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妻撩人:少帅,超猛的! - xp1024.com
《妖妻撩人:少帅,超猛的!》


第1章:她那么美

她又做那个梦了。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她孤身躺在雪地上沉睡,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来人蹲下身,伏身亲吻了她,声音温柔道:“采薇,我要走了。此次一别,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年月,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

这男声听上去是那么熟悉,让她胸口都禁不住疼了起来。

嘴唇上的温暖转瞬即逝,她莫名心慌,惊慌失措的喊:“别!别走!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

苏清月蓦地睁开眼,从睡梦中惊醒。

她失神抚摸嘴唇,良久才清醒的意识到,刚才经历的只是一场梦。

梦中,那人的吻柔软又缱绻,真实到醒来后,他那独特的气息仿佛还在!

“怎么,又做噩梦了?”睡在旁边的男人伸手将她揽在怀中,慵懒中透着一丝霸气,“不怕,有我在呢。”

厉辰风将她拥入怀中,揽着腰往身边一拽,两具身体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很年轻,身体又强壮,清晨反应也格外激烈,此刻温香软玉在怀,怎么可能把持得住?

于是将下巴搭在她肩头后,大手便开始恣意胡为,沿着她的后背四处游走……

苏清月弱弱反抗了下,却被他禁锢的愈发紧!

嘴唇贴着她光洁的额头,便开始蛮横霸道的一路向下深吻。

就在苏清月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对方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上!

热烈的雄性气息迅速在房间蔓延,苏清月突然出声道:“不……不要……辰风……不要!”

她明明是在求饶,听到那男人的耳朵里却成了勾引媚惑。

厉辰风愈发心神荡漾,直到瞥见她眼角渗出的泪珠,方才突然僵住。

他心中叹气,态度也不自觉温柔下来,“别哭,我不强迫你,就这样抱抱,好不好?”

苏清月闭着眼睛点头,厉辰风就这索取了些甜头,强迫自己的身心尽快平复下来。

待他看身下的女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厉辰风看着她,简直又爱又恨。

这女人,就是上天派来专门折磨自己的吧?!

上午九点,苏清月再次清醒时,厉辰风早已经不见了。

被强抱了一整夜,周身的骨骼都在隐隐作痛,除此之外,脖子上也布满或青或紫的吻痕。

这画面,要是让外人看了去,还不知道会想成什么样子!

她咬着嘴唇,心中暗自叹气。

洗漱之后下楼,李嫂同她赔笑打招呼,“苏小姐醒啦。”

苏清月面色微红,不敢看她的眼睛,“少帅呢?”

“去驻军地看演练去了,”李嫂毕恭毕敬道:“早餐都准备好了,请苏小姐慢用。”

苏清月这边吃过饭,李嫂才告诉她另一件事,“少帅要我转告您,说晚上要陪他出席一场宴会。”

苏清月蹙眉,“什么宴会?”

李嫂说:“马参领官孙子的满月宴,地点在裕华饭店。”

苏清月不想去,但想了想没吭声,继续低头看报纸。

这天民国一五年四月十二日,兵荒马乱的季节,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能侥幸生存下来就很难得了,如今吃、住都依赖着厉辰风,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忤逆他。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天,李嫂将衣服拿了过来,那是一身粉色掐腰旗袍,无论是料子还是款式都是顶好的,穿上身后显得身姿越发窈窕,前凸后翘看得人移不开眼睛。

她不擅长盘头,便由着李嫂打扮,满头浓密的长发被状似随意的挽起来,再配上那副慵懒恬淡的神情,竟让她比时下流行画报里的广告女郎更加动人。

李嫂忍不住嘀咕:这女人当真是尤物,难怪少帅发了疯似的疼她!

厉辰风回来后,还没开口,就看到一个美丽少女不经意的出现在楼梯口。

亮粉色的旗袍,衫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白净细嫩,两侧不经意的散落着几缕发丝,配着那纤细优雅的脖颈,恨不能让人扑上去狠狠吃了她!

“回来啦?”

“嗯,下来!”

苏清月才下楼,就被他拦腰抱起。

她失声惊呼,“有人看着呢,快别闹了,放我下来!”

她越是挣扎反抗,厉辰风就抱的愈紧,他向来随行,才不理会别人怎么看。

苏清月心里也明白,最终冷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他胸膛,看起来就像只乖巧的猫咪。

厉辰风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径直将她抱出门。

副官拉开车门,厉辰风便抱着她坐了进去,整个人都被放在腿上,虽说副官早就修的一身视若不见的好本事,但苏清月还是羞的抬不起头。

路上,厉辰风想要吻她,却被苏清月死死挡住。

她还想要脸,虽说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也不能太随便了,否则自己和沦落风尘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厉辰风没想那么多,他为所欲为惯了,只知道自己每次见了这个女人,都恨不能将她狠狠占有,好好疼爱一番,别的根本不屑理会!

夜幕降临时,他们来到浴华饭店门前。

这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五颜六色光华流转,映着进出宾客的眉眼以及光鲜华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就好像生活在与乱世隔绝的桃源。

马参领正在里面照顾宾客,周围的恭喜声不绝于耳,他也保持着客套的笑容。

一片嘈杂中,有人跑了进来,同他低声道:“大人,厉少帅和苏小姐到了。”

马参领听完立刻精神振奋,带着人亲自去门口迎接。

当厉辰风和苏清月走进大厅时,瞬间就变成了主角,不少人争先恐后的过来招呼。

虽说被抢了风头,但马参领还是很高兴,厉辰风能出席,便是给足了他面子,传扬出去也是美谈一件。

苏清月不习惯和人应酬,厉辰风也知道,所以将她交给副官照顾,自己去与人周旋。

她坐在角落,就像一颗发光的明珠,不动声色的吸引场中男人的视线,但没有谁敢主动搭讪。

这是厉辰风的女人,贴着明晃晃的标签,哪个敢过来找死?

中途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厉辰风对面竟多了个女人。

第2章:他那么强

确切的说那是个女孩,身着白色洋装,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卷卷,非常年轻活泼,那股天真稚气和性感妩媚结合的刚刚好,几乎符合所有年龄的男人审美。

她拿着酒杯,仰脸望着厉辰风,眼中皆是崇拜和仰慕,漂亮的脸蛋儿好像在会发光。

苏清月好奇道:“她是谁?”

林副官立刻回答道:“她叫顾思语,是顾诚书记官的女儿,十八岁,今年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苏清月感慨,“留过洋的啊,难怪穿着打扮和别人都不一样,好漂亮!”

林副官张嘴没出声,心中想的却是:真见鬼了,你长成这样子,居然还会羡慕别的女人?再说了,就算顾思语长的好看,那又怎样,少帅的心还不在你身上?

林副官猜的不错,厉辰风这会儿虽然对着顾思语,却是满心的不耐烦,视线不停的往苏清月这边瞟。

顾思语看得分明,高跟鞋一偏,便佯装向前摔倒。

厉辰风正想离开,随手扶了下,顾思语立刻投怀送抱,状似感激道:“多谢少帅,抱歉我的脚好像崴到了,能否劳烦您送我出去?拜托了!”

厉辰风本想拒绝,看到远处的苏清月,心里却突然起了试探调戏之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好。”

看到厉辰风拥着顾思语出去,苏清月神情也依然平静毫无波澜,倒是旁边的林副官有些急,解释说:“误会,这肯定是个误会!”

苏清月笑笑,说:“没事的,我不介意。”

厉辰风去了很久,大概半个小时才回来,之后便带苏清月离开。

路上,他悄悄观察苏清月的神情,发现这女人和来时神情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还在目光对上时冲自己笑了下。

厉辰风的心情莫名糟糕起来,自己和顾思语出去了那么久,她难道就不想知道,孤男寡女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吗?是她根本不会吃醋,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苏清月看出他不高兴,却想不出为什么,犹豫了片刻后,伸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

她这主动示好的动作,让厉辰风情绪多少缓和了些,不过还是很生气。

身为旁观者,林副官清楚知道这古怪气氛从何而来,回到住处,他便识趣的找机会开溜。

两人刚一进屋,厉辰风就把苏清月按倒在墙上,眼神阴鸷的上下打量她。

宴会上她喝了点酒,此刻脸颊绯红看上去格外动人。

苏清月懵懂,柔声道:“谁惹到你了?”

“没谁!”厉辰风冷哼,然后发泄一般吻住她的嘴。

苏清月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上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房间里温度骤然升高,两人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厉辰风想拉扯她的衣服,却被苏清见捉住大手,“不要!”

“为什么?”男人神色不悦的问。

“会疼……”她颤声,一幅楚楚可怜的姿态。

厉辰风耐着性子哄道:“做女人,早晚都是要疼一次的,以后习惯了,你才会觉得舒服,到时还会求着我做。”

见她还是坚持摇头,厉辰风便逐渐失了耐心,大手迫不及待的滑入她的前襟。

苏清月没动,眼角却都委屈成了浅粉色,睫毛湿漉漉的低垂着,看上去好不让人怜惜。

“别怕,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厉辰风说着,便试图用火热的唇,慢慢瓦解她的意志。

宴会上积蓄的怒气,这会儿全都化成了征服她的动力!

虽说两人朝夕相处和夫妻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只能亲亲抱抱到底差了点意思。

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秦城少帅,又不是什么柳下惠!犯得着为一个女人,这么委屈自己?

苏清月缩在她怀中,身体轻轻颤。

“你这样子好可爱,真想把你一口吞下腹中!”他故意恐吓逗她。

苏清月紧闭着眼睛,咬唇不语。

她不挣扎,也不反抗,因为在这男人前都不管用!

而厉辰风此刻已经没了理智,只想化身为禽兽,狠狠的欺负她!

“帮我把我衣服脱了。”他命令说。

他的衣服是昵子料,硬梆梆的,扣子又紧,苏清月努力了很久,才解开一颗。

箭在弦上只能隐而不发,这对厉辰风来说简直太要命了!

所以当她解到第二颗扣子时,他就开始磨牙,“别动了,我自己来!”

说罢也不待苏清月回答,三两下便将衣服外套和衬衫都脱了下来。

他是军人,天生一幅好身材,再加上九岁起就随军训练,如今每一块肌肉都蕴藏着让人畏惧的力量。

苏清月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感觉就像是摸着了一块滚烫的火炭!

“想不想要?”他微微挑眉。

“不想。”苏清月轻轻头。

厉辰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再说一次?”

他有种天生的霸气,看似优雅的动作,却明晃晃的透着危险!

苏清月声音很低,却很清晰道:“不想。”

厉辰风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起来。

她的嘴唇濡湿红艳,宛如一朵花含苞待放的花儿,在雨露滋润下呈现出娇艳欲滴的姿态,看上去诱人之极。

虽然身姿窈窕,但实际上骨骼却很弱……如果稍稍用力,它们就会折断!

两人僵持了会儿,房间气氛变得很诡异。

就在苏清月以为他会生气时,厉辰风却突然松开了手。

“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答应我。不过在那之前,最好别让我发现你跟别的男人,有任何暧昧,否则……”

“不会的。”苏清月从善如流的保证说。

“最好是这样。”厉辰风眼神阴鸷道。

“谢谢你。”苏清月握着他的手说。

“少给老子灌迷魂汤!”厉辰风嗡声嗡气的说,最终也舍不得抽出来。

睡觉前,厉辰风又郁闷的穿上了衬衫。

苏清月偎倚在他怀里,依然睡的香甜。

迷迷糊糊中,她又做起了梦。

这回和昨天伤别离的梦境不同,而是她和厉辰风初遇的画面。

两人虽然看起来你侬我侬、鸾凤和鸣,实际上才相识短短大半个月。

那天厉辰风带着人入山剿匪,无意间遇到了苏清月,问她姓名、出身均摇头不知,见她生的美艳摄魂,便将人带了回来。后来在她随身携带的玉佩上,发现了苏清月三个字,便将这当成了她的名字。

苏清月至今记忆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是谁、从何而来,又为何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除了厉辰风,她再也没有可以相信依赖的人。

这人对她样样都好,苏清月也满意目前的生活,只是有一样……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得空就想对她动手动脚!

第3章:男女之事

身体强壮对男人来说,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但苏清月却巴不能厉辰风能够虚弱一些,抑或者病上一两天,这样自己也就可以清静几天,再也不必担心被他强迫发生关系!

这男人身体里有猛虎,经过近半个月的相处,已经有了按耐不住的趋势……

虽然两人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但是亲密底线却是逐日降低。

再这么下去,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早晚的事!

如今整个秦城都在他的势力范围,别说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就连顾思语这样的名媛闺秀,都在争相倒贴,她有开口拒绝的资格呢?

而且厉辰风的脾气很是阴晴不定,苏清月曾亲眼看到他枪毙数名土匪,连眼睛都没眨过,在苏清月快要吓傻的时候,他却回头温暖一笑,“没事,别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看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残尸断肢,她简直吓的魂飞魄散!

从那以后,便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每次直视厉辰风的眼睛,她就禁不住发悚。

想到这里,她便躺在摇椅上幽幽叹了口的气,“唉!”

李嫂听见,连忙过来询问,“苏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清月摇头,眼睛上笼着层朦胧雾气,蹙着细眉一幅我见犹怜的神情。

“那可是有什么心事?”李嫂又问。

“没事,您呆在少帅身边有多久了?”苏清月端着盘子递过去,里面是一盘红艳艳的樱桃。

“回苏小姐,五年了。”李嫂连忙摆手谢绝,秦城不产这种娇贵的东西,是厉辰风专门让人从千里外用火车带回来的,她哪里敢吃。

“那时间也不短了,”苏清月眼睛一亮,略带羞涩道:“他以前对别的女人,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

“以前?”李嫂茫然,“少帅就没有过女人啊,苏小姐您可是第一个!”

苏清月的心蓦然下沉,心想这回完了。

动物的世界里都有雏鸟情节,男人也一样,哪怕是阅尽千帆,几十年后转首回味,依然对初恋念念不忘。照厉辰风这般粘她的程度,离腻味厌烦怕还差得远……

李嫂不知她所想,美滋滋道:“苏小姐真是好福气,才会被少帅这么疼惜,少帅说了,您想吃什么就直接说,什么凤梨、芒果、山竹,他都帮您弄去!”

在物资匮乏的年月,这些都是稀罕物,普通人别说是吃,连见都没见过!

厉辰风有这个本事弄来,而且半点也不心疼。

在李嫂看来,这是苏清月祖上八辈修来的福气。

然而苏清月脸上却不见半喜色,反将拎起来的樱桃又放了下去。

李嫂见状,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人好生不识抬举!明明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连姓谁名谁都不知道,被少帅捧在掌心里宠着,居然还这样不知足!只盼少帅能够早点识清她贪婪的真面目,早点将人打发了才好,省得她在这里惹人生厌!”

她在梦公馆做了近十年,曾听过不少达官显贵的传言:譬如某道尹为了讨好上司,将自己新纳的小妾拱手送人。

某某县知事专门修了座大院子,里头都是从各地收刮来的女人,如果有需要就请官员去消遣。

女人对这些公子老爷而言,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这些小官尚且如此,更何况我们少帅的父亲,那可是两省巡阅使,同大总统是一起读过书的故交!他比所有人都高出一大截,苏清月的出身,给他暖床都不配!”

她不喜欢苏清月,觉得这女人太娇气,手不能拎肩不能提,整天躺着享福却还要悲伤春秋、长吁短叹,实在让人反感。

到吃饭的时间,苏清月却躺下休息了。

李嫂不敢过去吵她,只得在心里抱怨,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清脆的皮鞋声响,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人身材高大,剑眉浓密,双目清澈宛如早露,皮肤在军装衬托下愈显白净,宛如一个俊秀的白面书生,然而气质却很张扬锐利,让人不敢与其直视。

李嫂连忙问安,“少帅,您回来啦,吃饭没?”

厉辰风没理会,摘了白手套,目光环视一圈,问:“她呢?”

李嫂露出为难的神情,“去楼上休息了,这都到饭点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连饭都不吃了?”厉辰风微微皱眉,“我去叫她!”

李嫂一边打扫,一边竖着耳朵留意楼上的动静。

然而厉辰风上去后,却再也没有下来。

苏清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很想告诉这男人,“搂这么紧,我真的很难受!”

厉辰风每次见她,好像满脸脑子都是男女之事!

明明已经保证过了不再强迫她,但是转脸就像是忘了这回事!

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厉辰风注视着她,懒洋洋的笑,薄唇微微上扬,弧度看起来格外性感,眉角眼梢都无形中散发出致命魅力。

苏清月本能的想要逃,却被他狠狠的吻住。

她思维有些混沌,仿佛所有的神智都被这男人吸走了。

虽说有些烦恼这种事,但是说实话,有时候被他亲着还蛮舒服的……

不过这种念头太危险了,这男人会将她带入不复的深渊!

在情火开始蔓延燃烧的时候,苏清月伸手抵在他胸口,“我有事想和你说。”

厉辰风心思都集中在她红艳濡湿的嘴唇上,大手在她腰际拂摸,漫不经心道:“听着呢。”

“林副官说,顾小姐很喜欢你。”苏清月试探着说。

“那又怎样?”厉辰风眉毛微微挑起,暂时停下动作。

是他授意林副官传话的,他想看到苏清月的反应。苏清月本就生的美,如果配上娇嗔羞愤的神情,一定会更加摄人心魂!一个不会吃醋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那天我在宴会上看到她了,确实很漂亮,跟您也很相配。”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厉辰风的反应,“不过跟女孩子相处,还是要多主动些……”

她很谨慎,说到这里,便察觉到对方神情不对,连忙停下话题,伸手抚摸他的下巴,“咦,这里有条疤,怎么受伤的?”

厉辰风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笑容微凉。

那双眼睛,蓦然让苏清月想到了不久前,他拔枪射杀那些土匪的画面……

第4章:你休想逃

苏清月心生惧意,主动凑过去吻了他的唇,低眉顺眼托着尾音唤他名字,“辰风……”

她声音很好听,尤其是这会儿刻意撒娇,更让人觉得媚意入骨。

厉辰风身上寒意稍减,狠狠将她吻住。

苏清月察觉他心情很糟糕,所以就存了讨好之意,像只温顺乖巧的猫咪,将纤手扣在他强有力的后腰上。

绕是如此,厉辰风的动作还是粗暴而野蛮。

这男人掐着她的腰,咬她的唇,狠狠发泄着欲求不满的愤恨!

苏清月吃疼,却是敢怒不敢言。

整个亲热过程,厉辰风都没有说话。

苏清月的心,仿佛化成了一页飘摇扁舟,被放置在风头浪尖上起起伏伏。

“疼……辰风,疼!”她终是忍不住出声祈求。

他力气大,而苏清月则份外娇气,用力捏一下都要半天青紫,更何况是这种摧残!

男人却照样不依不饶,紧紧霸占着她的身体,让苏清月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愈发诱人。

“辰风……啊……求求你……不要……”

厉辰风神色自若,表情平静,不熟悉的人,很难察觉他正在气头上。

苏清月觉得自己很冤枉,她根本就搞不懂目前什么情况。

“我这是说错了话?还是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顾小姐?不过无论是哪样,以后都得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再出错了,天知道他下次会不直接掏出枪来崩了自己!”

虽然照旧没有做什么,但苏清月却被他几乎折腾的死去活来。

直到他起身去浴室释放,回来后才将苏清月推开,平躺在那里不动了。

见他闭着眼睛呼呼均匀,仿佛进入了梦乡,苏清月才轻喘着打量他。

这男人长的很好,第一次见面时,周围明明有好几百人,唯独他骑着高头大马光芒万丈。

厉辰风生得鼻梁高挺,双眼澄清犹如点漆,清冷冷目射寒光,整张脸仿佛是玉石雕琢而成。明明是很儒雅斯文的长相,但是抿起嘴有却有种不怒自威的狠戾霸气。

多出色的一个人,就是这性格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唉!”苏清月轻轻叹了口气。

厉辰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望着她,“叹什么气,怪我刚才没有满足你么?”

苏清月心里格登一声,又惊又怕道:“没、没有。”

厉辰风勾勾手指,命令道:“过来。”

苏清月从善如流的爬过去,在他结实的臂弯里躺下,厉辰风捏住她的下巴。

经过方才的那番动静,苏清月此时已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一幅泫然欲泣的神情。

厉辰风素来如铁石心肠的冰川,遇到这个女人后,慢慢开始有了温度。

每日嘘寒问暖如获至宝,然而即便如此,他却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是因为她那段空白的记忆么?”厉辰风有时候,会想到苏清月那段他未来得及参与的过去,就觉得莫名不爽,“虽然说她当时出现在深山老林里,但却生得细皮嫩肉,吃水果一律要削皮、肉包子不吃馅,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出身,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

早在前些天,他就让人在附近打听过了,并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苏清月仿佛是突然间凭空冒出来的,让他运气好给捡了个正着。

不过终归来历不明,记忆也一片混沌,存在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不过有一点厉辰风很肯定:无论苏清月是何身份来历,都是他的女人,这点毋庸置疑!

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觊觎,就一枪崩了他!

而苏清月,这辈子都是自己饲养的金丝雀,自己活一天,她就休想逃!

“好!”靶场之上,一干人齐声喝彩,同时心中也充满了惧意。

心狠、手稳、管直,这就是乱世枭雄的标准,厉辰风三样全都占齐了,怎能不让人望而生畏!

厉辰风波澜不惊的把枪扔给旁人,桃花眼微微眯起,“谁来陪我练练拳?”

副官见状下意识的倒退了两下,“少帅今天心情不好,我还不是躲远点好。”

他在厉辰风身边呆了多年,深知这位少帅的秉性。

但是属下当中,却不是谁都有这份眼力劲儿的。

有人应声站出来,三两下就被打的再也爬不起来。

厉辰风眉梢微微上挑,“还有没有?”

见众人一片静默,他便加了条件,“谁要是打赢了我,我升他做协参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又有几个人被鼓动的跃跃欲试。

林副官在旁边连连摇头,“少帅分明是来出气的,这群笨蛋却偏偏看不出来,上赶着去送死,那就等着被收拾吧!”

十分钟后,厉辰风云淡风轻的离开,现场横七竖八倒一片,大家面面相觑。

“谁惹到少帅了,这么大的火气?”有明眼人询问林副官。

林副官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未将这话明说出来。

除了梦公馆那位佳人,还有谁这么大的本事!

厉辰风不在,苏清月便抱着猫,百般无聊的坐在花院里晒太阳。

她挺喜欢现在这种惬意的生活状态,只要那男人不在,什么都好。

就在这时,李嫂走了进来,“苏小姐,有客人拜访,说是顾书记官的女儿,顾思语小姐。”

苏清月些愣怔,“她怎么来了?你没告诉她,少帅不在家?”

李嫂笑眯眯道:“说了,但是顾小姐说,她是来找您的。”

琐碎细缕阳光打在苏清月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明媚又娇俏,还有那么一丝丝慵懒。

她露出思索的神情,似乎在揣测对方来意,过了片刻,方才将怀里的猫放下,柔声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李嫂便带着顾思语进来,今天她穿了件水绿色的洋装,立领的脖子上镶着一圈珍珠,裙摆到小腿的位置,脚上穿的是英伦风格的裸色高跟皮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看着新潮又洋气。

两人刚才一见面,她就拿了瓶香水出来送给李嫂。

“顾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李嫂推辞。

“李嫂别客气,我其实还准备了别的礼物,只是不方便带过来,改天您有时间,就抽个空自己过去挑选!”顾思语笑吟吟道。

“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时常听少帅提起您,说是勤快又能干,将梦公馆打理的井井有条,您要是过去了,正好给我们府上的人上上课,教教他们怎么做事!”

李嫂揣着那瓶满是洋文的香水,心中美滋滋的,感慨道:“不亏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小姐,出手就是不一样!”

第5章:我们结婚

顾思语被带到客厅的时候,看到了正在泡茶的苏清月。

今天的她,穿了件黄色无袖缎面旗袍,前胸饱满挺秀,两条白皙圆润的香肩露在外面,柳腰处绣的是金菊,妥贴的料子将她身姿勾勒得诱惑又醒目。

听到声音,她便抬起眼睛,微微笑了下,同顾思语道:“顾小姐来啦。”

顾思语心里格登一声,笑容竟隐隐有些僵硬,早在那晚马参领的宴会上她就见到过这女人。

不过当时离的远,注意力又全集中在厉辰风上,只草率看了几眼,知道她长的很不错。

今日单独会面前,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因为知道自己皮肤白,所以刻意戴了一串珍珠,愈显这样看上去会显得肤色愈发莹润。

然而这会儿跟苏清月一比,竟是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

见多识广又颇擅交际的秦城名媛,这会儿竟然有些头脑发懵……

“这女人简直是活脱脱的现世尤物!”顾思语震惊又懊恼,“女性之娇、之柔、之美、之媚,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声音,都清新悦耳的如春莺出巢……我这还没开口呢,就已经输了下风!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冒失前来,真是失策!”

苏清月笑吟吟的走上前,亲热的拉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赞叹道:“那天宴会上,我见了你就很震惊,还同林副官说怎么会有如此漂亮大方的女人!没想到今天你竟又见到了,快来尝尝我泡的茶!”

顾思语反应过来,忙道:“苏小姐说笑了,论起漂亮,又怎么可能比得过你?我回来后,整个秦城都在传:最美不过梦公馆的苏小姐,能让天下女人都自惭形秽,前几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当时行动不便,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今天特意前来拜访,望苏小姐不要嫌我冒昧。”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她方才那句话该不会是在嘲讽我吧?

顾思语是举止高雅仪态万方的名媛,向来沉稳睿智,今天到了这里,却是第一次生出了不自信。

苏清月道:“哪里会!我整天一个人呆在府上无聊,盼不得有人来和我说说话、解解闷,你这就来了,正是求之不得呢!”

说完便亲手倒了茶,送到顾思语跟前,“先喝杯茶润润喉!”

顾思语盛情难却,端起玻璃杯浅浅啄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大吉岭玫瑰红茶!”

苏清月惊喜,“果真是留过洋的,这是少帅托人从英吉利带回来的,我不懂得饮赏,一直放在那里没动,刚才听李嫂说你来了,所以才拿出来分享。”

“她这是在给我示威?”顾思语心里翻了个个儿,看到苏清月热切的眼神,又觉得不像,她尴尬的笑笑,“少帅对苏小姐可真好。”

苏清月听到这里,竟是幽幽叹了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知鱼之乐……”

剩下的一句是,‘焉知鱼之痛’。

顾思语怔了下,竖着耳朵捕捉她的每个字,苏清月却不往下说了。

她也不方便追问,从包里取了准备好的礼物,那是几套从法国带来的口红。苏清月很喜欢,没有拒绝就收下了。

顾思语这趟是来试探消息的,提起别的话题,苏清月都侃侃而谈,唯独对厉辰风相关的绝口不提。

两人坐了大约半个时辰,顾思语起身告辞,苏清月起身相送。

顾思语坐洋车离开,路上一直在回想与苏清月相见时的情景,“这女人看似手段圆滑、滴水不漏,但话语间又流露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自己分手时,她脸上那份依依不舍,竟不像是伪装,还热情的邀自己下次再来……苏清月,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虽然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是这次两人相谈甚欢,以后也就有了去梦公馆的理由。

想到那天宴会上,厉辰风对自己的亲昵举动,顾思语就情不自禁红了脸。

虽说对苏清月的印象不错,但顾思语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她不屑的想,“对男人而言,宠物和太太是不同的。侍宠除了脸蛋儿和身材基本上没什么要求,但是做太太就不行了,不仅要考量出身、家世、长相、学问还有交际能力。苏清月来厉不明,骚成那幅模样,在入梦公馆之前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就算少帅再疼她,也是烂锅狗肉上不了席面……做太太,那是绝对不行的。”

梦公馆里,苏清月颇有兴致的摆弄着手中口红。

这顾家小姐真是用心了,特意给她准备了一套,深浅色都有。

她之前都是用手指点唇脂,第一次用这洋玩意儿,于是在好奇心促使之下,就抽出一支对着镜子画了起来。

“颜色倒是不错,就是粘腻腻的,感觉透气性差了些。”苏清月遗憾的想。

正准备起身洗掉时,却被人从后面抱住。

两只健壮手臂伸出来,将她紧紧包裹在怀中,熟悉的气息瞬间溢满她整个心田。

“唉呀,不声不响的,差点把人吓死!”苏清月假嗔道。

“看你画的认真,就不想打扰,”厉辰风将头埋在她天鹅般的长颈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就像那些烟鬼抽了鸦片一样,顿时神清气爽无比满足。

“你这女人,是不是在身体里藏了什么毒?”厉辰风眼神迷离的调侃。

“又在胡说八道了。”苏清月被他灼热气息一喷,手臂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厉辰风将她身体调转过来,愣怔怔的望着她,“清月,我们……结婚,好不好?”

啪嗒!苏清月手中的口红掉在地上,紧张的身体都僵硬了,“结、结婚?为什么?现在这样不好么?”

她的反应,就好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让厉辰风瞬间清醒过来。

他目光冷静了许多,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我开玩笑的,怎么,你莫非不想嫁给我?”

苏清月知道他警惕又多疑,不敢露出异样,勾住他的脖子柔声细语道:“我没想过这些,能跟少帅在一起,就已经很知足了。”

第6章:狐媚之气

她这态度,多少取悦了厉辰风。

男人眸色微变,低头给她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深吻。

“今天开会的时候,想到你躺在床上,我就胀的受不了。”厉辰风单手捧着她的俏脸,拇指微微捻动,让口红在她唇角晕染开来,使其看上去愈发娇艳动人。

这男人在苏清月面前,总是一幅如饥似渴的饿狼气势。他高大英俊,说情话的时候,声音刻意压的很低,就好像一根羽毛,在苏清月耳朵里轻轻的撩拨,很快让她面红耳赤……

她虽然有些本能的畏惧,但是根本架不住对方的热情!

厉辰风紧紧拥抱着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嫣红的脸颊,“害羞了?”

“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下流话!”苏清月恨不能捂上他的嘴。

“有什么,鱼水之欢本就是男女乐事,有什么好害羞的?”他用牙齿轻咬她扇贝似的下耳垂,并用身体蹭着她的小腹轻轻摩擦。

苏清月身体仿佛过了电,酥酥麻麻的整个人都傻了。

厉辰风很得意,“很舒服,是不是?在我面前,你根本不需要什么自尊,只需要放下一切,用心享受体会身为女人的乐趣。”

两人鼻尖相触,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苏清月下意识的往往躲,却被厉辰风拉环住身体,急不可耐的抱了起来……

亲吻、缠绵……热情又带着调侃意味的吻弄,苏清月闭着眼睛,享受着波涛汹涌般的坠落快感。

她长发温顺水丝,她肌肤柔软清香,她神情让人神魂颠倒!

即便正在狠狠的侵犯占有着她,厉辰风依然觉得胃里如也空空!

他甚至听到了喉咙里饥渴的声音!

不够!还不够!好像总也吃不饱。

他想要更多,但是这女人却偏偏不肯给!

而强迫女人,又偏偏是他最为痛恨的,还专门给自己的属下立了规矩,谁若触碰了这条,直接拉去枪毙,绝不宽恕。

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作茧自缚!

厉辰风紧拥着她,心情复杂想:“如果能够将她变成禁脔就好了,随时随地享用,一辈子绑在身边,哪儿都别想去,谁也抢不走!”

此时的苏清月,则闭着眼睛睡的正甜,丝毫未察觉到这一刻处境有多么危险!

不过,厉辰风望着她柔媚安静的五官,终是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给忍痛掐灭了。

“她这样活色生香也挺好,果真变成那样行尸走肉的暖床工具,也实在太可惜了。而且每次都在自己怀里睡的这么香,应该是出于极强的信任吧?”

想到这儿,他便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

苏清月梦呓般的小声嘟囔,“不要啦!”

厉辰风看到她这娇憨的反应,微微扯起了嘴角,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次日明媚的晨光中,苏清月自睡梦中伸了个懒腰,方才察觉到旁边还有人在。

她惊讶的看着厉辰风,“少帅今天怎么没出门?”

厉辰风慵懒的伸出手指挑她下巴,“昨天晚上哥哥侍候你太辛苦了,所以打算放假一天犒劳自己。”

明知道她是调侃,苏清月还是很窘迫。

两人相拥着闲聊了几句,厉辰风才道:“今天是老师的寿诞,待会儿得去登门贺寿。”

苏清月好奇,“哪位老师?”

厉辰风道:“就是我的恩师周元洪老先生,他乃是当世的大文豪,也是现今有名的收藏家,府上好东西多不胜数……等下你也顺便跟着去吧,长长见识!”

他们两个还未婚,这会儿上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但是厉辰风想时刻跟她在一起,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我也去?”苏清月吓了一条,“这不太好吧?”

厉辰风道:“没什么不好,老师虽然授徒时古板严苛,但是平常却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这么定了!”

他专断独行惯了,根本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两人起床后一起吃早餐,当李嫂端着饭进来的时候,厉辰风眉毛皱了起来,“什么怪味儿?”

“啊,这个……”李嫂先是一愣,随即红了脸,身体下意识往后缩,吱吱唔唔说不上来。

厉辰风才要开口训斥,却察觉到苏清月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下他的脚。

他冷下脸道:“下去吧!”

李嫂如蒙大赦,飞一般的逃了出去。

厉辰风心情不爽道:“整天在厨房里忙碌的老妈子,还往身上喷些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清月道:“是顾小姐送的香水,她许觉得好奇就拿来试试,提醒下就好,你没必要给她难堪。”

厉辰风微微挑眉,“你这处事的态度,倒有几分梦公馆女主人的架式。”

苏清月笑道:“我现在可不就是女主人么?”

说完这话,再看厉辰风的眼神,又开始不对了。

她急忙阻止道:“可不许再乱来了,好半天才化好的妆,等会儿还要出儿门呢!”

厉辰风酸溜溜道:“长成这幅样子,还画什么妆!”

虽说知道她化妆是为了给自己撑面子,可他就是觉得不爽……

两人吃过饭后,林副官开着车子来接他们。

礼物已经准备好了,除了几盒点心外,还有几幅难得的古画。

到了周元洪府前,苏清月忍不住感慨,“好大的院子!”

林副官解释说:“周老先生对我们老爷有救命之恩,这院子还是他赏的……”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厉辰风警告的眼神。

他连忙闭上嘴巴,再不敢于苏清月面前卖弄。

厉辰风接话道:“走吧,进去看看!”

门人见他们,竟是连通传都不用了,毕恭毕敬道:“少帅来啦,赶快进屋!”

院子整体是苏式风格,曲水流觞蜿蜒穿梭在树影之中,静谧又雅致,苏清月喜欢极了。

老先生已经八十六了,但依然精神抖擞,双目如电。

见了徒弟很是高兴,拉着拉辰风问了许多事,却是从头到尾都无视苏清月。

原因有二:一他是老做派,本就不喜欢与妇人接触。二是他听说过关于这女人的传闻,都说厉辰风对她宠上天,整个秦城风头无两,今日见面,果然一身狐媚之气!

苏清月乐的轻闲,她趁两人聊天的时候,自己在房间里转着打量起书画来,当视线扫到墙上那幅《虎啸山林图》时,两道柳叶眉禁不住皱了起来。

厉辰风虽然在和周元洪说话,但注意力却一直在她身上。

趁老先生喝茶的时候,他起身走过去,问:“怎么了?”

苏清月看的专注,便随口道:“这画不对。”

第7章:虎啸山林

厉辰风好奇往墙壁上望,见是幅生宣纸工笔猛虎图,猛兽威风凛凛的立于山岗之上,背后则是数道高山刃峰。

整个画境雄浑野逸,气势雄浑,而老虎则俊美逼真,毫毛毕现形神俱备,颇具百兽之王的风采,一看就是出自名师大手。

他少时就从名师,所以赏画也颇有见地。

往落款一看,果然是魏晋大画家张僧繇所绘。

“哪里不对?”厉辰风往后退了两步,疑惑道:“为何我没看出来?”

苏清月才要开口,周元洪却闻声走了过来,“我也想听听姑娘的见解。”

虽然他在喝茶,却对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心里登时翻了个儿。这幅是一位故友收藏的,后来转送给他。老先生平日里都小心翼翼的收着,直到前几天才舍得将它挂出来。

苏清月轻声细语道:“谈不上见解,就是觉得,这样的名画儿……只适合收藏,不适合挂在这里。”

“呵!”周元洪眼神顿时生出不屑来,“我手中藏品无数,拿出来挂几天又有何妨?”

老先生个性倨傲,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方才还担心这幅画被人动了手脚自己没看出来,又或者这位苏小姐要发表另类点评,却不想曾说出这样荒谬无知的话来。

厉辰风对老师的秉性知道的清楚,今天是他寿诞,也不想惹出不快,于是便给她使了个眼色。

苏清月心领神会,垂眼浅笑道:“我就随口说说,老先生不要当真。方才来时我见院子景致漂亮,想出去走走,你们两位慢慢聊。”

说罢便退了出去,她身材窈窕玲珑,走路的时候,步步莲花摇曳生姿,单是背影,就让阅人无数的厉辰风看得有些发痴。

“咳咳,”周元洪清清嗓子,语重心长道:“辰风,色是头上一把刀,你父亲身居要职,你也肩负重任,在这民族危难危机四伏的年代,一定要时刻谨记,莫为女人乱了心性啊!”

厉辰风对这位恩师素来敬重,闻言便正色道:“老师说的是,学生记住了。”

苏清月来到院子里,此时已至春末,院中百花盛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她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幅画儿。

正当她在小路上想的出神时,花院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竟是从中钻出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来,生得肤色白净、眉目如画,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他盯着苏清月,好奇道:“你是谁呀?怎么会在我们家?”

苏清月心中喜欢,蹲下身与他平视说:“我是给周老先生贺寿的客人,名叫苏清月,你又是谁?”

小娃娃道:“我叫周暮生,是这府上的小主人。”

苏清月便明白过来,这位是周元洪的孙子,父母都在北平工作,他跟着爷爷在秦城长大,被老先生视若珍宝。

周暮生围着她转了一圈,道:“你是跟辰风哥哥一起来的么?”

苏清月听他叫的亲切,便撑着下巴点头,“是啊。”

周暮生道:“你好漂亮呀,我将来,也要娶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苏清月失笑,瞥到远处佣人匆忙寻找的身影,又端详到这孩子眉宇间隐隐发青,便将脖子里的玉佩解了下来,同他道:“小公子,我遇到了难事,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周暮生好奇的凑过来。

“这块玉有人想要觊觎,我不放心带在身上,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保存一段时间?”苏清月说。

周暮生望着那块玉,迟疑了下,道:“好!”

苏清月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谁都不能对外说,好么?”

周暮生点头,“好!”

苏清月望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便将玉佩打了个结,挂到他脖子上,柔声叮嘱,“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捡来的,千万别让人拿走,否则下次见面,我见不到玉会伤心的。”

周暮生将玉塞进里衣,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把它弄丢!”

“小少爷,小少爷!谢天谢地,可找到你了!”佣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将他抱起来,“以后可不许再玩捉迷藏了,要不然老爷会骂死我们的!”

她不认识苏清月,但是见她一身华服举止不俗,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冲她欠了下身,方才匆忙离去。

临近中午时,周府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客人,老先先生不得不出去招呼,厉辰风便借机出出来寻她。

看到坐在廊下的女人,他松了口气,“又在这里发呆?”

苏清月回眸嫣然一笑,厉辰风顿时觉得天地间都失了颜色,心想所谓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世间之物纵有千般美,也不及她明眸皓齿展颜欢笑!老实说的对,果真是红颜祸水!

“你看这里多漂亮!”苏清月说。

“喜欢的话,我也给你建一座中式园子!”厉辰风果断道。

“别,多浪费!”苏清月道:“在这里饱饱眼福就好,当真住起来,未必有洋楼舒适。”

厉辰风心里却有了计划,过去搂住她问:“方才你的话没说话,那画儿为什么不适合挂?”

苏清月道:“我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信呀。”

见她耍赖,厉辰风也未放在心上,趁人不备又偷了香。

一起同老先生吃了顿饭,寒暄了一番,贺寿的事儿就这么过去。

回梦公馆的路上,苏清月突然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去一趟顾公馆。”

厉辰风疑惑,“去那儿做什么?”

苏清月道:“顾小姐昨日来看我,还带了礼物,礼尚往来,我也要带点东西过去坐坐。”

厉辰风也想跟着去,但又觉得自己不妥。身份不同,传出去别人也会觉得他和顾书记官有深交。

“让林副官开车送你过去吧。”厉辰风说。

“那你呢?”苏清月问。

“我还有事要办。”

“好,路上小心。”

厉辰风亲了下她的脸,两人就此告别。

黄昏时分,厉辰风回到梦公馆,却是不见苏清月回来,算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于是亲自打电话过去询问。

接电话的是顾思语,厉辰风语气冷淡的报了身份,直接问:“清月回来了么?”

顾思语一愣,“苏小姐?她没来我这边啊。”

第8章:我若不在

厉辰风心里头格登一声,不待顾思语追问,就将电话挂断。

与此同时,梦公馆外传来紧急刹车声响,林副官面色铁青的跑了进来,到他面前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少帅,属下该死,把苏小姐给弄丢了,您枪毙我吧!”

“你是该死!”厉辰风看他样子,就知道出了事,眼神阴戾道:“不过死之前,先把事情经过给我交待清楚!”

“是!”林副官不敢耽误,将离开梦公馆的经过说了一遍,“去顾公馆的途中,苏小姐说要买份礼物,属下停好车才要跟进去,却不妨被人从脑后打了一棒……等醒来的时候,苏小姐已经不见了!问店铺老板,说她被几个外乡人给带走了,至于去了哪儿,谁也不清楚。事关重大,属下不敢在外面多耽误,于是回来向少帅请罪!”

“事情发生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这显然是有预谋的绑架,对方有备而来,这会儿多半已经不在城中了。

“派人出去找,等事情完了,我再和你算账!”厉辰风心如油烹,思维却很冷静,吩咐完毕后,将所有可疑名单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却是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居然敢对他的女人下手!

这一夜,梦公馆全体无眠。

厉辰风在沙发上冥想一宿,仍然没有头绪线索。

想到苏清月目前的处境,他便暗自咬牙,“如果哪个不开眼的敢碰她一根手指头,势必要将对方碎尸万断!”

天色蒙蒙亮时,林副官匆忙跑进大厅,“少帅,有您的信!”

厉辰风立刻起身,接过信将其打开,信上只有简短几句话:“欲救美人,备小黄鱼二十根,今晚七点独自送到城外五里坡。晚一刻,剁一根指头。敢多带人手,撕票!”

干脆利落,狠意跃然于纸上。

厉辰风将纸揉成一团,同林副官道:“去准备二十条小黄鱼。”

这不是小数目!林副官虽然没看到信上内容,却也推测出目前什么情况,急道:“少帅不可啊,咱们并非出不起这钱,实在是这帮人太可恨……”

“少废话!”他冷冷道。

“是!”林副官不敢再言。

厉辰风阴恻恻的攥着纸团,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威胁。

二十条小黄鱼,这帮人就不怕有命讨钱,没命花?

下午四点,林副官驾车将厉辰风送出城,厉辰风独自拎着箱子来到五里坡。

这里很荒凉,跟城内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到处都一两米的蓬蒿乱草,有风吹过时,里头还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瑟瑟声响。

厉辰风穿着军装皮靴,步伐稳健身影安定,明明一个人,却愣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哗啦……哗啦……

草丛中传来异动,有人在里面走动。

他已经听到了,却恍若未闻的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站住!”有个声音叫道:“转过身来!”

厉辰风转过身,在丛草中看到几双惊恐未定的眼睛,手里拿着一支破枪对着他。

对方一共六七个人,个个蓬头乱发面容黢黑,神情都很严肃紧绷。

有人走上前,将箱子里的黄金确认了一遍,准备拿走的时候,厉辰风却是不肯松手。

“我的女人呢?”他眼神犀利的宛若鹰隼。

对方身体莫名颤抖了下,“在前方石桥上……你继续往前走,就能见着人。”

厉辰风眯起眼睛,眺望了下远方,果然见桥头石墩上绑着个女人。

“你们可曾伤害她?”他问。

“没、没有!”对方结结巴巴道。

厉辰风松开手,无视那群人径直向石桥方向走去。

几个人则护着箱子,慌张钻进草丛之中。

苏清月果然被绑在桥上,嘴里还勒了条毛巾,虽然头上发丝凌乱,但衣服却还是整整齐齐的。

厉辰风走过去,将她绳子解开,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柔软温热的身体,那种折磨了他一天一夜的焦虑失落感,瞬间便得到了安抚。

苏清月柔声道:“没事,他们待我很好,今天还给了东西吃呢,应该是逃难来的外乡人,老的老,小的小,也怪可怜的。”

厉辰风又气又心疼道:“傻瓜!卖了你还替别人说好话!”

说着便将她揽腰抱了起来,他身材高大结实,抱着女人依然能健步如飞。

不多时,迎面便开来一辆汽车,林副官兴冲冲跳下来,“回少帅,抓到人了,十五个一锅端!”

苏清月连忙抓住厉辰风的衣襟,“都是些走投无路的老百姓,给他们些钱,让人打发了就是,别杀他们。”

这年月,枪竿子就是王法,人命不值钱。

林副官才要解释,却见厉辰风使了个眼神,连忙恭敬道:“苏小姐请放心!”

他是厉辰风心腹,有些话根本不用明着说出来。

将苏清月送回梦公馆安置好,林副官连夜折回五里坡,将所有涉事人全都处决,一个没留。回去复命的时候,说:“他们算什么老百姓,手里有枪还集体参与绑票,分明就是土匪!苏小姐心底善良,但却放错了地方。如果放任不管,这帮人尝到甜头后只会越来越贪婪,早晚都要酿成大祸!”

事情善后虽然处理的不错,但起因毕竟是他疏忽大意。

厉辰风罚了他二十马鞭,罚半年俸禄。

林副官心中有愧,对此没有任何怨言。

苏清月受了惊吓,在梦公馆老实呆了数日。

差不多十天后,厉辰风接了个电话,之后就神情变得很凝重。

苏清月问:“怎么了?”

厉辰风道:“周老师家出事了,我去看看!”

三天前,周元洪儿子、儿媳返乡请假回秦城探望,结果中途火车脱轨,坠下了山崖,夫妻双双毙命。周老先生得到消息后就昏死过去,现在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厉辰风才回到住处。提起周家的遭遇,也是感慨人生无常。

苏清月安静的听着,眼帘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辰风揽她入怀,声音低低颇为不舍道:“要是有天我也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第9章:所谓温柔

他说这话的时候,薄唇就贴着苏清月的耳朵。

灼热的气息喷过去,烧得她面红耳赤。

“呸呸!”她连忙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说这种丧气话!”

厉辰风神情有些郁闷:“就是突然间冒出来的念头而已,想到你将来独自活在这世界上,被别的男人霸占亲近,我就想杀人!所以有天我要死了,肯定会带你一起上路……”

明明是震撼人心的惊悚之言,从他嘴里讲出来,却像缠绵缱绻的温柔情话。

察觉到苏清月整个身体都是僵的,他便舔了下她后颈,问:“怕死么?”

苏清月愣怔怔的点头,“怕。”

厉辰风邪气一笑,“放心,只是假设而已,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已经钻进了她的衣裳,自小腹一点点往上游移……

“少帅,”苏清月的呼吸不由自主加快,微微颤抖。

“什么事?”厉辰风明知故问。

“……已经很晚了。”苏清月委婉的提醒他。

“但我现在就想要你,怎么办?”厉辰风用牙齿轻轻咬磨她光滑细嫩的肌肤,他从后面有意顶撞了下她的臀部,“感受到了么?”

苏清月羞的脸颊发烫,而厉辰风的行为则越来越放肆。

他调情手段高超,苏清月根本抵抗不了。

厉辰风轻轻拉扯住她光滑的长发,侧头给了她一个深吻。

他很喜欢现在的姿势,掌控感十足,尤其是看到怀中女人意乱情迷的样子,让他觉得很踏实。

他吻吮着,双手也在她皮肤上摩挲,诱导那曼妙的身姿为自己绽放、燃烧……

“真想狠狠的欺负你,让你哭着求我!”厉辰风兴奋的说。

“不要!”苏清月闭着眼睛,发出让他沉溺的娇吟。

现在的厉辰风,冲动的就像发情期的雄兽!

方才自周老先生回来时的那点伤感,已然消失殆尽。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如何征服苏清月,至于别的,都懒得再想!

“清月,说你要我。”他忍着冲动,像个魔鬼引诱她堕落。

“不……要!”苏清月用最后一丝理智抗拒。

“快点,否则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他看似温柔的催促声音,已隐约透露出威胁之意。

苏清月瘫软在他怀中,被迫的与他唇舌交缠。

厉辰风亲吻的动作愈发狂野凶悍,让她感觉有一道火线,正迅速顺着身体流向四肢百骸,烧的她灼热难忍!

在男人软硬兼施的逼迫下,她发出近乎崩溃的啄泣,“你答应过不要我,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厉辰风郁闷,“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苏清月却很较真,“你是少帅,不能出尔反而!”

厉辰风禁锢住她的身体,用商量的语气道:“那让我抱抱、蹭蹭可以不?”

英俊又透着委屈的容颜映入苏清月的视线,她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厉辰风立刻吻在她的眼皮上,语带宠溺道:“乖,不哭,我这是爱你呢!”

他现在温柔如水的样子,简直能迷死天下所有的女人!

苏清月的心,也禁不住跟着下沉……

不过很快,厉辰风又用行动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禽兽就是禽兽,短暂的安抚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享受而已。

所谓温柔,不过是假相。

两人本来睡的就晚,又被厉辰风折腾了大半夜,苏清月起床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半了,腿根处被蹭的太厉害了,隐隐作痛,走路都有些别扭。

李嫂看着她的背影,气的牙根痒痒。

“这分明就是狐狸精啊,骚起来也没个节制!哪个男人经得起被她这么折腾?得亏少帅身强体壮年轻,倘若换成旁人,非得马上风不可!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整天卧床不起,比窑姐还浪!就可劲儿的作吧,等到那位顾小姐上了位,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顾思语知道苏清月被绑架的事,前几天便想来梦公馆,但又觉得不妥。

“出了这么大的事,少帅肯定疼惜她,我这会儿过去,估计也是白跑一趟,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不如再等几天,待少帅这股热乎劲儿过了,我再找理由过去。”她想。

这天下午,专门挑了厉辰风在梦公馆的时间,顾思语带着礼物过来探望。

收买了李嫂后,她现在对这边的动静了如之掌。

她过来的时候,厉辰风和苏清月在楼上缠绵。

李嫂隔着门请示,“少帅,顾小姐来探望苏小姐。”

“不见!”厉辰风干脆利落的回绝,他对顾思语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确切的说,有了苏清月之后,他连看都不想看别的女人。

李嫂很为难,才要离开,忽听苏清月慌张道:“别……唔……先把人请进来,我这就出……去!”

一句话,停歇了好几次,发音也含糊不清。

李嫂是过来人,登时明白过来里面什么情形,嘴上说着是,心里却在暗骂,“呸!骚蹄子!”

苏清月自厉辰风怀里挣扎出来,娇羞道:“打住,可不许再胡闹,待会儿还要见人呢。顾小姐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你也下去见见吧?”

厉辰风道:“不见,我这会儿一肚子火,见到她估计会忍不住发脾气。”

苏清月知道他个性倨傲,谁也说不动,于是把外衫穿起来下楼。

厉辰风瞧见她颈上一片吻痕没遮住,也不出言提醒。

苏清月皮肤白,红草莓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

她浑然不觉,依旧亲热的招呼客人。

顾思语看到之后,又羡又嫉,心情无端低落起来,再加上迟迟等不到想见的人,于是寒暄几句后便黯然提出告辞。

就在这时,楼梯处却传来脚步声,她抬眼见是厉辰风,心中登时欢喜。

“好巧,少帅也在府上!”她笑的优雅又迷人。

不巧,他其实是瞅准了机会下楼的,厉辰风随意的点了下头。

“才来就要走?”

“是……啊。”

顾思语紧张的心跳都停止了,她很后悔自己的决定,更恼苏清月竟没有出言挽留。

厉辰风径直走向苏清月,手很自然的揽住她的纤腰,“我们清月在秦城没什么朋友,以后还望顾小姐多照顾她。”

第10章:又出事了

他这态度经纬分明,顾思语含笑听完脸都僵了,“少帅客气了,我和苏小姐有缘,两人一见如故,能结成朋友也是幸运。今日府上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不待苏清月开口,厉辰风便抢先道:“李嫂,送送顾小姐!”

他平日就傲气,打心里瞧不上顾思语,又潜意识把苏清月视为所有物,连迎来送往这种事都不想她去做。

李嫂送顾思语出去,担心她面子挂不住,主动解释说:“少帅昨晚为周老先生的家事忙碌了一大半夜,所以这会儿心情不佳,他待人一向如此,顾小姐不要多想。”

顾思语伤神,心道:“他若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冷淡,那也就算了,偏偏苏清月是个例外!那女人,除了一身媚骨欲态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好?还是说他和别的男人一样,只稀罕这些肤浅的东西,对女人内涵、修养全然不在意?”

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能!少帅是志比天高的云中之鹤,无论是谈吐还是眼界,都非寻常男人可比。他喜欢苏清月,那苏清月便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长处,自己还是应当与她多接触,增进了解才行。我身为留洋生,若是比不过一个倚门卖笑的女人,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

想到这里,她就迅速振作起来,同李嫂笑道:“我知道,多谢李嫂提醒。我刚回秦城,日常应酬多,也没时间陪您说说话,这点小意思,您拿去喝茶,顺便买身衣裳。”

“唉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李嫂推脱。

“您就别跟我见外啦。”顾思语侧身挡住守卫视线,将信封塞进她的袖子。

李嫂顿时如沐春风,挥手同她告别,“顾小姐慢走!”

周老先生家中遭此噩耗,老两口全都病倒了,丧事主办权便落到厉辰风肩上。

两具尸体拖回秦城,路上用了三天。

因为本就损坏严重,再加上天气渐热,所以不敢多作停留。

敛尸入棺后,次日就准备下葬。

下午厉辰风同苏清月道:“走,跟我一起去老师家坐坐。”

苏清月说:“老先生不太喜欢我,就不用去了吧?”

厉辰风道:“他现在伤心过度,哪有空理会这些!周家大哥出了事,师母也病倒了,你是女眷,去那边陪她说说话,转移下悲痛也是好的。”

听他这么说,苏清月便去换了身素净的衣裳,两人一起前往拜访。

老太太脸颊枯瘦眼窝深陷,除了看见孙子眼神活络些外,对其它人都视而不见。

苏清月安慰了两句,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中途老太太突然惊坐起来,嚷着要见儿子。

佣人刚好出去,苏清月也劝不住,便搀扶她前去,边走叮嘱,“老太太小心些,切不可再难过了。”

灵堂设置在客厅,老太太趴在棺木前一阵嚎啕大哭,佣人闻声而来,连忙围着哄劝。

苏清月被挤出来,视线扫过那对年轻夫妻的照片,慢慢来到那幅《虎啸山林》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潮气重,虎眼处竟生出了湿墨,隐有寒光闪烁!

上颚獠牙尖锐锋利,愈发活灵活现,气势汹汹,好像随时都要破壁而出!

她微微皱眉,便下意识想伸手去取,还未触碰到卷轴,就听一声厉喝道:“谁把老太太带过来的?”

竟是柱着拐杖的周老先生,他红着双眼,头发和胡竖都竖着,和前些天见面时的儒雅斯文简直判若两人。

在场佣人都拼命摇头,其中一个怯生生指向苏清月,“是苏小姐。”

周元洪狠狠瞪了她一眼,“苏小姐这是打算做什么?”

苏清月手臂僵在那里,轻声道:“这画儿挂的不好,我想把它取下来。”

家里都乱成这样了,她居然还来添乱!

周元洪气不打一处来,“好也罢歹也罢,用不着你多管闲事!出去,我们周府不欢迎你!”

苏清月将手放下,轻轻叹了口气,“老人家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她走出去,寻到厉辰风,同他提出离开。

厉辰风看她身后跟着佣人神色忐忑,便知道出了事。

当场追问,佣人不敢隐瞒,如实说明。

厉辰风知她没有恶意,觉得很心疼,“以后不来就是,这次当真怪我了。这边已经忙完,咱们一起回去!”

路上,厉辰风揽着她一通安抚,觉得因为自己才让她受了委屈。

苏清月倒是很淡然,眸色通透如琉璃,像只波斯猫温顺的趴在他怀里,一路沉默无话。

这天凌晨三四点,梦公馆突然响起了电话声。

厉辰风接起来后,先是神情错愕,随即抬手揉捏额角,很是苦恼的样子。

挂掉之后,苏清月问:“怎么了?”

厉辰风道:“真是邪门,周府又出事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周家无故没了两个人,准备出殡的前一晚,灵堂竟然又意外失火,将棺木都给烧了。

说是佣人疏忽,打翻了火盆引起的。客厅堆着一些扎好的纸马、纸人、洋楼,还有许多纸钱元宝,烧起来根本没办法阻止。

厉辰风来到现场后,不禁叹息。

两具残棺已经抬了出去,屋梁和墙壁被熏的黢黑,其它东西都已经烧干净了,唯独墙壁上那幅猛虎山林图,竟丝毫未损!

之前跟别的画儿挂在一起,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今客厅被烧得净光,只剩下这只虎威风凛凛镇守在此,就显得肃穆骇人了点。

“这画儿不对……不适合挂在这里。”初次来周府的时候,苏清月就说过这样的话。

昨天下午佣人说,她被周老先生喝斥的时候,还想亲自取下这幅画儿。

厉辰风将两件事串起来,背后竟窜出一股凉气。

周老先生走进来,神色惨淡心中难过,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整个府上的支柱,还要抚养照顾幼孙和老伴儿,如果倒下,这家也就彻底毁了。

他方才来过客厅,因为记挂棺木,就没留意周围的情况。

这会儿见厉辰风正盯着墙上的画儿看,他也看了起来。很快也察觉出了异样,想到苏清月的话,还有她昨天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第11章:只做禽兽

师生两人对视上,心中俱是生起了疑惑。

“莫非这画果真有问题,而苏清月则暗藏某种不为人知的本事?”

但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厉辰风伸手将画轴摘下,卷起来交给周元洪,说:“这幅劫后余生的珍品,老师应该收起来好好保存。”

“唉!”周元洪接过画卷长叹一声,将其递给佣人移至别处保存。

如今人还没下葬,实在不便揣测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棺椁重新更换之后,这对夫妻如期下葬。

周元洪文人风骨,平日里不喜欢与达官显贵往来,但是看在厉辰风的面子上,这日秦城有头脸的人物也全都出席了。

这场丧事办得热热闹闹,周元洪揽着孙子,内心却是无限悲凉。

忙碌完毕,厉辰风回到梦公馆,苏清月窝在沙发里等他,睡眼惺忪的起身迎接。

“事情都处理完了么?”她问。

“嗯。”厉辰风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苏清月抓着他的领子,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前胸衣衫微微开启,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性感。

厉辰风眼睛停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就再也移转不开。应酬的时候喝了点酒,有些朦胧的醉意,这也让他兴致愈发高昂亢奋。

等不及上楼了,他现在就想要她!

厉辰风是个行动派,立刻将她放在沙发上。

苏清月有些疑惑,上半身因为倾斜的缘故,真丝睡衣滑下肩膀,又露出一大片春光。

趁她愣神的功夫,厉辰风已经像只野兽似的扑过去,将人压在了身下。

苏清月低呼,“唉呀,这是客厅,会被人看到……”

厉辰风把枪啪的仍在桌子上,“哪个不开眼,我就毙了他!”

他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夜晚的梦公馆里回荡,就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来,除非是活腻了。

放过狠话之后,厉辰风便用手隔着衣服感受她的柔软。

反复撩拨几次,苏清月便被他挑起了兴致,难耐的扭动着身体。

厉辰风看着欣喜,这才多久,她就已经开始懂得享受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每天眼巴巴的盼着自己回来与其交缠!

他喜欢眼前苏清月意乱情迷的样子,更喜欢她哭着喊着肯求自己。

这种酣畅淋漓的征服感,想想都比跟别人肉体厮磨带来的愉悦更加刺激!

苏清月身体软得仿佛化成了一瘫水,媚眼如丝的娇吟,“辰风……”

“叫我做什么?”厉辰风用手指触碰她的嘴唇,知道她渴望什么,却偏偏不满足她。

苏清月叫的愈发缠绵,用一丝丝甜腻的哭腔提醒他说:“你答应了我,不可以说话不算话!”

“放心,强扭的果不甜,我会等着你主动求我的那天!”厉辰风竭力克制着,如今被刺激的愈发难忍,粗暴的的伏身吻住她,恨不能将这女人身体和灵魂全都吞噬下去!

“那你还……做什么!”苏清月羞气道。

“不做,摸摸也不可以么?”厉辰风理直气壮道:“你不知道男人这个时候不想办法将决,将来是要憋坏的。我的身体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日后还不是要委屈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苏清月说。

“关系大着呢!你难道想下半生守活寡?”厉辰风说:“乖,很快就会好。”

“骗人,上次你也这么说的,结果还是折腾了很久。”

“这次是真的。”

厉辰风虽然嘴上立着保证,但是动作却一点也没停。

客厅里有壁灯,橘色光朦胧的映照在这对激情交缠的男女身上,仿佛蒙了一层薄纱,衬得这幅情形如梦似幻!

在走道拐角处,有双瞪大的眼睛,正静悄悄的望着这一幕……

李嫂听到动静,知道是厉辰风回来了,于是便起床,想问他要不要吃夜宵。

结果还没走出去,就被厉辰甩枪镇住了。

她本想立刻返回房间,但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眼睛不受控制的盯着沙发上的动静!

李嫂原名李桂枝,四十二岁,小时候被烟鬼亲爹卖去给人做了童养媳。

好不容易等男人长大,准备圆房时,对方却突然患上肺痨一命呜呼。

李嫂就这样成了寡妇,至今没尝过情肉滋味。

在她心里,女人是要克守妇道的,像苏清月这样的,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但是这晚,苏清月似痛非痛、抗拒又享受的叫声,却是将她内心最原始的冲动勾了出来。

这场狂野情事持续了多久,李嫂身上的火就烧了多久!

她恐慌、不安,却又有着所未有的快感!

等厉辰风抱着苏清月上楼后,她悄悄来到沙发前坐下,眼前浮现在厉辰风年轻精壮的身体,耳边响着苏清月的低吟,不知不觉间就入了魔怔……

清晨,苏清月用餐的时候,看到李嫂神色有异精神恍惚,便关心道:“您没事吧?”

李嫂尴尬的笑笑,“没事,昨晚窗户没关,可能受了些凉。”

厉辰风随口道:“既然不舒服,那就休息几天吧,工钱给你照算。”

他不是体恤下人,而是担心会传染给苏清月。

李嫂满心感激,“多谢少帅!多谢少帅!”

等她离开之后,苏清月却是对着她的身影发愣。

“怎么了?”厉辰风问。

“没事。”苏清月微微叹息,“以后可不许再像昨晚那样疯了!”

现在她坐这沙发,都觉得全身不对劲儿。

厉辰风挑眉,“你不觉得那样格外刺激么?”

苏清月忙道:“不觉得!”

“可你叫的比平常都欢,”厉辰轻咬她耳朵,“现在害羞,不觉得太晚么?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我要把所有的姿势,全都与你尝试一遍!”

苏清月面红耳赤,“呸,不要脸!”

厉辰风伸出舌头舔了下她,“我在你跟前,只想做禽兽,什么脸不脸的,不要也罢!”

说起情话没羞没臊,也不管别人听了什么感受,苏清月恨不能堵住他的嘴!

时间转眼过去了两天,周府总算是沉寂下来了。

数日不占枕头的周元洪,终于服下了安神汤躺在了床上,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然而才合眼没多久,他就做起了梦……

第12章:赴鸿门宴

这是个诡奇又凶险的梦,一头斑斓猛虎蹲在他床边,伸出粗糙的舌头一下、两下的舔食周元洪的脸!

他浑身冰凉,感觉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想动,动不了!

想叫,又叫不出来!

最终老虎眼中露出凶光,冲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这时,一只热乎乎的小手了搭在了他的脸上,“爷爷,爷爷!”

周元洪打了个激灵,自骇人的噩梦中惊醒,看到赤脚出现在床前的孙子,他连忙起身,将他抱起来,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想爸爸妈妈了,睡不着。”周暮生说。

周元洪心疼的眼泪差点掉出来,搂着他安慰说:“乖孩子,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他们就会回来了。”

周暮生似懂非懂的点头,他还小,不懂得人生七苦。

“爷爷,你身上出了好多汗!”

“是啊,因为天气热啦,马上就是夏天了。”

周元洪想到那个梦,下意识搂紧了怀里的孩子。

苏清月的话,灵堂那场火灾后的场景,还有这奇怪的梦境……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生平不信鬼神之说,这次却是开始动摇犹豫了。

周家现在这样,实在经不起任何折腾。天亮后得找个人来看看,这样也放心些。

周元洪请来的人叫张奇,绰号奇人张。在整个秦城都小有名气,五十六了,依然是童子身,眉眼细长留着一缕山羊胡,骨相清奇。

听完周元洪的忧虑,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指点着修改了几处风水。

张奇打开虎图,轻轻抖动画卷,见虎身毛发竟好似随风摆动,气势雄浑栩栩如生,便激动道:“唉呀,这可是幅好画!王者威猛,眼神透着憧憬,身体蕴藏力量,威中不失仁厚,勇中则带有温柔……实在是幅难得的佳作!”

“这虎图可以挂在家中么?”

“当然可以挂!”张奇随手指了几个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可以挂!”

周元洪疑惑,“这么说,最近我家里频繁出事,不是这虎图?”

张奇斜眼反问:“谁说是因为这幅虎图?”

周元洪便将苏清月入府的两次经历说了,张奇笑道:“今日就咱们两个,我就直言不讳了,妇人之言岂可信?更何况,她懂什么,不过是仗着……”

他没说下去,周元洪却是心中了然。

苏清月过的很好,但在旁人眼里,她依然是不入流的货色。

虽然张奇说的信誓旦旦,周元洪内心却仍旧不安。

就在他思考该如何处置这幅画的时候,忽听院子里传来哭声。

周暮生在假山上摔倒了,头上磕了个大包。

周元洪抱着他安慰,冷不丁瞧见脖子里一根红绳,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帮姐姐保管的,你们不许拿走!”孩子也不哭了,紧张的捂着胸口说。

佣人连忙解释,“前些天就戴身上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不给人碰,也不敢摘下来。”

姐姐?周元洪疑惑,哄道:“乖孩子,让爷爷看看,我保证不碰。”

好言哄劝了半天,周暮生才答应给他看一眼。

这是块做工精致的玉牌,色泽温润,正面雕的是不知名的神兽,背后则清清楚楚刻着三个字:苏清月。

“清月,你的玉呢?”厉辰风用手在她玉颈上摸索。

苏清月回头看他,妩媚的大眼无声轻轻眨了下,“我现在戴这串珍珠难道不好看?”

“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厉辰风贪婪的嗅着她的发香。

苏清月展颜,笑容登时让了厉辰风方才的疑惑。

“顾小姐电话里邀请我明天去逛商场。”她试探道。

厉辰风现在对苏清月充满占有欲,无论男女,都不希望她和别人太亲近。

而他恰好又不喜欢顾思语,认为那女人功利心太强,将所有目的都明晃晃的挂在脸上。鬼才相信,她跑来梦公馆是为了和顾苏清月交朋友!

但是苏清月高兴,他不好泼冷水,总不能直接告诉她,“顾思语是冲着你男人来的,你就歇歇吧!”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他疼惜苏清月,不想她受一丁点委屈。

思来想去,自己近来比较忙,整天将她一个人晾在梦公馆,肯定很无聊,出去走走也挺好。

“你想去么?”

“想!”

苏清月虽然记忆空白,却对这世界充满好奇。

心想顾思语是留洋回来的,见识一定更开阔,同她接触能增长见识。

厉辰风亲吻她的额头,“那就去吧,我让人私下里保护你。”

顾思语有意讨好苏清月,送了衣服,又送她手饰。

苏清月回来的时候,有些无奈,“她不肯让人收我钱,又处处包揽照顾,让人很不好意思。”

厉辰风平日给她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她根本不缺那些东西。

但是顾思语这么做,传扬出去,就像是她在白占便宜。

厉辰风教唆道:“以后她再送,你就照收,然后见面再告诉她,说我很喜欢。反复几次,她肯定就不再送了。”

苏清月没反应过来,神色有些懵懂,纯真中透着诱惑……

厉辰风没控制住,扑过去就是一通狼吻。

直到苏清月嘴唇都红肿了,他方才魇足罢手。

“明天,跟我去周府吃顿饭。”

“我也要去吗?”

“老师说上次是他不对,所以设宴道歉。”

“这样啊。”

见她犹豫,厉辰风便道:“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别为难自己。”

苏清月露出若有所思的浅笑,“不为难,我挺喜欢那个院子,闲着也是闲着,明天跟你去坐坐也好。”

周府设的其实是场鸿门宴,周元洪发现了周暮生脖子的玉,本打算强行摘下的,可是孩子哭闹的厉害,最后只得作罢。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又请了奇人张过来看。

担心张奇不敢说实话,只给他看了拓下来的兽纹,并未透露这块玉的主人和来源。

张奇看后,一口断定这是饕餮,乃是凶煞不祥之物,不易收藏更不易佩戴,否则轻则伤身、重则暴毙!

周元洪心中大恼,想去梦公馆问个究竟,又觉得这么做不妥,于是犹豫再三,就设了这场家宴。

他要问苏清月,自己究竟哪里招惹了她,以至于这么恶毒,不惜下手诅咒毒害一个小孩子!

第13章:罪魁祸手

周家才办过丧事,客人不易穿的太过喜庆,苏清月刻意拿掉了所有首饰,选了件低调的格子中袖旗袍,看起来保守又庄重。

“好看么?”她在镜前转了个身。

“你不穿衣服最好看。”厉辰风一本正经道。

苏清月瞬间红了脸,“又不正经!”

两人收拾妥当,一起动身前往周府。

周元洪已经等待多时了,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虽然依旧不喜欢苏清月,但这回却破例多看了几眼。

他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暗流汹涌,“长的倒是不错,只是谁能想到,如此漂亮一个女人,心肠竟如此歹毒,等下在辰风面前,非得把她这张虚伪的画皮撕下来不可!”

几人才落座,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急促的铃铛声响。

“老师,这是做什么呢?”厉辰风好奇。

“唉!”周元洪一声叹息,“近来家中出了这么多事,我心里不踏实,于是便请了个阴阳先生来家里看看。”

“有看出来什么吗?”厉辰风问。

“还没有。”周元洪说。

院子里的动静还在继续,有人突然道:“等等,怎么回事?上次来我就说过,这块玉乃是凶煞之物,不适合人佩戴,怎么还在孩子身上?快点给他摘下来!”

“不许碰我的玉!”

“小公子,我这可是为你好。”

“不要!不许碰……呜呜呜呜!”

小孩扯起嗓门哭了起来,院子里一片乱槽槽的。

周元洪按捺着性子没动,苏清月率先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厉辰风也想过去,却被周元洪拉住,“小孩子哭闹,随他去,不必理会!这些天,府上的事多亏有你帮忙……”

走廊下,奇人张正拿着剪刀,准备剪周暮生脖子上那根丝绳。

周暮生缩着脖子不肯,小脸涨的通红,佣人围在旁边,个个手足无措。

“姐姐!”小孩眼尖,对苏清月印象又深,见了她便喜出望外道:“姐姐快来,他们想抢我的玉!”

苏清月迤迤然走来,张奇看到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美貌女人他见过不少,但是这么漂亮又有风情的,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五官、气质、身段都精致的无可挑剔,仿佛葱白指尖都透着妖娆,这女人……美的邪气!

苏清月来了,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她蹲到周暮生近前,笑眯眯的同他道:“这些天,多谢你帮我保存它。”

周暮生很高兴,“不客气!”

苏清月将绳子上的结打开,把玉佩轻巧的拿了下来。

“这玉,是你给这孩子的?”奇人张问。

“是呀,怎么了?”苏清月捏着玉佩说。

她声音有点慵懒的娇俏,让男人听了感觉麻酥酥的。

但是张奇却不吃这套,他一把年纪了,还是童子身,这份定力不是谁都有的。

张奇虽然在秦城小有名气,但却始终上不了大台面,心想周元洪是少帅的老师,若是讨好了他,以后还怕自己身价不涨?

这女人虽然长得美,但是穿着打扮却很普通,身上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出身应该不怎么高。

张奇围着她转了一圈,陡然厉声道:“你这女人,把这凶煞之物,给个孩子佩带,究竟是何居心?”

“凶煞之物?”苏清月将红绳放在食指上绕了一圈,似笑非笑道:“你是说它?”

“正是!近来周府频繁出事,先是少爷夫人遭遇不测,接着又是火烧灵堂,恐怕都跟你这块玉脱不了干系!”他说的信誓旦旦,佣人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她们知道苏清月的身份,然而这个时候,谁敢出来多言?

走廊离客厅不远,坐在客厅的两个人虽然未出门,却把经过听得清清楚楚。

厉辰风恍然明白,敢情老师今天这场家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专程针对自己女人来的。

而周元洪则暗地里捏了把冷汗,他很紧张,心道:“待会儿即便确认了这妖妇的罪恶行迹,辰风若执意袒护,怕也无可奈何。”

他对这个学生,表面严厉,其实内心充满了惧意。

苏清月看向张奇,不气也不恼,“老先生,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你无凭无据的说这些,不怕将来遭天谴?”

张奇道:“这块玉,就是最好的凭证!我来问你,你同这孩子,是何关系?”

苏清月道:“没有关系。”

张奇质问:“既然如此,这玉为什么会在小公子身上?”

苏清月笑笑,声音一如既往的绵软,“我喜欢这孩子,觉得与他有缘,将随身的玉借给他戴几天,避避讳气,这也算有错?”

“不要再狡辩了!”张奇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与周家的恩怨,但是见你做出这种灭绝人伦的事,也是深感不耻,更无法坐视不理!周老爷,周老爷!”

“哎!”周元洪颤微微的站起身,应声出门。

厉辰风也大步流星的跟了出来,今天是家宴,他穿了一身便服。白衬衫配黑马甲,西裤塞到锃亮的黑皮靴里,愈发显得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张奇见了这俊雅英气的年轻人,心中虽然惊讶,却也未将他和厉辰风联系起来。

他定了定神,指着苏清月道:“周老爷,这女子便是导致贵府屡遭灾祸的凶手!她手中的那块饕餮玉佩,就是物证!”

周元洪心里格登一声,犹豫着看向身旁的学生,“辰风,你看这……这该如何是好?”

厉辰风走过去,拉起苏清月的手看了看,果真是她那块贴身玉佩。

他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辰风?张奇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细品了下三人之间的关系,顿时汗流浃背。

这年轻人,赫然正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秦城少帅!

而这女人……最美不过苏清月,如此妖娆动人,也只能是她了。

“糟糕,我被周元洪这只老狐狸给设计了!他早知道这玉是谁的,却不敢开口指责,偏在今天借我的嘴说出来给少帅听,他这是想借刀杀人!”

张奇如大梦初醒,早知道这玉的主人是苏清月,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能说方才那番话!可现在木已成舟,悔口怕也晚了!

所有人的视线,刹那间全集中在苏清月身上。

她目光澄明直视周元洪,依旧是轻声慢语道:“这件事……有些复杂,不过追究原因的话,周老先生恐怕才是真正的祸根吧!”

第14章:执意相逼

周元洪脸色铁青,嘴唇都气的哆嗦,“你这恶毒的女人,如今证据确凿,还反过来乱咬别人!之前你屡次三番想要针对我的镇宅虎图下手,失手后竟将主意打到我小孙子身上,周家究竟与你何怨何仇,竟不惜下此毒手来祸害我们!”

他这会儿悲愤交加,已然失了理智,手臂扬起来,指头差点戳到苏清月脸上。

厉辰风抓住他的手,沉声提醒,“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老师不要着急下结论。”

周元洪被他气势逼的后退一步,将已经吓傻的孙子揽在怀中,“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少帅还想袒护她?”

厉辰风不悦,“我在就事论事,这块玉是清月一直戴在身上的,倘若是大凶之物,她又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她把玉给了暮生,自有她的道理,您难道不想听听原因?”

周元洪见他生气,便冷静下来,狠声道:“好,且听她如何狡辩!”

厉辰风视线转了一圈,观者个个心惊胆战。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奇人张身上,“你就是府上请来先生?”

张奇头上缀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子,心里头咚咚如同擂鼓,哆哆嗦嗦道:“鄙人……张奇,见过少帅!”

“你那块玉上刻的是什么?”

“饕……餮。”

“有什么说法?”厉辰风问。

张奇小心翼翼道:“饕餮是龙五子,也是四凶兽之首,其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腑下,虎齿人手……见之不吉,佩之不祥。”

厉辰风沉吟片刻,狐疑的看向苏清月。

苏清月浅笑道:“先生活了这么大年纪,按理说应该博学多闻、术法精妙,没想到竟是连瑞兽和凶兽都分辨不出来,还跑到这里来卖弄害人,也是可笑。”

她虽然神情温柔,措辞却很不客气。

厉辰风与她朝夕相处,今日才发现她居然还有棉里藏针的一面,也是惊喜。

张奇被封奇人张,自然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方才畏惧厉辰风,故而说话小心谨慎。如今被苏清月出言嘲讽,傲气瞬间被激发出来。

“听苏小姐之意,这玉上难道不是饕餮?”

“自然不是饕餮。”

“那是何物?”

“传说中最位崇高的神兽,可令人逢凶化吉的祥瑞白泽,老先生不认得?”

张奇喝道:“胡扯!《三才图会》中记载,白泽是狮身羊胡,生头上有两角,根本和这玉佩之上的形象不相符!”

他少时从师,读过不少奇书,这女人竟然敢当众质疑嘲讽自己的学问,那就引经据典来震震她!

秦城谁不知道,苏清月是少帅饲养的笼中雀,以色侍人的低贱之躯!她顶多认识几个字,就算是了不起,论起这种野史杂书,怕是一句也听不懂!

然而这回,奇人张失算了。

苏清月神情悠然,一丝慌张情绪也没有,语气淡定道:道:“《三才图会》是由明朝人王圻携其子所著,插图也都是两人凭空杜撰的形象,其中秦始皇、光武帝、唐玄宗和颜真卿都是一样脸孔,同样蓄着山羊胡,上面绘的是神怪也不例外,诸多相似之处,根本不足为凭证。”

所有人都很吃惊,包括厉辰风都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道:这女人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东西?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她老实交待不可!

周元洪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女人敢在这方面下手,她就必然有些许手段学识!

他暗自为奇人张捏了把汗:老先生,您可得撑住了!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今日要是不把她拿下,我们往后怕都没好果子吃!

奇人张错愕片刻,反应过来冷笑道:“古书不足为凭证,苏小姐的空口白牙就可以为证么?你说它是白泽,又有何凭据?”

苏清月垂眸道:“我没亲眼见过白泽,所以拿不出凭证。”

听她这么说,奇人张气焰顿时高涨,“既然如此,苏小姐又怎能断定它是瑞兽白泽?依我看,这分明就是饕餮!至于是非对错,就交给少帅和周老爷自己决断吧!”

厉辰风隐隐有些担忧,低声问道:“是谁告诉你这是白泽的,还记得么?”

苏清月微微摇头,男人便旁若无人的握住她的手。

见状,周元洪松了口气:姜还是老的辣,奇人张明显占了上风!

周老太太听到消息后,也被佣人搀扶着,泣不成声的跑来哭诉:“苏小姐,你年纪轻轻的,又与我们周家无怨无仇,何苦要做这种事害我们呢?”

“我们家已经够惨的了,如今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你怎忍心赶尽杀绝!”周元洪也是老泪纵横。

“若是以前不小心得罪过您,也应该冲我们这些老东西来,孩子何其无辜!”

“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歹毒妇人,究竟于心何忍!”

院子里一片呜咽声,悲伤迅速蔓延开来。

奇人张见局势稳住了,觉得应该见好就收,今日彻底得罪了秦城活阎王,以后还要怎么活?

“周老爷别难过了,苏小姐应该不是故意的,出于好心所以才将随身玉佩赠给小公子戴几天,至于周家公子和夫人火车出轨,那纯属意外,与今日之事绝无关系!”

苏清月安静的注视着他们,不紧张也不急着辩解。

厉辰风隐隐有些烦躁,打断他们道:“说来说去,都是些乱力乱神的言论,纯属无稽之谈!等下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了。清月,走。”

都知道他是有意袒护,但谁也没办法。

周元洪满腹恨意,不肯就此罢休,“等等!方才苏小姐说,我才是此事的祸根,这么不负责任的话,难道不应该道歉么?”

奇人张连忙打圆场,“苏小姐应该是觉得那幅虎图挂的有问题,所以才有此一说。年轻人口上率真直爽,实际上并无恶意,周老爷不要误会!”

方才苏清月言语轻狂,他何尝不恼恨?只是招惹不起厉辰风,所以才作这伪善之举,只希望今日大事化小,自己能平安抽身。

周元洪急火攻心,直接过去张开双臂挡住他们去路,“我今天就是拼死,也要把话问清楚!”

苏清月沉默许久,至此才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周老先生执意相逼,那我就如您所愿罢!”

第15章:拿出证据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苏清月道:“我这块玉先暂时不提,麻烦将那幅虎图拿来,大家随我一起移步客厅。”

周元洪听罢,立刻让佣人去取画。

大家随苏清月前往客厅,路上厉辰风有些担心,用力捏了几下手指,示意她不要逞能。

苏清月却是同他莞尔一笑,厉辰风顿时没了脾气,心道:“算了,随便折腾吧,实在不行,我再出来收拾摊子。反正不管真相如何,都绝不能让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客厅被火烧的不成样子,如今已经修整过了,还重新粉刷了一遍。

墙皮未干,所以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

《虎啸山林》图拿了过来,苏清月示意佣人挂到原来的地方。

“周老先生,这画儿当时可是挂在这个位置?”苏清月问。

“没错!”周元洪嗡声嗡气道。

苏清月伸出手指,直指画作,“虎为百兽之王,是强壮、威武的象征,普通人不知其利害,以为挂虎图便可镇宅避邪、消灾降福,实则不然,虎图虽好,却不能乱摆、乱挂,这点老先生可知晓?”

周元洪沉着脸,下意识的看向奇人张,关于这点他还真不清楚。

当初将这幅画挂出来,只是心血来潮之举,想着过了寿诞就拿下来。

后来听苏清月说不好,他便起了逆反心理,故意将它悬在这里不摘。

直到后来灵堂失火,方才重新让人收藏起来。

见苏清月说的振振有词,奇人张便道:“周先生是收藏家,这又是一幅对外上山虎,挂在客厅有何不妥?”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便不自觉自信许多,也不再如方才胆怯了。

苏清月道:“既然如此,老先生便说说看吧。”

奇人张道:“那就恕我在诸位面前卖弄了,咱们风水学上,一草一物,一画一镜,摆放悬挂都是有讲究的。虎图自带煞气,不能随便挂。”

见众人都听得全神贯注,奇人张便有些小得意,“首先,得看职业,警察、军人、生意人都可以挂。周老先生是收藏家,家里藏金纳宝,挂虎图也无妨碍。”

“其次,老虎上山能遨游三山五岳,饿虎下山则要伺机伤人,所以只能挂上山虎,万万不能悬挂下山虎!”

“最后,还要留意位置,客厅自然是首选,卧室则可。同时还要留意虎头朝门外,而不能对内。这几点,鄙人都已经确认过了,并无任何问题!”

奇人张信心满满,周元洪也跟着点头。

苏清月听完,慢悠悠道:“老先生说的不错,只是忽略了几件事而已。”

“什么事?”奇人张沉声道。

“这幅虎图悬挂在东墙,黄昏时夕阳刚好映照在此处。”

“那又如何?”

苏清月站在门口,往庭院前方一指,“老先生再看那是什么?”

奇人张瞟一眼,道:“鱼池而已。”

苏清月提醒:“老先生应该走过去看。”

奇人张疑惑的走过去,绕了平地鱼池转了一圈,见苏清月往下招手,他便蹲下身,再看鱼池水面,脸色登时起了变化。

糟糕,他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苏清月语笑嫣然道:“夕阳映照于客厅东墙,虎图映于鱼池之中,虎头便对准了门口,而黄昏时分,正是阴阳更替猛虎下山觅食之机,上山虎变成了下山虎,而且还是夜出昼伏的煞虎。老先生,您说我讲的对不对?”

她轻声慢语条理分明,奇人张却像是被人劈头打脸!

厉辰风好奇,便走过去确认,看到虎图果真映于水中。

周元洪心里格登一声,心中却道:“这女人肯定是在为自己开脱,她那块居心不良的玉佩就是铁证!”

“苏小姐提醒的不错,这件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即便虎首对门内,周老先生站的正、行的直,又有何惧?”入行四十年,竟被一个女人当众指出纰漏,奇人张很是尴尬的硬撑。

厉辰风笑道:“先生这话说的就太无耻了,我是外行人,不懂你们讲的这些门道,但是先前你说清月那块玉是煞物,会害了暮生,虎头不能冲里,这会儿又变成对内也无妨,好话歹话全让你说尽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他虽然嘴角带着笑,但是眼中却全无笑意。

奇人张心惊胆战,半个字也不敢狡辩。

苏清月道:“罢了,既然你已经承认了这虎图挂的有问题,那我便不继续争辩,咱们再来说说这块玉吧。”

奇人张清清嗓子,“苏小姐方才说,你拿不出证明它是白泽的证据。”

“我是拿不出证据,”苏清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目看向周元洪,“虎图就挂在这里,过了今晚,老先生心中自有公断。”

周元洪本就不喜欢她,如今见奇人张吃了瘪,对苏清月更是反感。

她既然用煞玉害暮生,就铁定知道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能说住奇人张,也不足为奇!什么过了今晚,肯定是想拖延时间!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怕她耍诈改口!

打定主意,周元洪便道:“好,那明早,还烦请诸位来府上一聚!”

奇人张反而有些犹豫,周元洪恼恨极了苏清月,他并不相信这老头一晚上会有什么转变。

怕只怕苏清月到时候被定罪没面子,厉辰风也跟着生气,还是自己倒霉!

苏清月将那块玉递给周元洪,说:“事情没调查清楚,这块玉我不方便带走,就劳烦您暂时帮忙保管吧。”

周元洪原本还担心她利用这块玉做什么,如今她提出来,正中下怀。

他将玉接过来,不放心交给别人,索性带在自己身上。

大家就此离开周府,临别的时候,周暮生还有些依依不舍。

小孩子的感情直接而单纯,这让周元洪愈发疑心自己孙子被妖女蛊惑了。

坐到车上后,厉辰风脸色登时冷下来,俊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嘴唇微微抿起。

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在他注视下,苏清月感觉浑身不自在,轻轻住他的袖子道:“怎么啦?”

厉辰风却不为所动,阴恻恻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从哪儿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16章:耽于女色

苏清月眼睛蓦然睁大,亮晶晶的蕴着水光,好像随时都会落下眼泪。

她看起来很紧张,又透着莫名的委屈。

饶是厉辰风平日里铁石心肠,这会儿也不禁开始反省:自己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他在苏清月面前,从来都是春风细雨的温柔模样,第一次这么生气。

苏清月泫然欲泣道:“我不知道,过去的记忆全都忘了,可是当看到那幅虎图的时候,就直觉认为不对……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她红着眼睛,手指微微颤抖,就好像厉辰风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厉辰风有些急,立刻将人揽到怀里安抚。

“别哭!我没不喜欢,就是觉得……你不该瞒着我。”他声音不自觉就放轻缓了。

“我没想过瞒你。”苏清月咬着下唇,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好好,我知道了,是我鲁莽了。”厉辰风亲着她的眼皮叹气。

一个月前,他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女人眼泪给逼得手足无措!

自从遇到苏清月,自己就彻底变了!

温柔、体贴,疼她疼的掏心掏肺,愣是将她宠成了自己的克星!

结果这女人倒好,整天娇娇柔柔软的随着性子放飞,想干嘛就干嘛。

自己反而整天克制又忍耐,怕惊着、怕吓着、怕凉着、怕别人给她委屈……堂堂秦城少帅,都快变成老妈子了!

今天这事儿,搁旁人身上,他早皮鞭沾盐水审训上了。

如今才问了一句,却花了半个小时安慰!

最后厉辰风什么也没问出来,他泄气的想,“算了,谁还没点过去呢。不管她是什么人,以前做什么的,如今都是我的人,这点无论如何都改不了。”

别看现在两人每日鱼不离水,如胶似漆。苏清月跟她的时候,却还是个反应青涩的雏儿。

初夜两人花费半天功夫,哭着哄着好不容易破了那层膜,这点厉辰风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是她唯一的男人。

发现她的地点是在深山老林里头,一些能人异士隐居避世也是常有之事,家人会点风水常识也不奇怪,罢了!

说是去赴宴,两人在周府忙了半天,谁也没吃上饭。

回梦公馆后,厉辰风同女佣道:“下两碗牛肉面就好,等会儿我还有事要出去。”

见苏清月靠在沙发上闷闷不乐,便捏她下巴,道:“怎么了,还气着呢?”

“我在想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东西,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亲人朋友如今又在何方。”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亲人朋友。”

见厉辰风目光灼灼毫不犹豫的脱口这番话,苏清月便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下颔。

她一个无心亲昵的动作,却让厉辰风身体瞬间着了火。

察觉到他呼吸声加重,苏清月连忙收手,却已经晚了。

厉辰风挤过来,将她压在身下,“妖精,天天勾引我,却不让我吃,真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苏清月窘迫,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又不了出声,“有人在,别胡来!”

“别动,我抱一会儿就好,待会儿还要出去办事呢。”他说。

这男人发情从来不看时间场合,所以苏清月不敢动,耳朵尖都羞成了粉红色。

两具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她能感受到这男人热情又迫不及待的高昂。

厉辰风有些洁癖,很注重个人卫生,跟那些普通的兵痞不同。

他身上有种清洌逼人的纯净气息,压迫感十足。

苏清月平日里对他很畏惧,但是每到这种时候又有种莫名的沉迷。

“少帅,苏小姐,面好了!”女佣的声音在厨房响了起来。

这些人都很懂规矩,不会轻易踏入他们的领域。

厉辰风若无其事的坐起来,“端过来吧。”

苏清月满脸羞红,拿着筷子吃饭。

她向来娇气,先将一根面挑起来,放到口中,无声的吸……

厉辰风盯着她,小腹一紧,脑海中突然间涌出不可描述的香艳画面。

“清月。”

“嗯?”

厉辰风突然抓住她空闲的手,放在了自己双腿之间。

苏清月整个人都傻掉了,“吃、吃饭呢。”

他若无其事道:“嗯,吃吧。”

苏清月想要抽回来,却被他按的死死的。

天啊,这要怎么吃?!

苏清月硬着头皮看他,厉辰风语气暧昧的指点道:“继续吃,就像刚才那样……对,舌头……用力吸……”

男人都这么不要脸吗?还是说,自己刚好遇到了个奇葩?

这一刻,苏清月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她饭量不大,这种精神凌迟很快就结束了。

厉辰风仍然意犹未尽,伏在她耳边道:“咱们试试吧。”

苏清僵了好半天,才方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声如蚊呐道:“你,不是还要出去办事么?”

“好可惜。”厉辰风说,他现在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以前三五天回梦公馆一次,现在,一天恨不能跑三五回!

过去他常对女色祸国之类的言论嗤之以鼻,如今却是信了。

温柔乡,英雄冢,当真一点不错!

这晚周府,跟平常一样,早早吃罢晚饭,所有人都歇下了。

周元洪揣着苏清月的玉,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坐在灯下,将它掏出来仔细端详。

这玉牌是白色的,质地细腻滋润,晶莹洁白,触感温缠绵,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扎眼,一看就是好东西。

上面的兽纹是简笔雕刻上去的,似羊非羊,似兽非兽。

白天奇人张信誓旦旦的说是饕餮,而苏清月则说是白泽。

就算是他是收藏大家,学识渊博,也断不准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正当他起身准备去睡的时候,隔壁房间却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哭声!

