时候，许御医一旦有什么闪失，她一定认为是朕所为。以她的性子，别说绝食，就是自杀都做得出。”刘旭当即摇头否决了小允子的提议。 ??他何尝不知道，许御医很有可能会帮着刘皓私下里给沈梦暄传递消息。 可刚刚离开前，沈梦暄已经把那话撂下了，若是许御医有什么事，以她刚烈的性子，定是不依的，万一动了胎气，若这腹中的胎儿没了，只怕就算他勉强让她活下来了，那也是生不如死，更别指望她再对他生出一丝丝的好感了。 所以，哪怕这许御医有问题，眼下，他也不能动。更何况，如今他手上又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 ??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允子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 ?? “暗中派人盯紧许御医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来报于朕，万不可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仙瑶殿，不等沈梦暄发话，见刘旭等人走了，素心早已悄悄的屏退了众人，关上殿门，守在了殿外。 ?? “太子妃放心，腹中的胎儿安稳如常。”诊脉完毕，许御医提起药箱，转身欲去。 ?? “虽说，因为本宫的缘故，皇上必不会把你怎么样。但私下里，以刘旭多疑的性格，他一定会暗中派人跟踪你，许御医，你也要多多保重。”沈梦暄悄然把袖中的密信塞入了枕头底下，这才再次开口道。 ?? “娘娘放心，卑职自有分寸，卑职告退。”许御医躬身行了一礼，和沈梦暄彼此对视了一眼，转身离去。 ??如今，他们彼此都在下着一步险棋，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只能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待许御医离去，沈梦暄再次拆开了信封，只觉得一阵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不觉微微有些头晕。 想了想，大概是自己今日和刘旭争辩得久了，太过劳累了，当即将信连同信封一起再次塞回到了枕头底下，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回到住处，眼见四下里无人，许御医想了想，仍是将桌上早已写好多时的信系于信鸽脚掌上，寄了出去。 不曾想，片刻后，刚刚飞起的信鸽却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网兜之中。?? 御书房，眼见刘旭正在批阅奏折，小允子想了想，拿着手上的信鸽走了进去。 ?? “谋害太子妃及其腹中龙裔之事，许某断不敢为，也断不肯为！”刘旭解下信鸽脚掌上的纸条，不过只有短短一句话，许御医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 “不对啊，若许御医真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他又怎会命人谋害太子妃和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接过刘旭手中递回的鸽子和纸条，小允子满心的不解。 ?? “带许御医！”?? “参见皇上！”抬头看到刘旭的满脸怒容和案台上放着的那只鸽子，许御医便已知晓今日带自己前来问话的目的。 ?? “是你自己从实招来，还是朕命人撬开你的嘴？”刘旭冷冷道。?? “回皇上，这只信鸽是今日早上卑职才收到的。打开信纸一看，卑职才知，信上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就是……就是叫卑职想办法除掉太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想了想，许御医仍是如实道。 ?? “那信纸可还在你手中？”刘旭再次冷冷开口。??沉思片刻，许御医老实的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长长的纸条。 小允子接过来，递到了刘旭的手中。只看了一眼，就连刘旭都愣在了那里，那信纸上，分明是刘皓的字迹。 ?? “不错，这封密信确实是太子殿下亲笔。”看到刘旭震惊不已的神色，许御医硬着头皮道：“这也是卑职收到的，太子殿下寄来的唯一一封密函。皇上若不信，可命人即刻去卑职的住所搜查。只是，卑职万万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的狠心，不但不顾及太子妃的性命，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许御医俯身低下头去道。 若是换做别人，胆敢和敌方私通信函，且人赃俱获，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说出这番话的那刻，许御医就知道，刘旭一定不会杀他，自然，也不全是看在沈梦暄的面子上。 ?? “皇兄此举，也不难想见。想当初在城楼，就因为被太子妃牵连，才使得他一时心慈手软，被朕赶出了京城，夺下了这江山。如今，既有前车之鉴，他自然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道理。倒是你，居然敢回信拒绝皇兄的要求，就不怕他日被皇兄报复吗？”刘旭反倒一脸好奇的看向许御医。 ?? “卑职知道，自己曾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即便如今有沈贵妃作保，皇上也未必会相信卑职的忠诚。”