“啊——!”

“小暮生!”周元洪手指哆嗦了下,连忙跑过去察看。

周暮生闭着双眼,紧咬牙关,全身像筛糠一样剧烈抖动不停。

旁边的老太太已经被吓傻了,搂着孙子六神无主的呼唤,但孩子却始终没有反应。

周元洪近前狠掐仁中,依然没有效果。

他急的声音都哑了,同佣人道:“快去老隔壁请周大夫过来,要快!”

第17章:镇镇场子

赵大夫住的近,不多时就背着药箱赶了过来。

这时候的周暮生,牙关已经渗出了血丝,白净小脸也开始发青。

“快拿毛巾过来,别让孩子咬到舌头了!”赵大夫吩咐说。

毛巾递过来,几人掰头捏脸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他牙关撬开,将毛巾塞了进去。

赵大夫先帮孩子诊了脉,又连扎了数针,最后折腾得满头大汗。

周元洪急道:“赵大夫,这孩子从来没有这样过,不发烧也没跟病人接触过,怎么会突然变这样?”

赵大夫犹豫道:“我看这孩子脸色发紫,全身哆嗦不止,像是得了癔症。”

“癔症?”周元洪愣住。

“不行找个懂行的人过来看看?”赵大夫建议说:“孩子这情况不适合移动,我在这里照顾着,你赶紧去请人。”

周元洪反应过来,连忙叫道:“好好,快点套车,去请奇人张先生!”

接下来的时间,周家上下的心仿佛都架在火上煎烤。

老太太搂着孙子,任凭心肝儿宝贝儿的怎么唤,周暮生都听不见。

凌晨两点多钟,奇人张可算是来了。

他将孩子放在地上,先是灌符水,后是念咒召魂,却始终不见任何起色。

最后,奇人张和赵大夫面面相觑,谁都怕担责任。

“我看这孩子越来越严重了,再这么下去,怕是撑不了多少时间,不行的话送去看西医吧?”

敢情白折腾这么久,周元洪又气又急,“都愣着做什么,赶快往车上准备铺盖棉被啊!”

老太太抱孩子久了,腿麻站不起来。

周元洪舍不得让别人碰,自己挺着老身子板儿去揽。

说来也怪,当他抱起周暮生的时候,他竟然安静下来了。

周元洪错愕,忙喊他,“孩子,醒醒,是爷爷啊,孩子!”

叫了半天,周暮生依旧昏迷不醒。

马车准备好,周元洪将他放上去,孩子又开始剧烈抽搐,手脚都缩的厉害。

周元洪连忙将人抱起来,又消停了。

反复两次,周元洪老泪纵横道:“这孩子清醒着呢,舍不得离开爷爷怀,那爷爷就抱着,乖孩子,咱不怕啊。”

众人搀扶着他上了马车,有个声音道:“周老爷,都这个点了,我是在您府上等着苏小姐,还是先回去啊?”

奇人张一提‘苏小姐’,周元洪便蓦然打了个激灵!

他想起苏清月的话来了,那女人说:过了今晚自己便知道这玉是吉是凶!

周元洪犹豫着掏出那块玉,思虑再三,将它戴到了孩子身上。

他让驾车的人等了会儿,却并未看到奇迹发生。

“那女人就是个祸害!”他咬牙恶狠狠的骂道:“赶车,快点!去就近的医院!”

马车驾出周府,他准备动手把玉给孩子摘下来。

结果手指才碰到脖子,小暮生就突然动了起来,喉中还发出唔唔的声响。

佣人在旁边道:“醒了,老爷!小少爷醒了!”

周元洪拎灯凑近一看,人果然醒了,眼睛咕噜噜的打量着车内动静,不咬牙,手脚也不抽了。

他犹豫着抽出毛巾,周暮生哑着嗓子道:“爷爷,这是去哪儿呀?”

周元洪见状,嚎啕大哭,“孩子,你刚才可吓死爷爷了!”

佣人连忙劝慰,马车也停了下来。

周元洪情绪平复下来,将孩子检查一遍,确认没留下什么毛病,才安心道:“乖孩子,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小暮生眨眨眼睛,努力回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爷爷,我做了个可怕的梦!有只大老虎,它张着嘴巴想吃我!还追着我跑!”

这话就好像一盆凉水,辟头浇在周元洪身上。

这梦,他也曾经做过!

他震惊道:“孩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小暮生点头,“我拼命跑啊跑,它用力追啊追,就在快追上的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一只大妖怪!大老虎吓了一跳,转头就跑……然后我就被你们吵醒啦。”

“我的老天爷啊!”周元洪战战兢兢的将手探到他脖子里,将那块玉拽出来,“你看看,后来救你的那只大妖怪,是不是它?”

小暮生端详了会儿,兴奋道:“是它是它!还会像狗一样摇大尾巴呢!”

周元洪紧紧搂着孙子,泣不成声,“这么说,当真是我冤枉了苏小姐!”

清晨,苏清月是被吻醒的。

厉辰风拍拍她的脸,“快点起床,等会儿还要去周府呢。”

苏清月迷迷糊糊的肯求道:“好,再让我睡一小会儿!”

她被这男人折腾的厉害,现在处于严重缺眠状态!

厉辰风想将她从床上强拖起来,又不忍心。

他去洗漱吃完早餐,苏清月才神色慵懒的走下楼。

“吃点东西。”

“不饿。”

“少吃点。”厉辰风拿起一个包子送到她嘴边。

苏清月下意识去咬,他却飞快撤离,换上了自己的脸。

恶作剧成功,男人笑眯眯的摸摸她的头,“好笨啊。”

见苏清月扁嘴,他便将包子递给她,打趣道:“昨天去都没吃上饭,这回说不定还得饿肚子,垫垫肚子,等下吵起架来也有力气。”

他跟奇人张的想法差不多,周元洪那人脾气倔强,一晚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刻意穿了军装,心想今天如果再僵持不下,自己就拿出少帅的身份镇镇场子!

和往常一样,苏清月把肉馅让给他,自己只吃皮。

厉辰风看的摇头,“你也是好命遇到了我,换作旁人,非饿死不可!”

林副官驾车,载着两人前往周府。

路上厉辰风同她道:“一会儿情况不对,你什么都不用说,直接往我身后躲。”

苏清月咬着下唇,无声浅笑。

“你笑什么?”

“平常见你横的很,私底下总是变着法儿的欺负我,没想到在外人面前,居然也知道袒护着。”

“废话!我欺负你,跟外人欺负你,那是一个性质么?你是我的女人,就该由我护着,有错也该我来调教。”厉辰凤眼潋滟,用六亲不认的阴狠语气道:“旁人若是敢动,我就剁了他的手!”

第18章:仙女下凡

虽然苏清月事后细品怪怪的,但当时乍一听这话,还是挺感动的。

她握住男人的手,酝酿了几句感激的话,还没说出来,厉辰风就化身成了大尾巴狼,连威胁带逼迫又欺负了她一通。

前面驾车的林副官,定力强的惊人。

苏清月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他却充耳不闻、目不斜视!

这少帅下手,当真不是常人能做的!

周府很快便到了,厉辰风跳下车,伸手去扶苏清月。

她这边还没落地,周元洪就带着人冲了出来,厉辰风下意识想要拔枪。

这群人却扑通、扑通全跪下了,他愣了下,连忙将手放下。

“咳咳,”他有点错愕,还有点尴尬。

“苏小姐,之前的事,是我错怪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吧,周某人在这里给您请罪了!”周元洪哽咽道。

“老先生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行这种大礼,晚辈可受不起!”苏清月说。

她和厉辰风两人,合力将周元洪搀扶起来。

他情绪激动的抓着厉辰风的手,“走!两位进屋说话!”

奇人张站在院子里,心里头很是不服气。

他觉得周暮生是患上惊厥之症,自己命大抗过去了,和苏清月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女人瞎猫撞上死耗子,交了好运而已。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法说出来。

见周元洪见苏清月和厉辰风请进来,他心里头又羡又嫉。

“还没吃饭吧?快去让厨房上菜!”周老太太亲切的招呼说。

苏清月想说吃过了,又不忍心扫老人家的兴。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周元洪高兴,把奇人张也请了进来。

一群人落坐后,寒暄了几句。

厉辰风好奇道:“老师,究竟怎么回事?”

周元洪长叹一声,拿出玉来,将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感慨道:“昨晚情况凶险,要不是苏小姐这块玉,暮生怕性命难保啊!那幅《虎啸山林图》果然有问题,我之前也梦到过,只是在猛虎准备行凶的时候,被小孙子唤醒了,如今想想,肯定是因为他当时脖子上戴了这块玉的缘故!苏小姐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暮生,之前是我有眼无珠,错将宝玉当成秽物,差点因此酿成大祸!”

“原来是这样,”厉辰风将玉接过来,看了一遍,又给苏清月戴上,叮嘱道:“那你可得收好,千万别丢了。”

他随性惯了,在人前这点亲昵根本不算事儿。

周元洪和奇人张两个老古板,看在眼里却有些尴尬。

换作往日,周元洪肯定要横挑鼻子竖挑眼,认为是苏清月狐媚惑人。

但这会儿满心欢喜,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奇人看到这情形,心道:“得咧,我也别硬扛了,事情能顺利翻篇儿就算不错,管它到底是饕餮还是貔貅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还是主动说个好话吧,省得待会儿被这女揪错贬低,那可就难堪了。”

于是倒了一杯酒,起身同厉辰风和苏清月道:“少帅、苏小姐,之前的事,是在下学艺不精,不仅让周老先生误会,冤枉了苏小姐,还差点害了小少爷,还请少帅大人大量,不要与我这种三教九流之人一般见识!”

他态度恭敬,言辞也格外谦卑。

虽然听周元洪讲的神乎其技,厉辰风心里却是不太相信这种事的。

但奇人张之前差点害了苏清月,着实让他不高兴,于是故意刁难道:“你这话说的轻巧,幸好清月提前留了玉,否则暮生岂不要被你活活害死?”

奇人张脸色瞬间煞白,杯中酒水都飞溅出来,连忙跪地求饶。

“少帅饶命啊,老头子真的没有恶意,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待我照顾,请您高抬贵手,放了在下吧!”

周元洪虽然也有埋怨,但毕竟是自己信人在前。昨晚半夜三更去请他,奇人张也没说二话,就直接赶了过来,如今暮生平安无恙,他怎好恩将仇报?

才斟酌着如何开口求情,听却苏清月笑吟吟道:“少帅又在开玩笑了。”

说话的时候,她脚在下面轻轻碰了碰厉辰风。

厉辰风不得已变了主意,放松了语气道:“果然还是清月最懂我,张先生起来吧,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以后要擦亮眼睛、谨慎言行,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奇人张战战兢兢的起身,重新落座后,发现脊背已然湿了一片!

他早年游历江湖,深知方才情形凶险。

倘若不是苏清月那句话,自己这会儿尸体多半都开始凉了……

他神经紧绷,再不敢多言半句。

周元洪也跟着松了口气,犹豫着询问:“苏小姐,我还想请教一件事,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回答?”

苏清月柳眉微挑,“您是想问那幅虎图吧?”

“是的,苏小姐初到府上,便发现这幅画有问题,怪我耳目闭塞,忤逆了您的好意。结果没过几天,家里就出了事,小儿夫妻两人返乡途中,遭遇山坡滑轨……我想知道,这件事,和这虎图究竟有无关联?”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苏清月声音柔和道:“老先生无需自责,虎图只是预兆而已,哪怕您当时听从建议,将它摘了收起,依然改变不了命运。令公子夫妇虽然不在了,却留下暮生给您。我看这孩子伏犀贯顶、天庭饱满,此劫过后必是大福大贵的命格。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二老应该保重身体,竭力照顾抚养他长大成人,这才是眼下要紧的事啊。”

虽然都是普通的安慰之语,但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夏日的一道清风,将人心头的烦恼和伤感皆数吹散。

“唉,苏小姐说的是!”周元洪这些日子的痛苦,全都化成了一声无奈长叹。

他这会儿望着苏清月,竟是越看越顺眼。

夕日那扎眼的妩媚,此时居然也变成了慈和的安然。

“苏小姐上辈子一定是天上的仙女,这辈子专程下凡普渡众生的,辰风好福气呀!”他由衷感慨道。

苏清月很不好意思,厉辰风却悄然挺起了胸脯。

夸他的女人,就等于是在夸他。

生的这般漂亮,又有相地之术,莫说是秦城,放眼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

他这次,当真捡到宝了!

过了会儿,周元洪又想起一件事来,“苏小姐,请问那幅《虎啸山林图》该如何处置呢?”

第19章:我依你了

苏清月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一直沉默的奇人张主动道:“既然已经成了妖画,继续放在家里怕会再生变故,周老爷要是舍得,就把它交给我烧了吧!”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周元洪哪里还敢留?

心想烧就烧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事不宜迟,当即吩咐佣人,“把那幅画儿拿出来,再把火盆端到院子里!”

昨晚他听暮生讲述凶险的梦中经历以后,便立刻将画摘了下来。

为了防止再出事,还刻意用红布包了好几层,然后锁在了枣木盒子里,最后拿大铁链子捆上。

即便是这样,心里头还是不踏实。

众人都起身来到院子里,周元洪将钥匙交给奇人张。

由他打开重重关卡,亲手将画卷取了出来。

奇人张虽然主动请缨毁画,心里头却依然不愿相信苏清月的话。

“风水伤人倒也并非无稽之谈,可那是日积月累的后果。挂几天就能让老虎成精,还跑到梦中伤人,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我倒要看看,区区一张虎图,怎么会如此厉害?”

他打开画卷,不由自主多瞅了几眼。

待视线和那老虎双眼对上的瞬间,身体好像过电一样,寒气儿嗖的从脚心升到了脑门儿!

整个人都开始猛烈抽搐,手中画儿也应声落在了地上。

“不好,大家小心!”周元洪大喊,连连倒退。

厉辰风动作飞快的把苏清月拉到自己身后,蹭的拔出了枪!

“别怕,有我呢。”

这是根据汤姆森改良的毛瑟手枪,威力大手感佳,厉辰风拿着它打靶,几乎百发百中!

虽然眼下情况诡异,但他并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感到很好奇,所以并没有立刻展开射击。

奇人张全身扭曲,身体在奋力挣扎抖动之中,竟然变成了四蹄着地的老虎状,而且还张大开了嘴巴,发出嗷嗷虎叫!

虽然远不及真正的虎啸震撼,却是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见状,无不骇然!

“我的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老太太手拂佛珠,差点没吓的昏死过去。

“老太太,这分明是虎上身啊!奇人张都驾不住,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佣人哆哆嗦嗦道。

奇人张趴在地上,脖子嗄吱嗄吱的扭曲着,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目光凶狠的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厉辰风身上。

准确的说,是停在他背后的苏清月身上。

“你想做什么?”厉辰风拿枪对着他,沉声喝道。

“嗷……”奇人张伸出两只手,屈着膝盖缓缓往前爬。

他这会儿已经没了理智,嘴巴张的很大,皱眉愣是在脑门上挤出一个王字虎纹。

“少帅,您带着苏小姐走……走吧,这交给属下就行了。”林副官尽量不让自己咬着舌头。

这情况,让人看了觉得骨头缝里都窜凉气儿,比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都吓人!

厉辰风没理他,见奇人张继续往这边爬,便对准地面开了一枪!

子弹打在方砖上,窜出数道火花,同时弹起一大片尘土。

奇人张吓了一跳,往后退两步,趴在那里不动了。

但他的样子,也不像要放弃。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周元洪又怕又恼,瞅见院子角落一个大扫把,抓起来就对着他脑袋狠拍!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周家几代行善,怎么招你惹你,竟生出这种妖孽来!”

“嗷!”

眼看扫帚就要打在脑门上,奇人张突然纵身跃起,竟然生生窜起来一丈多高!

不仅轻巧避开了,反而陡然改变了方向,朝周元洪攻扑过去!

“我的娘啊!”周元洪转身想跑,却是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奇人张眼中闪过兴奋的光,张着大嘴,对准周元洪的后颈就咬!

“砰!”又是一枪。

这回还是打在地上,子弹离奇人张的脚就差了那么一寸!

他接连两次领教厉辰风的枪法,落地之后再也不敢放肆。

林副官见状,连忙上前将老头儿抢走。

“周老爷,伤到了没有?”他问。

“啊……?”周元洪摸摸脖子,没血。

“真他娘的邪门儿!”林副官打了个激灵说。

“天啊,我们周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周元洪哭着说。

“没事,别怕。”有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后面呆好了,别什么事儿都强出头!”厉辰风时刻紧盯奇人张,不方便回头,便却隐约察觉了这女人想做什么。

“他不敢咬我。”苏清月说。

“放屁!”厉辰风有点火大,情急之下爆了粗口,“刚才那么凶险,差一点就咬到老师,你没看见?”

“苏小姐千万别出来啊,这老家看样子就是对着你来的!他现在分明变成禽兽,人事不知了,好言好语的劝说没用,非得用真家伙才能震得住!”林副官也跟着劝。

“是啊,苏小姐万万不可冒险!”周元洪附和。

厉辰风绷紧了身体,“管他是人是虎,我干脆一枪崩了算!”

苏清月连忙阻止:“别!猛虎伏在周先生身上,就算你杀了他,也会跑到别人身上,无济于事。”

说话的时候,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慢慢搭在厉辰风的枪上,往下压,“先放下,交给我来。”

厉辰风鼻子都往外喷火,“你上赶着送死啊!”

她从后面伸头,用嘴唇贴在他的耳朵边上,温热的呼吸让厉辰风瞬间没了火气。

“辰风,听我一回,”苏清月声音很轻的说,然后拖着长长的尾音跟他撒娇,“好不好?嗯?”

厉辰风小腹一紧,心中暗骂,“妈的,这个时候居然跟老子玩美人计!”

可是该死的,自己居然当相当受用!

那柔媚如骨的娇嗔肯求,真是……让他无法拒绝!

他眼中露出犹豫之色,嘴上却不肯松口。

苏清月见状,便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他耳垂。

厉辰风身体一振,枪竟被她柔胰顺势压了下来。

这会儿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奇人张身上,没人留意他们的小动作。

厉辰风咬牙,“依你了!”

第20章:留不得了

苏清月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厉辰心里麻酥酥的,暗自庆幸这会儿不是在战场上,否则非出事不可!

奇人张被方才两声枪响镇住,弓着背面容扭曲的趴在地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他方才动作快如一道闪电,敏捷又麻利,完全不像是知天命年纪。

大家伙个个神经紧绷,生怕他像方才一样虎扑过来。

苏清月从厉辰风背后走出来,众人跟随着她的脚步,全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厉辰风素来冷血狂妄,就连第一次杀人,也是镇定自若。

这会儿拿着枪,手心里竟然都是汗!

苏清月今天穿的是深蓝色缎面旗袍,主体绣的是一枝绽放的白玉兰花。前襟饱满圆润,无声传达着撩人的魅力,一步一摇的低叉旗摆下,露出两截宛若凝脂的小腿……

明明是妥贴的绸缎,包裹在她玲珑有致的妥身上,却仿佛有了轻盈飘逸的魅力。

她步态婀娜的走出来,震慑全场!

宛若一幅艳绝尘世的风情画卷,不经意绽放着女子的妖娆性感。

除了惊魂未定的周元洪,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去。

“这女人简直比那伏身的恶虎还可怕,她这会儿朝这边笑笑,哪怕是我死了也心甘心愿!”周府的佣人想。

“非礼勿视……非礼无视……”林副官默默催眠自己,虽然平日里一贯镇定,但说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妈的,明明是上赶着送死,她看上去却像是要幽会情人一样!”厉辰风杀气腾腾的想:“看来平常还是收拾的不够狠,今晚回去,非得让她尝尝厉害不可!”

奇人张这会儿仿佛被定住了,他紧盯着苏清月,眼中写满了疑惑。

对面黑洞洞的枪口,正稳稳的对准他眉心。

所以即便看到有人接近,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人这会儿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上,脑海更是一片空白。

“别怕,我没有恶意的,”苏清月说:“只是想和你聊几句。”

她的样子,在厉辰风看来,简直蠢笨又可爱!

那是被伏身的虎妖,又不是只兔子!

就算你会点风水常识又怎样?还指望能降服它不成?

奇人张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后背慢慢塌了下去,两条手臂,直直的放在身前,好似一只怪异的猫蹲坐在地上!

苏清月继续往前走两步,这会距离奇人张只剩下不到两米距离!

“我知道你无心害人,也明白你的苦闷,但是这样像现在这样,显然是不行的。你出不了周府,更逃不出秦城……回到画里去,我带你离开周府,还你自由,好不好?”她声音柔软,语气委婉,双目真诚好似正在安抚一个哭闹的孩子。

奇人张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方才慢慢将头前倾,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叫声,“嗷!”

“你可以相信我,至于后面的那个男人,他也会照我的话做。”苏清月回头,莞尔一笑,“辰风,我说的对不对?”

她立在微风中,巧笑倩兮,惊艳绝世。

厉辰风又爱又恨,咬牙道:“对,我都听你的!”

惧内的男人有福气,他并不在意会变成传闻中的粑耳朵。

苏清月柳眉舒展开来,同奇人张道:“看,他已经向我保证了。回去吧,我不会害你的。”

这么漂亮的女人,又同他和颜悦色的商讨着,奇人张似乎也美色所蛊惑,他的眼睛,凌厉的扫过众人,停在厉辰风的身上。

“怎么,还怀疑我的话?君子一言九鼎,我既然说得出,就绝不反悔。”厉辰风目光陡转阴戾:“我这人不信邪,也不怕报应。不管你是魑魅魍魉,还是妖魔邪祟,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要过独木桥,我都有办法让你有来无回!”

奇人张眼中闪过亮光,双腿微微抬起,慢慢退回到火盆附近。

之后身体一僵,整个人向前栽倒,趴那儿不动了。

即便如此,谁也不敢往前凑。

苏清月才想过去,却被厉辰风喝斥住,“你敢再乱动?!”

他拿着枪,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奇人张,见他没有反应,方才将画儿捡起来。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异状,才将它放心交给苏清月。

苏清月将画儿卷起来,重新放回枣木盒子里。

周元洪反应过来,战战兢兢的拿着铁链子过来。

“不用了,这样就好。”苏清月说:“枣木是驱邪之物,它跑不了。”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周元洪双膝一软,佣人及时伸手将他扶住,“老爷小心。”

林副官拿着扫把,将奇人张翻了个面,又壮着胆子试了试他的呼吸,心情复杂道:“还活着!”

方才那一幕实在太骇人了,他现在种补枪的冲动。

奈何厉辰风和苏清月都没发话,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最后将铁链子拿过来,将老头捆了个结实。

“苏小姐这回又救了我们一命啊!”周元洪这会儿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冲她拜了又拜。

苏清月抱着盒子道:“这下没事了,老先生,以后再不必担惊受怕。”

厉辰风也跟着安慰了两句,奇人张悠悠转醒,他神色茫然,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少帅、苏小姐!怎么把我给绑起来了?”他很惊惧的喊。

“没给你吃枪子儿就不错了!”林副官狠狠啐了一口,“老胳膊老腿儿的,兴奋的跟嗑了药似的,差点儿没窜上天!要是少帅和苏小姐有个好歹,枪毙你一万次都不够的!”

“冤枉啊!苏小姐,我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奇人张高呼。

苏清月同厉辰风道:“他也算是受害者,如今清醒过来了,就放了吧。”

厉辰风递了个眼色,林副官不情愿的将铁链给除去。

奇人张满心好奇,向周元洪请教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老头儿一看他,吓的腿肚子直打哆嗦,脸都不敢与其对上。

方才差没把他咬死,以至于现在阴影还未消散。

佣人用埋怨的语气,将方才情形说了一遍。

奇人张听完后,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这会儿浑身疼痛,好像车压了一遍似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种怪事。这畜生当真大胆,居然敢上我的身?那这幅妖画,就更加留不得了!”

第21章:你勾引我

“少帅和苏小姐在这里,由得你说烧就烧?”林副官横竖看他不顺眼。

奇人张忙道:“方才的情景几位也看到了,这虎图邪性,留不得啊!”

周元洪和府上佣人也连声附和,“今日还好苏小姐在,将它降服了,倘若换做别人,恐怕要倒大霉!为了防止恶虎再出来伤人,还是设法将这画儿毁了吧!”

“怎么办?”厉辰风皱眉问。

“这图出自名师之手,又是难得的精品佳作,毁了实在可惜。周老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能否将它送给我?”苏清月说。

“唉呀,这话就见外了,苏小姐喜欢大可以直接拿走,只是……”

“无恙,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再伤人。”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周元洪说。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后,他现在对苏清月钦佩的很。

这回又亲眼见证了她的本事与淡定,愈发心服口服!

厉辰风虽然心里膈应,但是已经答应了苏清月,又见她神情欢喜,也不方便说什么。

奇人张识趣的退到一边,他现在全身骨头疼,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觉。至于虎图怎么如何会不会害人,已然无心顾及了!

回去的路上,厉辰风神色古怪的打量盒子,“你要这虎图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把它挂到梦公馆吧?”

苏清月轻轻眨了下眼睛,“我要是真那么做,你怕不怕?”

“苏小姐不可啊!”厉辰风还没回话,林副官倒是在前面坐不住了,“奇人张那老头您也看见了,万一这妖虎出来兴风作浪,伏到谁身上……”

这不没事找事儿吗?!不过碍于身份,这话他没敢说。

苏清月笑道:“我看林副官平日大胆,没想到这回也怕了。”

林副官尴尬道:“不怕少帅和苏小姐笑话,长这么大属下第一次目睹这种怪事,我到现在脚心还在冒凉气儿呢!”

厉辰风扯了下嘴角,摸了摸枣木盒子,“这东西不干不净的,挂它做什么?”

苏清月道:“老虎在风水里头,可是权利和威望的象征。少帅是军人,少不了在外头厮杀打斗,将它挂在梦公馆,不仅可以祈福消灾,还可让你乘天运、镇基业,这是吉兆,和周府情况完全不同。”

“敢情是在为我考虑呢,”厉辰风微微挑起眉毛,“既然这样,那就随你的意思吧!”

苏清月很高兴,林副官依然心有疑虑,但见厉辰风甘之如饴,还是将话压了下去。

这位少帅的脾性,他再熟悉不过。

这会儿苏小姐就算弄碗砒霜过来,他恐怕也会昂首喝完吧?

祸水红颜……这话当真一点不差!

回到梦公馆后,苏清月在楼里转了一圈,最后将客厅原来的牧马图换掉了。

佣人围上来,纷纷夸这老虎画的活灵活现,威猛神勇。

“还好图!?一帮白目蠢货!”林副官心道:“要是让你们看到周府今日的情景,非给吓尿了不可!”

厉辰风进来后,其他人全都退下去。

他审视了两遍,竟也觉得这画挂在这里不错。

比原来那幅图更显眼不说,整个客厅似乎都跟着亮堂了。

苏清月伸手轻抚虎头,“这画儿年代久远,生出了灵气,偏又寄身于纸上,没办法回归山林。放眼整个秦城,也就少帅这里能容得下、并且镇得住它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似乎浮现出了一缕忧伤。

厉辰风情不自禁搂住她,“你是在同情它?”

苏清月缓缓回头,对上他的眼睛道:“谁道群生性命微,哺雏觅食故飞飞。红尘若水浮世皆梦,天地万物诸灵并生……如果虽然是乱世,但少帅也要牢记不可贪杀、妄杀,会损福报的。”

要是换作旁人说这话,厉辰风肯定还以冷笑:老子才不信这个邪!

可现在由这柔弱似水的女人讲出来,他心里竟不自觉生出了暖意,“好,我记住了。”

苏清月复才展颜欢笑,厉辰风按捺不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唉呀!”苏清月惊呼,“放我下来自己走……”

“不放,”厉辰风低头吻上她的桃腮,“我喜欢抱你,还想这样抱你一辈子!你这妖精好大胆子,今天在周府,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勾引我!”

苏清月羞怯道:“当时我没办法,才那么做。”

厉辰风道:“我不管,反正你点的火,你得负责灭!利用完了想把我扔开,门儿都没有!”

说罢,便不由分说的带着她上楼。

到了房间后,厉辰风便将她压倒在床上。

用床单将她双手捆了起来,抽出皮带作出拷打逼问状,“说,在周府时为什么要勾引我?”

“我以后再也不敢啦!”苏清月红着脸,羞的眼睛都不敢睁开。

“什么不敢,我现在要你交待原因!”厉辰风语气严厉道:“给你三次机会,要是回答不能让我满意,哼!”

“我,我怕你伤了那只虎!”苏清月连忙道。

“不对!”

“啊?”

厉辰风用皮带贴着她的脸,沉声道:“现在还剩下两次机会。”

苏清月紧张道:“我、我一开始就看上那幅画儿啦,所以想借着机会将它拿回来!”

“不对!最后一次!”厉辰风心道,这女人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敢情早就惦记上虎图了,偏偏耐着性子,等周元洪双手捧着上赶着送给她,当真狡猾!

苏清月这会儿脑袋都空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厉辰风还嫌不过瘾,故意将皮带叠在一起拉的啪啪响。

他就是想吓吓她,哪里舍得真打。

但那声响,听在苏清月耳朵里,就仿佛有了幻觉,像是打在自己身上,疼!

她欲哭无泪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想你啦!”

厉辰风扯起嘴角,“我当时不就在你跟前么,你想我做什么?”

他想听什么,其实答案已经明摆着了。

但是那种话,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见她脸颊飞起红霞,又羞怯的咬紧了下唇,厉辰便扔掉了皮带,挑起了她的下巴,“是不是想我亲亲你?抱抱你?”

第22章:低贱女子

虽然很不情愿,苏清月还是飞快的点点头。

厉辰风微微扬眉,“只是这样就满足了?”

苏清月红着脸,加速点头。

他越靠越近,笑容也越来越邪气,“就不希望我做点别的?”

苏清月摇头,“不要了!”

“再说,要不要?”

“不要……”

“哼!”

她嘴紧,不算被挑逗的失了理智,也不肯松口。

厉辰风气不过,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以亲亲抱抱结束。

傍晚,厉辰风带着林副官去军中赴宴。

他本来想带苏清月过去的,但是想想都是一帮粗老爷们兵痞,她这么柔弱娇气,还不将那些混蛋的眼珠子看掉下来。

想想都火大,还是不给自己找气受了。

他出去的晚,回来的也晚。

苏清月等到十点不见人,便自己上楼睡了。

躺下不多时,就迷迷糊糊做起了梦。

梦里她站在高山之上,远方是一望无际的波涛林海。

满目所及,皆是苍翠欲滴的新绿,耳中则是一片竦竦风声!

正当她疑惑不解时,一身着劲装的黑衣少年,自远方分云拨月而来。

他看脸最多十三四岁年纪,却生得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蜂腰长腿,四肢强健有力。

最让人惊奇的是,脑袋上竟然顶着一对猫耳。

“原来是你。”苏清月瞥见了那对耳光,方才番然醒悟。

“我是梅里山君,字长风,此次冒然入梦,是来跟姐姐道谢的。”少年目光诚挚道:“今日承蒙您及时出手相救,才让我化险为夷,以后寄居府上,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姐姐尽管开口!”

苏清月闻言上下打量他,“长风?你既然能入我梦,应该还有别的本事吧?”

少年搔搔头,“不知道姐姐指什么本事,如果是指杀人的话,我倒是在行,别的也不知道自己会些什么。”

苏清月失笑,“谁要你杀人,以后也不许随便吓唬别人。”

少年望着她的笑脸愣了下神,随即顺从道:“都听姐姐吩咐!”

次日梦公馆里头,便多了一只橘猫。

李婶和人拿着棍子试图将它驱逐出去,却怎么也赶不走。

苏清月在楼上看到了,便道:“既然不愿走,那就留下吧,家里地方大,多只猫也没关系。”

李婶气喘吁吁道:“苏小姐不知道,这猫虽然小,但却野的很,它一出现,别的猫都不敢呆在家里!”

苏清月缓步下楼,伸出手臂,那只左躲右闪身手伶俐的猫,便纵身一跃跳了上来。

它长的圆头圆脑,尾巴很长,周身毛葺葺的,四条小腿粗腿,看起来很稚嫩。

尽管如此,却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给一种威风凛凛的错觉。

苏清月用手指点点它的鼻子,说:“你呀,还真是淘气!”

“苏小姐,这种来厉不明的野猫,还是不要碰的好,万一伤到您怎么办?”李婶说。

“没事,你看它多乖!”苏清月不以为然,抱着它就去外面花园里晒太阳。

等她走远了,李婶才狠狠折断手中的棍子。

她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又作又矫情,竟然把少帅给蛊惑的五迷三道!

厉辰风回来的时候,看到苏清月怀里的猫,微微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早上跑到家里的猫。”苏清月道。

“我怎么感觉不像猫呢?”他凑近了看。

见厉辰风伸出手,橘猫就缩着脑袋往她怀里缩。

“这猫胆子小,你吓着它啦。”苏清月侧身躲过,将它放到地上。

橘猫撒腿就跑,三两下便消失在花丛中。

厉辰风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问:“这猫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苏清月道:“这有什么关系!”

厉辰风道:“如果是母猫,你可以养着,要是公的,就得先把它给阉了!”

这个家,只能有一个男人。

苏清月的身,也只有自己能近!

他独占欲强横又霸道,实在让苏清月有点苦恼。

“顾小姐明天上午过来做客。”她转移话题说。

“她来做什么?”厉辰风不悦道。

他不喜欢顾思语,前些天苏清月就是上她们家,中途才被土匪劫走的。

这笔账,他顺带着记到了顾思语头上。

“顾小姐说上次出了事,心里很愧疚,一直想要探望,又怕会打扰我静养。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想必心情已经平复了,所以才要过来看看。”

“旁人探望都趁早,她倒好,竟颠倒个个儿!”

听到他话语中带着嘲讽,苏清月便道:“你最近应该很忙吧。”

厉辰风有些郁闷,“就明天上午有空,还让林副官订了座,本来打算明天带你去梨园看戏,结果却有人跑来横插一杠子!”

苏清月知道他的不满从何而来了,主动攀上他的手臂道:“下次再看吧,我已经答应了她,总不好现在反悔吧?”

厉辰风很享受她的撒娇,绷了会儿脸,到底还是被她给磨得没了脾气。

“明天你穿那件月白色的旗袍。”厉辰风说。

“为什么呀。”苏清月不解。

那件是厉辰风指定做的,叉开的有点高,显得轻浮,她不太喜欢。

而且这男人醋意大,平常也不让她穿出门,这回怎么转了性子?

“既然做了就不能浪费,在家里穿给我看正好。”厉辰风揽着她的腰说:“听我的,错不了。”

次日天不亮,顾思语就起床开始打扮了。

她选了件低胸的白色洋装,薄纱包着香肩,牛奶般的肌肤和衣服互相衬映,胸前沟壑若隐若现,引人无暇遐思却又不过份暴露。

下摆长至脚踝,搭着裸色高跟鞋,看起来新潮又高贵!

眉笔、口红,香水儿,通通都是进口的。

昨晚她已经和李婶打电话确认过了,厉辰风今天上午会在家。

所以她卯足了劲儿,对每根眉毛都做了精心修饰。

上次苏清月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这回无论如何,都得把面子讨回来。

她是交际名媛,没道理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低贱女子!

打扮好后,她满意对着镜子笑笑。

“小姐可真漂亮,天生的美人胚子!别说是男人,就连我看的都脸红心跳!整个江城,恐怕也只有少帅才能配得上您了吧?”女佣感慨说。

“别乱说,少帅身边可有一个苏清月呢。”她佯装谦虚道。

“苏清月?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没名没份就腆着脸住在梦公馆里,充其量是给咱们少帅暖床的而已,不管是长相还是出身,她哪儿来的资格跟您比?”

第23章:意外惊喜

女佣为了讨好她,对苏清月极尽贬低之言。

顾思语虽然嘴上不认同,心里头却很受用。

上次邀请苏清月去商场购物,她结的账,苏清月表现的很感激。

一个能轻易用钱和礼物收买的女人,眼皮子浅格局也小,是成不了大事的。

“那女人,除了年轻漂亮一些,和梦公馆那个叫李婶的女佣其实没什么不同。尤其是那个女佣,用一些廉价洋货,就能将她打发得心花怒放。如今整个梦公馆的动向,皆在我的掌控之中,这种人愚蠢又危险。以后我若做了那里的女主人,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辞掉!”顾思语坐在洋车想。

她手拂长发,拿包压着裙子,微风吹来,将她演变成了一道别具风情的风景。

中途有个年轻的男记者,正拿着相机无所事事的乱晃,看到这幅情景,连忙对准镜头冲她喊,“这位小姐,你好漂亮!”

顾思语展颜而笑,美丽的模样便被对方定格了下来。

她很喜欢这种被人爱慕仰望的感觉,但末了又有些许遗憾。

如果这会儿坐在汽车上就好了,厉辰风那辆车,看起来威武又神气!

她曾建议过父亲买一辆,可惜询问了下需要将近三万大洋,油价也贵的离谱……就算是她们这种看似光鲜的家庭,目前依然是养不起。

“苏清月进出都有汽车,凭什么我只能坐这种廉价的黄包车呢?”她隐隐有些嫉恨。

下车的时候,她咬牙给了车夫两个大洋,“你这里等着,待会儿再送我回去。”

如今这时候,一块大洋能买四十多斤大米,今天这单活儿,顶得上他一个月的收入!

车夫受宠若惊,“小姐放心,我今天就在这里守着您,哪儿都不会再去!”

管家已经在门口迎着了,热情道:“顾小姐里面请,少帅和苏小姐都在等着您呢。”

想到厉辰风,顾思语心情蓦然明朗起来。

她盈盈微笑,昂首挺胸,以最优雅高贵的姿态步入梦公馆。

苏清月穿着厉辰风指定的旗袍,在他的注视下颇感不自在。

这男人目光贪婪,好像随时都会扑过来扒了她的衣裳!

月白色,指的月亮淡淡的蓝色,并不是常人理解的纯白。

她气质妩媚,穿了这略显清冷的颜色,那股艳劲儿就收敛克制了些。

不过因为胸前设计了一点缕空,再加上下摆叉开的又高,所以看起来娇而不作,媚而不妖。

“你是清月,配这颜色刚好!”厉辰风满意的说:“改天再让人过来做几套同色的!”

由于清末遭受那些屈辱,导致他不太喜欢旗袍这种东西。

遇到了苏清月后,他才恍忽醒悟到,那是时代的过错,和女人衣裳并没有任何关系。

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旗袍的女人了,每一件穿在她身上,都像是有了生命,将那种柔美性感展现的栩栩如生!

他按捺不住站起身,眼睛中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苏清月意识到危险,像头小鹿一样机警的跳开。

“少帅、苏小姐,顾小姐来了!”管家的声音恰好响起来。

苏清月如释重负,脚步轻快的迎出去,“思语来了!”

厉辰风看着她窈窕轻快的身姿,颇感郁闷。

只是个见了两面的女人而已,看上去竟是比对待自己还要热情三分!

她急着摆脱厉辰风,脚步迈的就有些大。

祺摆撩开,两条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就迫不及待的跃了出来。

顾思语看到她,只觉眼前陡然一暗,如遭重击……

上次自己看到她,是因为没有做任何准备,所以显得有些僵。

这回已经在家里打了气,又做了精心打扮,心想:“这回绝计不会输了,不说压她一头,至少也要与其平分秋色!”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是不惜用露肉的方式来抢人眼球!

高叉醒目不说,就连胸前缕空都明晃晃彰显着心机!

“清月气色看起来很好,应该是彻底没事了吧?”顾思语看着她语笑嫣然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往上提了下披肩。

虽然已经临近夏初,早晨的空气还是有点凉。

所以出门时她加了条披肩,寻思着到了梦公馆,再找机会将它取下来,到时候低领效果展现出来,会更加震撼惊艳!

这会儿见了苏清月,她便瞬间死了心。

“做这种事,我肯定比不过这没有廉耻和道德底线的女人,与其自找其辱,还不如维持自己目前端重娴雅的模样!”

两人举止亲昵的进了客厅,厉辰风坐着没动,却将顾思语打量了她一遍,他微微勾起嘴角,“顾小姐来了啊!”

这女人长的其实不错,条件也很好。

只是有苏清月在,他看谁都提不起兴趣。

苏清月哪怕站着不动,都无形中充满了肉欲,从头到脚每个地方都很好吃的样子。

顾思语就太端着了,嫉妒别人偏又放不下身份,遮遮掩掩欲拒还休,实在不对他的口味。

“见过少帅!”她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同时看向苏清月,小声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少帅也在家呀。”

苏清月笑笑,“他在家也不影响什么,咱们说咱们的。”

厉辰风心中暗道:装什么啊,我若是不在家,你还不来呢!这么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那傻瓜女人引狼入室还美滋滋的,等晚上非常好好教育教育她不可!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到我房间说话。”苏清月低声说。

顾思语有些为难:我是冲着少帅来的,和你有什么好说的啊!

“到房间里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厉辰风幽幽道。

就算是两个女人单独相处,他也不放心。

而且卧室这种隐私之地,他不想第三个人进去参观。

顾思语心中一喜,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少帅这是……怕我吃了苏小姐么?”

厉辰风瞟了眼苏清月,懒懒的笑了下,“不,相反,我怕她吃了你。”

虽然他总是下意识想要护着苏清月,但是周府的事,也让他意识到:这女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

擅长风水玄术,不动声色的降伏邪祟,让周元洪对她态度大为改观,落了个好名声的同时,还主动将她心仪的书画送上!

周暮生撞邪那一晚,她提前将玉留在周府,状似无意的救了孩子一命,是不是巧合至今难说。

不过厉辰风对此并不生气,反而有种意外的惊喜。

第24章:卿本佳人

厉辰风说这话,本是在调侃苏清月,但是听到顾思语的耳朵里,就有了特别的暗示。

她心跳猛然加快,脸颊也跟着微微发烫。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来,女佣端来茶点和水果。

苏清月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不停地追问关于她留洋时的见闻。

她眼中的好奇,极大的满足了顾思语的虚荣心,她侃侃而谈道:“我修的是法语,是家父指定的专业,在巴黎的时候,便开始兼职报社翻译的工作……”

“法国人生活和咱们有区别么?”

“还是有的,不过我个人以为,中法区别最大的就是观念,国外男人讲究绅士风度,事事以女人为先,而中国则刚好相反。”

“为什么会这样呢?”苏清月问。

当着厉辰风的面,顾思语很乐意展示自己的见解和学识,“国外女人不靠男人养活,都有自己的工作,自立自强,所以在家里地位也要高得多。中国女人则刚好相反,呆在家里靠取悦男人生存,所以只能不停的打扮修饰自己……”

说到这里,她突然收到了冰冷的视线警告!

厉辰风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却像刀一样锐利逼人!

顾思语心中格登一声:我莫非说错了什么话?

苏清月对这股暗流浑然不觉,眼中闪烁着亮光赞同道:“顾小姐这话说的对极了!若不是我身无长处,也想出去见见世面,找份合适的工作……整日呆在家里闷着,也是觉得度日如年没有意思。”

“你找什么工作?我难道还养不起你?”厉辰风用耐人寻味的语气插话。

她方才听的专注又认真,一时间竟忘了,旁边还坐着个心胸狭窄独占欲又强的男人。

至此两个女人都反应过来了,苏清月连忙道:“思语说了这么多,应该口渴了,快喝点茶润润嗓子!”

顾思语低头饮茶,用微笑掩饰尴尬。

苏清月又建议说:“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到花园走走?”

换作刚进来的时候,顾思语心里头肯定一百个不情愿。

可是这会儿,她被厉辰风看的发悚,便欣然应邀,“好啊。”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厉辰风竟也跟着起身了。

他就像一个谨防妻子偷情的男人,状似心不在焉,实则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三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心情却是大不相同。

苏清月想:这人今天怎么了,平常不是听女人聊天的么?

顾思语想:他是放心不下苏清月,还是舍不得我?

厉辰风冷哼:想要我走人?我偏要呆在这里!

花园和洋房一样,都是西式的,草坪和冬青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处处彰显着精雕细琢的人工痕迹。

篱笆墙上爬满珊瑚藤,小路是鹅卵石铺成的,草地上有吊椅、抱枕和秋千,看起来整洁又舒适!

顾思语打量四周,忍不住开始幻想自己坐在沙发上,轻轻啜饮下午茶的模样……

不可否认苏清月长的确实美,但却和这新潮现代的园子格格不入。

自己喜欢穿洋装,气质也时髦,比她更像这梦公馆的女主人!

沉默中,不知道哪儿来了一条狗,从头到脚都裹着泥巴,直接冲他们跑过来。

虽然狗是奔着苏清月来的,但顾思语在旁边,还是吓了一大跳。

这狗实在太脏了,泥点溅到身上的话,那简直是场灾难!

泥狗近身抱住了苏清月的腿,兴奋的直摇尾巴。

“唉呀!衣服都都脏了!”顾思语紧张道。

“没关系,待会儿换一套就是了。”苏清月并不生气,反拎着肋下将狗提了起来,语气和善道:“你这是去哪儿玩了呀,弄的这么脏!”

厉辰风随后走过来,小狗看到他,便拼命的挣扎,跳到地上逃走了。

他煞气重,猫狗之类的都害怕不敢近身。

“不要紧!”苏清月见他皱起眉头,便主动道:“我去洗洗,再换套衣服,你们先在这里等下!”

不待厉辰风开口,她便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见李婶拎着菜篮经过,厉辰风便叫住她,问:“家里哪儿来的狗?”

“都是附近的流浪猫狗,自从苏小姐来了,便隔三差五的喂它们,这群畜生都闻着味儿往家里钻,我们见着也不敢拦。”李婶面露难色道。

“她是好心,这没有什么错。”厉辰风声音一沉,“但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以后家里再看到一条猫狗,你们都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是!”李婶唯唯诺诺道,偷偷瞟了眼顾思语,走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绕了这么大一圈,顾思语总算熬到了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心花怒放,“少帅也不喜欢小动物啊,我小时候被狗咬过,一直有心理阴影。”

厉辰风微微挑眉,“顾小姐这么美丽的女孩子,没想到还有这种惨痛经历。”

顾思语娇羞道:“少帅说笑了,有清月在您身边,又有谁敢自夸美丽呢?”

“美不是统一的,而是百花绽放,各有各的长处。”厉辰风说。

他这话,就像是一针强心剂,给了顾思语莫大的鼓励。

两人走到几株盛开的月季前,顾思语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个秦城最优秀的男人。

见过她的人都说:顾小姐的眼睛真是漂亮极了,亮而有神,像是会说话!

而顾思语也深知,自己的侧脸要比正脸更完美精致!

所以她在厉辰风面前,显现出了脉脉含情欲拒还休的最美姿态。

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了这种诱惑……

她希望厉辰风上前,跟那些男人一样,抱住自己,甚至情难自禁的给她以火辣热吻!

他是桀骜不驯的厉辰风,是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的秦城少帅!

做这种事,不需要避讳顾忌任何人,也不需要看哪个女人的眼色!

在她惴惴不安的期待下,厉辰果然如期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最后薄唇与她的脸,相距不过两寸!

顾思语心跳剧烈加快,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被人看到也没关系,她连苏清月的反应和质疑,都已经想好了:少帅他这么优秀的男人,你注定不能独自霸占。我们这是情到深处难自禁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错,还请苏小姐冷静!

然而对面那双清冷如寒星的黑眸,却瞬间浮起一抹讥诮,“顾小姐,清月把你真心当朋友,你却想要勾引她的男人,这行为未免有些太下作!”

第25章:我的女人

苏清月换完衣服回来,发现只有厉辰风懒懒的坐在秋千上。

“顾小姐呢?”她打量四周。

“家里有点事,先行走人了。”厉辰风说。

“我还准备了礼物,想让她带回去呢。”

厉辰风起身来到她近前,“你好像很舍不得她?”

苏清月忙道:“哪有,我就是羡慕她有学问、有见识罢了……”

他语带不屑道:“你眼前的男人学问、见识也不差,怎么从来没见你请救过呢?”

“女人之间会比较容易有共同话题嘛。”苏清月委婉的说。

跟这男人相处的时候,三言两语就会被带到床上去,哪有时间交流别的?

厉辰风道:“那是因为我们还不够了解,等到彼此完全熟悉的时候,就不怕没有共同话题了。现在,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回房间去。”

果然来了!苏清月警惕的后退。

“我才换了衣裳!”

“有什么关系,帮人宽衣解带这种事,我现在是越来越擅长了。”

苏清月才想要找借口开溜,却被他从后面拦腰抱住。

“不要乱来,有人看着呢!”

“看到了又怎样?秦城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他不由分说将苏清月扛到背上,像个土匪打劫压寨夫人一样,众目睽睽下将她带上了楼。

不能反抗亦无法挣脱,苏清月只好将脸埋在头发里。

她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就好像一件物品:专属厉辰风的暖床工具,就像笼中的鸟雀,虽然衣着光鲜耀眼,却没有尊严也没有自由,只通透过屋檐缝隙去仰望逼仄的天空!

从厉辰风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显然对顾思语没什么兴趣。

虽然她屡次创造机会给两人接触,但他们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她很迫切的渴望逃离目前的生活状态,但也明白不能急,如果让这个男人知晓她的心事,后果简直难以预料!

眼下的情况只有耐心等待,她相信终会有一日,会有奇迹降临!

下午,李桂枝趁买菜的功夫,刻意绕到了顾府。

顾思语之前交代过,顾府上下都认得她,并且个个对她很热情尊重。

然而这回来,门子态度却冷了许多,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这让李桂枝很生气,她挺直了胸脯,“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还真不认识,请问您哪位?”门子冷笑,心道不就是少帅府上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么,摆什么臭架子!

“顾小姐呢?请她出来,看看待会儿不打断你的腿!”李桂枝提高了嗓门。

虽然她在梦公馆地位卑微,但是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她是负责少帅膳食的,每天朝晚见面,单这份荣耀,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奢望的。

门子笑笑,“我们小姐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吧。”

李桂枝心中有鬼,也不敢自报家门,见状放下两句狠话,灰溜溜的走了。

门子关上门,进去回报顾思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娘们儿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要不是仗着少帅的面子,谁想多看她一眼!”

“以后她要是再来,还照这样打发走。”

门人得到指示,安心退了下去。

女佣在旁边帮她捶背,很是疑惑道:“小姐,您为何对那个李嫂变了态度呢?”

顾思语咬牙,“她擅作主张,故意弄了一条脏狗扑顾清月,少帅误以为是我做的……今日让我在花园里颜面扫地,实在可恨!没把之前那些送给她的东西讨要回来,就算不错了,居然还好意思腆着脸来讨赏?”

女佣道:“原来是这样,这女人实在可恶,平日里到了咱们府上,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的,嫌我们这个做的不好,那个做的不好。咱们小姐敬她几分,就找不着北了,真把自己给当盘菜!”

想到上午的经历,顾思语越发来气。

心塞之下,直接将桌子上的茶杯拨到了地上。

女佣吓了一跳,连忙着手收拾,有人听到声响,走了进来。

男人五十多岁,生得白净斯文,脸上还戴着一幅金丝边儿眼镜儿。

他就是秦城高等审判厅书记官顾诚,顾思语的父亲。

看到女儿这幅样子,忍不住关心道:“这是谁惹到我的宝贝女儿了?”

顾思语看到他,满腹委屈的跺了下脚,“除了他,还能有谁?”

“早上去做客的时候,不还是满心欢喜嘛?是不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给你难堪?”

“你们男人都是肤浅的生物!”

“你这丫头,连父亲也一起污辱吗?”

顾诚就这么一个女儿,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顾思语也争气,但凡在外头被人提起,无人不竖大拇指称赞。

本来有不少好姻缘等着,但她偏偏心气儿高,看中了厉辰风,顾诚也是颇感无奈。

他是文职,本身就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行为,厉辰风名声在外,实在不像能老实过日子的男人。

尤其最近还冒出来一个苏清月,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是他剿匪时捡来的,有人说那女人曾经是玉都窑姐儿头牌,被厉辰风看中,才改头换面变成了苏清月。

更有荒诞的传言,说她是狐妖所化,生来就是魅惑男人的。

顾诚远远见过苏清月,觉得她不是什么妖怪,但也绝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顾思语看到父亲沉默,心里又起了愧疚,垂泪道歉道:“对不起,父亲,我是气急了,口不择言,所以才讲出方才的话。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痴迷苏清月?”

“男人都是冲动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当兵的武人,”顾诚安慰她,“过了这阵热乎劲儿,估计就消停了。这种女人,充其量将来也就是个姨太太,连妾都算不上,你没必要自降身份,跟她相提并论。”

“可他们两个总这样黏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长了,过两天他就得去信义剿匪,来回少说也得一个月!”

“又剿匪?”顾思语郁闷道:“怎么老做这种危险的事啊!”

“好像是他自己请命的,杀性大的人闲不住,过段时间就得出去发泄一下。”

顾诚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的很紧,本来还想劝几句女儿要远离这种人的,但是看她怀春痴情的模样,又没办法说出口。

他是个开明的父亲,知道现在都流行什么自由恋爱,所以便摇头叹气的离去。

第26章:千杯不醉

顾思语现在对厉辰风,简直又爱又恨。

今天在花园的时候,他讲话很难听,一点情面都没留。

可是这会儿听说他要去剿匪,她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在她心中,男人就应该兵戈战马剑指天下,像厉辰风这样,才称得上英雄!

所以虽然暂时在那里受了挫,但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厉辰风要离开秦城了,那梦公馆也就成了无主之地……也许,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

想到这儿,她沉思了片刻,蓦然站起身来,让人打电话去梦公馆找李婶。

“顾小姐,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嫂,我回来后有些着凉,所以卧床休息到现在,听说新来的门子不懂规矩,竟然没让你进门!我知道以后,把他狠狠痛骂了一顿,人也给辞退了,希望你不要生气。另外,我这边准备了一些礼物,是给苏小姐的,您那边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一下……”

李桂枝原本压着火,被她恭维讨好了几句,又顿时心花怒放。

挂了电话后,她心里头很高兴:什么顾家大小姐,在我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低头?什么给苏小姐的礼物,果真如此的话,她应该派人送到梦公馆来才是!这回要我过去,至少要准备十个大洋!

李桂枝挂了电话后,还来不及神气。

就听苏清月在楼上吩咐说:“李婶,少帅今天应酬不回来,我身体不便,晚饭麻烦您给我送到房间吧。”

“好的!苏小姐。”她嘴上答应着,心里头却是恼恨极了这个女人。

什么不方便,分明就是被男人侍候的太舒服了!

整天跟没长骨头一样,走路都需要少帅抱,躺床上就不想下来,吃饭也挑三捡四的……实在讨厌!

以前她没来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清闲极了。

如今倒好,个个被她折腾得人仰马翻。

单是今天驱赶那些野猫野狗,他们就满肚子怨言!

当她视线扫过沙发时,又禁不住想起那晚沙发上两人重叠交缠的景象,她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命运待她不公,还偏偏将苏清月送过来刺激她,实在太欺负人了!

进厨房后,她看到砂锅里热气腾腾的人参乌鸡汤,打量了四下无人,便啐了一口唾沫进去,又用勺子搅拌两下,重新盖好。

不多时,李桂枝端着饭菜上了楼。

苏清月已经起来了,长发简单盘在脑后,本就如花似玉的容颜,此刻更显娇艳慵懒。

她有种浑然天成的风流妩媚,有资本让男人对她爱慕痴狂!

李桂枝心中腹讥,脸上却堆着亲切和善的笑意,“苏小姐,请慢用。”

“汤盅里面是什么?”

“回苏小姐,是人参乌鸡汤,少帅临走之前特意吩咐,说要炖给您补气血的。没别的事,我就先下去啦。”

她心里有鬼,所以这会儿很忐忑,唯恐别人看出异样来。

苏清月却偏不如她愿,“李婶先别走,坐下陪我说会儿话。”

“好。”李桂枝微笑着坐下,心里又偷偷骂了几句。

“吃了没?”

“苏小姐说笑了,您还没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怎么能抢在您前头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不爱吃乌鸡,这汤就给您喝吧。”

“这是您的汤,我可不能喝!”

苏清月笑道:“有什么关系?您也知道,我这人对食的一向挑剔,这汤应该炖了很久,倒掉多浪费呀!”

李桂枝笑容尴尬,身体僵硬,本想再推辞,苏清月却拉下脸道:“您再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啦!”

平日厉辰风有多么宠她,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李桂枝不敢得罪她,心情复杂的拿起了勺子。

苏清月见她开吃,便轻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呢?”

李桂枝起先怀疑她在故意整自己,可是见她一幅坦然真诚的样子,又回想自己下料的时候确定没人看到,只得默默安慰自己。

这顿晚饭很丰盛,但她却吃的很恶心!

苏清月态度坚持,她又担心会被看出问题,最后竟咬牙将汤全部喝完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那口唾沫,她胃中就隐隐不适。

稍后趁人不备时,她来到洋楼后面的树林里,把眼泪和胆汁全都吐了出来。

二楼房间电灯已经关了,苏清月却安静的站在窗前。

她神色淡然的看着楼下情形,不气也不恼。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目若寒星的黑衣少年。

“苏姐姐,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扒皮抽筋都不为过,您为何要放过她?”他义愤填膺道。

“乱世之中生存不易,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苏清月柔声说。

月亮爬上树梢,皎洁的光芒穿过玻璃窗,倾洒在她的脸上。

那精致秀美的五官,竟像是白玉雕出来的一样。

少年安静的望着她,竟是有些痴了。

“苏姐姐心好人也好,希望她经此一事,能够幡然醒悟,再也不要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姐姐放心,我会时刻盯着她的,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及时告诉您!”

“那就麻烦你啦。”苏清月笑眯眯的同它道谢。

少年才要回应,耳朵却轻轻动了两下,“少帅回来了,姐姐再见!”

说罢纵身一跃,就化成一只黄花橘猫,悄无声息的窜下了楼。

几分钟后,厉辰风果然回来了。

他喝多了酒,是被林副官搀扶着上楼的。

“少帅有点醉了,麻烦苏小姐好好照顾他。”

“辛苦你了。”

苏清月关上门后,将他扶到床上。

把军靴脱下来后,又帮他解外套扣子,这时候厉辰风却突然亲在她的脸上。

“唉呀,你没醉!”苏清月错愕道。

厉辰风眼神明亮,神情显得颇为得意,“装给别人看的,记住你的男人,可是千杯不醉,以后不要再上当了!”

他这会儿耍赖躺在床上,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苏清月被他快乐情绪感染,也笑起来,“好,我记住了。”

厉辰风目光直直盯着她,神色慢慢正经起来,“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不方便带女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你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27章:以牙还牙

“不会有危险吧?”苏清月眼睛亮了下。

“没危险,就是去办趟差而已。”他说。

具体去往哪儿,做什么,他没讲,苏清月也没问。

厉辰风拉住苏清月的手,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用调侃的语气道:“我不在的时间,你要老实点儿,不要给我出去招蜂引蝶沾花惹草。否则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我耳朵里,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我也有的是方法收拾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大手故意狠掐了下她的腰。

两人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但苏清月却对他的做派非常了解。

这人心狠手辣,说得出就做得到,绝不是无意义的威胁警告。

苏清月吃痛,却垂下眼帘没做反应,眼睛和睫毛看上去湿漉漉嗯的,笼着一层雾气,看上去视线迷离又惹人生怜。

她这样子,让厉辰风不禁生出了恻隐之心,亲着她的耳垂安慰道:“别怕,我平日里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而且也不是整天将你关在梦公馆里头,如今世道乱,林副官留在秦城,你若想跟那些小姐太太聚聚、打打麻将之类的也无妨,只是得让他带几个人跟着,否则我不放心。”

苏清月微微点头,“好,我记住了。”

他平常就醋味重,又对她看得紧,这次离别在际,索要的愈发凶狠。

知道反抗挣扎都是徒劳,苏清月早已经习惯了顺从。

男人热力四射的怀抱圈着她,气势汹汹的一通狂吻。

他身上有股酒味儿,但是很奇怪,并不惹人生厌,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干净清新感。

这男人每次见她,好像除了上床,还是上床……

没有其它方面的言语交流,也没有兴趣做别的事。

苏清月怕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周府的事,就像是一盏指路明灯,隐隐约约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世界那么大,秦城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外面人那么多,形形色色,数以亿计!

她不想被束缚在奢华的梦公馆里,而是渴望着自由,接触外面的世界,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找回曾经属于自己的记忆!

毫无防备的时候,厉辰风重重掐了下她的腰。

见到苏清月露出吃痛的表情,他才沉声道:“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做这种事的时候分心,对男人而言是种莫大的污辱,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眼神犀利,刚刚亲吻过的嘴唇有些濡湿,看上去性感又危险。

苏清月回过神来,注视着他的瞳孔,在里面看到了柔弱无助的自己。

这男人强势又蛊惑性十足,有种让人为之沦陷的男性魅力……

他专注看人的时候,就好像世界上只有一个苏清月!

仿佛一条忠实又占有欲旺盛的大狗,主人就是它的全部。

这种感觉对女性而言,实在太致命了……

苏清月犹豫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他的俊脸。

这举止无疑给了男人莫大的鼓动,他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开始疯狂的侵占她的唇……

心里惦记着厉辰风离开的事,次日苏清月便开始着手帮他收拾行李。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带,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秦城,并没有再回梦公馆。

两人那一晚缠绵,就算是正式道别了,这让苏清月有些许失落。

厉辰风走后,林副官便带人日夜守在梦公馆,进出都少不了跟他打招呼,苏清月也懒得去外头。

以前那人在的时候,她总是不够睡。

如今好不容易清静了,却是开始频繁的失眠。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叫长风的虎少年会悄悄溜上来跟她说会儿话。

“我昨天在后院抓了蚯蚓、虫子,悄悄放到李桂枝的碗里头,她吐了好几次,应该是恶心坏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她还有没有胆子再捣鬼!”少年性情刚烈,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因为被苏清月收留,他现在把梦公馆当成了自己的家来守护,将每个佣人的举动心思都瞅得真真切切。但凡有心怀不轨的,立刻回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所以厉辰风虽然不在,但依然没人敢怠慢松懈。

过了会儿,少年又道:“刚才上楼前李桂枝偷偷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眉飞色舞的唱小曲儿,我猜是顾小姐又给她送好处了。那个女人觊觎咱们少帅,之前在花园里勾引不成,反被羞辱了一通,我以为她会彻底消停,没想到竟是越战越勇了。姐姐要小心些,指不定两人要联手耍什么坏!”

苏清月悠然道:“我正怕她们不来呢。”

少年还想说什么,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

“说曹操曹操到,那女人来了!”提醒完后,他便化成了橘猫,毛葺葺的一团趴在桌子上舔爪子玩。

不多时,敲门声响了。

“苏小姐,是我,请问您休息了么?”李桂枝说。

“没呢,有什么事?”苏清月拉开门,笑吟吟的看着她。

“我这两天有些头痛,明天想请半天假,去看看大夫。”

“自个儿方便么?要不要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了,多谢苏小姐好心!我一个人过去就好。”

“好啊,等等,”苏清月抽屉里拿了两块大洋给她,“如果大夫说要静养的话,您就暂时不必回来忙碌,身体要紧。”

“多谢苏小姐!”李桂枝一幅感激的模样,视线停在苏清月饱满的前襟上,顿了顿。

当她揣着大洋转身离开后,脸上表情却陡然变成了鄙夷: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成梦公馆的女主了!少帅不在,还一幅骚里骚气的狐媚样儿,浪给谁看?呸!

确定人已经下了楼,橘猫才站起身来,气乎乎的吹着胡须道:“这种吃里扒外的人,狗腿打断都不为过,姐姐为什么反过来给她钱?虽然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头怕是要骂您在犯傻!”

苏清月用手指挠它胖下巴,“现在这阶段,就是要她觉得我傻,我越傻,她也就越放肆。你那边暂时委屈几天,不要再折腾她啦,好不好?”

橘猫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颇为享受道:“姐姐做事自有道理,我听您的就是!”

第28章:众星捧月

李桂枝提前跟苏清月告了假,次日一大早就赶到了顾家。

刚到府门口,就有人热情的迎接上来。

顾思语见了她,也李婶长李婶短的恭维一堆,府上佣人全都对她毕恭毕敬。

“这里有两个盒子,”顾思语说:“红的是给苏小姐的,蓝的是给您的。”

李桂枝受宠若惊道:“顾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每次还专门为我这个下人准备礼物!”

顾思语说:“李婶跟在少帅身边多年,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家人,我作为晚辈,孝敬一点也是应当的。”

“您可真会讲话,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谢啦!”李桂枝望着她年轻姣好的脸,心中既羡慕又忌妒,心中暗道:我年轻的时候,未必比她模样差!只是家境贫寒,没有精力打扮罢了!

她这想法倒也不是盲目自恋,李桂枝年轻时容貌俏丽,算是方圆百里的美人。

每次带着小丈夫出门儿,周围一圈都是看热闹调侃的大小伙子。

只是那时候她脸皮薄,只知道女人要恪守妇道,任旁人如何示好都不敢理会。

等到丈夫死后,她心思逐渐活络了些,但公婆却又盯很紧,没什么机会。

好不容易扛到所有人都去了,她也成了青春不在的明日黄花。

李桂枝每每想到过去的事,再看苏清月、顾思语她们一个个美艳动人,守着男人吃自在饭,就觉得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顾思语不知她的过往,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看到她神色不悦,还以为是嫌礼物轻了,又亲自取了一摞大洋给她,缓缓道出用意:“李婶是过来人,有些事应该不用我多说,我对少帅……唉!”

收了这么多好处,李桂枝也平衡了些,“顾小姐不必伤感,您是留过洋的,知书达理名门闺秀,会说外国话人又漂亮,依我看,无论是从哪方面看,您都强出那位不知道多少倍!少帅日后会明白,您这样的才适合娶回来做夫人!”

这话说的直白,顾思语却是苦笑,“您就别高抬我啦,我到过两次少帅府,也见识了少帅对清月的疼爱,说是视若珍宝也不为过!他现在的眼睛里,根本看不进任何女人……”

李桂枝在梦公馆这些日子,又何尝不知?

只要那女人想吃的,说一声,次日就得出现在餐桌上。

但凡那女人想要的,看一眼,次日准有人主动送到家里头!

厉辰风说了:但凡秦城女人有的东西,苏清月都要得有,而且还得要最好的:chanelno5的香水、ferregamo的皮鞋、cd口红、lv手袋……衣食住行,那是样样讲究!如此嚣张盛宠,谁不眼红?

顾思语送苏清月那些东西,李桂枝还曾私下嘲笑过:真当是什么宝贝不成,放在苏清月房间,人家恐怕根本看不上眼!

如今听到顾思语抱怨,心里也觉得无计可施。

但东西收了,不拿出点诚意是不行的。

环顾四下无人,她才低声道:“顾小姐这话说的其实也对,那女人手段高明,将男人哄的服服帖帖,饶是少帅守着,也整日为她牵肠挂肚。这次出差,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那女人野惯了,未必能够闲得住……”

说到这里,她使了个眼色,并未将话彻底挑明。

顾思语恍然顿悟,“她有少帅宠着,难道还敢存别的心思不成?”

李桂枝眉飞色舞道:“胃口大的女人,不好说!我不止一次听到少帅警告她:不能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过林副官在,她怕也不能做什么。想想我们少帅多傲气的一个人啊,若是真有什么传闻,那还不出人命?”

顾思语得了这消息,顿感身心轻松,笑盈盈道:“李婶说的是,今天请您过来,还有一件事。我有一个朋友,近日准备在秦城筹办场慈善晚会。少帅近日出差,梦公馆就只剩下清月一个人,想必无聊闷的慌,我有心想邀请她一起参加,又怕她会拒绝……”

“顾小姐出于一片好心,我若是方便的话,会劝她参加的。”李婶说。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这位朋友是有名的社会活动家,专注妇女解放的,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强人,所以打扮方面,希望苏小姐到时候注意些。”

“您放心,我也会提醒的!”

贵妇名媛的宴会,那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战场!

顾思语狼子野心,厉辰风这会儿又不在秦城,她要是能给苏清月吃好果子,那才叫怪!

这场争斗,无论谁输谁赢,李桂枝这个局外人都乐见其成,并且心中畅快!

下午李桂枝回到梦公馆,苏清月便问:“头疼的事,大夫怎么说?”

李桂枝诚惶诚恐道:“谢苏小姐关心,大夫给扎了两针,立刻就起了效果,您看我现在多精神!回来的时候遇到顾小姐,她送了盒点心,托我给您带回来!”

苏清月接过点心,笑盈盈的抚着盒子道:“她可真是有心,什么事都能想到我。”

李桂枝陪笑,心中却是幸灾乐祸:真是个绣花枕头蠢货,哪天被卖了,怕是还高兴着帮人数钱呢!

电话铃声响起来,李桂枝连忙跑去接,片刻后唤道:“苏小姐,是顾小姐的电话!”

“来了,”苏小姐踩着高跟鞋快轻快的走来,“正好让我跟她道个谢!”

电话里,顾思语邀请她参加慈善晚会。

苏清月果然犹豫,没有立刻答应,回应她说再考虑下。

挂了电话后,她见李桂枝站在旁边,便道:“李婶,顾小姐请我去参加晚会,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李桂枝推辞,“我只是个下人,哪懂得这些?苏小姐自己拿主意就好!”

苏清月柳眉微微皱起,幽怨的叹了一声,“其实我心里头是想去的,只是少帅不在,我在秦城除了顾小姐之外,又没有什么朋友,去了怕无人理会,被人晾在一边,你说那该多尴尬!”

李桂枝说:“苏小姐这话就错啦,秦城谁不知道您和少帅的关系!您是梦公馆的女主人,您去了,那就等于少帅去了,众人还不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您,哪有晾着的道理?依我看这是个好机会,您出去多认识些人,以后做事交际也更方便些!”

“说的也对,”苏清认真思虑片刻,最后决定说:“那我就听你的吧!”

第29章:突发事件

这次慈善晚宴的主办人,名字叫傅平君。

她是满洲正黄旗贵族出身,早年在美国哈佛留学,是现任全国道德会会长,也是知名的社会活动家,是媒体方面颇有影响力。

苏清月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厉辰风提起的时候,语气也难得的恭敬。

在这动荡不安的年月中,一个女人能够做到如此地位,也着实让人钦佩。

苏清月决定赴宴后,就开始准备装扮事宜。

顾思语在电话里说了,这是整个秦城上流社会的盛事,需要郑重对待。

她打开衣厨里犹豫了半天,也没能拿定主意。

于是来到楼梯口,冲下边的人道:“你们几个过来,帮来我参考参考,哪件衣服好看!”

厨娘李桂枝、丫鬟阿春、负责清洁打扫的丽姑正在闲聊,听到这话全都笑嘻嘻的上楼来。

厉辰风不在,苏清月为人和气没什么架子,大家都愿意同她亲近。

而且都是女人,漂亮衣服谁不喜欢呢?

苏清月的衣柜,对她们而言就是最奇妙的百宝箱!

“我觉得苏小姐应该穿洋装,像顾小姐那样的,大裙摆、波浪头,漂亮又扎眼,一去保证能成为全场的焦点!”阿春没什么心眼,说话也鲜少有顾忌。

“旗袍好看,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谁比咱们苏小姐更适合穿旗袍的!而且中国人嘛,就应该穿自己的衣裳,干嘛要崇洋媚外呢?还把好好的头发烫成那样!”丽姑今年五十多了,为人勤恳保守。

苏清月笑吟吟的听着,视线瞟向李桂枝,“李嫂,您说呢?”

李桂枝收回垂涎的视线,干笑了下,“都好看!不过我也觉得旗袍更合适。”

“那就旗袍吧。”苏清月说。

“苏小姐旗袍这么多,红的绿的都有,怕选哪件又要为难了!”阿春说。

“你还真是懂我!既然帮我决定了衣服,那就再帮我决定穿哪件吧!”苏清月笑。

“红色的好看,喜庆!”

“拜托丽姑,咱们小姐又不是去参加婚宴,穿什么红旗袍?依我看,那件白色的最漂亮!”

“这件好像不错,”李桂枝视线停留在一件紫色旗袍上。

苏清月将它拿了出来,这件是厉辰风指订要的,做好之后,苏清月一直没有穿过。

整体是紫色的,上面用五颜六色的丝线绣了牡丹,料子迎着亮光发出低调的柔光,看上去大气又华贵。

“唉呀,这件好看,还没见苏小姐穿过呢!”阿春惊喜道:“您不如试试,让我们提前饱饱眼福!”

见丽姑也跟着起哄,苏清月便不再推脱,去屏风后面换了。

出来的时候,几个人全都看傻了眼。

幽幽紫色如梦似幻,紧紧贴着她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或粉或红的花朵儿,衬得她跟仙子一般!

再加上她身姿挺秀,本就玲珑的曲线在真丝绸缎包裹下,好似随时都会呼之欲出!

“太漂亮了,我早就说过,只要人长得好,穿什么衣服都不重要!”丽姑说。

“我要是有苏小姐十分之一的美貌就好了!”阿春捧着脸心生向往。

“好看,您就穿这件儿吧!”李桂枝语气和善道。

不过她心里想的却是:苏清月这是在故意显摆刺激她们!柜子里那些旗袍,随便拎一件出来,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莫说是穿,就连摸一下对她们这些佣人来说都是奢望。就得意吧,你现在越嚣张,将来在宴会上,也就被人踩的越痛、死的越惨!

想到这里,她眼下肌肉禁不住抽搐了几下,嫉妒心越发如狼似虎,将她挠的痛不欲生!

苏清月微笑,唤来阿春,“这会儿订做怕是来不及了,咱们两个体型差不多,你也过来挑件吧。”

“我?”阿春错愕,难以置信道:“我挑这里的衣服?”

“是啊,顾小姐电话里说了,最好再带一个女伴,说话做事都更方便些。到那天你跟我一起去,可以么?”

“真的吗?”

丽姑推了她一把,“快去挑吧,就你这气质,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到时候如果给苏小姐丢脸,回来我第一个不饶你!”

时间过的很,转眼就来到宴会当晚。

苏清月穿了那件紫色旗袍,又搭了套翡翠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光彩夺目。

阿春给自己打了几天的气,临行的时候,却还是出了岔子。

突然间上吐下泻闹肚子,从厕所里出来时几乎面无人色。

她哭的悲痛欲绝,“对不起苏小姐,我实在不应该乱吃东西,耽误您的大事!”

苏清月安慰她,“身体要紧,别的都不重要,你安心在家里休息吧。”

“那谁跟您出门啊?”

“李婶吧,丽姑年纪大了,怕是不能熬夜。”

阿春想说什么,但又开不了口,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苏清月让丽姑安慰她,自己则同李桂枝道:“李婶,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么?”

李桂枝吱唔道:“愿意是愿意,就是怕别人说闲话……”

苏清月却不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讲。您要换身衣服么,还是也去我楼上挑一件?”

她连忙摆手,“我年纪大了,可穿不了您那些衣裳,前些天刚好做了一套,现在就去换上!”

说罢便急冲冲的去自己房间了,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才出来。

她穿的是件红色碎花褂衫,下面是条萝卜腿的长裤。

虽说颜色有些过于鲜亮,但是跟她佣人的身份倒也相符。

头发重新梳了一遍,脸上还擦了些白粉,不过颜色淡,不仔细看不出来。

苏清月上下打量她,道:“这身比您平常打扮看起来年轻多了!”

李桂枝很得意,后背也不由自主挺了起来。

虽说她已经四十二了,但因为没有生养过孩子,又不用种田,所以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比同龄人都显得更年轻。

苏清月见她神情、反应全都收在眼中,不动声色的笑笑。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柔媚样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副官开车送她们,后面还跟着一辆。

依照厉辰风的吩咐,他们要全程负责苏清月的安全。

路上,李桂枝脸上一直带着笑。

尤其想到宴会上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她就愈发兴奋!

第30章:空有其表

苏清月虽然被称为秦城名媛,但和傅平君这样的女人比起来,无论是声望还是影响力,都还差得很远。

傅平君这次举办慈善晚会,主要目的是为了帮助战争中无家可归的女性,给她们基本生存的能力还有信心。

因为立意高,再加上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所以政商两边有头脸的人物,今晚基本上都来了,宴会地点就在设她的府邸傅公馆。

其余人在外面守着,苏清月带着李桂枝进去,林副官紧随其后。

三人才走到门口,就被穿着西装的男人给拦住了,“小姐,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邀请函?”苏清月微微诧异,在电话里,顾思语并没有给她提过这种东西。

李桂枝乐于看到她尴尬,但她自己出门前也好好打扮了一番,就这么被挡在外面,也实在太扫兴了!

林副官竖起眉毛,语气不善道:“你知道这是谁么?梦公馆的苏清月小姐!邀请函我们没有,但是这个倒是可以给你!”

说着便要拔枪,对方连忙倒退,知道是惹到了狠角色,连忙道歉,“军爷有话好好说,苏小姐请进!”

林副官跟着厉辰风出生入死,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懂得收敛。

被他这么一闹,外面宾客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苏清月微微摇头,林副官把枪放了回去。

“小姐,咱们进去吧。”林桂枝迫不及待的说。

苏清月略显犹豫,正在这时,顾思语走了出来,紧张的同对方解释,“唉呀,误会了!王叔伯,这是我朋友,也是梦公馆的苏清月小姐!”

对方唯唯诺诺,不敢近前。

顾思语状似无意的扫了眼苏清月,眼中流露出喜色,亲热的上前挽住她胳膊,“走,咱们进去,等你好久了!”

几人进了大厅,只见天花板上琉璃水晶灯,将每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宾客如云,男男女女皆衣着鲜亮。

顾思语才帮她找了位置坐下,就有人过来唤她。

“抱歉,清月,我要去一下,等会儿忙完了,再过来找你!”她语气愧疚道。

“去吧。”苏清月摆了摆手。

她才入场,周围就投来了许多目光,有男的,也有女的。

眼神暧昧复杂,有欣赏也有不屑,苏清月坐在那里,拿了杯香槟浅浅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人群中间,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的女子,三十出头,头发状似随意的盘在头顶。

身上跟苏清月一样,也穿着旗袍,不过却是蓝色布衣,街头最常见的款式。

她下巴微微抬起来,看起来有种异于常人的清高。

因为气质特别,所以就算是妆扮不起起眼,也依旧显得鹤立鸡群。

从旁边的窃窃私语声中,苏清月知道了这位就是傅平君。

在她打量傅平君的时候,对方也在悄悄观察她。

她虽未见过苏清月,但是从她进入场中,就有人主动汇报了。

“梦公馆苏清月小姐来了,就是穿紫衣服的那位。”那人说。

傅平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

跟传说中一样,确实有倾城之容貌。

但她不是厉辰风,身为国内女权领袖人,最嫌恶的行为就是以色侍人。

“我好像没有给她发邀请函。”

“拦不住,她身后跟着林副官,一言不合就掏枪……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傅平君微微颔首,那人便悄然退出场内。

她对上苏清月的视线后,轻不可见的笑了下,心里想的却是:这女人今晚不请自来,打的什么算盘?虽然没有邀请她,不过来者是客,再加上今晚是慈善晚宴,不放一笔血,她是休想离开的。对自己来说,倒也没有任何坏处。

周围人很多,大多是奔着傅平君面子来的,她很快便分神去应酬他们。

场内大半圈走下来,她忍不住用手抵在额角处轻轻揉捏。

旁边一位太太关切道:“怎么,您又头疼了?”

傅平君道:“没事,可能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

她患头疾,已经有两年了,看遍了名医,都说没什么问题,但却总治不好。

近来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严重影响了工作和生活,让她很是苦恼。

那位太太说:“您找个地方休息下,这里交给我吧!”

傅平君有心坚持,却也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看。

这种状态下跟人交际,难免失礼。但若是就此离场,也没办法安心。

正当她烦恼的时候,线视停在苏清月身上,见那女人竟冲自己招手。

傅平君微微皱眉,她跟对方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对方的反应,却很随意亲切,好像是对待故友一般。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都是打着所谓‘朋友’招牌套近乎的。

可她是苏清月,背后靠的是秦城少帅,根本用不着讨好自己,还是说……她现在地位稳了,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影响力改善名声?

头疼的厉害,周围那些嘈杂声就像蜜蜂一样,嗡嗡的响个不停。

苏清月的位置很偏僻,她虽然声名显赫,却是仗着厉辰风的关系,再加上没有正式名份,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过去招呼。

傅平君决定过去休息下,顺便会会她。

看到傅平君走过来,苏清月便站起身来。

李桂枝在旁边好奇道:“苏小姐认识她么?”

苏清月道:“不认识。”

“那您为什么跟她打招呼?”李桂枝疑惑。

“等下说说话儿,不就认识了么。”苏清月笑笑。

李桂枝很反感她腻腻歪歪的调调儿,对方若是男人,肯定吃她这招。

可那位是个女人,而且看面相还不怎么好相处,方才听旁边人说,她是这次宴会的主办人。苏清月这么上赶着跟人套近乎,实在显得很不入流。待会儿惹是过来质问起邀请函的事,那可就热闹了!

她今早冒着风险往阿春杯子里下泻药,果然没做错!

要不然,哪有这种热闹可以看呢?

很快,傅平君便来到苏清月跟前,她先是客气的笑了下,“早就听说苏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美貌惊人。”

苏清月莞尔道:“您是有事业的女强人,我们这些空有其表的可比不了!”

没想到她会主动自我调侃,傅平君心头嫌恶便略微减少了些。

她坐下来,同苏清月道:“方才见苏小姐跟我挥手,莫非是有什么事?”

第31章:绝代风华

“方才见傅会长皱头微锁,似乎身体不适,所以才想唤您过来休息下。”苏清月说。

“原来是这样,”傅平君隐隐有些失望。

她不喜欢这种伎俩,让别人看到,还以为她们关系有多亲密。

不过这会儿头痛欲裂,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傅平君侧坐在那里抚额休息,旁人见状,也不敢过来打扰。

苏清月唤来侍者,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话。

侍者露出惊讶的表情,苏清月同他笑道:“去吧。”

对方登时紧张,“苏小姐稍等,我这就去拿!”

李桂枝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会场看,心中滋味难以言情。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人都生活的这么奢华享受!

正当她看得出神时,角落中有个女子悄悄的冲她招手。

李桂枝愣怔了下,方才意识到那是顾思语的丫头。

于是便找了个借口,“苏小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苏清月摆摆手,示意她离去。

等李桂枝离开后,侍者也端了个小碟子过来,旁人乍一看还以为是吃食,只有侍者知道,这是从厨房拿来的大米。也不知道这位苏小姐想做什么,好端端的竟向自己讨要这种东西。

苏清月接过碟子,数了几粒拿在手心里,递给傅平君。

傅平君正疼在节骨眼上,下意识就摊掌去接,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

苏清月柔声道:“您把手握起来,稍后看看头痛之症是否会有所减轻。”

这是什么奇怪方子,傅平君长这么大,从未听闻过!

再看苏清月笃定的眼神,活脱脱一个目光坦诚的无知愚妇。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考虑她背后还有一个厉辰风,傅平君终是把米粒握了起来。

她这头疼病很规律,只要一发作,没有半个小时是好不了的,这会儿才开始而已。

往日请了多少名医,也不见好转,就不信这几粒米能有什么效果!

“傅会长这栋房子修建的真漂亮。”苏清月说。

“都是祖上的资产,现在不过是归我管理而已。”傅平君打起精神说。

“傅会长可喜欢拍照?”

“工作要跟报社打交道,日常免不了的。”

“最近两年,可跟中式建筑合过影?”

“记不得了。”

……

傅平君开始还能勉强应付,后来见苏清月的废话越来越多,态度也就明显敷衍起来。

她心中不禁抱怨:这女人真不会看脸色,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理会,直接去别处多好!

正当她烦躁时,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冲苏清月笑笑,在傅平君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平君微微点头,“就先请李太太代为发言吧,我这会儿头疼……”

说到这里,她脸上突然现出惊讶之色。

方才还疼痛难忍的头部,这会儿竟是悄然好转了!

这……这怎么可能?!

她冷静下来,将事情安置完,等女人走远了,方才将手心再度摊开。

“傅会长,头痛好点了么?”苏清月问。

“好些了,多谢!”傅平君很客气的说:“请问苏小姐,这是什么原理?”

虽说这会儿不疼了,但她觉得只是赶了个巧,并不觉得是苏清月的功劳。

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一下的。

苏清月淡淡一笑,“我现在即便说了,您也不会相信,以后再逢着头痛多验证几次,如果觉得有用,我再同您讲明原因不晚。”

傅平君只当她卖关子吊胃口,笑笑把米粒放回盘中。

这时候,已经有人代替她在会场前面发言了,说的都是关爱妇女、振兴中华之类的话。

傅平君感到身体无恙,便起身离去。

不一会儿,李桂枝回来了,一副喜气洋洋的神色。

苏清月对此视而不见,平心静气的聆听者发言。

那位太太虽然表情举止略显夸张,但是煽动力却很强,慷慨陈词一番后,便进入捐款环节。

数名侍者分散开来,拿着垫了红布的托盘,上面放有纸笔。

走到哪位宾客的面前,就由对方亲自写下捐赠内容。

估计是有人提前做了交代,其中一个侍者率先穿过人群,来到苏清月跟前。

“苏小姐,您先请!”对方很客气的说。

苏清月对着笔,却是露出了怔然的神情。

李桂枝在旁边看着,猜测道:她莫非不会写字?在梦公馆的时候,整天看她吃吃喝喝逗狗玩猫,从来也没见她拿过笔。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尴尬了!

侍者见她迟迟不肯动笔,也猜测想到了这点可能,连忙道:“苏小姐不方便,在下可以代笔!”

苏清月却微微摇头,提笔在宣纸上写下:大洋两千元,苏清月。

字迹娟秀清丽,笔锋灵动鲜明,远看好像篆字飞舞,近看却似梅花盛开,竟是难得一手清雅俊逸的梅花篆字!

侍者观后震惊,“您的书法好生漂亮!”

苏清月脸上却并无喜色,神情淡然的将毛笔归还。

方才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但却快到转瞬即逝,什么也不曾记住。

苏清月猜测,应该是她的过往有关。

李桂枝没想到她不仅识得字,还能流畅书写!

她在旁边看着,心里隐约失落。

不过很快她又振作起精神,今晚好戏才开始而已,不着急!

因为众人分头记录,筹款很快便上交到会计处整合。

这段期间里,自然不能让宾客闲着。

傅平君已经恢复了正常,又重新揽回了大权。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便抬眼扫向了苏清月,“多谢诸位慷慨解囊,将爱心传递奉献!今天参与晚宴的人很多,恕我们没办法向诸位一一表达感激之情,下面有请我们的来宾代表,梦公馆的苏清月小姐,来发表今晚赴宴感言!”

李桂枝大喜: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苏清月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点自己的名。

眼下形势根本不容她拒绝,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并且自动为她让了一条道路出来。

苏清月稍作迟疑,便含笑上前。

她举止仪态本来就好,面对突发事件也毫无怯色。

她发髻高挽,身姿飘逸秀雅,骨子里的性感妖娆随着一袭紫色旗袍婉转而出,竟是美的魅人心魂!

而那一瞬间走出来的绝代风华,更是让在场众人惊鸿一瞥,便感到终身难忘!

第32章:再起波澜

在众目注视下,苏清月来到傅平君跟前。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淡淡扫了一圈,周边顿时安静下来。

李桂枝和顾思语都站在对面,两人虽然带着笑,心里头却都很期待接下来的画面。

尤其是顾思语,方才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以苏清月闺蜜的身份,委婉的提醒李太太说:“清月来了,是不是应该给她个机会露脸发言呢?虽说她还没有名份,但是跟少帅却是众人皆知的……”

“好,容我考虑一下。”李太太说。

她是社交场中的人精,意识到这是苏清月派来的说客。

此事可大可小,她是代替傅平君主持事宜的,作不了主。

发完言后,她见会长重回场内,便将这件事同她说了,“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不请自来也就算了,还逼着顾小姐来找我们让她发言!她难道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吗,连个姨太太都算不上,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因为方才苏清月给的那把米,傅平君觉得这女人有些意思,所以没有出言附和。

而且她很好奇,苏清月会说些什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顾思语作为促成此事的人,这会儿很是得意。

她只是稍微做了些暗示而已,就让李太太误以为要求是苏清月提的。

倘若日后追问起来,她随时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秦城谁不知道,苏清月是少帅从深山老林里头带回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眼下这种盛大场合,她没做任何准备,怎么可能说出像样的话来?不畏畏缩缩、结结巴巴就是好的了!

在场有几家报社的记者,此刻都举起了照相机。

一旦她在措辞上有任何问题,就会沦为整个秦城的笑柄!

苏清月笑了下,报社记者争先恐后的举起了闪光灯。

“很高兴傅会长给我这个发言机会,今晚参与宴会的,都是有爱、有梦想的朋友。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能够帮助别人是件快乐的事,我作为踏入慈善之路的新人,很荣幸能够在这里结识诸位前辈。是女性孕育了我们,我们也应当去感恩、回报那些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做慈善,是我的荣耀,也是我的福分,希望大家今晚的捐助能够帮助一些人,也给她们一个生存的机会,也给她们一个温暖的家……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感谢大家!”

她言辞谦卑、眼神诚恳,水晶灯光在她瞳孔中折射出来,让那张美丽的脸,竟隐隐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

“苏小姐人美心也美,不亏是今晚的慈善代表!”有记者忍不住冲她表白。

“说的真好,比起李太太那番话还要动人!”有位太太动情的鼓起掌来。

很完美的发言,简直无懈可击。

没有人看出来,她这套说辞是临时准备的。

顾思语嘴角扬起的弧度,在这猝不及防的一幕之下,慢慢消失……

看到下面反响很好,苏清月莞尔。

然而就在她准备退场时,一个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

“你们难道没发现?她穿了身紫色衣裳么?”

现场人很多,谁也没留意,这话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话就像一个炸弹,让整个宴会都沸腾了起来!

“唉呀,这么大的着装失误,我居然才留意到!”有人幡然醒悟说。

“为什么不能穿紫色衣裳?有什么讲究吗?”上了年纪的人发出疑问。

“在西方,紫色被称为完美之光,主要代表肉欲,在色彩中比重越大,代表性色彩也就越浓!”懂行的人解释说。

“在意大利,去看歌剧或者电影院的话,如果穿紫色衣服,是会被驱逐的!”

……

一时间,众说纷纭,下面仿佛炸开了锅。

顾思语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就是你侥幸迈过了第一关,还有第二关呢!在如此重要的社交场合中,出现这种丢脸的错误,就算你苏清月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没办法躲过这些人的口诛笔伐!紫色……肉欲……性……不得不说,这身衣裳,跟她还真是绝配!

李桂枝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她几乎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顾小姐真有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衣服穿错颜色,都能跟那种事联系起来,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

苏清月站在前面,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听得很清楚。

也能明显感觉到众人目光起了变化,很多由钦佩、羡慕变成了奚落和幸灾乐祸!

但她神色依然很平静,甚至还微微勾起了嘴角,声音清晰字字如珠玉落入盘中,“这种无稽之谈,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在我们中国传统认知里,紫色是最为珍贵的颜色。在前朝,紫色代表圣人帝王之气,譬如紫禁城,女人身着此色,寓意紫气东来,是逢凶化吉之兆,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这话说的镇定,一点慌张也没有。

而且盈盈浅笑,仪态万方!

周身真丝光华流转,再配上倾国之貌,竟是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大气!

“是啊,我们中国人几千年的常识,就外国人一句不好就给推翻了?简直岂有此理!”

“在我们的国土上,凭什么不能依着自己的审美,而是要听那些洋鬼子胡说八道?”

“我只知道苏小姐穿这身漂亮极了!什么欲啊性的,心中有佛,所见皆光明!心中有魔,所见即是黑暗!”

舆论,居然再次逆转!

顾思语心里头格登一声,下意识看向傅平君。

她是宴会主办人,此事应该由她出面定论!

早年傅平君曾在几个国家留过洋,又擅长交际,不信她不懂这点!

一旦她开口,此事风向就绝不会再更改!

当顾思语看到对方眼中怒气时,禁不住冷笑一声:好好的晚宴,却因为苏清月着装出了差错而变成这样,她一定恼极了那女人!

傅平君在每个报社都有人脉,今日若是刻意宣传苏清月的蠢事,谁也挽救不了!

厉辰风远在信义,就算想要捂,怕也捂不住!

苏清月的名声一旦臭了,就会沦为整个秦城上流社会的笑柄,就算还能住在梦公馆,她也休想再嫁给厉辰风!

第33章:故意针对

虽然她算盘打得响,却是光棍儿点灯——灯不亮。

傅平君皱起眉毛,大为恼火,但是却不是冲着苏清月,而是对着下面的那些宾客!

又或者说,她是冲着隐藏在众多宾客中的那个始作俑者!

她冷冷笑了下,“今日来者皆是客,既然有人对苏小姐穿紫色提了意见,那我们就来论论下好了。在古罗马时期,紫色因为很难萃取,所以及其珍贵,染成的布料也是价值连城,更别说是成衣了,只有蒂尔人贵族才能专享。拜占庭时代,来自王族嫡系的皇帝会甚至会将“紫生”加于自己的称号中,表明是正统出身。”

“在座各位有不少是基督教徒,想必也知道,耶稣诞生的待降节,要主要色彩就是紫色,当天主教、圣公会逢着节日,甚至换上紫色的桌巾和蜡烛!方才有人提及了意大利,那你们可知道位于意大利的拉维塔教堂,其中一幅壁画之上:查士丁尼大帝就穿着紫色袍子?三天前,我一位法国朋友来到秦城,她告诉我说紫色是今年贵妇名媛流行的时髦!依照你们的理论,这些是否都属于不雅行为呢?”

她字字清晰、有理有据,用证据将那些传言瞬间扼杀!

宴会场中鸦雀无声,前面的记者,带头放下相机,鼓起掌来。

他慷慨激昂的夸赞道:“傅会太长说的太好了!如此美丽的色彩,却被某些人赋予邪恶的寓义,实在是可恶之极!东西服饰文化本就不同,不守着祖先为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却偏要吸收那些西洋精神糟粕,也不知道这究竟安的什么居心!方才究竟是哪个说的?此时可敢站出来反驳?”

现场自是一片静默肃然,谁敢站出来,那就是揭苏清月的短,打傅平君的脸!

傅平君发泄过后,并不想把宴会搞气氛搞得太僵,微笑着拉过苏清月的手。

“苏小姐,刚才出了这样不愉快,我代表主办方向您致歉,希望那些流言,不会影响您的好心情。”

“我倒不在意那些,只是羡慕傅会长的好学问,让我彻底开眼界了!”

两人此刻站在同一立场上,相视而笑,看起来默契十足。

这画面,刚好被记者抓拍下来。

她们合过了影,苏清月款款下台。

所有人都仰望着她,毋庸置疑,苏清月是今晚宴会上最闪耀醒目的女人!

顾思语脸上挂着笑,手却放在桌下,狠狠掐自己的腿。

事情发展跟她预想的截然不同!

苏清月不可能经历过大场面,可她为什么一脸云淡风轻,丝毫不见惊慌?

还有傅平君,明明应该非常讨厌她的,为什么要主动站出来解围?!

她想不通,又觉得不甘心!

李桂枝也感到很惋惜,她想:这样局势也能化险为夷,这女人运气可真好!

苏清月披着一身光辉坐到位置上,嘴角依然噙着抹浅笑。

没有被人算计的恼怒,也没有志满意得的喜上眉梢。

“傅会长,您说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李太太好奇的问。

“我也想知道。”傅平君深深望了她一眼。

苏清月似乎不像爱出风头的人,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发言呢?

方才下面有人散布关于‘紫色’的言论,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针对她呢?

不过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触到了傅平君的逆鳞!

傅家是前朝后裔,祖上属于满洲正黄旗,归皇帝直接统管。

满清八旗中:两黄旗居北、两白旗居东、两红旗居西、两蓝旗居南,皆以紫禁城为中心。

紫禁城,其名得于紫微星垣,是所有星宿的中心,同时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与地位!这是康雍乾盛世的的标识建筑,亦是她父亲无法忘怀的伤痛!

如今大清虽亡,紫金城依然是庶民无法进入的圣地!

居然有人说紫是轻贱的色彩,这不仅仅是在踩苏清月,也是当面给她难堪!

有些话她不方便说,但苏清月和那名记者朋友却讲的好极了。

这件事情背后绝对有人捣鬼,只是现在不便追究,绝不代表就这么轻易了结!

“方才你说,是苏小姐委托谁过来表露的心意?”趁舞女表演助兴的时候,傅平君低声问李太太。

“顾思语小姐,就是那位穿白色洋装,跟苏小姐坐在一起的那位!”李太太用下巴指了下。

顾思语这会儿满脸愧疚自责,苏清月旁边的女佣,也是神色不安眼神游离。

傅平君微微眯起眼睛,无声道:“这些人,可真有趣!”

“清月,真的对不起,我方才只顾忙着招呼朋友,竟没留意到你穿的是紫衣,更忘记了提醒!”顾思语连连道歉,额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

她留过洋,又是擅长交际的名媛,倘若说不知道这件事,未免太假。

所以只能咬牙,坚称是自己忽略了。

她心中焦躁,又急于澄清自己,就显得神情浮亏,演过了头。

不待苏清月开口,李桂枝便抢着道:“不怪顾小姐,都是我的错,前两天选衣服时,我就不应该多嘴,否则哪里会有这种事!”

“又没什么要紧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呀!”苏清月全神贯注的盯着场内,伸出手指笑道:“快看看那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她身形转的好快!”

见她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顾思语便悄悄松了口气。

她有时候想不明白,这女人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大度!

方才那种情况,她就在站在风口浪尖儿上,差点声名狼藉,这会儿竟还能如此镇定!

苏清月跟没事人一样,照旧同她亲亲热热。

但顾思语却没办法骗自己,几乎每个眼神交流,都在心惊肉跳中度过!

宴会进行到尾声时,她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场。

离开时暗自庆幸,中途时自己让女佣叮嘱了李桂枝,若是败露了便要她出来解围,没想到……竟然真派上了用场!

开弓没有回头箭,虽说她这次计划失败了,但接下来如何都要继续下去!

一定要在厉辰风回城之前,彻底击垮苏清月!

另一边,林副官驾着车,气不打一处来,“那些浑蛋,居然敢找苏小姐的茬!得亏少帅不在,否则非当场将他们全突突了不可!”

第34章:美人如玉

苏清月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要是辰风打电话回来,你可别乱讲。”

林副官虽然心里感到憋屈,但也不敢忤逆的意思,老老实实将事情压下,果真没有再提起。

回到梦公馆,已经快十二点了。

苏清月独自上楼,在房间里,她看到了正在桌子上等待的小老虎长风。

它垫起脚尖,急切的问道:“苏姐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宴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苏清月弯腰点了一下它额头,“一点小插曲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那就好!”它松了口气,义愤填膺道:“如果不是姐姐提前叮嘱过,今天早上李桂枝给阿春下泻药的时候,我就应该狠狠的教训她一顿!这女人越来越过分了,满肚子都是坏心肠!”

苏清月拿掉流苏披肩,意味深长的对着它笑了下。

“明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却还是一味纵容忍让,有时候真不知道您在想什么!”长风忍不住又抱怨,圆亮的猫眼里写满了困惑。

“我在等时机成熟,目前还差了一些火候。”她说。

见她不肯告诉自己,长风便郁闷道:“好吧,那我出去巡夜啦,苏姐姐好好休息!”

等它离开后,苏清月方才躺到床上。

沙白的月光悠悠穿过玻璃窗,投射在床前,让这奢华雅致的房间,显得格外清冷。

苏清月把毯子裹紧了些,不由想起厉辰风在的时候。

那男人精力旺盛,总有着释放不完的热情,有他待在屋子里,好像气温都会高出好几度!

此刻千里之外的信义,有个男人正躺在床上,枕着手臂发呆。

厉辰风已经到达这里三天了,目前还在了解情况,土匪的详细部署和兵力都还没摸清楚。

白天里,他带着几个心腹,化名伪装成茶商,和土匪头子谢洪恩的炮手做了接触。

对方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很容易就被收卖,几杯洋酒下肚,把自己祖上老底都给交代了。

谢洪恩手下很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开赌坊的、抽大烟的、开青楼的、搞走私的……简直五毒俱全。

除了占据着比较有利的地形之外,也几乎没有什么优势。

想要收拾他们,眼下来看并没什么困难的。

厉辰风之所以失眠,是因为想起了苏清月。

他总觉得偌大一张床上,独自辗转反侧,怎么睡都不对劲。

怀抱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个可以揽抱的物件儿。

如果那女人在就好了,也不至于长夜漫漫如此煎熬!

想到苏清月那窈窕曼妙的身材,还有光滑细腻的肌肤,他就禁不住有些兴奋。

然而回忆才冒个苗头,就听外面有人低声唤道:“少爷!”

如今身份是伪装的,亲信同他说话也都遮遮掩掩,防止隔墙有耳被人偷听了去。

厉辰风强压住火,“什么事?”

对方迟疑了片刻,推门走进来,灯没熄,所以他能够清楚看到,厉辰风那张渗着寒意的俊脸。

“少爷,谢洪恩那个炮手回去后,让人给我们送来了个几个美女……弟兄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所以让我来请示您。”来人犹豫着说。

他是厉辰风的左右手,名叫沐怀瑾。

明明已经二十六了,但是那张脸却生的白白净净,嫩的像是刚成年。

平日里说话斯斯文文的,而且动不动就脸红,秀气的像是个女孩子,实际上动起手来杀人,却是眼都不眨,而且多少还有些变态的嗜好!

“确认没问题的话,你们自己分了就是,这这种小事也来问我?”厉辰风不耐烦道。

今天送了八条小黄鱼出去,对方这是在尽地主之宜给予还礼。

他的出身经历,对于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是!”沐怀瑾脸上露出喜色,“谢少爷,可是……”

厉辰风冷声道:“究竟是不是个爷们儿?说话再这么吞吞吐吐的,以后就给我滚回前线去!”

沐怀瑾连忙道:“其中一个据说是调教好的雏儿,来人特意叮嘱说,那是送给您的!”

熟悉厉辰风的人都知道,他在男女之事上非常克制,过去时常提醒手下说色是头上一把刀,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沉迷……

所以乍听他和苏清月的事情后,大家伙儿都很震惊。

今晚这事儿要是搁往常,他们自己就作决定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厉辰风现在也是吃过肉的狼,大家伙儿若是再背着他独享美餐,就显得太过份了。

在一干人的起哄下,沐怀瑾才硬着头皮前来问他。

厉辰风斜眼瞥他,“长什么样儿?”

沐怀瑾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简直漂亮极了!无论是身条儿还是长相,都是几个里面拔尖儿的!”

厉辰风脑海中浮现出苏清月的影像,不屑的笑了下。

他就不信,她能够漂亮过那个女人!

不过被沐怀瑾这么一讲,他也起了好奇心,懒洋洋道:“叫她进来给我看看。”

沐怀瑾听了这话,嘿嘿一笑,“老三他们几个说的果然对。”

厉辰风漫不经心的问:“说了什么?”

沐怀瑾道:“开过荤的人,乍一吃素,是撑不了几天的……”

“滚!”厉辰风就知道,这群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是!”沐怀瑾麻溜的退了出去,脸上还带着贼兮兮的笑。

两分钟后,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女孩子悄然走进来,她身上穿了件粉红色的斗篷长裙,乌黑的秀发上,别着一朵白玉兰花。看起来十七八岁,肤色晶莹如玉,一脸柔弱娇羞,五官清丽很是美艳。

长的确实不错,沐怀瑾方才的用词没有刻意夸大的成分。

她神情有些忐忑拘束,将门关上转过身来,方才局促不安的看向厉辰风,然后就……愣住了。

一个男人慵懒的靠在床上,他头发修剪的很短,长眉斜飞入鬓,目光深邃鼻梁高挺,脸部轮廓简洁分明如刀削,明明没有在笑,嘴角却是微微上翘,勾勒出一道诱人的弧线。

这明明是再随意不过的姿势,竟被他生生展现出了疏狂不驯的味道。

这是个异常俊美的男人,但同时又显得邪恶而危险!

第35章:郎心似铁

这女孩的名字叫许静殊,父亲抽大烟,将她十个大洋换到了窑子里头。

老鸨见她长的出众,便精心调教照顾,希望能够卖个好价钱。

结果被谢洪恩的炮手发现,提前将其圈养了起来。

今日这炮手在酒宴之上,得了厉辰风不少好处,知道他们这群人手里钱多,于是便狠下心,将她也一起送了过来。

许静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来的路上,她悄悄揣了把匕首在怀里,心想对方如果是个糟老头子,强迫索要的话……自己就先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结果进了房间才发现,竟是个如此俊美出众的年轻人!

她在悄悄端详厉辰风的时候,对方也在上下打量她。

“出去吧。”

“啊?”

厉辰风微微挑起眉毛,“怎么,听不懂我的话?”

许静殊惊讶道:“为什么?”

她长的相当不错,见过她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想要一亲芳泽,甚至豪掷千金的纨绔公子都有,只是老鸨贪婪,死活不肯放手。

后来因为担心得罪不起土匪头子谢洪恩,才不得已忍痛割舍。

要知道方才从外面进来时,多少男人用垂涎的目光盯着她!

而这男人,居然不要,反应还如此冷淡!

见她站在那里不肯走,厉辰风便道:“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么?”

许静殊微微点头,“听过。”

厉辰风道:“你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我的女人却比你美得多,在男女之事上,我的胃口已经被她养刁了,所以今晚并不想要委屈自己。”

这理由,相当真白,也相当恶毒。

意思就是:你,配不上我!

许静殊这两年,也是被老鸨捧在手心里惯养。

男人见了她,都客气称一声静殊小姐。哪个不是捧着护着,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她咬着嘴唇,下意识就改变了主意。

今晚来之前,谢洪恩的炮手朱二宝,就同她说:“静殊,好好侍候那小子,那是个出手阔绰的有钱人,取悦了他,少不了咱们的好处。等明儿回来,就跟着我好好过日子。放心,豹爷绝不嫌弃你!”

朱二宝已经四十八了,满嘴坏牙,一副老流氓痞子相。

许静殊本就瞧不上他,这会儿再想愈发厌恶。

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整个信义都养不出他身上那种贵气!长的好,家里又有钱,就算已经有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纵使给他做妾、做姨太太,也比跟着朱二宝强!

“这位少爷,来的时候,豹爷已经吩咐过了,说是不能讨好您的话,回去之后就把我杀了。”说到这里,她哽咽了起来,眼帘低垂,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厉辰风不着情绪道。

许静殊颤抖了下,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下。

她随手从怀里掏出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您若不要我,小女子也无法回复命,不如一死了之!”

“你若死了,我让人给你收尸。”

厉辰风嘴角扬起一抹讥诮,他最反感被人威胁,自然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许静殊顿感手足无措,她虽说幻想过死,但到底舍不得,否则也不会苟活至今。

原本以为,自己摆出决绝的姿态,这男人就会服软,生出怜香惜玉之心,没想到竟是一点也不在意!

怎么会有……如此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攥着匕首,犹豫了好一会儿,见对方铁了心不予理会。

才知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只得颓然将手臂放下,面如死灰的走出去。

“把门关上!”男人冷声道。

许静殊咬牙关上门,心里有五分恨,又有五分好奇!

从头到尾,这个男人只有在提到‘他的女人’时语气温柔了一下,其它时间都冷的像冰!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挂在心上惦记呢?

“哟,怎么出来了?”守在外面的沐怀瑾有些惊讶道。

许静殊噙着眼泪,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少爷不要你?你也别难过,他就是这样子,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沐怀瑾看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

“可我服侍不了他,回去就没办法跟宝爷交代。”许静殊说。

“那有什么要紧的,少爷不睡你,你还可以来睡我啊!”沐怀瑾厚颜无耻的说。

“这位小哥别开玩笑了!”许静殊紧张的后退。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沐怀瑾却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并用舌头舔了下嘴角,“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说起这种事……我其实比少爷经验丰富得多,绝对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的。”

原本以为他是个斯文儒雅的善良少年,没想到竟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许静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捂住嘴巴拖进了房间……

厉辰风翻了个身,依然睡不着。

他禁不住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念叨,“苏清月……苏清月……”

“哈啾!”睡梦中的苏清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她睁开眼,茫然的愣怔了会儿,才发现窗户竟然没关严实。

楼上风大,再加上夏夜露水重,她竟是被冻醒的。

更荒唐的是,她刚才竟好像听到那男人的声音,简直可怕!

虽然半夜里起来关了窗户,但是等到第二天,苏清月发现自己还是发烧了。

生病之后,整个人都困焉焉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她抱着长风,懒懒的靠坐在走廊里。

李桂枝因为昨晚的事,心存顾忌,所以暂时不敢搞鬼。

此刻的梦公馆,看上去宁静又详和。

苏清月眯起眼睛,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傅平君什么时候会联系自己呢?今天、明天应该都不会,那就是后天了。到时候,自己的病应该也快好了吧?

下午的傅公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

傅平君的头痛症刚犯,吃了药也不管用,这会儿不敢往枪口上撞。

“会长,您好点了没有?”

“没……这药效怎么越来越差了,多吃也不管用!”

傅平君深恶痛绝的抱怨,才想开口让人去请大夫,她却突然想到了昨晚宴会上的事。

犹豫了会儿,她半信半疑的吩咐女佣说:“去给我拿把生米过来。”

第36章:怪诞之言

女佣很快拿了碗回来,傅平君想要伸手去抓里面的米,又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荒唐可笑。

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不靠谱的方法,自己居然也愿意尝试?

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让别人笑掉大牙!

她犹豫了下,将手缩了回来。

然而头疼的实在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在往脑袋里面钻。

双肩也无比沉重,抬起来都很吃力。

虽然她还很年轻,但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

傅平君泄气的想:既然东西都拿来了,试试又何妨呢?!

她这次果断伸手,抓了一小把米在握在手中。

电话铃响起,女佣说是秘书打来的,向她请示昨晚的善款处理事项。

傅平君是事业上的女强人,工作起来,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拿起电话,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等挂掉电话,才猛然发现:头居然不疼了!

她将手松开,看着那些已经快要攥出汗的米粒,很是震惊。

“会长,实在撑不住的话,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不用……已经疼过去了。”

“这么快就好了?西医果然比咱们中医效果好啊!”女佣感慨。

“不一定是药的作用。”傅平君神情复杂的说。

这天下午,她本来计划在家里好好休息的,没想到头疼很快止住了。而且直到天黑,都没有再发作。

傅平君想到苏清月的话,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晚上睡前,她想到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参加,便从抽屉里翻出一个闲置许久的香囊来,将里面的香料和艾草掏空,装了些米粒进去,又小心翼翼的收住了口。

天知道她这几年来,为这头痛病受了多少困扰,甚至还差点去国外做开颅手术!

不管苏清月这方子是什么道理,有效果比什么都重要!

时间又过了一天,第三日一大早,傅平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苏小姐,是我,傅平君!不知道你还记得么?”她声音显得亲切又随和,有一丝难掩的欣喜激动。

“当然记得,傅会长有什么事吗?”苏清月微笑。

“是这样的,两日前的慈善晚宴上,你传了我一个治头痛的法子,我试了几次,果真有奇效!现在连药都不用吃,只要将米粒握在手中,很快就能好转!我被这病折磨了几年,吃什么药都不见效,你算是把我从病魔手里拯救回来了!我本来想着备了礼物,去梦公馆看望的,但又怕您那边不方便,所以想先在电话里确认一下……”

“您太客气了,有用就好。不过这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我现在也大概推测出了病因和解决方法,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府上拜访您吗?”

“求之不得啊!那我在家里等你!”

“好的,待会儿见。”

苏清月挂了电话,同阿春道:“去换身衣裳,陪我出门儿一趟。”

“好!苏小姐,咱们要去哪儿啊?”

“傅公馆,就是前几天办宴会的地方。”

阿春一听,立刻欣喜去换衣服。

苏清月又对着厨房道:“李婶,待会儿不用准备我们两个的午饭了。”

“哎!”李桂枝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赔笑道:“苏小姐可真有本事,居然能让傅会长主动邀请您!我听说,她这人平常交际谨慎的很,私下很少和官夫人、富太太之类的往来。”

苏清月笑笑,并不向她解释原因。

李桂枝心里头好像有只猫爪在挠,但又不方便再继续追问详情。

不过这回还好有阿春跟着,那丫头年轻嘴上又不牢靠,她决定等到晚上再好好打探下。

林副官开着车,载着苏清月和阿春,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顾公馆。

傅平君亲自接她进门,拉着苏清月的手互道寒暄,比起那天晚宴上的态度,也不知亲热了多少倍!

两人客套了一番后,话题回到了病情上。

傅平君感慨道:“没想到苏小姐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擅长治病!”

苏清月笑答:“您抬举我了,我可不懂什么医!”

傅平君愈发好奇,“那你这法子是谁传授的,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次听说这种奇事!”

苏清月眼睛扫了一下周围,傅平君立刻明白过来。

“梅姐,我让你们准备给苏小姐的礼物呢?带着这丫头去拿吧!”

梅姐过来,带着阿春离开。

其余人也都散去,客厅安静下来。

苏清月这才道:“傅会长,您除了头痛之外,是否还会觉得有双肩沉重呢?”

傅平君惊讶:“是啊!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的,越来越沉,压的我腰都跟着出毛病了,没想到苏小姐连这都看出来啦!这几年也不知道瞧了多少名医,全都讲不出病因。不瞒你说,我都快为这病苦恼死了。要不是因为开颅手术风险大,我就去做了!”

“不怪那些大夫,是您看错了对象。”苏清月说。

“苏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傅平君眉头微蹙。

“你这是邪病,而非身体有恙。”苏清月说。

“什么……邪病?”她问。

傅平君这会儿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苏清月为人不坦诚。

之前在宴会上遮遮掩掩故弄玄虚也就算了,这会儿居然还编些怪诞之言糊弄自己。

这都什么年月了,处处讲究科学,哪里来的邪?

“傅会长不相信?”苏清月看出她的疑虑。

“这种事……我确实不太信。”傅平君说。

苏清月笑笑,“我若是说您身上潜匿了一条龙,您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这,呵呵。”傅平君无言以对,苏清月此刻眼神明亮,看起来很清醒。

她并不觉得这女人神智有什么问题,便是……她肯定是觉得自己很好骗的样子!

“这宅子虽是祖上传下来的,但却是地道的西式建筑,而且我本人信奉基督教,家里挂的是十字架,不可能有你说的那种东西!”她说。

“那傅会长可有相册、画集之类的东西?”苏清月问。

“有,梅姐有帮我剪报留影的习惯。”傅平君说。

“能否借给我看看?”

“好,苏小姐稍等。”

傅平君走进里间,大概过了三五分钟,便抱了几个大册子走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差不多都在这里了,苏小姐请过目吧!”

她倒要看看,这个叫苏清月的女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第37章:与龙有缘

苏清月随手翻开了一本相册,发现照片是以年月分类的,每张照片下面都详细备注着时间和地点。

“傅会长头痛有多久了?”她问。

“差不多有两年了。”傅平君说。

苏清月直接放下手中的相册,又换了一本。

她看得很认真,几乎将整本相册都确认过,方才合上册子。

“傅会长,这房子里,还有没有别的照片?”

“苏小姐是想在上面找什么东西吗?”

“是的,傅会长应该有张与龙合影的照片。”苏清月语气笃定的说。

“苏小姐是想得太多了吧?”傅平君礼貌的笑了下,心里却是非常疑惑。

她不懂,为何苏清月这般坚持!

苏清月说:“您不如把整理照片的人叫过来问一下。”

傅平君迟疑了下,道:“好。”

她将方才那名上了年纪的女佣唤过来,“梅姐,我这两年的照片,是否都在这里?”

女佣道:“全在这里了,会长。”

“苏小姐可听到了?”傅平君微微挑眉。

“这件事关系到副会长的头痛症结所在,劳烦梅姐再好好想想,究竟有没有遗漏的。”苏清月提醒。

梅姐和善的笑笑,“不瞒苏小姐,我因为身体不好,只能在家里做些简单的整理工作。会长这些年的照片,确实全都摆在这里了。除此之外,我还专门浏览报纸,但凡有会长的报道,也会一并剪下来保存,就在您旁边的那个本子上,至于别的……恐怕就真没有了。”

“找不到就算了,苏小姐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傅平君语气冷淡下来。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梅姐又补充道:“平日里我闲着无事,时常翻看这些照片。苏小姐想看哪一张,不如让我来找。”

苏清月说:“一张傅会长与龙的合影,您有没有印象。”

“啊?”梅姐恍然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傅平君连忙追问。

“有的!那张照片没拍好,我将它单独留起来了,一直收藏在抽屉里,苏小姐怎么知道?”梅姐很惊讶。

“能否拿出来看一下?”苏清月说。

“您稍等,我这就去拿!”梅姐说着,便转身上了楼。

傅平君望着她的背影愣了好半天,方才同苏清月道:“抱歉,我真不记得有这回事……”

苏清月说:“没关系,傅会长日理万机,但这近两年的照片,加起来少说就有几百张,记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梅姐匆忙下楼,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来了,就是这张!”

傅平君看到照片之后,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两年前,我到辽宁参加春耕节时留的影!”

因为拍照的时候风大,被沙子迷了眼,所以拍出来的人就像睡着了。

梅姐点头道:“当时照片拿回来,我还问过您该怎么处理。您说烧照片不好,随便收起来别让人看到就行,我就锁在自己抽屉里啦。”

傅平君说完这话,才发现自己右侧,竟果真有条龙!

春耕节就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辽宁当地的民俗,在这一天清晨起床后,要用长竿敲击房梁,把龙唤醒。

因为蛇、虫、蚯蚓之类的动物,一到寒冷时节就会入蛰,进入冬眠状态。

而春耕前后便是惊蛰,气侯转暖百物复苏,人们期待龙能够出来,镇住一切有害毒虫。

傅平君受当地组织邀约,去参加一个舞龙的活动。

明明是风和日丽的好天,却突然刮起一股大风,整条龙都被腾空吹了起来。

随行的记者朋友伺机抓拍,于是就有了这张照片。

照片洗出来之后不能用,他便寄给了傅平君。

她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将照片交给苏清月。

苏清月对着照片端详了一下,缓缓道:“没错,您之所以头痛,就是因为它了。”

傅平君心情极度复杂,她一方面觉得事情太过荒谬,一方面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而且细细思量发现,这头痛之症,好像是从辽宁回来之后才开始的!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受了风的缘故,没想到,竟是因为一张照片么!

“傅会长这张照片,能否交给我处置?”苏清月问。

“好!随便您怎么处理!”傅平君说。

苏清要了一把剪刀过来,将傅平君的照片沿着轮廓剪下来。

最后,只留了那条金色的龙在上头。

“傅会长,您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体好点了呢?”苏清月说。

傅平君站起来,尝试着活动了下,随即神色惊喜道:“有,似乎整个肩膀都放松了,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醒!天啊,这种感觉真的好久都不曾有过了!”

苏清月说:“恭喜您,病因已经清除,以后都不会再复发了。”

傅平君何等精明婉转的一个人,这会儿却陷入了迷茫之中,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苏小姐,您可真是不露相的神人啊!”她感慨说。

“不是什么神人,只是略通一点阴阳玄术而已。”苏清月笑着答。

“那……这张照片,该怎么办?”

“找个地方,将它放了。”

“放了?”傅平君感觉自己的世界都被颠覆了!

“傅会长要是好奇,可以跟我一起去。”苏清月笑着邀请她。

傅平君惊讶,“我当真可以去吗?”

苏清月道:“它既然附身在您身上,便是和您有缘,自然可以去看。而且……它与会长朝夕相处两年,应该有了些感情,说不定到时还会给您留下什么惊喜呢。”

“活了这么多年,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傅平君道:“既然苏小姐不嫌弃,我就去开开眼界!”

话说到这里,两人便立刻动身,由林副官开车载着出发。

路上,苏清月委托林副官买了香烛、贡品。

临近正午的时候,他们来到了郊外。

苏清月让林副官在附近守着,自己则带傅平君沿着小路往里走。

“苏小姐,当真不需要我陪同么?”林副官有些紧张。

“不用,我们不会走远,如果有事,叫一声就能听见。”苏清月头也不回的说。

此时逢着盛夏,周边草木旺盛,两人很快就到了荒草深处。

苏清月把果品点心取出来摆在地上,又将香点燃插在土中,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

第38章:梦想信仰

夏日的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打在苏清月净白如雪的脸庞上。

傅平君在旁边看着,突然间觉得:这个传说中以色侍人的女子,此刻周身竟然泛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

无论何时何地,她脸上都挂着恬淡的笑容,优雅从容。

即便是在面对自己的质疑和暗讽,也丝毫不恼火急躁。

不高攀权贵、亦不鄙夷下人,无喜无忧,似乎是她对生活态度。

这样的女人,理应有着宽广的梦想,而不是被束缚在梦公馆里,饱受世人的流言蜚语!

在她为此困惑的时候,苏清月却将那张剪下来的半张照片点燃。

火舌舔着纸,在她指尖吐出袅袅青烟……

傅平君紧盯着那束烟雾缓缓上移,发现它最后飘到半空的时候,竟然幻化成一只龙的形状!

微风吹拂下,它与浮云交融,身体开始慢慢舒展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醒目,最终变成了一条金碧辉煌的巨龙!

她心砰砰直跳,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蹦出胸膛!

这种激动难耐、热泪盈眶的感觉,让傅平君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何而来。

劲风陡然大了起来,吹得周围荒草啪啪作响。

这种万籁俱寂、天地都黯然失色的肃穆感,和两年在她参加春耕日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金龙在她们头顶上盘旋了三圈,带动着漫天流云,一同御风而去……

风停了,云散了,树木和荒草终于矗在那里不动。

而傅平君的心,却是久久难以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哽咽道:“苏小姐,我……”

接下来的话,却是郁结在心口,一句字也说不出来了。

苏清月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懂,傅会长是有大志向的人,今日遇龙飞升,说明您施展抱负的机遇即将来临。即便前方困难重重,也会有幸运之神眷顾,助您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您日后必将成为国之栋梁,成为我等的楷模,女子中的典范!”

傅平君注视着她,神情竟比方才看到金龙时更加震惊!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眼前这女人,却什么都懂!

她明白自己的梦想和抱负,也知道自己心中所求!

龙是中国人的信仰和骄傲,也是华夏文明的象征。

但在今天之前,傅平君却并不相信它的存在……

如果有龙,祖国大地为何满目苍夷?

如果我们果真是龙的传人,为何生活得这般屈辱不堪,任由他国强盗在我们的领土之上肆意践踏、烧杀掠抢!

在国外时,她身着洋装,说一口标准地道的洋文,但是心里却清楚的明白: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所以她最终还是回来了,希望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自己的国家尽一份力,顺便帮助那些战乱之中无家可归的女人。

虽然表面上人人奉承,背后却有不少人说她贪恋权势、爱慕虚荣,起先傅平君还能不在乎,但是经过这些年的付出,却是越来越心力交瘁!

不久前的慈善晚会,更是让她觉得悲哀。

那些官商阔太太,有几个是真心想做慈善的?不过是将它作为名利场中的展示台罢了!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就在她犹豫着生出退隐之心时,却是遇到了苏清月,今日又亲眼目睹了金龙飞腾!

她原本已经快要熄灭的念头,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我们有长达五千年的文明历史,有着世界上最勤劳勇敢的百姓,有自己的信仰和梦想……没道理被人一直踩在脚下!

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天而潜渊。

相信,所有的黑暗,都只是短暂的蛰伏!

终有一日,青天振翅凌星月,高歌九域赏龙腾!

傅平君握着苏清月的手自草丛中走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林副官焦躁的在围着车走来走去,满头大汗。

傅平君道:“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和苏小姐说话投缘,不知觉就忘了时间……”

听她说的话客气,林副官连忙道:“没什么关系,就是天快黑了,附近保不齐会有土匪出没,咱们必须得尽快回城!”

三人回到城中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清月,这么晚了,不如留下来吃饭?”傅平君很热情的唤她。

“好,我就打扰了。”苏清月也不推辞。

“经历了今天,我感觉除了身体更轻便外,头脑也越发清醒了!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以后闲着无事,多到我这里走动,傅公馆随时欢迎你!”傅平君说。

“希望傅会长不要嫌弃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还有,以后别叫什么傅会长了,太见外,直接叫我傅姐就行!”

两人关系就这么亲近起来,回到梦公馆后,李桂枝试着打探情况。

阿春难掩激动道:“你们不知道,傅会长有多喜欢我们苏小姐,还让她叫自己傅姐呢。就连她身边的奶娘梅姐,对我也热情的不得了!看,这些都是她托我带回来给你们的礼物!”

“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亲近么?”

“那就不清楚了,我整个下午都在跟着梅姐学勾花呢。”

李桂枝拿着新围巾,心里头充满了嫉妒:这个苏清月,还真是有几分邪运。这才见了两面,竟然把傅会长的心都给收了!

不行,她得把这件事,告诉给顾思语……要她早做应对!

再这么由事情发展下去,说不定苏清月就真是梦公馆的女主人了!

关于苏清月和傅平君关系转变的事,顾思语当晚就得到了消息。

次日清晨,她又看到了秦城日报。

头条就是前几天的慈善晚宴,放了苏清月和傅平君的合照不说,还对她进行了大段溢美之词的描述。而顾思语的名字,却只是在众人宾客之中一笔带过。

她实在气不过,拿着剪刀将两人合影给剪了个稀烂。

看着苏清月支离破碎的脸,她心头郁闷才稍稍缓解。

冷静,必须得冷静下来。

她不能因为这件事,让自己显得气急败坏!

现在据厉辰风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利用!

两天后,苏清月受邀来到傅平君家里。

饭桌上,傅平君面露难色的看着她,“清月,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39章:抛头露面

“傅姐有话直说就是,你我之间何需见外?”苏清月说。

傅平君也是个爽快人,便索性道:“那我就讲了,听说你顾思语小姐关系不错。”

苏清月点头,“两人打过几次交道,不是很熟。”

傅平君道:“还记得那个晚宴之上,有人跳出来指责你着装出了问题吗?第一个开口说这话的,就是她的贴身丫头红玉。她混迹在人群之中,挑起舆论之后便悄悄溜走,旁边刚好是我朋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绝不会冤枉她们!清月,她为何要专门针对你?”

苏清月神色淡然道:“她被少帅拒绝过。”

简单几个字,却是将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

傅平君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了一件事,“那晚,你向李太太要求发言……”

“我没有呀。”苏清月说。

“果然又是她摘的鬼!”傅平君气愤道:“那女人和李太太说,是你想要上台讲话,所以我才点名请你发言。这个晚宴,我花了几个月筹备,倘若因为这件事给毁了,肯定要将这笔账记在你头上,而她便可以伺机坐收渔翁之利!小小年纪,心肠竟然如此歹毒,还好你当时应对得当,稳住了局面。当时部分宾客已经被扇动起来,你若是自乱阵脚,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她现在提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苏清月沉默了片刻,拍拍傅平君的手道:“都已经过去了,您也别生气,知道她品性不善,以后遇着此类场合,小心提防着些就是。”

“就这么算了?没那么容易!”傅平君向来嫉恶如仇。

“傅姐想要怎样?”

“把事情经过告诉我的记者朋友,让她在花边小报上好好写写她两面三刀的行为,看这以后秦城之内,谁还敢与她做朋友!”

苏清月听完,却是笑了起来。

傅平君怒意稍减,不好意思道:“你笑什么?”

苏清月说:“我不太喜欢那些使心用腹的人,您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倒是与我很投缘。不过傅姐,这件事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就此作罢?”

“这种人我见多了,你就算是饶她一百次,她也绝不会反省错误!还好我们成了朋友,如果她的阴谋得逞,这会儿恐怕还要过来对你落井下石!”傅平君劝说。

“我倒不是同情她,”苏清月顿了下说:“而是因为留着她,还有别的用途。”

“什么?”

“今天就咱们两个,我也不把您当外人,就把自己的计划,如实相告好了。”

看到苏清月神情陡然变得郑重,傅平君也蓦然紧张起来,“计划?”

苏甭月点头,“是的,我想要离开少帅,离开秦城。”

傅平君错愕的看着她,“清月,你可真是吓到我了!”

苏清月却是语气坚定道:“傅姐,我是说真的,没在开玩笑。”

傅平君闻言,立刻将顾思语的事丢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少帅知道么?”

“我若是知道了,恐怕会第一个杀了我!”苏清月摇头说。

“你离开秦城,打算去哪儿?做什么?”傅平君简直心惊肉跳!

“不知道,但是天大地大,总该有我的容身之地吧?眼下呆在秦城,虽然可以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是恐怕接下来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了!少帅虽然这会儿爱我护我,可是以后呢?他会妻妾成群,大房二房的相继娶进来,而我无依无靠,除了小心翼翼的献媚于他,不会再有任何出路。我想要东西其实不多,能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而不是将心里的话藏着掖着,时刻担惊受怕约束着自己!您是有大志向的人,应该能理解我的这种想法吧?”苏清月用眼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天啊!我差点错过一个心意相通的朋友!”傅平君蓦然起身拽住她的手,“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我房间去,今晚就不要走了,咱们姐俩干脆聊个彻夜方休!”

苏清月心头一热,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到房间之后,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自此相逢恨晚,无话不谈!

“之前我听人说,最美不过苏清月,心里头还很不屑,见你之后便是彻底服气了。清月不仅有相貌,还有本事,最重要的是,有眼界有梦想,这对如今的女人来说,实在太难得了!”傅平君感慨。

“厉辰风提到您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个女人,独身从政,这在如今的时代,需要多大的魄力啊,当时就心生向往……不想竟真的有机会见面,还能与你结识,实在是种幸运。这么看的话,还得要感谢顾思语才行。”苏清月语气诚恳道。

“提到那女人我就来气,亏她也留过几年洋,结果却是学了满肚子花花肠子回来!”

“她若是心存善意,我也不会选她作为工具。在去晚宴之前,我还在犹豫,是否要用别的办法离开秦城,如今看来,却是不必犹豫了。”

傅平君想到她的计划,便道:“你想什么时候走?”

苏清月道:“越快越好,不过还得这位顾小姐推波助澜才行,明日她那边若是没有动静,我就让人再为她下一剂猛药。”

厉辰风去了信义,谁也不清楚那边情况如何,就连林副官都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

所以保险起见,她须得尽快抓住这段时间离开!

“那我这边,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傅平君见她对自己毫无隐瞒,心中也是颇为感动。虽说知道厉辰风不好惹,但也愿意为她尽一份力。

“等我走后,您帮我送份礼物给顾思语就好,别的就不必了。”苏清月说。

“只是这样么?”傅平君隐隐有些失望。

“这已经算是帮我的大忙了啊。”苏清月感激的说。

傅平君以后还要从政,每一步要小心翼慎,不能给人留话柄。

苏清朋知道,所以不想将她卷入这件事里来。

厉辰风虽然人在信义,却也时刻留意着秦城的动静。

这天傍晚回来后,他随手打开桌子上的报纸。

先是愣了下,随即勾起嘴角。

这女人,当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明明答应过自己不抛头露面勾引男人的,这回倒好,居然还公然上了头条!

难怪刚才手下人说这期报纸很贵,花了平常五倍的价钱才拿到手。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女人,长的还真好看,无论哪个角度拍,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第40章:渔翁得利

苏清月和傅平君聊了一整夜,她的心,愈发向往起外面的世界!

傅平君和顾思语不同,虽然两人都有海外求学的经历,但是出发点却不同:一个目标为渡金,一个了为改变更多的人,所以讲解的侧重点也不同。

而且因为年龄的关系,傅平君的经验和见识都要更丰富。

她先后去过德国、法国、美国、瑞士、日本……对当地的风俗民情都能娓娓道来,内容也更加生活化。

这对苏清月来说,显然更有趣味。

见她听的认真,傅平君便道:“清月,你也想去国外看看么?”

苏清月却是摇头,“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如今只对秦城有印象,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都是新鲜的……咱们国家那么大,恐怕就让我走好久了。”

傅平君握住她的手,“好,你以后在外面,若是遇到什么难处,记得写信给我!”

……

次日清晨,两人依依不舍在傅公馆门前告别。

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两人感情却很深厚。

望着逐渐远去的黄包车,傅平君在胸前轻轻划了个十字。

“希望你能顺顺利利的离开,如愿以偿实现自己的梦想!”

苏清月才走到一半,就看到林副官的汽车。

“姑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赶快回梦公馆吧!”他焦急道。

“怎么了?”苏清月问。

“少帅今早打电话,知道您不在家,气得大发雷霆,将我狠狠骂了一通!”

“你没告诉他,说我昨晚在傅会长家里过夜么?”

“说了啊,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

他话没说完,但苏清月却懂了。

还好这回是在女人家过夜,要是换成有男人的地方,今天来的就不止一辆车了!

这男人都跑那么远了,控制欲还这么强!

苏清月脸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悄悄叹气。

回到梦公馆,阿春忐忑的守在门口眺望。

“谢天谢地,苏小姐回来了!”

“电话挂了没?”

“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已经打了六通过来了。”阿春压低声音道:“一次比一次恼火,我们都没人敢接电话!”

不多时,电话铃声响起来,苏清月走过去。

“人回来了没?”一个很冲的男声问,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的怒气。

“听说少帅打电话,我就跑着回来啦。”苏清月说。

听到她那把娇柔细软的声音,厉辰风火气顿时灭了一半。

“我不在秦城,你日子过得还挺潇洒!”他酸溜溜的说。

“昨天同傅会长聊天太晚,就宿在她那边了。你不在家,我回来也没意思,每晚想你想的睡不着觉……”苏清月知道这男人脾气,就专门捡他爱听的话说。

“放屁!你以为我好糊弄?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又是逛街购物,又是参加晚宴的,能有时间想我?”厉辰风咬牙切齿的说。

听不到苏清月的回声,他又压着声音道:“怎么不说话?”

苏清月手指勾着电话线,娇嗔道:“不说了,反正你也不爱听。”

要不是开战在即,厉辰风真想直接跑回来,狠狠打她的屁股!

“最多再有三天,这边事情就处理完了,到时候回去收拾你!”

“三天?”

“你那是什么口气,刚才还说想我……”

电话突然间断了,厉辰风气的瞪着旁边人,“怎么回事?”

对方一脸为难,“太远了,如今这通讯设备您也知道……要不再打一次?”

厉辰风泄气,“算了!”

确定了那女人回家就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两天总是做梦,每次只是看到她离去的背影。

过去打仗,从来不会存在任何顾虑。

如今家里有了牵挂,整个人都好像变得优柔寡断了!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清月把电话放上,坐着等了半个小时,确定厉辰风不会再回来,才打算起身上楼。

看到在厨房不停探头的李桂枝,她又停下来脚步,将阿春叫过来道:“梅姐说,你要是喜欢钩花,闲了就可以过去学。”

“真的可以吗?可是傅会长那边……”

“傅姐家里都是梅姐做主,要你去就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会儿收拾一下,下午家里要有记者朋友过来。”

“记者?”阿春傻乎乎道:“来咱们家干嘛?”

苏清月说:“傅姐介绍的,说是要帮我写几篇文章……”

交待完之后,她便款款上楼去了。

梦公馆的消息,不多时就传到了顾思语那边。

“那女人知道自己名声差,所以想办法结交了傅会长,想借助她的势,把自己给吹捧起来,然后再编个拿得出手的身份。这对傅会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下一步,她就要名正言顺的嫁给少帅了!可真是有个有心机的狐狸精,连这种手段都懂!李桂枝还说,少帅最多再有六七天,就要回来了,要我们尽快抓紧时间。”丫头红玉忧虑的望着顾思语。

“这么快就要回来?”顾思语握紧手帕。

“是啊,肯定是被苏清月勾住了魂!机会难得,小姐要是真的喜欢少帅,可不能再心软犹豫了!要不然,以后就只能看那女人和少帅恩恩爱爱了!”红玉催促说。

被她这么一激,顾思语神情变得果断起来。

“你说的对,在这种事上对她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异乡女人罢了,就就算失踪了,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少帅倘若伤心难过,自己就以朋友身份过去安慰他……

人在感情空虚的时候,最是容易被打动!

她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少帅夫人……这个称呼,单是想想,她就快乐的浑身战栗!

整个下午,李桂枝都在院子里张望,结果等到黄昏,却也没有人来。

“不是说要来记者么?”她问。

“好像突然有外出采访任务,所以时间改了。”阿春低头数着针线,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这是被人嫌弃了吧?李桂枝幸灾乐祸的想。

不过她并不打算说出去,她恨不得顾思语和苏清月打的头破血流!

天快黑的时候,有辆汽车亮着灯,突然停在了梦公馆跟前。

苏清月在楼上看到,心里突然格登一声:该不会是厉辰风回来了吧?

第41章:如花似玉

苏清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

早上通电话时,厉辰风确定还在信义,就算日夜兼程也不可能回来这么快。

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是厉辰风的一个手下,叫乔南。

管家迎出去,和对方交流了几句,便往回跑。

苏清月见状,便主动从楼上走下去。

“福伯,有什么事么?”她问。

“回苏小姐,是少帅托人送回来的东西,说是送给您的礼物。”管家说。

苏清月顿了下,“什么东西啊?”

管家笑呵呵道:“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啦。”

苏清月好奇走出去,其余人也纷纷跟在后面。

负责运送的将车门打开,一个大罐子,三口大箱子。

罐子用稻草和棉被捆扎,又用绳子勒紧固定,包装的结结实实。

“这是什么?”苏清月惊讶道。

“阿胶雪梨膏,当地精品阿胶和冯县雪梨一起炼制的,配合野蜂蜜收膏而成,非常难得,而且不对外出售,在别的地方根本买不到。据说补血润肺效果极佳,少帅说您气血不足,受凉后容易咳嗽,所以便将铺子老板珍藏的一缸全都给您运回来啦!”乔南解释说。

“少帅真是有心了,只是这么多,得吃多少年啊!”丽姑感慨说。

“这个可以加水调饮,每天早餐拿来涂面包上当果酱吃。老板说了,独门秘方熬制的,放的时间越久效果越好,坏不了!”

乔南笑嘻嘻的说着,偏了下头,两个当兵的立刻过来,利索的将罐子卸走,抬进了院子里。

苏清月心情复杂,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问道:“这箱子里又是什么?”

乔南将箱子打开,展示给她看。

一箱上好的皮草,一箱子的珠宝手饰,灯光下明晃晃的扎人眼睛!

“这也太多了!”苏清月说。

“都是信义特产,那边山多兽多,皮子也是难得的好。我们运气不错,过去的时候,刚开了一个矿,做出来的第一波精品手饰少帅全收了!”乔南很得意道。

这些跟在厉辰风身边的心腹,都有种强悍的匪气。

这礼送的也别开生面,粗旷又霸道!

两口箱子全都搬下来,还有一口横放在那里。

“这又是什么?”

“这个……这个是沐怀瑾的东西,刚好顺路就捎回来了。”

苏清月见他支支吾吾的,愈发好奇,“也是当地的特产么?”

乔南含糊道:“算是吧。”

看他样子,就知道里面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苏清月也不想过问那么多,道谢后才要离开,却突然听到箱子里传来咚咚的声响。

“里面究竟是什么?”她停下脚步狐疑。

“当地的土匪送了个女人,少帅没要,沐怀瑾就自己收了。舍不得将她搁在信义遭罪,就托我们一起给捎带回来了。”乔南不敢隐瞒,只好硬着头皮交待。

“把箱子打开。”苏清月说。

乔南连忙抽出钥匙,将大锁拿开。

箱子打开后,里面果真是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嘴巴里塞着一团布。

顶着一张俊秀漂亮的白脸,手臂和腿上却都布满了淤伤,看上去非常凄惨。

“好好的人,为什么要放箱子里?”

“回苏小姐,少帅有令,行军在外,不能将当地女人往回带。怕路上有人看到落口实,所以……”

苏清月明白过来,“那怎么还打人?”

乔南冤枉道:“沐怀瑾把人送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这样了,我保证路上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苏清月有想救她,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只好叹了一口气。

“看着怪可怜的,都到秦城了,就把她放了吧。”

“是!”

乔南掏出军刀,帮女人割掉绳子,掏出嘴里的破布。

“你运气好,碰到了苏小姐,还不赶紧道谢?”他如释重负道。

“多谢苏小姐。”女人直直的盯着她说。

不知道为何,苏清月竟从那眸光之中,感受到了一丝丝刺耳的寒意!

这女人,竟似乎在憎恨自己。

两人明明是初次见面,为何她会有这样的情绪?

“叫什么名字?”苏清月问。

“许静殊。”女人说。

苏清月默默记下,转脸同乔南道:“把她带回去好好照顾,顺便请个大夫看看身上的伤。等沐怀瑾回来告诉他,既然要了人家就得好好对待,这么漂亮的女孩,落一身伤疤,多可惜啊!”

乔南忙道:“是!多谢苏小姐提醒,我都记住了!”

东西经管家过了数后,都暂时收到了库房里。

阿春美滋滋道:“少帅对苏小姐可真好,到哪儿都不忘了您!”

苏清月垂眸不语,就好像是没听到她这话。

就这些天的表现来看,厉辰风对她确实很好。

可那又怎样?对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的肉体,她的心,就是维系他们脆弱关系的线!

除了这点,两人之间几乎再无它物。

厉辰风把自己的喜好强塞给她,每日锦衣玉食,将她收拾装扮得秀色可餐。

就像是最华丽的物件儿,带出去光辉耀眼倍儿有面子。

他不懂、也根本不想懂她心里想什么、要什么!

仗着一个男人的宠爱,她可以如此骄纵的生活三年、五年、十年,以后呢?

她还年轻,人生路还很长!

当她青春不在、年老色衰时,又会被如何对待?

习惯了饭来张口的笼中雀,到外面去是没办法生存的,她必须得为自己的的未来打算!

想要随心所欲的生活,她必须得离开,远离这个企图操控她命运的男人!

乔南回来后,和几个铁哥们儿聚了聚,其中就包括林副官。

“当苏小姐要求开箱子的时候,我冷汗都出来了!”

“沐怀瑾真是有毛病,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居然被折磨那个样子!这还不算,还将人姑娘千里迢迢的带回秦城,以后这辈子怕都要毁了。”

“那家伙心黑手狠,少帅有事就喜欢带他,没办法!”

……

酒足饭饱之后,天都已经破晓了,林副官准备返回梦公馆。

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有人在冲自己招手。

他愣了下,掏出手电筒照了下,发现是个熟人:不久前在周府被老虎伏了身的奇人张!

第42章:临别嘱托

想到那天的情景,林副官后脑勺就嗖嗖的冒凉气儿。

他这会儿是徒步,身边也没带个人,下意识的就想摸枪。

奇人张连忙举起双手求饶,“军爷千万冷静,老头子真的没有恶意啊!”

看他神色慌张,话语还算理智,林副官便收手,清了清嗓子,“你想干什么?”

“我有重要的事想告诉军爷,方便的话,能否移步到小人家中坐坐?”奇人张陪着笑说。

林副官犹豫了下,但是仗着酒劲儿又忍不住犯混:去就去,这老家伙难道还能把我怎么着?

不一会儿,林副官来到奇人张家里。

红砖蓝瓦大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看来你这些,没少骗钱啊。”林副官打量四周说。

“军爷说笑了,我们这样的人,挣的再多,走出去也没您有排面啊!”奇人张恭维道。

说着想动手给林副官泡茶,却被阻止了。

“别,我回去还有事呢。你有什么事,说吧!”

奇人张忐忑的看着他,露出犹豫之色。

“快说,磨磨唧唧的,烦死人了!”林副官不耐烦的催促。

“那我就说啦!昨天我在街上,看到您了,但是觉得有些不妙,所以才唤您过来说说。”奇人张小心翼翼道。

“哪儿不妙?”林副官竖起眉毛。

这老家伙该不会是想从他这里诈钱吧,他胆子可真是肥!

“我看见您眉宇发青,神色黯淡,不出两日,必有血光之灾……”

“放屁!”林副官把桌子一拍,蹭的站了起来,“信不信,我直接打死你这老神棍?”

奇人张见他发火,却是不见慌张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您就算生气,也得让我把话说完不是?”

“你说!”林副官怒气冲冲道。

“军爷,您这场灾要是过不去,那可是会要命的啊。您这么年纪,哪怕有万分之一机会,也不能将这祸事儿落到自己头上不是?是,上次周府我在苏小姐和少帅跟前栽了不假,可那也不代表我这大半生所学都是假的吧?而且您想想,老头子今日冒死跟您提这醒,除了会吃枪子外,还有什么好处呢?”奇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林副官真想狠狠骂一通这个老骗子,但是看他跟自己父亲年岁差不多,也不好多说什么。

口中低咒几句,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

却突然被奇人张从后面拽住胳膊,“军爷,您想活命的话,就听我一句劝吧!”

林副官咬牙,“你随便说,但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毛钱!”

“放心,这回我不要钱!”奇人张很大方说:“我这里有个传家宝,暂时送给军爷。接下来两天,您只要出门,就把它带上,保证可以转危为安,顺利度过此劫!”

“什么传家宝?”林副官犹豫片刻,终是起了好奇心。

“军爷稍等!”奇人张立刻去翻箱倒柜,不多时,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交给林副官。

林副官拿过来看了下,青黑色的圆形金属,比巴掌略大一些,两边有耳边,还挂着牛皮绳。

形状像个乐队里用的铜钹,但是只有一片,中间的鼓起也要相对平整得多。

“这是什么玩意儿?”林副官问。

“护心镜。”奇人张说。

“怎么用?”

“看到这两根绳子了么?一条从肋下绕过,一条挂在肩上,然后系在后面固定,护住心脏部位就好。”

奇人张说着,还亲自演示给他看。

林副官觉得有点意思,又有些不屑。

“这又不是古时候,谁出门儿带这玩意儿!让人看到了,岂不是要笑死!”

“穿在衣服里面,保证看不出来!而且从今天开始算,就两天。如果起不到作用,军爷尽管来找我,到时候要杀要剐随意,老头子绝无怨言!”

林副官掂量了两下,觉得左右没什么损失,而且就两天,试试也无妨。

万一有用呢?毕竟性命攸关……

“那我就收着了,要是有用,我给你重赏,要是没用,哼!”

放完狠话,林副官带着护心镜,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

来到梦公馆后,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试了下,又对着镜子照了照。

最后觉得很羞耻,一把扯了下来。

隔会儿坐下来想想,奇人张那信誓旦旦的神情,好像不是装出来的。

他拿着护心镜,进退两难。

犹豫了会儿,听见外面有唤他,连忙放下东西走出去。

是苏清月,“林副官,昨天下午,我想跟几位小姐一起去南塘赏荷,先跟您这边说一声!”

林副官应道:“好的!我到时候一定带人护着你!”

看到苏清月要走,他脑海中突然冒出护心镜的事,连忙叫住她,“苏小姐!”

苏清月回头,笑盈盈道:“什么事?”

林副官头皮一紧,“想跟您请教个事儿,那个奇人张,还记得么?今早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他了,非说我这两天有血光之灾,还强塞给我一面破镜子……”

苏清月在周府,降服了虎精是有目共睹的,林副官对她能力很信任。

“能不能借我看看?”苏清月说。

“行,您稍等!”林副官连忙去取。

不一会儿,护心镜到了苏清月手中,她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又仔细端详起林副官。

她那双眼睛,水亮水亮的,眼梢微微上挑,说不出的妩媚可人。

林副官的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苏小姐……”

“这是个好东西,您就听老人家的戴着吧。”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戴着了!”

“要是觉得情况不对,你就屏着气儿,千万别挣扎反抗。”

“好,诶?”

林副官反应过来,苏清月却已经走开了。

晚上,那只伪装成橘猫的小老虎再度溜进了苏清月的房中。

“唉呀,气死我啦!”它不满的在桌子上打滚儿。

“怎么了呀?”苏清月问。

“还不是那个李桂枝,今天她从外头回来,我就闻到一股子香水味儿,跟那位顾小姐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两个女人,最近也不知道神神叨叨在谋划什么坏事!我看到她,就觉得碍眼,不舒服!”它摇头晃脑的抱怨。

“快到头了,”苏清月看着窗外的夜色,幽幽道:“长风,以后你要好好看家,顺便帮我照顾他,知道么?”

第43章:荷塘遇险

小老虎偏头打量她,“苏姐姐,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临别前嘱托一样?”

苏清月轻轻笑了下,不回答也不否认。

“苏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那是因为你年纪小,还没机会见识更多的女人。”

“那应该需要很久吧,我现在能力,只能在绕着着宅院附近转悠,还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小老虎遗憾的说。

“守宅就是你的修行,终有一日,你会彻底脱离那幅画儿,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苏清月道。

此时的夜空,呈现出了乌蓝的纯净色彩。

明月皎洁的挂在上方,将柔和清淡的月光洒向整个大地。

黑暗大地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是秦城的夜晚,静谧又详和。

苏清月忍不住想:厉辰风那边,是不是也是如此风景呢?

今天,她已经把要去南塘赏荷的消息放了出去,为了让顾思语放手去做,她并未邀请对方参加,这样也能更容易摆脱嫌疑。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明天这个时候,自己……就彻底自由了吧?

除了满心的期待之外,还有丝丝忐忑和不舍。

她无法预测自己离开梦公馆会发生什么事,厉辰风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那个男人或许会生气、会难过……不过很快,他很快就找到更好的代替品,将这段记忆彻底尘封!

次日上午,苏清月跟平常一样,很晚才起床。

李桂枝、阿春、丽姑几人正在低头窃窃私语,看到她下楼全都噤声了。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苏清月问。

“李婶说南塘有水鬼!”阿春心直口快道。

“哦?还有这样的说法吗?”苏清月挑眉。

“唉呀,就是乡间传言罢了,说是那里风景虽美,但是阴气太盛,每年都要带走几个人。我本来想直接告诉您的,但是又怕扫您的幸……”李婶吱唔着说。

“没关系,我不信这个,你们信么?”苏清月问。

“我也不信,但是我晕船,恐怕去不了。”阿春胆子小。

“那我陪着小姐去吧。”丽姑犹豫道。

“还是我去吧。我今年已经去庙里烧了三回香,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就辛苦李婶吧。”苏清月说。

“这是我们做下人的本份,您太客气啦。”李桂枝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嘴角却在不经意间,露出抹阴谋得逞的诡笑。

下午一点,林副官开车载着苏清月和李婶出发去南塘。

临行之前,他专门戴了上奇人张给的护心镜。

感觉怪怪的,但是好在军人穿的多,有外套罩着也看不出来异样。

南塘很大,是秦城当地的天然湖泊,里面到处都是淤泥,生长着各式各样的荷花。

此时盛夏,众花或开或闭、或躺或卧,层层叠叠朝四方蔓延,再衬着远处烟雾缭绕的水汽,赫然一片如梦似幻的漂亮风景。

只是如此美丽的地方,却是游客稀疏,显得格外清静。

“不是约了几位小姐么,为什么没见到人呢?”林副官环顾了一圈说。

“多半还在路上吧,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去里面看看!”苏清月说。

南塘岸边停放着小船,撑着长篙的赤脚渔民守在那里等生意。

如果有人想到荷塘里去,一毛钱可以绕塘转一圈,两毛钱就可以包一下午。

船不大,只能载四个人。

而林副官来的时候,随行的就带了四个。

简单商议了下,最后包了两只船,四个手下坐一只,林副官坐在在苏清月的船上。

因为两个都是女眷,要避嫌,所以林副官独自坐在船头。

小船徐徐前行,动作熟练的穿行在荷花丛中。

荷叶片片相接,密密麻麻将视线隔绝开来,宛若一片独处的世外桃源。

如今正逢盛夏,外头暑气逼人,船上却是无比清凉。

受惊的野鸭子和水鸟,沾带着水珠翻飞。

“唉呀,那只鸟可真好看!”苏清月合掌说。

“是啊,就是不知道叫什么。”李桂枝心不在焉的附和。

向来心存警惕的林副官,此时也渐渐放松下来。

全然未留意到,这般小船已将身后那条远远甩开……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渔民悄无声息的放下竹竿,一个猛虎扑食掐住了他的脖子。

紧接着砰然一声,两人齐齐坠入水中!

林副官整个人都懵了,直到对方在他腰间开了一枪,他才豁然清醒过来。

糟糕,遇袭了!

塘上的光线都被荷叶遮挡,再加上血水混着淤泥在水中蔓延开来,视线越发浑浊!

他虽然懂得水性,但是跟对方比起来,却显然差出了一大截儿!

还来不及挣扎反抗,枪再次抵在他的心口上……

船上,苏清月像是已经被吓傻了。

李桂枝瞧见水面露出半个脑袋,便知道对方已经得手。

“苏小姐,当心!”她嘴上提醒着,双手却是狠狠的推出。

苏清月毫无防备,一头栽进荷塘!

李桂枝紧张的抓着船沿,目不转睛的盯着水下看。

水花翻腾了几下,很快便恢复平静……

李桂枝心中无比爽快,嘴上却装作惊恐的喊叫:“救命!苏小姐和李副官全都落水啦!”

夜已经深了,南塘上方依旧灯火通明。

大半个秦城的驻军,联同本地的渔民都在连夜打劳。

乔南站在船上,咬牙切齿的命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将整个南塘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苏小姐和李副官找到!”

“是!”

“那个随行的老婆子呢?”

“昏过去了。”

“妈的!”

消息迅速传播出去,在这江城人都纷纷议论的时候,顾府却显得格外平静。

“小姐,请放心,两个人都已经死了。”面容清瘦的管家说。

“您真的确定么?”顾思语紧张的捧着杯子,里面水都在轻轻颤抖。

“林副官中了三枪,腰、腿、心口,他就是神仙,也活不成。”管家语气平稳的说。

“那,苏清月呢?”顾思语问。

“落水附近有准备好的石头,三百多斤重,那女人不会水,又被铁链捆住腰,这会儿就算被找到,也是一具尸体。”

“那个老渔夫……”

“也在水里溺死了,小姐放心,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怀疑到您头上。”

第44章:阴阳两隔

顾思语还是很忐忑,“那个女佣……”

管家说:“人是李桂枝推的,如果事情败露了,第一个要毙的就是她。所以借那女人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安管家在顾府工作将近十二年年了,除了顾家父女外,鲜少有人知道,他原本是水匪出身。

早年清兵剿匪,他冒死爬上了顾家的商船。

顾诚心善将其收留下来,从此他便隐姓埋名过起了普通人生活。

他很感激顾家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屋檐,对顾思语也视如己出。

当大小姐前来求他时,安管家没有任何犹豫,就果断同意出手。

对土匪而言,杀个把人,不算什么事。

如今林副官死了,苏清月也死了,没有人知道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夜之间,水鬼出没的谣言吹遍了整个秦城!

“我就说,南塘去不得,当时阿春和丽姑也在!可苏小姐不信,执意要前往,老婆子就是个下人,哪里敢阻拦呢?不过说到底,也还是我的错!当时如果坚持些,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李桂跪在地上说。

她一面痛哭流涕,一面飞快的打自己耳光,掌掌卖力,脸都肿起了老高。

“算了算了!”乔南不耐烦的挥手,“先把她带回去,等少帅回来再行发落!”

有人把她架起来,才准备往外拖,就听荷塘里一阵骚动。

“乔营长,找到林副官了!”有人喊道。

“是生是死?”乔南连忙问。

“没呼吸了!”对方说。

乔南胸口蓦然一窒,他和林副官关系向来亲近,前两天才喝过酒,结果今日就阴阳两相隔,当真命运无常!

“快点把他送上岸来!”

“是!”

林副官很快被送上来,虽然身上包裹一层污泥,但是身上中弹的部位依旧清晰可见。

在水里泡了一夜,尸体却并没有肿胀,而是面容详和仿佛睡着了一样。

乔南握紧五指,才想要发作,却又生生止住。

林副官身上中枪,沉尸地点和出事位置相距甚远,显然是被人刻意隐藏过。

做这件事的人说不定就在现场,他不能乱,一定要稳住局面!

“继续打捞,一定要找到苏小姐!”乔南沉着俊脸说。

“一群记者,吵着说要进现场采访报道。”

“少帅在前方打仗,他们却只想着猎奇吃人血馒头!谁想进来,别拦着!敢踏入南塘禁区一步,直接开枪击毙不必请示!还有去告诉他们:这件事谁敢在报上发一个字,我就灭他全家!”

他原本是很温和的性子,这会儿却因为林副官的死,生生逼出了野性。

整个人都杀气腾腾的,看得人不寒而粟。

李桂枝趴在旁边瑟瑟发抖,一方面是装出来的,一方面是后怕……

虽说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会很严重,却没想到,竟是整个秦城都被撼动了!

现在这种关头,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出真相,否则的话,这群兵痞非得把自己凌迟不可!

另一边,厉辰风正坐在火车上闭目养神。

信义剿匪大获成功,这会儿只留下了一部分人善后,而他带着沐怀瑾和几个亲信,迫不及待的返往秦城。

虽然合着眼睛,但他却毫无困意。

满脑子想的都是,回秦城之后苏清月迎接自己的画面。

根据时间推算,他回梦公馆的时候应该是在晚上六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那女人看到他,肯定会很惊讶……

“少爷。”沐怀瑾在旁边试探着唤他。

想着这回打了胜仗,少帅心情应该很好。

他已经犹豫了一路,眼看快要到秦城了,才忍不住开口。

“说吧!”厉辰风睁开眼,懒洋洋的看着他。

“前几天我脑子一热,做错了事,想跟您坦白请罪。”沐怀瑾紧张道。

“关于女人的?”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就是那晚谢洪恩送过来的女人,您没要,我就带我房里了。没成想那女人身上带着刀,脾气又辣,很是对手下的胃口。所以趁乔南给苏小姐送礼物的时候,我就把她打包也装上了车……”

“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你从车窗丢下去!”虽说是很严厉的语气,但是这话就等于是松口了。

“谢少爷!”沐怀瑾又惊又喜,“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夕阳下,火车穿行在荒野之中,漫天云霞恣意舒展开来,宛若一幅美丽绚烂的油画。

厉辰风却是无心欣赏,他拿出口袋里的报纸,对着上面的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旗袍将她身形包裹的很妥贴,嘴角溢着两个浅浅的梨涡,举止间都透着东方女人的温婉柔美。

虽然旁边还有一个傅平君,但他完全看不见。

这张照片,厉辰风少说也欣赏了十来回,但是总也看不腻。

他甚至可以想到那个慈善夜晚,这女人不经意间背着星光闪耀夺目的姿态……

果真是着了魔,才会为一个女人整日魂牵梦绕的!

等下见了人,非得狠狠敲诈她一笔不可!

火车驶入秦城,因为回来的时候没有通知,只能临时调车来接。

沐怀瑾负责联络,拔了电话后命令道:“快点派一辆车过来,来北站接我们。”

“回沐营长,没人……除了我,全都被乔营长调走了!”对方忐忑道。

“谁给他的权利调人?少帅不在,他擅自召集这么多人离岗,想做什么,造反吗?”沐怀瑾怒道。

“前天下午苏小姐和林副官游湖落水,到现在还没找到人,所以……”

“你说什么?”

“乔营长稍等……最新消息说,林副官的尸首已经打捞上来了,但苏小姐还是下落不明。”

……

沐怀瑾没有再作声,默默挂上了电话,看着不远处略显急躁的厉辰风,他紧张的手心里都开始往外冒冷汗!

关系到苏清月,此事便隐瞒不得。

“少帅,秦城好像……出事了。”沐怀瑾硬着头皮来到厉辰风面前。

“什么事?”他皱起剑眉。

“林副官陪苏小姐游南塘,结果不小心掉水里了。”沐怀瑾说。

“然后呢?”厉辰风目光微寒。

“林副官已经打捞上来了。”孟怀瑾不敢看他的眼睛。

“打……捞?”

“是的,乔南召集了所有的兵力,在荷塘里搜寻,苏小姐相信很快也能找到。”

整个车站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第45章:死而复生

看到厉辰风瞳孔蓦然收紧,沐怀瑾连忙道:“少帅别着急,我现在就去借用站里的应急车!”

他跑得飞快,亮明身份后,不多时便将车子借了来。

厉辰风依然站在原地,就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路上车中的气氛沉闷而压抑,沐怀瑾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神色,连大气都不敢喘。

厉少帅这会儿的眼神,还有周身那股暗潮涌动的杀气,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虽说只是死了两个人,但目前局面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恐怕就会祸及池鱼!

这次打了胜仗的喜悦,都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给冲没了……

他们没有回梦公馆,而是直接前往南塘。

打捞还在进行中,林副官的尸体,就陈列在塘边。

天气热,不敢随意挪动。

乔南双眼通红的望着荷塘,他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

运送礼物回秦城之前,厉辰风还刻意交待过,说要给那女人个惊喜。

所以到了梦公馆之后,他并没有把东西直接搬进去,而是请苏清月下来看。

这下倒好,前脚才送过礼物,后脚人就没了!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少帅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乔营长!少帅回来了!”有人慌张跑到他跟前报道。

“人呢?”乔南心一紧。

“刚刚沐营长打电话通知的,说已经在来南塘的路上了……要您提前做个准备。”

“人都这样了,我能做什么准备?”

乔南烦躁的原地跺步,不一会儿,就看到两束远自小路上投射过来。

此时天色已暗,那辆车却驾驶的非常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冲破防卫来来到了内围。

乔南已经顾不上斟酌词语,跑步迎接上去,“少帅!”

“找到人没?”厉辰风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

“只找到了林副官,苏小姐还没有踪迹。”乔南艰难补充说:“下面都是莲藕和水草,搜索起来很困难。”

“林副官在哪儿?”

“前面,少帅请追我来!”

乔南在前面带路,厉辰风大步流星的跟在后面。

刚才还沸腾的打捞现场,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林副官的尸体放在草席之上,乔南动手将上头的白布揭开,哽咽道:“当时后面的人没有听到枪声,所以应该在水中被害的。”

“请法医检尸没有?”厉辰风问。

“还没,正在集中全力打捞苏小姐,所以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乔南说。

其实他没忘,而是觉得没必要。

人是在黄昏时分遇害的,次日清晨才打捞到。

又是中枪身亡,验了又有什么用呢?

剖尸扰魂终归是不厚道的,乔南想。

厉辰风蹲下身,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军刀,将他裤管割开,兀自检查了枪伤。

伤口被水泡得发白,血液已经凝固了,所以没费什么劲儿,子弹就被轻易挑了出来。

沐怀瑾接过子弹,将它用水冲洗干净后,借着灯光说:“m1896型号的子弹,一种老式的毛瑟军用手枪,现在基本上已经被正规军淘汰了。”

厉辰风置若未闻,把他腰际处的第二颗子弹也挑了出来。

最后一颗子弹打在心口上,也是致命伤。

厉辰风将他外套挑开,却发现了让人错愕的一幕……

在林副官的胸前,竟然绑系着个圆圆的金属物。

子弹不偏不倚的打在中间被固定住,一半镶了进去,一半露在外边。

乔南震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沐怀瑾伏腰研究了下,“好像是护心镜,我在《三国志》中曾经看到过,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带这玩意儿。”

厉辰风将牛皮绳割断,把护心镜取了下来。

这才发现林副官的胸前,只有点很浅的皮外伤,子弹并没有穿进去!

沐怀瑾小心翼翼的想:没有致命伤,这么说林副官应该是溺水身亡的,也是很可怜了。

乔南这会儿已经傻了,他之前满腹焦虑,错过了验尸不说,连死因居然也搞错了。

不过现在人都死了,再追究是怎么个死法,又有什么用呢?

厉辰风眉头紧皱,将手放在林副官胸口上,神色突然为之一松。

“人没死,还有心跳。”他说。

“啊?”沐怀瑾和乔南同时挤过去,先后验证了厉辰风的说法。

林副官身体分明是冰凉的,但是心脏却还在缓慢的跳动着……

虽然很轻,但到底还是有的。

乔南惊喜的大喊:“军医呢?快点过来!”

军医早就守在一旁,原本以为自己这回就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居然还能露脸派上用途。

谁能想到:中了几枪、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还晾尸两天的人,还会活着呢?

他先是试了林副官的呼吸,露出凝重的神色。

然后又探了脉搏和心跳,又微微缓和下来。

“怎么样,还有救么?”厉辰风问。

“回少帅,我会尽力的,诸位……能不能为我让开些?”大夫说。

大家全都退到远处,大夫将他上衣全都解开,将双手重叠放在他小腹处拼命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所有人都攥了一把汗,同时随着他的节奏而屏住呼吸!

在他救治的时候,厉辰风望了一眼荷塘。

此时荷花割的割,折的折,已经被摧残的差不多了。

黑压压的水面,衬着温暖的灯影,莫名让人觉得压抑感伤。

虽然林副官这边还没有确切结果,但到底还有一线希望!

而苏清月,却依然下落不明。

想到那个窈窕可爱、娇俏又美丽的女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他就按捺不住体内的杀意,想要狂性大发!

“噗!”一大股水从林副官口中喷出来。

军医激动道:“活了活了!”

说话间又连续猛按了数下,待林副官将体内污水吐净,方才停住。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伤也开始迅猛的流血,军医连忙进行消毒包扎。

待这一切都进行的差不多时,林副官方才幽幽转醒,神色茫然的看着众人。

被他视线扫到的人,心肝儿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明明已经没有呼吸挺尸两天的人,居然还能复活?

这究竟是诈尸,还是还阳?

不管是哪个,都够渗人的!

沐怀瑾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这才突然想起厉辰风,环顾四周后错愕道:“少帅人呢?”

第46章:难掩国色

这会儿,厉辰风已经乘着小舟到了莲塘深处,小兵拿着手电,战战兢兢的指着前方:“大概就是这里了,当时我们赶过来的时候,苏小姐乘坐的小船正在那里打转。”

厉辰风沉道:“停下。”

渔民立刻把船停稳,厉辰风面无表情的开始脱外套。

小兵察觉他的意图,连忙劝阻:“夜晚湖水凉,下面还缠绕着莲根和水根,危险的很,这种事还是我们来吧!”

“船停在这里,别乱动。”厉辰风吩咐完,就敏捷的跳进了水中。

小兵顿时慌了神,冲着远处大喊,“快点来人,少帅下水了!”

厉辰风一个猛子扎进去,下面黑洞洞的难以分辨方向,只能凭着直觉摸索。

不怪那些打捞人没有结果,操作起来确实困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浮到水面换气,发现已经离了那小船七八丈远。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沉下去,以小船为参照物转了个方向。

沐怀瑾和乔南赶过来了,看到林副官平安脱险,他们也暂时安了心。

“少帅!”两人齐呼。

厉辰风出水换气,看到他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乔南看看沐怀瑾,两人心照不宣的开始脱外套。

今晚找得到人更好,找不到……恐怕就得在水里过夜了!

更多的人往这里赶,见此情形都开始拼命的作。

虽说是夏季,但是湖面被藕叶遮挡见不着阳光,这会夜又深了,温度比起开春时强不了多少。

活人泡在水中,体温流失的很快。

即便憋着一口,厉辰风也逐渐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回来的时候急着赶路,他根本没顾上吃饭休息,这会儿又接着折腾,恐怕撑不了太久。

他心里都明白,但却不想就此放弃。

明知道秦城虽然人人畏惧他,但私底下却各怀心事。他的宠爱,更是把苏清月送到了风口浪尖上……

是他太草率,所以才放纵一个女人孤身无依的留在这里。

他根本不敢、也无法想象苏清月落水时何等的绝望无助!

又该换气了,在他准备游上去的时候,恍惚听到有个声音在黑暗中呼唤:“辰风,你回来啦。”

“好冷……好黑……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幻觉,一定是幻觉,厉辰风默默的告诫自己。

但同时又忍不住想,万一是真的呢?

这会儿把人救上来,说不定跟林副官一样侥幸,还有活命的机会!

就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犹豫了下,他最终还是决定向黑暗深处游去。

最终,他好像摸到了一大块坚硬的石头,但同时,被搅动的水草也紧紧缠上了他的双脚。

当冰冷的水灌入腹中后,厉辰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梦公馆。

“清月呢?”他坐起来后,第一时间找人。

管家伤感的摇头,“还没找到,有专人在那边负责,您就好好休息,不要再操心了。”

厉辰风没理会他,拿了件外套,亲自驾车出门。

南塘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打捞的人全都苦不堪言,尽管如此,还是得咬牙忍着。

“别让我找到是谁做的,否则我非活扒了他的皮不可!”乔南狠狠垂了下凉亭的石柱。

“别废话了,赶紧找吧,待会儿少帅再来,看你拿什么交代!”沐怀瑾站在旁边,有些幸灾乐祸。

好好的一个二连营长,如今却成了刨坑挖藕的泥腿子!

“我也就比你早回来几天,凭什么要承担这种破事!”

“这就是命,认了吧!”沐怀瑾说。

“少帅来了!”“少帅!”

乔南看向远方,才想反驳点什么,却听扑通一声,沐怀瑾已经动作麻利的跳入了水塘。

“怂货!”乔南怒道:“天天就会拍马屁、干面子活!”

头脑快又懂得揣摩上意,这也许就是少帅喜欢那家伙的原因吧!

厉辰风径直朝这边走来,乔南紧张的站在那里行了个军礼,“少帅!”

“从出事到现在,多久了?”

“回少帅,一百零二个小时。”

厉辰风沉默下来,他的目光穿过那些忙碌的船只和渔民,好半晌才道:“让他们收工,回去休息吧。”

“少帅?”

“不必再找了。”

这么久还没找到人,这不是好事。

但是对他来说,却也是个值得庆幸的消息。

没看到人,心里头就还存个念想:万一是被别人救了,又或者有了奇遇呢?

倘若真给捞上来……他不想接受那样的结果。

而且信义那边士兵才流血拼命打了个胜仗,这边却在召集半个城的人在这里劳民伤财,难免会寒军心。

乔南懂他,扬声传令,“搜救任务到此为止,大家辛苦了,全都回去休息,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大家伙听闻,全都偷偷松了口气。

苏清月的事,就这结了。

从此之后,秦城便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传说。

讲的最多的,就是南塘有水鬼,拖人下去续命。

至于为什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不得而知了。

“全都是在放屁!什么水鬼,分明是有人在作祟!”林副官怒气冲冲的对着厉辰风说:“少帅,一定要把那个始作俑者揪出来,给苏小姐报仇!”

厉辰风盯着他看,林副官莫名觉得后脑勺发寒。

“你当天落水的时候,为什么戴那种东西?”他问。

“您说护心镜啊,是临出事前两天,奇人张强送的,老头说我有血光之灾。当时我以为他在信口胡诌,直到苏小姐说是好东西,我才愿意戴,没想到关键时刻果真救回了一条命!”林副官很庆幸。

“你落水后的情形还记得么?”厉辰风问。

“有个水性很好的家伙,将我扑到水里就开枪,动作干脆又狠,期间我摸到了他的手,瘦还柴,应该是上了年纪的男人……中枪之后又被他强按着灌了水,后来就迷迷糊糊了,恍惚间,我就想到了苏小姐的话。”

“什么话?”

“出门前一天,苏小姐说要是觉得不对劲儿,就屏着一口气儿,千万别挣扎反抗!”

……

厉辰风听着,心中疑云暗生,但是脸上未显露出任何异样。

这件事,要好好查,慢慢查。

但凡涉事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秦城向西二百里,有个红叶镇。

镇上有间当铺,平日里生意清淡,鲜少有人登门。

这天突然来了个打扮奇怪的女子:穿了双很不合脚的男人鞋,一身胖大的蓝粗布素衣,头发草草的盘在脑后,大热天脸上捂着个帕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这样的打扮就算是放在乡下,也是很土气了。

但她非但不难看,反而有种蓬头垢面、难掩国色的秀丽,生生让伙计看傻了眼!

第47章:买卖成交

女子进来后,先是举目望了下四周,视线落在柜台的横幅之上。

上面写了八个大字:缓急相通,裕国利民。

她顿了片刻,将遮掩的帕子拿掉,对伙计笑了笑。

若非亲眼所见,伙计一定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他话语不知觉的温和了许多,“姑娘,有什么需要吗?”

“我想当点东西换钱。”女子轻声细语,犹如空谷幽兰悠扬婉转。

“您想当什么?”伙计问。

女子从袖子里掏出个布包来,她的手指纤细白嫩,一看就是养尊处忧的身份。

伙计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发现里面是套非常精美之极的首饰:一对帝王绿冰种翡翠镯子,一只九颗翡翠蛋面组成的项链,还有一对昭仪之星紫罗兰镶金耳坠。

东西不多,但是单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伙计守店三年,从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的物件,他紧张地揉揉眼睛,将这套手饰看了又看。

“这,你确定要当么?”他不确定的问。

“只要价钱合适,我选择绝当。”女子展示完东西后,将东西收了起来。

绝当又叫做适当,以后既不会向店家赎当,也不会续当,就当于一口价,店里彻底把东西给买了。

店里掌柜不在,伙计不敢擅自决定。

请她留在店里喝茶,另一面赶紧让人火速去请掌柜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掌柜的才匆忙回来。

这是一个六十出头的老人,生的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可亲。

他上下打量了苏清月,又仔细将她的当品确认了一遍,心中很是惊讶。

“不知道姑娘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自己的首饰,因为落了难,所以才想当掉,您不必怀疑东西的出处,绝对没问题。”

女子眼神柔和,轻声慢语的说出来,莫名让人觉得真诚信服。

“敢问姑娘想要多少呢?”掌柜的问。

“我若开口,怕您这店里给不起,还是你说个价,让我考虑考虑吧。”女子说。

掌柜的将手放在大腿上,搓了几下,突然惋惜道:“我虽然是这家店里的掌柜,却还有别的营生法子,并不指望当铺来赚钱,开着也只是用来帮助接济附近百姓罢了。您这东西,确实是难得的好货,又走的是绝当,按理说就是两千个大洋也不多。可这个价,我还拿不出来,开少了又怕姑娘见笑,要不您去秦城看看?那里当铺多,掌柜的都是财大气粗,应该收得起!”

女子笑了,“您可真有意思,居然把上门的客人往别处推!”

掌柜的叹气道:“也没办法,做生意要讲良心啊。”

这年月有良心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个生意人。

女子沉吟了片刻,“三百个大洋,你拿得出么?”

“啊?姑娘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掌柜的很震惊。

红叶镇距秦城也就二百里左右,拿着它去找个门路,随便换怕也不止这个钱!

但是看女子的样子,又是一本正经的,他着实困惑。

“我急着用钱,不想再费周折。掌柜的又是个实诚人,物随有缘人,若是你拿得出,这东西我就当了。”女子神情坚定道。

“三百个大洋……那您可真是亏大了。”掌柜说。

“您是善人,以后会交好运的。”女子依旧带着笑。

伙计在旁边看得着急,连忙提醒道:“人家姑娘都说愿意了,掌柜的您还在纠结什么呢?”

掌柜看她决意果断,于是小伙计整理票据。亲自打开保险柜,从中取了三百个大洋。

女子签了名又按了手印,正式将东西交给对方。

伙计不放心,又把首饰一一确认过,方才将钱交给对方。

趁伙计去后面存东西的时候,女子同掌柜道:“掌柜的若是想要将此物转手,尽量别去秦城。我有故友在那里,若是见到此物,知我落魄至此恐怕会尴尬……”

掌柜的点头,“知道了,姑娘独自前来,回去可需要我们护送?”

三百个大洋,在乡下绝不是小数目。

女子微微摇头,“我方才留意了贵店里的格局,有些小小的建议,不知道掌柜是否愿意听听?”

掌柜道:“哦?您有话直说!”

女子缓缓道:“你这当铺,主楼位于院东。大厅分为上下两层,前有正窗,边有侧窗,原本应该是希望前可进风,侧可出气,方便典当的衣物晾晒与保存。但是,侧窗向北,开口略大于正窗,容易漏财而且还会导致伙计患染风寒,如果稍作修整,应该会福寿吉祥、财运亨通。如果能在侧门口加一个雕花石鼓,那就更好了。”

当她说完这话,便随手掀开竹帘,姗姗离去。

这女子,正是从秦城脱身的苏清月。

那日游湖落水之后,她被人拖进水中,然后用铁链绕了几圈捆绑在大石头上。

察觉到上方有异动,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对方便匆忙离开。

会水的女子没有几个,而苏清月却恰好是擅长的那个。

她不反抗也不挣扎,装作溺水的样子,任由对方摆布。

直到确认那人离开,她才将戒指掰直,打开铁锁悄然脱身。

离开南塘后,她捡了身破烂衣裳,并将自己重新伪装了一遍,方才出秦城。

乔南为了打捞她和林副官,将守城的都给调走了一大半,所以过程中并未遇到任何挫折。

她摘下首饰,打扮成逃难人的样子,沿途搭乘了贩米的骡车,才来到红叶镇。

待她从店铺离开后,伙计打着喷嚏从后面出来,同掌柜的眉飞色舞道:“恭喜您,今天成交了一笔大买卖!”

“顺子,你又着凉了啊?”掌柜的寻思苏清月方才的话。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伙计抽着鼻涕说。

掌柜反复端详两个窗口,觉得那位女客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于是当天下午便找人来修整,还在门口加了一面竖着的雕花石鼓。

“嘿,这玩意儿好,从外面往里看,圆石鼓加上咱们这小方窗,刚好是一大枚铜钱!”伙计兴奋道。

说来也奇,从当铺修改之后,生意果真一天比一天好。

据说是因为门口这条路,以后要修成直达秦城的官道,人便肉眼可见的多起来。

这位掌柜自此翻身发达,却对这段奇遇念念不忘。

当他再次在别处遇着苏清月,已经是三年后的事了。

第48章:出尔反尔

苏清月离开红叶镇时,为自己添了两套衣服。

虽说有三百个大洋在手,但到底比不得在秦城的时候。

那会儿衣食住行都有人包办,眼下却是处处都要用钱,需得省着些才行。

她知道自己相貌扎眼,刻意选了些老旧的布衫,全都是水桶腰的款式,罩在身上根本显不出身材。

除此之外,头发也不再像过去一样盘,而是用头绳扎了起来。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一点都没错,经过拾掇的她,好像和乡间普通姑娘没什么不同。

当然,这只是苏清月自己的想法罢了。

过去记忆一片混沌,所以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多大年纪。

厉辰风对她存在不可告人的企图,总喜欢把她往成熟里打扮。

现在苏清月洗净铅华除去脂粉修饰,竟是比平时足足少了有两三岁!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目前的状态:外表朴素又平凡,眼睛却格外有神,身上那股生机勃勃的劲儿,也跟过去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就像乍出笼子的鸟,全然不理会秦城那边的动静,只顾计划自己的未来。

她在厉辰风的书房,曾经琢磨过军事地图,尤其秦城附近的路线,早就牢记于心。

离开红叶镇,她便独自顺着官道一路向南行。

越往前走,两侧景象越荒凉。

最后进入山区,竟是荒草连天,好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提是房屋建筑了。

她没有出行经验,也不懂得携带食物和水,几个小时后,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却又不敢停下,据说这种地方土匪是最多的。

万一被他们盯上,身上的钱,恐怕就会被洗劫一空。

就在她脚都被磨出水泡时,终于在前方叉路上看到了个院子,三间茅草房,虽然破旧却有青烟升起,显然是有人居住。

苏清月很惊喜,但是双腿经过长途跋涉后,却是犹如灌铅般沉重,无论如何都拔不动了。

正当她烦恼准备出声求救,却有人主动打开木栅栏,朝她这边走来。

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长的眉清目秀,看见苏清月便露出了笑脸,很是欣喜道:“爹说有贵客光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贵客?苏清月很惊讶,转脸打量身后,确定并无旁人。

“家里茶水饭菜都已经备好了,姑娘随我回去休息吧!”少女热情的上来搀扶她。

苏清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舍不得拒绝,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进了小院。

此时已然临近黄昏,夕阳暖融融的倾洒在这荒凉的小屋上,看起来很是温馨。

院子里支了张桌子,砍了几截木桩做凳子。

少女请她坐在木桩上,道:“您稍坐,我这就去请爹出来!”

说完走进草屋,不多时便扶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出来。

苏清月打量他们,觉得很惊讶。

这位老者腿脚行动不便,而且双目好像也盲了,看上去少说也八十岁了。

两人年纪差出一大截,说是爷孙怕都不过份,然而却以父女相称,很是奇怪。

老人家摸索着坐下,将脸转到苏清月这一边,“敢问贵客姓什么?”

“免贵姓苏。”苏清月满腹疑惑道。

“苏乃颛顼高阳氏的后裔……这姓好啊!”老人说。

“其实,这是我随身玉配上的名字,至于我原来叫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唉呀,原来是后改的姓啊,那就更好了!”

好在哪里?苏清月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该不是认错人了吧。

若是错将自己一通吹捧,待会发现真相的话,那可就尴尬了。

“老人家,我是异乡来的,第一次到这里,在此之前也从未和您见过面,所以……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如实道。

“敢问苏姑娘,可是擅长阴阳五行之术?”老人家反问。

“谈不上擅长,略微知道一些。”苏清月惊讶道。

“那就错不了,我前些天让丫头帮忙卜了一卦,显示您今天会从此经过,所以让她提前准备饭菜。物质贫瘠的乡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请苏姑娘不要介意!”

听闻是同道中人,苏清月便松了口气。

“您太客气了,我在一路走了,两个人家都没见到,还好遇到了您,否则今晚非露宿野外不可!”

“放心吧,铺盖我都让丫头准备好了。”

“那可真是谢谢您啦。”

“贵客请洗手。”梳着大辫子的少女,端来泉水送到她面前。

苏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别叫贵客了,我比你年纪大些,唤我姐姐吧。”

少女笑笑,“哎!姐姐洗手,我姓代,单名一个容字,您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

饭菜很快端上桌来,时逢夏季,野菜、窝头配白粥。

野菜或蒸或凉拌,很是爽口。

竹筐里装着酱果,清甜美味又多汁。

苏清月曾经听说过,常年居住在山里的人,因为寂寞,待客会格外热情大方。

不想这次竟亲自遇到了,然而看这对父女虽然状似欣喜,神情却是有些愁苦,似乎各有有心事。

不过她终归只是个路过的,别人不说,也不方便追问。

“老人家,您的眼睛怎么了?”苏清月问。

“唉,说来话长,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老人神情很是一言难尽。

“都是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害的!”代容忍不住插话说。

“哦?”苏清月很好奇。

“当年父亲收养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哥哥,另一个就是我。大哥成家后一事无成,却又不甘平凡。他知道父亲年轻时擅长相看风水,便苦苦肯求他帮自己瞅一处可以升官发财的地方建住宅。父亲原本已经金盆洗手退出了这行,却被他求的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

代容口直心快,又说话爽利,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父亲帮他看了一处宅子,动工那天,自己却突然失明,再也看不见了。他老人家说,这就是出尔反尔的报应,在看宅子前,就已经知道了会这样。大哥建好了新宅后,从此事事顺利、平步青云。但他却以为自己是凭借本事升上去的,还嫌弃父亲和年幼的我碍眼,大冬天的将我们赶了出来!父亲自此看透人情,带着我隐居在这里,十年来从未踏出此地半步!”

第49章:我去救你

“没想到世间竟还有这种不知恩义之人!”苏清月蹙眉说。

代容越发气恨,整张俏脸都红了,“何止于此,他还厚颜无耻之极,不日前在集市上看到我,还腆着脸追过来,要我嫁给他当什么三姨太!”