许御医再次躬身一拜道：“卑职的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卑职感念太子妃对太子殿下的一片深情。不怕皇上怪罪，卑职深知，即便如今太子妃被困深宫，她心中仍是不曾忘怀太子殿下，可却不想……”顿了顿，许御医继续道：“皇上若是想取卑职的性命，只不过早晚的事。卑职只恳求皇上，让卑职侍奉太子妃诞下龙子后，再赐死不迟！”许御医说完，躬身一拜，再不多言。 ?? “准奏，你先退下吧，记住，今日之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让沈贵妃知道。”刘旭再不多问，挥手让许御医退下。 皇兄，这回是你自己放手了，那从今以后，他们母子也无需你再操心挂念了。 第128章.两难死局 次日清晨，碧云正沉浸在和沈梦暄过往的记忆中，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跟楚昭南开口。六儿却已经来敲门了：“两位姑娘，我家公子请俩位下去用早膳。” “好的，我们随后就到。”碧云慌忙答道。 “早！”楚昭南见碧云下楼，主动起身打招呼，但话才说出口就已经觉得不对了。以往向来都是沈梦暄在前，碧云在后的。今日，却只有碧云一人前来，难道？ “楚公子不必怀疑了，我家小姐已于昨日离开了。”碧云不等楚昭南开口，便坦陈了一切。 “这么说，薛小姐还是信不过楚某。”楚昭南一脸苦笑。 “并非是小姐信不过楚公子，而是她心忧老爷，一刻也等不了了。况且，楚公子的身子也不宜冒雨前行。”碧云如实回答，客栈外，漫天的雨帘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楚昭南抬头看了看天，叹息一声：“看来是楚某耽误小姐的行程了，只是她这孤身一人，如何能行？” “王爷好谋划，楚某敬服！”楚昭南再次转身看向刘旭，拱手作揖。不过片刻，他的话音才落下，帐内众人的脸色却再次如暴雨来临前，阴晴不变的天空一般，瞬间变幻万千。尤其是刘皓和刘旭兄弟二人，彼此的神色几乎像是互换了一般，瞬间倒转。他心中的猜测再次得到了证实，看来，很快，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免不了一场争战。 “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旭见状，只得赔笑道。难不成，耶律彦今日是专门为他这宝贝妹妹打抱不平来了。刘旭脸上虽笑着，心中对耶律璇的厌恶之情不觉又多了几分。 “王爷不必多心，璇儿她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在踏入这齐王府之前，就已在京城逗留了数日，私下里早已打听清楚了。自我妹妹嫁入齐王府以来，就一直受到王爷的冷待，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王爷一面，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汉的夫妻相处之道？”耶律彦自顾自的喝着茶水，也不看刘旭一眼，脸上隐隐有怒气。 “这么说，殿下今日来，是为了替我的王妃打抱不平来了？”话已至此，刘旭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面耶律彦道。??“王爷既然知道我会是未来的契丹大汗，那自然也明白，我这宝贝妹妹在我心中的地位。为了她的终身幸福，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耶律彦站起身来，加重语气道。 “这是自然，不过也请太子殿下放心，我既然娶了公主殿下，就一定会善待于她。”实在不想和耶律彦为了这点小事闹僵，刘旭只得讪讪道，“但近来，却因我大汉宫中接连发生变故，我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才不小心冷落了王妃。想必，她心里也明白，自然，也不会怪罪本王。” “正因为知道王爷如今为何烦心，我才受令妹所托，不远千里而来，只为助王爷一臂之力。”耶律彦早料到刘旭会找借口为自己辩解，也不拆穿，冷笑着继续道。反正，他今日来的真正目的，除了看望他那宝贝妹妹，还另有要事。刚才的话，不过是给刘旭一个口头警告而已，一时之间，他也不能拿刘旭怎么样，且偏生他这妹妹不但不肯说刘旭半句不是，还处处为他辩解。就算刘旭确实有心冷落妹妹，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刘旭这才明白，耶律彦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警告罢了。 “如今天下均传闻，汉皇病重，新皇登基，指日可待！”耶律彦笑道。??“这是我大汉的家事，想来不与契丹相干吧，太子殿下有心了。”明白耶律彦的话中之意，刘旭一口拒绝道。??“当真如此吗？”耶律彦看了一眼刘旭，站起身来道：“不过本殿下得到的消息，可并非如此啊！如今，汉皇病重，汉室各个皇子都对空悬的皇位垂涎已久。当然，或许齐王志不在此，”说到这里，耶律彦转过身来，有意看了一眼刘旭，这才笑着继续道：“可九王爷并不这么想，早已联合国舅萧靖远，起兵造反；至于名正言顺的太子刘皓，在朝中不但有宣帝暗中托孤的重臣扶持，军中更有老将薛颖坐镇；就连在外交上，也早和新任楚皇楚昭南达成了盟约，看来这大汉未来的主人，非他莫属啊！”??“你说什么，皇兄私下里早已和新任楚皇达成了盟约，等等，你说楚昭南就是楚国的新任楚皇？”徒然听到这一消息，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刘旭半晌无语。 刘旭当然相信楚昭南会帮助刘皓，就算是为了沈梦暄，他也一定会出手相助。不对！据那日深夜伏击刘皓的人马事后回禀说，那日之所以没有除掉刘皓，乃是危急关头，有一黑衣高手突然出手相救，且此后，他们就再也寻不见刘皓他们二人的踪影了。难道说，那日出手相救之人就是楚昭南？??“怎么，王爷是不相信呢，还是仍坚持要孤军奋战？”早料到刘旭会有如此反应，耶律彦继续追问道。??“就算他日，本王在太子殿下的帮助下做了大汉皇帝，可这对契丹来说，也未必就全是好事吧！”至此，已明了耶律彦此行的目的，刘旭反倒一脸的不在乎。他的确想要除掉刘皓，登基称帝。但这是他们大汉皇室之事，不需要一个外族之人插手。??“若真如此，那时的齐王妃，也就是本殿下的亲妹妹，就该是大汉皇后了。对于契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好处！”耶律彦不理会刘旭的冷嘲热讽，自信从容的笑道，??他相信，刘旭迟早会答应与他结盟的。 刘旭当然相信楚昭南会帮助刘皓，就算是为了沈梦暄，他也一定会出手相助。不对！据那日深夜伏击刘皓的人马事后回禀说，那日之所以没有除掉刘皓，乃是危急关头，有一黑衣高手突然出手相救，且此后，他们就再也寻不见刘皓他们二人的踪影了。难道说，那日出手相救之人就是楚昭南？ 第129章.三人同聚 “碧云，你胡说什么，你快让开，让我看看表妹和孩子怎么样了？”听到碧云这声叫喊，再看着她脸上泪流不止，惊慌失色的表情，刘皓也愣在了那里，当即焦急道。 听了他的话，碧云仍是拼命摇头，求救的目光只看向楚昭南。 “孩子呢？”楚昭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拉住了欲上前一步的刘皓，径直走到了床边。 “皇上，小皇子他平安无事，可是姐姐她，她就快不行了！”碧云哭着再次将孩子抱在了怀里，拉开帷帐的一角，让楚昭南看到了早已血红一片的床榻。 “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给她医治？”只看了一眼，楚昭南就急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表妹她到底怎么了？”一旁看着的刘皓也焦急的跟了过来。 “只要皇上能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危，我一定尽我所能，救活姐姐！”碧云一脸警惕的看着身侧的刘皓，将手中的孩子依依不舍的送到了楚昭南的手上。看到碧云这番的警惕和不信任之色，刘皓再也忍不住了，几乎就要怒而质问出声，却听到殿外另有一人的声音传来。 “皇上，姐姐她怎么样了？”匆忙奔来的，正是白莹莹。 “怎么，我来晚了，难道姐姐她……”看着满殿的鲜血，又看了看楚昭南手中探出头来的孩子，白莹莹一手用丝帕捂住嘴，惊叫出声。 “皇上，我求求你，快带走姐姐和孩子，不然，不然她们就会死在这里！”想起方才那士兵说过的话，碧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倒在楚昭南的面前，急着直哭道。 “碧云，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会害表妹和我自己的孩子？”早就一头雾水，心急如焚的刘皓，终于愤怒的问出了这句。 “眼下，救醒梦暄要紧，其他的事，我们随后再商量吧！”楚昭南虽不明白碧云为何会有这一系列的反应，但他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伸手扶起地上的碧云，再次冷静开口。 “太子殿下若真想保住姐姐，就请你让这个女人速速离开仙瑶殿！”转身看了一眼床上仍昏迷不醒的沈梦暄，碧云知道她不能再拖延了。只得强抑住心中所有的担心和不安，努力平定心神道：“另外御医院的所有御医都得听从我的调遣，所有的药物也都得经过我的检验后，方可使用！” “碧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担心姐姐的安危，这才急着赶来，你……”白莹莹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生气道。 碧云也不答话，只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楚昭南。楚昭南明白她心中所虑，看了一眼对面的刘皓，点头默许了她的要求。 “莹莹，你先退下吧！”刘皓看了一眼床上仍昏迷不醒的沈梦暄，只得开口：“另外，将御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召集到仙瑶殿，听候碧云姑娘的差遣。”碧云的医术，他已经见识过了，至于她对沈梦暄的忠心，今日的表现便是最好的证明。 见刘皓神色坚决，白莹莹一脸的不服气，却也只得闷闷不乐的离去了。 内殿，眼见碧云忙上忙下的，顾不上休息，自然也没空搭理他们两个。楚昭南抱着孩子和刘皓一起走了出来。 “今日折腾了这么久，孩子怕是饿坏了，快去给他找个奶娘来！”在外殿的一排座椅上，两人依次坐了下来。见刘皓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怀中的婴儿，楚昭南笑着将孩子递到了他的手中，转身对身侧正在奉茶的宫女吩咐道。 “还是你心细，只是如今，也不知梦暄她能不能挺过来。”接过孩子，感激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昭南，刘皓的目光再次飘向了内殿来往忙碌的御医们身上，今日经历了这番生死浩劫和惊吓，表妹她还能挺过来吗？ “我相信碧云，她一定不会让梦暄有事的！”看了一眼内殿帷帐内来回走动的绿色身影，楚昭南却是信心满满。 “可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碧云会对我有这么强的戒备之心，为什么她一口认定，我会伤害表妹和自己的亲生骨肉？”