苏清月听得很是感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对父女。

老人似乎察觉了她的尴尬处境,劝道:“好啦,阿容,你同客人抱怨这些又有什么用?快去把碗筷收了洗洗吧。”

代容方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清月,端着东西走了。

“不好意思,家门不幸,让您见笑了。”老人说。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多行不义必自毙。老人家放宽心,不要太过忧虑影响生活。”苏清月安慰他。

代容清洗完毕,又出来坐了会儿。

几个人说了一些闲话,天色彻底暗下来。

“苏姑娘走了一路,应该辛苦了,早点回房休息吧。”老人说。

“姐姐跟我来!”代容将她请到屋子里,将油灯点上。

房间里收拾的非常干净,角落都提前熏过艾草,并没有蚊虫之类的东西。

许是因为老先生那句‘贵客’,让代容对苏清月格外亲近。

“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她语气诚恳道。

“你也漂亮呀,而且性格活泼,很讨人喜欢。”苏清月说。

代容望着她,欲言又止。

这是个表面开朗,但心里充满烦恼的女孩子。

常年待在这深山之中,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个人,连个朋友也没有,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与谁说。

可毕竟与苏清月不相熟,说多了又怕她不乐意听,所以很犹豫。

苏清将长发高高挽起来,微笑着看她,“是不是想同我说,你哥哥的事?”

代容迅速点头,“是的!我知道爹还惦记着过往亲情,将他当成儿子看,可是……我不行,想到他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他叫代青,整整大我十四岁,我们两个虽然没有血亲关系,但说到底也是兄妹相称的,他怎么能对我起那种心思?”

“在你心中,他是个长兄。但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个寻常的美丽少女而已。这种人,心里只有邪念,而不是喜欢,以后你需要对他敬而远之,能不见面就不要见!”苏清月很直白的说。

她喜欢这个单纯热情的姑娘,不希望她被那样的恶人染指。

代容听完她的话,语气多了一些恐慌,“是的,姐姐跟我的想法一样!只是他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当了兵,还做到了司务长,他还知道我们的住处!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他若是执意强迫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

司务长同协军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职。

但是普通老百姓而言,但凡带家伙的都惹不起。

苏清月在梦公馆住了一段时间,对职位等级多少知道些。

“别怕,早点休息,明天我帮你想想办法。”苏清月一边安慰着,一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代容心里也不存什么希望,就是想找人倾听下心声而已。

见她又累又困,也不好再打扰。

两人就这么躺在床上,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大约到晚上十点,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看家的鹅争相叫了起来。

代容警惕的起身,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下,连忙将苏清月推醒,“姐姐,你快藏起来,外头来了好多人!”

苏清月登时清醒了,连忙翻身坐起来。

她顺着缝隙往外看,果然有好六七个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大咧咧的穿着军装皮靴,腰里别着枪,竟是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身份!

在代容惊魂未定的时候,老人已经拿着斧子走了出去。

他看不见,只能站在门前,胡乱的对着空气挥舞。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谁要是敢上前一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嗤!就你这样的,还想与谁同归于尽?”

有人冷笑着走出来,又高、又胖还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

“代青,果然是你!”老人气的浑身直打哆嗦。

“提醒多少次了,我已经拜了刘副军正做干爹,早就改姓了,以后别让我让我听见你再喊这两个字。”代青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兀自冲着屋内喊,“妹子!阿容,哥哥来接你去城里享受了,快点收拾收拾出来吧!”

“孽障!她可是你妹妹!”

“哥哥妹妹,天生一对!你年纪大了,守在这里等死也就算,何必要带着阿容吃苦呢?做我的三姨太,吃香喝辣不愁生计,有何不好?”

“我劈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老人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却被人三两下抢了斧头,强行按在地上。

代青狠狠的啐了他一口,“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我今天带了这么多人,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带阿容走。你如果够识相,就帮我劝劝她,否则我一把烧了房子,顺便再给你送葬!”

屋里代容早就气的火冒三丈,她拿了把剪刀握在手里,想要出去跟对方拼命。

却被苏清月及时拉住,并且捂住了嘴。

“听着,”苏清月压着声音贴在她耳边说:“出去之后,先护着你爹,然后随他好商好量的离开。到府上后,找借口避开与他亲近,三日之内,我必定会前去救你。切记:千万别冲动与他争执,更不要动自杀的念头,你若是有个好歹,你爹也必定不得善终!”

提到了老爷子,代容的怒气瞬间消退。

她犹豫不决的看向苏清月,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女孩。

对方是一群军人,而她只是个孤身异乡客,又有什么本事和能力跟那些财狼斗呢?

但眼下的情况,她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迟疑了片刻后,她放下剪刀,对着窗外喊,“哥哥,把爹放了,我这就随你一起离开!”

代青听了她的话,登时心花怒放,才要往屋子里走,却被代容喝住:“别进来,人家还没穿好衣服呢!”

看她咬牙切齿的说完这番话,苏清月才安心将手放开。

“去吧,姐姐不会骗你。”她无声的说。

代容深深凝望着眼,将眼中泪光轻轻拭去。

方才把心一横,脚步匆忙的走了出去。

一缕沙白月光,穿过缝隙打在苏清月的净脸上。

她眼中,悄然浮现出一层类似冰霜般的杀气……

第50章:松鹤延年

在代容的恳求下,代青总算是放过了老人家。

他揽住代容的腰,将她直接提到马背上。

两人共乘一骑,带着几个手下呼啸而去。

老人家慌张追出去,却被木桩绊倒在地。

确定所有人都离开后,苏清月方才走出来搀扶。

谁知老人家起身后,竟是连喷数口鲜血,再度躺倒在地。

他上了年纪,急火攻心,再加上方才那番折腾,怕是难过这关。

苏清月看他脸色,便知凶多吉少,连忙安慰说:“您别着急,我会设法把阿容救回来的。”

老人家却抖动着双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苏清月轻声道:“放心吧,承蒙您称我一声贵客,我便要当得起这两个字。三天后,我请阿容回来看您,再让代青为你叩首请罪!”

人在绝望的时候,哪怕是看到一根稻草,都觉得充满了希望。

更何况,她这么从容、那么淡定!

就好像事情只会成功,不会挫败一样!

老人目不转睛的望着苏清月,将生平所剩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所有期待和嘱托,都通过眼神传递了……

苏清月感觉到那只手,正在一点点的变冷,变僵硬……

最终,五指再也握不住,悄然垂落下去。

这么好的一位老人,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

月色清凉,整个农舍都被淡淡的忧伤笼罩着。

代老先生很瘦,已经到了全是骨头的地步。

苏清月没有费什么劲,就将他背到了屋子里。

屋里很黑,眼盲之人,是不需要点灯的。

但人在晚上走了,得有灯送送才行。

她摸索着将老人放在凉席上,把隔壁油灯拿了过来,调亮了之后,放在床头边的凹槽里。

独自在旁边守了会儿,依旧还是困。

她素来娇气,吃什么苦,这几天实在被折腾坏了。

于是便去隔壁房间继续睡觉,倘若厉辰风这会儿,必定不肯相信:这个看到虫子都会发抖的女人,居然敢与死人共宿一屋!

然而苏清月不仅睡了,而且还睡得很沉,直到次日清晨才苏醒。

她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望老人,把灯熄了将窗户都打开保持空气对流,免得尸体发臭。

然后去厨房找了些东西吃,填饱肚之后,带了几十个大洋轻装上路。

其它的钱,暂时埋放在院子里,免得到时候被人觊觎。

她今天运气不错,没走多久,就遇到了一辆马车,给了几毛钱,那豪气的赶车人便直接将她送进了鹤县。

昨晚聊天时,阿容曾经提到过,说代青当时有意北上发展,老先生却看中了鹤县的一处风水。于是拿出了生平所有积蓄,为他买地建房。

代青从此安了家,又在老先生指点下从军,机缘巧合认识了刘副军正,认了干爹,又先后娶了妻妾和两房姨太太,算是鹤县比较体面的‘上流人士’了。

因为有名气,所以很容易打听住处。

不到正午,她就到了代青的宅子。

那是座白墙红瓦的建筑,地基很高,墙和房屋要比左邻右舍高许多。

虽然官不大,但是派头却不小。

大门是敞开的,两侧有人负责把守。

青绿色的影壁墙映入眼帘,上面画的是松树、沼泽与两只白鹤。

沼泽是孤立在水中的,松树长在岸上,枝条延伸进去。

一只白鹤低头看水,一只则仰望天空红日。

这是中式建筑很常用的松鹤延年图,松是百木之长,长青不巧,是不死的象征。

而鹤则向来被视为神鸟,有鹤鸣于九霄,声闻于天的说法。

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是祈福祝寿的意思。

影壁墙修建应该有些年头了,图案斑驳松树也褪了色,却依然原封不动的保留着原貌。

苏清月端详了会儿,心里头有了计划,转身离开此处,去别的地方转了。

代容被掠回鹤县,对养父离逝的消息全然不知。

她很慌恐,生怕代青兽性大发,对自己做些什么。

好在那人沉浸喜悦之中,对手下人宣称要名正言顺的娶她进门,这会儿一帮人正在客厅庆贺,一时半会也不会前来骚扰。

外面有女佣看着,盯的很紧。

有什么需要都会送进来,根本不让她走出去。

代容坐在窗前,警惕的留意着外头的动静。

正午起变了天,哗啦啦的下起了雷阵雨,直到天黑才收住。

代青喝得酩酊大醉,躺倒在床人事不知,这让代容稍稍安了些心。

次日虽未下雨,但却是个阴天,从早到晚屋里都黑沉沉的,人觉得很压抑。

第三天,当看到代青赤果果的暧昧眼神时,她突然烦躁起来,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了。

来的时候,贵客说会来救她。

可这都都两天半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几天,她吃不下咽,坐立难安。

隔着影壁墙,也看不到街上的动静。

只能时刻留意外面的声响,然而除了路上细碎的声响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眼看落日西坠,这一天就快要过完了,苏姑娘怎么还不来?莫非是自己上当了不成?

也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将自己从这带着守卫的宅院中救出去呢?

恐怕……那番话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吧!

代容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她不恨,就是觉得伤心,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今天第三天,代青既不应酬,也没有喝酒。

下午他甚至连门也不出了,傻子都知道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天一黑,哪里还有自己的好呢?

与其被人污辱,还不如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想到这里,代容便在箱子里翻找,当真找到一条细纱围巾。

就在她狠心准备打结的时候,却听到街上传来当当当的三声铜锣声响。

随即有人喊道:“祖传算卦,算灵卦,不准不要钱!”

别的生意人吆喝起来,高亢有力,中气十足。

这位相反,软绵绵、病殃殃的,好像几天没吃饭一般。

代容暗自叹息,“就这样的,傻瓜才会花钱请你算!”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苏小姐?!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同时扔掉了手里的红纱。

“这宅子……地基高亢,四面毫无遮挡,气流四散往而不复,主人家只能存点小钱,想要高升攀一步,怕是难、难、难啊!”算命人语气惊愕的继续道。

第51章:大夸海口

代容猜的不错,那位算命先生正是苏清月。

只是现在的她,却是变了另一副模样。

穿着件蓝布长衫,头上戴着个黑色瓜皮帽。

脸上涂了层炭粉,皮肤黝黑发亮,嘴上粘了两撇胡须,鼻子还架着副墨镜,除此之外,颧骨上还贴着狗皮膏药……手里拿着个竹竿儿,装模作样的挥来敲去。

前两日她到了鹤县,决定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救人。

但是想想代青的为人,如果不收拾下直接登门,对方非但不会相信,还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她虽然缺少社会经验,头脑却相当灵光,于是便去城门口守了两天。

竟当真守到一个外地的算命先生,苏清月赶在对方入城前将他拦截下来。

两个大洋,将他周身行头全都买了下来。

包括衣服、布幡、眼镜还有膏药。

带着东西回到客栈,将其它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然后悄悄给自己装扮上。

等到第三天下午,她趁人不备悄悄溜出门,径自来到代青的府门前。

她故意捡难听的话说,代青没引出来,看门的却不乐意了。

“我说你这瞎子怎么回事,胡说八道什么呢?信不信我家军爷出来,直接打断你的狗腿!”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我不和你这克母煞妻的晦气人讲话!”

看门人恼羞成怒,才要发作,却突然愣住,“你、你怎知道我无妻母?”

苏清月道:“我不仅知道你无妻母,还知道你私生活不检点,爱去是非之地鬼混!”

那人神色尴尬,语气却是陡然恭敬起来,陪笑道:“老先生,劳您帮我看看,有没有更改的法子?”

“有,但是先把我要的人请出来。”苏清月说。

“好,您等着,我这就去!”看门人这回倒是爽快了。

他走之后,苏清月微微摇头。

她观察了这人有一会儿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面容愁苦,一身脂粉味儿,前襟扣子掉了两颗,袖口也开了线。

他相貌不差,也算是有稳定收入,在这小县城里,不可能娶不上媳妇儿。

可若是有母亲或妻子,怎能让他狼狈至此?

一个郁郁寡欢又带着香气的男人,想也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打发时间!

在苏清月等待的功夫,对方已经进屋见到了代青。

“大人,外头来了个算命先生,说咱们府上风水出了问题!”看门人说。

“放他娘的屁!我这府邸的风水是……由专人挑选过的,自从住进来之后我便如鱼得水,哪里有什么问题?再遇到这样的骗子,直接让他滚蛋!”代青不以为然道。

“可是小的方才已经验证过了,那位先生的话真的很准!而且他说您这辈子只能存点小钱,当个小官儿,想要再往上爬,难于登天,就是被这风水所限!”看门人犹豫道。

这一句话,便正中了代青的痛处。

代青虽然认了刘副官正做干爹,外人都赏他几分薄面。

但他自己明白,对方不过是当他是条随意使唤的狗罢了。

干儿子,也就是名声上好听一点,跟亲生的待遇完全不能比!

当初代老先生建宅的时候,就曾叮嘱过他,风水不易随便改动,否则可能会招来大祸。

可外头那位,说法却是刚好相反。

他在屋里徘徊了两圈,始终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代容却是迫不及待的走过来了。

女佣本打算阻拦,却架不住她力气大,拉不住。

“阿容,你怎么过来了?”代青立刻堆起笑脸,

“天天闷在房间里没意思,就想过来看看你。”代容说。

“想哥哥了是吧?今天晚上我就陪你!”代青嘿然一笑。

代容没接话,扫了眼看门人,若无其事道:“刚才我听到门外有声音,什么人啊。”

“嗨,一个算命的,在那里胡说八道,讲咱们这宅子不好。这可是……你,不,咱爹挑选出来的风水宝宅,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代青说。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风水这种东西,一会儿一变,谁说的准!”代容自是向着苏清月。

“也是……那就让他进来看看吧!”

被她这么一说,代青便定了主意。

“恭喜您啦,老先生,大人请您进家说话!”

看门人想要抓竹竿带路,却被苏清月一棍子敲到了边上。

“老先生,您不瞎呀!”他很惊讶。

“废话,瞎了还怎么看风水啊?”苏清月语气不善道。

做这行的,都有点恃才傲物的意思,你要是客客气气的,对方还真不把你放在眼里。

“您眼睛不瞎,戴什么眼镜?”

“怕光!”

“那您拿什么棍子呢?”

“打狗!”

看门人落了个没趣,却对她越发尊重,两人前后脚进了门。

代容见了苏清月,连忙用手遮住嘴巴,心肝儿扑腾扑腾直跳!

代青上打量苏清月,总觉得这位先生长相不招人待见,黢黑黢黑的不说,脸上还贴着个烂膏药。

“老先生贵,你是哪儿来的,到哪儿去?”

“免贵姓张,从秦城来,去拜访老友,路过此处找个歇脚的地方,结果有缘经过大人门前,所以就冒然点评了几句。”

“原来是秦城来的老先生啊,失敬失敬!方才听说……您嫌弃我这宅子不好?”

“不是不好,而不是差了点,只需要稍作修整。改一改外头那个照壁,保您飞黄腾达,平步青云!”

好听话谁不乐意听?更何况是代青这样的人!

他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但是稍后又冷静下来。

“不瞒老先生,我爹也是个行内人,当时建房的时候,他就替我将地基起高两尺,如今才十年而已,就算是您的那番话有道理,这房子总不能现在推倒重建吧?”

“那倒不用,地基高,院子里砌个渔池就好,只是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照壁那里的仙鹤图褪色严重,竟连眼睛都没了,这实在是不吉利,若是不改,怕您很快就要大难临头!”

“啊?那依您之言?”

“重新绘彩就是,也没什么麻烦的。”

“这样做,我果真能够官运亨通?”

“五十岁之前,我保你做到县知事!”

吹牛不用上税,苏清月就拼命给他画大饼。

她这话,等于给代青打了一针鸡血,让他瞬间亢奋起来,将代老先生的嘱托全抛到脑后,兀自勾画起了自己的宏伟蓝图!

趁他权衡思量时,苏清月又绕着旁边的代容转了两圈。

代容不知道她究竟要打什么主意,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第52章:命运不济

代青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举动,不悦道:“老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敢问这位姑娘与大人的关系是?”苏清月明知故问。

“这,咳,这是我尚未过门的三姨太。”代青说。

兄妹关系自然不便往外说,所以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苏清月拎起袖子,伸手掐了掐,连连摇头叹息,“唉呀,唉呀呀……”

代青心中猛地一格登,“先生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苏清月犹豫道:“我们在这里议论风水,不如先请三姨太回屋休息?”

代青就知道有话不能当面讲,于是便劝代容回房。

代容见苏清月来了,心中欢喜,知道她是个遵守承诺的人,也就没再反抗,乖乖的回去了。

等她走后,苏清月才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有些不中听,但是希望大人三思,趁这姑娘还没过门,赶紧将她打发走,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往来!”

代青震惊,“老先生何出此言?”

“那姑娘面相可不好啊,眼大有神,一看就是脾气暴躁性情刚烈之人,遇到不顺心之事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肯善罢甘休,而且报复心都很强。常言道娶妻娶贤,大人身在官场,最忌讳后院失火。倘若听她的话,别人肯定说你不丈夫,倘若不听,家中怕是要鸡飞狗逃难以安生!”苏清月语气沉重道。

阿容眼睛确实不小……代青犹疑不定的想。

“咱们再说那姑娘的耳朵,扇耳外阔耳垂单薄,命中无财也不聚财,娶了她家业再大也会被败光!还有她鼻翼两侧的纹路,倘若是向下游也就罢了,可她纹路则是朝上延伸的,足以可见此女金钱运势淡薄,终年要为钱财生计发愁!而且必定擅赌嗜赌,你若不信,可以稍后亲自去验证!”苏清月又说。

有这样的事吗?代青心中惊愕,待会儿非要去打听清楚才行!

“再看她脸,两侧颧骨略微高悬,这是福分浅薄、冷情寡义之相,此生注定多灾多难影响大人升迁际遇。大人若是不信,自可将她娶进家门,三月之内,必定破财!不出半年,仕途便会出现坎坷波逝!这样的女人,着实碰不得啊!”

“唉呀,这简直太可怕了!难道没有什么方法改善破解么?”

“有,就是将她尽快送出门去,以后再也不要往来,免得晦气缠身!”

“这……老先生,再容我考虑考虑。”

代青苦思冥想了一会儿,仍旧拿不定主意,门人见状,便低声同他耳语了几句。

稍后,代青笑容满面道:“老先生刚来鹤县,应该还没有安身之处吧?不如先在我府上住下,也好让在下尽尽地主之宜。待我决定好了,再劳烦先生指点改正,如何?”

苏清月并没有马上答应他的话,而是紧紧皱起了眉毛,好一会才勉强道:“好吧,谁让我与您有缘呢!只是我这人不太好侍候,对吃的也尤其讲究……”

“不怕!我府上有最好的厨子,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绝不敢有任何怠慢!”

说罢,代青便唤女佣过来,请她去客房休息。

等人走后,代青神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他虽然表面上对苏清月恭恭敬敬,但心里头却是充满了怀疑。

一个算命的,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这行骗子多了去,有真本事的没几个!

不过稍后又忍不住担心:万一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呢?

眼下的局势,竟是进退两难!

看门人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代青性格很是了解。

“大人可是在担心他在胡说八道?”

“没错!不知来历的无名之辈,又是让我改风水,又是让我把女人送走,谁知道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这事其实好办,他方才说了,自己姓张,是从秦城来的,小人刚好有个亲戚在那边做生意。我待会打个电话,请他代为打听一下,看看那边到底有没有这号人物。如果有,咱们就听从他的建议,如果没有,就直接打发他走人,大人以为如何?”

“好!你现在就去打听!”

“是!”

看门人火速离开后,代青长吁一口气,满怀心事的来到房中。

代容正在房间里徘徊,看到他回来连忙起身,“怎样,那个先生说什么了?”

代青看她神色焦虑,便不禁怀疑道:她这么着急,难道知道自己命格不好?

从小被人遗弃,跟着老头子生活了十多年,自己去一趟,她就心甘情愿的跟着回来了!已经三天了,不哭不闹也不挣扎反抗,甚至不问问她爹怎么样……果真如那老先生所说,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就变得复杂起来。

再加上心里掂量着苏清月的话,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思维,再看代容那张俏脸,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代容被他瞧得心里发毛,还以为自己露出了破绽。

生怕牵连到苏清月,从而影响了计划,所以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开口追问。

“阿容,我这里有一副骰子,咱们来玩个游戏,你若能掷出豹子,哥哥就满足你一个愿望!”代青说着,便从口袋里把随身携带的玩意儿掏了出来。

当兵的,多少都喜欢空闲时玩两把,代青也不例外。

“你说真的?”代容半信半疑。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骗你?”代青说。

“好!”代容很有信心的接过骰子,将它们放到杯子里哗啦啦摇了几下,然后动作麻利的扣上,打开。

“唉呀,怎么会这样?”打开后,她对结果很失望。

代青笑了下,把骰子收了起来,这几颗是灌注了水银的。因为注的不均衡,所以是出不了豹子的。不过她的反应和神情都说明……这女人确实喜欢赌博。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代青虽然不是好人,骨子里却是很传统的。

他原本打算今夜圆房的,被苏清月这桶冷水浇下来,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竟是一点兴趣也没了。

破财、影响官运,这两样对他来说,简直太要命了!

“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忙。”

他态度瞬间冷了许多,说完便丢下代容一个人离开了。

代容一脸茫然,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53章:跟我走吧

苏清月向来不亏待自己,更何况知道代青贪婪,喜欢搜刮百姓,作的也就更厉害。

“木耳冬笋炒鸡片、番茄牛腩煲、香菇油菜、清蒸鲈鱼、海带豆腐汤,再来一个栗子炖排骨。就先做这么多吧,我要是再想吃别的,待会儿再告诉你。记住,千万别放葱姜蒜,要少油少盐尽量清淡。”苏清月说。

“先生,这么多,您一个人吃得完么?”厨子听得目瞪口呆。

“份量可以少点,但是菜式不能减。”苏清月说。

厨子郁闷离开后,去找代青抱怨,“他就干巴巴一根瘦竹竿儿,鸡、牛、鱼、光荤菜就要了四样!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有本事的人都这样,有人想请估计他还不愿进门儿呢,照着去做罢!”代青说。

苏清月如了愿,当然,她还是那么挑剔。

每样菜都夹两三筷,浅尝辄止,等她放下筷子时,盘中甚至还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女佣撤下去的时候,代青又看了一遍。

心就连自己都舍不得如此浪费,他一个破衣烂衫不起眼的算命人,竟然挑剔自此,难道果真有什么来历?

看门人到外面打探消息,不多时就跑回来了,连声道恭喜。

“快说,什么情况?”代青赶紧迎上去。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咱们府上这位先生,可是一位了不起的神人!”

“啊?快说!”

“我那亲戚说了,秦城中确实有一位姓冯的能人,大家都称他为奇人张!这位老先生,原本就有些名声,近日更是因为一件事,轰动了整个秦城!他预测到了厉少帅的贴身副官会有血光之灾,提前送了他一面护心镜,正因为如此,才让对方躲过一场浩劫、保住了性命!事后林副官带人去他家中拜谢,这位老先生却是行踪不见!我这位亲戚刚好见过这位奇人张,说是其貌不扬,蓄着山羊胡须,跟咱们府上这位,特征刚好相符!”看门人说的唾沫飞溅。

“唉呀,这么说还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行,这可是厉少帅的贵人,我得再去确认下!”代青一脸惶恐道。

说完,他便急匆匆的前往客房。

苏清月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听到脚步声依然神色不动。

代青打量他,觉得这位先生周身都散发着圣光!

“张老先生!奇人张先生!我这给您赔礼了!之前是我孤陋寡闻不识先生大名,所以才怠慢了您,还请先生见谅!”说这话的时候,他腰深深的弯了下去。

奇人张先生?苏清月心中顿时恍然,敢情这人已经向秦城那边打听过了。

之前她在周府救过这位奇人张,这会儿借用下他的名号也无妨。

“大人不必客气,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不过是有幸救了回林副官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清月捋着胡须说。

她这话讲出来,代青越发笃定了!

对着她一顿吹捧,直到苏清月打起了哈欠,方才依依不舍离开。

这晚,代青兴奋的睡不着觉,心道这下确信无疑了!

老先生今天那些话,果真都是字字真理!

他是秦城的奇人,肯亲自入府上点化自己,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奇缘啊!

遵照他的话去做,必定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至于代容,他现在连看都不想看那女人一眼!

次日一大早,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自己近来不易办喜事,会冲煞了风水。

而夫人和两个姨太太又极爱吃醋,怕给她找麻烦。

最后给了代容一些钱,请她暂时回乡下去。

代容自然求之不得,离府之后心里记挂着苏清月,所以也不敢就此离去,留在附近徘徊。

代青当她想攀高枝的心不死,也没有功夫理她,所有心思全都放在苏清月身上。

他这会儿就像被上了套的骡子,让他向西绝不往东!

一个上午功夫,就让人把照壁全都粉画了一遍。

“别的可以重画,眼睛记得留空!”苏清月说。

“为什么?”代青疑惑道。

“眼睛是五官之首,需得挑个吉祥的日子,我算一下……初六就不错!只是我得去看望朋友了,住不了那么久,今天下午就得走。”苏清月说。

“唉呀,老先生就不能多住两天吗?”代青很着急。

“你就照我说的做,错不了!等到初六,黄昏时分,太阳将落未落之时,亲手用朱砂把眼睛点上就行。记得,不可太早,也不可太晚,更不能假手于人!”苏清月说。

代青虽然不舍,但也不敢强行挽留他,唯恐得罪了贵人。

做完所有的改动后,代青又请她从头到尾确认了一遍。

末了准备二十块大洋,给她做路资茶费。

苏清月照单全收,连句客气的话都没有。

“大人,您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啊!同样,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也可以去秦城找我。”苏清月说。

“多谢老先生!”代青简直感激涕零。

他听说这位老先生是童子身,至今膝下无人,本来想厚着脸皮求他收个干儿子,又怕对方拒绝。

心想日子还长着呢,搭上了这根线就行,以后他要多走动,等亲近些再提这要求不迟!

刘副军正算什么东西,他将来可是要跟厉少帅来往的!

代青有心亲自送他出城,却被苏清月拒绝,“初六之前你最好待在府上,不要出门半步,也不要招待什么客人,关紧房门,免得坏了风水。”

“好!好!好!”代青请看门人相送。

看门人送出一段路,方才犹豫着开口,“老先生,您之前答应过我的事儿,还记得么?”

苏清月瞟了她一眼,道:“你以后要记住,与人为善四个字,同时要将嘴巴闭牢,多做事少说话。不出今年,必能娶个贤妻。不过以后要好好珍惜,再到烟花之地乱来,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看门人对着她深深一鞠躬,满心激动道:“多谢老先生,您的话我全都记住啦!”

出城之后,看门人回去复命。

苏清月走到城外一家茶铺前,昨日进代府之前,她就请人在这里备好了马车。

正准备上去,代容却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姐姐!”她激动万分的喊,“您可真是神仙,当真把我给救了出来!”

“嘘,上车!”苏清月做了个噤声动作。

上车后卸掉伪装,她将代容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代容得知养父离逝,哭得死去活来。

苏清月安慰了几句,二人合力将老人下葬。

“阿容,这里留不得了,你不如跟我走吧!”她说。

第54章:与人为善

代容听到她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她又惊又喜。

“真的,以后有我一口饭吃,绝对饿不着你。”苏清月说。

“姐姐!”代容扑在她怀中,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她本以为,养父死了,在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可以牵挂的。

却不想,这个善良的女子,不但只身入虎穴救下自己,还给她以后做了打算!

“姐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代容若是有任何对不起您的地方,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她红着眼睛立誓。

“我信你。”苏清月轻轻地帮她擦掉眼泪。

“我想跟姐姐走,哪怕是一起讨饭,也心甘情愿。可是,我恨刘青那个畜生,他根本不配姓代!当年他被人遗弃在雪地里,是养父给了他一条命,辛辛苦苦将他抚养成人,他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若是放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代容咬牙说。

“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初四,还有两天,等着看结果吧!”苏清月说。

接下来,她们两个两人乔装打扮,住进了城门口的客栈。

苏清月照样扮成男子,长发盘起来,藏在黑礼帽中。

一身黑色长衫,外面罩着灰棉布马褂,赫然一位翩翩佳公子,虽说经不起仔细看,但到底显得普通了许多。

“姐姐,您为什么要装成男子呢?”代容不解的问。

“我可能是扮上瘾了,演了个算命先生后,就觉得做男人很有意思,没那么多规矩和约束,而且还方便很多。就说这身穿着,可比旗袍舒服多了,你要知道那些衣服虽然看起来好看,但走路根本迈不开腿!”苏清月说。

她做女人时,身后总少不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目光:有羡慕的、嫉妒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反感的猥琐视线。

如今换了男装,只需要加道束胸,所有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你要不要也改改?”苏清月问。

“不用了!”代容连忙摆手拒绝。

她没有苏清月的烦恼,还是喜欢穿漂漂亮亮的花衣裳!

时间眨眼过去了,很快到了初六下午。

这是个晴朗的好天,代青遵照苏清月的吩咐:这几天都告假,将自己关在园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在门口挂了块谢绝访客的牌子。

照壁翻新之后,整个院子都显得生动了,让人看了也觉得莫名畅快。

他让人端着朱砂在院子里候着,自己则在心里默默掐算着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了日落西山时,他提起笔,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的美梦。

养父教过他读书写字,所以给白鹤点眼睛这种事原本难不住他。

但是手指还是因为兴奋而颤抖,好半天都稳不住。

他唯恐自己画不好,或者点大、点小了都不和谐……

“大人,您抓紧时间点吧!”看门人提醒说。

“哎!”代青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心中暗骂没出息。

这招倒是立马见效,手不抖了!

他稳稳的将笔尖点在鹤头上,一个圆润饱满的红点便显现出来了。

但似乎下笔太重了,有点不和谐。

不过没关系,还有一只呢,注意些就是。

他屏住呼吸,又将另一只白鹤的眼睛画上。

画好之后,他长长舒了口气。

“画的怎么样?”他不确定的问。

“好极了!原本还普普通通的白鹤,经过您巧手点睛之后,整个画面都生动了,简直栩栩如生……啊!动了!”看门人还未夸完,惊恐的大叫起来。

“你说什么?”代青只顾观察他的表情,没留意墙上动静。

“这白鹤动了!”

“怎么可能?”

代青疑惑的凑近,正打算仔细地看,墙壁上的白鹤却冷不丁转过头来!

尖细的长嘴巴对准他的眼睛,狠狠地啄下去!

“啊——!”院子里一声凄厉的惨叫。

而另一只白鹤,也悄然而动,将代青另外的眼睛也伺机啄了下来!

看门人吓得跌坐在地,差点没昏过去!

见到代青的下场之后,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双眼,唯恐也遭到攻击。

然而两只白鹤破壁而出后,却是衔着代青的眼珠子,向着夕阳红日振翅飞走。

代青倒在地上,早已失了神智。

佣人听到声音后连忙赶过来,发现他趴在地上。

有胆子大的人见地上有血,便将他翻过来,结果看到脸上竟是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吓的争相夺门而出。

这件事情很快传扬出去,刘副军正也得知了此事。

他亲自带着属下来确认,听完看门人的讲述之后,对着照壁端详了半天。

这幅松鹤延年图他是见过的,当年代青很得意的吹嘘了此事。

刘副军正收他为义子,也是看在这福宅的面子上。

如今仙鹤已经飞走,只剩下一片沼泽,一棵枯松。

别说是内行人了,就连他看着都觉得不吉利!

“那个算命先生什么来历?”刘副军正皱眉问。

看门人才要如实回答,忽然想起苏清月临走前的交待:多做事,少说话。

他犹豫了下,摇摇头。

“是不是当年给他看宅子风水的那位?”刘副军正兀自猜测说:“我听说,那人是代青的养父,就是因为帮他选了这处风水宝宅,所以才瞎了眼,究竟是不是真的?”

看门咽了口唾沫,仍然摇头,“不清楚。”

“这么说果真是他忘恩负义的报应啊,简直活该!我们要以此为鉴,远离小人,免得招惹晦气!”

刘副军义正言辞说完,果断走人。

至于代青死没死,以后怎么过,他才懒得理会!

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跟这个人有半点联系。

免得传到老百姓耳朵里,以为自己也是同类人!

出了这样恐怖的事,谁还敢留在府上呢,佣人全都心照不宣的打了包袱走人。

看门人正上愁接下来该怎么办时,竟忽然接到了秦城亲友打来的电话。

“鹤县那种小地方,没什么好呆的!前几天那通电话,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早年承蒙您的照顾接济,家里才勉强撑了下来,如今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要是不嫌弃的话,您便来秦城跟我一起混吧!”

看门人挂掉电话,又想起算命人交待的‘与人为善’,暗自感慨道:“老先生果然是神人啊!”

第55章:调查真相

看门人打定主意以后,也飞快的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这不吉之地,向往秦城。

结果出门的时候,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原来是代青醒了,正对算命人骂骂咧咧地诅咒个不停。

佣人中有心善的,临别之前给他请了大夫包扎,所以保住了一条命。

但是家中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厨子一卷而空,甚至连家具都偷卖了。

现在的代府,几乎家徒四壁。

看门人叹气,走到屋里给他倒了一杯水。

“别骂啦!这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听说你带人去城外,将那位姑娘强掳回来,结果你们前脚走,后脚老头子就被气死啦,简直是造孽!他当年为了你瞎了一双眼,如今走了,你也要还给他,要不然到了黄泉下面,人家怎么走路呢?”

代青接过杯子,狠狠地朝他砸去。

“去你娘的,你算什么狗东西?也配来教训我!”他怒骂。

因为看不见,所以杯子偏了,落在墙壁上摔了个粉碎。

“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刘副军正果然说的没错,你活该!”看门人说完甩手而去。

代青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他是瞎了不假,但还有一口气在!

在死之前,他要去秦城,找那个姓张的算命先生问问:自己好吃好喝地热情招待,为何他还要恩将仇报,反过来害自己!

他摸了根棍子,敲敲打打摸索着出了门。

因为白鹤的诡事,他早成了名人。

大街上走过去,众人皆是指指点点。

“这就是代青?以前那么猖狂,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可怜?”

“将自己的养父赶出去,认别人做爹,遭报应了呗!”

代青恼羞成怒,拿起手中的棍子乱挥。

“哟,还横呢,小心白鹤回来,将你的心肝也都叼走!”

“算了,不打落水狗,提防咬一口!”

代青过去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曾经被他欺负过的人,上前将他棍子抢走,扔到远处。

众人随着热闹散去,只剩下一片幸灾乐祸后的悲凉。

正当他愤恨交加时,棍子却是主动回到了他手里。

同时间,一个温婉柔媚的女声道:“看着怪可怜的,我这里有几个大洋,送给你,算是积点善德。”

他以为对方也是在嘲笑自己,直听到脚边传来当啷几声响。

方才摸索着去捡,竟果然是一笔不小的钱!

“谢谢小姐,您真是位善心的活菩萨!”代青奉承道。

这声音,听上去是如此美妙,应该是个绝代佳人!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他在鹤城这么多年,怎么就从来没遇到过呢?

脚步声远去,代青连忙将钱收起,慌张出城而去,省得再遇见熟人,被他们耻笑。

看到他走远了,代容才咬牙出声道:“姐姐,这种混蛋死了都不为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苏清月莞尔,美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与冷酷,“你看错了,我给他的不是钱,而是盐,伤口上撒的盐。”

死,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有些人做下的恶,却是用死都不能弥补、救赎!

活受罪,才是最好的结果。

代青揣着大洋,到城外喝茶的时候被人看见,对方尾随将他打晕把钱抢走。

代青丢了财不说,后脑勺还多了一个大包,他每每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苦不堪言!

后来,他最终也没能走到秦城去。

而是眼疾感染,死在了半路上。

除了代容时不时问起这件事,再没有人关心在意。

“姐姐,你说那人死了没?”代容很是记挂这件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你还惦记着他?”苏清月背着手,观察着路边的行人,并且悄悄地模仿他们的举止言行。

她很聪明,眼睛尖又擅于琢磨,也学的快。

如今扮起男子,竟有五六分像。

眼拙点的,很容易被她蒙骗过去。

“他若是没死,我便天天诅咒他死!他若是死了,我又觉得便宜了他!”代容说。

“你可真是矛盾。”

“是啊,不过我猜他多半活不长!如今这世道,正常人都过的不容易,更何况是养尊处优多年的他?”

“以后咱们不提这个人了。”苏清月说。

“好!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代容问。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您这是打算办什么事儿么?”

“没事儿,就是吃喝玩乐,长长见识!”

“这可是乱世啊,咱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呢?”代容担心。

“越乱越热闹,倘若运气不好的话,就算坐在家中,照样会有祸事上门。”苏清月镇定自若道。

代容看着负手走在前面的假少爷,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不过想到瞎掉眼的代青,就很赞同的点了点头。

“姐姐说的没错!”代容说。

“错了。”苏清月停下来,用折扇敲了敲她的头。

“啊?哪错了?”

“以后人前,记得叫我哥哥!”

“好的,我记住啦。”代容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从这一刻起,她们便是亲人了。

在两个女孩子计划结伴同行的时候,秦城却是一幅风雨欲来的架势。

厉辰风虽说已经放弃了寻人,真相调查却始终未停。

看着他整日绷着脸不苟言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乔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这日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同交待说:“少帅,我们……隐瞒了一件事。”

厉辰风低头看文件,没说话。

“半个月前,您亲自下水救人,当时差点遇险。我和沐怀瑾下去救人,却在那里发现了一块磨盘石,上面还系着一条铁链……从绣迹上判断,应该是才沉下去不久。”乔南紧张道。

“那又如何?”厉辰风总算是瞥向他。

他话语本来就不多,如今越发沉默,眼神阴恻恻地让人不寒而栗。

“事后我们推测了下,觉得这次溺水事件不是报复林副官,而是针对苏小姐来的。那条铁链子,当时应该绑住了苏小姐,那条链子很粗,锁也是完好无损合着的,但是我们翻遍整个南塘却找不到人,这只能说明……”说到这里,他声音越来越低。

第56章:得罪不起

“说明什么?”厉辰风瞳孔微微收缩。

“我听说苏小姐不是人,而是狐妖,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这次遭劫之后显了神通,以后不方便在秦城出现,所以……改去别的地方生活了。”乔南硬着头皮开口。

厉辰风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启薄唇。

“滚出去。”

“是!”

乔南身体紧张地行了个军礼,才准备往外走。

“少帅,沐营长求见,说是苏小姐的事情有进展了。”林副官突然在门外请示。

“让他进来。”厉辰风说。

乔南悄悄走出去,站在那里等沐怀瑾过来。

只见他抱了个盒子,里面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乔南拦住他,用口型发出询问,沐怀瑾却是笑而不答。

林副官使了个眼色,乔南连忙让开。

沐怀瑾走进房间,把盒子放到桌上。

厉辰风打开后,发现是一套翡翠首饰。

“这是什么东西?”厉辰风皱眉。

“回少帅,这是咱们在信义时,您专门给苏小姐采购的首饰。”慕怀瑾说。

“你确定?”

“确定,这套首饰上里面都有特殊的暗码,市面上绝对找不到重样的。”

厉辰风动作停顿了下,把镯子拿起来仔细端详。

他平日里只管送,看到什么好物件儿,就想留给苏清月。

结果买的太多,自己都记不清了。

这套首饰质地细腻莹润,翠绿浓阳正匀,圆润饱满毫无杂质,据说是百年难得的翠中珍品。

东西是南塘事发前两天送回来的,她平日里都嫌累赘,只在厉辰风的催促下才肯佩戴。

按道理来说,这些首饰不是应该安稳保存在库房里么,怎么会到了沐怀瑾手中?

“哪儿来的?”厉辰风用指腹在水波纹上轻轻划过。

“是雀关一个玉雕师送给手下的,他初次来秦城,做生意寻不着门路,于是便四处寻人求助。听说手下从信义带个女人回来,便送了这套翡翠珍品。我觉得眼熟,让人调查,又去找福伯确认,方才肯定苏小姐游湖当日,果真是戴这套手饰!”沐怀瑾说。

雀关与秦城,中间隔了差不多五百里。

这才几天,首饰的主人还没下落,它们却是像长了翅膀似的,已经跋山涉水在外面游历了一圈。

“玉雕师哪来的?”

“手下已经确认过了,这东西少说已经转手了三回,第一任卖主是个男人,没人知道他来历。”

“男人?”厉辰风眼神蓦然变寒,手指蓦然一松,玉镯当啷掉落,瞬间摔地四分五裂!

沐怀瑾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连忙补充道:“年纪已经很大了,五十多岁,身份应该是个商人,听口音好像就是咱们周边附近的人,说不定……是从南塘里打捞出来的,又或者是从别处收购的。”

厉辰风充耳不闻,始终盯着那套光华流转的手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有手饰在市面上出现……这件事,还真是有意思。

不过他现在似乎越来越肯定:苏清月没死。

他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之前早在周府,她的本事就已经崭露头角,只是自己太大意,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结果才出门大半个月,就出了这样的漏子。

厉辰风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庆幸苏清月平安无事,一方面又忍不住憎恨。

他不知道那女人身在何方,又在南塘落水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但他们之间可以肯定的是: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一厢情愿的倒贴。

那女人人来都是默默接受,不主动示好,也没有任何承诺。

甚至在他打算求婚时,她还试图把顾思语往自己怀里送!

“苏清月,”厉辰风默默将这个名字咀嚼了无数遍,如今念出来仍是咬牙切齿的语气,“你若是死了,我念你一辈子。若是没死,最好祈祷别让我发现行踪……否则你会后悔自己活着!”

沐怀瑾走出去后,乔南还在院子里等着。

他几乎立刻间就凑了过来,“究竟是什么消息?大家一起做事,有什么好瞒的,生怕我们抢了你功劳似的!”

他好奇心重,对方捂的越严,他就越想要知道。

“我找到了苏小姐出事当天带的首饰。”沐怀瑾说。

“啊?在南塘里捞出来的么?手饰都出现了,人却依然下落不明,这么说苏小姐果然是狐妖啊!”

“以后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免得把傻病传染给我!”

沐怀瑾说完之后,便摇头叹气的走了。

乔南本打算追上去骂回来,却被林副官拦住。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呢!你越是生气,就越如他的意。”

“什么东西,每次说话都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别让我逮到机会,否则非得干死他!”

“好了,都是兄弟,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兄弟,我只认你,沐怀瑾算个屁!”

沐怀瑾心机深沉,与人接触从不交心。平日里说三句话,最多也只有一句可以相信,除此之外,个性也很变态,譬如喜欢虐待女人和俘虏。

乔南个性正直,横竖看他不顺眼。

不过在林副官的劝慰下,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你伤现在怎么样了?”乔南问。

“已经全好了。”林副官拍了拍胸脯说。

“得多谢那位奇人张先生!”

“谁说不是呢,但是没办法,我最近都找不到他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本来还打算请他帮忙找找苏小姐呢。”

“他有法子么?”乔南问。

“他们这种人会的东西很邪门,你没见识过,不会懂的!在周府时,我眼睁睁看着他被猛虎伏身满院子咬人,要不是有苏小姐,那天肯定要出大事儿!”林副官想到这里,语气坚定道:“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始终觉得苏小姐不会有事,我们一定还能再见到她!”

灵犀县,苏清月才走进城门,就打了三个喷嚏。

“哥哥,你该不会是着凉了吧?”

“没事,多半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谁骂你?”代容好奇。

“一个我们得罪不起的家伙。”苏清月用无奈的语气说。

第57章:土匪出没

灵犀挨着鹤县,面积只有鹤县的一半。但却更穷,更荒凉。

虽说这会儿是在县城里,但是比起乡下也好不了多少。路上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连个体形健壮的都很少看见。

据说因为地形平坦交通便利,这里以前是繁荣昌盛的。

后来各地军阀陷入混战,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停的打来打去,又都不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开火,于是这个生活在夹缝中的小城,就成了天然的战场。

灵犀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带,本地的青壮年,不是被强行征兵入了伙,就是逃去了别的地方,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就连城门口的守卫,看上去都病恹恹的,更别提什么像样装备了。

苏清月以前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完全不清楚这边什么情况。

代容虽说在附近长大,但没什么亲戚朋友,再加上女孩子本就不爱关心时局,所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进城找了家客栈,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要的价格却是比鹤县高了足足五倍!

“是你家的店贵?还是整个灵犀的店都贵?”苏清月疑惑道。

“灵犀的店都贵,但是咱们家的,最贵!”伙计骄傲地挺直了胸脯。

“能说说原因么?”

“一看两位就是外地人,那我就跟你们说说吧。咱们这店有靠山,住在这里,一不用担心被抢,二不用担心被偷,别看破破烂烂,但是床褥被子还有食物都是干干净净的,保证您住的踏实安心!”

苏清月想到方才街上的见闻,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

在伙计的带领下,两人进了房间。

稍后,他又把食物送了上来,同时叮嘱道:“两位好好休息,如果夜里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别大惊小怪的,老实呆在房间里就好。只要不出去,绝对没事!”

苏清月点头,把人送走后,将门关好。

虽然门窗都在,但是墙壁上却到处都是子弹打出来的窟窿。

“姐姐,这里看上去好可怕,比鹤县还要乱!”代容忐忑不安道。

“睡一觉,明早咱们就出城!”苏清月也认为这里太危险,不适合游玩。

代容个性谨慎,先是把房间检查一遍,然后用破布将所有的窟窿都堵住。

苏清月缺少生活经验,看着她很是欣慰:有个人结伴同行,果真比一个人好太多!

两人吃过饭后和衣而卧,睡到半夜的时候,街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清月坐了起来,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有骑马的,有走路的,竟是把这座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代容也惊醒了,偷窥到外面的情形后吓得花容失色,“土匪!”

“嘘,没事,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而已,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苏清月倒是显得很镇定。

她伸手揉捏灯芯,沾了一手黑灰。

在代容脸上涂抹几下,叮嘱道:“待会儿如果有人过来,不要怕,跟在我后面装哑巴。”

在常人的认知里,土匪是无恶不作的,尤其喜欢欺男霸女。

代容长的不错,万一被看上就糟糕了。

不多时,外头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

有人吆喝道:“出来!所有住店的人,全部给我到楼下集合!谁要是敢磨蹭,别怪爷手里的枪不客气!”

说完,便直接对着天空鸣枪。

哪有人敢反抗?全都乖乖开门照做。

苏清月拉着代容下楼,走到人群之中。

这家店生意不错,今晚住店的就有二三十个。

这会儿全都战战兢兢的杵在大厅里,谁也不敢开口。

方才大吹牛皮的伙计,这会儿蹲在地上,连屁都不敢放。

包围他们的那些人,个个魁梧健壮,杀气腾腾的,腰里全都别着枪。

虽说穿着打扮不同,但是动作却很一致,显然是经过训练的。

等到所有人聚齐之后,为首的开口道:“别担心,我们今晚不是来打劫的,而是来请人的,你们当中谁是大夫?给我老老实实站出来!”

现场一片静默,没人吭声。

那人见状便冷笑道:“不出来是吧?那我就一个个的搜,就不信你能藏得住!”

说完之后,他果真开始一个个的看,并让人搜查他们的包袱。

苏清月并不紧张,行李中除了几件衣服外,就是一些钱了。

这家店贵的离谱,选择在这里投宿的,多半是手头宽裕的生意人。

所以她虽然带得有些多,但是身在其中应该不会显得太另类。

很快,男人便来到她跟前。

苏清月主动打开包袱,对方却是连看都不看,直勾勾注视着她的脸。

她此时身着男装,又粘了胡子,虽然有些紧张,但并不惧怕。

“叫什么名字?”男人问。

“苏青。”她省去了最后的字。

“做什么的?”

“教书先生。”

“为什么来灵犀?”

“鹤县的亲戚离逝,在下闻讯前来吊唁。”

男人扯了下嘴角,一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又将视线转向了旁边的代容。

苏清月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这是我堂妹,家里的人都不在了,所以接回去跟我们一起生活。”

“堂妹?我看分明就是你的助手吧,肖医生!”那人冷笑。

当他这话说出来后,苏清月便知道对方是认错人了。

“您误会了……”

“少废话,留着胡子还娘们儿唧唧的,除了你还能有谁?我这双眼睛,见过多少世面,会认不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把大手按在腰间的黑匣子上,一幅蠢蠢欲动的架式。

娘们儿唧唧…这话让苏清月很是汗颜,才想解释,但是看到他眼球突出,额头青筋高鼓,便知道这人脾气暴躁且偏执。

跟这样的蛮横之人讲道理,那就是往枪口上撞。

就算她拿出证据,对方也很可能会恼羞成怒,做出难以控制的事。

苏清月想到这里,笑了下,“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对方眼神得意道:“终于承认了罢?哼,跟我回去,你自然就知道。请吧,肖医生!”

他做了个请的手抛,那些手下,便自动为他开出一条路来。

苏清月心中叹气,怎么会莫名其妙卷入这种事情呢?

不过眼下的情况,前方纵是龙潭虎穴,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第58章:掳入山寨

到了客栈外面,有人为她们拉来了一匹高头大马。

“我不会骑马……”代容几乎快要哭了。

“不会骑也得骑,上去!”牵马人将她硬扛到了马背上。

代容趴在那里,搂着马脖子一动也不敢动,惹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肖医生,该你了!你是男人,自己上马应该没问题吧?”为首的人说。

他对这个小白脸有种莫名的讨厌,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没有半点阳刚之气,所以很希望她出丑。

苏清月笑笑,“我试试吧。”

在一众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苏清月先用手调整了下马蹬角度,然后抓住鞍桥,抬起左腿踩上去,另一只脚则蹬地发力。

身体好似云雀轻巧飞起,长腿扫过马臀后,她便稳稳跨坐在了马背上。

“嘘——!”土匪很失望,就连代容都看傻了眼。

她上马的动作很秀气,但却依然干脆利落。

苏清月拉过代容,将她揽进自己怀中,顺便把缰绳扯了过来。

那个首领没看到笑话,心里头很不舒服。

他纵身上马,一路都在蓄意找茬。

“肖医生马术不错,跟我比比?”

“不敢比!在下只是个文人,最多只能骑着走,实在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听说肖医生在英法都留过学,那洋文应该很好吧。”

“勉强能交际,比不了母语。”

苏清月强装镇定,唯恐他兴致来了让自己当场表演几句,于是决定化被动为主动。

“敢问英雄是哪里人?”她抢先问。

“清水湾三当家许兴邦,听过没?”那人竖起眉毛说。

“唉呀,原来是许爷,在下早就如雷贯耳,失敬失敬!”

苏清月头次出秦城,怎么可能听说过这种人的名号?

但是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话多说点错不了!

许兴邦骄傲又自负,对她的恭维很受用。

“敢问许爷,这次带我回去,是为的什么事呢?”苏清月试探道。

“为的什么事,你还不清楚么?”许兴邦反问。

“恕在下愚钝,不懂这里的规矩,劳您多提醒……”

“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装迷糊?那我不妨明白告诉你:黄远生是我们大当家的仇人,你帮他治病,就是与我们为敌!我们两家同时登门求诊,你明着拒绝清水湾,却私下偷偷去虎皮坡帮黄远生治病。肖文景,你是不是活腻了?”

面对许兴邦咄咄逼人的追问,苏清月总算是明白了事情始末。

“误会,天大的误会!我来灵犀不是为了给人治病,而是巧好经过。不信您可以搜查我的行李,哪有医生出诊不带工具的呢?”她解释说。

“哼!少跟我耍这些手段,就算不带药箱,也休想瞒过我的耳目!整个灵犀,都布了我们的势力,从你进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得到了消息。所以你最好老实些,如果治好了我们大当家的顽疾,这件事就算了。倘若治不好……你别想活着离开清水湾!”许兴邦蛮横无礼道。

“许爷消消气,我一定尽力!”苏清月说。

许兴邦懒得再理会她,挥起鞭子对准她们的马屁股狠狠挥下。

马嗷叫一声,便如离弦之箭弹射出去。

代容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煞白的靠在苏清月怀中。

苏清月借机在她耳边道:“别怕,待会到了那边要镇定些,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了我们的真实身份,记住,一定要叫我肖医生。”

代容慌张点头,“记住了!”

在土匪带领下,苏清月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清水湾。

到了河边,众人下马改乘船。

渡到对岸之后往又换骑马走了五六里,方才到达这帮人的营寨。

苏清月环顾四周,发现三面环山又对着水,堪称易守难攻的宝地,难怪这群人如此嚣张狂妄。

土匪群居,院子修建的就像一个偌大回字。

一层又一层重重叠叠,越是重要的人物,住的就越靠里边。

守卫纷纷打招呼,许兴邦却连看都不看。

走到院子里中间后,他才停下脚步,询问一个相对斯文的中年男人。

“大当家呢?”

“屋里头休息呢。”

“我把这小子带回来了,人交给你,我得去休息会儿。”

“三爷辛苦了!”

送走许兴邦后,男人打量苏清月,很客气道:“肖医生先跟我来,待会儿大当家醒了,我再进去通报。”

进屋后,这人也不走,就坐在那里陪着。

庆幸的是,他话语不多,态度也比许兴邦随和得多。

“敢问先生,大当家是得了什么病?我这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苏清月问。

“耳鸣。”中年人说。

“唉呀,这恐怕不好治。”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劳肖医生大驾。”

“严重么?”

“已经到了频频出现幻听的地步。”

苏清月微微皱眉,她虽然不懂医术,也知道耳鸣虽然常见,但却病因复杂、机制不清。

这位大当家都已经开始出现幻听,可见病情真的很严重。

见她作沉思状,中年人也不敢打扰,悄然起身离开。

不多时,他又折了回来,“肖医生,我们大当家已经起床了,请您现在过去。”

苏清月虽然不情愿,但脸上还是要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

要知道这可是土匪窝,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自己若是露了怯意,下场简直不言而喻。

到了主屋后,苏清月见到他们口中的大当家。

看起来六十多岁年纪,头上发量稀少,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眼里红血丝很重。

“给大当家问好!”

“肖医生来啦,请坐。”

他虽然状态不佳,但是声音依然沉稳,目光也非常犀利。

苏清月坐下来,代容忐忑不安的站在旁边。

“敢问大当家的年纪?”

“五十二。”

苏清月微微惊讶,他看起来要老的多。

“休息不好,人就老的快。”大当家说。

“听说您耳鸣很久了。”她笑笑。

“是啊,已被此病困扰差不多十年,看了多少大夫都不见效果,听闻你是留洋回来的名医,所以才托人专程去请。肖医生可真是忙啊,比诸葛亮都难请!”

第59章:冒险一试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这可不是什么善良的老人,而是位杀伐果断的土匪头子。

“唉!”苏清月长叹一声,故作为难道:“不是我推三阻四,而是有人不允许啊。”

“就知道肯定是黄远生在搞鬼,等我病好了,就亲自带人平了他的黄家村……唉呀!”

大当家的话还没说完,就露出痛苦难耐的神情。

“大当家的怎么了?”苏清月紧张。

该不会是上了年纪要发病吧?万一有个好歹,那自己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当家靠在椅背上,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平静。

“自从患了这病以后,我就不能生气,一生气,耳朵里面就疼痛难忍。”大当家声音虚弱道。

“生气就会发病?”苏清月眼睛陡然一亮。

“是的。”大当家不得不把火压下来。

身为一个脾气暴躁的土匪,却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随意发脾气,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种痛苦至极的折磨!

“在下能不能看看您的耳朵?”

苏清月得了允许之后,请他偏过头对准光向,提着大当家的耳朵往里面看。

平常人的耳朵四周都分布着绒毛,越往里光线越暗。

这位则相反,整个耳洞油光锃亮,一根毛都没有,最里头还隐隐有亮光!

她凑近了看,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抹亮光瞧,浑然不觉病人表情越来越奇怪。

一个男人,长得毫无阳刚之气,呼吸之间还有香气!

最可怕的是,手也软的跟女人一样!

好在自己上了年纪也定了性子,否则被他这么一摸一吹,怕是要心猿意马坠入邪道!

早在去请肖文景之前,他便听说这位留学回来的肖医生,长得比女人还美,只当是不可信的传言。

今日一见,竟是名不虚传……

苏清月放开手后,松了口气。

大当家立刻回神,“怎么样,瞧出什么问题了吗?”

“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苏清月说。

“你确定么?”

“确定。”

听完她的话,大当家却依旧面色凝重。

他已经患耳鸣快十年了,请过的大夫不尽其数,在望闻问切之后,全都表示不乐观。

药方子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副,却是连一个见效的都没有。

这年轻人只是看了下耳朵,就敢口出狂言,实在是显得很不靠谱!

“那就请肖医生开个方子吧!”大当家说。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他现在看看方子,就知道有没有效果。

“不用开方子。”苏清月说。

“不开方子怎么治?”大当家皱眉,该不会是要做手术吧?

他曾经看过西医,对方竟提到什么开颅手术,大当家恼羞成怒,将人乱棍打了出去。

脑壳这东西能开么?简直胡闹!

“帮我准备两样东西就好,松香和石蜡。”苏清月说。

“不要别的了?”大当家狐疑。

“不要了,但是这病要过了夜晚子时才能治。”苏清月说。

“既然如此,肖医生就好好休息吧!”大当家说。

“那我就先告辞了。”苏清月对他弯腰行礼。

大当家目送她们两个离开后,那个负责招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是清水湾的谋士智囊,很受大当家信任。

“大当家,肖医生怎么说?”

“他说是小病。”

“啊?那我这里先恭喜您了!”谋士欣喜。

“可我不相信他的话!”大当家脸色阴沉道。

“为什么?”

“在他之前我见过多少大夫,哪个敢看看耳朵,就说是小病的?这耳鸣果真好治,我又怎么会煎熬这么多年?莫非过去看的那些都是庸医骗子么?而且你看他的样子,像个大夫么?不仅不像个大夫,连个男人都不像,身上还带着脂粉香!”

谋士犹豫,“可能是受了洋人的影响,我曾经见过一个大胡子传教士,身上也喷香水……离近一点,就熏的人睁不开眼。至于长相是爹娘给的,谁也改变不了。再说了,您这是看大夫,又不是招女婿,管他什么样呢,能治病就行!”

大当家想要反驳,又觉得有些道理。

闷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去准备一些松香和石蜡,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代容跟着苏清月回到房中后,整个人都软瘫软在椅子上。

“姐姐,你真的会医术吗?”她压着声音问。

“嘘!”苏清月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门口的人不只是是守卫,还负责监控。

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泄露真实身份!

代容不敢再出声,心里头跟擂鼓一样,咚咚的捶个不停。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又本能的相信苏清月会化险为夷!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就到了晚上。

消息传出去后,几乎所有的小头目都赶到了,面色凝重的聚集在院子里低声议论。

“听说那个肖文景,放话说能治好咱们大当家的病!”

“果真是的话,那就太好了,咱们被黄远生压了多少年,是时候反击了!”

“我们都在这里等,肖文景呢?”

“回三爷,在房间里休息,说要到子时才能治病。”

“长这么大,头次听说看病还要分早晚的!妈的,又在摆什么臭架子,我去叫他!”

许兴邦才想过去,却被大当家叫住了。

“都给我等着,谁都不许去打扰!”

子时过后,苏清月带着代容准时出现在人前。

她手中端着个铁盒子,里面是熬化的松香和石蜡,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苏清月请不相干的人全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代容、还有冷着脸的大当家。

她让代容在旁边拿着灯负责照明,又请大当家把头垂在床沿上,侧身躺好。

大当家不知道这位奇怪的洋医生究竟想做什么,有些犹豫,又有种莫名的期待。

只见苏清月拿起一根银针,在盒子里蘸了几次,松香包住针头,形成了圆圆的小球。

“等等当家闭上眼睛,待会儿可能会有一点疼,忍耐着些,很快就好。”

“知道了。”

大当家语气平静,然而他的心里头,却并不像外表那么镇定。

这治病的法子是那么土气,又是那么的奇怪和熟悉!

这个肖文景,感觉不像是留学回来的洋医生,而是个游历在乡间、手段拙劣的江湖骗子!

他身为清水湾大当家的,却把耳朵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种人……是不是太冒险了?

第60章:被迫行医

“等等!”这位数经生死的老土匪,此刻却突然间畏惧起来。

然而苏清月却并没有给他任何犹豫的时间,松香球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准确地戳进了他的耳洞里。

大当家才要挣扎,却听苏清月冷声道:“银针已经进去了,你可别乱动,万一针尖戳破了松香球,很有可能会导致耳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当家瞬间消停了。

他还来不及梳理情绪,就听到耳中轰隆隆一阵巨响,同时伴随着难以言说的刺痛。

苏清月将松香球拨转几下,拿出来放进准备好的玻璃瓶中,迅速盖上木塞。

然后请大当家转了个身,改换另外一支银针,

这次有了经验,动作便更快更利落。

等她把木塞扣上,大当家还躺在那里不敢动。

“您可以起来了。”苏清月说。

“完啦?”大当家迷迷糊糊的坐起来。

明明只有两三分钟,也只是疼了那么一下,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苏清月悄悄把瓶子收起来,问:“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能怎么样?十多年的顽疾,被他拿银针在耳朵里拨两下就会好,简直是笑话!

大当家才想出言嘲讽,却突然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断断续续却很有节奏的声音,那是躲在墙缝里的蟋蟀在叫!

自从患上耳鸣之症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种大自然的声音了。

所有的人跟他说话,都会默默提高嗓门,但在大当家听来,依旧是模糊不清还夹带着杂音。

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外面的美妙韵律!

不仅虫鸣声清晰可辨,他还听到了有人咳痰的声音,还有人用鞋跟在地面上轻轻敲击!这是老三许兴邦的习惯性动作,除了他不会再有旁人了!

没有了电波耳鸣声的夜晚,竟是如此安静平和……

“肖医生,你再同我说两句话。”大当家脸上浮出微妙的笑意。

“看样子,您这病应该是好了。但是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要在夜晚出去,尽量避免进出森林草丛。如果非去不可,最好拿东西事先堵住耳朵。除此之外,接下来的七天,尽量用艾草泡水清洗双耳轮廓。”苏清月叮嘱道。

“记住了!”大当家蓦然睁开眼睛,惊喜的望着她,“肖医生,那我这病,以后还会复发吗?”

“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苏清月说。

大当家兴奋的跳下床,推开房门走出去,先到院子里转了一圈。

大家看到他,争相围上来询问。

“怎么样了,大当家?”

“不是说要治病吗?您怎么出来了?”

“您在找什么?是不是缺了什么?”

……

“唉呀,吵死了!”大当家抱怨说:“你们同我说话,声音就不能小点么?耳朵都要被震坏了!”

“声音小点,你也听不见啊!”许兴邦站在旁边悻悻道。

“谁说我听不见?”大当家立刻做了反应。

“唉呀,真能听见?”

“那是当然!”

“现在呢?”许兴邦再度降低了声音。

“现在也能听见!我的耳鸣之症,被肖医生给治好了!”大当满面红光道。

“唉呀,恭喜大当家!这可是咱们清水湾头号喜事啊!快点让厨房准备酒菜,我们得好好庆祝下!”

“好咧!”

……

代容小心翼翼留意着外面的动静,回头再看苏清月,眼中都是钦佩和崇拜。

“您可真是神人啊!”她感慨道。

“雕虫小技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等离开这里,我再跟你讲其中的缘故。”苏清月将玻璃瓶藏到了袖中。

大当家很快折了回来,他很高兴,两条白眉毛都舒展着。

这精神头一上来,感觉人顿时年轻了好几岁。

他伸出手,想要拉苏清月的手,但是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缩了回来。

对方虽然医术精湛,但是这张脸,真的是太像个女人了……总感觉怪怪的!

“肖医生,我已经让人摆酒设宴,今晚我要陪你好好喝一场!”大当家豪气万丈道。

“您才大病初愈,还是应该忌口,酒和肉就暂时不要碰了。而且您看我这样子,就知道在下也不擅长饮酒……”苏清月说。

“既然如此,你就以茶代酒,跟弟兄认识认识!以后你就是清水湾的上宾,若是生活中遇到什么难处,或是被什么人欺负了,尽管来此处找我!”大当家说。

“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大当家了!”苏清月拱手行礼。

大当家上了年纪,再加上之前被耳鸣困扰,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这会儿已经过了凌点,禁不住有些犯困。

在苏清月的劝说下,他去屋里头睡了。

苏清月领着代容回房,同她道:“等下若是有人来唤,你就别出去了。”

代容有点急,“那怎么能行,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苏清月说:“没事,他们这会儿不敢得罪我。”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果然有人来喊。

“肖医生,走,吃饭去!大家伙都等着您呢!”对方亲热道。

“来了。”苏清月平复下情绪,神色淡然的走出去。

酒席都已经摆好了,整整五桌。

四十几号人挤坐在一个屋子里,酒气还有汗味儿熏的人睁不开眼,苏清月勉强忍耐着同他们寒暄。

“肖医生,我给你赔个不是!请你来的时候,是我许某人唐突了!大当家刚才说了,不能给您灌酒,那我就自罚三杯,算是请罪!”

许兴邦说完,一口气喝了三大杯。

大家伙都拍手叫好,苏清月以茶代酒,也喝了几口。

酒过三巡后,大家说起闲话,有人冷不丁道:“肖医生,我脖子后头好像长了个瘤,您有时间,能不能帮忙看看?”

“我的脚趾甲患了鹅爪风,有没有特效的方子?”

“还有我,患了严重的痔疮,去看了多少次也不见效,方便的话,也劳您帮我看看!”

……

苏清月的头,隐隐开始作痛。

“诸位,并非在下推迟,只是出来的急,没有携带药箱和医具。待会儿可以先大大家记录下病症,列个清单,我回去之后也好提前准备,下次再来清水湾再帮大家伙儿一起看,怎么样?”她说。

“那就辛苦肖医生啦!”徐兴邦喝多了酒,热情地攀上她的肩膀。

苏清月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第61章:合理解释

庆幸的是,许兴邦看了她的脸,觉得怪怪的,很快便将手臂拿了下去。

苏清月陪着他们坐到两点,抛除成见,聆听这些土匪高谈阔论,讲述过往的经历,其实很有意思。

他们并非生来的土匪,其中有家境贫困又失去土地的农民,遭遇天灾飘泊异乡,弱者行乞为生,强者轮为盗贼。

也有曾经当过兵的,因为争夺土地大动干戈,一旦溃败就找不到任何出路,只能投奔他人以谋生路。

还有些人家境不错,也曾受过教育,因为遭遇了不平之事,为生活所迫却还留着善念,于是做起了打抱不平、劫富济贫的事情。

当然,也有一些好吃懒做的,不想凭借劳动赚钱生活,只想烧杀抢夺,因为这样来钱快,而且相对而言不那么辛苦。

这里就像个杂货铺,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

到最后,除了苏清月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喝醉了。

次日大当家依照苏清月的叮嘱,用艾草煮水洗了耳朵,感觉很不错,逢人就夸她医术高明。

虽说大家伙儿对她们很不错,但这里毕竟是个土匪窝,而且苏清月还用了别人的身份,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用过午饭后,她便提出辞行。

大当家虽然病已经好了,但还有些不安。

本想再留她几天,见她一再坚持,只好作罢。

他亲自她们到河边,除送他一笔报酬后,还让人打包了许多清河湾的水产,鱼干、虾干之类的。

苏清月反复道谢,就在准备登船时,许兴邦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趴在大当家耳朵边嘀咕起来。

大当家眉头微皱,让船夫停下,同苏清月道:“肖医生要走,我也不拦着,只是你帮我治病的事,如果传到黄远生耳朵里,怕会给你带来麻烦。这样吧,我让老三亲自送你回去!”

苏清月心里格登一声,“大当家不必客气……”

“安全还是要考虑的!”大当家坚持说:“肖医生是我的恩人,如果路上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跟外头的人交待?”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了不悦之色。

他嚣张跋扈惯了,不喜欢别人忤逆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许爷啦!”苏清月连忙改口。

“应该的!”许兴邦立刻带了两个人上船。

原本以为离开清水湾,就会恢复自由。

结果中途竟是杀出个许兴邦,而且身上还着枪。

路上代容一句话也不说,只敢用眼神和苏清月偷偷交流。

苏清月虽然表情从容,但是心里头却很焦急。

肖家在什么地方,家里又有什么人,她一概不清楚!

许兴邦这人看起来诡诈,心眼又多。若不是他跟大当家提出护送的要求,哪里还有这种麻烦?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实际上就是强迫肖家和黄远生那边划清界限!

路上,苏清月曾经想过摆脱掉这帮人。

但是许兴邦异常警惕,愣是没给她找着机会。

“槐县是个好地方啊,我曾经想过,如果将来重新做人,就选择在槐县安家!”许兴邦说。

槐县?应该就是肖文景的家乡了吧!

苏清月得到这个消息,心情豁然开朗。

“这么说,许爷曾经到过槐县?”苏清月问。

“岂止是到过?我连肖医生住哪条街、几号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许兴邦显摆说。

“我不信!”苏清月摇头。

“不信?那我待会儿就证明给你看!”许兴邦说。

进了槐县后,苏清月发现这里跟鹤县差不多,但是气氛要更加轻松惬意。

守城人笑呵呵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热情打着招呼。

进出城不强制搜身,也不用登记姓名。

但是城里头看起来非但不乱,反而格外繁荣。

再加上街道规划的很好,路边都种满了高大粗壮的榕树,绿树成荫,老年人带着孩子在林间玩耍,气氛很是温馨。

难怪许兴邦说重新做人要选在这里,光天化日之下带着枪进城也不怕……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人间乐土,跟灵犀比起来,简直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许兴邦惦记着与苏清月的赌约,熟门熟路的穿过街道,将她送到了肖府。

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中式大院,蓝砖红瓦很是气派。

两扇朱漆大门紧紧闭着,门口还立着两只小狮子。

“喏,到了!怎么样,肖医生这会可相信我的话了?”

“信了,许爷真是了不起,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苏清月犹豫了下,道:“您一路辛苦了,随我进屋喝杯茶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其实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唯恐许兴邦答应下来,那自己可真的要死了!

“不用了,还得回去复命呢,我看着您进去就行!”许兴邦说。

“那怎么好意思呢?”苏清月佯装客气。

两人正在推让时,大门却突然开了。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肤色干净眉眼修长,唇红齿白,看起来比女人还要漂亮!

他的样子,像是正准备出门。

看到苏清月后,他顿了下,随即将视线扫向代容和许兴邦,迟疑道:“你们……”

“什么你们我们的,真没规矩!”苏清月喝斥道:“还不赶紧把东西拿进去?这都是清水湾大当家送的礼物,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碰坏了!”

男人愣了下,随即便反应过来,弯着腰将礼物拎了进去。

许兴邦眼神古怪的看看苏清月,又瞅瞅那个拎东西的男人,胃里头忍不住一阵翻腾。

暗道什么锅配什么盖,这肖文景长得已经够奇葩了,放着温香软玉的女人不要,居然在府里头养这么个兔子!

苏清月看到年轻人愿意配合,神色顿时轻松许多,故作热情的再次邀请道:“许爷,已经到了家门口,就进去坐坐吧!”

许兴邦却是果断拱手道:“不必了!我回去还有事要办,告辞!”

说完就像对待传染病人似的,头也不回离去。

目送他们消失在街头,苏清月长舒了一口气,“阿容,我们走吧。”

“走?我还以为,你们会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温柔的男声贴着她耳朵说。

第62章:异性兄弟

苏清月大惊,转过脸方才发现那人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他双眼弯成了月牙状,似笑非笑的盯着苏清月。

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却是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哥、哥哥!”代容在旁边急得结结巴巴。

她方才的注意力全都在许兴邦身上,也未留意到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半点声音都没有,脚步轻巧的就像只猫!

“哥哥?”那人诧异打量苏清月,“你居然是个男人?”

他还以为,是个男子打扮的女人……所以才故意离的这么近。

却不曾想,自己阅尽千帆,竟然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苏清月笑笑,不置可否,“阁下就是肖医生吧?”

难怪许兴邦会错认自己,这男人,确实……很美,比女人还美!

这种美,已经超出了性别,让他有种雌雄难辨的魅惑感。

“不错,正是我。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我?”肖文景问。

“此事说来话长,方便的话,能否容我们到府上喝杯茶?”苏清月说。

她虽然无意之人结交,但之前因为他而招惹了清水湾,如果不把话说清楚,以后可能还会有大麻烦。

“好啊,里面请!”肖文景后退一步,很干脆的抬手。

苏清月走进去,代容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

这个院子收拾的很干净,比起秦城周元洪住处,竟然还多出几分雅致!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肖文景让佣人砌了壶茶。

苏清月一边喝茶,一边将事情经过同他说了一遍。

肖文景听完之后,啼笑皆非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都是我的错!那日定了房后,便查觉周围气氛不对,于是便提前离开,却不曾想还有后续……得亏兄台机灵,要不然非有危险不可,罪过罪过!”

“也算是缘分吧,否则你我也不会相识了。”

“那位大当家生的什么病,你又是如何治好他的?”

“实在相瞒,那位大当家并非生病,而是招惹了邪祟。在下略懂一些风水阴阳秘术,所以才误打误撞捡回了性命。”苏清月说。

“唉呀,我虽然是医生,但对这种事也很感兴趣,兄台可方便详细说说?”肖文景很感兴趣道。

苏清月顿了下,从袖中掏出一个玻璃瓶子放在桌上。

“肖医生可曾看过耳中人的故事?”她问。

“看过!是《聊斋志异》的第二篇故事,讲述一个叫做谭晋玄的秀才,笃信导引之术,每日修行,最后从耳中炼出一个奇臭无比的小矮人来。邻居敲门借东西,吓的小人满屋乱窜,最后跳窗而逃。谭秀才看得两眼发直,神魂俱失,医治了大半年,才逐渐恢复正常!”肖文景说得头头是道。

“不错,这位大当家的,遇到的也是类似邪祟。此物名为洞杵,成对相伴而生。平日喜欢寄生在人耳之中,靠咀嚼秽物为生。渐渐的,伴随着自身体型变大,它们便开始吸食人血补充体能。洞杵雌雄分居,感情却异常亲密,双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时常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也就形成了寄生人所谓的耳鸣和幻听。大当家耳中的洞杵,已经到了繁衍生息的年纪,为了保护母杵顺利产子,它们需要相对安静的居住,所以会禁止寄人生暴怒生气,否则便会吸食人血以示警告。”清月说。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事!那兄台是怎么将它抓出来的?”

“洞杵喜吃耵聍,我利用松香和蜜蜡融合,裹在银针之上将它探入耳中,洞杵看到误以为是耵聍,所以便跑出来咬食,结果被蜜蜡粘住嘴带了出来。洞杵已除,大当家的耳疾自然也就不药而愈。”

肖文景听完,很是好奇道:“兄台所说的洞杵,是否就在这瓶子里?”

苏清月点头,“为了防止它逃跑,请不要打开盒子。”

“可我什么都看不到!”

“洞杵是邪祟,外行人确实不容易看到。”

“它长什么样子,是否和耳中人的描述类似?”

“桐杵无手无头,就像根行走的棒子,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肖文景很感兴趣的将瓶子拿起来,看了半天又轻轻放下。

“如果桐杵不除,对人可有危害?”他问。

“早期会有耳鸣,后期会引起头痛,待洞杵繁衍后,会期待合家同居,到时便会沿着耳道向脑中挖,等到那时候再治的话,就已经晚了。”苏清月说。

“如此可怕的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

“桐杵生于乡野腐尸之中,周而复始地寄生于动物身上,因为年代久远,很难说清它最初的起源。”

肖文景听完很是感慨,接着便邀请她留下来吃饭。

苏清月没有拒绝,她们初到槐县,住在他这里,显然比外面安全得多。

“还不知道兄台的姓名呢。”肖文景说。

“我姓苏,单名一个青字。这是我的妹妹,阿容。”苏清月说。

“苏兄今年贵庚?”

“二十六。”

“哪里人,家中可娶妻生子?”

……

肖文景一个问题接一个,苏清月淡然作答之余,内心也不免惊诧。

虽说他们谈的颇为投机,但对方表现的也实在太过亲热。

这人该不会真有断袖分桃之好吧?倘若是那样的话,她们还是应该尽快另寻住处!

“我与苏兄有缘,也对阴阳之术很感兴趣,您若是不介意,不如我们两个结个异姓兄弟,如何?”肖文景目光灼灼的提议。

“兄……弟?”苏清月感觉目前处境,有些骑虎难下。

“苏兄可是觉得小弟配不上你?”肖文景问。

“那倒不是……而是你……我,实在不太方便。”苏清月委婉的拒绝。

“兄弟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不瞒您说,在下生得这幅相貌,很是苦恼,这么多年,需要时时与人保持距离,否则身边就会有流言蜚语传出……今日与苏兄一见如故,希望余生与您同心同德,患难与共!”肖文景很是动情道。

苏清月总算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了:我因为长的像女人,所以饱受非议。如今见了你,觉得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不如拜个把子,今后再有类似的烦恼可以相互交流!

原本还想同他交底说出真实性别的,如何看来,竟是不能了,否则对方非受伤抑郁不可!

第63章:尊贵来客

最后,苏清月还是没能拒绝肖文景。

她是这么想的:虽说自己是女人,虽然说对方比自己还大几岁,但是出于安抚的目的,拜就拜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在槐县也呆不了几天,两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际……

两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代容错愕、震惊的目光中拜了把子。

肖文景认了哥哥后,愈发热情,不停的追问苏清月的经历。

她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又才从秦城出来,哪有什么经历!

而秦城的事,她又不方便与外人说。

于是苏清月便反过来问他,肖文景倒是知无不言,对自己的经历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自幼丧父,跟着母亲生活,因为少年身体虚弱,母亲便将他送去医馆当学徒,长大后他又留洋去了德国学西医。

两个月母亲病故,他才从国外回来吊丧。

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即便是本地人,也很少认得他。

但即便如此,这位美貌出众的肖医生依旧名声在外。

“我回来之后,打算守孝三年,期间并不打算接诊。所以当黄远文和清水湾来请人时,我全都拒绝了,但他们却都不肯相信。”肖文景说。

“那你为何又出现在灵犀?”

“是为别的事。”

肖文景没有详说,苏清月也就没有再问。

苏清月在肖文景府上住三天,唯恐事情漏了馅,辜负对方的心意,于是便提出告辞。

“大哥能不能再多住几日,我有位好友,要来家中做客,到时候,我希望将您引见给他。这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您要错过了,必定会后悔!”肖文景说。

他眼睛生的美,看人的时候,仿佛溢着水光,那柔软化不开的温情,着实让苏清月无法拒绝。

“好,那我就再住几日吧!”苏清月无奈道。

夜晚回到房中,代容趴在床上窃笑不止。

“你笑什么?”

“姐姐,你可真有本事!别说是肖少爷,就是我,都很高兴能够与你结识!”

“又在给我戴高帽子。”苏清月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真的!”代容仰脸望着她。

虽说苏清月脸上粘着胡子,不故意抹黑了皮肤,但是那种光芒却是遮不住的!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单枪匹马将自己从代青家里手中救出来,冒名顶替给清水湾的大当家治好了病,最后又和真正的肖医生做了干兄弟……

这些事换成是在过去,代容连想都不敢想!

她对这位姐姐的钦佩,此时已经深入骨髓。

“不过这位肖少爷,长的还真好看,我站在他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嘘,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会伤心的。”苏清月说。

长着那样一张脸,倘若是女人也就罢了,最多被称为红颜祸水。

可他偏偏是男人,物极反常者必为妖,在面相学里,这种人气运通常不好,往往不得善终。

他看起来热情又单纯,然而命运却偏偏早已注定,这也是苏清月对他怜惜的原因之一。

在肖文景的描述中,他早年丧父,母亲辛苦将他拉扯成人,结果还未享受天伦之乐,便撒手离世。如今肖府虽然大,但却只有三个老仆,空荡荡的,显得分外冷清。

这并不是什么福气,苏清月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肖文景的肯求下,她又在府上住了五日。

期间两人除了休息时间,几乎都在一起。他们共同爱好颇多,都喜欢下棋、养花、看书,讨论起野史杂记之类的,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每当这个时候,苏清月就忍不住想,等到将来长了见识,便与这样的朋友一起定居,只需每日朝夕相处谈天说地,人生便称得上圆满再无遗憾!

第六日清晨,苏清月还未起床,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鸟鸣。

代容推开窗户,惊喜道:“喜鹊一叫,好事来到!姐姐,咱们这是要走运呀!”

苏清月才要答话,眼皮却蓦然跳了几下。

“阿容,把窗户关上!”她立刻道。

“怎么啦?”代容疑惑的关了窗。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先到院子转转,看看消息,有什么事及时回来告诉我。对了,如果肖文景问起来,你就告诉他我昨天睡的晚,这会儿还在休息,不要让人过来打扰!”苏清月说。

代容知道她和常人不同,也立刻变得慎重起来。

她收拾完毕,便来到院子里,装作散步的样子兜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代姑娘,苏先生呢?”

“昨晚没睡好,还在休息呢。”

老仆同她打了招呼,突然听到敲门声响起,于是急匆匆跑去迎接,不多时便将客人带了进来。

来的一共五个年轻男人,个个身材挺拔,气质出众。

尤其是中间的男子,二十多岁,生的剑眉星目,脸部棱角犹如刀削石刻,鼻梁高挺唇角微翘,显得霸道又高傲。

他身上,有种着肖文景截然不同的阳刚之美!

代容望着他们,不知觉就红了脸颊。

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不过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男子许是把她当成了府中女佣,视线淡淡的扫过来,又随即移开。

只是一眼,便让代容脸红心跳不已,她捂着胸口小跑回了房间。

“姐姐,客人来啦。”

“什么样子的客人?”

“五个年轻男人,长得都很英俊,尤其是那个带头的!”代容回想方才的画面,声音都跟着颤抖。

“还有什么特征没有?”苏清月问。

“特征……好像没留意到,不过腰身都特别直,走路也很有气势,虽说穿的是便装,但是看起来好像是当过兵的!”

代容说完这话,再看苏清月,整张脸都白了。

“姐姐,你没事吧?”她瞬间慌了神。

苏清月还没回答,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阿容,出去把他打发走!”她立刻吩咐。

“好!”代容立刻应下。

代容出去后,看到了老管家。

“姑娘,客人来了,在客厅等着呢,少爷让我来请人!”

“唉呀,哥哥有起床气,若是不让他睡好,醒了怕是发脾气……要不您先回去,我试着喊喊?”

“好好,那就有劳您啦。”

管家离去后,代容转身进了屋。

只见苏清月将手放在胸前,紧张的踱来踱去,口中轻声念道:“会是他吗……没这么巧吧?如果真的是他,那可真是要命了!”

第64章:不辞而别

“姐姐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您莫非认得那些人?”代容好奇道。

“我倒希望来的是些陌生人!”苏清月说。

“要不我再去探探,找管家问问对方的来历?”代容说。

“别!万一被发现就糟糕了,不管是不是他,槐县都非久留之地,阿容你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不跟肖医生当面告别吗?”

“我待会儿给他留一封信就好,免得再横生枝节。”

代容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本能的选择相信苏清月,立刻开始收拾。

两人东西不多,很快便收拾妥当。

代容拎起包袱时,苏清月已经将写好的信放在了桌子上。

苏清月对着镜子照照,重新整理下胡须和衣领,她眉头微皱,表情看起来很凝重。

“等下我们从后门出去,如果遇到人阻拦,一定要沉着应对,千万别慌张。”

“好的,我记住了。”

代容本就不是胆小懦弱的姑娘,只是乍出社会还没学会适应。如今跟着苏清月久了,竟有些习惯这样新鲜刺激的生活,觉得很新奇,竟也渐渐不觉得怕了。

院子里很冷清,三个老仆这会儿应该一个在前厅侍候,一个在厨房忙碌,另外一个则去集市上采购。

苏清月领着代容,两人悄悄来到后院,期间并未遇到什么人影。

才要准备开门,却听到有人道:“站住,你们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这是个清冷爽利的声音,代容没听过。

苏清月头顶却仿佛响起了一道晴天霹雳,这赫然是厉辰风的副官——林晋的声音!

看她表情不对,代容突然机灵起来。

她转过身,将两条秀眉倒竖起来,“呸!什么鬼鬼祟祟的?这话该由我来问才是,你是什么人,居然跑到我们家来撒野?”

林副官本来神色严肃想要盘问,被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瞪,却是悄然怂下来。

“既然是你们自己家,那为什么要走后门?”

“我们少爷高兴,想走哪个门都行,哪怕是爬墙,都碍不着别人什么事!”

“我就随口问问,你何必这么凶?”

“凶?我没赶你走就是客气的了,做客人还不懂得规矩,还反过来喝斥主人!我们家秘密多着呢,难道还要一个个给你报告不成?哼!少爷,别理他,我们出去吧!”

代容气乎乎地拉开门,等苏清月出去后,又狠狠瞪了林副官一眼,方才将门关上。

林副官被个小丫头呵斥了一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换作在秦城,他非好好吓唬吓唬她不可!

可这是槐县,少帅这次出行是访友的,他若是与客人闹了矛盾,影响不好。

林副官揉了揉鼻子,甚觉无耻。

他兀自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肖文景正在前厅陪少帅,他们家只有三个老仆,方才那丫头和少爷又是什么人?

他立刻警惕开门察看,却发现长巷中早已经空空如也。

这两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他必须要立刻回去汇报!

肖文景这会儿正在陪同好友聊天,这位好友,便是鼎鼎大名的秦城少帅厉辰风。

厉辰风也曾经留过两年洋,不过学的是军工制造,期间被智齿困扰,机缘巧合结识了肖文景,两人还成为了好友。

这次肖文景回国办丧事,厉辰风也知道。

只是他当时忙着信义剿匪的事,没空过来。

回秦城后,又得知了苏清月落水的消息,一直没抽出身来,所以拖到现在才带人来槐城拜访。

他身份不同寻常,别人与他对谈全都战战兢兢,唯独肖文景,举止自然不卑不亢。

这点让厉辰风很欣赏,两人论起时政来,也是难得志同道合。

肖文景亦然,他鲜少与人交心,与厉辰风侃侃而谈时,对方并不在意他的外表,也不被流言蜚语困扰。

两人对这份友情,都颇为重视。

坐在一起叙了些闲话后,肖文景想起那位能人义兄来,于是便问管家,“苏兄呢?还没起床么?”

“我再去看看。”管家说。

“苏兄?那是谁?”厉辰风饶有兴趣的问。

“是与我义结金兰的一位兄长,我们两个虽然相识不长,但是却颇为投缘。而且这位苏兄,还有与常人不同的能耐……”肖文景兴致高昂地把两人结识的经历说了一遍。

姓苏,还擅长阴阳风水之术,他的描述,让厉辰风悄然想起一个人来。

才要发话,却见林副官呼哧呼哧的跑进来。

“什么事?”厉辰风微微皱眉。

“刚才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后门溜了,觉得不对劲儿,就想回来跟肖少爷确认一下!”林副官说。

“什么?”肖文景蓦然站起身。

“少爷!苏先生和代姑娘都不见了,在桌子上给您留了一封信!”管家脚步蹒跚的折返回来。

肖文景立刻接过信纸,扫了两眼后,神情突然陷入颓废。

“他果走了,还选择不辞而别!前几天他就说要走,却被我硬拦了下来,估计是怕我不高兴。我非但没有看出他的勉强,还兴高采烈的介意你们认识……”

厉辰风道明白了来龙去脉以后,却浑不在意的笑笑。

有些人生来不爱与人交往,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走就走了,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这辈子见不着了。”他说。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不是舍不得。”肖文景感慨。

“不过你这位义兄倒是挺有意思,叫什么名字?”厉辰风随口问了一句。

“姓苏,单名一个青字。”肖文景说。

他这说一出口,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厉辰风、林副官还有随行的那些人。

“苏青?”厉辰风若无其事的将名字重复了一遍,视线停在信纸上,“你这封信能否借我看看?”

“可以,”肖文景疑惑的递出信纸,不清楚为何气氛突然变了。

厉辰风接过来,看到上面书的是梅花小篆,笔锋绢秀洒脱。

信纸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致吾弟文景,兄在槐县小住,承蒙弟悉心照顾,不胜感激。吾今早得一诡梦,甚感不详,意决返乡,担心会面伤感,故决定不告而别。吾弟珍重,山水有相逢!改日复见,兄与弟把酒言欢,再续肺腑之言!

第65章:擦肩而过

厉辰风没有见过苏清月的字,但是他私下珍藏的那张报纸上,记者在报道中却对她的书法进行了大肆褒扬。

那篇新闻,他看过无数次,所以记得很清楚。

同样写得一手梅花篆字,又擅长阴阳风水术,而且辞别的时机也很微妙……

苏青?苏清月?厉辰风握着信纸,微微眯起眼睛。

“文景,你那位苏兄,长什么模样?”他问。

“肤色略黑,但是五官却非常……秀气,说话轻声慢语,给人感觉很温和。”肖文景说。

他本来想用美丽两个字的,但又觉得不合适。

平日里他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夸奖自己长得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形容苏清月时,就用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语。

“秀气?”厉辰风笑了下,眉毛微微挑起来,“是不是很像个女人呢?”

虽然这是事实,但他的笑、还有说法,却让肖文景很不舒服。

“我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文景不要误会。你这位苏兄,很可能是与我相识的故人。”厉辰风说。

“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肖文景惊讶。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没见到她本人。”厉辰风站起身道。

他嘴角微翘,眼神却阴戾凶狠,看起来就像准备捕食的猎鹰,看得人不寒而栗!

“马上就开饭了……”

“抱歉,我这会儿找人,等找到了她,再回来与你叙旧!”

厉辰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随行的手下,立刻训练有素的跟上去。

目送他出了门,肖文景方才将信纸再度拿起来细看。

过了好半晌,他才幽幽道:“苏兄啊苏兄,你究竟是什么人?又与这位厉少帅,结了什么仇怨呢?换作惹了旁人,我还可以帮得上忙,为何偏偏是他!希望你自求多福,早早出城,千万别被他碰上!”

苏清月这会儿,已经坐到了雇来的马车上,她闭着眼睛手握折扇,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哥哥,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出城了!”代容安慰她。

“不,不能出城!”苏清月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代容疑惑。

她不清楚对方的来历,还有本事,认为只要离开槐县,就算安全。

但苏清月知道,厉辰风若是反应过来,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他亮明身份,肯定会直接追出城去。

外面的路不好,马车出去根本动不了。

而且厉辰风那伙人都擅长骑术,个个都是宝马良驹,想要追上来太容易了,所以目前还是呆在城里更安全些。

想到这儿,她便立刻同车夫道:“到城门口后,不要出城。掉头按原路赶回来,记住,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慢!要稳!不能慌!”

这是干嘛?乘车游景么?除了树还是树,有什么好看的呢?

车夫觉得她的要求很荒谬,但是看在大洋的份上,也就不发表意见了。

虽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苏清月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厉辰风这会儿正同肖文景吃饭喝茶,千万别发现自己的存在。否则接下来的路,可就难走了!

她虽然看似柔弱温顺,本性却很凉薄。

在秦城时,她偶尔会觉得厉辰风人其实还不错。有时甚至还会感动,不过这份暧昧感激却是转瞬即失。

比起那些锦衣华服珠宝翡翠,她还是喜欢现在自由自在的生活。

所以离开秦城后,她便感觉如鱼得水,很是自在。

她丝毫不怀念过去的生活,甚至连厉辰风这个人也很少想起,更别提关心秦城那边后续的动静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可以安逸的啸傲风月时,那个男人却突然冒了出来,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回想这些天的经历,突然间开始后怕……

厉辰风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

他的手段,她也亲眼见识过!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摆了一个局从秦城逃离,后果会如何?