想起碧云方才的种种反常反应，刘皓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起碧云方才的种种反常举动，想到当初自己在东宫时，也曾听闻宫女议论起沈梦暄和白莹莹二人之间的间隙，像是明白了些什么，楚昭南犹豫许久，刚想开口，恰在此时，殿外却有一个士兵匆忙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叛贼刘旭已被擒获，只是，他一再要求，临死前一定要来仙瑶殿看一眼沈贵妃，否则他死不瞑目！” 听到这话，刘皓和楚昭南面面相觑，刘皓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儿，想起方才打斗之际，若非刘旭提醒，只怕沈梦暄母子如今已…… “带他进来吧！”刘皓将手中的孩子送到奶娘怀里，嘱咐他们好生喂养后，终于开口。 “梦暄，梦暄她怎么样了？”被两个士兵押进来的刘旭早已满是是血，重伤累累。看到门口擦肩而过的奶娘手中抱着的婴儿，他刚才提到嗓子眼上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可是一想到沈梦暄，他又再次焦急的叫喊起来。 “王爷放心，姐姐她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若想等她醒过来，只怕要明天早上了。”回答刘旭的问话的，却是刚刚从内殿内走出来的碧云。看了一眼面前浑身是伤的刘旭，又看了看对面的楚昭南皇刘皓两人，碧云想了想，终于再次开口：“求汉皇让我为王爷处理身上的伤口，否则，若是姐姐明日醒来，得知王爷是为了救她们母子而死，她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碧云此言一出，不但刘皓和楚昭南，就连一旁早已累倒在地的刘旭也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胜负已定，刘皓从来也都没想过要赶尽杀绝，目光再次看向远处的帷帐，如今他只希望沈梦暄能够早点醒过来，点点头，终于默许了。 第130章.夫妻决裂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次日，才刚醒来，顾不上自己虚弱不已的身子，沈梦暄在碧云的搀扶下，强撑着坐起身子，一脸的焦急惶恐。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孩子，他正安详的睡觉呢，你放心好，孩子没事！”将孩子小心的抱到沈梦暄的面前，刘皓柔声安慰道。 徒然见到眼前熟悉的面孔，沈梦暄全然愣在了那里，不过片刻，她就已神智清醒起来。眼前，一脸关切的不只有刘皓，还有楚昭南。看来，如今一切胜负已定，那刘旭…… “刘旭呢，六王爷呢，你，你杀了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但更多的，在问出这句话之际，沈梦暄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疼，不觉间眼眶红了。她欠他的，如今，已太多太多，可却已没有机会还了。 眼见沈梦暄变了脸色，不想刘皓误会，碧云急忙开口：“王爷他……” “没错，他已经被我杀了，怎么你就这么在乎他吗？”碧云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刘皓冷冷打断。 看着对面，一脸的愤怒，甚至眼中还暗藏着一抹悲伤的刘皓，沈梦暄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更不想开口解释，冷冷道：“把孩子给我！” “这是朕的孩子，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碰他！”仿佛赌气一般，刘皓一把将孩子抱回，冷眼瞧着沈梦暄道。 “我说皇上，姐姐身子才刚好，你跟团怄什么气呢，小心姐姐气坏了身子！”再次闻声赶来的，依然是白莹莹，碧云满心的担忧，正准备开口，却不想白莹莹已接过了刘皓手中的孩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孩子的襁褓，一边柔声道：“皇上这样大声说话，也不怕吵到了小皇子！” “把孩子还给我！”眼看白莹莹抱走了孩子，眼角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分明是做给自己看的，沈梦暄再也忍不住急道。 “姐姐如今刚刚醒过来，身子不好，难免脾气暴躁。至于皇上，这些天来连日的征战，也该好好休息了。若是皇上和姐姐信得过我，不如就由我来照看这个孩子吧！”白莹莹仿佛根本没有瞧见沈梦暄脸上的怒容，再次看向刘皓柔声建议道。 “任何人都可以照看姐姐的这个孩子，唯独你不可以！”想起昨日那士兵的话，碧云急了。她心知，如今她就算把昨日那士兵说的话在刘皓面前说了出来，那也是死无对证，刘皓是万万不会相信自己的。更何况，记起沈梦暄之前提起过，她之前重病，也是刘皓的人所为。如今，眼见孩子落到了白莹莹的手里，她心里更急了，只得将求助的目光再次看向楚昭南。 “碧云说得对，任何人都可以抱这个孩子，唯独白莹莹不可以！”沈梦暄冷冷的抛出这句话，目光却只看向刘皓。他自己做过什么，自然心知肚明。至于碧云，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的担忧害怕，但她知道她一定不会害自己。 “姐姐！”白莹莹见刘皓不发话，不由得急了。 “本来，这是汉皇的家事，我不该过问的。只是，眼下，正如白娘娘所说，沈贵妃刚刚死里逃生，身子虚弱，自然不适合照看小皇子；至于汉皇，如今天下初定，国事繁忙，自然也无心顾及内闺之事；说到白娘娘，本是最好的人选，但如今汉室初定，后宫也该重新整肃一新，眼下沈贵妃病重，自然这后宫重担也都落到了白娘娘身上。