只是想想,苏清月就感到头皮发麻、血液加速!

车夫驾马来到城门口,又迅速掉了个头,依照苏清月的吩咐,慢悠悠的走。

才过一小会儿,就看到迎面奔来几匹高头大马。

槐县是小地方,就这么一个城门,进出都只能走这儿。

守门人正懒洋洋的躺在树荫里,听到动静后,立刻跳起来站的笔直。

苏清月把车帘掀开一条缝隙,刚好看到熟悉的俊脸飞驰而过。

她连忙将帘子放下,捂好。

中途经过十字路口,苏清月让马车停下,自己则和代容拐进了街边的巷子里。

见四下无人,她才用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息,对方才见到那男人的画面感到后怕。

过了会儿,她把胡子和帽子扯掉,又将头发故意弄乱。

“走吧!”她做了个深呼息说。

“去哪儿?”代容问。

“找个善良人家借住,就说我们姐妹被土匪看上了,拼死才跑出来,设法肯求他们收留几天。”苏清月说。

“可人家能同意么?万一出卖咱们怎么办?”代容犹豫。

“这里不是灵犀,百姓安居乐业,平日最是憎恨排斥土匪,你到时哭的厉害些,应该不会有事。”

“好,姐姐放心,我最擅长假哭了!”

她们运气不错,很快便找到了住处。

男女主人都是善人,四十岁年纪,常年吃斋念佛,家里还供着神像。

听完两人的遭遇后,还将地窖腾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临近中午时,苏清月帮助女主人择菜,见其面容清瘦愁眉不展,便问其家中儿女之事。

女主人长叹,“哪有什么儿女,我们成亲二十年,看了不少大夫,也吃遍了所谓的求子药,到现在仍是孤零零的两个人。”

苏清月柔声道:“您面相善心底又好,会得偿所愿的。”

女主人只当她在安慰自己,苦涩的笑笑,并不接话。

槐县城外六十里,林副官擦着汗眺望远方。

厉辰风被凉风一吹,逐渐缓过劲儿来,他掉转马头,一言不发的往城里走。

“为什么不追了?”林副官小声发出询问。

“昨天才下过大雨,路上都是泥,两个女人,不可能跑这么快的。”乔南说。

第66章:命运不公

厉辰风回到槐县,立刻让人封锁城门,并且严查所有出城人的身份。

槐县不大,用他的话说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叫苏青的人给找出来。

肖文景见他如此劳师动众,甚至不惜暴露自己身份行踪,很是疑惑。

“辰风,我那位兄长,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他问。

“抱歉,此事不方便透露给你。”厉辰风说。

他想到苏清月跟对方的关系,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但是见肖文景神色坦然,又口口声声唤他为兄长,猜他不明真相,所以才将火气强行压下来。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找到了他,又打算如何处置?”肖文景又问。

“扒皮、抽筋、大卸八块!”厉辰风磨牙。

看他如此气急败坏,肖文景便觉得义兄前途堪忧。

心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落在厉辰风手里,否则恐怕会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将厉辰风留在府中好生招待,然后悄悄将管家唤进书房。

“阿伯,让人通知何叔,让他悄悄带人搜寻排查,无论如何都要抢在厉辰风之前找到义兄。如果钱贵那边抢先一步找到人,记得要暂缓上报,提前通知我这边。”肖文景吩咐说。

“少爷,苏先生来历不明,又与您相交时间不长,为了他得罪厉少帅……恐怕不妥吧?”管家犹豫。

“阿伯,这个家我还能做主吗?”

他语气甚是平和,然而管家却为此身体一震。

“少爷这话严重了,您不做主谁做主?我这就去找人!”

“记得谨慎些,别让那人察觉了。”肖文景说。

“少爷放心,您就在家里等消息吧。”管家回。

肖文景推开窗户,一股凉风席卷而至。

他目送管家离开,灼灼如桃花的眼眸微微眯起来,流露出一抹谁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清月借住的人家姓贺,男的叫贺海成,女的叫陶素香。

这是一对勤劳和睦的夫妻,男人做木工,女的擅长刺绣,在家做一些绣品到集市上兜销。

两人俱是勤勤恳恳,生活过的也非常美满。

苏清月和代容住下来后,贺海成还专门去外面探听了一圈消息。

回来的时候,他表情很是凝重。

“怎么样,是不是情况不好?”陶素香问。

“现在进城容易出城难,尤其是外乡人,但凡脸生些都要被反复询问盘查,甚至还要搜身,我问了巡城的熟人,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会越来越严。”贺海成说。

“唉呀,这么说短期还没办法走了。”

“嗯,上头只说要找人,是男是女也没交代,但凡看到可疑的外乡人,一律都要上报。”

“你说他们是为了咱们家这两位姑娘么?”

“不清楚,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土匪哪敢这么嚣张?”

陶素香沉吟片刻,“不管怎么着,我还是相信两个小姑娘。肯定是那些人见他们长得好看,所以起了歹心,哪怕是当官的,做出这样的事,也跟土匪无疑了!咱们既然决定收留,就不能中途把人家卖了。依我看,就让她们住着,等过了这阵子,咱们再想办法。”

贺海成看着妻子,无奈道:“那就听你的吧!”

陶素香回到屋子里,把消息说给苏清月听,并安慰她们别着急。

几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砰砰踹门声,所有人都惊慌起来。

“别怕,多半是我那个被宠坏的的大侄子!只有他不会敲门,习惯了用脚踹。你们在屋子里呆着别出去,我去看看有什么事儿。”陶素香说。

“快点开门,你们有毛病么,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陶素香才拉开门,一个八九岁的男童便跳了进来,全身上下糊满了泥巴,看起来就像条泥鳅。

他大咧咧的进院,就要往屋子里冲。

“你要什么,告诉我给你拿,屋里头都是绣线,被乱弄了不好整理。”陶素香拉住他的胳膊说。

小孩子童言无忌,万一看到了客人走漏风声,怕是会惹麻烦。

“有点泥怎么了,当你们家是皇帝老子住的宫殿呢!不让我进,我偏要进,看你能把我怎么着!”小孩子语气嚣张的说。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贺海成走了出来,他沉下脸,“不是说了没事儿不要往我们家来吗?出去!”

小孩一跺脚,甩开手呜呜哭着跑开了。

屋里头两人隔着窗户往外看,代容说:“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孩,这么讨厌!”

苏清月道:“都是大人教出来的,希望不会有后续。”

结果不出五分钟,就有女人拽着孩子骂骂咧咧的跑到了贺家。

“陶素香,你这只不会下蛋的野鸡,我们家顺子招你惹你了,居然把孩子胳膊给掐成这样子?你自己不会生,还学不会善待自家侄子,活该你们家绝后!”

她的话语尖锐又恶毒,仿佛拿铁锹狠狠蹭刮在石子路上,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陶素香站在走廊下扶着柱子,周身颤抖,整张脸都失了血色。

贺海成见状,便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作势道:“你这泼妇,嘴里再不干不净的,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陶素香连忙上去拦住丈夫,“别冲动!”

“唉哟,街坊邻居们都来瞧瞧看看啊!男人打女人了,两口子合伙欺负人啦!”

女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继续撒泼。

看到孩子呆愣愣的站在旁边,就顺便给了他两记耳光。

啪!啪!

“你这贱东西,说多少次了,不要到这绝户家里来,怎么总不听话!亲大伯又怎么了,人家压根瞧不上你!挨打挨骂,都是你活该!她没毒死你,就是万幸了!”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门口很快便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

这场面,让苏清月看得叹为观止。

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女人,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还做了母亲!

而陶素香却至今膝下无子,命运实在太不公平了!

看到人越来越多,陶素香便把丈夫推到厨房,自己好言好语的劝对方。

又拿出一些吃的用的赔礼道歉,女人这才抱着东西趾高气昂的离去。

等院子里恢复平静后,陶素香将院门关上,把已经凉了的饭菜端上桌。

大家沉默着坐下,苏清月和代容对着满桌饭菜,两人都没有食欲。

“陶姐,刚才那位是什么人?”代容忍不住问。

第67章:好人好报

陶素香张了张嘴,却只是叹气。

贺海成道:“那是我弟媳妇。”

说完,他便端起碗走出去了。

代容自知失言,尴尬的闭上嘴巴。

“没事,他心里有气,不是针对你。都怪我,要不是因为这些年没孩子,也不会让他这么为难。”陶素香苦笑着说。

“生育是夫妻两人的事,您没必要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而且就刚才的事来说,错也不在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讲道理的女人。”苏清月开口道。

“她也命苦,尽管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小叔却不顾家,吃喝嫖赌样样占全。她拉扯两个孩子没办法生活,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到我这里来讨要东西。早几年,还提议着要将孩子过继给我们,我原本觉得是件好事,奈何你们大哥不同意,还讲气话说可以孩子可以收养,但是得等他们两口子都死了才能养,免得吃力不讨好。”陶素香说。

“大哥这话是对的,我赞同。”苏清月说。

“我也赞同!”代容点头附和,“那女人那么凶悍,要是你们真把孩子收养了,指不定会招惹什么麻烦!”

“是啊,我后来想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于是就回绝了他们。但是那两口子依然不死心,大概是觉得我们家条件稍微好些,便教唆孩子每天来这里,吃什么、缺什么都直接拿。”陶素香道。

“一群白眼狼!”代容怒骂。

因为代青的事,她最恨忘恩负义之人。

“我有时也觉得不忿,可是后来想想。我们两个每天忙死忙活的,没个孩子,即便存着些积蓄,又给谁花呢?反正这个家早晚都是他们的……那家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吧!”陶素香说。

早年他们总觉得年轻,还有怀上的希望,结果一年年过去,一年年的失望。

到如今两人都有了默契,谁也不提这个话题了。

“陶姐,您把我手给我看看。”苏清月说。

“看什么?”陶素香问。

“我姐姐擅长风水相术,不管看什么,预测什么,都准着呢!”代容很是骄傲道。

“真的吗?”陶素香半信半疑的问。

“当然啦!”代容说。

小姑娘都有些虚荣心,代容也不例外。

她担心陶素香不信自己的话,便将自己在鹤县的经历说了一遍,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苏清月有多厉害。

陶素香听完之后,很是震惊道:“白鹤报仇的事,我前几天在集市上听人说过,还以为是乱传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代容说:“是真的,我敢在这里跟您发誓!不信,您问姐姐!”

陶素香看向苏清月,只见她浅浅的笑了一下,“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她看起来比代容大不了几岁,但是性子却沉稳的多,无论是言行举止都让人觉得诚实可信,陶素香顿时激动起来,“苏姑娘,您帮我看看到底还能不能……”

她话语说了一半便停下,苏清月却已明白她想问什么。

“别急,我先看看。”苏清月将她手掌摊开仔细端详。

屋子里静极了,代容和陶素香都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

贺海成吃完饭,重新回到屋子里。

“干嘛呢,怎么都还不吃饭?”他狐疑道。

“嘘!”代容竖起一根手指。

他不敢再出声,好奇的站在门口看。

“咦?”苏清月出发疑惑后,微微皱起了眉毛。

陶素香心蓦然坠入深渊,看她表情,显然情况很不乐观!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代容在旁边愣是急出了一身汗。

“今天是什么日子?”苏清月问。

“六月初八!”陶素香急切道。

苏清月抬头端详她,神情悄然缓和下来,嘴角也慢慢扬起。

她本来就生得精致,这会儿笑起来,就愈发美丽。

陶素香望着她,意识悄然恍惚起来,仿佛是看到了墙壁上的神像!

“恭喜陶姐,您有了。”她眉眼带笑道。

“什么?”陶素香身体都僵住了。

“我之前就说过,您面相善,心底又好,会如愿以偿的。”苏清月说。

“这,这怎么可能!”她不敢相信。

“姐姐说您有,那您肯定有了!”代容语气笃定道。

陶素香依旧不敢接话,她整个人神智都是恍惚的,感觉周围雾蒙蒙的,仿佛置身在梦中。

贺海成在旁边看了半天,总算是明白她们在做什么了。

“你们说,什么有了?”他语气很僵硬。

“有孩子呀!陶姐有孩子了!”代容爽利道。

贺海成和陶素香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开口道:“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唉呀,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开玩笑呢!”代容急的灌了一大杯水,“姐姐,你快点告诉他们,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您的金星丘长很好,能看出来身体很健康。但是姻缘线有岛纹,孕线细弱,安康线呈x形,说明孕育困难,要经历波折,不过大体是没有问题的。今天初八,您姻缘线与孕线处却隐有下弦月祥纹浮现,所以我推测,您已经是已经有了,时间就在上个月五月二十二、二十三两天。”苏清月娓娓道来。

“我想想!”陶素香对着手指开始掐算,过了过会儿震惊道:“二十二那天你大哥才从外地回来,我们……确实有同房!”

“只是推测而已,目前大夫应该还看不出来,您过些天再找人确认比较稳妥。不过您面色发白憔悴,手心又凉,应该有些气血不足,应该适当进补下。若是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也要切千万不能动怒。”苏清月说。

“是真的么……我怎么感觉,不、不真呢。”贺海成结结巴巴道。

“真的,一定是真的,我相信她的话!”陶素香说。

“陶姐别激动,你们不如先回房间休息下。”

“好!好!”

等他们回房后,代容捧着脸道:“姐姐,那疯婆子来找茬的时候,我都快气死了,可是这会儿又感觉好高兴,好人果然得有好报才对嘛!”

“别只顾着高兴了,把饭菜收拾一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苏清月说。

“什么事?”代容问。

第68章:幕后真凶

“这院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得把它找出来。”苏清月说。

代容蓦然睁大双眼,她的养父是风水先生,后来盲了双眼才选择归隐,但时常还是会讲一些过去的经历。

所以她隐约知道,苏清月所谓的‘不干净’是指什么。

她动作敏捷的把东西收拾完毕,从厨房洗净双手跑出来。

“姐姐,咱们要找的东西什么样?”她问。

“不清楚。”苏清月说。

“啊,那可怎么找?”

“我看过陶姐的卧室,各项布局都没问题,但天光之气却异常黯淡,女性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受孕。他们夫妻为人善良,又长年礼佛,造成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有人在这院子上的风水上做了手脚。”

“可你刚才不是说陶姐已经有了孩子么?”代容震惊道。

“所以我们必须得把原因找出来,否则那孩子恐怕保不住。”苏清月说。

“唉呀,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呢?”代容说。

“对常人而言,说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增加恐慌。”苏清月道。

“说的也是……可是这家里上上下下,灵灵碎碎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咱们两个漫无目的的找,那得什么时候才有结果?姐姐方才说天光之气有异,是不是说明那东西悬挂在半空中?”

苏清月沉吟片刻,却是微微摇头。

能让他们夫妻将近二十年不育,这背后作局人显然是个高手,绝不会轻易被人破解。

她来到院子里,抬头观天相。

然后又寻了个视角,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仔细观看。

院子里有个小花园,里头种的是月季和腊梅,都长的很茂盛。

虽然东西繁多略显拥挤,但却收拾得很干净,劈好的木材和农具也摆的整整齐齐。

中间小路上铺的是大青方砖,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松动了,走起路来会轻轻晃动。

这条路很直,自正门出来,在厨房转了个弯儿,九十度折向大门。

风水学里以路为水,讲究来龙去脉,天光转为地气,然后由高向低流出,如此周而复始,这样的风水才易居。

这一切都是好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苏清月沉思,代容也不敢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月突然道:“阿容,你去找根棍子过来。”

角落有根脱落的钗齿,约有一尺来长。

代容将它拿过来,迫不及待的问:“然后呢?”

苏清月说:“把这院子里的砖全都撬开。”

她不擅长做体力活,只能吩咐别人干。

代容也不在意,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乖乖照做。

她动手撬,苏清月跟在后面负责察看。

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仍是一无所获。

此时院子里的方砖,只撬了五分之一,代容已经汗湿衣襟,气喘吁吁道:“姐姐,你确定那东西就藏在地下面吗?”

苏清月说:“不太确定,但是总要看看才放心。”

她们寄住此处,受了主人家颇多照顾,倘若再不回报些,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歇息了一会儿,又开始干活儿。

贺海成那边安慰着妻子睡下,走到院子里,看到两个女孩子正在忙碌。

代容吃力的把方砖撬开,苏清月跟在后面戳戳,重新将砖放回原处,继续下一块。

他上前疑惑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代容就像被当面抓包的窃贼,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那个……这个……”

明明是出于一番好意,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

“陶姐呢?”苏清月轻声问。

“睡下了。”架海成说。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情绪很是复杂。

“既然这样,阿容就交给贺大哥来吧。”苏清月说。

代容手上已经磨出了泡,立刻把钗齿递给对方。

贺海成接过来,也没多问,蹲下身就继续干活儿。

他是男人,又干木活,知道怎么使巧劲儿,效率顿时提升了几倍。

苏清月拿着树枝,在他翻开的地砖下面检查。

这里泥土常年不见光,软软的很湿润。

直到她戳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才同贺海成道:“等等,停一下!拿铁锹来,把这里挖开。”

贺海成深深凝望她一眼,沉默着拿来铁锹。

铲去表皮的浮土后,下面果然埋的有东西!

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长形铁匣子,四周都被焊死了,完全封闭的。

匣子不大,只有方砖的一半宽。

贺海成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进去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眼睛瞪得很大,死死地盯着匣子,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清月凑过去,小心翼翼将盒子取出来,然后按着出土的位置放好。

她问贺海成,“能不能把它打开?小心别弄坏了里面的东西。”

铁盒子已经绣的不成样子,贺海成拿着钗齿,卯足了劲儿沿着边角撬开,然后徒手去掰,盒子被打开了,里面糊了一层油纸。

苏清月小心翼翼的将油纸撕开,一个栩栩如生的布偶显现出来……

它是立着的,衣服是用五颜六色的碎布料制成,看上去很花,像是个武将。

眉目上挑,气势汹汹!

最可怕的是,它手里还握着一把锡箔纸做成的尖刀,寒光闪闪,赫然指向卧室!

贺海成的五官逐渐扭曲起来,“这,这是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东西,悄悄拿出来毁了就好,别让外人知道。”苏清月说。

“姐姐,这要怎么毁?”代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这小人的煞气好重,看一眼就让人望而生畏!

“去准备个火盆来。”

“好!”

“不是说你,”苏清月看向贺海成,“贺大哥,你去。”

贺海成咬牙,去拿了铁盆过来,用煤炭生了火。

苏清月说:“火还不够旺,再提桶油来。”

贺海成又依言拎了一桶菜籽油,之后便抓起那个布偶往火里丢。

然后就在脱手的瞬间,让人不寒而栗的一幕发生了!

布偶突然间活了起来,它挣扎着挥舞着手中的刀,一下两下砍在贺海成虎口处。

他吃痛,下意识松手,布偶掉头就跑!

“唉呀,不好,它想逃!”代容低呼。

第69章:是人是鬼

阿容这会儿声音都在颤抖,更别提是主动上前拦住它了。

贺海成虽然胆子大,但一时间也被眼前这幕诡异景象吓到,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来不及反应。

布偶动作飞快的挪动脚步,眼看就要逃离,一只纤细如玉般的手却拎着刀背将它提了起来。

布偶瞪着眼睛,扭曲的肢体开始奋力反击,龇牙咧嘴的朝苏清月手背咬去。

贺海成反应过来,一巴掌将它打落!

然后动作飞快的拎起钗齿,对准它的后背便来了个对穿!

布偶被钉在钗齿上,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尖刀。

贺海成一抬手,便将它扔到了火盆中。

布偶开始迅速燃烧,周身布满火焰,身体自钗齿上剥落后,还在奋力挣扎着、摇摇晃晃的往外面爬。

“把油倒进去!”苏清月说。

贺海成拔掉木塞,哗啦将油泼向火盆。

轰!火焰跳窜起来,足有一两丈那么高!

熊熊的火焰,很快便布满了整个炭盆,烈火舔着舌头,不多时便将布偶吞噬地干干净净。

代容定在那里,感觉就像是被披头泼了一盆水,冷汗刷刷的往外冒!

贺海成也觉得通体发寒,他年轻时当学徒,跟着师傅东奔西走,跑了不少夜路,却从未有过这般骇人的经历!

待火焰熄灭,盘中只剩下一些灰烬。

“这些东西,怎么办?”贺海成头皮发麻。

“放凉,然后埋到月季下面,来年这花儿,一定开得更艳。”苏清月说。

贺海成将视线从火盆上收回,转而看向她。

“苏小姐,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风水上做手脚,导致陶姐无法受孕,究竟是谁做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时间太久远了,想要找证据怕是很难,隐患除去就好。你现在的重心应该放在调理陶姐的身体上,这件事最好到此为止。她的身体很虚弱,孕期应该尽量避免大喜大悲。”清月说。

“就这样到此为止么?”贺海成不甘心的握紧拳头。

“如此对方没有动作的话,便只能到此为止,此事不易声张,你在明敌在暗,而且对方还不是一般人,若是再想动什么手脚,你防备起来可就难了。”苏清月说。

“好,我听苏小姐的。”过了好久,他才哑着声音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说什么谢,两位好心收留我们姐妹,我们做些回报,也是应该的。”苏清月说。

“你们几个,在院子里烧了什么东西啊?”陶素香神色茫然的从屋子里走出来。

“没什么,一些破物件而已。”贺海成道。

说完,他拿着铁锹在月季花下挖了个坑,把木灰全都倒进去,盖好。

陶素香心里高兴,也未察觉到地上方砖动过的痕迹,她紧紧握住苏清月和代容的手。

“你们两个,就是我们家的福星!我方才睡着后,做了梦,自己站在河里头,怀里抱着一条好大的鲤鱼!”

“这是吉兆,鲤鱼上门,给您贺喜呢。”代容笑嘻嘻道。

“海成,你待会儿出去,多买点肉,今晚大家好好吃一顿!”

“好!”

陶素香一年到头都忙碌不停,如今乍闻喜讯,精神便陡然放松下来。

再加上苏清月叮嘱过得要好好休息,所以饭后不久便早早歇息。

贺海成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坐着院子里发愣。

他们两口子这些年勤勤恳恳与人为善,怎么也想不通,竟会招惹来这种麻烦!

虽说妻子似乎已经有了,但是他心里就像塞了一块砖似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噎的他浑身难受。

屋里头两个女孩子也没睡,代容帮苏清月摇着扇子,满心好奇道:“姐姐,这件事果真这么了结啦?”

苏清月托腮沉思道:“应该没那么容易,我只是在想,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

代容停下动作,“你说,咱们白天烧了那布偶,对方能知道么?”

苏清月说:“制偶的人肯定知道,如果他还在世的话。”

考虑到埋偶的时间,还有这作局的手法,对方应该是个有些年纪的人。

“他如果知道这局被人破了,肯定会想办法过来打探,但又不敢自己抛头露面,所以会委托别人!”代容说。

“他会委托谁呢?”苏清月问。

“这我就不知道啦,反正现在谁敢登门,谁的疑点就最大!”

“说的对,我知道了!阿容,跟我出来!”

苏清月蓦然起身,代容连忙跟上去。

贺海成坐在台阶上,听到动静连忙起身低头往里走。

他是男人,晚上不方便与两个女孩打照面。

“贺大哥,我有事找你!”苏清月叫住他。

“什么事?”贺海成停下来问。

“麻烦现在去熬一锅浆糊,越稠越好,当心别糊了!”苏清月说。

“哎!”

“阿容,你去找桶、盆和刷子,小心别吵到陶姐。”

“好的!”

两个人分头开始忙活,苏清月则独自站在院子里。

今天七月初九,天气晴朗,一弯上弦月如镰刀般悬挂在高空。

她眼眸扫了下四周,只见院子里一片洁白的光,而在远处屋墙拐角阴影中,则黑黢黢的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她微微抬起下巴无声而笑,神情有点意味深长,又透着抹高傲的轻蔑。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鬼,又扮的什么人!”

木桶和盆子很快找来了,代容拿着刷子站在她旁边,有些激动,又有种莫名的期待。

这些天的生活,简直太刺激了……比起跟养父在山林里的日子,也不知道精彩了多少倍!

嫉恶如仇的性格,以及她对苏清月的信任,让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参与接下来的事情。

浆糊熬后盛装在木桶和盆子里,苏清月指挥两人,“你们分头把四周的内墙全刷一遍。”苏清月说。

贺海成拎起桶就开始干活儿,他个头高,负责处理上边,阿容则刷下边。

至于苏清月,她照例是负责监工的。

有什么地方刷的薄了或漏了,她会让人重新刷一遍。

这活儿比起白天翻砖显然要轻得多,大约半个小时,院子里就几乎被刷了个遍。

见浆糊还余了些,苏清月便道:“把靠墙的几棵树也给刷了!”

贺海成干脆拿来扫帚,蘸着浆糊把树干涂了一遍。

他跟代容一样,不问原因,只负责照做。

因为此刻已经本能的相信苏清月,决不会让他们做无意义的事!

第70章:深夜诡事

“姐姐,今晚咱们要在院子里等着吗?”代容问。

“回屋休息,留意着点动静就好。”苏清月说。

几个人都没有困意,回到了房中后,代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不时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

“真的会有东西来吗?”代容狐疑道。

“不好说,多提防些总是没错。”苏清月说。

她知道代容好奇心重,肯定睡不着,所以也就没有再劝,兀自闭上眼睛,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窗户关着,代容怕她热,拿着蒲扇不时给她扇几下,然后继续盯着外面。

时间悄然流逝,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应该是两点钟左右,代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她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那动静很轻,就像是风吹树叶,但又绝对不是。

别人或许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其中差异,但是代容却能。

她天生耳力过人,听到一点动静就大哭不止,再加上那家人心心念的想要儿子,所以便将她丢弃弃在乡野间。

养父领着代青路过,看她嘴唇干裂,便买了葡萄,让代青将汁水挤给她喝。

后来四处求人都没有找到愿意收养的,他才叹气道:“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既然让我碰到了,那就是缘份,自己留着做闺女吧!”

于是他便将代容抱回了鹤县,然而即便是早年,代青也不愿意跟这妹妹亲近。

一是因为他们年龄有差距,二是她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哥哥,我听到有人在哭!”

“哪有?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吓人!出去,以后不许到我房间来!”

小代容觉得很委屈,她确实听到了吵闹声,于是去找养父,并将听到的声音描述给他。

次日养父到周边打听,二十里外果真老人去世,据说亲戚围着哭了一宿。

类似的事多了,养父便知道:代容的耳朵,跟常人不同。

但他认为这不是好事,因为别人的秘密随时都有可能被探听到,在她面前没有任何隐私可言。长此以往下去,就会由疏离逐渐演变成排斥。

所以他告诉代容,要她别轻易告诉别人此事。

代容牢记养父的话,小心翼翼守着这个秘密。

她这会儿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便轻轻放下手中的扇子。

然后透过窗户往外看,视线被厨房遮挡,只能看到一小部分。

她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影子,但心里却笃定了一定有东西在慢慢靠近!

她摸着苏清月的手,轻轻的拍打了两下。

“怎么了?”苏清月问。

“来了!”代容压着嗓子说。

她声音很轻,但是苏清月却听懂了。她赤着脚走到窗前,趴在窗户边往外看了一会儿。

“你确定么?”她问。

“确定,姐姐,你要相信我的耳朵!”代容说。

“那能不能确定他现在离我们多远?”苏清月问。

代容闭上眼睛,侧着耳朵细听。

“就在厨房后面,应该跟我们隔了两堵墙……它停下来了,没进院子!”

“这么说,还挺谨慎,得想个办法把它引进来。”

“啊?怎么引?”代容傻眼。

“我出去看看。”苏清月说。

“不会把它吓跑吗?”代容狐疑道。

苏清月万种风情的瞥她一眼,声音柔软道:“我难道真长的这么可怕?”

代容屏着一口气儿,好半天才缓缓吐气,望着她的背影无声道:“你要使美人计,也别对着我来呀!”

苏清月若无其事的推门出去,手里还顺带着摸了把扇子。

来到院子里后,她围着花坛转了两圈了,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不高不低却让人浮想联翩。

好似思春少女在期盼情郎,又好像深闺怨妇满腹惆怅。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顺畅,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样子。

别说是旁人,就是知道内幕的代容,都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出面去安慰她了。

沙沙……哗……哧啦!

那沉默了许久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死寂。

等苏清月回到房间后,代容又喜又惊的告诉她。

“姐姐,那东西进院了,但是没有声音!”

“不怕,它要真来,就绝对出不去。阿容,把灯点上,我们出去看看!”

代容把马灯点上,拎在手中。

两人才一出门,就看到了同样拎着灯的贺海成。

三人交流了下眼神,他率先走了出去。

“把刚才刷过浆糊的地方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黏住什么东西。”苏清月说。

双方照旧分头行事,他们绕着围墙仔细看,半点也不敢马虎。

很快,代容便发现了异样,“你们快过来!”

贺海成和苏清月立刻围过去,顺着代容手指的地方一看,只见墙头下边赫然贴着个马粪纸人。

小小的,只有掌心大小,此时整个身体都被浆糊粘住了。

见苏清月走近,贺海成便举灯为她照明。

这纸人虽小,但是剪的却颇为精巧,手脚五官俱全不说,就连神情都惟妙惟肖。

此时张着嘴,像是呼救的样子,看上去诡谲又可怜。

“贺大哥,有刮刀或铲子么?”苏清月问。

“菜刀行么?”贺海成问。

“也行。”

“我去拿!”

代容跑去,把刀拿过来,苏清月让贺海成用刀刃贴着墙皮,小心翼翼将纸人从上面铲了下来。

不过绕是如此,它身上粘满了浆糊和土渣,依然跑不掉。

几人才要往屋里走,代容却突然惊慌道:“不好,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很多人!”

贺海成顺着巷子往外看,果真在上方瞧见了一大片移动的灯影和火光。

“你们快躲到地窖里去!”他着急道。

“快把那纸人重新粘到墙上,若是有人盘问,你就一推三不知!”

“知道了!”

贺海成手忙脚乱的把纸人贴回去,纵使它已经皱巴巴的粘作一团,已经分不出胳膊腿了。

苏清月和代容则来到后院,两人进入地窖,贺海成又将准备好的沙子倒在上面作掩护。

地窖原本是用来冬天存放菜的,已经闲置了很久。

虽然最近通过风,但还是有种很腥的泥土味道。

地下很安静,什么都听不到。

代容紧张的抓着苏清月,“姐姐,你说外头来的会是什么人?是来找那纸人的,还是来找我们的?”

第71章:愤怒之极

苏清月微微摇头。

“不清楚。”她说。

地窖里虽然留了透气孔,但依然很闷,两人偎倚着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代容才道:“那群人进院了!”

“你听得见么?”苏清月问。

“嗯,我的耳力自小就比普通人好些。”代容说。

“对方大概来了多少人?”

“十几个,脚步声很重,应该都是男人,他们在盘问贺大哥!”

代容一边留意上头的动静,一边低声讲述给苏清月听。

跟代容推测的一样,对方确实来了十几个人。

一个负责问话,其余人则开始四处翻找。

“最近家里有没有收留过陌生人?”

“没有。”

“那有没有看到陌生人上门?”

“也没有。”

陶素香也被吵醒了,走出来后,紧张的拉着丈夫的胳膊。

那些人翻找了一遍后,来到地窖上方的沙堆前,用脚踢了几下,没在里面发现东西,方才悻悻离开。

“最近槐县来了流窜的要犯,如果发现有面生的外乡人出现,一定要及时上报,否则严惩不贷!”

“是是,我们知道了。”

这群人环顾四周后,正打算离开,有人发现了墙壁上的浆糊。

“这是什么东西?”为首的用手摸了下皱眉问。

“给我媳妇儿做的浆糊,准备天亮之后在上面刷几层布做些千层底好出去卖。”贺海成说。

对方瞟他一眼,半信半疑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贺海成把门关上。

“吓死我了,他们两个呢?”陶素香问。

“在地窖里呢。”贺海成说。

“快让他们上来,别闷坏了!”

“再等会儿,万一人拐回来呢?”

贺海成考虑的谨慎,两人又等了一柱香功夫。

确定那些人不再回来,他们才人拉出来。

贺海成担心被妻子知道这件事,于是将她带回房中休息。

苏清月和代容,则把纸人从墙壁上弄了下来。

它这会儿周身都已经挂满浆糊,胳膊腿全都粘在一起,五官也分辨不出了。

“姐姐,怎么样?”代容问。

“已经废了,烧掉吧。”苏清月说。

“这么说,我们是查不出它的来历了?”代容泄气。

“人算不如天算,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对方两计不成,应该还会想别的法子来试探。”苏清月说。

“那再对付起来,怕就难了!”

“那也没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苏清月不急,也没有太多的失落。

但贺海成得知了此事后,却是愈发烦恼。

“贺大哥,你心里可有目标?”代容问。

“没有,我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这么恨我们。”贺海成说。

急也没用,事情到了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几人商议过后,回房中准备休息,此时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苏清月还未坐下,就听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扣、扣、扣。”

三声门响,这不疾不徐的声音,却是将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

“姐姐别担心,就来了一个人,应该是借东西的邻居!”代容说。

她们趴在窗边上,悄悄往外看。

贺海成来到了院子里,没有开门。

“谁啊。”他问。

“是我。”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

“你是谁啊?”贺海成愣了下。

“肖文景医生的管家,贺木匠还记得我么?”对方说。

这名字贺海成并不陌生,他还曾经到对方府上修补过家具。

不过因为离得远,再加上阶层不同,所以平常很少往来。

对方这会儿来做什么?他拉开门,狐疑的望着外头面容枯瘦的老者。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他问。

“抱歉打扰您了,我是来送信的。”老人年纪大了,眼神浑浊,笑起来有点渗人。

“送信?什么信?”贺海成问。

老人不语,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他之后转身便走。

“诶,老人家!”贺海成试图叫住他。

但是对方却未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

贺海成拿着信,一头雾水。

这信封是空白的,连个名字也没有。

因为有布偶和纸人的事,他不敢擅自开启,而是拿着它去找苏清月。

“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来看看。”

苏清月拆开了信纸后,晒然一笑。

“贺大哥不必担忧,这是一位朋友写给我的。”

“啊?那我就放心了!”

等贺海成走后,代容好奇道:“信是肖医生写的么?”

苏清月说:“是他的笔迹,说要我们别急,两日后会设法掩护我们出城。”

“啊,我还以为他就是个落魄的富家公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神通!不仅知道我们的藏身之地,居然还敢送我们出城!”

富家公子是真的,但他一点也不落魄……

苏清月虽然跟肖文景相处时间不长,却能感觉出来,他骨子里其实透着骄傲轻狂。

无论是悍匪黄远生,还是清水湾那边的帮派,他都完全不在意。

即便对方诚心求医,他也干脆拒绝。

这份自信镇定,没有底气是做不出来的。

这小小的槐县,挨着灵犀居然能保持数年平稳安定,它背后肯定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苏清月不清楚肖文景和这股力量有什么关系,但她却能肯定,这个文文弱弱的肖医生,绝无可能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幸好,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否则的话,方才来的不是那位管家,恐怕就是厉辰风了……

想到厉辰风,苏清月心情蓦然沉重起来。

虽然她没有正面看到那个男人,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愤怒和火气!

他原本是来此处访友的,结果却大张旗鼓的封城寻人。

定然是在秦城时,他就察觉到了南塘坠湖之事有异,所以听肖文景提到自己,便立马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她实在想不明白,依照厉辰风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他们两人就这样两者相忘于江湖,有生之年狭路相逢泯然一笑多好,何苦一直缠着自己不放呢?

她这趟出行,原本是很轻松愉快的,结果因为这个男人,全乱套了!

肖文景的院子里,厉辰风正狠狠发泄着。

“我不行了,饶命……啊!”

乔南对他的攻击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接连挨了两拳后捂脸退到旁边。

“少帅,休息下,该吃早饭了。”林副官及时递出毛巾。

厉辰风没接,而是眼神阴鸷的问:“有那女人的消息么?”

第72章:复仇大计

“暂时还没有,您说会不会是已经出城了?”林副官试探着问。

“不可能,直觉告诉我人一定还在槐县,你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你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厉辰风态度坚定道。

“是!”林副官嘴上应着,心里却是暗自叫苦。

等厉辰风走后,林副官叹气,“这槐县面积虽然不大,但是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借助本地势力去找,没有结果也无法苛责,实在是很不方便。”

乔南揉着脸颊,“实在不行,就调咱们的人过来,顺便剿了清水湾那帮土匪!”

“你说了能算?”

“我就提个建议……”

“动动脑子,灵犀离秦城不远,为什么土匪嚣张成那样都没人管?”

“为什么?”乔南有点懵。

“自己想,我还得想法子找人呢!”林副官说。

夏日清晨阳光刚刚好,空气中还带着露水的清凉。

肖文景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管家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少爷,信已送到。”他环顾四周后,压着声音说。

“确定人就在那里么?”肖文景问。

“确定,布偶被发现后便毁了,纸人也一去了无音讯,除了您这位擅长风水的义兄,我实在想不出来,槐县还有谁能破我的局。”管家声音沙哑道。

肖文景停止动作,神色平静的望着她,眼中隐隐流露着一丝怜悯。

“阿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放下么?”

“少爷,我放不下……我今年已经七十八了,如果他还活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儿孙满堂了!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每当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他在我耳边喊:阿爹……阿爹……”

管家说到这里,眼中禁不住流下热泪来。

肖文景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您的苦衷,所以就不再劝了,不过能不能等义兄走后再做?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腔热诚想要帮助别人,所以才误搅了您的局。”

管家咬牙,“少爷您不必多说,我虽然老了,但却糊涂,分得清是非是错。”

肖文景安慰他两句,目送管家脚步蹒跚的离去。

管家姓柏,隔壁县灵犀人,原本有妻有子,生活温馨和睦。

儿子柏子华二十岁那年,已经定好了亲事。

夏天时他和朋友一起去海边抓鱼,恰好看到一个孩童溺水,心地善良的他便去救人。

结果人救了上来,他却被大浪卷走,自此下落不明。

管家妻子听闻此事,痛不欲生,日日到海边寻人,渐渐的就疯了。

为了给她治病,管家四处求人,最后百般无奈的时候,找到了那个溺水少年的家中。

然而那孩子却矢口否认,说不记得有过此事。

管家没讨到钱,反被那孩子父母告敲诈勒索,强行关进衙门里半个月。

等他出来,疯妻已经死在了海边。

自此家破人亡,管家寻打算寻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过路的年轻道长。

道长听闻此事后,便送了他三样复仇法宝:一个带有诅咒的布偶,一个会动的纸人,还有一张狼皮。

管家接过东西后,便鼓励自己活下来。

溺水少年姓贺,原本叫贺锦荣,后来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改名为贺海成。

管家来到槐县,被肖夫人收留,便在府中生活下来。

肖夫人善良,知道他的过去,时常劝他与人为善。

管家期间曾无数次看到过贺海成,想下手,理智却又约束住了他。

那看起来似乎是个善良的孩子,跟他家子华一样,看起来忠厚又老实。

跟着老师傅学木工,勤勤恳恳从不偷懒。

后来他渐渐长大成人,有了妻子。

管家心中的仇恨却是犹如狂草,越发疯长!

柏子华若是在世,这会儿早已经儿女成双了吧?

可是他却为了个小白眼狼,将自己的性命断送在了海里!

这么多年了,尸骨都还没找到。

每每想及此事,老人胸口就是一阵钻心疼痛!

贺海成有个弟弟,和他爹一样是个五毒俱全的人,吃喝嫖赌抽,样样都不落下。

他用大哥做工的钱,买了个媳妇儿回来,却不好好珍惜,还整日在外面花天酒地。

而贺海成的弟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懒得出奇却还很贪婪,靠着哥嫂接济生活,还眼他们挣下的家产。

柏管家雇了一个外乡的流浪汉,利用他煽动贺海成的弟媳妇,将布偶埋在了贺家的院子里。

那布偶果真邪门,一晃十多年过去,贺海成夫妻竟当真没有生育。

期间肖府家具坏了,柏管家曾请他来修,专门询问过此事。

贺海成失落的表情,让他觉得悲痛并快乐!

救他的人死了,他凭什么还能好好活着?

求而不得,最是教人苦恼,命运就应当如此公平!

在柏管家的预想里,他们夫妻就应该孤独终老,跟自己一样,像行尸走肉般活着。

然而苏清月的到来,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这位寄住在府上的客人,让他觉得很心慌。

有几次他听到,客人与肖文景聊天时,都在讨论风水之事。

他走了,柏管家长长松了口气。

然而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出了事。

“坏啦坏啦,布偶被烧啦!陶素香怀上啦!”

那个会说话的纸人说了三句话,却给了他两个糟糕消息!

他心里着急,便派出纸人去看,却不想也没了下文。

如今槐县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位苏先生。

柏管家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就猜出了他的藏身之地。

他现在只想报仇:设法铲除陶素香肚子里那个孩子!

两天时间,那位苏先生若是还不离开槐县,他就把这件事告诉厉少帅……

不管什么苏先生还是代小姐,此事都应该尽快过去。

无论是谁,都不能影响他的复仇大计!

贺海成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他给妻子炖了汤。

等待的功夫,竟然靠在墙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自己沉浸在无边无尽的大海之中……

当他沉浸在溺水的痛苦中奋力挣扎时,妻子唤醒了他。

“海成,困的话就去床上休息。”

贺海成蓦然惊醒,他张大嘴巴,剧烈、贪婪的呼吸着。

陶素香看着他,脸上很是心疼,“你,又做那个梦啦?没事的,别怕!”

贺海成紧紧拥抱住她,大手轻轻覆盖在她的小腹上……

第73章:自身难保

他们夫妻恩爱和睦,彼此间并无秘密。

所以陶素香清楚知道丈夫的过去,包括他内心深处的畏惧。

贺海成怕水,他从不主动去河边,更别赶海了。

但他却时常做关于溺水的梦,每次醒来都大汗淋漓。

附近几个老街坊嘴里,却有另有一番说法。

“小时候他最喜欢玩水了,淘气的不得了,每年都要领着附近的孩子去摸泥鳅抓鱼!”

“我原本这孩子长大会也随他爹,结果没想到,歹笋也能出好竹!”

公婆死的早,陶素香没见过,但他们的恶名和奇葩事迹却是常听。

据说小叔两口子颇有公婆当年的风范,就连骂起街都和婆婆一模一样。

“海成生在那样的家,长成如今的样子真不容易!”已经去世的族内长辈如是说。

丈夫是陶素香的骄傲,也是他们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手头宽裕的动力。

看到他被噩梦困扰,陶素香很心疼。

等贺海成心情平复下来,她悄悄找到苏清月,把这件事告诉她。

“贺大哥小时候溺过水?”苏清月问。

“他自己说没有,但是传言中却有。”陶素香犹豫。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他八岁那年,曾经跟着别人去赶海,后来大家回来点数,才发现少了个人,于是转回去寻找。据长辈们说,找到他的时候,人就坐在沙滩上,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姓谁名谁都忘记了。”

“还有这样的事啊,然后呢?”苏清月追问。

“然后他就被带回来了,从那以后再也不去海边。说是原来顽劣又淘气,但自那件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公婆找了算命的先生看,说他福大命大,还帮忙改了个名字,原来叫贺锦荣!”陶素香说。

“贺锦荣、贺海成……大哥从海边回来后,除了性格外,还有没有别的变化?”

“手臂上留下了一块疤!”

“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块疤?”

“好,我去把他叫过来!”

陶素香到厨房里,把丈夫拉了过来。

“你和妹子说了啊?”贺海成有点不好意思。

“清月擅长这种事,说不定能帮你破了那梦境!”陶素香说。

说完便将他衣袖挽起来,露出那块月牙形状的伤疤给苏清月看。

“这疤……看起来好像是胎记。”

“很多人都这么讲,他怕别人说,就算是夏天干活儿,也想方设法给遮住!”

苏清月笑笑,开始端详打量贺海成。

贺海成是个规矩人,被苏清月盯着看,不敢跟她对视,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面相其实生得不好,眉骨微凸头尖额窄,高颧骨。

这样的人通常气量狭小、嫉妒心强,而且还擅长使诈耍弄小聪明。

但是他气质正,眸光直,愣生生把股奸邪气息压了回去。

“清月,你大哥老做那怪梦,有没有办法治?”陶素香问。

“这不太容易,感觉只有重回当年赶海的地方,才能解决问题。”苏清月说。

目前她和代容不能抛头露面,两天后还要在肖文景的帮助下离开槐县。

所以她虽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却也觉得有心无力。

“那,这梦以后会不会影响身体?”陶素香无助的问。

“应该是心理阴影所致,不是什么邪祟,等有机缘打开心结就好。”苏清月安慰说。

吃晚饭的时候,苏清月把离开的事同这对夫妻说了。

陶素香虽然舍不得,却也明白,他们两人不宜在此地久居。

回到房中后,代容趴在窗户边儿往外窥探。

“姐姐,你说今晚还会有事情发生么?”

“短期内应该不回。”

“那咱们要是走了,对方再来找陶姐麻烦怎么办?”

“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总不能守在这里一辈子。”

苏清月神色淡然,代容却有些惆怅。

“这么好的人,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想害他们!啊,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来骂人的泼妇?”她开始猜测。

“有可能,但没办法确定。”苏清月说。

“感觉你对这件事情好冷淡啊。”代容郁闷。

“只是无能为力而已,我们尚且自身难保,不给人家添麻烦就是好的了。”苏清月说。

“说的也是哦,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善人欺天不欺,希望老天爷不会坐视不理!”

代容说着,还伸出手来放在额上拜了拜。

苏清月闭着眼睛,却是毫无睡意。

她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迅速在脑海中梳理一遍,觉得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几天住在贺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提心吊胆,不仅要处理诅咒的事,还要担心被人发现行踪。

她身体娇气,吃不香也睡不好,所以精神状态很差。

次日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到了与肖文景约定的当日,还没吃早饭,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响起。

“谁啊?”贺海成隔着门问。

“是我,肖府的管家,今天是来拉柜子的。”来人说。

拉柜子?肖府可从来没订过什么柜子!

贺海成愣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开门。

“您稍等下,我看上面的桐油干了没!”

他脚步飞快的跑到屋里,把这件事告诉苏清月。

“是来接我们的没错。”苏清月说。

确认完毕后,贺海成选了个纸皮木纹立柜,让两个女孩子钻进去,又拿红纸封好。

最后贺海成、陶素香、柏管家三人合力,将柜子抬到了马车上。

“柜子是要拉回肖府吗?”贺海成问。

“不,送往乡下一位亲戚家。”柏管家说。

“东西挺沉的,您老人家一个人,方便么?”贺海成有些不放心。

“贺木匠要是不放心,就我走一趟?”柏管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啊!”贺海成果断应下。

两个女孩子,交到这阴阳怪气的老人手里,他还真不放心。

临行前叮嘱了妻子几句,让她把大门反锁,贺海成欠身坐到马车上。

柏管家驾车开走,两人一路无话

代容缩在柜子里,唯恐磕到苏清月,还刻意拿手帮她垫着。

城里道路修的不错,所以算还平稳。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半个小时后便来到了城门口。

管家上了年纪,一直走到城门口,老花眼才看到守城的竟是林副官,蓦地倒吸了口凉气!

想再勒马回头,却是已经晚了……

第74章:针锋相对

寻人无果,林副官这几天着急上火,嘴上都起了泡。

他在肖府呆不住,就独自跑城门儿这里来蹲守了。

看到柏管家一幅刹不住车的架式,他便伸手帮忙拽住缰绳。

“老伯,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林副官问。

他表面上热情,注意力却是放在后面那口大柜子上。

他在槐县没什么旧交,所以谁都不信。

即便眼前是肖府的老管家,在他眼中也是嫌疑人!

按理说槐县指甲盖这么大的地方,找两个外乡人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是一晃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仿佛石沉大海,始终毫无进展。

这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小地方的人特别懒,对他们阳奉阴违。二是这里面有人在刻意包庇对方。

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原因了!

“唉呀,林副官,您不在家里休息,怎么跑这个地方来啦?”柏管家回过神说。

“在家里呆的闷,就出来转转!”林副官说。

“这车上是什么?”

“柜子啊。”

“我知道是柜子,好像还是新的,您拉着它打算去哪?”

“乡下一个亲戚,家具前些天被雨水泡烂了,知道咱们城里木匠手艺好,所以托我打个柜子。这不成了后又让我给他送回去!您忙,别管我,热的话就到前面茶馆坐坐,记肖府的账!”

柏管家说着,就开始拉扯缰绳。

林副官却不肯撒手,两人僵持了会儿后,他笑了。

“老伯,您也知道,最近几天我们都在找人,哥几个都快被折腾疯了。少帅下了令,严查所有进出人和车,大家都是给上头做事儿的,您别为难我。”他语气乍听好像很和善。

“怎么,您在怀疑我?”柏管家身体僵住。

“那怎么可能呢,我就是奉命行事,例行搜查而已。”

“可这封条已经贴上了,不到家开拆它不吉利啊!”

“哟,原谅我不懂你们这边的规矩,新柜子干嘛贴封条呢?”林副官做出虚心请教的样子。

“是这样的,您看咱们槐县的槐字:是木和鬼组成的,就是因为咱们这边的风俗,因为木头从土里长出来,容易沾惹邪祟!所以都在木匠家里做,完了之后,再得贴一个居家平安的封条。这封面啊,只有到家主人才能拆开,否则不吉利,不仅家具搁家里惹祸,拆封条的人也不顺,槐县人都知道,您要是不信干脆问问大家伙儿?”柏管家冷汗涔涔道。

厉辰风属下这帮人有多横,他是知道的。

据说在秦城,这群兵痞都是横着走道。

来到槐县之后,也是半点儿不加收敛。自从他们进城后,连惯偷儿都消停了,警察局那里,这么久愣是连一个敢报案的都没有!

若是被他们强行开柜,暴露了里面的人。

别说是他,就的连肖文景,恐怕都得受牵连!

林副官听完他的话,半信半疑的看向守门人。

大家伙儿都跟着点头,“老伯说听没错,确实是咱们槐县的规矩,曾经有不信邪的,中途揭了封条,第二天回家就中风死了!”

林副官冷笑了下,“是么,没事儿,我不怕!”

“可这封条揭了……”

“多少钱,我加倍赔给你!”

说着话,林副官就纵身跃上了马车。

这会儿是盛夏,苏清月和代容在里面闷了一路,这会儿身上都已经湿透了。

此时察觉到马车蓦然一沉,两人俱是打了激灵!

这下完了,非被抓个现行不可……

汗顺着眉间往下淌,苏清月绝望的闭上眼睛,已然心如死灰。

“这是干嘛呢?”一个文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副官转过身,居然看到了肖文景。

“肖少爷,您也来了!今天这城门口究竟刮的什么风,可真够热闹的!”林副官说。

柏老头执意不让开棺,平日里闷在府上的少爷今天也出了城,这让他越发肯定,柜子里肯定有鬼!

“少爷!我给乡下亲戚打的柜子,封条都贴了,林副官非要检察!”老管家紧张道。

“我知道了。”肖文景淡然一笑。

“肖少爷见谅,我们是奉命行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林副官凛然道。

“可这封条都贴了,依照我们槐县的规矩,是不能中途打开的。”肖文景说。

“两个选择,一是原路拉回去,等我们找到人再说!二是让我开柜检验,否则的话,谁都别想从这经过!”

“我若是不按你说的做呢?”

这位容貌阴柔的肖府少爷,虽然说话轻声细语的,态度却相当坚决。

甚至笑容里,也带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

说实在话,如果肖文景不是厉辰风的朋友,林副官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一个毫无阳刚之气、换上女装也毫不违和的男人,在他们这群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看来,简直是耻辱!

但是,厉辰风不惜屈尊降贵,从秦城跑到几百里外的槐县,只为拜访他这位朋友,足可见识到肖文景在他心中的地位!

局面陷入僵持之中,林副官权衡了一下利弊,再度笑了起来。

“肖少爷,您何苦为难我呢?”他说。

“是你在为难我,老伯在肖家做了近三十年,就像是我的父亲。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不能不尊重我的父亲。我不指望林副官能够入乡随俗,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们槐县的传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在老人面前耍横。”肖文景斯斯文文的说。

他语气很平淡,但是火药味却很重。

有那么一瞬间,林副官觉得,这位肖少爷好像被换魂了似的,跟平常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怀顾四周,发现只有自己是从秦城来的。

其余的全是本地人,神情中或多或少都透着不悦,这才察觉到自己是惹了众怒。

虽然基本上确定了柜子有异样,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再加上如今双方人力相差悬殊,还是不方便直接撕破脸。

“肖少爷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挠头装无奈。

然后用军靴踢了踢柜子,从车上跳下来。

他两手一抱拳,冲老管家拜了拜。

“对不住老伯,我们这些当兵的没什么学问,说话粗但是没恶意,希望您别见怪!”

“林副官太客气了!”

第75章:危险将至

林副官后退一步,选择了让路。

“少爷,那我去啦!”柏管家深深凝望肖文景,他眼中有感恩亦有决绝。

“老伯路上当心,早去早回。”肖文景微笑着说。

柏管家狠下心挥鞭赶马,车子从过道内穿行而出。

碍于旁边的肖文景,林副官并没有立刻去追。

他平静目送对方离开,心中感觉很不是滋味儿。

“林副官,要不要去喝杯茶?我请客。”肖文景说。

他语气温和又和善,好似方才剑拔弩张的摩擦完全不存在。

“不了,多谢肖少爷好意!我有些困倦,想回府上休息会儿,告辞!”

林副官说完便纵身上马,火速赶往肖府报信。

肖文景看着他的背影,发出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苏兄,我只能帮到这里,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老管家驾车跑的飞快,他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知道哪条路人少又好走,方便逃离。

贺海成坐在旁边,心里头也是万分紧张。

“老柏,您应该累了,要不换我来驾车吧?”他好心说。

“用不着!”柏管家语气冰冷而生硬。

赫海成微微愣了一下,只当他赶路心切,并未将这拒绝放心上。

林副官策马穿行在大路上,不多时,他便回到了肖府,然而厉辰风却是不在!

“少帅呢?”他火急火燎的问。

“跟着肖少爷一起出门儿了!”有人说。

“什么?去哪儿了?”

“不清楚……”

林副官嘴上水泡蠢蠢欲动,好像随时都会从皮肤下面新冒一波儿出来。

“肖文景显然是有预谋的,他选择放走老管家的之前,就计划好了支走了少帅!妈的,我们都被那小子耍了!”林副官怒气冲冲的同随行人道:“少帅若是有个好歹,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了出去找!”

在林副官满城寻人时,老管家已经驱车奔逃出了二三十里。

“吁!”他突然将马喝住。

贺海成知道,这是要分别了。

他主动跳下马车,动手把柜子撬开。

苏清月和代容,两个人就仿佛从水里出来的一样,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淌着汗。

“你们没事儿吧?”贺海成问。

“我没事!”代容中气十足的说。

乡下长大的姑娘,这点苦不算什么。

但是对苏清月来说,却像是去了半条命。

老管家盯着靠在棺子上喘息的漂亮姑娘,嘴巴好半晌都没有合上。

“你、你是苏、苏先生?”他很惊讶。

四下顿时安静,苏清月笑笑,“是我,多谢老人家冒险相送,回去之后代我向文景弟道谢!”

她生的美,此时脸颊又带着绯红,俏丽若三春之桃。

因未施脂粉,又给人感觉很清素,宛如九秋之菊!

柏管家突然明白过来,那位声名显赫的厉少帅,为何一脸爱恨交织的神情,非要与这位‘苏先生’为难了!

其实她扮起男子,并不十分像。

但是因为肖文景在,第二个阴柔的男人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他竟从未怀疑过,对方居然是个女孩子,不仅年轻,还生得这般美丽!

而他们家少爷,竟口口声声的唤其为兄长!

若是知道了真相,他会怎样想?

老管家心情很复杂,良久才反应过来,“苏……姑娘不必多言,赶紧逃生去吧!”

“是啊,你们要小心,以后若是再来槐县,记得来看我们!”贺海成说。

“好,您要照顾好陶姐,我们姐妹多谢两位救命之恩,若以后还能再见,必当厚报!”苏清月说。

两个姑娘拜了拜,便互相搀扶着走进林间小道。

贺海成看着他们远去直至消息,内心充满无限感慨。

若不是苏清月,自己和妻子不知道还要遭多少难!

眼下虽然没有找到葬偶人,但妻子已经怀上了,精心照顾加倍提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他突然很想回家,妻子这会儿一个人,恐怕在胡思乱想担惊受怕,还是尽快回去,也好让她安心!

“柏管家,咱们回去吧。”他说。

没听到回应,贺海成便转过头来,却是对上了一把带风挥来的斧头!

柏管家看着他,高高凸起的眼球中写满憎恨。

平日里温和慈祥的脸,此时却是面容狰狞让人害怕!

草丛中,两个女孩子拼命的赶路。

“姐姐,要不要休息会儿?”代容担心的问。

苏清月很想说不用,但身体却不允许她逞强。

“姐姐,喝点水!”代容把水袋递给她。

苏清月抿了两口,想起肖文景来,情绪很复杂。

自己在他面前隐瞒了许多事,譬如性别、经历、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

而他对于自己,却付出了最大的信任和帮助,也不知道城门口的言行会不会惹恼那个危险的男人!

“唉呀,刚刚出城的时候好险!外面盘问的那个家伙,声音好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代容庆幸道。

“就是我们离开肖府时,企图阻拦我们,却被你呵斥的那个人。”苏清月说。

“居然是他,难怪!这帮人看起来都好厉害啊,包括那个肖少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实际上却很有本事,不仅知道我们的藏身所在,而且还敢跟什么少帅杠上……”

“你说什么?”

“我说他居然敢和厉少帅的手下硬杠!”

“上一句!”

“他不仅知道我们的藏身所在?”

苏清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是啊,这就是她一直忽略的那个问题!

在槐县的时候,她和代容并没有出过门,厉辰风派出的那些,虽然搜查了贺家,但是却没能找到人。

短短几个小时后,肖文景的信就到了,他究竟是怎么确定自己位置的?

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是那一天,他们用浆糊粘住纸人之后!

莫非想要害贺海成和陶素香的人,是肖文景?

不,他是五代富家少爷,与贺家并无交际,年纪也不相符!

不是他,那便是肖府的下人。

对方不仅和贺海成夫妻有仇,而且还知道自己擅长阴阳风水术。

所以他在布偶和纸人被毁之后,就猜到了自己的位置,并将它告诉了肖文景!

“老柏,您应该累了,要不换我来驾车吧?”“用不着!”

路上老管家充满敌意的话,苏清月也听到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声音确实是夹带着憎恨的!

“不好,贺大哥有危险!”苏清月蓦然起身。

第76章:自寻死路

“发生什么事了?”代容紧张道。

“那个埋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老管家。”

“不是吧?”

代容惊得目瞪口呆,见苏清月转身往回走,她连忙起身跟上。

人命关天,两人虽然都很累,但这回跑起来,却是比来时更快!

当她们返回原地的时候,马车还在,人却是不见了。

地上留着一滩血迹,这是荒地,断断续续的,不好找人。

“人呢?”代容震惊道。

“肯定还在附近,阿容,你耳朵好使,能不能听听他们在什么地方?”苏清月说。

“唉呀,我都忘了!”

代容拍了下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侧耳倾听了会儿,突然一指西南方向。

“应该在那里,我听到那里有人说话,而且好像还有水声!”

“那就是河边!”

代容确认的没错,贺海成确实在河边。

方才他看到柏管家挥着斧头砍来,想要躲避,但却已经晚了。

将头偏开,只被对方砍在了肩膀上。

他登时清醒过来,本能抬脚踢在对方小腹上,把老管家踹出一米多远。

老管家已经快八十岁了,而贺海成则正当壮年,被他踹飞后便趴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贺海成心善,狠不下心与其纠缠。

再加上伤口一直流血,他便想尽回城包扎。

然而来时的马认得主人,任他如何抽打,它都站在那里不动。

贺海成心急如焚,便准备徒步回城。

柏管家见他要走,一咬牙,将怀中折叠的狼皮掏了出来。

这是三十年前,那位道长送给他的,也是除了布偶、纸人以外的最后一件法宝。

他送苏清月出来时,在门口得罪了林副官,也就等于得罪了厉少帅,这槐县怕是回不去了。

当年最落魄的时候,他被肖文景母亲收留。

现在,是时候回报了。

陶素香已经有了孩子,他不能再下手,所以只能将矛头对准贺海成。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替妻儿报仇,然后将所有的责任揽下,自杀!

他打定主意,便把狼皮抖开,披在自己的后背上。

这张狼皮很柔薄,仿佛是纸做一样,但却更加柔韧结实。

当狼皮覆盖上人体,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自行将其牢牢包裹住!

柏老管家感觉像是突然间有了支撑,他不仅能够顺利地站起来,而且身手和动作都异常敏捷,就好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

不,现在的他,比年轻时更加矫健强壮!

这个发现让他很兴奋,并且重新锁定了目标。

贺海成伤重,只顾抱着胳膊慌张前行,全然未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柏老管家纵身便扑过去,三丈远的距离,他只用了两下,眨眼间便到了贺海成近前。

他伸出手,对准贺海成的后背挠过去。

哧啦!衣衫划破了,五道血红的手指呈现出来。

贺海成吃痛,转身看到柏老管家时,吓得倒吸凉气!

此时的他,脸上已经长满了灰黑色的毛,鼻子上布满了漆黑色的皮。后背长满了黑毛,指甲尖锐,看上去就像头变异的狼!

除了保持着双脚站立的姿势外,他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形了。

贺海成知道遇到狠物,也不与他理论,只管脚步踉跄着往前跑!

狼人在后面穷追不舍,他享受猎物狼狈奔逃的样子,所以并不着急杀死他,只是时不时伸出爪子挠两下。

很快贺海成后背便已伤痕累累,再加上手臂伤口一直流着血,他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来到了河边!

他向来惧水,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狼人追过来后,“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老管家的声音,除了更沙哑之外,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贺海成忍着疼痛问:“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因为你该死!八岁那年,在小栩海边上,我们家子华为了救你,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结果你们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将我诬告入狱!为了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你说,该不该死?!”

“原来是你!”

贺海成想起来了,记忆中确实有这么件事儿。

不过他当时年纪小,从海边回来后又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

后续怎么处置的,父母也没告诉过他。

“没错,是我!救你的就是我儿子!他才二十岁,马上就要成家了,要不是你,如今我们一家不知道多美满!你不仅害了他,还否认这件事,抓了我,间接杀死我的妻子,你说,你该不该死!”老管家嘶声力竭的喊。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需要道歉!两命换一命,便宜你了!我只想要你死,你死了,我就收手,保证不连累你妻儿!”

老管家到底留了一丝理智,他的话,让贺海成微微心动。

看着狼人步步逼近,他没有躲,也无力逃脱。

“我听说你很怕水,是不是?”老管家问。

“是的。”贺海成没有否认。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子华在里面,你不敢面对他,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背负着一条性命,你是靠别人的死亡换来的苟活!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却骗不过老天爷!你应当死到水里去,看见了子华告诉他不要怕,我们很快都会去陪他,下去!”

老管家说这到里时,语气陡转阴森。

贺海成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谁也说不清楚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对死亡的畏惧。

老管家见状,便猛然推了他一把。

扑通!贺海成跌入河中……

河水很深,在太阳的照射下,有一点点温暖。

被重力击打出来的水花,仿佛一双恐怖的大手,勒准了他的身体狠狠往下拽!

他浑身是伤,再加上怕水,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血在河水中蔓延开来,老管家看着他由挣扎逐渐平息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清月过来后,表现的异常冷静,就像是没看到那血和狼人。

“姐姐,就在这里了……啊!”

“阿容,会水么?”

“会!”

“那你负责下去救人!”

代容立刻开始脱鞋,哧溜便跳进河中。

老管家愣怔怔的望着她们,很快反应过来。

他恼羞成怒的冲着苏清月叫:“这不关你们的事,谁敢掺和进来,就是自寻死路!”

第77章:惊慌失措

如果是别人过来,老管家绝对不畏惧。

可对方是苏清月,他在肖府的时候,听到了不少她和肖文景的对话,知道她确实有非凡的本事。

再加上此刻身上披着狼皮,知道自己入魔进了邪道,他就有种本能的紧张。

他声音很大,神情也显得越发凶狠。

“老伯,您这么大岁数了,本应该该颐养天年,何必还要做这种损福折寿的事呢?”苏清月说。

“什么损福折寿,我没了老伴和儿子,还不能替他们报仇,独自苟活这么多年又有什么用!”老管家出奇愤怒。

“这跟贺大哥有什么关系?他们夫妻都是本性善良的人……”

“善良?我儿子也善良啊,看到姓贺的溺水,自己便去救人,结果他上来了,我儿子却没了!最可恨的是,事后他还拒不承认此事!当年村子里的人明明有几个亲眼目睹的,最后全都被他父母收买改了口!就是因为害怕被我们老两口缠上,怕惹麻烦!因为他,我们家破人亡,我儿子至今还沉尸在海中,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活着!你说这样的人,他会善良么?分明是装出来的,假的!”

苏清月倾刻间明白过来始末,也知道了贺海成溺水梦境的由来。

“老伯,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不应该凭借片面认知就得出结论。”苏清月说。

“片面?我看到的、经历过的就是真相,但是这些真相并不需要你相信!看在我们少爷的面子上,你带上那个姑娘赶紧走,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想要多管闲事,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他发出最后的警告。

与此同时,代容也拖着贺海成浮出了水面。

“姐姐,人还活着!”她大声喊。

这个消息,就像针一样刺痛了老管家。

他弓起身体,疾如闪电般袭向苏清月!

什么善与恶,凶手和无辜者,他已经全然顾不得了。

现在,他只想除掉眼前所有的障碍,杀人!杀人!杀杀杀!

“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可能还活着?”苏清月突然道。

老管家的爪子,差一丁点就要划上苏清月的脖子!

听到这话后,他身体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再也无法动弹。

“我猜你一定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对不对?”苏清月问。

老管家瞪大眼睛,尖锐的黑指甲微微颤抖。

子华可能还活着,这点老管家不是没有设想过。

但终归也只是奢望而已,有人亲眼看到他被大浪卷走,之后便涨潮了!

“你觉得大海太危险,一个被风浪卷走的人,不可能存活下来,对么?”

即便危险就在眼前,苏清月的声音却依然镇定。

老管家视线直勾勾地,喉咙中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声响。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发出类似咆哮的嘶吼声。

“你儿子很可能没有死。”苏清月说。

“这不可能!别以为花言巧语胡说八道,我就能放过你!”老管家不信。

“不需要你放,你根本伤不了我。”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她的脖颈优雅修长,好像用爪子轻轻一握就会折断!

老管家本来想将其割喉的,但是内心迅速交战了几次,竟都没办法横下心。

他到底还是犹豫了,因为苏清月的那几句话。

“阿爹!我跟人去赶海啦,晚上咱们烧鱼蒸蟹!”

这是柏子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水性好,再加上这对普通人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老管家没有阻止。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儿子平安!

看到空气仿佛凝固了,代容借机将贺海成拖到岸上。

他浑身都是伤,衣服都被划成了丝丝缕缕,尤其是肩膀处,肌肉分开露出白骨,看得人触目惊心。

虽然喝了很多水,也流了很多血,但是很庆幸的,他还有呼吸!

“你莫诳我……他要是没死,那会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出现过?”老管家忍不住道。

“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苏清月说。

“到哪儿找?”

“贺海成的身上。”

老管家死死盯着她,好半晌又突兀地笑起来。

“苏姑娘,你真的很狡猾,莫说是少爷被你哄得团团转,就连我都差点上当。我知道你有几分能耐,但是凭借这点小聪明就想救人,你实在太天真了……”

“他手臂上,是不是有块胎记?”

“你说……什么?”老管家露出极其错愕的神情。

“我说,你儿子的手臂上,是不是有块红色月牙形状的胎记?”苏清月问。

“你、你怎么知道?”老管家艰难道。

“我在贺海成手臂上见到过,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么?”苏清月说。

老管家呆愣片刻,不顾一切的冲向贺海成。

贺海成身上很多伤,代容不敢轻易按压,唯恐流血加重。

正在焦急时,他感到迎面吹来一股冷风,那形容可怖的狼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对方却像没看到她一样,目不转睛的望着贺海成。

他衣袖已经断裂了,红色伤疤隐藏在纵横交错的伤口中,虽然不明显,但是老管家一眼就看到了。

“天啊!”老管家懵在那里,他有点不敢相信,反复揉了几下眼睛。

之后又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撕开他手臂上的衬衫……

确定了,同样是右手,同样是肘关节外侧两寸的部位。

红色的!月牙形状!

和当年柏子华那块,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那未免也太巧了!

“贺大哥这块,其实不是胎记,而是伤疤,就是小时候在海边留下的。”苏清月说。

“啊?”老管家脑海一片混沌。

“我不怀疑你的话,陶素香确实跟我说过,他小时候性格顽劣,喜欢玩水。但是那次从海边回来后,他就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性情也大变。。我帮他相过面,外表是奸佞小人之相,但内里却是一身正气,这很矛盾,不仅违反自然规则,也不符合命理。”

老管家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又迅速被自己否决了!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惊慌失措的望着苏清月。

“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我不便冒然讲出结论。您在槐县潜伏观察了这么多年,对贺大哥的了解,应该比我深刻。老管家,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曾相识呢?”苏清月说。

她的语气平静,却在老管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第78章:她在附近

这些年,老管家虽然埋下了诅咒偶,但私底下却悄悄地暗中观察着贺海成。

他曾经立过誓,如果抓到对方有任何不轨,就立刻启动复仇计划。

然而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莫说是把柄,他甚至从那些苛刻的街坊邻居口中,也没有探听到什么负面消失息。

贺海成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错生在了姓贺的家里。

柏老管家笃定他是装出来的伪善,有时又觉得他若是能装这么多年,大概本性也并不坏。

他一面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难以自拔,一方面又对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年,明里暗里,他和贺海成有过十多次接触。

很震惊的发现,他和儿子居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譬如同样是左撇子,大口喝水的时候会呛到,做事的时候异常专注,生闷气的时候会抿着嘴角……

但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反而愈发让老管家感到伤心。

如今看到他手臂上的印记,再加上苏清月那番话,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脑子完全转不动了。

就在这时,贺海成却咳嗽了两声,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阿爹……”他声音虚弱的喊。

此时仍是闭着双眼,意识仿佛游离在梦中。

这声音和语气,瞬间唤起了老管家的旧时记忆,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阿爹……我跟人去赶海啦,晚上咱们……烧鱼蒸蟹……”

这是柏子华离家时,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管家听到这里,眼泪瞬间决堤!

“子华!子华!”他抓住贺海成的手,拼命的唤他。

然而贺海成没有再说话,他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苏先生!苏姑娘!求你,求你给我一个答案!为什么,他长着子华的胎记,还知道子华跟我说过的话!”老管家肯求道。

他望着苏清月,眼中有悔恨、亦有恐慌和期盼!

“我并不能给你十分确定的答案,但是就我目前的判断来看,贺大哥应该和你口中的柏子华一样,是个忠厚善良的好人。当年溺水事件里,许是上天看他命不该绝,所以让他换了个身份重新回来。于是他丧失了记忆重新开始,无论是贺锦荣还是柏子华的,通通忘了。这本来是个很好的结局,但你却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清楚真相,才导致这样的悲剧发生……”苏清月很惋惜的说。

“他还没死,他还有救!我这就带他回城治疗,子华福大命大,海浪中都能重生,这次也一定能够挺过去!”

老管家说着,便要去抱他。

但他指甲又尖又利,碰在贺海成的身上就是一道伤!

“苏姑娘,求您,帮我脱掉这身狼皮!”他焦急又无助。

“这不是狼皮,这是绘成狼皮的人皮,如果强行将它扒下来,您身体可能受不住。”苏清月说。

“没关系,我不怕!老头子这把年纪,原本就没几天好活了!求你看在我们少爷的份上,帮帮我!”老管家苦苦肯求。

“姐姐,帮帮他吧!老人家实在太可怜了,而且贺大哥的伤,也不能再耽误!咱们不能回去,只能把人交给他。而他这样子,恐怕进不了城就会被人枪毙掉!”代容最是热心,也跟着说好话。

见苏清月犹豫不决,老管家干脆自己动手,他把指甲插进头皮,沿着皮毛接缝处用力一划,苍老的身躯便发出痛苦难耐的叫声。

“阿容,帮忙搭把手!”苏清月见状果断发话。

“怎么搭?”代容被眼前所见彻底惊呆了。

狼皮已经融入身体,同皮肤彻底粘在一起。

被老管家一扯,便露出血淋淋的红肉!

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

“姑娘,帮帮我,没事儿,不疼!”

代容闭上眼睛,咬着牙双手拽住那张狼皮,在老管家的合力配合下,哧啦啦便将整张皮撕了下来!

老管家后背上的衣服早就没了,从头到脚脚一片血肉模糊!

他的样子,狼狈又可怜,仿佛是经受了一场酷刑……

“阿福!阿福!”他颤微微的喊。

马车听到了声音后,顿时呼啸着朝河边奔来。

苏清月、代容两人合力将柜子推下去,把贺海成抬到马车上。

“苏姑娘,我谢谢您!”

老管家红着眼睛说完,当即驾马回城。

代容矗立在河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姐姐,咱们赶紧逃吧!”她心有余悸的提醒。

“逃?我们逃不掉了。”苏清月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姐姐,不要轻易放弃呀!”代容给她打气。

“不是放弃,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苏清月说。

“都这个时候了,您能不能别卖弄文采啦,我听不懂啊!”

“走吧,沿着河往前走。”

“再往前走就是悬崖了啊!”

“没错,咱们要去的就是那里。”

代容起初以为她疯了,但是看到苏清月眼中一片清明,便咬了咬牙。

“好吧,今天就算是死,我也陪着你!”她带着哭腔说。

苏清月笑笑,让她将撕下来的狼皮卷起来带上。

代容做完这些事,浑身都在发抖。

林副官终于在茶馆找到了人,他来不及进去,就在门口亮声。

“少帅,快点随我出城,人跑了!”

厉辰风立刻起身,手下人也都为之一振。

大家翻身上马,路上林副官把事情始末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

“我下车时踢了踢柜子,愣是纹丝不动,要是普通木材的话,绝不可能这么重!所以我敢断言,里面藏的绝对有人!”

厉辰风抿着薄唇,一语不发。

他双脚用力夹紧马腹,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众人也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了城门口。

守城人看到这幅架势,哪个敢拦?

大家纷纷让出路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走到岔路口时,他们停了下来。

正在犹豫该选哪条路时,却看到老管家疯了一样,赶着马车往回跑。

他头发全都没了,身上都是血,看得人不寒而栗。

“站住!”乔南和林副官联手把马车拦下。

厉辰风掀开布帘看了一眼,又起手扬鞭继续前行。

众人见老管家形容凄惨意识恍惚,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好责难。

“快,跟上少帅!”林副官喊。

看老管家和木匠的惨状,显然是发生了很可怕的事。

周围都是荒草,最是容易埋伏藏人。少帅只身涉险,出了问题谁都担不起!

老官家的马车来回两次,跑的又急,路面上留下了浅浅的车辙印迹,再加上时不时淌着血迹,所以很方便寻找。

越靠近河边,厉辰风的脸色就越阴沉。

他没亲眼看见苏清月,但直觉却十分肯定,那女人此刻就在附近!

第79章:爱恨交织

厉辰风所带的人,都是战场上的老兵油子,个个身经百战,侦查经验极其丰富。

苏清月和代容来回跑了两趟,已经透支了体力,再加上河边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又是徒步行走,即使两人拼命赶路,也不可能避过他们的追捕。

卫南带人在前面开路,不多时,他们便追到悬崖边。

“少帅,就在前面!”乔南兴奋道。

两个女孩子此刻就坐在悬崖边,因为离得远,所以看不清脸上表情。

“是苏小姐和那个丫头!”林副官根据周身轮廓,一眼便认出了他们。

厉辰风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将马勒停。

他注视着正前方,脸色铁青。

他不动,其余人也不敢前行。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乌云遮住了太阳,所以天气十分闷热。

大概静默了数秒,厉辰风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们在这边等我,谁都不许过去!”

“少帅,这种地方,可能会有危险……”

乔南话没说完,却被林副官捂住了嘴。

厉辰风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前行,他大步流星的朝目标走去。

明明是一个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看着越来越近的男子,代容整个人都拘束的站起来。

这男人她在肖府见过,只是惊鸿一瞥,印象却十分深刻!

“姐姐,我好害怕啊。”她心慌的厉害。

“没事,他是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苏清月说。

她看着那个玉树临风却杀气腾腾的男子接近,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躲着他跑了几百里,最终还是再见面了。

“阿容,你到西边那棵古树下等我。”她说。

“姐姐,你一个人没事儿吧?”代容不放心。

那男人虽然相貌英俊,但气势却很凶悍,让人观之畏惧不敢直视。

苏清月这么柔弱,倘若双方动起手来,恐怕她连一巴掌都经不起!

苏清月微笑着摇头,神色一如既往的镇定。

代容心中默默祈祷着,忐忑不安地往前走。

她动作僵硬又滑稽,都被那群人看在眼里,有人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那女孩是谁?”乔南忍不住发问。

“一个刁蛮又狡猾的野丫头!”林副官磨牙。

那天在乔府,倘若不是她出来打马虎眼,哪会来后面这番折腾!

而且她当时态度不挺横的么,这会儿怎么怂成这样?

想到这里,林副官便紧了紧皮带。

“干嘛去?”乔南立刻察觉他的意图。

“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审审她!”林副官说。

“要不要我过去给你壮声势?”乔南打趣。

“原地呆着吧你,别什么事都掺合。”

“呸,见色忘义!”

厉辰风这会儿,已经来到了苏清月近前。

他终看到了那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女人。

脱去了华服脂粉装饰的她,只着一件白色粗布袖,纤细手腕从宽阔的衣袖中伸出来,愈发显得娇俏可爱。

她非但没有死,反而还活得更好了!

素着一张脸,似乎瘦了一些,不过却很精神。

过去的她像是明艳夺目的人间富贵花,如今的她,就像是朵开在野草丛中的银莲。

虽然乍上去看弱不禁风,但是骨子里却透着不畏风雨的韧劲儿。

苏清月站起身,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

此刻的她,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宛如长在悬崖边迎风而舞的花草。

让人不由屏息凝望,仿佛气息重些,就能将眼前这美给生生摧残!

厉辰风的呼吸,不自觉轻了许多。

在没见到苏清月之前,他已经设想到了会如何处置她:先是五花大绑捆起来,纵使哭闹也不予理会!

接着往马上一扔,直接拉回秦城!

然后就是关到铁笼子里,一辈子休想自由!

最后自然是各种冷遇虐待,让她明白欺骗自己的下场!

她看着单纯,实则心思诡谲,竟然设计了一个如此荒谬的骗局……

倘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来到槐县,他这辈子恐怕都无从得知真相!

想到这里,厉辰风不禁咬紧了后槽牙。

可是当看到她绽放笑容的一瞬间,他便恨的愈发厉害。

这个胆大包天、自以为是的女人,死到临头,她居然还敢笑!

他当自己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圣母吗?以为自己的纵容是无底限的?

他等下过去,一定要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告诉她近日来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不可原谅!

可是她小鹿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隐隐浮动着类似欢喜的水雾,脸上也有种类似孩童的纯真……好美!

厉辰风一边默默回想这些天的煎熬,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再被这女人勾引蛊惑!

“好久不见,你过得怎么样?”苏清月问。

“好极了!”厉辰风咬牙说。

“我想你啦。”苏清月说。

“放屁!”厉辰风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真的,从刚才看到你的一瞬间起,我才发现自己好特别想你。”

“……呵!”

厉辰风脸色阴沉,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笑,但心里却因为她这句类似表白的话语,忍不住欢喜雀跃!

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狠不能立刻拥那可恶的女人入怀!

“你站在那里,别再往前走了,要不然,我会跳下去的哦。”苏清月突然提醒道。

“你威胁我?不怕死就跳,待会儿我让人给你收尸!”厉辰风立刻明白了她的阴谋。

他声音很冷,并未让对方如愿以偿。

苏清月注视着她,稳稳地后退了两步。

她脚下的石子扑簌扑簌滑落,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声响!

此刻人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一脚踏空,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厉辰风感觉心猛然抽搐了两下,已经抬起的脚步,却是再也无法落下。

这女人不仅可恶,而且还明火执仗、无所畏惧,她甚至连自己的安危都没放在心上!

“你不是说想我么?现在我来了,为什么你还要躲?”厉辰风道。

“我想你,但却不想跟你回去。”苏清月说。

悬崖边风大,再加上此时天色阴沉,她的身体,就好像是一只随时被在大自然放飞的纸鸢!

“为什么?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厉辰风努力让自己语气保持镇定。

“不,你对我好,但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苏清月说。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厉辰风隐隐觉得头痛,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第一次发现,女人这种生物,竟然如此复杂!

第80章:逆风之爱

“说,你到底想要什么?!”厉辰风沉声问。

“我想自己四处转转,看看。”苏清月说。

“现在是乱世,到处都在打仗,你一个女人,不老实在家里呆着,还想去哪儿转?”厉辰风低吼。

这女人现在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

换作稍微正常的情况下,他都得狠狠痛斥她一顿不可!

可现在,他唯恐自己声音稍大一点,对方就会吓到坠崖!

她真是疯了,诺大一个秦城还嫌不够,居然还幻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会让男人垂涎三尺的漂亮女人么?

也得亏有点脑子,还知道装扮成男的。

否则单是肖文景那关,她就过不去!

那家伙整天长兄、苏兄的挂在嘴边,若是知道真相,不知道此行会闹成什么难以收拾的模样!

虽说厉辰风竭力控制着想要爆发的冲动,但是一不小心还是露了凶相。

这让苏清月又往后退了小半步,他见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打仗和我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关系……”她说。

“怎么可能没关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这一路走来,经过鹤县,到过灵犀,难道就不曾看见普通人是如何生活的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几乎每天都有人饿死,到处都是逃难的!到处都是土匪!荒草之中不知道掩藏了多少尸骨……”厉辰风低声道。

“可我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那是你幸运,一个人的幸运总有用完的时候!当你陷入困境遇到危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怎么办?”

“不还有你么,我如果求助,你会来救我的,对不对?”苏清月目光柔软地凝望着他。

“不会,我现在恨不得你死掉,怎么可能会出手相救!”厉辰风怒极反笑。

他实在是气急了,所以才说出这样恶毒的话来。

但是这女人的想法,也实在天真到让人发指!

不,她一点都不天真,而是无比狡猾诡诈!

她果真是有恃无恐才离家出走,竟然还盘算着遇到危险的时候,向自己发出求助!

厉辰风活了这么大,向来顺风顺水安常履顺。

到了这个女人身上,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挫折!

苏清月于他,犹如逆风执炬,明知这段感情继续下去会有烧手之患,却依然舍不得放下。

他的心情,在这一刻,矛盾得无以复加!

“你不会的,否则你也不会到这里来找我。”苏清月说。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想把你抓回去,狠狠地羞辱、折磨,让你余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厉辰风说。

“唉,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苏清月幽幽道。

她眼中,有忧怨,亦有真假不明的暧昧缠绵。

对话发展到这里,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少帅的高傲和矜持,已经不允许厉辰风再作任何让步。

但是要他执意相逼,却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厉辰风想:她若是主动过来恳求自己,这件事情或许还有还转的余地。

苏清月却猜:我若是现在过去,非被他掐死不可……万一被强行拖回秦城,关到笼子里,像畜生一样活着,再想逃跑便是难如登天,那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他是厉辰风,杀人都不眨眼的,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远处的人望着他们,全都捏了把冷汗。

“苏小姐太可怜了,就不能想办法救救她么?”

“你去啊,是不是活腻歪了?”

乔南看着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轻轻叹气,如此一个活色生香的绝代佳人,少帅当真舍得逼她跳崖!

林副官背对着两人,全然不知身后发生了什么。

看着那个曾经被自己欺骗过的家伙,代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男人长的高,身形虽瘦却很结实,两条长腿笔直,就像只捕猎的豹子!

“你、你想做什么?”她大声质问。

虽然本能地提高了嗓门,但身体却在瑟瑟发抖。

要是对方换成普通人,她早逃跑了!

可那家伙腰里别着枪呢,万一他掏出来,砰!砰!怎么办?

她现在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连额头两侧的细碎头发,也几乎全竖了起来。

林副官双手交叠在胸前,颇带玩味的盯着她,上下打量。

小姑娘还带着点婴儿肥,脸颊肉肉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再加上警惕的眼神和圆鼓鼓的腮帮,看上去格外可爱,像个瓷娃娃似的。

“怕啦?你那天不是挺凶的嘛!老实交代,你和苏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结识的?”他趾高气昂地盘问。

“凭什么告诉你?!”代容瞪起眼睛。

“哟,还横着呢,看来不让你见一下见识,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干脆利落的掏出枪。

天啊,要死了!

代容下意识闭起眼睛。

林副官却是把枪托放在她脑袋上碰了碰,开始寻思:“是打这儿好呢?还是打这儿呢?”

代容又气又怕,“甭管打哪儿,你只管开枪就是了!”

“说的对,那我就先打脚吧!”

“啊?”

“你要是跟我道歉,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道什么歉啊,明明就是你们不对啊,姐姐是好人,长得好看心底又善良,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居然派这么多人追杀她?”

“谁告诉你我们是在追杀她?”林副官挑了下眉毛。

“不是追杀,那就是想抢人了!虽然姐姐长的好看,人又有本事,但你们身为军人,也不能硬抢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到激动处,代容也不怕了,她睁开眼睛,泫然欲泣的对着林副官发出控诉。

“你什么都不知道,瞎着急什么!”林副官悻悻地收起枪。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人惹哭了,他有点心虚。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

抢人,这个词用的也不对。

苏清月本来就是少帅的,秦城谁不知道?

一个男人,来找自己的女人,有错么?

皇帝不急太监急,她一个黄毛丫头居然先哭上了!

听了他的话,又观察他神情,代容觉得局面好像没那么糟糕,又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呀?”她哽咽着问。

“你还还没交待是怎么跟苏小姐结识的呢!”林副官说。

在他们两个人互相追问的时候,站在悬崖边上苏清月率先打破了沉默。

“辰风……”

第81章:一场豪赌

厉辰风微微掀起眼皮,一语不发的盯着她看。

他对苏清月简直深恶痛绝,居然在这个时候摆出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不知道心里又在盘算什么鬼!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呆在秦城,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去看看这大好河山,见识下各地的风俗人情,顺便……再看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记忆和过往。”苏清月柔声细语的说。

厉辰风依然保持沉默,他这回是铁了心,绝对不会让步的!

苏清月南塘坠湖的消息,虽然已经过去了有段时间,但是百姓依然讨论的热闹。

坊间什么传闻都有:有人说她被水鬼抓走了,也有人说她是狐狸精,现出原形逃之夭夭,更有甚者说她与男人私奔了!

没找到尸体,所以厉辰风一直不相信她死了。

不过众口铄金,就连他也曾悄悄揣测过:苏清月死活不肯让自己碰,莫非真的是因为心里头惦记着别的男人?

若果真有人敢偷撬墙角,他一定会让对方扒皮抽筋,受尽十大酷刑的折磨!

结果现在真相浮出水面,她不是什么妖怪,也没有所谓的男人。

她之所以离开秦城,从自己身边逃离,仅仅是因为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理由,厉辰风实在不能接受!

他本不是守旧的老派人,又曾留过洋受过西式教育。

但是在他看来,苏清月这不是开放,而是活腻歪了,上赶着找死!

多少女人向往安定富足的生活,却是求而不得。

她倒好,胆大妄为到想去乱世中闯荡,这简直是在拿生命冒险!

倘若果真出了事,指望有谁来帮忙?

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身体金贵矫情,一阵风都能将她刮倒,更别提反抗了。

与她同行的那个丫头也好不了多少,同苏清月在一块,充其量就是跟了个赠品!

想到这里时,厉辰风很生气。

他明明恼怒地想掐死这个女人,但是这会却还在为她担心!

方才稍稍缓和下来的气氛,在那一瞬间又变得再度焦灼!

“辰风,我不想跟你回去。你条件那么好,投怀送抱的女人多不胜数,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苏清月又说。

“我要是不放呢?”厉辰风微微抬起下巴,语气愈发阴冷。

“那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带回秦城去。”

苏清月的声音依然柔和,但是眼神中却透着超乎寻常地坚定。

“那你——就去死吧!”

厉辰风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几乎是从齿缝中生生硬挤出来的。

天地之间突然安静,仿佛风走到这里都跟着停了。

苏清月微微弯起眼睛,对着他莞尔一笑,然后就像只飞舞的蝴蝶,自悬崖上一跃而下!

她的动作,果决又干脆,没有丝毫停顿,全然不像是威胁!

“啊——!”众人不约而同发出声响。

林副官和代容同时转过脸,恰好目睹这让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然而苏清月最终却没能掉下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厉辰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双目对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虽然抓住了人,但厉辰风并没有立刻将她救上来。

他在犹豫,亦在纠结。

这女人宁愿死,都不要跟他回去。

这对厉少帅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与否定。

他只需要松开手,近日的困扰、懊恼、愤怒、憎恨,都会通通烟消云散!

从此苏清月,便只活在他的记忆里。

苏清月并没有看他,而是虚弱的悬吊在崖壁上,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虽说没有任何迟疑就跳了下来,但她终归还是害怕了。

这悬崖陡峭又险峻,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而她又是一个相当惜命的人,世界那么大,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事物,等待着她去探索经历,死在这里,实在太可惜!

她在进行一场豪赌,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厉辰风的决定。

如此成功,从此便是海阔天空!

倘若失败,那就只有愿赌服输……

似乎过了很久,苏清月感到手腕松动了下。

她绝望地闭起眼睛,准备安然接受接下来的命运。

厉辰风的手指却蓦然又收紧,将她用力一扯,整个人都拖拽了上去。

成功将人救上来后,厉辰风躺在悬崖边大口喘息,而苏清月则被甩到了两尺开外的地方。

她趴在地上,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意识还没能彻底清醒过来,那男人就像狼一样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压在身下!

厉辰风总算如愿以偿,伸出大手卡住苏清月的脖子……

这动作,他近日来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所以施展出来无比流畅!

而苏清月,则像刚从暴风雨中归来的小鸟,一脸茫然无助地倦在那里打着哆嗦。

厉辰风心狠了又狠,最终还是没能掐下去。

他狠狠吻过去,当两人的嘴唇相碰时,他的心里仿佛过了电似的,酥酥麻麻飘飘欲仙全然不受控制。

这女人于他就像罂粟,染指成瘾,牵肠挂肚又戒不得!

尽管如此,他的动作却还是凶猛又野蛮,全然没了过去的怜香惜玉之心。

他这会只想占有,顺便宣泄这些日子的愤恨。

即便苏清月的嘴唇咬出了血,他也毫不理会。

远处那群人,见到方才惊险的一幕后,原本都在不约而同往这边狂奔。

包括代容和林副官,清醒过来都在跑。

然而后来的事情发展,却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原来少帅并没有想要杀那个女人,而是存心想要吓吓她!

乔南想到这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众人停下脚步,悄然背过身去。

厉辰风的吻,并未持续太久,他很快便从情迷的状态中迅速抽离,眼神也恢复了昔日高傲的冷静。

“你说的对,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厉辰风的心,又怎么能被一个毫不在意的女人束缚住!恭喜你自由了,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我再不相干。苏清月,这辈子,都别再让我看到你。”他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抬,眼神轻蔑,好似古代废除了后宫的帝王。

之后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头也不回的离去。

那表情,好似多看苏清月一眼,都是施舍和玷污。

“谢谢你,厉少帅。”苏清月轻声说完,愣怔怔目送着他远去。

第82章:善恶有报

看到厉辰风潇洒归来,乔南却是在观察他的神色后,感到胆战心惊。

少帅为了找这个女人,花了多少功夫,浪费了多少时间!