为今之际，不如小皇子仍交由碧云姑娘抚养，至于他的一切起居照顾，也和昨日碧云姑娘说的一样，所有御医院送来的药物，或是御膳房的食物，一切也都由碧云姑娘验过之后方可食用。即从今日起，仙瑶殿的一切食物都交由碧云姑娘掌管，同时，仙瑶殿的一应所需，可直接向内务府索要，不需经过白娘娘的同意，这样沈贵妃自然也就放心了，两位娘娘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矛盾。若是汉皇想念皇子，自然也可以随时前来看望，不知汉皇以为如何？” 见他们三人僵持不下，楚昭南淡然一笑，不过寥寥数语，不禁解除了碧云心中的担忧，也化解了面前的僵局。 “如此，就按楚皇说的做吧！”刘皓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便点头应了。碧云当即不由分说的，抱走了白莹莹臂弯里的孩子，赌气的回到了楚昭南的身边。至此，沈梦暄也再无异议，不再多发一言。 “那你们就好好休息吧，楚皇我们先去前殿议事吧！”刘皓本想再多停留片刻，但看到沈梦暄一脸冰冷的神色，转过身去，拂袖离去。 “您这边请吧，刚刚御医已经来过了，说娘娘如今已经脱离危险，没事了！”就在刘皓，白莹莹和楚昭南先后准备离开之际，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刘旭匆忙赶来。 看到刘旭的那一刻，刘皓紧抿嘴唇，不发一言，只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身后的沈梦暄。 原来，他还没死！四目相对的那刻，沈梦暄愣在了那里，只觉得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刚才误会刘皓了，可眼下，看到一身囚服的刘旭，她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半晌，眼看刘皓就要一脚踏出殿门，身后却再次响起了沈梦暄的声音。 “臣妾想跟皇上求一个恩典！”将目光从刘旭身上抽离，沈梦暄径直看向远处的刘皓，许久，终是说出了口，纵然她知道，她这句话一旦说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再次转身回到殿内，刘皓不发一言，只等着沈梦暄开口。 “臣妾恳求皇上放刘旭和耶律璇夫妇离开，从此再不踏足京师一步！”纵是心如刀割，迎着刘皓愤怒不已的目光，沈梦暄还是一字一句，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这是如今，她唯一能为刘旭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许久，仿佛内心被刀割般刺痛，一滴滴的流着鲜血。强忍着悲痛，将目光从沈梦暄面上移开，刘皓拂袖而去，只丢下冷冷一句：“朕答应你！” 第131章.患难与共 “如今，我已是丧家之犬，穷寇末路，再跟着我，只会拖累于你，你还是走吧，回契丹继续做你的契丹公主去吧。有你做契丹大汗的皇兄在，一定不会有人敢非议你的，他会护着你的。”出了城门，马车行了远远数十里地，眼见如今身处荒郊，再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二人的行踪了，勒令马车夫停下。刘旭看了一眼身侧一身布衣打扮的耶律璇道。说完这话，他便当即跳下了马车，不远处，早有另外一辆马车停靠在那里，等候多时。 早在沈梦暄为他们夫妇求得不死的恩典后，他便想到了这个计划。如今，对于他来说，人生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天大地大，哪里都是一样。可耶律璇是无辜的。当初，同意娶她是为了解沈梦暄之难，如今，自己战败，虽说她算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可当初他身居九五之尊时，就连一个皇后的名分都不肯给她，细想起来，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如今，又岂能再拖累于她。 “原来，你早有准备。”随后跳下马车，看了一眼远处正向着二人驶来的另一辆马车，耶律璇纹丝未动。 “走吧，你不该被我拖累，如今，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该重新去过，你公主改过的生活。”轻轻拍了拍耶律璇的肩膀，刘旭怎么也想不到，真到了如今道别的时候，自己心中竟生出万般的不舍来。 “刘旭，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耶律璇是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一条狗吗？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要走！”一阵粉拳不由分说的先后落到了刘旭的肩头，耶律璇当即哭倒在他的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挪开半步。 “傻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我，我实在不值得你这样！”仿佛有某种东西击中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部位，刘旭本想拉开耶律璇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任由怀中的女子哭喊个不停，只觉得鼻子一酸，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若我心里当真觉得不值得，当初我就不会不顾一切的嫁给你！”