为什么好不容易达成了目的,却摆出这幅欲抛弃对方的架势?

“少帅……”乔南犹豫。

“回秦城!”厉辰风面无表情的说。

乔南仿佛瞬间回到三九寒冬,精神登时为之一振,立刻同不远处的林副官比了个手势。

“这笔账先记着,以后有时间再和你算!”林副官威胁说。

对着代容放完狠话后,他匆忙跑步离开。

林副官不清楚崖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身为军人,执行命令就对了,没那么多问题。

很快,他便来到队伍里。

而此时,厉辰风已经策马扬鞭,背对着槐县飞驰出好远了。

他没有和肖文景告别,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从他放苏清月出城的那一刻起,这段友谊就正式宣布了终结。

这群人走的很急,来去匆匆,很快便没了踪迹。

从头到尾,厉辰风都没有回过头。

“姐姐,姐姐……你没事儿吧?”代容紧张的问。

苏清月怅然回神,轻轻摇了摇头。

“看这天快下雨了,咱们赶紧找个地方避避吧!”代容说。

“好。”苏清月低声道。

代容悄悄打量她的神色,不敢多言。

将人搀扶起来后,两人匆忙赶路。

才走没几步,天空就突然响起炸雷,接着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打在皮肤上生疼。

雨滴落在地上,惊起一片尘埃,遥遥望去,整个路面都是雾腾腾的。

她们所在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暴风雨中想要返回槐县都难。

没有伞,也没有遮风挡雨的屋檐。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互相搀扶着,亦步亦趋的艰难前行……

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天气,乔南身为先行官,他清楚知道什么时候刮风下雨,会持续多久。

所以当他们走出一段路后,便立刻找了个破庙暂避。

厉辰风独自坐在门口,目光冰冷地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乌云摩擦,雷声很大,咔嚓咔嚓震得大地都在晃动!

闪电乱窜,仿佛在天地间劈开了一道口子!

这种天气在雨中行走,纵使撑着伞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她……

算了,这是她自己选的生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厉辰风索性闭上眼睛假寐,脑海中却浮现的都是过往她语笑嫣然的模样。

“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带回秦城去!”

“谢谢你,厉少帅。”

……

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长这么大,他没有缺过什么,所以也没有特别的物欲。

苏清月是个例外,他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捧到她面前,结果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发誓,这是第一次对女人上心,也是最后一次!

肖文景站在府门口,眺望着远方。

他心情有点茫然,说不清楚自己守在这里是在等谁。

老管家?那个名为苏青的义兄?还是他曾经推心置腹的好友厉辰风?

或许都是,或许也都不是。

老管家临走时的那一眼,已经把所有的后事都给交代了。

厉辰风带着所有的人出城,显然也不打算再回来。

苏青呢,结果如何?逃脱了没有?

想到这里,他便长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撑伞返回屋里时,一辆马车却是冲破雨帘飞了过来!

坐在前面的,赫然正是老管家!

他的模样,活脱脱像是地狱返回来的活鬼!

“少爷,求求你,救救他,救救子华!”

老管家从马车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昏死过去。

子华?肖文景错愕的掀开车帘,却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贺海成。

他愣了下,立刻让两名老仆帮忙,将人背到屋里去进行救治。

他是妙手回春的名医,虽然不理解柏老管家跟贺海成的关系,但是治病救人是本能。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允许送到家门口的生命流逝!

暴雨持续了三天,经过肖文景不眠不休的忙碌,两条命都救了回来。

贺海成年轻体壮,除了流血过多伤口感染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倒是老管家,情况要严重得多,整个后背的皮都被脱落了,头上白发也已所剩无几。

不过毕竟还活着,对于肖文景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后来老管家清醒后,同他讲述了事件经过。

“多亏苏先生帮助,才未让我酿成更大的错!”老管家悔恨交加道。

他坦白了所有的事,却唯独掩藏了苏清月的真实性别。

那并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少爷本就对她痴迷崇拜,倘若知道真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让他蒙在鼓里吧,希望这两人再也不要见面!

老管家的动机,充满了善意。

贺海成清醒后,并不记得自己梦中说过的话。

虽然差点命尚在老管家手中,他却并不憎恨这位孤独的老人,反而觉得很愧疚。

倘若不是当年自己年幼无知,根本不会造成这样的恶果。

老管家身体已残,不能再留在肖府侍奉。

贺海成在和妻子陶素香商议后,将他接回家中照顾。

老管家坐在阳光下,看着肚子渐渐鼓起的陶素香,还有旁边沉默寡言的贺海成,内心除了幸福之外,还有对苏清月的无限感恩!

不仅是他,贺海成、陶素香都很想念苏清月。

他们时不时的提起那个女孩,忍不住猜测她的近况。

“清月和代容如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陶素香抚摸着肚子问。

肖文景帮她确认过了,确实怀了身孕,是个女孩。

这对他们夫妇来说,是余生上天赐予的最好礼物!

在她旁边,坐着个神色懵懂的小男孩。

那是贺海成的侄子,两个月前,他弟媳与人发生了口角争执,被捅死在街头。

贺海成的弟弟,犯了大烟瘾,将儿子卖去煤窑给人做苦力。

结果暴雨中发生塌陷,孩子生死未卜,而他本人也自此下落不明。

这对恶名昭著的夫妻,留了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被贺海成收养了。

果真应了他当年那句话,爹娘不死,他们绝不收养这个孩子。

他回过神来,轻轻揉了揉男孩的头,对着妻子笑了笑。

“会的,我相信有天,苏小姐还会来咱们槐县!”

第83章:我来救你

在贺海成和陶素香的设想里,苏清月此刻已然逃到千里之外,开始另外一番际遇了。

但实际上,两个女孩子却还在附近的曲家营。

一个不大的村镇,到槐县不多不少,整好四十里。

民国五年八月十二日,天气已经有了些许清冷的秋意。

距离上次与厉辰风会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多月。

她们分别以后,苏清月和代容就遇到暴风雨,两个人都都被浇了个透。

后来狼狈不堪的到了曲家营,便找个客栈安身,发现都着凉了。

代容当夜灌了两壶开水,次日起床就恢复了活蹦乱跳。

苏清月却要严重的多,先是困倦嗜睡,接着高烧不退,最后竟是转为昏迷不醒。

一个小小的风寒,到了她身上愣是像得了膏肓之疾!

代容心慌的厉害,委托掌柜的请了大夫,吃了多少副药都不见好转。

最后连掌柜的都急了,唯恐店里出了人命。

倘若不是看代容出手阔绰,他连狠心拒客的心都有了。

扛了一个多月,苏清月的病情才开始逐渐好转。

代容将她照顾的很好,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之外,倒也没有消瘦。

能下床走路的当天,代容抱着她大哭。

“对不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苏清月说。

“当初在鹤县如果不是姐姐只身涉险救人于水火,我哪里还有命在!咱们姐妹,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么,我就是心疼你,身体咋就这么弱呢?我猜想,你以前肯定是个千金小姐!”代容十分肯定的说。

她和苏清月几个月下来,已经对彼此的生活习性很清楚。

无论是在物质或是吃食上面,苏清月都秉承宁缺勿滥的原则。

代容是穷苦出身,吃饭不讲究,常常菜饭一碗装,就能吃得津津有味。

苏清月则不行,哪怕是躺在病床上只能喝粥,也要准备至少两三个小菜。

份量可以少,但是菜式不能减。

即便像个逃荒人一样落魄,她还是活得像个公主似的。

每日三餐必不可少,而且还要荤素搭配……

庆幸的是,她们现在手头很宽裕。

之前她在鹤县苏青那里,顺手捞了一票。

经过灵犀利时给土匪头子治病时,对方又送了些零碎。

除去吃穿用度,她们手头依然宽裕。

照目前的境况,还可以维持几年不问题。

不过生活就是要细水长流,代容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她把账目理得很清楚。

每一笔进出都作了说细记录,整头全存到了靠谱的钱庄里。

“我要真是什么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流落到这步田地?”苏清月叹息。

她说完后,轻轻捏了捏代容的脸。

“阿容,你好像吃胖了呀!”

“不是好像,是真的胖了!你每天吃那么一丁点,多余的食物我又舍不得浪费,只好全装在肚子里啦。”

两人闲聊几句,话题再度回到病情上面。

“姐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哪里难受,我待会儿再请大夫过来看看?”

“没事了,再休息两天,就可以赶路了。阿容,你把那张狼皮放哪儿了?”

“存放在柜台那里了!那东西上有血,我不敢往屋里放,怕煞着人!”

“拿过来让我看看。”

“好!”

代容考虑的周到,担心狼皮腐坏,所以提前阴干了,还在里面包裹了草木灰。

害怕呛到苏清月,她先在外面抖干净了才拿到屋里头。

依着苏清月的吩咐,整个过程她都很小心,不敢与其有任何身体接触。

苏清月把狼皮铺在地上,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

“姐姐,你这是干嘛呢?”代容不明所以。

“我在想,这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落到了老管家手里的。”苏清月说。

“说不定是老管家自己做的呢。”代容推测说。

“他要是有本事就出这种东西,就不会选择用这种笨法子报仇了。”

“说的也是,咱们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但却不能随便乱丢,若是被人无意间捡了去,会出大事的。”

东西虽然做成了狼的样子,还绘满了毫毛,但却是不折不扣的人皮拼接而成。

狼头上方,隐隐盖着一个红色印章。

因为年代久远,再加上被血渍覆盖,已经看不出文字了。

预料没错的话,应该是制皮人的名字。

那个手持利刃的邪性布偶、还有移动的纸人,恐怕都是出自他的手。

“那就毁了吧,用火烧,可以么?”代容想起了那个布偶,有些心有余悸。

“恐怕不行。”苏清月说。

这东西上面不知道涂抹了什么,防水又辟火,再加上吸收了老管家的皮,愈发柔韧结实,想把它毁掉着实不容易。

两人正在犯愁时,忽然听下面一阵汪汪乱叫。

苏清月推开窗户,发现客栈拐角处聚集了一大群狗,正在合咬一只瘦小孱弱的黑狗。

她打量四下无人,便让代容拿了把茶壶丢下去。

陶瓷碎片四下飞溅,狗群吓得争相轰散逃跑。

“阿容,下去收拾下,告诉掌柜的拿一把新壶上来,旧的记在我们账上,顺便再把那条受伤的黑狗带上来。”苏清月说。

不多时,代容便把狗装在竹篮里拎了上来。

“姐姐,它的两条后腿都断了,像是被车轧的,尾巴上也都是血,估计活不成啦。”“还真是可怜。”

这条狗看起来不大,三五个月的样子,毛葺葺的,颈间一圈白毛,身上瘦得骨头扎手。

现在这年月,普通人家生活都难,更别提是这些游逛在外的野狗了。

它受伤本来就重,再加上刚刚被狗群嘶咬过,身上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

黑狗眼神涣散的望着苏清月,也不知道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

“别怕,我来救你。”苏清月柔声道。

“那,我去找兽医?”代容说。

“拿些绷带和几片固定用的竹板回来就好。”

“止血的药呢?”

“不用。”

看她这架式,竟是要自己动手。

代容向来信任苏清月,不过这回看到那条奄奄一息的黑狗,却觉得她这回怕是要失手。

都成了这样子,就算是神医在世,怕也救不活。

不过即便如此,代容还是脚步匆忙的去了。

等半个小时候再回来,她却看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第84章:兵荒马乱

那条狗居然活过来了,不仅如此,它还在神采奕奕地舔苏清月手心!

倘若不是那两条依旧拖着的断腿,代容恐怕打死也不会相信,这居然是原来那条。

不过仔细看的话,这条狗似乎确实不在一样了。

毛色更显浓密,精神也好了许多,原本圆溜溜的眼睛,此时变得狭长,而且还闪烁着凶光!

“姐姐,你、你、你把狼皮给它披上了啊!”

“是啊,是不是很合适?”

老管家披着狼皮,看起来像个非人非鬼的妖怪,这会儿到了狗身上,却好像混然天成似的,完全感觉不到异样。

饶是如此,代容也不敢轻易接触它。

“它身上伤都好啦?”

“皮外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有腿还断着。”

“这狼皮还真神物啊!”代容感慨说。

“是邪物,它在老管家之前也不知道吸取了多少人的血肉,疗伤止血自然不在话下。得亏老人家及时醒悟,主动将皮扒了下来,若是再耗上些时日,恐怕只能穿着它等死了。”苏清月说。

“好可怕,也不知道对方给他这张皮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善意。”

苏清月说着,便动手将狗断腿用竹片固定,拿绷带缠好。

她在梦公馆时,经常做这些事,所以动作非常娴熟。

黑狗也极通人性,趴在那里那边低声呜咽,一动也不动。

等收拾完毕,苏清喂了它些吃的。

代容见它跟平常的狗没什么两样,才敢慢慢接近。

“姐姐,它披着狼皮,以后会不会兽性大发?”代容问。

“短期应该不会。”苏清月回答。

狼和狗长得本身就有几分相似,它现在就像两者的结合体,走出去也不会太显眼。

“那长期呢?会不会变成狼,吃人之类的?”

“……”

见苏清月沉默,代容愈发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月才幽幽道:“我方才只顾着救它,没考虑那么多。不过这狗还小,好好引导教育,应该不会走上歧途。”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很谨慎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代容蹲下来,托着下巴端详那条狼狗。

“姐姐的意思是,要把它送到别人家寄养吗?”她问。

“不是,咱们……以后带着它怎么样?”苏清月说。

“带着它?!”代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看,它多乖!”苏清月摸着狗头说。

代容忐忑,她见识过老管家凶狠可怖的样子,唯恐这狗有天也转了心性。

“阿容,让它以后跟着我们,好不好嘛?”

“你不用害怕,平日里我负责照顾它。”

“以后长大了,说不定还能保护我们呢。”

“阿容……”

这女人撒起娇来,根本不看对方性别年龄,代容很快败下阵来。

“好啦好啦,你要是觉得没危险,就养着呗!”她红着脸呢喃。

“阿容,你真好。”苏清月眼中仿佛含着一汪春水。

“姐姐,你饶了我吧!别看我,看狗!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代容结结巴巴的说。

“好啊,它是标准的狼狗,得取个威风的名字才行,叫什么名好呢?”苏清月思忖。

两人商量了一晚,最终决定叫它大王。

大王是条公狗,眼神懵懵懂懂,外表凶狠但是个性温顺,不乱叫不扰人,就连吃东西都很安静。

代容很快放下芥蒂,接纳了它。

她觉得这狼狗的表里不一,跟苏清月很般配。

苏清月与大王刚好相反,外表弱不禁风,声音绵软婉转,好像谁都可以拿捏欺负。

但事实上她不仅有主见,而且还颇有手段。

等代容和大王熟了以后,苏清月的病情也差不多全好了。

“阿容,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出发吧。”她说。

“好咧,不过接下来去哪啊?”代容很高兴。

“去长川吧,马上就要中秋了,我听说那里的美食很出名,还有一个太阴君庙,届时不仅有庙会,还可以放灯祈愿。”苏清月说。

一听有吃的,代容眼睛都亮了。

她立刻开始洗晒,还把大王清洗了一遍。

它腿伤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可以拖着勉强走路了。

苏清月照旧伴着男装,头戴灰色鸭舌八角帽,身着灰布小褂,脸上涂了黑粉,眉毛也都加粗了。

她把毯子铺在竹篮里,将大王放进去,由代容拎着带着上路。

出了曲家营后,苏清月和代容商议着买辆马车。

“有车代步当然好,只是咱们的钱恐怕不够多,要是全花了,以后遇到事怎么办?”代容很是担忧。

这次单是一个风寒,诊金、补品、客栈累计起来,前后就差不多花了二十个大洋。

而且她们计划是赶长路,必须得要一匹好马,价格绝不会便宜。

“先买了再说,钱的事,以后我来想办法!”苏清月说。

代容同意后,两人提了两百块,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刚好遇到位外地做生意的老板。

由于着急将物品折现,连车带马全便宜出了。

车是西式的,四个大橡胶轮子,轻便又稳定,即便路面坎坷,跑起来也不会颠簸。

枣红色的大马膘肥体壮,据老板说是托熟人弄来的军马,性格温顺又听话。

代容铺了毯子,把车座上垫得厚厚的,尽量收拾得干净舒适。

开始她还自告奋勇的坐在前面赶车,后来发现这马有灵性,让拐就拐,让停就停,根本不用操心。

“真好,坐在车里面,感觉像到了家似的,一下子就有了归属感!”代容感慨说。

“等到下一个镇子,多备点吃的放在车上。”苏清月道。

“姐姐,我觉得咱们应该准备个防身的东西,买把菜刀或者斧头什么的放车上,起码能壮壮胆子。如今兵荒马乱的,万一碰到坏人……”

“站住!”

代容话还没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厉喝。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怕什么来什么!

她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才要壮着胆子开口,却被人掩住了嘴巴。

苏清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角落不要出声。

“什么人?”苏清月沉声问。

“劫道的!人可以走,马车、钱财通通留下,如果敢反抗,那就把命也留下!”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说。

第85章:误打误撞

苏清月将布帘掀开,透过缝隙往外看。

只见五六个壮汉,此时正矗立在草丛中。

这些人生的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而且手中都拿着自制的土枪,一看就非善类。

他们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而是专程盘踞在此地的土匪,一言不合就可能会出人命的!

苏清月心里咯噔一声,很快却又镇定下来。

她用眼神示意代容小心,然后钻出了马车。

“诸位好,鄙人姓苏,是个游历四方的风水先生,在附近游逛了数月,也有幸结识了一些道上的人,不知各位出自哪里?”她搭手相问。

“哟,还有熟人呢,你都认识谁,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譬如清水湾的大当家还有三当家许兴邦……”

“哼!”几人不屑地冷哼。

“又譬如黄家村的黄远生。”苏清月说。

她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看到那些人表情和眼神不对,立刻换了个人。

“啊,他还认识大哥!”有人小声说。

“这周边十几个县,谁不知道大哥?他说认识你就信,傻不傻?”为首之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对方不敢再啃声了,苏清月心中却有了数,没想到这几个人当真是黄远生的手下。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土匪也一样,抢劫会尽量走远些,免得误伤了自己人。

此地据灵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这里遇到他们也不奇怪。

“少在这里忽悠,我们道上混的,从来不信算命这套!而且我在黄家村呆了十年,从来不曾听说大哥认识什么风水先生!”

“是么,那我来问你,两个半月以前,你们大哥可曾因为身体不适,前去槐县邀请肖文景治疗却被拒绝?”

“你连这事儿都知道?”那人惊讶。

“是你们大当家亲口告诉我的。”苏清月一幅镇定自若的表情。

为首之人很意外,因为这事儿让老大很没面子,别说是外头,就是家里头知道的人也没几个,而他刚好是登门拜访者之一。

他上下打量苏清月,觉得这位风水先生相貌很是奇特,虽说肤色黝黑,但是看起起来却很光滑,留着胡须,却依然给人感觉娘娘的。

不过从事这行的人,本来就长得形形色色骨骼清奇,跟那些或瞎、或瘸的人比起来,他算是相貌出众了。

但他并不相信苏清月的话,又不愿意冒险得罪人。

“看来我今天是得罪贵人了,敢问老先生这是从哪儿来,要去哪儿?”他犹豫道。

“鄙人从槐县来,打算去长川。”苏清月说。

“巧了,我们这趟也是去长川!不仅如此,我们大哥也在长川!哥几个出来时带的钱不多,所以就想顺道做笔买卖,没想到冲撞了先生,请您海涵。既然大家是同一个目的地,不如结伴而行,有我们在,也好顺道保护先生!”对方佯装亲热说。

编造了一个谎言,往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它。

苏清月怎么也没想到,黄远生居然也在长川,要是果真碰面那还了得?

她连忙推辞,奈何这帮人是铁了心要粘上来。

苏清月找不到借口,又担心太明显会让对方起疑,只好违心同意。

这些土匪的马都拴在附近树林中,立刻全拉了出来。

一共五个人,两个走在前面,三个跟在后头,马车夹在中间,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苏清月回到车里后,代容望着她,感到既钦佩又担忧。

“姐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她趴在苏清月耳朵边问。

“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说一步吧。”苏清月无奈的叹气。

“先生,跟谁说话呢,车里头还有旁人?”外面的土匪耳朵很尖。

“我妹子。”苏清月说。

话音才落,对方就掀开了帘子,探头看看后,又兴趣缺缺的放下。

方才趁苏清月说话时,代容已经在脸上涂抹黑粉,再加上角落光线暗,所以看起来并不起眼。

路上几个人除了会询问一些风水话题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很保持沉默。

虽然他们关系看起来不错,但是却很少闲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陌生人的缘故。

为首之人很警惕,心想若是到长川之后,证实了这算命的说谎,非宰了他们不可!

此时秋高气爽,两人原本打算慢慢走,顺道欣赏下沿途美景。

结果遇到土匪,计划全都被改变了。

原定七天的路程,愣是被马不停蹄的缩短到了两天半。

进入长川地界以后,苏清月取出五十块大洋,送给对方准备道别。

“多谢几位英雄护送,我和妹妹在此谢过啦,一点心意兄弟们拿去喝酒!”

“先生客气了,您是大哥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贵客!照顾是应当的,谈什么谢不谢!人生三大喜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大哥若是见到了先生,肯定很高兴!”

对方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他们常年在外面奔走,对附近地形很是熟悉。

带着马车不停跑,临近中午的时候,便来到了一家客栈。

“苏先生,来都来了,就随我们一起见见大哥吧!”

“好!”

事已至此,苏清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

整个客栈都被包了,楼上楼下甚至马棚里都有专人把守,此时想逃有如痴人说梦。

代容低着头,小心翼翼跟在苏清月后面。

在院子里,他们见到了传闻中的悍匪黄远生。

他比清水湾的大当家要年轻得多,看起来不到四十岁,斯斯白净,看起来很有涵养的模样。

然而方才还谈笑自若的人见了他,此时全都小心谨慎起来。

“大哥,我们回来啦。路上巧遇苏先生,所以就浪费了点时间。”手下人主动道。

“苏先生?”黄远生挑眉。

“就是这位风水先生,怎么,您不认识?他说是您的朋友……”

对上黄远生探究味十足的目光,苏清月感到有些尴尬。

手下人察觉到气氛不对,眼神顿时转为阴戾。

“这个可恶的骗子,竟然敢撒谎,看我不毙了他!”

说着便要掏枪,却被黄远生按住手腕。

“谁说他是骗子?”

“怎么,您果真认识他?”

“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擅长风水相术的苏青先生吧?我上个月在秦城林副官那里说听过,没想到今天就见着了,还真是缘分!”黄远生意味深长道。

第86章:截然不同

一个月前,黄远生受邀去了趟秦城。

临走时,林副官悄悄叮嘱他,让近期手下人都把眼睛放亮点,如果遇到一个姓苏的年轻人,不管他是男是女,都不许为难,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林副官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严肃,一点笑意也没有。

黄远生没有询问原因,不过离开前,他听说了关于苏清月的事,方才有所醒悟。

见到这位苏青先生后,他更是明白了林副官那句‘不管是男是女’的意思。

眼前这人虽然肤色黝黑,但却美目灵动,五官和谐自然挑不出任何错处,而且身上还隐隐带着脂粉香,分明是个骨相绝佳的美人!

苏青、苏清月,她就是那位因坠湖而香消玉殒的传奇女子?

放得好端端的姨太太、少奶奶不做,将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还真有意思。

而苏清月听到他的话,再看黄远生的眼神,便知道对方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来,她反倒轻松了。

“不错,正是我,来长川途中遇到您的属下,兴起便开了个小玩笑,希望黄当家的不要介意。”苏清月神色坦然的与他对视。

“得亏苏先生机智,要是出了事,在下可真是承担不起!”黄远生说。

说完之后,他淡淡瞥了一眼旁边的手下人,心中已是了然。

“说过多少次,除非统一行动,否则不许沿途打家劫舍,待会儿自己去后院领罚!”

“是,大哥。”

那人缩着脖子,一个字也不敢辩解,同苏清月拱手抱拳,悄然退了出去。

“在下是客家人,长川是我们的故居,黄家村人都是从此地迁出去的。此趟之行,目的是带着兄弟们前来祭祖,却在无意间得罪了先生,是我管教不严之过,还请苏先生见谅。两位日夜兼程赶路,想必也累了,不在客栈里先行休息,等到明日我再设宴款待两位,如何?”黄远生说。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苏清月说。

黄远生唤人进来,吩咐收拾一间上房,好好招待她们。

他讲话文绉绉的,看起来就像个斯文书生,和那些手下人完全不同。

肖文景也曾提到过,说他是参加过清末科举的进士,满腹诗书,还曾经做过几年官,最后因为不满朝廷腐败所以才落草为寇,是个匪中奇葩。

整个事情发展的经过,代容都看不懂,她迷迷糊糊回到房间。

“姐姐,黄远生说的林副官,是不是出城时拦马车的那个人?”

“是他。”

难怪对我们这么好呢,原来是看厉少帅的面子,代容想。

不过她没往下问,而是自己悄悄揣测。

当日悬崖边,她以为那位少帅想要逼死苏清月,却没想到最后竟是把人给救了。

而那位林副官虽然看起来很蛮横,但也算得上是规矩,并没有动手。

她平常活泼话又多,这会儿有心事,人就变沉闷了。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直接来问我。”苏清月说。

“我怕你方便说……”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全心全意待我,我也不想瞒着你。”

听她这么说,代容便一股脑的全问了。

苏清月知无不言,帮她解答了所有疑惑。

代容听完之后,捧着脸叹息。

“姐姐,我觉得你错过这段姻缘好可惜!我虽然只见过那位少帅两次,但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人中龙凤,出身手、长的也好,关键是还喜欢你,要是将来给我这样一个男人,我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缘分这种事,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也勉强不了。”

代容头脑简单,她不懂苏清月的烦恼,也不明白对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但这并不妨碍她崇拜苏清月:姐姐做事自有道理,而且她运气好又机智,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自己老实做个小跟班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

因为黄远生的吩咐,伙计照顾的非常周到。

当晚两人好好的睡了一觉,次日清晨苏清月打算提出辞行。

“苏先生想走,我本不应该强拦,但是长川目前局势复杂,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太平。否则我们只是返乡祭祖,根本不用带这么多人和家伙。您要是信得过,不如就在这里住着,想去什么地方,直接跟我手下人说,多带几个人出行,也更安全些。”黄远生说。

苏清月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于是便在客栈长住下来,出去逛街的时候,后面就跟着两个人保护他们。

时间眨眼来到中秋节当天,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热闹极了,两侧摆了货品,摊贩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姐姐,今天庙会那里一定非常热闹,你怎么还这身打扮啊!”代容说。

“不然呢?”苏清月问。

“换女装好不好,反正有人跟着保护,不会有事的!”代容兴致勃勃的提议。

她正是花季少女,最是喜欢美好的事物。

每次看到苏清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就有种难以言说的自豪感。

苏清月原本没什么兴趣,被她纠缠了一会儿,便妥协下来。

苏清月得她身上有种自己缺少的天真,跟个小孩子一样,很可爱,所以就不自觉的想纵容、宠着她。

在她们随行的包裹中,放着女装。

考虑到过节,代容专门为她选了件水绿色的褂裙,还将头编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姐姐长的美,穿什么都好看!”代容美滋滋道。

两人出门时,刚好遇到了黄远生。

他错愕的望着苏清月,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苏先生这是要出门儿?”

“嗯。”

“多带两个人吧!”

就这样,原本两个随从,愣是变成了四个。

代容起先觉得不自在,不过很快便适应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吃喝玩乐上面。

跟她比起来,苏清月则要沉稳的多,无论看到什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

两人年纪明明相差不大,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苏清月买了些零食,代容一边拎着一边吃。

“姐姐,快看那个,是我最喜欢的白娘子!”

代容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角色,拼命的往前面挤。

人很多,苏清月唯恐与她走散了,连忙跟上去。

“代容?”有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在前面响起。

苏清月听到之后,立刻甩手背过身去。

是肖文景!他怎么在这里?!

第87章:不成体统

苏清月此刻身着女装,要是被他看到就糟了!

“肖少爷!您……怎么在这里?”代容惊慌道。

“我到长川探望姑母,顺便过来看看热闹。你怎么一个人,苏兄呢?”肖文景问。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停的在四周搜寻。

“那个,哥哥他身体不适,在客栈里休息呢,我一个人出来玩儿。”代容说。

“他生病了,你不用在旁边照顾着么?”肖文景有些惊讶。

代容说错了话,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也不是啦,他就是有点疲惫而已,休息下就好,肖少爷不必担心!”

“苏兄在什么地方落脚?”

“同福客栈。”

“我去看看。”

代容没防备他会这么说,连忙张开双臂把人拦住。

“肖少爷,您别担心,我哥哥他真的没事!”

“那也要去看看才行,你们当时匆忙离开槐县,连个正式道别也没有,这会儿有缘遇上了,不见一面怎么能行?没事,你在这里玩吧,我认得路,自己过去就好!”

“那个,您真的要去啊?”代容急得抓耳挠腮。

“是啊,怎么,苏兄难道不想见我?”肖文景问。

“没有没有!”代容连忙摆手。

犹豫了片刻后,她大声道:“既然肖少爷想去看哥哥,那我就跟您一块回去好了!”

这话是说给苏清月听的,她此刻虽然背对着两人,却将他们对话听得清楚。

闻言立刻脚步飞快的挤出人群,黄远生的手下也立刻跟上去。

他们命保护苏姑娘,代容只是顺带着照顾而已。

“苏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有人低声问她。

“我得尽快赶回客栈去。”苏清月说。

路上人多,又布满了推车和商贩,想挤出去非常困难。

但有几个壮汉在前面开路,又顺便给他找了辆黄包车,所以不多时便回到了客栈里。

“这么快就回来了?”黄远生同她打招呼。

“遇到了一位朋友,他待会儿要过来探望我,希望大当家到时候网开一面,不要难为他。”苏清月说。

黄远生点头,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再深问。

苏清月回房后,立刻把衣服和装扮改回来。

另一边,代容则带着肖文景磨磨蹭蹭的走,一会儿说要买点吃的回去,一会儿又说脚崴了走不快。

两人到达同福客栈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黄远生坐在房间喝茶,手下悄悄推门进来。

“大当家,代容那丫头带着肖文景来了!”

“肖文景,怎么会是他?”

黄远生放下杯子,负手在房间踱了两个来回。

过了片刻,他心里便有了决定。

“去找人盯着,听听他们聊什么。”

“是!”

代容领着肖文景上楼,先敲了敲门。

“哥哥!起来了没?肖少爷来看您啦?”她扯着嗓门提醒。

“你这丫头,又在骗我!”苏清月故作不信。

她拉开门,看到面带微笑的肖文景,立刻露出惊讶之色。

“唉呀,居然是真的!文景快进来,你不呆在家里,跑来长川做什么?你和阿容又是怎么遇到的?”她状似亲热地拉着肖文景进房。

肖文景把来意说了一遍,然后又上下打量了她。

“我看你精神还不错,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他说。

“只是赶路累到了而已,少听阿容胡说。”苏清月道。

“那就好。”肖文景笑笑。

“吃饭没?”

“还没有。”

“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阿容,让伙计多做几个菜,再烫半斤好酒,送到房间里来!”

他们一起聊天说笑,却很默契的不提槐县的事。

苏清月很喜欢肖文景,他眼神澄明坦白,没有好奇、不藏龌龊。

当日槐县倘若不是他鼎力相助,她如今还不知道身在何方!

然而肖文景救了人,却并不邀功,也不贪图回报。

这样的人宛如一张白纸,给人感觉干净纯粹,很是难得。

两人聊到黄昏时分,肖文景方才起身告别。

“我会在长川姑母家住上一段时间,苏兄若是有空,随时欢迎去鱼泉做客。”

“鱼泉?那原来是姑母的家啊,我明日就登门拜会!”

“那我到时就不出去了,在府上侯着苏兄。”

肖文景说罢,拱手告别。

鱼泉是他姑母肖淑宁的的住处,在整个长川都有胜名。

姑母夫家姓吕,据说早年遇到旱灾,方圆百里三年不降雨,田里庄稼颗粒无收,最后连井水都干涸了。

其余人为了生计全都搬迁逃难,唯有吕家先人死守故土,不肯离开。

后来有天,吕家上下集体做了一个梦,梦中后院隐隐有水声。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将废弃的花园挖开,没想到竟当真冒出一眼地泉。水质清澈甘甜不说,其中还夹带着数不尽的野鱼!

吕家人便靠这眼鱼泉活了下来,不仅开放泉水供大家饮用,还把野鱼分给众人度难。

久而久之,鱼泉也便成了长川的一处特色景地。

苏清月来这里后,也曾听伙计说起,却没想到,居然跟肖文景扯上了关系。

他们在房中的对话,全传进传黄远生的耳中。

“大哥,就这么多了,其他都是零零碎碎的,什么风水啊什么棋技啊,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手下人禀报说。

“知道了,明日你随行去鱼园,记得擦亮眼睛、竖着耳朵,不要漏了任何有用消息。”黄远生淡淡道。

外头都以为肖文景先前拒绝了他,心里头肯定窝着火,所以都不敢提及此人。

事实上黄远生压根没放心上,他没生病,只是跟清水湾较着劲儿,所以才处处针对那边找茬。

肖文景既不同意为他出诊,也没有去清水湾。

对黄远生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他还曾对手下人放话:九省之内,两个人得罪不起,一个是秦城的厉少帅,二就是槐县的肖文景。

虽说没有透露更多细节内幕,但他把肖文景和厉辰风放在一个位置上,足以可见其人确实很不一般。

所以黄家村的土匪,到槐县之后全都本本分分的。

倘若不小心劫道遇着槐县口音的,确定了之后也会放过去。

这回即便苏清月不提前交代,黄远生也不会为难。

但是有一点他想不明白,苏清月是厉辰风的女人,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结果这她却和另一个男人打得火热,这实在不成体统……

他上次前往秦城,从厉少帅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这次要不要发个电报过去提醒下呢?

第88章:秘密暴露

黄远生是前朝官吏,即便被生活所迫做了土匪,但依然对正道充满向往。

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扒掉贼皮,洗白之后重新做人。

所以不久前厉辰风抛出的橄榄枝,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果断选择了弃暗投明。

他和清水湾的悍匪不同,他有大好的前程和规划,还有理想和抱负,所以讨好上司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他摸不太准厉辰风对苏清月的态度,从林副官的叮嘱来看,他们显然知道苏清月还活着。

既然如此,为何不将人接回秦城,而是任她流落在外呢?

自己倘若真的报信,结果是福是祸怕还两说。

他左右拿不定主意,便叫来师爷询问。

这位师爷,在他围观的时候就跟着了,做人八面玲珑很是圆滑。

“您要是问我别的,或许还能提供些有用建议,这年轻男女之事,我没经历过也想不明白,更看不懂。不过林副官既然叮嘱了,那就说明少帅与这位苏小姐还没彻底断,不如把这件事情回报给他,至于上不上报,那就跟你没关系了。以后追究起来,咱们也能撇清责任。”他说。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就这么办了。劳您出去跑一趟,发个电报到秦城那边,将这边的情况如实说说!”黄远生道。

次日上午,苏清月和代容早早出门,两人专程买了礼物,前往鱼泉。

而肖文景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安排事宜。

“苏兄喜欢吃鱼,待会儿让人多捞些上来,最好清蒸或生煎,他口味清淡,尽量少油少盐。”他叮嘱说。

因为两人同住过数日,他对这位义兄喜好了解得很清楚。

“少爷,容我多嘴问一句,您为何对这位苏先生格外青睐?”老仆不解道。

“就知道你会问,眼缘这东西,老伯你信么?看到她第一眼起,我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而且他人……也真的很有趣。”肖文景说。

“我倒觉得他不够真诚,隐瞒了您许多事情!”

“每个人都有秘密,那和我们并无关系。我只知道,目前和他相处的很愉快,这就足够了。”

“少爷,人心隔肚皮,像你这样涉世未深又总以诚心待人的,以后怕是要吃亏!”

“老伯您这话,从我小时候便开始说,但又几时看到我吃过亏?”

肖文景的回答,让老仆认真回想了下,发现确实如此。

“这么看老天还真是公平的,绝不会亏待良善之人!”他感慨道。

“是啊。”肖文景笑笑。

同时他的眼睛里,也闪过一抹老仆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清月到鱼泉后,肖文景亲自出门相迎。

“姑姑去寺庙上香了,可能会住两天才回来,从姑父去世后,她便养成了固定的习惯,希望苏兄不要介意。”他略感歉意。

“没关系,反正我主要是来看你的。”苏清月道。

两人进去喝了杯茶,肖文景带她们去看鱼泉。

这眼泉是在地下的,原本是处花园,此时已经变成了鱼塘。

不过这塘,却跟别处不同。

整个地面是深凹下去的,还有曲折蜿蜒的台阶,看起来非常雅致。

“听说这里的鱼全是野生的?”苏清月很感兴趣的问。

“没错,不过只有汛期才有,苏兄运气好,刚好赶上了,要是下个月来,就品尝不到了。”肖文景道。

“可以下去看看么?”

“当然!”

他们沿着台阶走下去,只见泉水清澈见底,无数拇指粗的游鱼正绕着水草嘻戏。

“那个传说是真的吗?”代容忍不住问道。

“是真的,姑母说前些年几次河水都干了,唯独这眼泉水依旧长流不衰。每年光是听到传说前来买鱼的人就不计其数,但是姑父却害怕取之过度导致鱼群枯竭,所以便不对外开放了,只有家中来了贵客,才会捞些上来尝鲜。”肖文景说。

“那我们这回可真是沾了文景的光,要不然,可要错过这罕见的美味了!”苏清月笑道。

阳光投进泉池中,在周围的洞壁上,映出粼粼波光。

其中一片光,打在苏清月脸上。

她五官分明是清秀的类型,但是因为肤色黝黑,所以看上去有些诡异。

然而那笑容却像是会发光一样,使其整个人都生动明艳起来!

之前肖文景先入为主,以为她跟自己一样,都是男生女相。

如今回想,却是疑点甚多……

今天的她,比起槐县时更黑,胡须也愈发浓密,而且仔细看,耳垂处似乎还有针眼!

肖文景心中微动,脸上却依然装作平静的样子。

“这泉水,可以喝吗?”代容又问。

“不仅可以喝,而且女子用它洗脸的话,还有美白的功效。”肖文景说。

“啊,当真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是姑母说的。她今年已经四十六了,但看起来还非常年轻。”

代容很是心动,她五官生的不错,唯独对肤色不满意。

如今听到肖文景说泉水还有这般功效,便想讨要一些,但又怕对方拒绝,所以很纠结。

“代姑娘如果需要,我让人送两桶过去。”肖文景主动道。

“那就谢谢肖少爷啦!”代容很感激。

看完鱼泉后,厨房已经把饭准备好了。

几人到水井边净手,肖文景在旁边观看风景。

“天气很不错,适合外出游玩。”

“是啊,不知道近日会不会下雨……”

苏清月一边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洗手后悄悄摸出黑粉搓上。

她的动作,被肖文景悄悄看在眼里,他内心疑惑更重。

鱼泉的鱼,跟别处的都不同,体型狭长味道鲜美。

据说因为脂肪比较厚,所以可以直接放在锅里煎,不必再放油。

苏清月破例多吃了几条,对此赞不绝口。

饭后两人又切磋了下棋艺,竟是不分高下。

黄昏时分,苏清月提出告辞。

将人送出门口后,肖文景望着她的身影发愣。

虽说刻意穿了宽松长衫,但依然遮不住那窈窕有致的身材。

男女生理构造不同,即便再瘦弱,这腰身腿长的骨骼比例,也是改不了的。

亏他还是留洋回来的名医,居然被个小女人诓骗了这么久!

“老伯,你说我是不是很笨?”他微微翘起嘴角。

“怎么可能,咱们槐县谁不知道,少爷您从小就是有名的神童啊!”老仆语气诚恳道。

第89章:天真无邪

老仆说的没错,肖文景幼时身体虚弱,但名气却相当响亮。

整个槐县都知道,肖家出了个神童,五岁跟着师父做学徒,六岁参与医术交流辩论,当场纠正本省名医关于《伤寒杂病论》的三处错误,自此成名于附近县市。

八岁出师给人看病开方子,十三岁进入德国医科大学深造,二十一岁回国守丧。

虽然年纪很轻,却是中西贯通的名医,无论是针灸推拿,还是药物疗法与手术,他都操作稳妥游刃有余。

在周围人的心中,‘笨’字是和肖少爷绝缘的。

但肖文景却认为,自己在男女之事上确实不够聪明。

这些年来,主动表露心意的女孩子很多,但他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常言大丈夫立于世,何以为家?

他虽然表面上温和谦逊,实际上却很高傲,因为自身足够优秀,所以寻常女子自然入不了他的眼,更无法走进他的心。

在肖文景的想象中,配得上自己的,应该是个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的女子,她不仅要容貌出众,还要还要有特殊的本领。

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种道德标准,对他而言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美丽、聪明、富有智慧,还要跟自己谈得来,这样的条件乍看似乎很容易,但实际上却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二的。

肖文景也知道自己要求苛刻,所以抱着宁滥勿缺的态度,已经做好了孤独终生的准备。

却没想到,竟是在自家门口冒出一个苏清月来。

“少爷,您在想什么呢?”老仆忍不住问。

“这是年轻人的秘密,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肖文景眨眨眼睛。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肖文景如此活泼。

总算是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老仆望着他欣慰而笑。

回到客栈后,代容望着两大桶泉水,口中不停的夸奖肖文景。

“肖少爷不仅长相出色,而且性格好、人也大方,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男人!姐姐,你说是不是?”她还想要得到苏清月的赞同。

“他确实很不错。”苏清月说。

不过当她想到肖文景的未来,就隐隐觉得惋惜。

“姐姐,肖少爷对我这么好,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罢了!他要是知道你是个女的,会怎么样?”代容说到兴奋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

“求你把嘴巴闭牢,他之所以唤我兄长,就是因为觉得与我投缘,两人境遇相似,若是知道我是女儿身,恐怕不仅会受打击,以后也会拒绝与我们来往。”苏清月说。

“应该不会吧?我还以为他会高兴呢,毕竟姐姐长的这么好看!”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我本来也不想瞒他,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其纠结不定,不如顺其自然,随缘吧。”

听她这么说,代容便捧着脸开始琢磨,脑海中又冒出一个人来。

“姐姐,你觉得厉少帅和肖少爷,哪个更好?这两个人性格不同、相貌气质也完全不同,如果他们同时追求你,你会选哪一个?”她很期待地问。

“你未免想太多了吧?”苏清月无奈的看着她。

“我都说了是如果嘛!”代容抓住她胳膊撒娇。

“哪个都不选,我宁愿像现在这样整天跟你在一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未经任何思考便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呀?”

“因为我高兴。”

代容失落的望着她,撅起嘴巴。

“怎么啦?”苏清月问。

“我搞不懂姐姐是怎么想的,厉少帅多好啊,有钱有权还有势,几乎把男人所有的优点全都占尽了!肖少爷也不差,虽说看起来目前没什么家业,但他姑母家有钱啊,你看鱼泉那阔气的劲儿……而且难得人品好,一看就不是那种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类型。这么好的两个男人,你居然都不心动,真不知道你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皇帝老爷吗?还是大总统那样的?”代容郁闷道。

她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个恨不能亲手抓住金龟婿的丈母娘!

“那换我来问,如果这两个人追求你,阿容会选择哪一个呢?”苏清月问。

“啊啊啊,这怎么可能,我想都不敢想呀!”代容红着脸道。

“你可以大胆的想,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苏清月说。

“那个……我可以两个都嫁吗?”她弱弱开口。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有想法!”苏清月失笑。

“反正也不可能,所以就大胆的想嘛。肖少爷这样的个性,白天相处起来肯定很有趣,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厉少帅那样的男人更有魅力,姐姐你说是不是?”代容神色腼腆。

“阿容啊,你可真了不起!”苏清月由衷钦佩道。

“姐姐你要替我保密啊,如果这话传出去,我可就不活啦!”她捂脸低叫。

两个女孩子的私房话,后来一字不落的全传到了黄远生耳中。

“我的老天啊,现在的女孩子……那可真是开放,时代果然不一样啦!”师爷结结巴巴道。

“小孩子的想法都很天真。”黄远生幽幽道。

“您又想起过往啦?”师父叹气。

“我女儿若是还活着,也跟她们差不多大吧!”黄远生苦笑。

“别灰心,说不定哪天,你们父女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呢?”

“见面……我不敢奢望,只盼她还能在这个世上安安稳稳的活着,那于黄某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那是满清、民国交替之年,黄远生正在异地剿匪,她的妻子被官员看上调戏,不堪凌辱自杀而死,不满周岁的女儿也自此下落不明。

他闻讯返乡,手刃那个狗官后落草为寇,虽然后来多方打探询问,却始终没有那个孩子的下落。

这是黄远生永远的痛,因为这份牵挂,所以他永远也做不到像清水湾那群人一样,为了钱财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黄家村有明文规定:凡奸辱妇女者杀无赦。

这是身为父亲,对这绝望世道的最后一缕仁慈。

八月十四,苏清月才起床,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先生,我是店里的伙计。楼下有个老头找您,自称鱼泉过来的佣人,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希望您待会儿能过去一趟!”

“好,稍等片刻。”

苏清月简单清洗过,又给自己妆扮上,领着代容下了楼。

发现有位老仆守在门口,正焦急地踱来踱去。

第90章:无关风月

看到苏清月出来,老仆如释重负。

“苏先生,抱歉打扰了!”他毕恭毕敬道。

“老伯有什么事?”苏清月问。

“这个,此事我也不方便说,能否随我去一趟鱼泉,由少爷亲自跟您讲呢?”

“也好。”

他不肯说,苏清月也不再追问。

两人跟着他一起前往鱼泉,黄远生那些手下,照旧紧紧跟随其后。

到了鱼泉后,老仆却是带着她们走侧门,直接来到肖文景住处。

房间里,肖文景已经备好了茶,看到她过来,眼睛顿时为之一亮。

“苏兄来了啊。”他很热情的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苏清月直接问。

肖文景使了个眼色,老仆唤代容一起出去。

代容为难的看向苏清月,“哥哥!”

苏清月道:“你先跟着老伯去别处转转,有事的话我叫你。”

有了她的话,代容才敢放心走。

等他们离开院子后,肖文景为苏清月倒了杯茶。

“不好意思苏兄,今天又劳烦你亲自过来一趟。”他说。

“咱们之间又没有外人,文景何须客气?”苏清月微笑。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了。姑母有两个孩子,儿子在外地经营布匹生意,女儿才十七,还未曾许配人家,名字叫乐雪。我这表妹生得容貌出众,又被姑母精心抚养,所以近两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却是一个也不肯应允。她性格安静,平日里大都呆在家里看书写字,很少出门,也鲜少与人交流。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姑娘,一个月前,却突然被大夫诊出了身孕……”

说到这里,肖文景轻轻叹了口气。

“姑母并不相信这结果,但又不敢声张,唯恐给外人看笑话。姑父去世早,表哥又常年在外,姑母无奈之下,才写信向我求助,所以即便在下还处于守丧期,这趟也是非来不可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无奈。

“结果确认了么?”苏清月问。

“确认了,确实有了身孕,最少也有三个月。”肖文景说。

“那接下来不是应该找乐雪姑娘亲自询问么?”

“问题就出在这里,表妹信誓旦旦说自己还是处子身,哪怕姑母以死相逼,她也不肯道出对方姓名来历。”

“那她究竟是不是……”

苏清月顿了下,不方便再继续询问。

肖文景猜出她想知道什么,就轻轻叹了口气。

“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来到鱼泉后,我便私下找她谈了几次。她与我的说辞,和姑母面前别无二致。我替她诊过脉,已非完壁之身,却又本能的相信她的话。表妹虽然个性沉静内向,但绝对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而且姑母对她很好,即便出了这种事,也只是心痛难过,未有任何苛责之言,她根本没必要撒谎。原本姑母计划着等表哥回来,就尽快让他成亲,若是孩子生下来,就宣称是表哥夫妻所生,对外也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肖文景说。

“表哥两人同意么?”苏清月问。

“原本已经同意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怎的,事情竟然传扬了出去。昨日姑姑去庙中上香,听到了流言蜚语,满心郁结的回来,两母女吵了几句,表妹一气之下,竟然打算悬梁自尽……”

“唉呀!”

“不过幸好被人发现,及时救了回来,现在还在房中歇息。我虽是医者,但是遇到这种事,也是束手无策。想到苏兄擅长阴阳风水之术,或许能找出原因,所以才贸然差遣老伯前往。希望苏兄能出手帮忙,为表妹找出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无缘无故怀了身孕,这若不是风花雪月之事,那便是奇了!

苏清月沉吟片刻,“原来是这样,能否带我先去看看乐雪小姐?”

肖文景神情顿时为之一松,“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他在前面带路,走到景墙处,苏清月放慢了脚步。

“这里好像据那眼鱼泉很近。”她听着潺潺流水声说。

“是啊,就隔了一堵墙,院子是专程为表妹建的,知道她喜好风雅诗乐,便让人在鱼泉附近修了这个小院,说是以后出嫁了,也专门给她留着。姑母对这个女儿,真的是爱如珍宝。”肖文景说。

吕乐雪住的院子不大,布置摆设却相当精致,女佣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放手中的活儿。

“表妹呢?”肖文景问。

“刚醒,呆在房间不愿梳洗,也不肯见人。”女佣小声说。

“你进去告诉她,我今天请了位高人,必定能为其解决烦恼,我们两个就在院子里等着她。”

“好,我这就去说!”

等女佣进了房,苏清月方才道:“文景,你这话说的实在太满了。倘若找不到原因,岂不是要让乐雪姑娘失望?”

肖文景却是晒然一笑,“我相信苏兄的能力。”

他肤色白净,五官清秀俊俏,粟色短发光滑柔顺,覆盖在眉眼之下,让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愈显温柔。

苏清月轻叹,忧怨的瞥他一眼,“你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但愿我能不负重托吧!”

她气质本就柔媚,此时虽然身着男装,但女儿娇态还会在放松时悄然流露出来。

肖文景呼吸猛地一窒,心中暗道:她扮成这幅怪相,居然还能蛊惑人心,倘若换成正常女装,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肖文景的身份起了作用,还是对方当真信了所谓的高人之言,不多时,吕乐雪当真收拾妥当,从里面走出来了。

她确实生得错,虽说未施脂粉,但依然能看出来,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

肖文景主动介绍:“乐雪,这位,就是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苏先生。”

吕乐雪柔声道:“苏先生好!”

她声音沙哑,眼角绯红,显然才哭过不久。

“乐雪小姐,你的情况,方才文景已经大致同我说过了。方便的话,能否同我讲讲,最近府上、又或者说您的身边,可有任何异状?”苏清月问。

“异状?”吕乐雪不解。

“譬如房中东西无缘无故的缺失、院中花草鱼虫无故死亡、曾经看到过陌生人在庭院里活动,某个时间情绪突然变得烦躁不安等……诸如此类的小事,都可以同我说说。”苏清月说。

听完她的话,吕乐雪沉思了好一会儿,摇头。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不过……”她悄然红了脸。

“不过怎样?”苏清月追问。

第91章:交往甚密

吕乐雪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她先看苏清月,再看肖文景,最后却又沉默下来。

“我想去看看府上的鱼泉,乐雪姑娘如果方便,能否在前面带路?”苏清月说。

“……好啊。”吕乐雪明白了她的意思。

“文景兄就不必跟随了。”苏清月交待说。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肖文景也懂了。

吕乐雪带着苏清月走到无人处,慢慢停下脚步。

“乐雪姑娘,你现在可以说了,放心,我绝不会将这话传给第二个人。”苏清月说。

“几个月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是关于一个男人的,他赤着上身,在水里洗澡,被我无意中撞到,他非但不急,反而转脸对我笑。我心乱如麻,当即便惊醒了。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梦到过他。”吕乐雪说。

讲到这里,她语气略显急切道:“苏先生,请您务必相信我的话!真的只有这么一个梦,而且我们并没有任何越矩行为,甚至连手都没有碰过,更别提是有肌肤之亲了!”

“乐雪小姐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记得,肤色有点黑,笑起来透着邪气,不像是好人……”

“你可喜欢他?”苏清月开门见山道。

“苏先生这话从何说起,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根本没有任何交流,如何谈喜不喜欢?”吕乐雪错愕道。

“乐雪小姐说的是,在下明白您的态度了。听文景说,你和女佣两人居住在这别院中?您能交待一下,我想私下问她几句话。”苏清月说。

吕乐雪虽然长在深闺,但性格却颇为果断,当即唤来女佣。

“小柳,苏先生有话问你,不管他问什么,都希望你如实回答,不必藏着掖着,更不必顾忌我。”她交待说。

“知道了,小姐!”女佣面露忐忑。

等吕乐雪走远后,苏清月方才打量那个叫小柳的女佣。

“你们小姐,晚上睡眠好么?”她问。

“……好。”小柳犹豫道。

“你最好讲实话,我是阴阳先生,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乐雪小姐方才已经叮嘱过,你若是蓄意搪塞欺瞒,明天就可以开始找下一个主雇了。”

她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在女佣听来,却是如惊天霹雳!

她恐慌道:“先生,您行行好,我家中老小,都指望这份工作,若是离了鱼泉,我可上哪儿去谋生啊!”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泪急的都快出来了。

“我再问你,乐雪小姐晚上睡眠可好?”苏清月不为所动。

“小姐她好像有梦游症……”女佣带着哭腔道。

“什么叫好像?”苏清月问。

“我也没办法确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入夜就困的厉害,什么动静都听不见!直到有次被尿憋醒,看到小姐带着身露水回来,才觉得事情不对头。我曾听说,梦游中的人是不可以被叫醒的,否则魂魄离体后便再也醒不过来。再加上当时害怕,所以就没敢吱声……眼睁睁看着小姐换了身衣裳然后躺床上睡下。”小柳说。

“然后呢?”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试探着询问小姐,她却说睡得很香,并没有任何事发生!从那天开始,我就发现,清晨衣盆里时不时就多套湿衣裳!但我睡的实在沉,不管白天怎么补觉,天黑后一准泛困!再加上就目睹了那么一次,所以也不十分确定究竟是不是真的。而且,我怕夫人责怪说我不尽职,所以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苏先生,我真的句句属实!我自幼陪在小姐身边,差不多已有十年,她待我情同姐妹,我也非常感激她……”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柳离开后,吕乐雪赶了过来,她眼神明亮而坦然。

苏清月问:“乐雪小姐,关于这个孩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吕乐雪垂眸道:“母亲主张打掉,要么就让我把那个男人供出来,让他承担责任……”

“那是她的想法,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不瞒苏先生,我自幼受了母亲的熏陶,喜好钻研经书,对男女之事却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么多年里,最亲近的男人,除了大哥之外,就是文景表哥了……我从来没有幻想过婚姻嫁娶之事,却时常梦到自己一袭素衣断红尘,青灯古佛伴余生,过着晨钟暮鼓的平静生活。但又念及母亲独自抚养孩子不容易,所以迟迟不敢对她吐露心声。”

她的计划,着实出乎苏清月的意料。

这位吕小姐,正值妙龄年华,却已有了皈依修行之心。

但她表情很认真,并不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想法。

她们两个闲聊着回到别院后,肖文景正在喝茶。

“苏兄,事情询问的如何了?”他起身问。

“已经有些眉目了,不过想要调查清楚,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我的身份,独自留在这里恐怕多有不便……”苏清月说。

“所以,这是要我也留下来吗?”肖文景问。

“我担心你看到超乎寻常的事后,会害怕。”苏清月说。

“乐雪是我表妹,你又是我兄长,于情于理,我都不能逃避责任。放心,遇到事情我绝对不会逃跑,更不会像女人一样尖叫,你再别再对我使用激降法了。”肖文景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

“那就好!乐雪小姐,麻烦给小柳放几天假,等事情处理妥了,再请她回来。”苏清月笑说。

吕乐雪对肖文景很信赖,看到他点头后,便立刻去安排。

既然决定当晚留下来,那么午饭自然也在鱼泉吃了。

“哥哥,要不要给客栈那边打个招呼?”代容问。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吧,我今晚要熬夜,下午得提前休息。”苏清月说。

代容回到客栈,跟黄远生交代了两句。

黄远生含笑点头,等她走后表情却是严肃起来。

“师爷,您再去给林副官那边发一封电报。”他说。

“怎么讲?”师爷问。

“如实说。”黄远生道。

于是当天,秦城那边就收到了这样一封电报:苏与肖交往甚密,今晚留宿鱼泉。

虽然只有短短几字,却是让林副官惊的目瞪口呆!

事情不能再瞒着少帅了,否则非出事不可!他想。

第92章:耐心等待

虽说林副官打定了主意上报,但是怎么开口还是个问题。

厉辰风说过,无论谁都不许再提苏清月,更何况眼下还不是什么好事。

他去找乔南,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到一点启示。

“这还不好办?黄远生那条老狐狸,既然把这烫手山芋交给你,那你就原封不动的甩回去!”乔南漫不经心道。

“这……似乎有些不太厚道。”林副官说。

“你在少帅眼皮子底下做事,他要是不高兴,第一个拿你开刀!黄远生就不一样了,他目前还有利用的价值,而且又山高皇帝远的,少帅即便有火,也不会同他一般见识。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早就忘了有这么一回事。而且这结果是吉是凶还两说呢,万一挽回了局面,你也不至于抢了他的功!”乔南说。

听完他的话,林副官心里多少有了底。

他便将电报收好,硬着头皮去找厉辰风。

两个月前从槐县回来,这位少帅便没日没夜的守在驻军地,操练的手下人都脱了几层皮。

如今提到他的名字,大家伙无不心惊胆战。

“少帅!”林副官莫名喉头发紧。

“什么事?”厉辰风视线瞥了过来。

他头发修剪的很短,英气的剑眉下方,桃花眼折射出锐利寒光,薄唇微抿,整个人都散发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

“黄远生发了两封电报过来。”

林副官说完,便用双手将译好的电报呈上。

厉辰风略带疑惑的接过电报,只扫了一眼,周身的血液便开始沸腾上涌!

相谈甚欢……交往甚密……留宿鱼泉!

每个字,都像用针在扎他的心!

他是男人,所以了解男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男一女再这么搞下去,不出事那才叫怪!

他把那女人从深山老林里带出来,将她放在掌心上爱如珍宝,结果呢?她不惜诈死也要逃跑,还和一个刚结识的男人打得火热……

苏清月,你可真是明目张胆、无所畏惧!

早知如此,当日悬崖之上他就应该放手,让那女人死个透,也省得她在外头水性扬花勾三搭四!

他把电报揉握成团,内心不仅充满了憎恨,还有着深深的嫉妒。

若是有可能,他真想出现在那对狗男女面前,一人一枪送他们上西天!

然而,割舍的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这会儿再恼、再恨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厉少帅的矜持、高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啪!厉辰风一个扬手,把电报扔进废纸篓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来烦我,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么?以后再有类似的东西传过来,直接烧了!”他恶声恶气道。

“是!”林副官冷汗涔涔道。

他心里想,看来少帅果真是打算放下苏小姐了,如此一来也好,省却了许多麻烦!

见厉辰风面色不善,他也不敢在房中多呆,便打算悄悄退出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房中哗啦一声巨响。

厉辰风越想越气,就好像是有一把烈火在胸膛燃烧,灼的他烦躁不已,最后竟生生踹翻了椅子。

他性格虽然时常阴晴不定,却很少有如此鲁莽失控的时候。

在林副官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

林副官僵在那里,进退两难。

这会儿若是走了,接下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

可如果留下来,恐怕自己也什么好果子吃!

他权衡再三,最终决定牺牲小我,成全大家一回。

“少帅,我有几句话想说。”他结结巴巴道。

“你说!”厉辰风面色铁青的看着他。

“您待肖医生不薄,送了那么多贵重礼物不说,还为了他还专程前往槐县,可他又是如何回报您的呢?我不是挑拨他与少帅的关系,只是觉得这人不厚道。在槐县时,我们火急火燎的找人,他却在私底下搞小动作!这天底下女人多了去,他爱跟谁暧昧我们都管不着,但却唯独不能碰苏小姐!秦城谁不知道,那是您的女人?他居然还明目张胆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林副官义愤填膺的说。

“所以呢?”厉辰风抬起下巴。

“苏小姐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此事关系到少帅的声誉,纵使您不管,我们这些做手下的,也绝不能坐视不理!我这就去告诉黄远生,要他带人去鱼泉,并且警告肖文景,以后让他尽量远离苏小姐!”林副官道。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厉辰风的表情。

见他没有喝斥制止自己的意思,便心领神会,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站住!”厉辰风声音突然响起。

“少帅还有什么吩咐?”林副官立刻转身。

“如果……两人果真发生了什么,就地处决,不必来再来向我回报结果。”厉辰风幽幽道。

他眼神阴暗,杀气已经无法遮掩。

“是!”林副官说。

他答的干脆,心中却在默默祈祷:苏小姐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做傻事,希望她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下午,苏清月在小柳的房中歇息。

隔壁就是吕乐雪的房间,两边稍有动静,对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用过晚饭后,天色还是亮的。

苏清月让代容扮成小柳的样子,在房中打扫整理。

自己则和肖文景两个提前藏到吕乐雪的床下,这是一张榉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乍看上去就像个精致的小房子。

下面储物空间不大,两个成人躲在那里,略微拥挤。

肖文景贴着她的手臂,隐隐嗅着传到鼻端的馨香,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他是医生,对气味格外敏感。

所以清楚知道这种若有若无的诡谲香气,并不是来自脂粉,而是来自对方的身体……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女孩身上的味道竟是如此撩人!

天色已经暗了,苏清月趴在那里,神色专注的盯着门口。

她眼睛微眯,流露出一丝狡黠和期待的亮光。

虽然是用这种尴尬的姿势潜伏着,但她看上去一点也不狼狈!

非但如此,眼前的景象,还让肖文景想到一只耐心捕食的猫:优雅、高傲,不疾不徐、从容淡定!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卸去她所有的伪装,然后一睹其真实芳容……

第93章:你会水么

代容代入小柳的角色后,这里洗洗那里擦擦,忙的根本停不下来。

屋子里点着灯,吕乐雪端坐在案前看书。

她是个清心寡欲的姑娘,虽说知道床底下藏着两个人,今晚经历也非同一般,但一旦拿起经书,就很快摒除杂念,将其余事全都忘记了。

时间悄然流逝,天色很快暗下来。

代容跟女佣说的一样,不多时便打起了哈欠。

她整张脸看起来困焉焉的,一点精神也没有。

“小柳,困的话就去休息吧。”吕乐雪头也未抬道。

“好。”代容木讷道。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机械地朝外面走去。

素来小心谨慎的她,离开时竟然连门都没关。

苏清月趴地上,将这幅情形看的清楚。

肖文景收敛心神,全神贯注的留意着房中动静。

一阵秋风吹过,烛火跳跃了几下后,熄灭了,房中陷入黑暗当中。

吕乐雪从经书中清醒过来,她起身关了门,重新折回桌前,却是看不进去了。

她现在有了身孕,偶尔还伴随干呕,所以精力大不如前。

之所以开着灯,是为了方便苏清月和肖文景而已。

她仿佛是被代容感染到,也很快涌出困意。

潜意识知道房中还有人,所以便脱了鞋子,和衣而卧躺在床上。

入夜后,鱼泉变得很安静。

肖文景听着吕乐雪节奏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进入了梦乡。

同时间,他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短短几分钟里,房中所有人都有了困意,这显然很不正常。

他摇摇头,下意识看向苏清月。

只见她神色依旧自若,双眼也愈发明亮。

不过她的轮廓,却是越来越模糊……

就在肖文景快要陷入昏睡时,一只光滑柔软的手伸过来,掐住了他的仁中。

她力道并不重,却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将他瞬间从朦胧的意识中唤醒。

他打了了激灵,听到外面正传来呜呜的哨鸣声响。

动静不大,但却颇有节奏,长长短短扰人心弦,听上去诡异又奇特。

虽然肖文景已醒,但苏清月却并未撤手。

淡淡的幽香从她指尖散发出来,让肖文景头脑越发清醒的同时,又禁不住浮想联翩。

嘎吱……嗄吱……

床前突然垂下一双腿,吕乐雪居然起来了。

她赤着脚,背对着两人走出去,腰身挺得笔直笔直,胳膊也僵着不动,整个人仿佛还在梦之中。

出现了……女佣小柳口中所谓的梦游!

肖文景下意识想追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苏清月却依然趴在那里没动,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肖文景身为医生,曾经历过无数生死关头,却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紧张。

“苏兄……”他悄悄凑过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清月捂住了嘴巴。

她不想他出声,唯恐对方发现了两人的存在。

肖文景浑身就像过了电似的,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亲密接触,不曾想感觉竟是如此奇妙而诡异!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天地间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肖文景愣怔怔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清月方才把手收回去。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看看。”她低声交待。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肖文景反对。

“你跟着,也帮不了什么忙,或许还会拖后腿……”苏清月语气委婉道。

又被这女人给否定了,肖文景感到很失落。

他不是争强好胜的人,平日里鲜少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这一刻,却是觉得莫名压抑!

“啪!”一声脆响。

肖文景没说话,直接用行动反驳了她——他徒手折断了床沿上的雕花!

身为医生,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

毕竟一场手术做下来,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都是常态。

再加上他不喜欢被人议论,私下也很注重锻炼。

虽说不及厉辰风那样健壮结实,但对比普通人而言,体魄确实好很多。

苏清月眼睛微微睁大,她似乎被吓到了。

她先是拿起折下来的木块看了看,又沉默着动手去试着掰其它的雕花。

很显然,她失败了。

“好吧,你可以跟我来。”苏清月妥协说。

肖文景心情突然变得很愉悦,以前他看到男同学捉弄喜欢的女孩子,而且还一副乐在其中的姿态时,很疑惑这有什么好玩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那种感觉了。

雄性的争强好胜之心,悄无声息的萌芽长大!

门敞开着,冷风吹进来,蜡烛又熄灭了。

肖文景跟着苏清月来到院子里,吕乐雪已然不知所踪。

吕府很大,鱼泉这里没有住人,所以只有天空亮着几点星空,地上却是一片漆黑。

肖文景想到表妹的处境,有些着急。

“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会不会有危险?”他低声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在鱼泉。”苏清月说。

“鱼泉?”

“放心,不会有危险的,对方如果想伤害她,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肖文景听她语气这般肯定,也稍稍安心了些。

他们一起来到鱼泉,这里看起来黑咕隆咚的,比白天要骇人。

肖文景下意识掏出火柴,却被苏清月制止。

“别点火,会被发现的。”她说。

“那我们现在说话……”肖文景皱眉。

“水里听不到声音,但是可以看到光。”

“你的意思是,表妹到水里去了?”

“应该是的,我方才看到房中弥漫的一股瘴气,应该是这里扩散出去的。你在附近找找,看看地上有没有水迹。”苏清月说。

她不喜欢亲力亲为,能分派给别人的事,就绝不自己动手。

如今有现成的人手,不用白不用。

所以在肖文景蹲地上摸索的时候,苏清月就在石头上坐着歇息,顺便观察鱼泉的动静。

肖文景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知道哪里好走,很快便发现了线索。

“这里!”他低声说。

水迹在石板上流淌,还没有干掉。

他顺着水迹走下台阶,一路找到了鱼泉的入口处。

此时水面黑压压的,底下还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暗流声,听上去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会水么?”苏清月问。

“……”肖文景沉默。

“那便只有我来了。”苏清月叹气。

“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要下水?”肖文景震惊道。

第94章:美人出水

“只有下水,才能搞清楚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苏清月道。

“你知道这个泉有多深吗?当时吕家三十多个人,合力才将它挖成!别说是你,就是擅长水性的壮汉此刻下去,也未必能够活着上来!”肖文景道。

“我想去看看……”

“停止你的好奇心,这不是救人,而是在拿性命冒险!乐雪往日里都能够平安无事的上来,这次想必也一样,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待。”

肖文景语气这次显得出奇强硬,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看起来身体单薄,弱不禁风的女人,究竟是哪儿来的勇气和好奇,居然敢提出独自下水!

“好吧,明日黎明前,吕小姐若是能够平安出来,那就设法封了这眼鱼泉。若是出不来……便只能让我下去了。”苏清月退让道。

“什么叫做出不来?”肖文景敏锐道。

“这是最坏的打算,我方才突然想到一件事,总觉得这时间发生的好像太早了一些。”苏清月说。

“早?”肖文景道。

“是的,现在天是黑得早了些,但此时最多不过戊时,前院甚至还有忙碌的声响。只有别院这里休息的早,你认为吕小姐至少已经有三个月身孕,说明这件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对方之所以选择在晚上,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但他选择这个时间下手,总感觉有些自相矛盾。所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天色一黑,就迫不及待的行动,将吕小姐带走……而且,他这次很可能就没想把人给送回来。”苏清月说。

肖文景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却偏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沉默片刻后,苏清月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文景,这件事情怕是瞒不住了,你应该去如实告诉姑母。然后让人准备火把、绳索过来,方便的话,最好再准备一把防身匕首。”苏清月说。

“那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以防万一。”

肖文景迟疑了下,从袖中抽出把匕首给她。

“这个可以么,当心些,很锋利的!”他说。

这是把德国军刀,留学时一个军火商的儿子送的。

表面上看起来体积很小,但是触动开关,火焰形状的刀尖就会悄然弹射出来。

刃身有十个楼空锤孔,减轻刀刃重量的同时,又便于穿刺机体造成粘连。

尾椎处专门做了钢化处理,可以用来打敲玻璃等硬物,实用性很强。

别说是削切寻常物体,就算锯割钢丝都不费吹灰之力!

它体形不大方便携带,就算是女孩子握着也很舒适。

自从得到它,肖文景便一直带在身上,除了偶尔私下把玩外,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示。

苏清月拿着它,试了下,觉得用起来很顺手。

“真是把好刀,你快点去吧。”她说。

“要是有什么事,记得大声呼救。”肖文景叮嘱。

他明知道这不是个寻常女子,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肖文景去了前院,把事情同姑母肖淑宁讲了一遍。

最近为了女儿的事,她整日坐卧不安,听完肖文景的话后,整个人都惊坐而起!

“文景,你这是说真的?”

“真的,是我亲眼所见。不过姑姑别急,我和苏兄会设法救回表妹的。”

肖文景一边安慰她,一边吩咐让人去准备所需物品。

鱼泉是大户人家,绳索跟火把都是必不可少的物资。

肖文景搀扶着姑母,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鱼泉。

然而让人震惊的是,苏清月却不见了!

府上人举着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通亮,他们分头寻找,结果却连影子也没看到。

肖文景站在鱼泉边上,恨不能自己跳下去救人,奈何他并不擅长水性。

哗啦!

鱼泉中间突然冒出一朵水花,所有人都往后退,除了肖文景。

是她!肯定是她!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头说。

下一秒,苏清月果真露出了头。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注视下,水光灯影纵横交错中,长发美人缓缓浮出水面。

她粘的假胡子已经掉了,脸上黑灰也都褪去。

此刻展现在人前的,赫然是个明艳出众的女子。

她滴着水的发丝,羊脂白玉般的清凉肌肤,都藏在朦胧缭绕的水汽中,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众人,似乎有些错愕,不过下一秒,便找到肖文景并对他微笑。

她有种天然的魅惑,亦有种美而不知自的妖娆妩媚。

肖文景原本是很气恼的:明明已经说好了,怎么一转脸就下水,她可真不怕死!

可是看到她的真容、还有那么俏皮可爱的笑脸后,又觉得心头的气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是客人,而且还是来救自己表妹的。

当着姑母的面,他没办法透露太多私心。

“是女妖!”有人错愕道。

他的声音仿佛一颗巨石投入水中,将所有的人都拉回了现实中。

他们由起初的惊艳,突然变得慌张无措起来。

包括肖淑宁,都吓的浑身一颤。

“姑母莫怕,这就是我苏……苏先生。”肖文景出声道。

“文景,绳子准备了吗?”苏清月问。

“准备好了。”

“把一端给我!”

这盘绳子又粗又长,足足有一两百米。

“帮我计着时间,如果一盏茶功夫不上来,就拉绳子!”苏清月说。

“你……要小心!”肖文景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水!

苏清月把绳子系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将刀背叼在嘴里,一个下沉,便像条鱼似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肖文景掏出了随身怀表,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没人敢说话,大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水面。

“夫人!夫人!”门人匆忙跑了过来。

肖淑宁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太紧张了。

“什么事?”肖文景问。

“有客人拜访!对方来了很多人,自称姓黄,是肖少爷的老熟人!”门人说。

肖文景立刻反应过来,是黄远生!

他去客栈那天,并没有和黄远生碰面,却看到了他两个手下,其中一位,就是当日登门求诊的那人。

“说是府上有事,不方便见客!”肖文景道。

“那位说了,您要是不见,他们就硬闯……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家伙儿!”门人慌张道。

“让黄远生自己进来,其余人全都留在府外!要是敢擅闯,让他掂量下是不是嫌命太长!”

素来斯文儒雅的肖医生,此时眼中也被逼出一抹吞噬血寒光。

第95章:平安无事

门人连忙退出去,不多时便带着黄远生进来了。

他对肖文景素来忌惮敬重,所以并没有多带人手。

“肖医生,久仰大名,今夜贸然前来拜访,还请见谅!”黄远生拱手,一幅江湖人作派。

“黄先生客气了,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敢问阁下此番有何目的?”肖文景语气平静道。

“实不相瞒,在下是奉了秦城林副官的指示,到这里来接人的。”黄远生说。

“你接什么人?”

“厉少帅的女人苏清月,今天上午肖医生的家仆将她请到这里,不知道人现在何处?”

现场一片死寂,除了记挂下水的人外,他们还畏惧这位大名鼎鼎的儒匪。

苏清,苏清月,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名。

幕幕往事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肖文景突然明白,厉辰风对她又爱又恨的原因了!

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憎恶、怨恨,而是出于男女情感的纠葛。

那个素来眼高于顶的秦城少帅,竟也有为女人烦恼的时候!

见无人回答,黄远生便用目光扫视了一圈,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感到如临大敌。

在进门之前,手下人便已经汇报过了,说是吕府的大小姐今夜无故失踪,家里都乱成了一锅粥。

看这架式,十有八九是掉水里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帮人为什么不下去打捞,而是在站在这里围观呢?

“肖医生,请把苏小姐交给我,在下绝不会为难诸位。”黄远生说。

肖文景没理会他,兀自盯着怀表看,时间才过去短短六分钟。

“肖医生,你和少帅是朋友,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今夜府上若想要太平安稳,麻烦现在就把人交给出来,否则……”

他没讲什么难听话,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鱼泉虽是大户人家,家里防卫工具却只限于菜刀和棍棒。

黄远生是土匪头子,手下人腰间都别着双枪,杀人越货都不眨眼睛。

老百姓得罪他们,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肖文景,他却充耳不闻,目光继续盯着怀表的指针。

黄远生当大哥十多年,早已习惯了被人恭维仰视。

肖文景这种堂而皇之的无视,让他很不舒服。

“黄当家别发火,并非鱼泉有意藏匿为难苏小姐,而是眼下我们也没办法交人啊!”肖淑宁忍不住开口道。

她原本是柔弱女人,却因丈夫死的早,儿女年幼,不得不担起整个家。

所以在这种时候,只能走出来说话。

“我不想追究来龙去脉,只问一句,苏小姐人现在何处?”黄远生不悦道。

“就在这鱼泉里……”肖淑宁说。

“夫人,您这是在和我说笑么?”黄远生冷笑。

“是真的!我女儿中了邪,入夜后无缘无故进了这泉中,苏小姐擅长阴阳风水术,便受邀前来帮忙,为了救人,查清楚事件真相,她也就主动跳水里啦!您看,她就是系着这条绳子下去的!”肖淑宁声音颤抖道。

黄远生皱眉,他走到鱼泉边上看了看,又摸了摸那根粗绳。

肖淑宁的表情,还有周围人的反应并不像是说谎,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且不说已经入秋的天气,单是那女人单薄的身子骨,她能受得住这番折腾么?

“下去多久了?”

“有段时间了,苏小姐说,一盏茶功夫不出来,就可以拉绳子了!”

“一盏茶功夫?”黄远生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肖淑宁神情忐忑。

“这个季节,这种水温,你跟我说,她能够在里面待上一盏茶时间?吕夫人,在下是奉命来寻人的。苏小姐若是出个好歹,别说是你女儿,恐怕整个鱼泉都要跟着陪葬!”

他语气凝重,并不是刻意威胁对方。

林副官的电报里,只回了他四个字:火速寻人。

所以原本已经歇下的他,又立刻起来了。

厉辰风的手段,比土匪还要狠三分。苏清月如果出了事,保不齐连他都要受牵连!

“那、那该怎么办啊!”肖淑宁登时六神无主。

“还不赶紧把人拉上来!”黄远生喝道。

仆人并没有立刻照做,而是下意识看向肖文景。

“拉绳子!”肖文景果断说。

他并不是惧怕黄远生那些话,而是本来就计划这样做,但碍于姑母的面子,不好说出来。此时正好借着黄远生,顺理成章地达成目的。

众人争相帮忙,不过很快大家便发现:另一端绳子是空的,人不见了!

肖文景从头凉到了脚底,黄远生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呢?人去哪儿了?”他追问。

没人能回答他的话,大家都在这寒冷的秋夜中瑟瑟发抖!

肖文景反应过来,他蹲下身检查断口处,发现那里非常整齐,应该不是遇到蛮力破坏,而是被锋利的东西所切割。

应该是自己送出的那把军刀吧?她那么机智、又有常人所不及的本领,决不会置自己于险地!

“快点,搬一块石头过来,把绳子栓上去,重新放进水里,记得慢一点,别伤到了下面的人!另外再多拿些火把过来!”肖文景冷静道。

佣人听后,立刻照做。

黄远生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

倘若时光倒流,他希望从来没有往秦城发过电报!

这回倒好,没邀着功劳,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肖医生,这要是出了事……”

“不可能,我相信她!”

肖文景的语气很干脆,这不仅在给黄远生吃定心丸,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黄远生沉默片刻,望着忽明忽暗的水面,幽幽道:“但愿如此吧!”

现场一片静默,只有暗流哗哗流流动、以及松油噼啪燃烧的声响。

除此之外,谁也不敢出声。

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根绳子上。

十五分钟过去了,它一动也没有动。

二十分钟……二十五分钟……

黄远生终于沉不住气了,“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我随行的几个兄弟当中,有擅长潜水的,不如叫他们下去看看。”

“好。”肖文景鼻端也渗出了细汗。

黄远生将手指放进口中,才要吹哨放暗号。

“绳子动了!你们快看!”有人惊叫道。

第96章:不能独处

黄远生立刻停下动作,在众人注视下,绳子果然开始往下滑。

“别急着下绳子,让它自己动!”肖文景提醒说。

大家都屏住呼吸,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下意识的盯着水面看。

绳子盘起来,就好像是卧在那里的一条大蛇,它缓缓蠕动身体,一点点沉到水里去。

不久后,绳子便停止了动作。

众人原本升起来的希望,此刻又出现了危机。

“求佛祖保佑我的孩子和苏小姐,全都平平安安的出来!”肖淑宁握着佛珠祈祷。

“动了,又动了!”有人喊道。

“肖医生?”黄远生试探的询问肖文景。

“把绳子拉上来!”肖文景沉声道。

他那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此时透着种罕见的森冷威严。

即便是身为他的亲姑母,肖淑宁也没见过侄子这样。

大家伙合力拖拽绳子,见他们很吃力,肖文景和黄远生也下场帮忙。

尽管借着水的浮力,绳子依然沉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比我们放下去的石头还重!”有人说。

“该不会是那种东西吧?”有人唯唯喏喏的猜测。

“谁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把他踹下去!”黄远生扬声说。

这回没人敢吱声了,肖文景快速收着绳子,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哗啦——!

鱼泉中间喷出一朵水花,绳子那头的东西被拽了出来。

赫然是只体型巨大的老龟,足足有三四米长!

因为存活的年代久远,龟壳上面的纹理已经被水磨平了,看上去就像一大块鹅卵石。

粗绳自腹下绕了一圈,在后背上打了个结,同时还绑着一个毫无意识的长发女子。

“是乐雪,我可怜的孩子!”肖淑宁失声痛哭。

老龟是活的,四爪划拉着不肯上岸。

同时还大张嘴巴,凶神恶煞的对着人示威,一副逮谁咬谁的架式。

大家伙虽然着急,一时间却也无法靠近。

“怎么办,文景,您快想想办法!”肖淑宁嗓子都哑了。

肖文景头回见到这么大的乌龟,整个人都是懵的,再加上心里惦记苏清月,一时间也拿不出主意来。

“都给我抓紧绳子,别让它跑了!”黄远生喝道。

俗话说灵龟是吉兆,是瑞兽。

可这只龟,看起来却邪性的很,脾气也不好惹。

这么大块头,劲儿又大,十多个人合力愣是拉不来!

眼看绳子一点点被拽走,黄远生心道不好,再这下去,非被它跑了不可!

想到这里,他便腾出一只手,打起暗号。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守在外面的手下全都涌了进来。

这些人都是土匪,平日里翻墙入户不在话下,很快便顺着声音来到鱼泉。

饶是他们平日里刀口舔血,看到这么凶猛的大龟也禁不住发悚。

“大、大哥,我们这是要做什么?”有人结结巴巴的问。

“找些长些的木棍过来,想办法把这龟给撬上来!”黄远生咬牙说。

他明明是来寻人的,如今居然演变成了抓龟!

而且照这势头来看,不管还不行了……这都什么玩意儿!

在吕家人的指示下,十几个壮汉找来棍棒钢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那只恶龟从水中抬了出来。

大龟离了水,行动受限,控制起来也相对容易了些。

约是知道与这么多人对抗捞不着好处,它索性把头缩了起来。

如此一来,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

肖文景借机拉开绳子,把吕乐雪抱了下来。

他先试了下鼻息,又帮她诊了下脉。

“怎么样?”肖淑宁颤声问。

“只是昏迷而已,没有什么大碍。”肖文景说。

“多谢菩萨保佑!”

肖淑宁说完这话后,也安心昏了过去。

这对受了惊吓的母女,被佣人相继抬了出去。

“大哥,这龟怎么办?”

“把它翻过来,省得跑了。”

于是那只大龟便翻了个四脚朝天,又被一张破网牢牢罩住,黄远生这才稍稍安心。

吕乐雪被救出来,大龟也抓住了,苏清月却依然下落不明。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肖文景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表妹被放在龟背上,还用绳子捆绑住,除了苏清月外,谁还会做这种事呢?

他才想让人再次把绳子放下去,忽听到水面一阵轻响。

一个乌发黑眸、肌肤胜雪的女子从里面冒了出来,宛如仙子悄然入世。

在场大多数是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后,便再也移不开。

黄远生悄悄描绘过她的样子,心道难怪少帅这般紧张,单是这幅相貌,就是万里也挑不出一二的美人,更何况那种楚楚动人的姿态呢?

“文景,我脚抽筋了……”她飘在水里,惨兮兮地发出求助。

肖文景顺着台阶往下走,裤子被水打湿也不在意。

那一声文景,仿佛是根羽毛在他心弦上轻轻划过,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原则和信念,彻底乱了!

在苏清月出水的刹那,肖文景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了她身上。

黄远生还来不及制止,苏清月已经被他拦腰抱起。

苏清月有些被吓到了,她愣怔片刻,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已经彻底曝光。

下面水温很低,而肖文景身上又太温暖,再加上脚抽筋疼的厉害,所以她也就没有反抗。

这是肖文景第一次拥女人入怀,她比想象中更轻盈、身体也更加柔软……

黄远生清清嗓子,打破了这份暧昧。

“苏小姐此次能够平安脱险,这可真是太好了。请您跟我回客栈吧!秦城那边还在等消息呢。”他不无庆幸道。

“她脚抽筋了。”肖文景说。

“我可以让人抬着回去。”黄远生道。

“她入水太久,今晚最好再喝点祛寒的药,免得落了病根。”

“我这就让人去抓!”

肖文景淡淡瞥他一眼,“用不着这么麻烦,本人恰好就是医生,而苏小姐又是为救我表妹而涉险,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黄远生还真不好反驳。

他若是执意将人带走,落下什么病根,指不定还要落个埋怨。

“肖医生,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在府上暂住一宿,可否?”黄远生问。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带不走人,也绝不能给这他们独处的机会!

病人会激发医者的同情心,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女病人。而生了病的人,也最是需要感情寄托。

由着他们眉来眼去一宿,没事也能折腾出事儿来。

他是过来人,懂的。

第97章:水下历险

“既然如此,那请自便。”肖文景说。

肖文景抱着苏清月,黄远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他很好奇,苏清月和吕乐雪,究竟是如何带着水下那么久而不窒息。那只大龟,又是从哪儿来的?如此强悍的凶兽,苏清月又是如何将用绳子将它捆住的……

他的疑问很多,但是整个鱼泉,除了那个腿抽筋的女人外,没有谁能告诉他答案。

正在房中歇息的代容,被院子里的吵杂声响惊动。

她下意识寻找苏清月,看不到人便心慌往外跑。

“哥……姐姐!”她看到了肖文景怀里的人。

“我没事,只是腿筋了。”苏清月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代容懊恼道。

“因为吸入了瘴气,意识受到干扰才会这样,怪不得你。文景,把我放下来吧。”苏清月说。

肖文景迟疑了下,将她放在院中竹椅上。

然后请她把腿伸直,脱下鞋子用力扳屈她的脚趾。

“好点没?”肖文景问。

“没有……”苏清月脸色煞白的摇头。

“应该是水太凉导致的肌肉痉挛,现在贸然干预反倒不好,先去泡个热水澡吧,等身体舒缓下来,再多揉捏几下就没事了。”肖文景交待说。

代容和府上的女佣,立刻搀着她去浴室,肖文景和黄远生站在院子里等待。

“肖医生,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黄远生说。

“请说。”肖文景神色淡然。

“有些花儿虽美,但只适合观赏,不便触碰,更不适合采摘,否则便会招来无穷祸患。肖医生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多说吧?”肖黄远生意味深长道。

“多谢阁下良言相劝,我去看望姑母,恕暂不能奉陪了。”肖文景淡淡道。

他走之后,黄远生觉得很无趣,自觉目前处于进退两难的状态。

堂堂黄家村、总瓢把子,大半夜孤身站在别人院中,也是奇事一件。

今晚的吕府,注定是个不眠夜。

过了子时,便是中秋了,但是众人脸上却毫无喜色。

肖淑宁醒过来后,去看望女儿,见吕乐雪神色茫然,对落水之事毫无印象,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她。

“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整个府上都人心惶惶的,还有那个大龟……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焦虑道。

“苏……小姐稍后过来给我们解释,姑母不必着急。”肖文景说。

虽然早猜到苏清月是个女子,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年轻。再加上叫惯了苏兄,一时间很难改口。

不久后,黄远生被请到了屋子里款待,他比谁都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苏清月泡过热水澡,换上女装,又喝了肖文景让人熬祛寒汤药。

双腿多少缓和了一些,但走起路还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担心她会受寒,肖淑宁还专门让人送了一件狐裘披风。

在众人的期待中,代容搀扶着她来到前院。

她身体被茶白缎面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头发简单梳着,脸上未施脂粉,再衬着大毛领,愈发显得娇贵脆弱。好像一具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似的。

“多谢苏小姐救我女儿!”肖淑宁热泪盈眶道。

“夫人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她说完,低声咳嗽了两下。

苏清月同在场的人逐一打了招呼,然后在位置上坐下来。

肖文景望着她苍白的脸,心都揪作一团。

“苏小姐,能不能和我们讲讲,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黄远生问。

“入夜后,那眼鱼泉便会散发出瘴气,因为和别院仅有一墙之隔,所以小柳和乐雪小姐就受了牵连,两人吸入瘴气,意识迷茫陷入昏睡,自然也不清楚接着会发生什么事。”苏清月说。

“那大龟呢,它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奇兽!”黄远生兴致盎然道。

苏清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瞟向旁边的肖淑宁。

此事涉及到吕乐雪的名声,她实在不方便当众讲太多。

肖淑宁接受到她的目光,便知何意,无力长叹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苏小姐不必存在任何顾虑。今日在场的,也没有旁人,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在苏清月到来之前,她便预感到事情不好,所以提前把吕乐雪支了出去。

“夫人豁达,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下水以后,我发现鱼泉跟寻常水源不一样,它下面有暗流,不间断涌入此处然后又分散流走。在暗流底部有个洞穴,我担心系着绳子行动不便,于是便主动割断了它。之后摸索着走进去,在里面发现了乐雪小姐。”苏清月说。

她声音不大,众人都屏住呼吸,听得认真。

“那洞穴结构很奇特,周围挖开着无数分支,暗流涌入后,便流向了别处。主道宽敞又有空气流通,进入后和上面并没有任何不同。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男子,正在安置乐雪小姐歇息……我趁他不备,将乐雪小姐背了出来,离开时却被他发现。男子穷追不舍,最后气恼下竟然化成了一只大龟,朝我们袭来。”她语气平和,并没有刻意加重氛围描述。

“哎……”肖淑宁联想到那凶险的情形,还是下意识掩住了嘴巴。

“那只大龟着实凶悍,我们动用了三十多个人,才勉强将它拿下!苏小姐又是如何将它制服的呢?”黄远生很好奇。

“我水性比一般人要好,有你们投下去的绳子帮忙,再加上今晚运气不错,所以拉着它七绕八绕,就将大给龟给绑住了,顺便将乐雪小姐也放了上去。后来见它被拖走,自己也就跟着上来了。”苏清月说。

她过程讲的很简单,但众人却不这么想。

一个女子孤身在水下,面对这种凶恶精怪,除了要身手敏捷外,还需要临危不惧,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这哪是运气不错四个字就能概括的!

男人对这种事,天生就比女性更好奇。

她说的越简单,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也就越大。

肖文景和黄远生,此刻都情不自禁的幻想:倘若是自己到了深水下面,是否也能做到她这般镇定自若?

“苏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是被、被那只龟所玷污了么?”肖淑宁难以置信道。

第98章:真能变人

肖淑宁是懵了,才当众问出这样的话。

不过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翼,盼着苏清月能够将其否定掉。

“那只龟少说也有几千年了,既然能修成人形,那有七情六欲也是正常的,夫人不必畏惧。”苏清月说。

“天啊!我夫家世代忠厚善良,家里怎么会招来这种妖怪!”肖淑宁情绪倾刻崩溃。

“事情已经发生,姑母也不宜再伤心难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如何善后。表哥不在,您现在是当家人,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乱,否则表妹的处境就愈发恶劣了。”肖文景在旁边劝。

他的话一针见血,想到女儿还有家里的现状,肖淑宁便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文景,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她救助道。

“苏……小姐的意思呢?”肖文景眼神复杂的扫过来。

“我个人以为,这件事乐雪小姐不能逃避,必须得站出来面对。还有那只龟,也应该让它过来当面对质。”

“它能说话?”

“当然!”

苏清月将颈间的玉摘了下来,让代容递给黄远生。

“苏小姐,这什么意思?”他不解道。

“有劳黄当家的辛苦跑一趟,带着您的人去后院,用这块玉轻敲龟背,然后再把它带到这里来。”苏清月道。

“带到这里?”黄远生错愕。

“是的。”苏清月微微点头。

“好,既然是苏小姐的吩咐,黄某人就去走一趟。”黄远生说。

他虽然心里头疑惑,却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

“文景,你和乐雪小姐感情好,现在去找她,先把事情简单说说,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乐雪小姐情绪稳定,也请到她这里来。”苏清月又道。

“好,我这就去。”

“等等!”

苏清月从怀中掏出军刀,递过去。

肖文景深深凝望着她,却是没有伸手去接。

“这把刀很好用,关键时刻帮了我的大忙,现在物归原主!”苏清月道。

“既然使的顺手,那就留着吧。你们……两个女孩子整天在外面东奔西走的,带着它也好防身。”肖文景说完也出去了。

苏清月迟疑了下,考虑到当着众人的面,接受和拒绝都不妥当,便把刀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黄远生领着手下弟兄来到鱼泉,发现一群佣人正拿棍棒在旁边守着,大龟还底盘朝天的困在网中。

他借着光,看了看苏清月那块玉。

色泽细腻触手温润,是个好东西。

带着好奇和探究之心,他拿起玉,在龟壳上轻轻敲了一下。

结果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那只大龟四脚和硕大的脑袋全都弹了出来,嘴巴大张,口中还发出吡吡的声响。

若不是旁边手下扶住,黄远生差点就要跌坐当场!

“大哥,这种事还是让我们来吧!”手下人硬着头皮道。

他虽然是土匪头子,但却是个地道的文人,枪会使,但体力和块头都差别人一大截。

“没事,你们走远些!”黄远生推开手下。

他这回小心了,再次拿着玉,对着龟背敲敲。

这回对方叫声更大,四条腿也扑腾的更厉害。

凸起的后背,仿佛陀螺一样在地上旋转不停。

“这玉还真邪性!”黄远生来了兴趣。

等乌龟动作停下来后,他忍不住摸摸下巴。

“你们说,它是不是变了?”黄远生问。

“没变啊,这不还是个大龟吗?”手人说。

“不对,块头好像没之前那么大了。”

“哎,听您这么说,好像还真是!”

这龟原来有三四米长,旋转了几圈下来,竟然缩水变了!

黄远生情绪愈发高昂,他就像个跃跃欲试的少年一样,拿着玉趁着大龟不注意再次敲了上去。

这回大龟居然腾地翻了起来,才要逃跑,却被土匪争相拽住鱼网,吕府佣人连忙用棍棒将其压在地上。

“真是长见识,我活大半辈子,头回看到这种有意思的事!”黄远生挽起袖子说。

看到大龟被人按得死死的,他索性从后面纵身一跃,跳到了龟背上。

“大哥当心啊!”众土匪齐声喊。

“无碍!”黄远生浑在不意的说。

他蹲下身,拿着玉在龟背上飞快地敲了两下,这回大龟是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变小。

众目睽睽之下,眨眼间就能缩成了一米左右大。

乌龟挣扎的厉害,再加上壳背上湿滑,黄远生哧溜从上面滑了下来。

大家伙震惊之余,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之前单这龟的块头,就给人很大的压力,如今小了,对人的威摄也相对弱了些。

黄远生才要上前继续,却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嗓音道:“别敲啦!”

咝——!黄远生倒吸了口凉气。

这话赫然是大龟所言,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肯相信居然还有这种诡事!

大龟憋不住说话后,忽地从壳下冒出一股黑烟。

众人齐齐后退,再看那龟已经不见了,破网之中,赫然趴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

他体形健壮,长腿蜂腰。浑身赤条条的,除了鱼网之外,竟是一根线也没挂。

黄远生拍了两下额头,提醒自己这不是做梦。

其余人反应也是五花八门,什么表情的都有。

“你是谁?”黄远生问。

“你说我是谁?”黑男语气恶劣道。

黄远生明白过来了,这正是那只龟幻化出来的。

方才在前厅还觉得苏清月说的太过荒诞,没想到这玩意儿真能变人!

不过变成人,事情就好办多了。

“跟我们去前厅,老实点,否则的话,子弹可不长眼睛!”土匪将他拽起来,集体掏出枪来抵在黑男脑袋上。

“去前厅做什么?”他凶神恶煞道。

黑男语气很生硬,一看就是不常跟人交流。

见他还要挣扎,黄远生握着玉道:“再敢兴风作浪,我就用它把你脑袋敲掉!”

黑男登时缩起脖子,老实了。

他声音粗哑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好厉害!”

黄远生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去了前厅,兴许就有答案了!”

一帮人走了几步,黄远生又觉察出不对来。

“等等,弄个东西给他遮上,前面都是女眷,这多不雅观!”他说。

妖怪之所以是妖怪,就是因为它们未经教化,没有礼义廉耻。

虽说化成了人形,光着身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但黄远生这个儒匪受不了。

第99章:干干净净

府上佣人拿来床单,绕着黑男脖子兜了一圈,将他包裹地严严实实。

黑男一脸不情愿,却迫于众人威胁,不敢再反抗。

很快,黄远生便押着他来到前厅。

除了苏清月以外,其余人早都站在那里翘首以盼。

“黄总把不是去抬那只大龟了么?”老仆问。

“没错,这个黑男就是那只大龟所变,有众兄弟为证!”黄远生说。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黑男被推进屋子,那些手下顾及到安全问题,不敢擅自离开,索性原地围成一个圈,将他包围在里面。

屋子里二三十个人,却是死寂般安静。

“苏小姐这块玉可真是宝物,请小心收好!”黄远生交还了玉佩。

代容接过来,小心翼翼帮苏清月挂回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男问。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潜入鱼泉多久了?”苏清月悠然道。

“哼!”黑男冷哼不语。

“再耍横就先卸你一条腿。”黄远生说。

“对,然后再扒了你的鳖壳!”手下跟着附和。

“我叫龟单,住在鱼泉几百年了,你们少在这里以多欺人,我住在自己家,有什么错?”黑男语气蛮横道。

“胡说!这分明是我们吕家的祖业,你这妖怪强行入户也就罢了,还毁我女儿清誉,分明是强盗所为,到现在还不思悔改,简直该死!”肖淑宁怒道。

黑男瞟她一眼,依旧不予理会。

肖淑宁怒极,上前劈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这掌干脆又响亮,像是拍在了牛皮鼓上,震的她手心发麻。

佣人无不惊骇,纷纷上前将女主人拉了回来。

“夫人消消气,别跟这妖怪一般见识!”

“有苏小姐和黄总把在,它今天跑不了!”

“夫人,大小姐和肖少爷过来了!”

肖文景走在前面,看到罩着疲单的黑男,略显错愕,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吕乐雪眼神游离的跟在后面,脸上煞白毫无血色。

黄远生和手下见她生得花容月貌,纷纷在心中惋惜。

多好一个漂亮姑娘,却毁在这黑龟手里!

黑男听到动静,转头瞧见了吕乐雪。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她。

而同时间,吕乐雪脸上也显出了惊讶。

这黑男,赫然是她之前在梦中看到过的那个人……

肖淑宁见状,立刻上前搂住女儿,将其罩在怀中安慰。

“女儿别怕,今天这么多人在场,大家都会为你主持公道!”她说。

“没事,我不怕。”吕乐雪柔声说。

方才还桀骜不驯的黑男,此时突然主动解释起来。

“小姐,我是龟单,在鱼泉已经居住几百年了,是顺着暗流过来的,因为府上风水好,又有鱼虾吃,所以便长住下来。之前一直在冬眠,所以鲜少到地面上来。半年前出来散步,刚好看到了小姐芳容,对您一见倾心,情难自尽之下,所以就、就做出了无法控制的事。小姐,我是真的喜欢你,并没有任何恶意,你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身孕,不如从了我,以后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我都设法给你弄,可好?”龟单说。

他语气虽然生硬,但却字字真诚。

再加上那古朴诚恳的眼神,竟让这番表白显得有些动人。

黄远生心道:这姑娘身怀有孕的事,已经传了出去,如今闹得满城风雨。鱼泉是长川的大户人家,丢不起这种脸。这妖怪既然肯认账,说不定肖淑宁会愿意割舍亲情,将女儿下嫁给他……

吕乐雪绕着他转了一圈,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龟单身上,谁也未曾留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望着龟单,问:“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么?”

黑男语气坚定道:“是的!”

吕乐雪听完这话,居然笑了。

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动了自甘堕落的念头,纷纷摇头叹息。

“女儿,你别被他蛊惑,这妖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肖淑宁心惊肉跳道。

肖文景隐隐觉得不对,苏清月也感到了些许异样。

她往桌子上一瞥,才发现军刀不见了!

她立刻惊呼,“文景,当心乐雪小姐……”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那把锋利的军刀便插到了龟单的胸口上!

当血液喷溅出来的时候,吕乐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迅速的将刀子拔了出来,然后再次捅入!

她动作又快又狠,明明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却是一身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凶悍气场!

肖文景反应过来,本能的想要阻止,但理智却让他停下了。

这是妖怪,不在律法约束制裁范围,而吕乐雪身为受害者,她是有权利报复的。

偌大的前厅,此时已经变成了血红的屠宰场……

龟单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血从他嘴里噗噗的往外喷。

他是有修行不假,却也挡不住这么多刀,而且全在致命处。

吕乐雪脸上、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等母亲百年之后,找个地方出家清修。

她希望自己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可是这妖怪横空出世,生生将她所有计划全毁了。

鱼泉成了长川的笑话,她的母亲几天内为此老了不止十岁!

女人持家,本就艰难,如今女儿又与妖怪有染,还怀了妖胎,她以后要如何自处?

“佛曰众生平等,你若安安份份的追求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还会有另一番结果。但你不该在偷偷摸摸做出这种毁人行迹后,还理直气壮的说喜欢,你只是个鬼祟小人而已,根本不配谈及感情!”吕乐雪一字一顿道。

她盯着龟单,当啷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军刀。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肖淑宁。

在她记忆里,女儿是个性格柔弱从来不发脾气的人。

而眼前这一幕,却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

同时被震撼到的,还有黄远生。

他以为这女孩会选择委曲求全,却不曾想她竟回绝的这般干脆果断!

一股敬畏和怜惜之情,登时油然而生……他来这鱼泉一夜,竟见识到两个另类的奇女子,这趟虽说辛苦,但也值了!

第100章:冬梅预言

龟单倒在血泊之中,似乎想张嘴说什么,但吕乐雪却将身体转开,再也不看他。

现场鸦雀无声,饶是那些土匪,看到这位浑身是血的吕家大小姐,心也禁不住为之轻颤。

他们平常杀的那是人,这位杀的可是妖怪啊!

当她用刀捅龟单的时候,肖淑宁就晕了过去。

这会儿周围人看她的表情,都充满了畏惧……

“表妹,你……累了吧,要不先回去洗洗,休息一下?”肖文景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得留下来收拾善后。

吕乐雪颤微微的点头,一幅随时都会跌倒的样子,但却没人敢上前来扶她。

“阿容,麻烦你去送乐雪小姐回房。”苏清月开口道。

“好!”代容立刻上前。

“多谢苏小姐。”吕乐雪对她投来感激一瞥。

然后她便在代容的搀扶下,返回住处了。

血腥味儿迅速蔓延开来,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各不相同。

歪躺在地上的龟单,慢慢变回了原形:一只脸盆大小的黑龟。

“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这妖怪多行不义,如今已经被伏诛。希望黄总把以及在场诸位谨言慎行,莫再过多宣扬此事,免得再伤害无辜之人。”肖文景说。

“肖医生放心,我和弟兄们绝对会守口如瓶。”黄远生保证道。

“多谢!”肖文景拱手。

说完之后,他便让老仆收拾现场。

“等等,我有一个请求……”苏清月开口说。

“什么事?”肖文景语气缓和了一些。

方才那一幕,把他也吓的不轻。

但是苏清月,竟然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否把这只大龟送给我?”苏清月说。

“……你确定么?”肖文景很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嗯,反正留给你们,恐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好吧,老伯,麻烦把这东西装进袋子里给她带走。”

“苏小姐,请问你这东西有什么用途吗?”黄远生好奇道。

“龟壳是占卜之物,可以来预测。”苏清月解释。

黄远生点头,不疑有它。

确实有类似的说法:将龟壳用火烧,可以根据裂纹来断吉凶祸福。

苏清月并非常人,对这东西感兴趣也无可厚非。

趁人打扫前厅的时候,他们几个来到院子里。

“苏小姐,今天黄某人算是长见识了,不过鱼泉发生了这种事,想要彻底封锁消息,恐怕也不可能。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您还是跟我回去吧!”黄远生说。

“好。”苏清月没有拒绝。

肖文景心中舍不得,奈何想不出挽留的理由。

苏清月看他,乌溜溜的黑眼珠宛若琉璃般清透。

“文景,鱼泉中龟洞已空,如此已成南北通透之相,与地下暗流相冲。府上风水已坏,所以吕府这眼泉,怕是留不得了,最好尽快动工将其填平,然后在上面修建一座假山。假山面积大一些,但不易超过墙高,院中易种花草,万不可养鱼。你将这些禁忌告诉夫人,请她照做,管保府上平安无事。”她柔声道。

“多谢……我都记住了。”肖文景说。

“乐雪小姐额头饱满,耳高于眉,是富贵聪颖之相,却并无佛缘。心怀慈念、广结善缘也是修行,未必非要去庙堂去,在家里也一样。”苏清月又道。

“我会转告表妹的!”肖文景松了口气。

“那我走啦。”

“我……”

“肖医生还有事情要忙,不必相送!”黄远生打断了他的话。

代容折返回来,跟苏清月一起坐轿离开。

而那个装有乌龟的袋子,则单独放到了马背上。

等他们回到客栈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眼看就要天亮了。

回到自己地盘上,黄远生也松了口气。

“苏小姐,熬了一夜想必累了,赶紧休息吧。”他说。

“昨晚辛苦您了。”苏清月说。

“应该的。”黄远生客气说。

“敢问……黄当家如今可有妻室?”

“没啦,妻子已经去世很多年了,苏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冬来岭上一枝梅,叶落枝枯终不摧。但得阳春悄急至,依然还我作花魁。”

黄远生神色茫然,才要继续追问。

却见苏清月莞尔一笑,竟是把门关上了。

黄远生反复琢磨那几句话,回到房中躺到天亮,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您这是怎么了,有心思?”师爷关心道。

“苏小姐刚才送了我一首诗,而且还对我颇有深意的笑……我这心里头发毛,总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话,就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黄远生说。

“什么诗?”师爷问。

黄远生背了一遍,师爷捋着胡子沉吟。

“严冬高山上一枝梅花,受尽风霜雨雪侵袭依然挺立不摇。因为它得知春天快到了,届时自己仍是无可比拟的花中之王。一箭落空,非空不空,看非景致,消息在中,这怎么看都是好兆头啊!”他欣喜道。

“我能有什么好兆头?难不成厉少帅那边这几天就有消息了?”黄远生疑惑。

“不是没有可能啊!这高人啊,讲话都是说一半藏一半,好像用白话我们就听不懂似的……”师爷埋怨说。

两人互相猜测半天,谁也没解出个所以然来。

临近黄错,苏清月才起床。

代容正在掰着馒头喂那只叫大王的狼狗,它这会儿走路已经很利索了。

“姐姐,刚才伙计跟我抱怨,说昨天傍晚咱们房中有狼叫,快把他给吓死啦!结果被掌柜的逼着上来查看,发现居然是条狗,正趴在窗户上对着月亮嚎呢!”代容乐不可支道。

大王一幅做错事的模样,耷拉着脑袋不敢出声。

“没关系,不打扰别人休息就行。”苏清月揉揉它的脑袋。

砰!砰!砰!有人敲门。

“谁啊?”苏清月问。

“是我,吕乐雪。”

“唉呀,你怎么来了?”

苏清月连忙开门,将她请了进来。

吕乐雪坐在那里,眼睛红红的,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跟昨晚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乐雪小姐喝水。”代容说。

“谢谢,我今天贸然前来,为的是两件事。一是感谢苏小姐昨晚的救命之恩,二是……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吕乐雪把手搭在小腹上说。

第101章:梅开二度

“你想问我这个孩子该如何处理?”

“是的,我自小喜欢研读经书,不愿杀生。但是如果将其生下来,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没办法尽母亲的义务,所以才来烦扰苏小姐。”

苏清月沉吟片刻,又想到她持刀时决绝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

“佛法虽然弘扬禁止杀生,但这妖胎目前无论是形态还是意识,都只属于乐雪小姐,并不是独立的存在,所以再也没有谁比你更有权利决定它的存在。它身世复杂,即便留下来,恐怕也不为人所容纳。”苏清月如实说。

“我明白了,多谢苏小姐!”吕乐雪终于下定了决心。

“乐雪小姐如此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此事不过是个小劫难而已,希望你早日走出阴影,开始新的生活。”苏清月说。

“借苏小姐吉言,我若真能度过这场劫难,绝不忘苏小姐再造之恩!”

“乐雪小姐客气了,希望日后再见,你我能成为挚友!”

“日后?苏小姐这是要离开长川?”

“是的。”

“什么时候?”

“待会儿就走。”

这下不止是吕乐雪,连代容也惊讶了。

“今日正逢中秋,大街上很是热闹,您确定不再多呆几天么?”吕乐雪说。

“不了,我还有事,不能在此地耽搁。劳你回去之后,代我跟文景说一声珍重再见。”苏清月道。

“好,我这里来时准备了点心意,希望苏小姐不要推辞,留着作路资。”吕乐雪说。

她微微颔首,随行丫鬟便双手奉上钱袋。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你是文景的表妹,而我又与他结拜过,如果是收了这些钱,那便是疏离了亲情。乐雪小姐还是收回吧,来日相逢,您再设宴请我不迟。”苏清月婉拒。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迫了。”吕乐雪感激的望着她。

两人闲聊几句后,她提出告辞,并且提出不必相送。

昨晚的事,已经让她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如今在长川境内,一举一动都颇受注视,她不想给苏清月招来麻烦。

在下楼梯时,她遇到了黄远生。

昨晚幸亏有他在,否则府上那些人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她知道这人是土匪,甚至还听过他的名字。

这个名震一方的土匪头子,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两样,甚至对他这个年纪来说,还相当儒雅英俊。

所以吕乐雪非但不怕,反而充满了感激。

“吕小姐?”对方有些惊讶。

“见过黄先生。”吕乐雪微微欠身。

黄远生盯着那张腼腆秀气的脸,无法将她和昨晚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她生的秀气而端庄,是和苏清月完全不同的类型。

苏清月的美,会让男人起邪念,生肉欲。

而吕乐雪则美的清淡,让人怜爱疼惜。

这些年来,黄远生沉浸在丧妻失女的伤痛之中,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

他是土匪,本不喜欢柔弱无害的小家碧玉类型。

但自从见到吕乐雪后,她的倩影便一直映在脑中,挥之不去。

这女子,性格跟她的亡妻很相似,平常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温吞状态,遇到事却是刚烈果断,宁可玉碎不愿瓦全。

想到亡妻,黄远生眼中便多了一些惆怅。

“黄先生?您没事吧?”吕乐雪问。

“抱歉,吕小姐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黄远生说。

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的耳垂上,看到上面一粒米粒大小的红痣,整个人又愣住了。

“吕小姐,你……”

“怎样?”

“我那位故人,右耳下方也有一颗红痣!”他声音激动道。

早年,他和妻子感情很好。

因为那颗胭脂红痣,黄远生尤其喜欢吻她的耳垂。

他曾听过一个说***回之人因为保留着对现世的牵挂,来生不会轻易改变身上的特征。

如果她的妻子,当年出事后轮回投胎,似乎也这般大了……

吕乐雪困惑地望着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何故眼中突然溢出泪光!

“抱歉,在下失态了。”黄远生干笑说。

“没关系,黄先生一定非常思念那位故人。”吕乐雪柔声道。

“是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瞧,我又在这里乱发感慨!乐雪小姐,请!”黄远生自嘲着为她让开道路。

“告辞。”吕乐雪欠身后离开。

等她带着丫鬟走远了,黄远生才上楼。

师爷目睹了这一幕后,便蹲在花园里悄悄琢磨。

“冬来岭上一枝梅,叶落枝枯终不摧。但得阳春悄急至,依然还我作花魁……这诗莫不是梅开二度的预兆吧?虽说大当家年纪长了些,但是显得年轻啊,而且这吕小姐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两人细算起来倒也相配!若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黄家村已经很久没有喜讯啦!”

吕乐雪走后,代容便开始收拾东西。

“姐姐,咱们真的不在这里呆啦?”她疑惑道。

“是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是时候离开了,免得夜长梦多。”苏清月道。

“什么梦?你是说秦城的厉少帅,还是指肖医生这边?”代容一脸八卦。

“阿容,我头疼,麻烦帮我倒杯热水……”

“唉,好好!”

代容忙不迭的把茶水送到她跟前,心想上次淋了场雨,她差不多病了两个月。这回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除根!

苏清月喝了热水,让代容去和黄远生辞行。

“黄当家,我和姐姐要走啦,这些天,多谢您和手下兄弟的照顾。”代容说。

“什么,这就要走?去哪儿?”黄远生很意外。

“不清楚呢,姐姐这个人,随心所欲的很,今天往东,说不定明天就要向西,我就负责跟着跑而已,管不了那么多!”代容道。

黄远生思忖了片刻,心想对方执意要走,他也不便拦着。

自己要避嫌,总不能跟着人家大姑娘一辈子,成什么样子。

“好,如果两位临行有什么需要,尽管提。”黄远生说。

代容完成任务后,回房跟苏清月如实汇报。

“姐姐,我觉得这位黄当家文质彬彬的,人真不错!”她说。

“若是让你看到他杀人如麻的一面,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去把装有大龟的麻袋拿过来。”苏清月道。

第102章:自寻死路

那只大龟很重,代容吃力的将袋子从角落拖出来。

“姐姐,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你当时您为何不让别人剥好再拿回来呢!”她嘀咕。

“让别人剥,里面的宝贝没法要了。”苏清月说。

“什么?还有宝贝!”代容瞬间激动起来。

在苏清月的示意下,她先把门反锁上,然后将袋子打开,先是看到了一个方形盒子。

“咦,这是什么?”代容从中取出一把军刀。

刀子已经被清洗过了,擦的雪亮。

苏清月知道东西不可能再送还回去,便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宝贝在哪儿?”代容双眼闪闪发光。

“用这把刀,把龟壳卸掉。”苏清月说。

“我的天啊,你为什么要吩咐我做这么残忍的事,这和分尸有什么事区别?”代容低呼。

这可不是一般的乌龟啊,而是能化人形的妖怪!

昨晚,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它变人!

代容拿着刀退缩,一脸毛骨悚然。

“想要钱么?”苏清月问。

“想!”代容毫不迟疑地回答。

“想要钱,就照我说的做。”苏清月道。

“好!”她终于不再犹豫了。

穷日子过怕了,她现在手里不握着钱,就没有安全感。

两个之前原本还有些积蓄,后来添了马车,看病又花耗了些,手头就不宽绰了。

方才吕乐雪送钱袋子过来,她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直了。

被苏清月拒绝后,代容心里头就像割肉似的。

代容做了个深呼吸,脑海中幻想出一摞又一摞的大洋,登时来了勇气。

她咬牙将军刀插进去,在克服了心理障碍之后,发现这种事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当代容拿掉光溜溜的龟壳后,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

这乌龟肚子里,居然隐藏着一大坨闪烁着华光的珠宝美玉,另外还有数枚长着铜绿的古钱!

这……跟代容想象中血肉淋漓的情况完全不同!

“姐姐,这、这是啥东西啊!”代容结结巴巴道。

“宝贝呀,你不认得?”苏清月笑。

“怎么会这多!”

“龟是聚财之物,它活了那么久,自然存了不少积蓄,刚好便宜了咱们。”

“难怪您不要吕小姐给的报酬!这、这可比她给的那些值钱多了!”

代容小心翼翼的摸摸,又揉了揉眼睛。

“姐姐,这妖怪死了,咱们拿它的东西,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这叫物尽其用。”

见苏清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代容也安了心。

她高高兴兴的把东西收了起来,收到行李中,分了五六个小包,准备拿到车上分开保存。

“姐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感觉好不安全啊,会不会出门被人抢?”她激动的抖个不停。

“你要这么紧张的话,被抢也是早晚的事。”苏清月说。

“我不紧张!”代容举起手掌在胸口狠拍两下。

“开玩笑哪,你怎么当真!”苏清月吃惊道。

“嘿嘿,没事,不疼!姐姐,这死龟怎么处理?”代容傻笑。

“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它埋了。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好。”苏清月说。

“龟单啊龟单,你是吕小姐杀的,可不能怪我们。”代容一边念叨,一边将它重新装回袋子里。

两人收拾妥当,便背着行李出门。

马都已经喂饱草料,车也套上了。

上车时有土匪上来帮忙,被代容万分惊恐地拒绝了。

她的包袱里,如今装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可不能被那些人给发现。

两人坐到车里,在小土匪的护送下,晃晃悠悠的离开长川地界。

“大哥,苏小姐和代容小姐已经走了!”小土匪汇报说。

“走了好,走了清静,我也松口气!”黄远生如释重负道。

“还要给秦城那边发电报吗?”师爷问。

“不必,此事曲折惊险,电报寥寥数字,怕是说不清楚。等我晚上写封信,讲明详细经过,顺便再跟林副官汇报一下目前各个山头的局势,再请专人送回秦城。”黄远生说。

“大哥,本地乡绅准备了礼物,其中有几件宝贝,您要不要过目?”手下问。

“拿上来看看。”黄远生道。

不多时,几个盒子都被抱了上来。

一幅唐寅的书画真迹,一个美玉雕成的缕空花瓶,还有数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最后一盒是颗千年老参,参须完整,品相绝佳。

黄远生沉吟了片刻,脑海中情不自禁想起吕乐雪那张苍白的脸,还有耳垂上那颗红痣。

“去,把这个送到吕府去。”黄远生说。

“啊?好!”手下人疑惑的抱着盒子,退出去了。

师爷旁边捋着胡子,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吕府正在动工,依着苏清月之前的话,正在拉土准备填平鱼泉。

肖文景给吕乐雪开了药,让她暂时睡下了。

想到同苏清月结识的经过,他便感慨这段缘分很奇妙。

上次槐县一别,他以为再见日子遥遥无期。

却不曾想等两个月,便在长川重逢。

此次一别,何时再相逢呢?希望那天不会太长!

肖淑宁收了黄远生的老参,心里也颇为感激。

女儿刚刚小产过,身体正虚弱,过些时日用它来进补,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未多想,在吕乐雪面大肆夸奖了一番这位儒匪。

那时的肖淑宁,怎么也想不到,吕乐雪日后会变成名桂省的黄夫人……

几天后,林副官收到了来自长川的信,黄远生亲手所书。

他是进士出身,行文本就有文采,再加上对当夜吕府见闻印象深刻,所以把经过描述得绘声绘色。

甚至其中还参杂了些自己杜撰的细节:苏清月孤身下鱼泉,深夜戏水擒老鳖……

只把林副官看得热血沸腾,暗道自己眼光果真不错。苏小姐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放着少帅这样的男人不要,而去跟肖文景搅和呢?

他把黄远生这封信,私下拿给亲信传阅。

乔南兴致勃勃的看了几遍,两人偶尔还会讨论此事:比如那只老鳖到底是五米长,还是五丈长,如果用子弹打的话是否能够将其皮肉击穿…

林副官见了厉辰风,只汇报几个山头的土匪情况,其它内容则只字不提。

他想:少帅说了,哪怕杀了苏小姐,都不要再报,我若再提她,岂不是找死?

第103章:下不为例

厉辰风这几天愤怒地想杀人,看谁都不顺眼,瞅什么都嫌烦!

自从对林副官下了命令后,他就像怀里揣了一包炸药,随时随地都想爆发。

他最近都没怎么休息过,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苏清月的死状:胸口明晃晃印着子弹痕迹,鲜血在衣服上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每当想到那样的画面,他胸口就像被针扎一般疼痛,脾气也越发暴躁,不受控制。

“我要你们整理军需物资预算,不是让你们统计破烂,什么东西都往上面填,脑袋是浆糊做的吗?”

“今天谁下的厨房?这种饭菜是给人吃的么?”

“林晋呢?又去哪儿了?两分钟内不出现,就别让他再回来了!”

……

在这位喜怒不定的少帅面前,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林副官,您知不知道最近少帅是怎么回事?”有人问。

“大概知道一点。”林副官思忖道。

“那您给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忍着吧,说不定再过几天就好了呢。”

林副官说完,默默走开。

经过这几天下来,他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做人谨慎,在没琢磨透厉辰风是怎么想的之前,绝不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地。

林逼民尽量让自己躲着点儿,没事儿就跟乔南混在一起。

“我昨天做了梦,梦里被一条大蛇缠身,你说是不是有什么预兆?”乔南神秘兮兮地问。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林副官郁闷。

“苏小姐要是在的话,我就可以请她请教!”

“最近别在我跟前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还没跟少帅汇报呢,如实讲不得了!”

“说的容易,你行你去!当初黄远生发电报回来,我就知道是个烫手山芋……”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乔南斜眼瞥他。

“当然不是,你根本不知道,咱们少帅在苏小姐的事上有多别扭!”林副官道。

听他这么说,乔南便来了兴趣。

“你要是说苏小姐死了,结果会怎样?”他问。

“那我和黄远生就分别要倒大霉了!”林副官说。

“那如实说呢?”

“他肯定会斥责我一通:你是不是活腻了,说过不要再提这个女人,你拿我话当耳旁风?”

“这么说还真挺难啊。”乔南摸下巴。

“要不我会跑到你这里来避难?”林副官苦着脸道。

“可你总这么躲着也不像话,少帅想收拾你,总能找得到理由……”

乔南这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扯着嗓子叫开了,“林副官,快回去,少帅找!”

“什么事?”

“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很生气,您小心着点!”

林副官隐隐感到头皮发麻,却也不得不迅速起身。

“林子,别纠结了,赶紧回去禀报吧!实在不行,就直接把黄远生的信呈上去,挨顿骂总好过天天被找茬不是?”乔南不同情的劝他。

林副官匆忙回到少帅居处,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的紧张恣态。

“少帅,您找我?”他硬着头皮搭话。

厉辰风抬起眼睛,视线锐利如刀。

“少帅,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虽说整天找不到人,但所有事都还维持着现状。这么优秀的人留在我身边,实在太屈才了,要不我写封推荐信,请你去给大总统做秘书?”

他明奖暗贬,打击得林副官想窒息。

房间里一片死寂,厉辰风神色阴冷,林副官则像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

“回少帅,黄……黄远生那边来了一封信。”他鼓足勇气把信递上去。

“这件事你已经汇报过了。”厉辰风幽幽道。

“我,我还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么。”

“是的!”

“什么事?”他的眼神和态度,简直就是逼着对方主动送死!

林副官张张嘴,终是没勇气说出苏清月的名字。

“是关于长川本地近来发生的一桩奇案,因为过程复杂荒诞,所以少帅还是直接看文字比较好!”他说。

“哼!”厉辰风冷哼一声,哗啦抖开了信纸。

黄远生字迹工整飘逸,扬扬洒洒写了十几页。

除了第一张是介绍土匪情况之外,剩下的都是在说鱼泉怪事。

提到苏清月的时候,也是极尽赞美之词,甚至还用了胆大心细、巾帼不让须眉的夸奖。

厉辰风看得很慢,他脑海同时浮现出当晚的画面。

不过却是跟黄远生的描述略有出入:皎洁月光下,雾气缭绕的温泉,一群土匪壮汉在周边虎视眈眈,而苏清月则衣衫透明、魅惑十足地缓缓浮出水面……

想到这里,他便将信纸握成团,咬牙继续往下看!

林副官站在旁边,心都悬到嗓子眼,他又禁不住怀疑自己的决定了!

黄远生写完吕乐雪杀龟后,笔锋一转,又夸奖起苏清月懂得避嫌,处理完鱼泉事务后,便主动跟自己返回客栈。然后稍作歇息,便辞行离开长川,期间并未跟肖文景有任何接触。

信末,他还以自己的前途保证,苏清月对肖文景没有任何暧昧。

厉辰风看完信,心中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封纸有很深的折痕,原本白净的纸张已经出现了灰色,显然已经被很多人传阅过。

明明只是件怪事奇案而已,在厉辰风看来,却像是苏清月洗澡被人偷看了,这让他心情很不爽!

他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林晋,你是不是活腻了?我之前好像说过,不要再提那个女人,你拿我话当耳旁风么?”

果然来了!林副官为之一颤。

他不敢解释,更不敢狡辩。

“少帅……”

“看在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的份上,下不为例,出去!”

“是!那这信……我就这走!”

等林副官走后,厉辰风拿出火柴,将信烧了。

红色火焰燃烧起来,逐渐幻化出苏清月那张让人爱恨交织的脸……

厉辰风伸手想要触碰,又迅速缩了回来。

他愣怔了片刻,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报纸,那是苏清月参与慈善晚宴的照片。

她对着镜头盈盈而笑,东方女子的娴静美艳,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

厉辰风咬牙,“苏清月,别让我再遇见你,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第104章:大家小姐

离开长川后,马车吱呀吱呀缓慢前行,苏清月倚靠在窗边翻书。

中秋过后,天气渐凉。

有肖淑宁所赠的狐裘,车上倒是格外温暖舒服。

虽说苏清月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比起被雨淋的那次却是好多了。

“姐姐,咱们接下来去哪?”代容渐渐习惯了这种漂泊。

“让我想想,书上介绍化鸡山风景好像很不错,据说满山红叶,最是适合秋游。”

“可是咱们两个女孩子去大山里,不太好吧?”

“是啊,万一遇到只吃生米六亲不认的土匪,那可就麻烦了,所以还是不惹这个麻烦了,去烟定吧。”苏清月说。

“烟定城?这个我知道!据说是有名的雨城,一年里差不多大半时间都在下雨,因为全城都是青石筑成,非但不会让人觉得脏乱烦躁,还可以随处聆听雨声,美极了!”代容很兴奋道。

“那就这么定了。”苏清月果断道。

马车沿着长堤行驶,此时已经临近黄昏了。

两人掀开帘子,欣赏外面的风景。

一轮硕大通红的夕阳,映在河水里,放眼所及,千百里都是耀眼赤霞。

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农民杵在田里忙碌,偶尔还传来两声哞哞牛叫。

炊烟、晚霞、秋水还有路边挂着红红硕果的柿树,让人不知不觉便看痴了。

“阿容,把车停一下。”苏清月说。

“诶?什么事呀姐姐?”代容连忙停下车。

“把那个龟单的尸首给埋了。”

“好咧!”

代容跳下去,从马腹下面的布兜里掏出铲子就要挖坑。

“等等,让我看看……埋那吧。”苏清月说。

她在周围观察一觉,指向前方树木凋零处。

“为什么啊?”代容不解。

“虽说这只龟不是良善之辈,但也给我们发了一笔小财,所以为它寻个合适的归处,也是应该的。”苏清月说。

听她这么讲,代容便懂了。

跟苏清月相识越久,她就越觉得这位姐姐性格有趣。

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却爱憎分明。

别人敬他一尺,她便还别人一丈。喜欢热心助人,却又依守原则,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取了龟壳下面的珠宝后,它体重就轻多了。

代容一手拎着麻袋,一手拿着铲子,在苏清月指示的地方,挖下去两尺来深,把龟埋了。

末了她还拿出两个包子,两个苹果放在坟前拜了拜。

“姐姐,我也跟着你这么久了,也没长什么本事,你能不能教我点风水常识呢?”代容虚心求教。

“风水之说,每个的判断标准都不一样。在风水学里,每个东西都是有特殊磁场的,当你喜欢一个物件,将它摆到了自认为最佳的位置,越看越顺眼,那风水就是对的。反之亦然,当你看到一样东西,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它肯定有问题。”苏清月说。

“你能不能举个浅显的例子?”代容肯求。

“譬如说有人得到一把宝剑,希望将它留在房中驱邪避秽。将它悬挂在床上方,那觉得如何?”苏清月问。

“那肯定不行呀,换做是我的话,肯定会日夜担心它会掉下来伤到人!”代容说。

“放在桌子上呢?”

“那就更吓人了,万一夫妻吵嘴,两人正在气头上,剑在手边,一怒之下拿着它行凶怎么办?又或者家里头有小孩子,岂不是更加危险?”

“瞧,你现在不是也会看风水了么!”苏清月说。

“姐姐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懂了!容易伤人的东西,也就是常说的带煞气,不适合放在明眼处。而人心情愉悦的东西,譬如花儿、美丽的书画儿,就适合天天看,这样人也就会变得积极乐观,是这样的吧?可我还是瞧不出来,你选的这龟墓究竟哪里好!”代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风水很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除了讲究五行八卦之外,还有天光地气。在风水里看墓地讲究生气凝聚,风吹不到,环有水流可以阻止生气,这才是适合长眠之处所,能够给后人带来福音的葬地。生气在地里流动,遇见风一吹就散开,遇见水流则被拦阻,所以通常靠山面水、藏风聚气的地方,才是理想的营坟所在。”苏清月道。

“那您这不是前后矛盾了么?这里的确有水,但却视野开阔,风又大,根本藏不住气啊。”

“你说的没错,看这眼前这景相:两侧小道,一直一弯,中间夹带长河,宛若一个‘川’字。而我们选的这个地方,刚好处于‘丿’形之上。这龟单是有修行的老龟,虽说死了,但还是有聚财灵气,水流从此经过带动了风,吹动财气四下散开,这便庇佑照顾到了附近的百姓,这对它来说,不是功德一件么?”

“原来是这样!”

上了车后,代容对苏清月依然钦佩不已。

“姐姐,你可真厉害,年纪轻轻,却是一身好本事,也不知道师承何人?”

“我也想知道……”

见苏清月低眉垂眸,代容便知勾起了她的过往心思。

“姐姐,累了吧?你先睡会儿,我驾车赶路,咱们争取天黑之前,找个村落投宿!”

“好。”

苏清月缩靠在狐裘里,轻轻闭上眼睛。

她还患着风寒,精神一直不好,再加上这里小路平坦,没多久便睡着了。

很快,她又做起了梦,那个梦到无数次的离别梦境。

一个总也看不清楚脸的男人,在梦里头一遍遍的同她告别。

虽说每次都在大雪纷飞的季节,但是每次的情景都不一样……

他是谁?自己又是谁?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那些梦,又为何如此真实!

虽说代容时常说她是大家小姐,苏清月却知道不是。

官家小姐,不可能擅长风水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可若不是,她哪来这身娇生惯养的坏毛病?

如今已经离开秦城三个多月了,她希望能够尽快找到答案!

在苏清月半睡半醒的时候,埋葬龟单的地方,悄悄出现了变化。

夕阳落下去的瞬间,那里飞快地窜出一棵小苗,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到了一米多高!

跟寻常的树木不同,它叶子是金色的,在微风中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第105章:生财宝树

这里虽然是平原,但却土地贫瘠,住户分散。

想找到村落歇息并不容易,在天色将近黑透的时候,代容终于驾着马车停在了一个残破的小院前。

这是户独居人家,从此处向远处眺望的话,还能看到零星灯火,那应该是村落的聚集地。

不过赶了大半天路,人和马都累了,再加上苏清月还患着风寒,代容担心会影响她休息,所以便勒马跳车。

她才准备敲门借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便挑灯走了出来。

看到马车后有些惊讶,这显然不是她要等待的人。

“阿婆,我们兄妹是过路人,能否方便在您这里借宿一晚?”代容堆起笑脸。

“唉呀,我们家里穷啊,连多余的铺盖都没有!”老婆婆面露难色。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们车上都有,就是想在您这里歇歇脚,喝点热水!”

“好好,你们不介意的话,那就进来吧。”

老太太推开篱笆门,代容把马车拉进院子里,卸掉车子后把马车拴在角落的树上。

在她的搀扶下,苏清月走出来。

为了方便行路,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他此刻还是做男子打扮。

身着长衫,留着两撇儒雅的小胡须。脸色因为生病,并没有刻意涂黑,所以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身体虚弱。

老婆婆把灯放下,给她们倒了热水,又端了些地瓜出来。

“抱歉啊两位,家里吃的就只剩下这些了。”她窘迫地说。

“多谢婆婆,我很喜欢吃这个。”苏清月说。

代容担心她是说客气话,专程把车上准备的食物全都拿了出来。

一只荷叶鸡,一只烤鹅,还有花生米之类的便于携带储存的食物,苏清月全都转送给了老婆婆。

“不行,怎么能要客人的东西呢?再说,你们还要赶路呢,半路缺了吃的可不行!”老婆婆说。

“把您晾晒的地瓜干给我们一些就行了!”代容心直口快道。

双方僵持了半天,老婆婆才算把东西收下。

这地瓜干是先蒸然后再晾晒制成,吃起来软糯清甜。

苏清月平常那么挑剔的人,也破例吃了好几个。

“婆婆,您家里还有谁啊?”代容问。

“原本是圆圆满满的一家人,结果儿媳妇被土匪抢走啦,儿子也被土匪打死了,老头子一气之下也没了,就只剩下我跟孙女相依为命!”老婆婆说。

“哎呀,这可真是造孽,是什么土匪做的?”

“都十多年了,那群土匪最后也被官府给杀啦。”

“真是死有余辜!”代容咬牙。

“唉,世道乱啊,老百姓日子也难过!”老婆婆捶着腿说。

“那您孙女呢?”代容问。

“去河堤上砍柴啦,按理说也该回来了,我再去看看……”

老婆婆还没起身,就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梳着两条辫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可可,你回来啦!”老婆婆高兴道。

才要跟她说家里来了客人,却见女孩子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很多条被木枝挂出来的血痕。

“唉呀,这是怎么了?”老婆婆登时慌张。

“没事儿!”可可瞟了眼屋子里的人,胡乱地抹着眼泪。

这是个懂事的丫头,走起路来都是瘸的,但却不想把脆弱展现出来让奶奶担心。

“你衣服怎么破了?身上还有这么多血,到底哪里受伤了?你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老婆婆急得快哭了。

见可可咬牙不肯出声,苏清月便让代容去拿药。

她们常期在外,药品是少不了的。

苏清月一边劝慰老婆婆,一边同代容道:“先帮她清洗伤口,再涂点创伤药,免得结疤留下印记。”

代容连忙应下:“哎!好!”

她带可可去清洗伤口,换了身衣服,方才转回来。

面对着几人关心的目光,可可再也忍不住,她情绪很快崩溃下来。

“许洋他不是人,他居然想杀我!”她哭道。

“许洋是谁?”苏清月问。

“是可可的相好,我早说过那不是个好人,但可可就像被灌了迷药一样,对她言听计从。两人已经订了亲,等过完年就要办婚事了!”老婆婆气得浑身颤抖。

她站起来,拄着拐杖就往外走。

“婆婆您去哪儿?”

“我要去找许洋问个清楚!他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可可,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婆婆别急,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做计划不迟。再说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您也上了年纪,这会出去不是添乱吗?眼下照顾好可可才是最要紧的。”苏清月示意代容拦住她。

“气死我了,当时我就怎么不再坚持些!”老婆婆捶胸顿足道。

“还没成亲呢,这会儿发现也不算晚。”苏清月道。

在她和代容的劝慰下,老婆婆跟可可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今天下午,许洋约我一起去出去砍柴,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结果路上却出事!”可可哽咽道。

大家耐心聆听着,却不敢打断她。

“我们快要下河堤的时候,我发现不远处有片亮晶晶的东西,许洋胆子小不敢接近,我就自己过去看,结果到了近前,看到是棵金闪闪的树!及腰这么高,叶子都是金色的,还发着亮光,就跟年画儿里头那种生财树一模一样!我壮着胆子试着摇了摇,发现真的有宝贝从上面掉下来!”可可说。

“摇、摇钱树!”代容舌头都打结了。

“是的,就是一棵摇钱树!我心想这下可好了,不仅我和许洋以后有了奔头,奶奶也可以过上好日子!于是高兴的把许洋叫了过来,结果他见钱眼看,竟然想独占宝树,一把将我从河堤上推了下去!倘若不是我命大,被树栏住,这会儿怕已经沉尸在河里啦!”可可大哭。

“这个该死的狗东西,跟代青一个死德性!”代容气恼道。

“那棵树呢?”苏清月问。

“等我出深沟里爬上来的时候,树已经被许洋挖跑了,呜呜……我只捡了一片叶子。你们瞧!我真的没有撒谎!”

可可说着,将一片树叶拿了出来。

苏清月接过来看,发现是枚金树叶,薄如蝉翼,指甲盖大小,叶背纹路在灯光下全都清晰可见!

就算是当世能工巧匠,也未必能够做出如此栩栩如生的叶子!

“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摇钱树!”代容惊叹。

“这不是摇钱树,这是催命符!”苏清月的眉毛却皱了起来。

第106章:不义之财

她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呆了。

别人不清楚,代容却是比谁都明白其中利害。

“您、您说什么催命符?”可可眼泪都止住了。

“那并非吉祥之物,非但不会给人带来好运,还会招惹来无穷尽的麻烦。”苏清月道。

“我哥哥可是很厉害的风水相师!他说那东西会带来麻烦,那它就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倒好了,那个姓许的家伙,还想发一笔横财,哼,就让他尝尝倒霉的滋味!”代容挺着胸脯说。

然而老婆婆和可可都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苏清月把金叶子还给可可,也不多作解释。

夜已经深了,苏清月却还坐在灯下苦苦思索。

“姐姐,还不睡觉,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棵所谓的摇钱树是从哪儿来的。”

“风水宝地里长出来的呗!”

“不,这里是盐碱地域,不可能会长出这种东西,除非……”想到这里,她眼睛陡然一亮。

“除非什么?”代容好奇道。

“除非是跟我们埋下去的那只龟有关系!”苏清月道。

“啊?好像确实有这种可能,你说过那只龟有聚财的能力,又埋在很好的位置,能长出这种稀罕物也不奇怪!”代容说。

“明天一早,你驾车带可可去长树的位置确认一下,要是果真如此,短期内我们得留下来善后。”苏清月道。

次日一大早,代容就驾车带可可前去确认。

“你确定是这里吗?”代容问。

“就是这里,错不了,你看,这里还有个坑呢!”可可说。

这正是她们埋龟之地,代容拿着铲子开挖,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埋下去的龟壳。

“你在找什么呢?”可可好奇道。

“这事儿,三言两语也跟你说不清楚!”代容满头大汗道。

虽然嘴上这么讲,但是回去的路上,她还是把前因后果和可可说了一遍。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可睁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我要是有一个字撒谎,就天打五雷轰!”代容举着手信誓旦旦道。

“好好,我信了,快把手放下来!”可可说。

“我哥哥当时是好心,觉得把它风水宝地,可以让这财气随着川字散开,造福一方,哪曾想这财气还没来得及散,就被你相好的就给挖了出来。”

“呸,不要再说什么相好的,这种狼心狗肺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他!”

她原本是陷入爱恋中的固执少女,纵使奶奶良言苦劝也无济于事。

但经过昨晚的事后,可可却突然间醒悟了。

什么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全都是假的,那就是个为钱眼开的小人!

见她醒悟,代容觉得很庆幸。

回到农舍后,她把事情同苏清月说了。

“是我疏忽了,可可,你能不能把那个许洋住的位置告诉我?”苏清月问。

“他住的地方不太好找,要不等我带你们一起过去吧!”可可说。

“这方便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做了亏心事的是他不是我!”

见可可上了马车,老婆婆却依然不放心。

“既然如此,你也一起跟着来吧。”苏清月道。

“这怎么好意思,万一给您添麻烦就不好了!”老婆婆犹豫道。

“您就上来吧,大家挤挤,坐得下!”代容说。

所有人都上了马车,代容一扬鞭,马车便朝对面的村子驶去。

路上,可可同苏清月说起往事,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无父无母,从小家里就穷,别人都看不上他。因为能说会道,所以我就瞎了眼信他,觉得是个有出息的人,将来能一块过日子。有次他到我们家里来,临走的时候悄悄在怀里偷了包茶叶,奶奶便说他品行不端,难以托付,我那时还给他找理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通过这件事认清一个人,也划算了。”

大概半个小时后,马车进了村子,沿着小巷往里走,最后在挨着田地的边角位置,看到了一处破破烂烂的旧房屋。

木门紧闭,一圈树枝插成的篱笆墙把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这里……都是我帮着收拾的。”可可心塞道。

“我先下去问问情况,你和婆婆就在车上吧。”苏清月说。

代容下去敲门,不多时便走出来一个尖下巴儿的男人。

肤色白净,脸部夹带着些许麻子,但五官却是很清秀的,虽说眼光游离不正,但皮相生得却相当不错,难怪可可之前会被他蛊惑。

他身体僵硬的走出来,警惕的隔着门问话。

“你们找谁?”他问。

“找你。”代容说。

“什么事?”

“听说你昨晚在河堤上挖了一棵树……”

“哪有这事儿?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快点滚蛋!”许洋低吼。

“开门,你要是不开,小心我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代容也不是吃素的。

双方僵持了会儿,对方把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他手里拎了把砍柴的刀,浑身蒸腾着煞气。

“小心!”代容连忙挡在苏清月跟前。

“没事,我是个算命的先生,看到你这里氤氲着阴气,所以过来提醒两句:不义之财不可取,邪运之物不可留,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有颗安分善良的心,这样才能活得长久安稳。”苏清月说。

“说完了么?那就赶快滚!”许洋说。

“那你跟可可的事……”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姓许的!”可可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跳了下去。

许洋看到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将门砰然关上。

“你这混蛋王八蛋,是男人你给我出来!”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以后别再来死皮赖脸的纠缠!”

“我死皮赖脸?许洋,你是个男人就给我滚出来!”

“你叫什么叫,难道想让大家知道,我摸过你?”

可可气的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嘴唇都要滴出血来。

老婆婆见状,也气恼的捶胸顿足。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们先回去吧,别让外人看笑话。”苏清月道。

在她们的劝尉下,老婆婆和可可被拉到了车上。

“苏先生,这种人,真的会有报应么?”老婆婆问。

“他印堂发青,已经离灾祸不远了。最多三天,他便会尝到苦头,到时候,他自会哭着来救我们!”苏清月道。

第107章:秋后蚂蚱

代容驾车将人送回家中,经过集市时苏清月让她采购了不少东西。

马上就要入冬了,这对祖孙想获取食物会更加困难。

发财树事件只是个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才能解决完毕上路。

寄住在别人家,也需要给予相应的回报才行。

得益于在龟单那里获取的财物,代容这会儿花起钱来也利索多了。

豆干粉条大白菜还有一些便于储存的谷物粮食,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车。

老婆婆连连道谢,对她而言,能够帮助孙女走出阴影,已经是她们的恩人了,哪里还敢奢望别的东西?

可可受了辱,回去之后一直闷闷不乐。

“等着吧,哥哥说那个狼心狗肺之人即将倒霉,那他肯定就是秋天的蚂蚱,蹦达不长了!”代容说。

“他说话准么?”可可问。

“当然准啊,她的话可是比神仙都灵!”

“要果真如此,我就让许洋尝尝竹扫把抽脸的滋味!”

可可跟苏清月离开很久了,许洋还是不敢从屋里出来。

他欣喜又紧张,时不时就想去抚摸那棵发财树。

这可真是个宝贝,一树黄金叶,握着枝干处轻轻一摇,就会有零零碎碎的宝贝从上头掉下来!

有时是古钱,有时则是白玉、点翠、珊瑚、珍珠、宝石……他已经搜罗了一小筐,却是不敢往外拿。

倘若消息传扬出去,他势单力薄,没有大家族兄长守护,宝贝怕是留不住。

可肚子总是要填的,人也不可能呆在家里一辈子。

他思来想去,决定在房间角落刨出一个大坑来。

这是土坯房子,地上也没有铺砖,所以并没花费太多力气。

他把宝树小心翼翼放进坑里,然后在洞口铺上一张木板,用土掩实后又将柜子压上去。

这家里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坑洞,如此一伪装,倒是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做好这一切后,许洋方才安心。

他把古钱和珠宝分了一小部分,拿红布包好揣在怀中。

平常出门他都不锁门,因为穷到四邻皆知,连小偷都不来光顾。

虽说这次也想装作豁达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不放心。

如今外头没人知道他得了宝贝,除了可可。

碍于两人的过往,对方应该不会很闹腾,毕竟是女孩子,无缘无故被退婚是很不光彩的。

哼,她还找了一个什么算命先生,说什么不义之财不可取,邪运之物不可留,分明是觊觎他的宝贝!

“呸,我若是相信他的话,那才是活见鬼!”许洋冷笑。

他揣着财物,跑到附近镇上换钱。

当铺掌柜平常见了他都趾高气扬的,这回见了东西,笑的眼睛都没了。

“哟,许爷这是发财了呀!哪来这么多好东西?”他连称呼都改了。

“别管那么多,开个价吧,合适的话,我以后都在你这里换钱。如果不合适,就这么一回,下次我就去别的地方!”许洋说。

人有了钱,不但腰杆儿挺直了,说话都有底气。

经过讨价还价后,对方给了他十个大洋。

“已经不少啦,您要知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珠玉宝石虽好,但很难找得到好买家呀!再说,您这东西来历不明,若不是咱们认识,我还不敢收呢。”掌柜笑着劝。

“好吧!”许洋犹豫道。

他隐约知道自己吃亏了,可毕竟没见过世面,也开不出合适的价格。

吃亏上当只一回,以后长了经验,就慢慢知道了。

再说他有宝树在手,类似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怕什么!

他拿了钱,美滋滋地出了门。

掌柜的把东西收起来,然后招手唤伙计过来。

“来顺,去盯着那小子,一个冬天都穿不起棉裤的家伙,看他从哪儿来的这些宝贝!”

“好咧!”

伙计扔下毛巾,小跑溜出了门。

许洋拿了钱,本来是添置些东西的,但是转念一想,家里头到处都破破烂烂的,再好的家具摆在那儿也是浪费。

不如先攒点儿钱,再到镇上买套房子,村里人熟又容易得红眼病,免得被他们盯上打坏主意。

他到酒楼点了六个菜,又让人烫了二两酒,美美地饱餐一顿。

结账的时候,他拿着银子狠狠拍在桌子上,看着伙计点头哈腰的模样,觉得痛快极了!

正准备回家时,却经过一家赌坊。

里面人头转动,呼喝压注声不绝于耳。

换作平常,这种地方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更别说踏入了。

这会儿揣着剩下的大洋,却是心痒难耐。

犹豫过后他还是钻了进去,压了几次,运气不好,输了个精光。

但是因为钱财来得容易,所以他并不觉得心疼。

当铺伙计躲在暗处,看他出手阔绰且蛮不在乎的样子,便知道这人铁定是发财了。

所以也就盯得越发紧,最后跟着他一路回到了住处。

许洋喝了酒,又赌的尽兴,回去之后打开桌子确认了下宝树,看到它完好无损,方才安心歇下。

却全然不知,窗外已有人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掌柜的,姓许的小子果然有宝贝!就在他们家屋角的坑洞里!虽然我没看清是什么,但是地面盖子一打开,整个屋子里都亮堂了!”伙计激动的回报。

“呵呵,我就知道,那家伙肯定是交了好运!”掌柜眯着眼睛道。

“接下来怎么办?”伙计问。

“咱们是做正经的生意,不做打家劫舍的事,但是把消息透露给王昆,拿点好处还是可以的,以后还指望他罩着咱们呢!”掌柜说。

王昆是这镇上有名的地痞,亲爹是保险队队长,领着帮流氓混混在附近一手遮天,不是土匪,却比真土匪还要狠三分。

掌柜的让伙计送信过去,又托人带着低价收来的宝贝去烟定城询价。

当晚许洋就遭了罪,睡得正香时,突然被人用麻袋套头,暴揍了一顿。

待他醒来后,发现洞中已空,宝树竟不知去向。

这群人下手狠,只将他往死里打,腰骨都差点折了。

许洋前天换的大洋,除了吃喝便宜赌坊外,一个子儿都没留下。

所以连看病的钱都没有,只能咬牙抗着。

他觉得事儿跟可可有关,决定休息一天,等次日身体好点,就去找可可,再设法将宝树讨要回来!

许洋没想到的是,这件事,还只是他倒霉的开始……

第108章:重新做人

在许洋挨打的第二天,当铺掌柜就被抓了。

据说他低价收来的那些东西,全都是赃物。

县知事的二姨太,近日在家中丢了一套心爱首饰,闹得烟定满城风雨。

都以为这东西再也找不着了,没想到才隔两天,巡捕房就把失物送还回来给她确认,说是兴旺镇那边当铺送来估价的。

二姨太咬牙切齿地宣称此事为挑衅,试问哪里有偷东西之后还敢登门销赃的?这分明是不把县知事放在眼里!

所以当铺掌柜就倒霉了,进入巡捕房之后,两鞭子下来,他就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警察顺藤摸瓜,找到了许洋家。

当时许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才舒缓回来,又被警察痛揍一顿。

他这回没有任何隐瞒,鬼哭狼嚎的叙说了经过,还肯求巡捕房为他做主,找回失物。

县知事听说了这件事,便让手下设法打探。

得知地痞王昆确实得了一棵摇钱树,于是给他安了私通土匪、暗藏枪械的罪名,直接把盘踞兴旺镇多年保险队都给连锅端了。

正所谓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山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对老百姓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一件谈资而已。

最后发财树绕了一大圈,暂时来到了县知事手里。

二姨太丢了一套首饰,却得回了个世间罕见的宝物,简直欣喜若狂。

许洋挨了两顿打,已是奄奄一息。

想到宝贝的下落,觉得肯定是要不回来了。

再回想当日算命先生说的话,越发觉得有道理。

因为身体虚弱,只能恳求街坊邻居抬着自己,前去寻找可可。

此时据苏清月发话那日,整整三天。

听到动静后,代容率先跑了出来。

“可可,快点出来,看看这谁来了?这不是发财的许洋少爷么,前几天还趾高气扬的呢,今天为何变成了这幅模样?”她嘴上向来不饶人。

许洋躺在担架上,面色如土,跟死人比就差了一口气儿。

可可本来拿着扫把想拍他,看到人这样,又下不去手了。

倒不是心疼,而是怕他死在自己家里,说不清。

最后干脆拦在门口,不准许他们进家门,免得染了晦气。

“可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我知道,这回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不过求求你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把那天的先生唤出来,请他帮我想想办法开脱霉运,要不然……我是真没活路了!”许洋呜呜哭道。

“你这样的人,猪狗不如,死便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代容说。

到底是老婆婆良善,饶是平常不喜欢他,这会儿也觉得心酸,主动跑到屋子里去唤苏清月。

“苏先生,您就行行好,设法帮帮他吧!好歹是一条人命,也是从小缺人管教,才长成这幅样子,无父无母的人,活到今天也不容易啊。”老婆婆说。

“好,那我就看在您的份上,出去看看。”苏清月缓缓地放下茶碗。

她出去后,所有人便都看了过来。

虽说这位先生容貌阴柔举止文雅,但是因为有高人光环罩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先生,求你救救我!”许洋看到她就嚎啕大哭。

“还想要回宝贝吗?”苏清月问。

“不要了,我是命贱福薄之人,无福消受这种富贵。即便是送还回来,我不要了!”许洋说。

“你原本是个聪明人,但却心存邪念不听人劝,所以才招来这般劫难。你配不上可可,应该当着众人面透露了这桩婚事,免得耽误了姑娘家的好姻缘。”苏清月道。

“我……我……”许洋舍不得。

倘若有宝树在,他自然是看不上可可这个村姑。

但是宝贝没有了,他还是众人瞧不起的穷小子,倘若再没了可可,这辈子想要讨个媳妇都困难!

“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想拖着他人下地狱么?”苏清月眸色微寒。

“好好,我退,我自作孽,实在配不上她!希望可可以后,能够寻到更好的人家,我……也安心了!”许洋道。

“好,今日有诸位乡亲在,我信你也不敢抵赖,阿容,你过来。”苏清月招手。

代容过去听她说了几句,脸上随即露出惊诧之色,不过到底还是去做了。

不多时,代容拿了个铲子过来,上面竟是一坨泛着热气的狗屎。

“这、这是什么东西?!”许洋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

“把它涂在身上,你的霉运就可以消除了。”苏清月说。

“先生莫不是在诳我吧?”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在你。”

苏清月说完,便转身回房。

代容将狗屎端到他跟前,“快点吧,趁热效果好!”

许洋欲哭无泪,这事儿也没人愿意帮他,犹豫再三只有自己下手。

他狠下心,将那粘稠湿滑的东西抓在手中,依着代容的话,将额头、前胸后背还有脚下全都涂了个遍。

最后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感到羞气万分,竟然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你们把人抬走吧,顺便再给他拿点药请个医生。”代容拿了点钱给那些村民。

许洋便被抬走了,可可觉得很恶心,又感到非常解气!

晚上,代容悄悄询问苏清月。

“姐姐,那狗屎真的有用么?”

“没什么用,就是羞辱他而已,让他长个教训。”

“啊?我觉得他已经够惨了呀。”代容说。

“你没听说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这种人,只有让他颜面扫地,没脸在这里呆下去,这对祖孙才能彻底安宁。本性邪恶之人,只有离了故土,到了陌生之地,他才会夹起尾巴,重新做人。”苏清月淡淡道。

“姐姐,你可真是太狠了,不动声色就替可可和老婆婆消除了隐患!”代容夸道。

“狠么?我还没让他吃呢。”苏清月微微挑眉。

“我的天啊!姐姐,代容这辈子都是你忠诚的小跟班,绝不会有任何背叛!”代容立刻举手立誓。

“别耍贫嘴了,赶快收拾东西吧。”苏清月笑。

“咱们明天要走么?”代容问。

“是的,这件事情还没完,那棵招财树如今落在县知事手里,想要拿回来,可能没那么容易。”苏清月微微蹙眉。

“不管它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拿回来呢?”

“才短短三日,这东西就惹了多少麻烦?先是可可,再是许洋,还有当铺老板、整个兴旺镇的保险队……凡是与它有关系的人,无一例外的遭了厄运。要是任由它继续流落在外,恐怕会有更多人卷入其中。所以无论如何,这东西都得毁了不可!”

第109章:风水聚财

次日一大早,她们便跟可可和老婆婆告别。

临别前,苏清月还给了婆婆一些钱。

“这怎么使得,你们已经给家里添太多东西啦!”老婆婆推辞说。

“就当是给可可的贺礼钱吧。”苏清月笑道。

“这还早的很呢,虽说跟许洋退了婚,但是短期内应该还不会有什么消息,人言可畏呀。”老婆婆担忧地叹了口气。

苏清月招手,唤可可过来。

“看到那棵拴马的梧桐了么?”苏清月问。

“看到了!”可可说。

“取三根红绳,在日头西斜的时候分别系在东、南、北三个方位的树枝上,可招桃花催姻缘,依我说的去做,肯定能助你选个好夫婿。”苏清月低声说。

“多谢苏先生!”可可的脸瞬间就红了。

苏清月含笑上了马车,代容同她们挥手告别,扬鞭驾车而去。

等到黄昏时分,可可从梳妆匣中掏出扯出两尺红绳,将它分为三截。

趁着婆婆歇息的功夫,她脱鞋后哧溜的爬到了树上。

这棵梧桐很大,树枝分散开来,就像一把大伞。

可可寄好最后一根红绳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都掉了下来。

不过她反应快,两只手迅速攀住了树枝。

但是因为臂力有限,所以只能尴尬地悬挂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急的汗都出来了,想哭又不敢哭,唯恐惊到婆婆被斥责。

毕竟为自己求婿这种事,太难以启齿了!

就在感觉快撑不住时,有两个骑马的年轻人从路边经过。

其中一人看到树上的情景后大为吃惊,连忙推门跑了进来。

可可再也撑不住,直直的从树上掉了下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摔伤时,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到怀中。

对方这样被她撞倒,却是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长舒了口气。

“你一个姑娘家,还那么高做什么?多危险啊!”他说。

这是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外表比许洋不知道强出多少倍,而且难得的是气质很正,一看就是良善之辈。

苏先生说的好姻缘莫不是他吧?可可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算了,平安无事就好。你一直看着我干嘛,难不成我脸上有花?”年轻人好奇地问这位奇怪姑娘。

可可长得虽然算不上俊俏,但胜在朴实无华,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两颗黑葡萄,很俏皮可爱。

“该不会是吓傻了吧?”年轻人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

“少爷,咱们得赶路了,要不然天黑之后,咱们可找不到地方住!”仆人催促说。

他走上前来,把呆愣愣的可可扶起来。

“那个,你们两位要是不介意,就在我们家吧!”可可道。

“你是姑娘家,我们两个男人不方便吧?”年轻人笑着说。

“我还有一个奶奶呢,奶奶,来客人啦!”可可扯着嗓门说。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她喜欢这个年轻人。

什么门户之见、配不配的她没想过,可可只想让这人留下来,多接触一下!

老婆婆走出来,很热情的召唤他们进屋。

可可望着树上飘洒的红绳,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来。

那位苏先生的话,可真准啊!

苏清月原本就是想前往烟定的,虽然说路上耽搁了几天,但目标地却没有改变。

路上淅淅沥沥的下着秋雨,她们花了四天时间,方才来到烟定。

那是一座有烟雨胜地美称的古城,城门楼和城中主道都是用青石铺成。

因为常年雨水不断,所以路面被冲洗的非常干净。

雨滴落在地上,散落开来,就像是一把把倒扣的小伞,同时伴随着嘀嗒嘀嗒的声响……

城中人打扮也很简洁,女子都是撑着各色的油纸伞,身姿窈窕形成街头一道曼妙的风景。

而男子,则大多数身着蓑衣,防雨又保暖。

很有特色的一座城,若不是惦记着那棵树,苏清月会很有兴致在这里玩几天。

马车进城后,代容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然后趁伙计上菜的时候,向他打听县知事的情况。

“小哥,我们是路过的外星人,路上到处都在传,说你们县知事近来得了件宝贝,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代容问。

“真假不清楚,但是烟定的过路人是多了不少,我这客栈里都快住满啦,都是像你们这样打探此事的!”伙计说。

苏清月笑了下,不动声色的同时从袖中掏出两个大洋。

伙计眼睛一亮,立刻转变了爱理不理的态度。

“我也只是听别人说,并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应该是真的。前两天巡捕房的人在楼下喝茶,我便顺便偷听了两耳朵:据说是一个摇钱树,晃一晃就有宝贝掉下来!这玩意儿稀奇,以前也只是在传说里听过,不曾想现实中竟当真有这样的东西。那个摇钱树目前在二姨太那里,她是如今烟定城风头最胜的女人,我也只是偷偷的瞟过两眼,并没有机会搭话。所以两位,再想打听别的,我可就真不知道啦!”他赔笑说。

说完,他便找借口开溜了。

“说了等于没说,白白让他占了便宜!”代容瞪起眼睛。

“这已经够了,说明东西目前还在城里,我们并没有来晚。”苏清月道。

“真搞不懂这些人的想法,那个二姨太都是县知事的女人了,还要这种招财树做什么?”代容说。

“人性就是这样,没谁会嫌钱多。”苏清月道。

“您之前让我埋龟单的时候,曾说过这东西是招财之物,但并不是说它是生财之物。那这些宝贝,都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世间的最奇妙的东西就是平衡。有人死亡便有人出生,有人生财也就有人丢东西。还记得二姨太之前失踪的首饰么?后来都被许洋从树上摇下来了,其他的珠宝玉石文玩古钱,自然也都一样。”苏清月说。

“这么说那些宝贝都是脏物?”代容震惊。

“不错。”

“那咱们得到的那些呢?”

“那些年代久远,已经寻不着来处了,跟这招财树上掉下来的宝贝不同。”

“姐姐,这棵树要是埋在河堤上,没有被人发现,会怎样?”代容好奇道。

“它会迅速长大,然后在天亮之前,变成一棵不起眼的风水树。它有聚财的能力,顺水扩散开来,自然也能造福一方……当时是我大意了,以为人迹罕见,又是夜晚,就不会被发现。却不曾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让它出世搅乱了时局。”

苏清月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110章:狼狗大王

在秦城,县知事也就是个小官。

可是在烟定,他却是标准的上等人。

因为身份不同于普通百姓,所以想要接近非常困难。

经过这些天的悉心调养,苏清月风之症算是彻底好了。

不过因为外面下着雨,再加上气候有点凉,代容便不允许她再轻易出门。

“那就劳烦你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有需要用钱的时候,千万别吝啬。”苏清月说。

“好的。”代容点头。

“另外,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异乡,可能会有危险,最好带着大王去。”苏清月道。

“带它做什么?”代容疑惑。

虽说大王是条标准的狼狗,长得又凶,但性格却软的像小绵羊似的,只有没人的时候才敢嗷嗷两声,有陌生人来,根本不敢往前凑。

不是代容瞧不上它,真遇到事儿这家伙肯定指望不上,还不如自己撒腿跑呢。

“带着吧,等需要的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苏清月说。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就带着它吧。”代容无奈道。

考虑到外面下着雨,大王年纪又小,代容便挎着篮子,把它放里面盖好。

同苏清月道别过后,她便出了门。

虽说是第一次来烟定,但是和普通人交流,代容并不胆怯。

再加上她舍得花钱,所以很快便打听到了县知事的住处。

那是一座很阔气的小洋楼,前后都带花园,还有专门站岗守卫的。

代容想去找门卫攀谈,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强行驱逐了。

“快走快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这种乡下丫头也敢来?”

因为时常跟苏清月在外行走,所以代容并不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样穿自己喜欢的时髦衣裳,考虑到安全问题,装扮都是尽量土气。

头上系着个花围巾,一手撑伞,一手提着篮子,看上去就像是进城来卖鸡蛋的姑娘。

烟定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都不会这么穿。

被驱逐后,她觉得很委屈,明明身上带了很多钱,但却没机会将它们用出去。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铁门拉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衣服虽然穿的不错,但身上却没有任何首饰,守卫同她招呼也是笑嘻嘻的,并不像对待主人那般小心恭敬。

代容耳力过人,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唐姨,您这是干嘛去?”守卫问。

“二姨太想吃五味斋的桂花酒酿圆子,我去买点。”被称为唐姨的女人说。

“能不能给我们带点东西?”

“又要烟是吧?”

“好唐姨,每人带一根儿就行了,这是烟钱!”

“你们呀,也不知道从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呛死人!”

虽然嘴上说的嫌弃,但她还是笑着把钱收了。

看得出来,这位唐姨脾气温顺和善,很是为大家喜欢。

代容斟酌了片刻,暂时想不出搭讪的说辞,只能悄悄跟在她后面。

这会儿雨下的不大,细如牛毛,雾气缭绕遮住了视线。放眼四望,看得并不远。

唐姨走的慢,代容也耐着性子保持距离,有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脚步飞速的绕过她,朝前面走去。

开始代容并不在意,但是在对方快要接近唐姨的时候,他却突然将手探入上襟中。

代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再看那人,已经抽出一把枪来攥在手中。

虽说还没有瞄准目的,但是能看的出来,他想针对前面的唐姨!

这里相对来说有些偏僻,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而那个男人则身材魁梧,莫说是有枪,就是赤手空拳,她们两个女人也绝对不是对手!

她把手探入篮子里,大王立刻探出毛茸茸的黑脑袋来。

“大王,你、你会咬人么?”她压着声音问话。

其实说完这一句后,代容自己都跟着后悔。

这是一只才伤重痊愈的小奶狗,就算能咬人,怕也不敢往陌生人前面凑。

然而大王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转头便锁定了前面的男子。

“嗷……呜……”它声音很低的咆哮。

代容连忙捂住它的嘴,她不知道这狗以前怎么叫,反正自从披上了狼皮后,它就狼不像狼狗不像狗的,从来没有汪汪过。

就在这时候,男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勒住唐姨的脖子,一手则用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

代容连忙侧身,隐藏在拐角处。

“你是谁,想做什么?”唐姨惊慌道。

“姚志飞在哪儿?不说我就崩了你!”男人说。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府上做事的下人而已,哪里知道县长老爷的行踪!”

“不说是吧?那我就让你见见血!”

“好汉爷饶命,我是真的不知道……”

“哼!那棵发财树现如今在哪?别告诉你连这事儿不知道!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就是二姨太的亲信,还曾经是她的奶娘!要是不肯说,今天就别想活着回去!”

代容贴在墙壁上,心急如焚。

这男人语气阴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他目标还是那棵宝树,倘若被他得手,那自己和苏清月岂不是白跑一趟烟定?

可若是出去,非但救不了人,还可能把自己给搭上!

这会儿离县知事的住处尚有一段距离,就算即便去搬救兵恐怕也来不及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大王却一个纵身,从篮子里跳了出来。

落地以后,它仿佛一道离弦之箭,龇牙咧嘴的朝男人扑去。

对方毫无防备,竟被它哇呜一口咬在屁股蛋子上!

他身体一抖,下意识松开手,枪啪的落在地上。

大王落地,叼起枪猛然一甩,东西便落到了代容脚边。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快到让人猝不及防!

“妈的,哪儿来的野东西?”男人飞起一脚,就要对着大王踹去。

“别动,再动我可开枪了!”代容捡起枪,对准了他。

她手抖的厉害,声音也明显哆嗦。

虽说手里有家伙,但是那姿势,一看就不是会玩儿枪的。

男人捂住屁股,怒骂不止。

“你又是哪来的丫头,在这里多管闲事!识相的就交出枪来快点滚,要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啊!”

他话还没说完,小腿上又被大王撕咬了一口。

这只平常温顺又犯怂的小奶狗,这会儿竟变得精神抖擞,凶悍又噬血!

第111章:保持距离

代容看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大王,差点要放下枪为它喝彩!

它如今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一头狼!

难怪出来的时候苏清月让捎带上它,她可真是有远见!

“那个,你快点到这边来!”代容对愣住的唐姨说。

“哎!”她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的往回跑。

男人想要追上来,却被大王阻住去路。

他恼羞成怒,想要予以反击,奈何这条狗动作矫健又迅速,出手快如闪电,每一下都是直冲要害!

唐姨到了代容身旁,立刻发声求救。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

代容听她声音虚弱,觉得那些人未必会听见,于是壮起胆子,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砰!砰!两声巨响登时传向四方!

男人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

大王跟在后头穷追不舍,他屁股和小腿都受了伤,还有提防恶狗再度伤人,所以磨磨蹭蹭浪费了最佳逃跑时机。

此处据巡捕房不远,一队警察闻声而来。

代容连忙丢掉手中的枪,唐姨护住她,让人去抓贼匪。

很快,那名行凶男子便被拿下。

大王功成身退,悄悄返回原处,跳到篮子里,自觉用嘴叼起布给自己盖好。

“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唐姨感激道。

“没什么,只是碰巧遇上罢了!”代容说。

“看你身上都湿掉了,不如回家换身衣裳喝杯茶吧!”唐姨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我只是个乡下人而已。”

“没关系,我也是乡下出来的,走吧!到家里坐坐!”

代容有心推脱,后来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打入对方内部的良机。

于是她便拎着篮子,跟着对方回去。

“我叫代容,鹤县人,还有一个擅长看风水的哥哥,两人一起云游四方混口饭吃,这才到烟定的第二天,没想到就遇到您。”代容说。

“原来是这样,小小年纪,真是为难你们了。”唐姨叹气。

不多时,她们便在警察的护送下返回住处。

一个穿金戴玉的女子闻声迎了出来,二十多岁年纪,生的肤白如雪,柳眉杏眼,仿佛流行画报中走出来的美人一样。

这就是县长的二姨太了,生的这般美艳,难怪受宠!

代容扮演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低头不敢看她,显得非常局促。

“姑母,我方才听到了枪声,您没事吧?”她紧张道。

“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唐姨握着代容的手说。

“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姨太急道。

唐姨把事情说了一遍,又好好夸奖了一番代容。

“这姑娘可真好,临危不惧,竟然对着天空鸣枪,这才唤来了警察,否则我这条命恐怕就真的搭进去了!”她感慨万分道。

“我知道了,姑母,你先帮忙招呼着客人。我去巡捕房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历!”二姨太挑起眉毛道。

说罢也不待唐姨回应,便风风火火的带女佣走了。

虽说这二姨太长得好看,但是从言谈之中,却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不太好惹。

唐姨拿了套新衣服,请代容换上,留她喝茶吃点心。

还从厨房拿了肉骨头,喂躲在篮子里那条狗。

大王羞的不敢出来,一掀开布就嗷呜直叫。

“我们这条狗,平日里怂的很!”代容说。

“可我看它在巷子里那会儿,却是一点都不胆怯。”唐姨困惑道。

“可能……是因为救人心切吧。”

“真是条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它不出来,唐姨也不强求,把肉骨头装在盘子里放进篮中。

代容很喜欢这位亲切和蔼的长辈,聊天中便把自己的经历如实讲与对方。

提到苏清月时,她显得很庆幸又感激。

“他虽说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对我,却比亲哥哥还要好!而且非常有本事,无论是算命还是相术推理,都无一不准,这几个月来,我跟着他所长的见识,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代容对苏清月素来钦佩,这会儿话题一旦打开,就再也刹不住了。

说鹤县、槐县还有长川的奇事,把唐姨听得眼睛都直了。

“唉呀,你哥哥可真是当世罕见的奇人!若是有机缘,我定要去拜访他不可!”她说。

代容搔头,有点后悔自己得意忘形,怕给苏清月惹上麻烦。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突然有女佣跑了回来。

“唐姨,二姨太呢?”她气喘吁吁地问。

“你这孩子问的什么话?刚才不是你陪她一起出去的吗?”唐姨吃惊道。

“从巡捕房回来的时候,她突然不坐车子了,说要走着回来,可是她走的快,我在后面跑着也跟不上,还以为人已经回来了呢!”女佣带着哭腔说。

“唉呀,现在城中不太平,方才又差点闹出枪击案,你怎么能由着她乱跑?还不赶紧去找,记得多带些人手!”唐姨吩咐说。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别墅都忙碌起来。

代容借机告辞,唐姨本想好好招待她,此刻却又不方便留人,于是询问了他们兄妹的住处,自己也出去找二姨太了。

中午,代容回到了住处。

她带回了饭菜,两人用餐的时候,她把经历同苏清月说了一遍。

“咱们大王可真了不起,当时情况把我吓得半死,它却一点都不害怕!”代容夹了一条鸡腿给它放到桌子底下。

大王默默跑过来叼走,又躲到了角落里去。

苏清月看着它,忍不住笑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代容问。

“我笑你误解它了。”苏清月道。

“我怎么误解它了?平日里它不是怂地像只兔子,连人前都不敢站么!”

“它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为什么?”

“你可别忘了它覆在身上那张狼皮,它现在不是狗,而是妖。倘若与人离的近了,便很难控制体内的血性,因为担心会误伤,所以它尽量与人保持距离。而到了歹人面前,这个顾忌也就没有了,你今天在巷子里头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大王。”

代容听苏清月说完,目瞪口呆了好半天。

“原来我们大王,这么可怕!”

“放心吧,它有分寸,不会乱伤好人的,尤其是你还每天照顾它。”

说完这件事后,代容又提到了那位失踪的二姨太。

“她出门儿事穿着高跟鞋呢,那女佣居然说追不上她,这件事情可真是太奇怪了!还有那棵招财树,也不知道被他们藏在哪儿了!”

第112章:别勾引我

“那人挟持唐姨既然是为了那棵宝树,说明东西还在二姨太手里。我们初来乍到,先不必着急。整个烟定城,再也没有比县长家里更安全的地方了。”苏清月慢悠悠道。

“也是哦,希望那个二姨太平安无事,话说她长的真是太美了,连我看了都心动不已!”

代容说完,便接收到苏清月波光潋滟的转眸。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办法比上姐姐,在我心里,您才是最美的!”她飞快地改口。

“瞧你说的,我又不在意这些。”苏清月微微扬起嘴角。

“呼!”代容悄然松了口气。

“阿容,你好像很怕我?”

“没有!”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苏清月问。

“我……我总感觉你在勾引我。”代容心虚道。

苏清月先是愣了下,随即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又在胡说八道了。”她娇嗔地瞥了她一眼。

“……”代容当即感觉浑身飘飘然。

有时候她真很庆幸自己是个女孩子,这样才能光明正大的留在对方身边。

而且苏清月愿扮丑作男子打扮,这简直太明智了!

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麻烦!

次日大雨下了一整天,苏清月和代容待在房间里没出去。

第三日,伙计上来敲门。

“苏先生,楼下有人找您,方便的话快点出来一趟!”

“找我,是谁?”

“说是姚县长的人!”

“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我知道了,让他们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苏清月换了衣服,又对着镜子重新确认一遍。

“姐姐,姚县长……找我们做什么?”代容很紧张。

“这就应该问你了。”苏清月说。

“问我?我不知道啊,我就前天出门救了那个唐姨,其它什么事也没做啊!”代容显得很冤枉。

“确定没有向别人吹牛?也没有提起我的名字么?”苏清月问。

代容想到自己那天的状态,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看她反应,苏清月就明白了八成。

“姐姐,我错啦,以后保证再也不乱说话了!”她哭丧着脸道。

“罢了,麻烦找上门,也未必是坏事,下去看看再说。”苏清月说。

等她下楼后,在厅堂看到了四个人。

为首的穿着军装,很客气地同她拱手。

“苏先生,我们是姚县长派来的,最近家里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所以想请您过去看看,不知道方便不方便?”他说。

“可是关于二姨太的?”苏清月问。

对方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压着声音道:“此事不便张扬,还请先生随我们回去详谈!”

苏清月抬手,“那就请吧!”

他们套了马车,接苏清月前往县长住处,也就是代容去过的那幢洋楼。

众人一路无话,到了地方后,唐姨已经守在门口了,看到代容便过来拉住她的手。

“代姑娘,真的很抱歉,我们也是没别的办法了!想到我从你的话中,知道苏先生是个高人,所以才贸然前去打扰,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她话语中带着哭腔。

“唐姨别急,有话慢慢说。”代容安慰她。

“二姨太失踪的事,你也知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这么消失了!我们几乎把整个烟定城翻了个遍,都没寻到她踪迹,都已经三天了,毫无消息!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爹没娘跟着我长大,虽说嫁给了县长之后风光了,但是一直来都很善良,时常帮助救济可怜人……苏先生,求求你帮帮我们吧!”唐姨说。

“巡捕房那边怎么说?”苏清月问。

“说是失踪,推测可能是土匪干的。三天前,我曾在巷子里被人劫持,对方的身份调查出来了,是兴旺镇的王昆,他因为父亲保险队被缴灭,又失了宝贝,所以怀恨在心,跑到烟定城来报复。可我不相信,假如真是土匪所为,为何到今天还没有提要求呢?那帮人做事向来不靠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我们也是有可能的!”唐姨说。

“咳咳。”有人在旁边握拳提醒。

唐姨停止抱怨,请苏清月到屋子里详谈。

到了里面后,苏清月见到了姚县长。

四十出头,身材魁梧,气势严厉,但待人接物却很亲切。

“苏先生?你好。”他伸出手来。

“县长大人好。”苏清月却回了个中式礼。

姚县长也不在意,请她坐下。

“事情唐姨应该和你说过了,我那天忙着应酬,得知消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之前都是巡捕房那边在忙……您知道的,官场上大家的立场不同,所以处理起来难免会有分歧……”他说的有些含糊。

不过苏清月却是懂了,如今乡绅官员势力盘根错节,上行下效政令不通是很常见的。

在这种地方当县长,虽然看起来很风光,但实际执行起来却并不容易。

所以唐姨之前在门口的抱怨,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明白。”苏清月微微点头。

“那就好,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听唐姨说您是个有本事的高人,擅长风水、相术,还懂得预测卜卦,所以便让人请您过来,帮忙看看人究竟去了哪里!其实……不妨跟您直说,守城的都是我的人,也都识得我的二姨太,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人。所以我坚信,她目前还在城中!”姚县长说。

“我先看看吧。”苏清月道。

她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铜钱掷在桌子上,对着看了会儿微微点头。

“姚县长说的没错,根据卦象显示,二姨太确实应该还在城中。”她说。

“那就好!能测出具体位置吗?”姚县长用手激动的在腿上轻拍。

“那就不能了,能否请失踪当天跟着二姨太的人过来问话?”

“可以!叫丹红过来!”

不多时,一个神情怯怯的女佣走了过来。

“老爷好,苏先生好。”她很紧张。

“别怕,把二姨太失踪前的情况同我说说吧。”苏清月道。

女佣调整了一下呼吸,方才能正常开口。

“本来我们是坐马车去的,但是回来时,二姨太突然问我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说没有,只有雨声。马车又走了一小会儿,她便显得烦躁起来,喝令马车站住,自己则跳了下去,连伞都没有来得及撑!我见状连忙跟上去,可怎么也追不上!她跑的快极了,眨眼间就没了踪迹!我以为她是回家了,便匆忙回来问唐姨,这才知道竟是失踪了……”

第113章:秋后算账

女佣说着话,中途禁不住哭了起来。

苏清月听完后,在姚县长的注视下,思虑了片刻。

“能否带我去现场看看?”她说。

“好,不过考虑到这件事影响不好,就暂时没有对外公布,我这边怕不能亲自陪先生一起去了。”姚县长说。

苏清月点点头,她目光扫视一圈,姚县长见状,立刻让人都暂时退出去。

“先生可还有别的要求?”他问。

“我想看下那棵招财树。”苏清月说。

“这……”姚县长露出为难之色。

“实不相瞒,在下到烟定来,就是为了寻它而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姚县长蓦地皱起眉毛,眼中透出警惕和怀疑。

“姚县长不必慌张,听在下把话说完。这棵树原来是我种下的,被人偷挖走后便违背了初衷。它虽是宝树,却只能招财而不能生财,还会给人带来灾祸。姚县长若是不信,可以想一下它历任所有者的下场,许洋、王昆、还有您的二姨太……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东西此刻应该已经不在府上了。”

“够了!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他打断苏清月的话,冷笑着站起身来。

苏清月并没有辩解,而是轻轻笑了下。

“有缘之人终需要,无缘之人莫强求。既是姚县长不信,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她起身,潇洒拱手告辞,头也不回的离开,竟当真没有任何回顾留恋之意。

姚县长原本不相信她的话,只是抱着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的心态,让人请他来。

却不曾想这位年轻的算命先生,竟是如此不识好歹!

觊觎他的宝贝不说,还敢口出诡谲诳言……

宝树就锁在二姨太的保险柜中,且钥匙只有一把,就在自己身上,日夜不曾离身!

今早还亲自确认过,怎么可能不在府上?这些江湖术士,当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竟然连自己都敢算计!

这么一想,他愈发笃定苏清月是骗子。

但却不知为何,等她离开后,姚县长内心的阴影却越来越大,最终汇聚成为深切的不安。

他拿着钥匙,决定要再去确认下!

苏清月走出去,代容和唐姨正惴惴不安的守在外面。

“哥哥!”代容接上来。

“阿容,我们走。”苏清月道。

“啊?苏先生,二姨太是否已经有下落了?”唐姨急道。

“抱歉!”苏清月微微对她颔首。

代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到事情并不顺利。

再加上这件事因自己而起,所以也不敢多问,谨慎地跟在后面。

两人穿过花园,才要走出大门,忽听楼上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苏先生留步!快,拦住他!”

方才还镇定如常的姚县长,此刻却是无比慌张。

守卫连忙将门关上,不多时,姚县长便满头大汗的追出来。

“苏先生,方才是我误会了!能否进屋叙话?”

“好吧,阿容,你在这里等我。”

苏清月并未驳他的面子,跟着他再度进了房子。

姚县长亲自带路,领着她直上二楼。

在二姨太的房间里,卧室衣柜后的墙壁上,隐藏着个镶入式的保险柜。

保险柜很大,开口处半敞开着,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金器珠宝以及首饰。

那棵招财树,之前被锁在里头。

可现在,它却不翼而飞!

“今天早上我看的时候,东西明明还在!今天我一直家中,并没有出门,这房间也明令不许任何人进入,而且还装了警报器,但就算这样,宝贝还是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县长焦虑地问。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苏清月的神情却很淡然,并没有任何意外。

她闭上眼睛,用手在鼻端前的空气里轻轻扇动。

“真相未查出之前,我并不敢断言,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这房间里有残留的妖气,近期应该有不干净的东西进出过。”苏清月说。

“妖、妖气?”姚县长又纠结了。

他虽然听说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传闻,但却从来没见过妖怪。

可眼前情况却是:保险柜完好无损,密码锁没有撬过的痕迹,报警器也是好的,钥匙也不曾遗失!

即便如此,身为一个有原则的人,他依然不愿相信苏清月的说法。

“姚县长既然把在下叫回来,应该是已经动摇了。您现在不必犹豫,我会拿出证据的。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苏清月道。

“苏先生想要多少钱,尽管开个价!”姚县长立刻来了精神。

“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二姨太和宝树,两样我都可以帮您寻回,但事成之后,我需要其中一样作为酬劳。”苏清月说。

“你好大的胆子!”姚县长震怒。

“您可以拒绝,但是烟定城多雨,无论是寻人还是找物,都应该尽快,免得错过最佳时机。”苏清月不卑不亢道。

姚县长对他的态度很生气,同时又钦佩他的胆量。

虽说官场复杂,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拿捏威胁过了。

“好,只要你把东西找回来,我可以把招财树给你!”姚县长咬牙说。

“您当真舍得为美人抛弃钱财?”苏清月挑眉问。

“舍得!彩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答应过,此生绝不负她!”姚县长道。

“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帮您寻回二姨太!”苏清月微微一笑。

虽然姚县长说的大义凛然,但是想想那棵价值连城的招财树,仍是心痛不已。

他这会儿,真恨不能亲手崩了眼前的神棍!

但是不能,他还指望着对方把人找出来。

不急,等事情有了结果,他再秋后算账不迟!

苏清月领着带容去寻人,姚县长派出了六个人陪同:唐姨和当事女佣,还有四个带枪的护卫。

两辆马车,载着八个人,悄无声息的前往事发地点。

“姐姐,确定能找到人么?”代容贴着她的耳朵问。

“说不准,尽人事听天命吧!”苏清月道。

“都怪我,又给您添麻烦了!”

“事已至此,就别埋怨自己了。拿点吃的把大王喂饱,等下可能还需要它配合出力。”

“姐姐,不会有危险吧?”代容本能的紧张。

“不清楚,到时候你尽量呆在车上,别冒然下去。”苏清月神情显得很凝重。

第114章:走个过场

代容虽然不放心,但也明白自己派不上用场。

到了地方后,她跟唐姨留在车上,两人心照不宣地掀起车帘,惴惴不安的朝外看。

这是一条南北主道,东西方向有条小巷子贯穿,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十字。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已经好几天了,始终没有停下的趋势。

烟定人习惯了这种湿漉漉的潮湿天气,苏清月却有些不适应。

对她而言,这个时候外出,并不是什么愉快经历。

这会如果能够应该坐在屋檐下,双手捧着热茶聆听落雨,那才是惬意享受的生活!

但是想到那棵因她失误而催生出的树,此时也只有忍耐了。

“苏先生,就是在这里了。”女佣丹红颤声道。

“二姨太当时有没有说,她当时听到了什么样的声音?”苏清月问。

“没有。”丹红摇头。

“把伞给我,你们都退到远处,没我发话,谁都不许接近。”苏清月吩咐说。

丹红把伞递过去,带着几个守卫退到远处。

苏清月站在十字路口,闭上眼睛侧耳倾听周围动静。

在场的人都很小心,谁也不敢出声。

除了马儿打出来的响鼻动静外,就是一片细密绵软的雨声。

沙沙……沙沙……嘀嗒……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月对着马车招了招手。

代容立刻会意,把狼狗从篮子里抱了出来。

“大王,今天就看你的啦,注意安全!”她叮嘱道。

大王摇摇尾巴,咻地一声窜了出去。

它动作很快,踩在积水的地面之上,好似一道黑色流星,眨眼间便来到苏清月近前。

苏清月蹲下身,明黄色的油纸伞将她和那条小狗笼罩在其中……

谁也不知道她接下来对那条狗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月方才站起身来。

大王耸着鼻子,开始在四周东嗅西嗅。

“代姑娘,苏先生当真能够找到我们家二姨太吗?”

“这……您放心,我哥哥会尽力的!”

代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巷,大王把苏清月带进去。

她明明走的很慢,可是眨眼间,人影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代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伸手揉了两下,再看那条巷子,已经空空如也!

“苏先生不见了!”唐姨指着那里惊恐道。

“没事,您别急。”代容故作镇定的说。

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慌张不比任何人少!

而远处的女佣跟守卫,也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那天,二姨太就是这么失踪的!”丹红慌张道。

她想过去看看,却被守卫拽住。

“你想做什么?”

“我、我去找二姨太!她是跟我一起时丢的,若是找不回来,我也活不成了!”