不由分说的拉过刘旭的袖口摸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耶律璇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他大声道。 “就算当初，我身上确实有公主欣赏的地方。但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公主还是另择良婿吧，千万不要为了我一个庶民，而白白荒废了大好青春。”看着耶律璇不服气的一张脸，刘旭却是一脸的平静。他说的没错，当初虽然他迎耶律璇入了府，但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和她有过真正的夫妻之实，不但没有同过房，两人就算是拉手，接吻这样亲密的举动也很少有过。所以，如今，可以说耶律璇至今是完好无损的女儿身。再加上她是契丹公主，契丹不像大汉，女子可以随时改嫁，只要她愿意，将来再寻得如意郎君也不是不可能。 “你以为，我当初看中的是你王爷的身份吗，你错了！”听到刘旭这句自贬之语，耶律璇的脸上再次泛起了泪光，哭着道：“我喜欢的，从来都只是刘旭你这个人，不管你是王爷，还是一国之君，亦或是眼下无权无势的庶民，我都一样的喜欢你，从来都不曾更改过！” 听到这话，不但刘旭身子微微一颤，就连守在一旁的马车夫也不由得跟着动容。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别说皇宫贵族，喜新厌旧，攀龙附凤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了；就是寻常百姓家，一旦落难，夫妻反目的也不少。如今，契丹正是强盛之时，耶律璇又是耶律彦的亲妹妹，她若想要再嫁，自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更不必说，当初刘旭一直都如此的冷待她。 “刘旭你听着，你今天别想赶我走。就像你之前所说，你是皇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威胁不到你！”见刘旭再无言语，耶律璇反倒理直气壮的大声道：“如今，若真论起身份地位，就像你所说，我这契丹公主远在你之上。所以，如今你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我不走，你就不能赶我走！” 看到耶律璇那样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来她刁蛮公主的范儿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不知怎么的，刘旭的嘴角突然不自觉的咧开一丝笑意。 “刘旭，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耶律璇急了，想了想，怕刘旭生气，只得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的，也始终放不下的，是沈梦暄！我不在乎，我可以允许你心里一直有她的位置。”说着说着，耶律璇的眼圈红了，骄傲如她，若非深爱一个人，怎会不在乎，不介意。 “不是这样的，我……”刘旭见刚刚还一脸理直气壮的耶律璇这会子却变了脸色，急了，想也不想便分辨起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那日，沈梦暄在仙瑶殿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让刘皓放了他，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在滴血。他宁肯刘皓杀了自己，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沈梦暄为难。他亦知道，一旦沈梦暄那句话说出口，接下来，她和刘皓的关系，只怕更加的难以恢复。更何况，刘皓身边又有白莹莹这样一个劲敌存在，那往后，她在宫里的日子…… 想到沈梦暄，刘旭一时之间，不由得失了神，等再回过神来，却不想耶律璇再次走到了他的跟前，轻轻上前拉过他的手，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她，我不会逼你。但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你都让我陪在你身边，再也不要赶我走，好吗？”耶律璇再次哭倒在刘旭的怀里，她不敢抬头去看刘旭的眼睛，更不敢听到他口里说出的拒绝之语。 “好，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我也再不会在你面前提起她！”许久，刘旭长叹一口气，捧起了怀里耶律璇白如凝脂的小脸，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般仔细，这般认真的打量过她。其实，和沈梦暄比起来，耶律璇身上自有另外一种独特的美。也许，他是该忘掉过去了，他和沈梦暄，如今都该有各自新的人生了！ “那，我们走吧！”见刘旭那般仔细的盯着她看，耶律璇不由得娇羞的红了脸颊，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两人同时跳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第132章.风云再起 “碧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殿内早已早已等候多时的碧云，刚刚和刘皓商议完政事，回到寝殿休息的楚昭南不解的开口。原本此战告捷，本以为看到沈梦暄母子无恙后，自己就会带着碧云放心的回到楚国。但这两天来发生的一切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尤其是这两日来，碧云看向刘皓那般紧张惶恐的神色，更让他觉得事有蹊跷。 “皇上，您一定不能把姐姐他们母子留在汉宫啊，汉皇他，他已经不信任姐姐了，他一定不好善待她的。就算他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顾念旧情，可是白娘娘呢，她又岂会放过姐姐和孩子？”见楚昭南终于问起此事，碧云一脸焦急的将沈梦暄之前中毒的始末，以及前日那士兵奉命来除掉他们母子的话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若说白莹莹因妒生恨，想要除掉沈梦暄母子我信。可刘皓，他，他完全没有理由啊！”楚昭南站起身来，想要理清自己的思绪。 “也许太子殿下之前的确是真心爱姐姐的，可齐王攻下京师之后，就封了姐姐为贵妃，而此时陪伴在他身边，患难与共的，唯有白莹莹。”楚昭南看不清这里面的感情纠葛，碧云却看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距离和时间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兵败之后，白莹莹皇太子殿下在军营患难与共；而在宫中，齐王对于姐姐，又何尝不是关怀备至。自不必说，那日，他明明兵败身亡之际，却仍然牵挂着宫中正在分娩中的姐姐母子的安危；而姐姐，明明知道为齐王夫妇求情会是怎样的结果，却仍不顾太子殿下的猜疑和愤怒，毅然开了口，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私情，如今的汉皇又怎么会相信？” 听完碧云的这番话，楚昭南却是久久无语。如今，沈梦暄和刘皓之间的沟壑只会越来越大，若再加上一个白莹莹从中作梗，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只怕会越来越淡薄，终究难免决裂。若此时仍将他们母子留在宫中，对沈梦暄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也许，碧云是对的，他的确应该带沈梦暄离去。 就在楚昭南沉思之际，殿外却传来了一个侍卫的声音：“皇上，卑职有要事求见！”本以为是贴身侍卫展达，待来人走进来，碧云却意外的再次看到了柳沐风。 “一别数日，不知碧云姑娘在宫中如今一切可好？”看了一眼殿内二人，早就习惯了在楚昭南面前无拘无束的柳沐风，反倒看向碧施了一礼。 “柳公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柳沐风，碧云一脸的惊诧之色。自从攻下京师后，刘皓就重新整顿了宫中的禁卫军，宫中各处更是守卫森严。 “当初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碧云姑娘送进宫来，如今这小小的宫禁守卫又岂能难得倒我！”实在不习惯穿上别人的衣服，柳沐风脱下面上的一身侍卫衣着，笑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说罢，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眼见柳沐风和碧云倒是相谈甚欢，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很快就是汉宫戒严，关闭宫门的时候了，楚昭南不耐烦的打断道。 “这是契丹刚刚送来的加急文书，要求务必交到楚皇手中，怕走漏风声，我只好自己亲自赶来了。”柳沐风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文书递到了楚昭南的手中。虽说他从小就接管了柳家的庞大产业，一向也习惯了闲云野鹤，到处游玩，从不肯受到到任何的拘束。但其实，私下里，他却是楚昭南的左膀右臂，虽谢绝了楚昭南一再任命，却到底在暗中为楚昭南做了不少的事。也恰恰是因为他商人身份的掩盖，有些不好处理的棘手事务，楚昭南也往往都交给了他。 “契丹倒是聪明，如今大汉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浩劫，刘皓的皇位尚未坐稳，倘若在此时和我里应外合，徒然发动攻势，只怕大汉江山，很快就落入他人之手了。”合上手中的文书，楚昭南看向柳沐风笑道。 “耶律彦行事一向稳健，且朝中还有萧良弼这等谋臣辅佐，此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既然给我们送来的结盟文书，又岂知此刻刘皓案头不会同样躺着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书？要知道，这次攻打刘旭，虽说刘皓他们是主力，可楚国也出力不少啊，若此时，契丹和大汉联手，楚国一样招架不住。”柳沐风却是清醒无比，分析起来，有条有理，丝毫不乱。 “话虽如此，但耶律彦如今却已再没有了和大汉结盟的理由。”楚昭南赞赏的听完柳沐风的一番分析，却显然不认同他的判断。 “此话怎解？如今，契丹公主早已不再宫中了，汉皇也下令释放了刘旭他们夫妇二人，应该说契丹再没有了后顾之忧啊！”一旁默默的听着二人谈话的碧云，忍不住插嘴道。 “没错，沈梦暄的求情救下了耶律璇，同时也让耶律彦再无后顾之忧。所以，表面上看，如今他联合我或是刘皓其中任何一方，都已是胜算在握。但其实不然，当初让耶律璇和亲实是情势所逼，非耶律彦所愿。后来，据说刘旭一度零落他的这个宝贝妹妹，他更是恨之入骨。如今，眼看刘旭夫妇离宫，但耶律璇和刘旭此刻是否投奔了契丹，仍是未知数。”楚昭南接过碧云的话道。 “换句话说，若刘旭心高气傲，不肯投奔契丹，自然耶律璇难免会跟着他一起受苦。如此反倒让耶律彦对大汉的仇恨更是深。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亲妹妹也好，或是放眼如今的局势，契丹最好的选择都是和楚国联盟，对抗大汉。毕竟，此次，表哥虽然出兵和刘皓一起攻城，但我们不过是从旁协助，并未遭受太大的损失，更何况随军的供给，都是来自我在大汉境内的数千家店铺产业，正所谓取之于大汉，用之于大汉。”柳沐风当即明白了楚昭南的话中之意，笑着拍手道。 “这么说，皇上是想好了，要和契丹联手攻打大汉？”再次开口的，却是一脸担忧的碧云。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汉子民，更何况，如今沈梦暄母子尚在宫中，若再次发生变故，她实在不知道这会不会对沈梦暄造成更大的打击。 听到碧云的问话，楚昭南却沉默起来。他真的该和耶律彦联手吗？或者是说，只有他带走了沈梦暄，才会让她们母子更加的幸福？ 第133章.母子分离 “娘娘，也不知怎么的，小皇子自晨起就哭个不停。”仙瑶殿，沈梦暄的身子才刚好了点，正待起身下床的她就看到奶娘抱着孩子焦急的赶来。 “怎么了，孩子怎么了？”一把焦急的接过奶娘手中的孩子，沈梦暄小心的拍打起孩子的襁褓，轻声的安慰起来。可抱着孩子在殿内转了大半天，无论是给他唱歌，喂给他奶喝，还是奶娘和宫人们拿过玩具来哄他，小皇子却始终哭个不停，不见停下来。 “碧云，你快来帮我看看，我的孩子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沈梦暄正焦急万分之际，突然见一身绿衣的碧云回来了，当即把孩子抱到她的面前，急道。 “姐姐莫急，我先看看。”碧云将孩子接了过来，仔细瞧了半天，却始终瞧不出哪里出了毛病，又抱着孩子在殿内转了一圈，哄了半天，仍是不见好转，她也不由得急了。小皇子这是怎么了？ 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沈梦暄刚开口要宣太医之际，却听得殿外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来的，正是一同进入大殿的刘皓和白莹莹二人，才进殿门就听得孩子哭得厉害，刘皓不由分说的从碧云手中接过了孩子，却是左哄右哄怎么都哄不好，孩子仍是啼哭不已。一旁的白莹莹见了，也顺势接过了刘皓臂弯里的孩子，只见她轻轻的拍打着孩子的襁褓，不时的冲着小皇子说笑着，不到片刻，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惊奇不已的是，孩子居然不哭了，还乖乖的躺在她的怀里冲着她笑。 “白莹莹，你到底在孩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眼见孩子终于停止了哭泣，沈梦暄的一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总算放下了。但看到对面白莹莹得意的笑容，她不得不浑身警惕起来。 “这几日，遵照皇上的吩咐，孩子一直都是养在姐姐的仙瑶殿的，妹妹我从未踏足过一步。更何况，这几日碧云姑娘也一直在殿中侍奉姐姐和小皇子，所有一应的食物饭菜，或是姐姐所喝的药物，都是经由她检查过的。我能做什么手脚？” 白莹莹将怀中哭闹了半日，终于沉沉睡去的小皇子递到了身侧的奶娘手中，仍是笑意盈盈的看向面前的沈梦暄道：“我知道姐姐心中一直对我存疑，也一直不信任我。但这孩子不仅仅是姐姐的亲骨肉，同时也是皇上的亲骨肉，就算我嫉妒姐姐得皇上宠爱，可我深爱着皇上，又有什么理由去加害小皇子呢？”白莹莹本就生了一副善解人意的面容，这番话又说得入情入理，不但刘皓，就连对面的沈梦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竟愣在了那里。 见沈梦暄一时无语，白莹莹躬身朝着身侧的刘皓行了一礼，盈盈一笑，继续道：“如今，姐姐身子才刚复原，心情难免急躁，照顾小皇子或有不周之处，也在所难免。至于说碧云姑娘，这些天来，她一直侍奉在姐姐左右，一身医术更是高超。若有她照顾姐姐和小皇子，皇上和臣妾也自然放心。只是，”白莹莹话锋一转，有意看了一眼对面的沈梦暄，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再过两人，楚皇也要启程回国了，自然，碧云姑娘一直侍奉楚皇左右，也要一同回到楚宫，一时之间，姐姐和小皇子身边，岂非没有了可心的人儿侍奉？” “白莹莹，你……”白莹莹说得入情入理，可沈梦暄才听到一半，便也知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当即不顾一切的打断道。 “且听她把话说完。”眼见沈梦暄焦急万分，就要上前阻拦白莹莹，不出白莹莹所料，刘皓冷冷开口阻止了她。 “我知道姐姐你不信任我，但如今姐姐身子未愈，实在不宜再劳神伤身。故而，臣妾斗胆以自己项上人头作保，恳请皇上将小皇子暂时交由臣妾抚养，等到姐姐身子复原，再由姐姐亲自照料不迟！”机不可失，白莹莹当即扑通一声，跪于刘皓的面前，一字一句，神色坚定道。 “不，不可以！”白莹莹这话才说完，沈梦暄便已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她的面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愤怒，心急如焚的她当即一把将白莹莹推倒在地，愤怒道：“白莹莹，你不要以为你迷惑了表哥就可以抢走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更不会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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