“苏先生方才叮嘱了,除非他发话,否则谁都不能过去!”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中途出了岔子,你我都担当不起。”

守卫说完,使了个眼色。

其余几人心照不宣的散开,分别守住了各个路口。

他们原本跟姚县长一样,怀疑二姨太是被人掳走,并且质疑这位苏先生的能力。

可是现在,除了毛骨悚然的震撼外,还有一丝丝敬畏!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人一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消失了,就像变戏法一样……但却毫无破绽!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代容鼻尖开始渗出细汗,唐姨也越发慌张。

“代姑娘,苏先生确定没事吗?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不用,哥哥说不让过去,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可是万一他遇到危险,又或者像是二姨太一样失踪了,那可怎么办?”她很担心地说。

代容被唐姨的猜测,刺激得坐立不安。

正在她犹豫不决时,忽听远方传来了汽车鸣笛声。

“糟糕,是巡捕房的人!”唐姨说。

“那又怎样?”代容疑惑道。

“他们局长仗着有本地乡绅撑腰,跟我们县长老爷不和已久!这帮人早不来、晚不来,怎么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凑热闹!”唐姨悄然捏了把冷汗。

听到她这么说,代容心也悬了起来。

“我们过去看看吧。”她说。

“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过去能有什么作用?姑娘别犯傻,就在这里等着吧,会有人应对的!”唐姨拉着她的手道。

代容沉默下来,唐姨说的对。

她是熟脸尚且不行,更何况自己一个无依靠的外乡人?

车子果然被县长手下拦下了,双方都是熟人,故作客气地寒暄了一番。

“我们接了报警,说是近两天有四个人在附近失踪,所以局长派我们过来看看!”

“抱歉,我们正在这里调查二姨太失踪案件,为了保护现场,所以不方便让你们过去。”

“二姨太的事啊……您让姚县长那边耐心等待,我们正在全力调查!放心,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巡捕房的人说。

“等待?再等下去,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姚县长的手下冷笑。

“都是在人手底下做事的,希望兄弟别为难我们。哥几个来都来了,就让我们在附近走个过场,回去也好复命,局长那边还在等待着回信呢!”

“不行!在我们的人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许过去打扰!”

“哟,这么说是给我们局长面子了?”

“抱歉,我们是姚县长的手下,且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看到对方软硬不吃,巡捕房的人憋了一肚子火。

“我们要是硬闯呢?”

“大家手里头都有家伙,当街火拼不好吧?”

“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请我们局长亲自过来一趟了!”

“元锋,去把事情禀报给姚县长!”

事件升级后,两边都去请示领导,一帮人继续在原地僵持不下。

二姨太出了事,姚县长本想避嫌保持镇定。

可事情牵连到巡捕房后,他就坐不住了。

半个小时后,姚县长和王局长分别撑着伞在街头会面。

两人身后,几乎把能带的人手全都带上了,现场一片肃穆。

代容坐在车上,额头冷汗忽忽直冒!

她望着巷子,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姐姐啊姐姐,希望你尽快平安无事的出来!要不然,这局面可真的没办法控制了!

第115章:自寻死路

“我知道您的二姨太失踪后,姚县长心里很着急。可我们巡捕房也有难处,兄弟们已经几宿没合过眼了,你看看这脸色,都黑青黑青的!此处已经失踪了五个人,若是不尽快破案,等到城中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恐怕对大家的影响都不好,您说是不是?”王局长赔笑。

他是老狐狸,虽然看这位姚县长诸多不顺眼,但是今天的情况,硬碰硬显然没什么好处,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

他若是态度强硬,姚县长必定不肯退让。

可是对方一说软话,便等于给了台阶,让他觉得进退两难。

“苏先生离开前说了什么?”姚县长问。

“说让我们守在附近,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手下回答。

“他失踪多久了?”

“估摸着,快一个小时了。”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让旁人。

“姚县长,我能不能问问,您这边究竟什么情况?”王局长好奇道。

“今早府上来了个风水先生,我便让人带着他过来看看。”姚县长说。

“哦,那先生呢?”

“失踪了。”

“什么?”

“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连人带狗一块消失了。”姚县长木然道。

“这、这怎么可能!”王局长惊诧。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事情偏偏发生了!这位先生临失踪前,曾经叮嘱过,说在他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过去打扰。王局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如何看待此事?”姚县长把皮球踢给他。

心想把话挑明了也好,若是他执意带人进去,出个好歹,责任也不在自己。

王局长愣了会儿,却是呵呵地笑了起来。

“并非我不相信您的话,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风水先生,本就是靠着舌头吃饭,上下嘴唇一碰,什么离谱的话都说的出来。如今人没了,鬼知道他是不是觉得事情棘手,擅自逃跑了呢?”他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姚县长摊手。

他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刻闪到一边,为对方主动让路。

“呵呵,我就不过去了,刘二波,你带几个人过去检查一下吧!”王局长说。

“是!都跟我来!”手下道。

“都不许动!”一个响亮的女声喝住他们。

众人先是错愕,随即陷入茫然。

“姚县长,这位是?”王局长狐疑地看向代容。

“这位是苏先生的妹妹!”唐姨慌张地跟在后面解释。

她想拦住代容,奈何这丫头力气和脾气一样大,根本不听劝!

代容呼哧呼哧走到他们跟前,张开手臂拦住众人去路。

“我哥哥说了,在他没有发出指示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过去!”她鼓足勇气道。

“我们在这里办事,你一个丫头跑出来做什么,赶紧让开,否则就把你抓到牢里头蹲着!”王局恐吓她。

“这条路有邪,谁进去,谁就是死!”代容扬声道。

那些人听了她的话,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邪?依我看,就是你们两兄妹在这里故弄玄虚的搞鬼!来人,把她拿下!”王局长喝斥说。

两个警察上前,抓住代容的胳膊往后一扭,眨眼间便将其制服。

“你们不能过去,进去后,就真的出不来了!二姨太、我哥哥,都是这么失踪的……”代容喊。

她心系苏清月,唯恐这些人闯入后打扰她计划,所以便开始编些危言耸听的话。

“把她嘴巴给我堵上!”王局长大怒。

这年代的人,纵使嘴上说着不信,但是或多或少都忌惮。

被她这么一搅和,大家心里头全都开始发毛。

姚县长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赫然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等等!”代容又急又气,“我姐姐是少帅的女人,你们今天要是敢违背她的话,以后就等着死吧!”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趁王局长愣神的功夫,姚县长眯起眼睛。

“你姐姐是谁?又是嫁的哪位少帅?”他问。

“我姐姐就是苏先生,她本名叫做苏清月!秦城厉少帅,你们总该听说过吧?”代容说。

“死到临头,你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枪毙,即刻执行!”王局长气急败坏道。

“等等!”姚县长说。

“您该不会是信她的话吧?”

“让我想想!”

姚县长垂眸敛神,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位‘苏先生’的模样。

虽然身着长衫,但却清瘦窈窕,肤色黑的有些不正常,那双眼睛却是生得极美。

那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颇为中性……

“那位苏先生,好像确实是个女人。”他思忖道。

“是个女人又如何?众人皆知厉少帅未婚,她空口白牙说是少帅的女人,岂不是荒唐可笑?”王局长不屑道。

“我们从秦城来的,三个月前厉少帅才在槐县同姐姐会过面!”代容咬牙道。

听完他这话,姚县长和王局长不约而同的望了对方一眼。

这事他们也听说过,不过传言都说厉少帅是去拜访好友。

“黄远生你们可曾听过?数日前我们离开长川,便是他亲自护送的!倘若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或者发电报过去确认!”

见他们神色犹豫,代容气势越发凌厉。

“你说,你姐姐叫什么来着?”王局长问。

“苏清月!”代容说。

“确实有这么个女人,几个月前,她在秦城参与了一场慈善宴会,还上了头条,附的有照片!小人有收藏旧报纸的习惯,回去翻翻应该还能找得到!”有警察在王局长耳边低语道。

“那还能做什么?快点去找!”王局长瞪他一眼,心虚道。

他上下扫几遍代容,最终拉着姚县长走到一边。

“姚县长,您觉得她这话,几分真假?”王局长问。

“不好说,那个苏先生……确实举止不俗,而且还颇有胆识。”姚县长说。

两人看着对方,心事各异。

姚县长想: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在明面上冒犯过这位苏先生,没什么好怕的!

王局长想:好险好险,没能弄出事来,否则便是给姓姚的主动送把柄啊!

“还不给我放开!”代容挣扎出来。

知道自己暂时脱险后,她便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巷子里。

苏清月进去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出来!姚县长的二姨太、还有近来无故失踪的百姓,他们又遭遇了什么?招财树呢,究竟落在谁的手里?

此时代容的心,乱得像一团麻!

第116章:深入险地

谁也不知道,巷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苏清月。

当时她在大王的带领下走进去,很快便察觉出不对。

回首再看身后,明明才走出数百米距离,却恍如隔了两个世界那么遥远!

虽然那些人的身影依旧清晰,但是身体却小的像蚂蚁。

周围变得很安静,竟是连雨声都停止了。

两侧的砖墙上,布满了青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往下淌着雨滴。

这里原本已经快到巷子尽头,此刻却陡然又长了许多,一眼望不到边际……

“嗷呜呜,”大王突然在前方叫了起来。

苏清月走过去,在它脚边的石头缝隙里,发现了条状似被人遗失的项链,下面配着枚白玉吊坠。柳叶状,光泽柔亮,边缘流畅圆润,有种精光内敛的神秘魅力,一看就价值不菲。

“走吧。”苏清月并没有触碰那条项链。

大王得了指示,继续前耸着鼻子前行。

没走几步,它再次停下脚步。

这次又有东西摆在了青石板上,一枚发光的金孔雀戒指。

“继续走。”苏清月微微勾起嘴角。

紧接着,又陆续有比翼双飞镶钻胸针、珐琅花生耳坠、和田玉扳指之类的配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宝贝出现地越来越频繁,花样也越来越多。

然而苏清月却只是观察,脸上却毫无动容之色,更别提是去捡了。

这条巷子,赫然像一个宝库,但凡女人喜好的黄白之物,这里几乎都有,而且全都是精品。

苏清月最终还是乏味了,她让大王停下,示意其叼起地上的黄金骨头,同时自己也捡起了紫罗兰翡翠手镯。

至此,这沉寂冗长的巷子里,总算是有了动静。

“你并不是个贪心的女人,那又何必到这里来呢?”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我来此处不是为了发财寻宝,而是找人。我既然拿了阁下的东西,你是否应该出来与我一见呢?”苏清月淡定道。

“你可以进来,但是那条狗,却只能留在外面。”男声说。

“好。”苏清月没有任何犹豫。

原本潮湿的砖墙上,此刻悄然出现了一扇斑驳的朱漆木门。

门环上布满了岁月的锈痕,已经被雨雪腐蚀的不成样子了。

“你在这里等我。”苏清月说。

“嗷嗷!”大王吐着舌头摇尾巴。

苏清月推开门,伴随着嘎吱的转动声响,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长的很英俊,但却脸色煞白,就连嘴唇都隐隐泛着青色。

“姚县长的二姨太可在这里?”苏清月问。

“我这里面没有什么二姨太。”男子微皱眉头说。

“那我就换个称呼好了,唐彩湖是否在你这里?”

“你是什么人?为何找她?”

“一个路过的异乡客而已,受了所托前来找人。除了她,我还想要向阁下讨回宝树。”苏清月道。

“非亲非故的,姑娘何必趟这趟浑水呢?我知道你并非普通人,所以无意结仇。你可以走,但前提是,不要参与烟定城的事,如何?”男人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我同样不希望与阁下为难,所以请把唐彩湖和宝树交给我,其它的事我绝不插手。”苏清月道。

“看来我们是没办法达成协议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男人冷笑了下。

他这话说完,苏清月身后突然吹过来凌厉的冷风,木门砰然被关上。

男人伸出手臂,对准苏清月的脖颈掐了过来。

不过下一秒,他就像被火烧到似的,迅速又缩了回去!

“你、你身上有什么东西?”他问。

“把人和东西给我,我就告诉你。”苏清月说。

“可恶!”男子瞪着苏清月,脸色突然转乌青,五官也变得狰狞起来。

“我劝你冷静一下,免得追悔莫及。”苏清月提醒道。

男子却是不听劝,他虎视眈眈地瞪着苏清月,准备伺机发出第二波攻击!

这次,他定然要了结这个女人的性命!

“大王!”苏清月陡然抬高声音。

砰!两扇原本紧闭的木门,竟生生从中撞出一个窟窿来。

木屑纷飞中,小奶狗跌跌撞撞的落了地,随即又对男子露出凶狠的一面。

“嗷嗷——!”它发出骇人的狼嚎。

自从披上狼皮后,这条狗性情就暴躁了许多,并且开始喜欢血腥的东西。

它的利爪、獠牙,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蠢蠢欲动!

因为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它才小心翼翼的躲着大家。

这份谨慎和善意,看在别人眼中,却是成了羞涩和胆怯。

这次苏清月遇险,它总算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一回了!

这对大王来说,是个难能可贵的历练机会。

男子这会儿已经没了理智,恨不能立刻扫除这两个障碍。

然而大王动作却更胜一筹,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咬住了对方的手臂,并且开始用力撕扯!

男子越挣扎,大王就越兴奋!

它就像只捉到耗子的猫,恐怕玩物立刻死掉,并不急着给他致命攻击,而是不停的挑逗撩拨着。

对方暴怒,却又在它的全力压制下无可奈何!

“大王,别玩了,外面可能会有情况出现。”苏清月说。

“嗷嗷!”大王意犹未尽的领了命。

此刻男子身上,已是血迹斑斑,他的两条手臂已经断裂了,腿骨撑着身体摇摇欲坠。

大王一个纵身跳过去,便将其扑倒在地。

它张大嘴巴,便准备对着他的喉咙狠狠咬下……

“不!你们别伤害他!”有人惊恐出声。

一个姿容艳丽的女人从屋子里跑出来,奋不顾身的用胳膊挡住了男子。

大王偏着头,疑惑地看向苏清月。

“你就是唐彩湖?”苏清月蹙眉问。

“没错,是我!”女子满脸泪痕的抬起头。

巷子外面,王局长的手下终于送来了那张旧报纸。

“局长,就是这个!”他兴奋道。

王局长翻看报纸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来。

他平常只对权利感兴趣,很少关注女人。

即便是姚县长那位如花似玉的二姨太,在他看来也是索然无味。

可是照片上的女子,却是美到让惊艳!

“姚县长,你看看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口中的苏先生。”他神色凝重地递出报纸。

第117章:过往云烟

姚县长拿起报纸,只扫了一下,心中便有了判断。

那双眼睛,那幅神情,确定不会再有旁人了!

他咳嗽两声,示意自己手下退到远处。

王局长见状,心里面咯噔一声,也立刻冲人使了个眼色。

现场很快撤了个干净,只剩下他们两个和翘首以盼的代容。

“应该是苏小姐没错。”姚县长低声道。

“唉呀……她不好好呆在秦城,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做什么!”王局长又惊又怕。

“这谁说的准呢,不过报纸上对她大肆夸奖,我又亲眼见识过,确实不是一般的女人。”姚县长说。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暂时站到了同一阵线上。

“姑娘,您贵姓?”王局长赔笑。

“姓代!”代容察觉到对方的态度转变。

“代姑娘,请问你和苏小姐的关系是?”他试探道。

“她是我姐姐!”代容说。

“哦,你之前说,苏小姐擅长风水相术,可是真的?”

“当然!她进去这么久,应该快出来了。在她没出来之前,谁都不许过去打扰!”

“好、好!”王局长这回显得很顺从。

在代容的力挽狂澜下,局面暂时稳定住了。

他们等待的时候,姚县长的二姨太正抱着男子痛哭。

“唐女士,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去?”她问。

“不,我不愿意!”唐彩湖说。

“那宝树……”

“也绝不能给你!”

“人不能动、东西也不交还,所有的便宜你都占了,我岂不是白来一趟?”苏清月道。

“我、我……先生,求求你,放了他!过段时间,我一定亲自将宝贝送到您手上!”唐彩湖说。

“不行。”苏清月果断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便杀了我们吧,不过你也休想得到那棵宝树!”唐彩湖咬牙。

她不惜为这男子发狠,眼中都渗出了血丝!

听到她的威胁后,大王示威地近前叫了两声。

“这样吧,你把事情经过说说,倘若真的有情可原,或许我能想出别的解决办法。”苏清月决定不再逼迫。

“好、好!事情是这样的……”唐彩湖激动道。

“稍等,我这边站得久有些累了,能不能找个地方,大家坐着慢慢说?”苏清月道。

唐彩湖看着那条凶神恶煞的小狼狗,点点头。

她觉得对方很奇怪,明明弱不禁风的,却不知道哪来的魄力,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唐彩湖将男子搀扶起来,带着苏清月走到院子里的花藤石凳前坐下。

男子虽然伤重,关节处亦露出断裂的白骨,但却没有流一滴血。

除了形容狼狈外,也没有痛苦之色。

所有人坐下后,唐彩湖握着男子的手,将始末娓娓道来。

“我家境原本不错,后来父母相继离逝,便开始跟着姑母生活。他叫陈子仓,和我本是有婚约的青梅竹马。可后来因为家世不般配,遭到他父母的竭力反对。子仓愤怒之下离家出走,临别时与我定下三年之约。他说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番事业来,然后回来娶我,却不曾想,竟是一去再无音讯!”

“我曾向陈家打听消息,却被他们强行驱逐。苦等了三年后,有谣言说,子仓已经在异乡安家落户,娶了别的女人。我大病一场后,决定离开故土,机缘巧合下嫁给了姚志飞。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却不曾想造化弄人,命运竟让我和子仓再次遇见!”

她说到这里,几乎泣不成声。

“大王,你先出去,告诉阿容我没事,让她别着急。”苏清月说。

“嗷呜呜……”大王不放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待事情处理稳妥,我就回去。”

“呜呜!”

大王顺着门上窟窿,纵身跃了出去。

唐彩湖情绪稳定下来,继续讲述始末。

“那天,姑母被人绑架,我很生气,便到巡捕房了解情况。回来时感到困倦,便在车上休息,却不曾想竟听到子仓在唤自己名字!我连忙询问丹红,她却说什么都没听见!起先,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后来,终归还是放不下,于是跳下马车,循着声音追过去……然后,我就到了这个院子里,看到了子仓。我愤怒地质问他,为何不遵守承诺,他却说……”

“彩湖,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已经死了很久么?”陈子仓对着她苦笑。

那一瞬间,唐彩湖感觉天旋地转,如坠冰窟!

陈子仓面如白纸,眼下乌青,确实没有一点活人气色!

唐彩湖抓住他的手,感觉好像攥住了块冰!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离开家乡后,我四处辗转随人在工地做苦力,虽然辛劳,却也存了些积蓄。只是工作的地方偏僻不定,没办法和你联系。后来手头有了些钱,便想着转行做点生意,却不曾想竟被人谋害,命丧于此……”陈子仓说。

“是谁?什么人做的?”唐彩湖咬牙切齿道。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遭难的?”

“那是我入城后的第二天,当时下着雨,天黑的又早,我计划着返回客栈,却不想竟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当时附近正在动工翻修,对方便就地埋尸,次日雨晴动工,竟然无人发现此事。他们直接将地基夯,拉来青石块砌上了围墙。我横尸他乡,满腹冤屈又牵挂于你,只能混混沌沌地留在此地。”陈子仓眼中满是欣慰。

“你受了这么大的冤屈,为何不来找我?”唐彩湖泪崩如雨。

“我埋骨于此,无法走远,而且平日只能在阴雨天出现,能够遇上你已然不容易……我方才想唤你过来看看,如今见到,却是后悔了。你我之间已成过去,我不该再来打扰你的生活。”陈子仓说。

唐彩湖闻言大哭,她一方向痛恨命运弄人,一方面为冤死的爱人难过。

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两人过往,苏清月忍不住叹气。

“他的遭遇确实可怜,不过这又跟遗失的宝树有什么关系呢?”她问。

第118章:狐假虎威

原本正在悲伤的唐彩湖,听到这话后,眼神突然闪躲起来。

“并没有直接关系,那棵招财树至今锁在我的保险柜里。”

“撒谎!我本好心相帮,你却执迷不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有和谈的必要了。”

苏清月语气冷淡地戳穿对方,见她要走,陈子仓却慌了。

“先生莫生气,此事不怪彩湖,都是因为我!”他语气愧疚道。

“子仓!”唐彩湖着急。

“彩湖,算了罢。陈某生前不做有违良心之事,死后也不想背任何污名。你带着东西,跟先生离开吧,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陈子仓说。

“当日遇到子仓,我便抑郁难平,于是便想起家乡的传说……”唐彩湖突然哽咽道。

“什么传说?”苏清月问。

“冤死的亡魂,倘若能杀死六个恶人,便能获得还阳的机会。”

“于是你就想到宝树,利用它来吸引贪婪之人到此处!你们抓了多少人?他们如今在何处?”

“四个,都困在后院,我……实在下不了手。”陈子仓道。

“你应该庆幸自己还存着一丝善念!否则非但还不了阳,还会将唐女士一并牵连在内!那些人固然有缺点,却不曾祸害他人。唐女士,你这个决定实在糊涂!”苏清月道。

“怎么,传言除非是假的?”唐彩湖失声。

“自然是假的,古来多少帝王将相希望长生,又有几个做到了?更何况他已死数年,哪里还有复活的希望!”

苏清月的话宛如一把利刃,无情地插在唐彩湖心上。

“这么说,子仓岂不是白死了?那个凶手,很可能至今还在逍遥法外!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富贵应有尽有,有些人则出身贫贱求而不得。不过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你们能在这个时候遇到我,也算是幸运了。”

唐彩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先生,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虽不能将人复生,却可以帮忙找出凶手,让陈子仓消除执念,重归轮回。”

“求先生摒弃前嫌,帮我这个忙!”陈子仓肯求道。

烟定雨水实在太多,他埋骨在墙下,已经受够了无穷尽的潮湿和寂寞。

如今见到昔日爱人,倘若再寻到凶手,那他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你若信我,便把人放了,再将宝树交给我。”苏清月说。

“好,我给你!”唐彩湖没有任何犹豫。

她虽然舍不得离别,却也知道这结局来之不易。

趁唐彩湖放人的时候,陈子仓唤来了一只脏猫。

这只猫瘦得像纸片一样,但却动作伶俐,跑的飞快。

它和陈子仓一样死很久了,眼窝处只有两个空洞的窟窿。

“阿福,快把东西交还给苏先生!”陈子仓说。

阿福领命窜走,不多时便把招财树横着叼了过来。

“这只猫是我收留的,当日也是借着它前去偷的宝树。”陈子仓解释说。

苏清月点头,接过宝树从头到脚确认过。

虽说离了土壤又几经周转,但它依然保存完好,一片叶子也没有少。

苏清月双手握住主干,用力一折,竟将那棵宝树生生掰断!

招财树迅速枯萎,叶子也哗啦啦地争相掉落。

苏清月把枯枝扔在地上,当它接触到土壤的瞬间,树叶和枝条全都消失了……

“先生,这么好的宝贝,为何要将其毁了?”陈子仓错愕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留它在世上一日,祸事便永无休止。此物因我而出,也应当由我销毁。”苏清月淡然道。

唐彩湖出来后,四个人跟在后头。

他们闭着眼睛,宛如梦游。

虽然能机械行走,但却毫无意识表情。

“放心,我会设法帮你找出那人。凶手不除,我绝不离开烟定。”苏清月说。

“那就有劳先生了!”陈子仓对她拱手致谢。

他深深凝望着唐彩湖,眼中是难以割舍的缠绵爱恋。

而唐彩湖此刻除了悲伤之外,还有深深的愧疚自责……

代容等得心急,姚县长和王局长也是焦虑不安。

“大王都出来报讯了,说明姐姐没事,很快就会回来!”代容说。

“但愿如此!”一对政敌异口同声道。

苏清月万一在他们地盘上失踪了,改天少帅追究起来,恐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时间悄然流逝,眼看已经快要正午了。

王局长鼻尖渗出细汗,他已经开始作最坏的打算了。

姚县长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赔了二姨太,还要丢官折前程!

“快看,姐姐出来了!”代容猛然间叫起来。

“彩湖!”姚县长欣喜。

“那些失踪的人,也都在这里!”王局长失声道。

沉静的巷子里,突然间热闹起来。

那些跟在苏清月后面的人,走出巷子后睁开眼睛,却是一脸茫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姚县长追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唐彩湖红着眼睛说。

姚县长本想将她揽在怀中,却又顾忌在场那么多双眼睛,终是停止了动作。

他将唐姨唤过来,送二姨太回家。

王局长也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安置好失踪的人。

两人折返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清月。

“苏……先生,多谢您了!”姚县长对她的身份很纠结。

“应该的,姚县长,我已经自作主张,毁了那棵宝树,您不介意吧?”苏清月问。

“不介意!那本就是您的东西,再加上之前答应过先生,所以不管如何处置,都和鄙人没有任何关系!”姚县长说。

王局长盯着传闻中的倾城佳人,也想积极地说两句,奈何不知道从哪儿切入话题。

“人我已经带回来了,麻烦姚县长这边负责善后。我有些累了,需回客栈休息,明日有空,会主动到府上说明详情,告辞!”苏清月说。

“苏先生慢走!”姚县长和王局长目前两人离开。

“阿容,你是不是同他们提起那个男人了?”苏清月问。

“当时情况危急,我没办法,所以……”代容心虚地不敢看她。

“我和厉辰风已经两清,倘若再借助他的名头狐假虎威。改日消息传回秦城,指不定人家会怎么想呢。”苏清月说。

第119章:贪图名利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说话会慎重考虑的!”代容惨兮兮地保证。

“那就下不为例。”苏清月道。

她知道这丫头心直口快,全心全意待自己好,没有任何坏心眼,所以只是提醒了两句,并没有过多责怪。

两人回到客栈后,代容专门买了半只烧鸡犒劳大王。

今日巷子中,它可是出大力了。

代容了解完事情经过后,忍不住感慨。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好生生的一对情侣,愣是被命运给拆散了!虽然大家都说,姚县长很宠爱那位二姨太,可我却觉得,那只是出于男人的虚荣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爱!”“可以见得?”

“当姚县长看到姐姐和二姨太出来,脸上最先流露出来的不是激动和欣喜,而是庆幸,好像唯恐此事影响到自己的前途!还有,他不敢在人前同二姨太亲近,似乎忌讳大家的评论,所以我觉得,那男人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代容分析的头头是道。

“有些人结合,就是各取所需而已,并不见得是出于感情。”苏清月说。

“别人就算了,我将来结婚的对象,一定得是自己喜欢的!”代容捧着脸道。

她们好好休息了一晚,次日上午,苏清月再次到姚县长家中解释此事。

巡捕房的人也在那里守候着,虽说失踪人口都回来了,但是记忆都很模糊,谁也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王局长就有了到这里了解情况的理由。

苏清月隐去唐彩湖的经历,只把陈子仓的遭遇说了一遍。

“他遭此横祸愤恨难平,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人口失踪案,不过到底良心未泯,并没有酿成恶果,也算是一件幸事。”苏清月说。

王局长听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的话。

“倘若苏先生所言属实,我们一定将凶手既拿归案,还陈子仓以公道!”他咬牙道。

话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很难。

陈子仓作为受害人尚不知道凶手是谁,更何况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年,所有线索痕迹都已经断了,如何调查?

“王局长若是信得过,此事就交由在下吧。”苏清月说。

“唉呀,苏先生莫非有什么锦囊妙计?”王局长大喜。

“只是一些不上台面的阴阳术法罢了,您在确认过陈子仓的尸首后,在他埋骨之地立一块无字碑。三天之内,凶手名字必将现于石碑上面。”苏清月道。

“我这就带人前往确认!”王局长激动难耐。

“我也去!先生是否一同前往?”姚县长问。

“不了,我想回客栈休息。”苏清月淡淡道。

对面两人有些失落,却也不敢强迫。

于是众人各自离去,苏清月才走出大门,二姨太便追了出来。

“苏先生!”

“有事么?”

“我替子仓谢谢你!”她含着眼泪说。

苏清月微微颔首,领了她的谢意。

“唐女士,我想送几句话给你。”

“苏先生请讲。”

“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飞,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这是宋代程颢的《郊行即事》,劝诫人们珍惜当下和身边之人。

唐彩湖出身大户人家,也曾是饱读诗书,将诗句重复一遍,她原本沉重的心情,竟是豁然开朗起来。

逝者已矣,她虽然放不下,却也明白自己和陈子仓是永远错过,再也无法挽回了。

当她再抬头时,苏清月已经领着代容走远了。

她的身影,看上去优雅又从容自在,让二姨太好生羡慕!

这日天气终于放晴,阳光直直的照进巷中。

王局长站在十字路口,犹豫良久方才带人走进去。

他们在巷子尽头处拆掉石墙,把地基挖开,果真在下面发现男尸。

经法医确认,后腰有被利器穿刺的痕迹,同时在尸体附近,找到了一把布满锈迹的尖刀。

尸体已经彻底腐烂,取证十分困难。

王局长很庆幸苏清月揽办下来,否则若是落在自己手里,那可如何是好!

他让人把尸体收棺,送到墓园安葬,另在原处立起一块无字石碑,并且用红绳围了起来,严令不许百姓靠近。

前来围观的人把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只一下午的时间,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烟定。

王局长觉得此事怪诞又稀奇,每天都怀着期待,去无字碑附近转转看看,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然而三天时间转瞬既逝,无字碑上却依旧光秃秃的,别说出现凶手的名字,就连大颗的灰尘都没有!

王局长思来想去不明白,便亲自前往苏清月住的客栈请教。

“苏先生,您之前说凶手名字会现身于碑文之上,可我这肉眼凡胎看不出来呀!”他郁闷道。

“王局长不必着急,那只不过是个遮人耳目的幌子罢了。”苏清月微笑。

“啊,那凶手……”

“昨晚陈子仓依托梦境告诉我,说凶手已经出现。劳烦您再等两天,届时就可以全城搜捕一个包扎着左手的男子。”

“好,那我就再等等!”王局长干脆利落道。

虽然他嘴上应的痛快,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原本说了是三天,结果到时间又往后拖,该不会是出了岔子吧?

又或者这位苏小姐在故弄玄虚,希望把此事闹大扬名?

也不像,她若真是个贪图名利之人,早就换作女子打扮了,怎么会故意将自己打扮成男人,还往丑里整呢。

因为影响很大,姚县长对此事也格外关注。

他每天前往巡捕房嘘寒问暖,跟王局长的关系倒是改善不少。

就这样,他们又等了两天。

发现尸体后的第五天,一大早王局长便迫不及待召集齐人手,全城追捕一个包扎着左手的人。

结果一共找到了四个符合条件的:一个切菜时砍掉了手指,两个醉酒打架双双骨折,还有一个左手包的严严实实,却吱吱唔唔说不理由。

王局长办过不少案子,早就练成一双火眼金睛,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老实交待,柳水巷命案,是不是你做的?”王局长问最后一个人。

“不是!小的只是个本分的酒楼伙计,平日里连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可能会杀人?”对方战战兢兢道。

“你手为什么要包起来?”

“生了怪疮不停流脓,怕吓到别人……”

王局长冷笑,却是不信他的话。

冲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冲过去,将那人手上绷带扯了下来!

第120章:昔日红颜

当他手显现出来后,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甚至连王局长都后退了半步。

“你这是长的什么东西?”他震惊道。

“就、就是个烂疮而已。”伙计趴在地上解释。

“胡说八道,我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疮!肯定是你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所以才遭到天报!”王局长说。

男子手背之上,赫然长了个银元大的人面疮!

皮肉高高鼓了起来,上面布满疙疙瘩瘩的透明水泡,竟是形成了一张人脸。

有鼻子有眼五官俱全,眼珠子不住地左顾右盼,看得大家伙儿都毛骨悚然。

这人面疮有嘴,却被针线缝住了,神情看起来极其苦闷。

见秘密被人曝光出来,再加上那些警察个个神色严厉,伙计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吓得整个人瘫倒在地,抽搐不止。

王局长瞟一眼人面疮,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他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身上好似爬过数万只蚂蚁,竟再不敢与其直视。

“局长,这疮好像有话要说!”有人提醒道。

“那就让它说!”王局长努力不让嘴皮子打哆嗦。

“但嘴巴被针线缝上了。”手下人道。

“那就想办法把线挑开!”他气乎乎道。

有胆子大的人去拿了剪刀出来,沿着疮上嘴巴将线剪开。

人面疮得了自由,开口便吐人言。

“局长,请为在下洗刷冤屈,换我公道!”男声激动道。

“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吧!”王局长颤声接话。

听到对方言辞恭敬客气,他也逐渐消除了几分怯意。

“在下名为陈子仓,三年前到烟定来,原本想找个小生意做,却不曾想竟被此人盯上,尾随至深巷将我杀害,并将小人钱财抢走!数日前,承蒙苏先生和局长相帮,才把此事诏告天下,并帮在下转移了尸骸,小人不胜感激!”陈子仓态度诚恳道。

“原来是你!你、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不是说当时没看到人脸么?”王局长奇道。

“当时是没看到人脸,可是自从您竖起了那块无字碑后,已经下令不许百姓私下靠近,附近人畏于晦气,也都只敢远远地看。唯独此人,近几日在附近日夜徘徊,还到处打听石碑用意。并在两天前的夜里悄悄接近,反复触摸石碑,希望能够有所发现。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突然想到,凶手是个左撇子,与此人恰好相同!”

“所以你就伏在他身上了?”

“是的,小人尸骨转移后,魂魄便得了自由。于是借机伏身,回家后便发现了当年被抢夺的财物,他杀人后心虚畏惧,把那些东西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局长可以让人前去取证!”

“好,去此人家中挖了那棵桂花树,看是否如陈子仓所言!”

“多谢王局长!”

人面疮看到复仇在即,压抑多年的情感终于爆发出来,止不住失声痛哭。

王局长素来铁石心肠,此刻也跟着长吁短叹。

没多久,证据便被挖了出来。

里面除了衣物外,还有数张结账的凭条字据,足以证明陈子仓所言非虚。

杀人原凶被人用冷水泼醒,人和物证都在眼前,对方也无从狡辩。

他本是酒楼伙计,三年前因为杀人下赌债,看到陈子仓是外乡人,又背着装有银钱的行囊,于是便动了邪念。

他杀人之后仓皇逃走,将钱财拿去还债,其余东西皆数埋在桂花树下。

五天前,陈子仓尸骨被挖出来,此事轰动了全城。

他闻讯而来,四处打听那块碑的用意,并趁着夜色前往亲自确认。

后来回家后,因为担心证据遗失,他特地把东西挖出来检察,却不想竟被陈子仓看在眼中。

陈子仓托梦告诉苏清月,随即便生出了这人面疮。

他本欲痛诉恶人恶行,却被伙计拿针缝住嘴巴,又将手牢牢包住,对外谎称烫伤。

不想才两天,凶手就被缉拿归案。

就在王局长准备将伙计关入大牢时,他却抢过锈迹斑斑的物证尖刀,对准自己手背刺去,竟生生将人面疮剜了下来!

人面疮落地后,化为一滩污血。

院中突起大风,模糊中有灰色人影冲着王局长作揖,又朝西南方向拜了三拜,随即消失。

伙计谋财害命,影响恶劣,难逃死刑。

事情传扬出去,闻者无不拍手称快!

唯有王局长,想起此事依然感觉后怕。

“以前我不信报应,现在看来,竟是有些错了。做人需得有底线才行,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万一哪天,那可怕的人面疮长在自己身上,简直不敢想!”

感慨完毕,他又想到了苏清月。

心想陈子仓离开前,对着西南深拜,应该是在感谢她吧?不过她明明住在城东啊!

虽说心里头困惑,但是这件事能够妥善处理,也多亏有她。

王局长让人备了厚礼,前去客栈拜访,却被伙计告知,苏先生大早上就带着妹妹离开了。

“走了?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王局长问。

“不清楚,似乎往西门去了!”伙计说。

王局长又是一番唏嘘,他负着手在城中乱走。

待抬起头时,竟来到那块无字碑跟前。

“王局长!”有人唤他。

“姚县长,您怎么也在这里?”王局长惊奇。

“自从事情发生后,我已经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真庆幸那棵招财树被苏小姐给毁了,若是留着,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您呢?”姚县长说。

“我过来看看,要不要拆了这块石碑。”王局长随口道。

“拆了未免可惜,可以让人把经过整理下,刻于石碑上,日后有人谈论起来,也是一桩趣谈!”

“这个主意好!我刚好认识个石匠,手艺堪称一绝……”

两人经此一事,隔阂皆数消除,日后竟结成了朋友,也是谁都没想到。

人面疮和城下埋尸奇案,不日便登上了报纸。

新闻标题是:昔日红颜‘死而复生’惹疑云,烟定城现身破奇案!

记者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其中有这么一段:当王局长准备带人闯进去时,却被一名女子强行拦住,她称风水先生是厉少帅的女人——数月前坠湖身亡的苏清月!

虽然新闻中并未得到验证,但事情还是迅速传遍了整个秦城!

第121章:共同敌人

等到林副官察觉此事,报纸已经摆在了厉辰风的餐桌上。

他把新闻从头到尾看完,又面无表情的合起来放到旁边。

然而他的心里,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

距离上次槐县一别,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但可恶的是,整个梦公馆,却依然充斥着苏清月的痕迹。

走廊、餐桌、卧室……那个窈窕性感的身姿好像无处不在!

“你回来啦。”

“我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辰风……”

缱绻缠绵的话语在耳边缭绕不去,厉辰风有些自虐地沉浸在过去。

那个可恶的女人,临走前一定给自己下了什么蛊!

秦城多少如花似玉的女人,为何自己偏偏非她不可呢!

“少帅,李桂枝在外面求见。”管家走过来说。

“你觉得我会见她么?”厉辰风不满的瞥她一眼。

“李婶在咱们这里做了六七年,平日里还算老实本分,现在无家可归,实在是很可怜。”老管家同情道。

“所以呢,我们就得收留她么?”厉辰风冷笑。

老管家窥探到他的不悦,连忙噤声。

“我听说,她跟顾家关系不错,之前还经常去串门,你可以让她去那里问问看缺不缺人手。”厉辰风说。

听他这么讲,老管家便明白,李桂枝是不可能再进梦公馆了。

当日苏清月坠湖,是李桂枝陪着去的。

厉辰风回来之后,她便生了场大病。

再加上那段时间梦公馆比较忙,竟也无人怀疑到她头上。

厉辰风让她回老家休养,结果只是短短两个月,她就熬不住了。

乡下四面漏风的土坯房,还有邻居们的流言蜚语,都让她不胜其烦。

更有甚者,竟还有年近花甲的老头子托人来提婚,希望让她带着嫁妆进门。

在李桂枝看来,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以前她在少帅府做事,回乡之后连当地官员都得小心作陪,如今呢?竟是连村里的地痞流氓都来欺负她!

所以等病情好转,李桂枝便迫不及待的卖了老家的祖宅,重新回到秦城。

她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去了!

看到管家出来,她连忙迎上去。

“少帅怎么说?”她满心期待道。

“梦公馆已经新找了厨娘,现在不缺人手,你不如去别家看看。”管家委婉道。

“谁都知道我在梦公馆做过事,出去后哪个敢收留我?许管家,烦请您让我进去一趟,我跟少帅亲自求情赔罪!”李桂枝急的快哭了。

“少帅不想见你。”

“怎么会呢?平日里少帅对我不错的,您也知道的,定是他这几日比较忙碌,没休息好,过两天我再过来好不好?”

“不必再来了,少帅让你去问顾府缺不缺人手。”

听到‘顾府’两个字,李桂枝顿时僵在那里。

待她反应过来时,徐管家已经离开了。

过去她和顾思语来往频繁,以为没人知道,却不曾还是被扒了出来。

李桂枝只觉通体发寒,一阵后怕。

心中暗自庆幸厉辰风还没弄清楚苏清月的死因,否则以他的脾性,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她不敢在梦公馆多作停留,却又无家可去。

以前收敛的钱财,全都私藏在梦公馆隐蔽处,她当时病重离开匆忙,并未携带太多东西。

如今已被驱逐,那些东西自然也都打了水漂。

秦城虽大,但她一个毫无人脉的妇人,又该如何生存?

李桂枝在秦城徘徊了三日,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心里也愈发焦躁。

不得已之下,她鼓足勇气来到顾府门前。

看门人她认得:细高个儿,鹰钩鼻子,一对眯眯眼。

她曾被此人嘲讽过,当场愤怒离去,后被顾思语亲自追了回来,你又道歉后,厉声将此人辞退。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对方居然再次出现了,依然做着顾府的门人!

那人看到李桂枝,吃吃地笑了起来。

“这不是少帅府的厨娘李婶么?哦不不不,你已经被赶出来了。怎么,这是没地方去了?”门人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我要见顾小姐!”李婶青着脸说。

“我们大小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

“你去告诉顾思语,我就在这里等着,她若不出来,别怪我把苏清月的事情给捅出去!”

她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什么都顾不得了。

“等着吧,我去问问!”门人砰的关上大门。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对方才慢悠悠地转回来。

“顾小姐呢?”

“正在睡午觉,不好打扰!”

“她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诉少帅?”李桂枝咬牙。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南塘游湖时,你亲手把苏小姐推了下去,所以才惹怒少帅!今日你若敢在这里泼顾府的脏水,明天我们老爷就闹到少帅府去,看他不杀了你这刁妇!”门人趾高气昂道。

李桂枝心中登时凉了半截儿,顾思语已经拿准了自己不敢说出去,所以才这般嚣张!

过去她以为这女孩单纯好骗,却不想竟是个势利眼的小人!

来时还盼着从她这里讨些好处呢,如今也变成了奢望!

离开顾府之后,她找了家便宜的客栈安身。

睡到半夜时,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糊味。

当她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已经燃成了一片火海!

疯狂的火焰很快将她包围,到处都是滚滚浓烟,想逃出不去,想呼救叫不出来!

李桂枝带着绝望,无助地倒在火堆里……

她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却不想睁开眼睛后,竟是看到了一个年轻美艳的女子。

对方看着她,微微勾起嘴角,笑有些恨意,又透着些许骄傲。

“你是谁?为何救我?”李桂枝困惑道。

“我叫许静殊,救你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女子笑着说。

“请静殊……共同的敌人?”

“你我之所以会有今日,都是拜厉辰风所赐,所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李桂枝皱眉看着对方,好半晌没有说话。

她恨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苏清月、恨对自己弃之如敝的顾思语!

虽说是被厉辰风赶出来的,但她却对那个年轻英俊又强壮的男人,充满了憧憬和爱慕……

眼前这个女人,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第122章:很会享受

虽说李桂枝觉得两人立场并不相同,但她并不打算告诉许静姝。

“你为什么恨少帅?”她问。

徐静姝没说话,而是默默将上衣拉开。

只见那原本雪白如凝脂的皮肤上,竟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鞭伤、烫伤、还有割伤……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这都是少帅做的?”李桂枝震惊道。

“不,这是他手下沐怀瑾干的。”徐静姝说。

李桂枝松了口气,沐怀瑾的名字她时常听到,而且还见过几次。

记忆中是个斯文白净的男人,没想到私底下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徐静姝应该恨沐怀瑾才对,但这女人显然不这么想。

“你想要我做什么?”李桂枝也懒得理会这其中的恩怨纠葛。

“你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需要时自会派上用途。”徐静姝说。

李桂枝自然巴不得,于是就这么留下来。

后来相处的久了,她才慢慢明白:许静姝是信义人,原本是当地土匪送给厉辰风的,但是被厉辰风拒绝了,于是就落到了沐怀瑾的手中。

这姓沐的倘若是个良善之辈也就算了,偏偏是个披着狼皮的羊,白天人前笑眯眯的,晚上就变着花样儿的折磨许静姝。

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被这样对待,也不怪她心中充满憎恨。

徐静姝周围都是沐怀瑾的人,凭她的身份想复仇,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她便拉拢了落魄的李桂枝,虽说对方只是个佣人,但在梦公馆做事多年,对厉辰风的一切都很了解,关键时刻或许会派上用场。

两人就这样结成了主仆,虽说表面上都客客气气,实际上却各怀心事。

徐静姝不喜欢李桂枝:总是喜欢偷用脂粉,还试戴自己的首饰。

李桂枝也不喜欢徐静姝:一个被男人转送的玩物罢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整天昂首挺胸指手画脚,着实可笑!

“你以前在梦公馆的时候,每天都能见着苏清月吧?”徐静姝问。

“是的。”李桂低眉顺眼道。

“你觉得她怎么样?”

“这……要怎么说呢,长的确实好看。就是个性太矫情,凡事都挑剔的很。”

“譬如说?”徐静姝很感兴趣的挑眉。

“吃穿用度样样讲究,饺子包子只吃皮,馅却还得要求是肉的!大米只吃五常稻花香,喝茶需得配上八宝茶,比例错一点都不行,说是味儿不对!贴身衣物得用上好的料子,否则说会抱怨各种不舒服,这里磨的疼呀、那里蹭的痒啊……我敢打赌,别说是整个秦城,就是整个中国,都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难侍候的女人!”李桂枝滔滔不绝道。

“那厉辰风怎么说?”

“能怎么说?样样依着她呗。那女人唯一的本事,就是擅长魅惑男人!”

说到这里,两个女人都有点不舒服了。

“李婶,你觉得我跟苏清月比,如何?”许静姝故作淡然地问。

李桂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时犯了难。

论起长相,徐静姝自是不差的,但却远不能跟苏清月比。

可若是真这么回答,非把这骄傲的女人气疯不可!

犹豫片刻后,李桂枝笑了起来。

“她就是个狐狸精罢了,您何必跟她比?我觉得您跟顾家大小姐是一个类型的,漂亮端庄,而且人还有学问气质,显得特别洋气!”她说。

“是么,可我没她那么命好,有一个做官的父亲。”徐静姝说。

李桂枝尴尬地笑笑,这女人似乎对周围所有人都带着恨意,不论是厉辰风还是苏清月,还有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顾家大小姐!

不过这样也好,大家正好互相利用。

终有一日,她要让顾思语跪下来求自己原谅!

“对了,你听说没,苏清月没死,不久前还在烟定现身了。”徐静姝突然道。

“这不可能!”李桂枝笃定道。

接受到对方惊诧的目光,她连忙补充了几句。

“当日游南塘,是我陪着去的,眼睁睁看着她掉进了水里!几百号人打捞了三天三夜,连个消息都没有,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人看到尸体,自然就有可能活着。而且报纸上说,她在烟定是作男子打扮,而且还擅长阴阳风水之术……”

“肯定是记者搞错了!”

“哦?”徐静姝挑眉。

“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那女人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吃个瓜子都恨不能让人给她磕好,怎么可能放着清福不享,跑去那种乡下地方扮男人?现如今这记者,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整天在报纸上胡说八道!再说了,她若是果真会那些旁门左道,我岂会不知?”李桂枝信誓旦旦道。

“这么说,她果真是死了?”

“肯定死了!”

当日南塘,她落水后就算淹不死,下面也会有人送她上路!

顾思语沉寂这么多天不敢抛头露面,就是怕被别人怀疑。

所以苏清月肯定死了,否则她不可能这么心虚!

“那还真是可惜,我见过她……确实是个美人。”徐静姝幽幽道。

她的语气好似很惋惜,但眼中却流露出了笑意。

自从烟定奇案的事件在秦城扩散开来,林副官明显察觉到少帅的脾气又暴躁了。

苏清月三个字就像是一颗炸弹,提或者不提,都让他感到坐立难安。

“少帅,沐营长想两个月的长假。”林副官小心翼翼地报告。

“做什么?”

“要过年了,他想回老家看看,说是出来三年了,父母在家里很思念。”

“准了,还有事么?”厉辰风斜眼瞥他。

“那个……苏小姐离开烟定后,去了宁河,在那里找了户农宅寄居,看样子年前应该不会再挪地方了。”林副官说。

讲完之后,他便觉得对面视线冷飕飕的,于是横下心,逃一般的出了门。

不过幸好,虽说少帅目光明显夹带着怒气,但是也没有发作唤到自己回去受审。

砰!厉辰风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宁河是雪乡,他有一年率兵路过,大雪没过马膝,放眼所及一片银装素裹,是个比传闻中更美的地方。

跑到那里过年,她倒是会享受!

等等,他要是没记错,沐怀瑾好像就是宁河人?

第123章:大病缠身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屋子里炭炉烧得很旺,苏清月倚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慵懒的扫过窗外雪景。

她眼睛微眯,像极了一只正在享受阳光的猫。

代容小心翼翼地翻动着炉子上的食物,花生壳和馒头片都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红薯已经开始发软,在空气中散发出丝丝甜气。

“姐姐,这都要腊八了,咱们这回什么时候走啊?”代容问。

“不走了,就在这里过年好不好?”苏清月说。

“当然好!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得置办点年货才行啊!”代容欣喜道。

“是哦,那都要买点什么呢?”她在这方面毫无常识。

“我去列个清单!一年最重要的节日,虽然只有我们三个,但也要热热闹闹的过,是吧大王?”代容得意道。

“嗷呜呜!”

大王昂起脖子叫了两声,屋子里充满了温馨快乐的气氛。

苏清月久闻宁河雪乡之名,原本只想过来转转,可是小住几天后突然改了主意。

此处人烟稀少,她们用很少的钱,便租到了这套房子。

虽说主体是木制的,但墙壁却做了加厚保暖处理,房间温暖又敞亮,住起来很舒适。

既可以纵情地享受美好冬日,又不必体会三九严寒。

这样的生活,代容在过去连想都不敢想!

“姐姐不爱吃肉,那就多买几条鱼好了!年画对联也不能少,还有骨头,也得给我们大王多准备些……”代容一边嘀咕,一边飞快地写着字。

她跟着养父长大,学了不少字,只是写的不太好看,自己勉强能够认出来。

等她写完,炉子上的东西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苏清月不吃,代容便跟大王分了,填饱肚子后,她又带着狗去外面玩。

看着那两个欢快奔跑的背影,苏清月嘴角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入冬后她变得格外嗜睡,一旦坐下来,就不想再挪地方。

那个亦真亦假的梦境,也做的越来越频繁。

“采薇,我要走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

男人脸上笼着一层雾,容貌模糊看不清楚。

但那个声音,苏清月却是牢牢地刻在了脑海中。

乍听上去,似乎跟厉辰风有些像,但却毫无那男人的霸道冷漠。

每次说话,他给人的感觉都很温柔,好似清风细雨般缱绻体贴。

苏清月过往一片空白,她至今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叫什么。

如果是采薇,那块贴身玉佩上,为什么刻着苏清月三个字?

如果是苏清月,那梦中的男人,又为何一而再三的对自己告别不休?

她想不明白,也无从查证。

离开秦城后,她跟代容到过很多地方,辗转之下才来到宁河。

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长住,并非因为贪恋此处的雪景,而是因为实在走不动了。

她现在经常无缘无故的昏睡,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

倘若这样上路,不知道要给代容添多少麻烦,所以权衡之下便暂留下来。

过了腊八后,代容很快发现她的异样。

“姐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只是有些困。”

“还是请大夫过来看看吧!”代容坚持。

见她一脸担忧,苏清月也不便推辞。

雪乡有个老中医,妙手仁心远近闻名,代容花高价将他请到家里来。

把过脉后,老中医眉头越皱越紧。

“大夫,我姐姐怎么样了?”代容紧张地问。

“这……”大夫犹豫。

“您直言无妨。”苏清月道。

“唉!姑娘这脉相无力如绵,弱如蛛丝,同时又伴随间断滞缓,这是大病缠身之相啊!”大夫说。

他这话,就像记霹雳打在代容的脑袋上。

“这怎么可能呢?我姐姐虽然平常体弱,但是一直来都很健康,您会不会是诊错了?麻烦您再给看看,好好确认一遍!”她着急道。

“我行医已经有六十年了,这种脉相,怎么可能会诊错?两位若是不信,可以请别人再过来看。”老大夫说着便要收拾药箱。

“等等,既然是生病,不是应该开方子治吗?需要多少钱?您尽管说!”代容急的跺脚。

“好姑娘,你随我出来。”大夫冲她招手。

代容瞟一眼苏清月,惴惴不安地出去了。

过了好久她才回来,双眼已经肿成了桃子。

“阿容,大夫怎么说?”苏清月柔声问。

“没什么,他说自己医术不精,让我们再找个大夫看看。”代容若无其事道。

“跟我说实话吧。”苏清月微笑。

“姐姐!”代容登时憋不住了。

老中医只说了一句话:问问病人还想吃什么,有何未了的心愿,尽可能的去满足她罢!

这话什么意思,谁人体会不出来?

代容这会儿感觉如坠冰窟,通体发寒!

再看苏清月笑嫣如花的脸,愈发感到憋屈难受。

“会好起来的……姐姐素来心善,站得直行的正,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病魔缠身呢,我这就去给您找别的大夫!”代容说。

“不必了,你过来。”苏清月道。

“姐姐!”代容无比心痛。

“别难过,我不会死,只是困的很,想好好睡一觉而已……”苏清月说。

她的脸色,被窗外雪光映得如同白玉,抓住代容的手,也是冷冰冰毫无温暖。

代容趴在椅子前注视着她,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是不敢落下掉。

“阿容,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苏清月说。

“姐姐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代容语气坚定道。

“我现在感觉很疲惫,想好好休息下,期间可能会呼吸暂停,没有生命迹象,但你不用怕。最迟明年三月,我应该就会醒来,倘若到时候醒不过来,就替我选个地方下葬吧!”苏清月道。

“好,我等你回来!”代容抽泣道。

说完这话,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啪往下掉。

尽管代容心里头很害怕,但她依然跟往常一样,选择相信苏清月的话。

姐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这几个月来,她预测精准从不曾出差错!

她说困了,想睡觉,那便只是想好好睡一觉而已!

“阿容,帮我换身衣裳吧。”苏清月说。

“姐姐想穿哪套?”代容强装笑脸。

苏清月挑选了身白衣衫,雪白的绸缎坎肩和袄裙。

即便是冬装,穿在她身上也没有丝毫臃肿感。

苏清月对着镜子,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大雪中离别的梦境,意识逐渐恍惚起来……

第124章:无法无天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屋内炉火依旧旺盛。

代容坐在床边,看着安静入眠的苏清月,犹豫了好半晌,方才伸手试探她的鼻息。

只是一瞬间,她的心便迅速沉了下去!

她掩着嘴,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这条命,是苏清月给的。

养父的仇,也是她帮忙报的。

虽说自己照顾着她的衣食起居,可代容依然觉得亏欠她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

苏清月虽然生活习惯比较挑剔,但是人却十分善良。

相处这几个月,代容早把她当成了亲姐姐。

本以为在宁河安安稳稳的过了年,就可以继续陪她上路,哪曾想竟然还有这么一劫!

她说困了,想睡一觉,可哪有人要睡几个月的?

这会儿不止是身体冰冷,竟是连呼吸都没了!

“最迟明年三月,我应该就会醒来,倘若到时候没醒,就替我选个地方下葬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虽然淡定,但语气也不是十分肯定的样子。

代容想到要与这唯一的亲人分别,就感觉心如刀绞!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一日不醒,你便等你一日,一年不醒,我就等你一年,绝不会将你独自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代容哽咽道。

大王是有灵性的狗,看到这幅情形,也蹲在门口对着外面发出悲鸣。

接下来的日子,对代容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不敢出门,因为不放心留如清月独自留在房里。

虽说人已经没了意识,但代容依旧每天早晚给她擦脸和手。

三天、五天、七天……

代容小心翼翼的检查苏清月身体,唯恐在她雪白如瓷的肌肤上发现任何可疑斑点。

庆幸的是,她虽然肌肤硬的像玉石,但从表面上来看,却没有任何变化。

代容逐渐安心了,虽说现在是冬季,可屋子里温度毕竟要比外面高很多。

这么久都没有变化,对她而言便是天大的喜讯!

时间虽说难熬,却也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小年这天。

代容虽然不出门,却也能听到外面时不时的鞭炮声响。

小孩子穿着圆滚滚的棉袄,在雪地里飞跑,一边跑一边唱。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代容隔窗眺望他们,忍不住落泪。

“姐姐要是现在醒来,那该有多好!”

天色转暗,她跟往常一样,帮苏清月清洗过后,才发现大王没有回来。

代容挑灯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在苏清月出事的前几天,大王一直守在家里。

许是后来习惯了这种生活,就开始出去玩耍。

每次回来,都会捎带些猎物,有时是野鸡,有时是兔子。

吃不完,代容就将它们清理后冻起来,也省得出去再买肉。

不过它一向守时,天黑之前必回来,今日却是个例外。

“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代容急道。

她到外面喊了几声,一片死寂。

代容有心想出去找,又不放心苏清月在家。

就这样矛盾的等了一夜,大王始终没有回来。

八成是出事儿了!她想。

狗肉热性,气候冷的地方,几乎人人都爱吃。

“希望它是被好人收留了,而不是被宰杀!大王啊大王,不是我不关心你,而是眼下,我实在分不出身找你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有命,你就自求多福吧!”代容咬牙道。

腊月二十五,就在代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急促而惊慌的狗叫!

大王不同于寻常的狗,她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代容慌张跑出去,只见大王踉踉跄跄地窜进了院子。

它受了伤,一条腿拖着,在雪地上拉出一道红线,看上去很是凄惨。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远处还有五六个人在往这边追赶!

代容怒火‘蹭’的了出来,这条狗跟她一样,是苏清月救的!

也是自己一口一口喂熟的,因为腿上受过伤,平日里都舍不得它走太久,都是放在篮子里拎着!

眼下倒好,一群大男人竟合伙欺负它,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点人性?

“大王不怕!”代容把狗抱起来。

她火速赶回屋里,将房门反锁。

不多时,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那东西呢?”

“八成进屋了,看,地上还有血迹呢。”

他们在外面嘀咕了一阵,有人过来敲门。

“干什么?”代容瓮声瓮气道。

倘若不是顾忌着苏清月,她真想拿刀跟这帮人拼了!

“是个女人!”

“听上去好凶啊!”

“估计不好谈。”

……

听着他们在低声议论声,代容气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那个,姑娘,那条狗是你的吗?”有人说。

“做什么?”代容火冒三丈道。

“把它卖给我们吧,随你开个价!”

“开你奶奶个腿!滚!”

“哎,你怎么还骂人啊。”

“几个大男人欺负一条狗,骂你们都是轻的,都给我滚蛋!”

“……妈的!”

代容脾气火爆,外面那群人偏也不好惹,顿时就像炸了马蜂窝。

“出来,这回不给我们道歉,非拆了你们家房子不可!”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开始踹门。

这群人正值壮年,力气大的可怕。

坚固的木头房子,在他们大力碰撞下居然摇摇欲坠。

“你们这帮混蛋,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代容气急败坏道。

“王法?哼,我们就是王法!”那些人蛮横道。

眼看房子快要撑不住,代容便把大王放进篮子里,忍无可忍地拉开了门。

“你们想干什么!”她竖起眉毛厉声喝斥,希望能给自己壮下声势。

“啊……怎么会是你?”其中一个人惊诧地望着她。

代容上下打量对方,发现是个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男子。

这人,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回是在肖文景的府上,第二回是在槐县城外的悬崖边!

“林副官,您认识这丫头?”旁边人察觉到气氛不对。

“咳咳,那个……见过。”林副官说。

代容看到是他,便知道不好。

这群人都是当兵的,而且还是那个厉少帅的手下!

她愣了两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屋子里,砰地又关上了门。

第125章:幸灾乐祸

她动作敏捷迅速,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待林副官反应过来,已经被反锁在外面。

不过这回,他再也不敢砸门了。

代容背靠着门板,呼哧呼哧直喘气,想到方才的情形,心里头一阵后怕。

门外死一般安静,过了好半晌,她才鼓足勇气,透过缝隙往外看。

那帮人还在,背对着门用眼神交流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们没硬闯,对代容来说就是件幸事。

过了好会儿,林副官让其余人退到大门外。

“能否开门,让我说几句话?”他清清嗓子道。

“屋里头都是女人,不方便!”代容提心吊胆的拒绝。

“苏小姐呢?”

“睡下了!”

“那你出来,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我都看见了!一群大男人欺负条狗,呸!”

“什么都不清楚,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林副官顾忌到苏清月,便压低了声音,把事情简单述说一遍。

他们来宁河的路上,遇到一条狗被狼群围攻。

这种事行军途中时常遇到,大家原本只是想看个热闹,并不想参与。

却不想接下来的情形,竟让人大吃一惊!

这条小狗异常凶悍,越战越猛。

上百头狼合力,竟也不是它的对手!

不过到底年纪小,体型和战斗经验都吃着亏,后来不慎头狼咬伤后腿,它才仓皇逃跑。

厉辰风目睹了整个过程,对这条狗很感兴趣。

林副官见状,便带人助它一臂之力。

狼群击退后,大王借机逃窜。

于是他们便在后面追赶,希望能找到狗主人,将其重金买下。

“你若不信,可以去检查一下它身的伤嘛!我们身上都带着家伙呢,要是真想伤害它,早开枪了,何至于追着跑三十多里地呢?”林副官说。

代容确认过狗身上的伤,发现都是咬出来的,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

“好好好,算是我错怪了你们,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们赶紧走!”

“那狗……”

“我是绝对不会卖的,开多少钱都不行!”

“好吧,待苏小姐醒了,你同她解释一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发生什么误会。”

林副官客气的说完,并同她告辞。

“林副官,咱们就这样回去啊?”有人问。

“不然呢,还能抢吗?换作别人或许还行,抢她们,不找死么!”林副官嘀咕。

“啊?这姑娘什么来厉?”

“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林副官瞟一眼木屋,默默记下地址离去。

代容竖起耳朵,听到他们确实走远了,方才松懈下来。

大王全身都是咬伤,腿部尤其厉害。

不过还好,她们行李中常备创伤药,代容动作麻利地帮它清理干净,包扎好。

“你呀你,虽说厉害,但是也不能逞能啊,你一个人跟上百头狼斗,多危险!”她摸着毛茸茸的狗头抱怨。

“嗷嗷!”大王委屈地冲她叫。

它最近总是闷在屋子里,好不容易得空出去转转,结果居然遇到了狼。

对方见它狼不狼狗不狗的,便主动围上来挑衅。

大王平常都竭力压制着本性,这回索性释放自我,与狼群战了个痛快!

虽说受了伤,但对方也倒了一片,所以它感觉非常骄傲!

代容安抚完大王,又来到苏清月近前。

“姐姐,少帅和那个姓林的副官都来宁河了,也不知道这帮人想干什么!希望他们不会再来纠缠,我不愿意跟当兵的打交道,在他们面前总是感觉束手束脚无所适从!现在只盼望时间过得快些,您能够尽早的苏醒!”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林副官离开之后,便回了附近的诸葛镇。

路上他始终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厉辰风。

每当遇到苏清月的事,他都很为难。

这次宁河之行,原本不在他们的计划中。

沐怀瑾返乡前,不知道脑袋抽了哪门子筋,竟把厉辰风也给鼓动上了,一大帮人浩浩荡荡的都跟着来了雪乡,目前全寄住在沐家。

沐怀瑾父亲是本地乡绅,大门户高门槛,房产、土地多到让人咂舌。

用乔南的话说,别人都是为了生计才去当兵,拿命在乱世中换口饭吃,沐怀瑾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林副官曾经好奇问过,沐怀瑾却只是笑而不语。

进了大院儿,林副官还在苦恼。

虽说厉辰风已经来到宁河,却对苏清月只字不提。

雪乡地广人稀,而且因为天气原因,平日里居民很少外出。

虽说早知道苏清月来了此地,却始终没能弄清具体位置。

再加上搞不懂少帅的想法,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人,哪曾想竟然巧遇上了!

厉辰风平常都把心事藏起来,做手下的揣摩上意只能靠猜,一小心不有可能踩在马蹄子上,也由不得林副官谨慎。

他心不在焉的走路,直到迎面碰上沐怀瑾。

这小子回到家里后,就换上了便装,针织毛衣配着皮大氅,活脱脱一只斯文败类。

“狗呢?”他问。

“跑了,没追到。”林副官说。

“你们在搞笑么?六个人追一条狗,居然还能让它跑了?”他神情看上去很诧异。

林副官平日里跟乔南关系更好,本身就不喜欢跟他多打交道。

目前寄居住在沐家,也不便驳他面子,于是悻悻走开。

回到屋子里,他也这样回复厉辰风。

“跑就跑了吧,那狗很肥,毛色又亮,一看就是被人照顾的。就算找到了主人家,对方也未必愿意卖。”厉辰风说。

他虽然惋惜,却并不想强人所难。

“少帅……苏……”

“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话没讲完,就被厉辰风打断了。

看到那张微抿嘴角的不悦俊脸,林副官连忙噤声退出去。

打算回自己房间时,他又碰到了沐怀瑾。

“听说你追到了狗主人家,出来了个女的,还跟她聊了几句?该不会是苏清月吧?我听说她似嗯乎在我们之前,来了宁河。”他笑的暧昧。

“无可奉告!”林副官说。

“那就应该是了,不过看你这样,应该是才在少帅面前碰过壁?你该不会以为,少帅到这里是因为她吧?”沐怀瑾幸灾乐祸道。

“你想说什么?”林副官皱眉。

第126章:希望不见

“少帅来宁河,是为了勘探地形准备修建武器库,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能惊动他跑到这种地方。”沐怀瑾眼神之中不无炫耀。

林晋虽然是厉辰风的贴身副官,也不是诸事都知晓。

听他这么说,便恍然明白过来。

宁河是雪乡,大山连绵,地广人稀。

虽说冬季严寒,但是煤炭资源却很丰富,所以取暖并不成问题。

这里距秦城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用来做武库装备确实很适合。

还有一点很重要:这里的矿山,将近三分之二都是沐家的,自己的地盘上做事也更放心些。

苏清月与武器库比起来,确实算不上重要了,难怪少帅方才打断自己的话。

看样子,他需要全心全意的筹备此事,并不想因为女人而分心。

虽说沐怀瑾的态度很让人不喜,却让林副官豁然开朗。

“多谢提醒。”林副官说。

“不必客气。”沐怀瑾扯起嘴角。

“看在你提醒了我的份上,我也提醒你一件事。苏小姐于少帅而言很重要,并不是你口中的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林副官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沐怀瑾望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他没有亲眼见过苏清月,年初被派去执行别的任务,等回来的时候,那女人的名字已经响遍了整个秦城。

沐怀瑾对女人没有好感,他的父亲,一共娶了九个女人,且目前还在陆续增加中。

这些年沐老爷虽然奋力播种,受孕生子的女人也不少,但是能够活下来平安长大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两年前,他父亲误服壮阳药,从而失去了生育能力。

沐怀瑾便成了沐家唯一的独苗,所有人都对他言听计从。

虽说沐父对外掌管着家产,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究竟谁才说了算。

所以他一回来,整个沐家、抑或者说整个宁河,气氛都格外紧绷。

沐怀瑾陪着厉辰风吃过晚饭,便回房休息。

“少爷,最近天冷,房间里可需要人侍候?”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沐怀瑾顿住脚步,思虑了片刻。

“傍晚我在后花园看到一个穿黛青色衣服的女子,你知道那是谁么?”他问。

“黛青色衣服,头上别着一只木钗?”管家惴惴不安道。

“正是她。”沐怀瑾点头。

“那是老爷新娶的九姨太……”管家说。

“他都不能入道了,还能碰女人么?今晚就她了!”沐怀瑾嘴角溢出一抹嘲讽。

“是!”管家紧张地连头都不敢抬。

夜色渐浓,沐怀瑾坐在桌前自斟自饮。

九姨太收拾打扮后被管家带了过来,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所以显得很忐忑。

“瑾少爷。”她紧张道。

“叫我名字就好。”沐怀瑾说。

他眼中透着邪气,浸过酒的嘴唇,看上去越发蛊惑人心。

九姨太本能的察觉到危险,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揽住纤腰!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你这么年轻,又生的如此美丽,何必要跟着老头子虚度青春?乖,听话,我会告诉你什么是快乐,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女子挣扎了几下,又不敢放声叫,唯恐惊动了别人。

她听过这位少爷的名字,也知道他的手段!

此刻又惊又怕,却又矛盾地沉浸在他的霸道中难以自拔。

他如此年轻英俊,身体远比沐老爷强壮得多!

那只攥着她柔胰的手,温度高的仿佛能将人融化!

最终在无声的抗拒了数下后,她选择了臣服,轻轻地闭上眼睛……

整个过程,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沐怀瑾却是很快没了兴趣,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因为旅途劳累。

他除了能搂着父亲的女人获取征服感外,身体却并没有那么渴望与其发生关系。

“最美不过苏清月,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她绝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顾思语?呵,少帅有了苏清月,还能看得上那才叫怪!”

“听说你从信义带了个尤物回来,不知道跟苏清月比起来怎么样……”

苏清月……苏清月……

这个名字,他已经听了无数遍。

她被带回了秦城,受尽少帅宠爱,一时间风头无两。

她参与名流的慈善晚会,艳惊四座!

她坠湖身亡,自此香消玉陨……

她又活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少帅也心甘情愿放弃!

她擅长阴阳相术,在烟定城破了一桩奇案,最后功成身退,又很快下落不明。

“苏小姐于少帅而言很重要,并不是你口中的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连个性谨慎的林晋,居然都这么说!

到处都是在讨论苏清月,沐怀瑾想不好奇都难。

那女人,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魔力,让那么多人为她的事迹经历津津乐道,视为传奇!

沐怀瑾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男女之事上经验却很丰富。

在他的众多女人中,有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奔放的风尘女子、外冷内热的良家妇女……各式各款,应有尽有。

但是那么多女人累计加起来,话题竟也比不过一个苏清月!

他隐隐有些不服气,又有种不为人知的跃跃欲试……

不过到底,沐怀瑾还是忍住了。

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知道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

厉辰风的女人,哪怕是他不要了,他也绝不能碰,连肖想都不可以!

他用手指挑起九姨太的下巴,女人精致的脸在灯光下呈现出欲拒还羞的诱惑。

沐怀瑾眯起眼睛,沉醉地嗅着她的处子香,脑海中却异常冷静。

他暗自想:最好这辈子,都不要遇上那个叫苏清月的女人!

厉少帅是贵客,虽说并没有对外表明身份,但是沐家还是低调的庆祝了三天。

酒桌之上难免聊到女人,厉辰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你不是从信义带回了个女人么,为什么要把她留在秦城?”

虽然他没看上徐静姝,但是那个用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要的女子,却是让人印象深刻。

“我这次回乡是办正事,带她做什么?更何况,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要娶回家。”沐怀瑾说。

“只是玩玩而已?”厉辰风像是忆起了什么事,眸色瞬间暗了几分。

“也不是,就是目前两人还没进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沐怀瑾连忙解释。

第127章:无能为力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去招惹。倘若碰了,就要负起责任。”厉辰风幽幽道。

“是!手下记住了!”沐怀瑾连忙保证。

尽管如此,房间气氛依旧沉闷。

最糟糕的是,沐怀瑾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在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中,厉辰风站了起来。

“我有些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沐怀瑾战战兢兢的起身,亲自送他出房门。

林副官跟在后面,用手指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好像在暗示什么。

这让沐怀瑾突然想起来,白天两人曾经说过的话。

‘玩玩而已’这四个字,好像戳中了少帅的痛处。

莫非……他跟苏清月的情况,并非像外面所传的那样,不是他腻烦了那女人,而是那女人抛弃了少帅?

思及他方才的愤恨不平的眼神,沐怀瑾便打了个冷战。

向来眼高于顶高傲如斯的少帅,竟然也会被个女人‘玩’?果真如此的话,那个苏清月就太可怕了!

腊月二十八,代容开始准备剁肉包饺子。

虽说苏清月依旧昏迷不醒,但形式还是要有的。

这是新旧交替的时候,就算只有自己跟大王,新年也要热热闹闹的过,争取为来年讨点彩头!

大王没事就用舌头去舔伤口,所以它好的很快。

代容刚洗过手,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她警惕的问。

“是我呀,房东太太。”一个笑吟吟的女声说。

代容皱眉犹豫了下,这才去开门。

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高颧骨薄嘴唇,面相略显刻薄。

苏清月昏睡前,曾经提醒过代容要留意她。

所以知道她过来,代容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太太,您怎么过来了?”代容故作惊奇道。

她虽然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却是堵在中间,并没有请对方进来的意思。

“苏先生呢?我有事找她!”房东太太眼珠迅速扫了一圈。

“哥哥身体不适,刚睡下。您这边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代容道。

“唉哟,生病了呀,严重吗?”

“只是患了风寒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既然这样,那我就跟你说吧……这外头冷,咱们到屋里头说话吧!”房东太太道。

她半推半挤的进了门,代容也不好意思强拦,为她倒了杯茶。

“代小姐是吧?既然苏先生不方便,那我就跟您说了。是这样的,沐老爷最近相中了附近的地,开了个高价,所以我们就房子给卖啦。”房东太太说。

“卖啦?可我们已经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代容震惊。

“瞧,我这不是来给给你们送钱了嘛!”

她笑着把钱放到桌子上,又开始环顾四周,故作惋惜的叹气。

“多少年的房子了,这一卖啊,还真有些舍不得!你们一共住了二十六天半,所以按天数扣的,你清点下看少不少!”她很精明道。

“您什么意思?”代容问。

“就是说这房子啊,以后就不属于我们了,所以代小姐和苏先生应该尽快离开。”她说的轻松。

“这都年关了,我们上哪找房子?”代容有些恼火,却又不好意思发作。

“这附近都被沐老爷买下啦,没什么房子了,要不你们去镇上看看?”房东太太说。

“太太,我哥哥身体不适,这又到年关,不方便挪地方,您就不能缓几天吗?我这边加钱,按平时的双倍给您!”代容咬牙。

“唉呀,姑娘你这话就见外啦。有钱谁不想赚呢?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啊!”她笑的很假。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早通知我们?”代容问。

“现在说也不晚呀,今天才二十八,现在去找房子,明天搬东西,年前都还来得及!”她说。

“好,我知道了!”代容忍住骂人的冲动。

“既然这样,等苏先生醒了,你跟他把这事说说!”房东太太好奇地瞟向里间。

她们说话声音不算小,可是里间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苏先生睡得可真沉!

“我下午就去找房,您先请回吧!”代容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过来!天冷,你就别送了!”她很体贴的道别。

等她走远了,代容紧握的拳头手指都开始发青。

见房东太太退钱如此爽快,应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眼下的情况,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都赶到一块了!

她手里有钱,找房子倒是不难,可是带着昏迷不醒的苏清月,哪个敢租?

下午,代容让大王守着屋,自己出去转了一大圈。

对方一听她带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就直接回绝。

“大过年的多晦气啊,给再多钱都不行!”有人说。

代容感到很沮丧,她第一次发现,钱居然也有不好使的时候。

倘若是别的季节,在马车里将就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宁河的冬天,外头冷得滴水成冰,别说人呆在外面一宿,就是马也受不了。

次日上午,房东太太又来催促。

“苏先生呢?”

“还在休息……”

“生的什么病,这么严重?”房东太太说着,就要往里走。

“太太止步,是风寒,可能会传染!”代容说。

房东太太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房子找到了吗?”她问。

“还没有,太太,这都过年了,房子收回去也是空着,您菩萨心肠能不能宽容几天?我给你钱,一天一个大洋!”代容急道。

“啊?”房东太太惊到了。

她重新审视代容,没想到这个妆扮土气的异乡姑娘,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代容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数了十个递过去。

“太太,容我们兄妹在这里过了年吧!”她低三下四的恳求道。

看着雪亮的银元,房东太太心动了,她把视线瞄准了代容的钱袋。

“这事说好的,跟钱没关系,主要是诚信,一天一个大洋……”房东犹豫。

“两个!”代容明白了她的暗示。

类似的房子,十个大洋在这里就能盖一套新的。

这女人在明抢打劫,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好吧,看你们也挺可怜的,就先暂住着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沐家过来收房子,你们随时就得走人!”她表情严肃道。

“多谢太太!”代容如释重负。

她以为事情已经暂时稳妥,却不想当晚又起了变故!

第128章:鬼使神差

被房东太太这么一搅和,代容整个人都颓废起来。

眼下别说做饭,连吃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早早喂过大王,又陪苏清月说了会儿话。

才要准备休息,忽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砰!砰!砰!有人很用力的拍门。

“谁?”代容紧张道。

“是我!”房东太太急喘着说。

“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代容问。

“当然有事,快点开门!”她语气很不友善。

代容故意磨蹭了很久,才把门打开。

五六个男人哗啦啦全涌了进来,倾刻间将她团团包围。

“太太,您这是做什么?”代容错愕。

“做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她冷笑。

有个男人想要往里间闯,却被大王咬了出来。

“你居然还敢带着畜生撒野!”她气的脸都青了。

“太太,您不如把话说清楚,好让我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代容说。

“好,那我就问一句:苏先生呢?”

“睡了……”

“睡了?哼!我看是死了吧!”她不客气道。

“您别乱说话!”这话就像针一样刺痛了代容。

“我乱说话?倘若不是今天遇到王大夫,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便宜!什么得了风寒之症,分明就是已经病入膏肓!”

“太太,我房钱并不曾少您的……”

“可你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情,谁希望家里住个死人呢?”

“我哥哥没死!”

“那现在就请他出来!怎么?你叫不出来?”

代容无言以对,咬着嘴唇半晌无语。

“太太,我们兄妹举止无亲,漂泊流落不容易,您就发发善心,让我们暂住下来吧!”

“我的善心就是被你们欺骗!这年头,好人哪里当得呀?要不是看你们可怜,我们早就往外赶人了!”

看到代容的反应,房东太太心里已经有了底。

她啰哩啰嗦的抱怨个不休,那些男人则虎视耽耽地盯着代容。

“想住下来,可以,一百个大洋!”房东太太最终说出了此行目的。

“好,我给你!”代容应的爽快。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别说是一百个,就是一千个,她也得出!

代容拿出袋子,才要准备数钱,却被男人夺了过去。

“你们干嘛?”她惊叫。

“再嚷就卷铺盖滚蛋!”房东太太道。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代容只有咬牙忍了。

袋子里除了钱外,还有一些珠宝。

几个男人清点过后,对房东太太使了个欢喜的眼色。

“我这才修了两年的房子哦,就这么让你们给糟蹋了,小姑娘做人要诚实,早点明说哪有这么多事?这是能遮掩的吗……真是的,大过年的都不让人安生,晦气!”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嗷嗷……”大王目露凶光。

“大王,让他们走吧。”代容低声道。

她噙着眼泪,目送那帮人离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代容关上房门,趴在床前哭了起来。

“以前跟着姐姐时,我们总是顺风顺水,遇到天大的事,你也总能不动声色地化险为夷。可如今轮到了我,却只能像砧板上的肉一样任人欺凌!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大王蹲在旁边,听着她的哭诉,气得龇牙咧嘴。

它真想冲出去,将那些趁人之危的家伙全都咬死,奈何代容不允许!

代容哭了很久,忽然振作起来,开始连夜收拾东西。

虽说房东太太抢走了钱,但是她本性不善,说不定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

天亮后,代容的预感果然成真。

房东太太平白得了这么多钱,回去之后也只欣喜了一阵。过冷静下来后,却是开始嫌恶。

虽说她没亲眼看到尸体,但是听老中医的说法,那个苏先生已经无药可救了!

再加上今晚闹这么大的动静里面都没有反应,多半是已经死了。

年末摊上这事儿不吉利,万一让沐家知道,改变主意不要这块地,那就更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逐客。

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代容并没有表现的太愤怒。

她在财物上向来谨慎,平常都把钱分成几份保存。

虽说昨晚被抢走了些,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损失。

走就走,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会撑过去的!

她套上马车,把苏清月背到车里,驾着马一路向东走。

“姐姐,咱们不在宁河呆了,去别的地方!什么雪乡,风景再美又如何!这里不止天冷,人心也冷的可怕!”代容自语道。

大雪下的纷纷扬扬,马车行走在路上,发出嗄吱嗄吱的声响。

“离开这里,咱们就找个合适的地方,买处宅子,算是安个家,再也不必担心被别人驱赶……”她兀自同对着苏清月勾画着。

砰!砰!

两声枪响,划破了荒原的天空。

马车剧烈的颠簸奔跑几步,竟扑通一声倒在雪地之中!

大王嗷叫着跳了出去,代容则为了保护苏清月,后脑勺重重地磕在车板上。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把人放下,从破裂的车门中艰难地爬了出去。

只见马儿此刻倒在血泊之中,脑袋上赫然多了两个大窟窿!

好端端的马,竟是被杀死了!

她最近是倒了什么霉?代容欲哭无泪!

“死了,少爷好枪法!”

“呵!”

代容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几个骑的高头大马的男人。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的马?”她咬牙切齿的质问。

“这里沐家地盘,外人不得进入!我们少爷只是杀了匹马,已经算是便宜你了,赶紧离开这里,否则连你人都别想出去!”那人言语嚣张。

这年头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禽兽,好人活着反倒不如狗!

代容虽然生气,却也知道对方惹不得。

如今这境况,她死了没事,可是苏清月怎么办?

代容咬牙用手帮马合上眼睛,然后脚步踉跄的走到马车前,想把它扶正。

奈何马车很重,最后她只能选择弃车保人,抱着苏清月往外拖拽。

大王见状,也连忙上去帮忙。

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些人就饶有兴趣的在旁边看着。

“少爷,咱们该回去吃饭了。”有人提醒说。

“好。”沐怀瑾懒洋洋的收了枪。

他掉转马头,走了两步后,却鬼使神差地往回头瞟了一眼……

第129章:动机不纯

“我当时不应该回头的。”很多年后,沐怀瑾目光幽暗地对着苏清月说。

然而等时间倒退回雪乡的那刻,他还是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真的,只一眼,心弦就无可避免的被触动了。

女子毫无意识的躺在那儿,披散开来的长发,如丝绸般交织在雪地里。

她身着白衣,脸庞洁白如瓷,眉若远山唇似春樱,好像一幅意境悠远的水墨画。

即便是毫无意识的状态,对观者依然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沐怀瑾望着她,眼神再也转移不开。

代容把苏清月放好后,又把车里的东西艰难地拽出来。

地上积雪很厚,而她又身体单薄,这种情况下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前行,可想而知会有多困难!但她甘之如饴,并未想过放弃。

她把破裂的车板拆下来,打算把苏清月包裹上棉被绑在上头。

这样拿绳子拉着拖行,会省些力气。

荒凉的雪原上:沉睡的美貌女子,打扮土气的倔强少女,还有条长相怪异的狼狗,每样东西都是那么诡异。

不只是沐怀瑾,在场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

“少爷,要不要我去问问?”有人说。

“我自己来。”沐怀瑾微微颔首。

他骑着马来到代容跟前,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两个女子。

“她怎么了?”他问。

“不关你的事!”代容眼也不抬。

她知道不应该和眼前之人作对,可就是他,方才枪杀了自己的马!

代容素来有自己的坚持,要她做出臣服顺从的姿态,想都别想!

“这里方圆五十里都是沐家的地域,你若这样离开,走不出去就被冻死在雪地里!”沐怀瑾挥舞着手中的皮鞭道。

他带着黑皮手套,姿态优雅从容,一看就是个没心没肺的贵公子。

前途艰难代容何尝不知?可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见少女依旧不理睬自己,沐怀瑾便使了个眼色。

佣人心领神会分别上前,其中一个钳制住代容,一个用手试探苏清月的呼吸。

“你们想做什么?”代容气急败坏道。

没人理她,这帮人蛮横的就像强盗!

“少爷,这女子已经死了!”佣人震惊道。

死了?沐怀瑾微微蹙眉,他跳下马亲自确认。

手指触碰到苏清月的肌肤,宛如摸着一块寒冰,冰冷又僵硬,毫无活人的弹性!

“你拖着一个死人到处走,想做什么?”梦怀瑾好奇地问。

“姐姐才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等到明年春天,她就会清醒过来!”代容愤怒地说。

“原来是个疯子。”佣人恍然道。

“你才疯呢,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这些混蛋别碰她,姐姐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看到沐怀瑾的手指依然在她脸颊上辗转不停,代容气的脸都青了,话语也尖锐起来。

“怎么跟沐少爷说话呢,给我客气点!”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

代容吃痛,整个人被按倒在雪地里!

沐怀瑾回头看代容,又品味她方才的话,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

“你说她没死?”沐怀瑾挑眉。

“真的没死!”代容噙着眼泪又气又急。

“好,我暂且信你。”他微微扯起嘴角。

说完这话,他便把苏清月揽腰抱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把姐姐还给我!”代容惊惧道。

“放心,我不是抢人,而是在救你们。”沐怀瑾邪笑。

“少爷……”

“把那女人也一并带上!”

代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搭到了马背上。

这些马都跑的飞快,颠的她胃中禁不住翻腾。

走了一路,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一座木屋跟前。

沐怀瑾跳下马,把怀里的女人也抱了下来。

他是个随行之人,也是个邪恶之人。

在性事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恶癖,譬如虐待对方、无视伦常……

今天更是奇怪了,竟对一个已死之人生出了类似怜悯的情绪,莫非自己是个隐藏的恋尸狂?

这女人真的很美,让人觉得就这么没了很惋惜。

木屋是独立的,是沐家护林人的住处。

虽说房间布置简陋,但是日常用品却一应俱全。

沐怀瑾把女尸放到床上,视线转回还在干呕的代容身上。

“你们遇到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问。

从佣人的称呼中,代容已经隐约猜出了他的身份。

她不确定对方想做什么,但本能的察觉到此人危险,不能吐露太多实情。

“我和姐姐是外地人,想到异地投奔亲戚,因为天气冷,所以便打算在宁河小住,过了年再赶路。姐姐天生怪病,进入冬天便会陷入昏睡,房东太太以为她死了,抢了我们的钱不说,还把我们姐妹驱逐出来。我想带姐姐离开,结果……马又被你杀死了!”代容忍不住抽泣。

“原来是这样,倘若你所言属实,我会还你们一个公道。”沐怀瑾似笑非笑道。

天生怪病?冬天陷入昏睡?他从未见过如此怪事,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我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代容举手保证道。

“你姐姐确定还会醒?”沐怀瑾问。

“确定!她只是暂时睡着了,等到明年春天,就会醒过来!她从腊八开始睡的,已经半个月了,您看,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还跟我们活人一模一样!”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代容索性将苏清月的衣服给捋了起来,露出一段皓白如玉的手腕给对方看。

沐怀瑾望着那只手,一阵心猿意马,暗道这女人真会长,就连手都比普通人好看……

“既然你们没有别的去处,那就暂时住在这里吧!”他说。

“啊?谢谢沐少爷!您的大恩大德,小人一定牢牢记在心里!”代容状似感激道。

她佯装看不出对方的居心叵测,这男人虽然相貌俊朗,但气质不正,不似好人!

但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即便知道对方动机不纯,也只有咬牙忍着。

无论如何,都得撑过这个冬天!

只要熬到苏清月好转,一切便都会顺利起来的!

临走之前,沐怀瑾再次扫向床上的女子。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他问。

“春荣。”代容谨慎地报了个假名。

春荣?沐怀瑾微微蹙眉,这名字未免土气,配不上她!

第130章:别扭少帅

“少爷,咱们该回去了。”佣人再次提醒。

“走吧。”沐怀瑾随之离开。

路上,随从的人忆起方才的经历,不免感到疑惑。

“少爷,您相信那女子没死么?那怎么看都不像个活人啊。”有人说。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是真的呢。”沐怀瑾模棱两可道。

“您说的对,不过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明明素着一张脸,脂粉未涂,却美的像幅画儿!而且昏死后尚且如此,不知道活着的时候,会漂亮成什么样!”

这话让沐怀瑾愣了下,他们的反应,让他联想到一个人。

一个只活在传说当中,却与他素未蒙面的女人。

“这件事要保密,回去之后,谁都不许提起!另外告诉老胡那边,要他把那对姐妹看好!”

“是,少爷!”

沐怀瑾抬起头,眺望四周。

鹅毛大雪还在不停下,护林人的住处备有充足炭木,应该冻不着。

那个已经没了呼吸、与死人无疑的女子,果然会醒么?

他的心里,竟因此萌生了一丝丝期待!

大年三十这一天,所有人的精神都很紧绷。

从早上开始,少帅就明显情绪不对,不愿进餐,看谁都嫌烦。

“少帅是不是因为不习惯在外面过年,所以不适应?”有人问林副官。

“不好说。”林副官摸着下巴,一脸沉思道。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他随沐营长外出打打猎,散散心!”

任他如何猜测,林副官都绷着嘴保持沉默。

军人时常在外奔走,到哪儿都能过年,哪有这么矫情?

武器库的事据说勘探顺利,那他还这么别扭,估计是因为某人了……

林副官不知道,在他苦恼揣测上意的时候,有人正站在窗户边上,咬牙切齿地琢磨着计划换个副官。

在厉辰风的眼中,林晋各方面都不错,唯独个性太谨慎,墨迹!

汇报一件事情前,先是深思熟虑好半天,然后权衡利害,再征求别人意见,最后才犹豫着试探……这在他看来,委实不像个男人!

“林晋!”

“到!”

林副官紧张地起身,火速跑回到房中。

“少帅,您有什么吩咐?”他态度依旧小心。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厉辰风问。

“有……但怕少帅不乐意听。”林副官说。

“说吧,噎不死你!”他恶狠狠道。

“苏小姐就住在距我们二十里外的地方,您要是想见,我这就去请人!您要是不想见,就当我没说!以上,报告完毕!”

林副官一口气,把自己心里话全说了,痛快!

“你以为我很想见她是么?”

“不是!”

“你以为我非她苏清月不可?”

“没有!”

厉辰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对着那双阴戾的眼睛,林副官冷汗都冒出来了。

“我曾经说过,再遇到那个女人,就会亲手杀了她!”

“少帅……”

“滚出去!”他低喝。

“是!”林副官仓皇而逃。

他走出屋子,被冷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有些人啊,就是口是心非!

明明心痒的不行,又放不下身段和脸面!

变着法儿的逼人说情况,却又装作不想听的样子!

那个英明神武雷厉风行的少帅,在那个苏清月身上,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

做手下不容易,铁打的少帅流水的兵……

这事情处理不好,别说过年了,恐怕自己前程难保!

林副官蹲在院子里抽了一根烟,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找苏清月,然后无论如何都得把人弄回来,好好安抚下屋里头的人……

就这么办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带上两个人,骑马赶往记忆中的住处。

敲了半天,却是没有回应。

他把窗户撬开往里看,空无一人,连床上铺盖都没了。

“这里住的人呢?”林副官询问附近住户。

“走啦。”对方揣着袖子说。

“去哪儿了?”

“那谁知道啊。”

“马上要过年了,怎么就走了呢?”林副官有些急。

“被房东太太撵走的呗!”对方道。

“为什么要撵人家姑娘?”林副官竖起眉毛。

“大过年的,谁想让家里住个死人啊!再说了,这房子不是要被沐老爷收了嘛……”

“等等,你说什么死人?哪来的死人?”

“您不知道这事儿啊?那个两个号称是兄妹,实际上却是两个姑娘!姐姐呢,生的如花似玉,可惜红颜命薄,死啦!房东太看见尸体,当场就变了脸,直接把人给撵走啦!”

林副官听到这里,只觉后背冷飕飕的。

“你确定,那个……比较漂亮的姑娘死了?”

“当然确定,那时我就在场围观,那姑娘长的确实好看,但好像已经死很多天了……”

联想到那日代容紧张兮兮的守在门口,死活不肯让人进去,而从头到尾苏清月都没有露过面……副官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他不信这人的话,又在附近问了几户。

这才翻身上马,一路飞驰赶回沐家。

迎面撞上了打猎回来的沐怀瑾,看上去喜气洋洋收获颇丰。

“林副官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幅表情?”他好奇地问。

“没事!”林副官脸色铁青道。

看着他急匆匆进门,沐怀瑾微微扬起嘴角。

厉辰风这会儿就坐在走廊下,正拿着酒杯自斟自饮。

虽然外头冷得能冻死人,但他却只穿了件很薄的衬衫,姿态慵懒地坐在蒲苇垫子上。

脸不红,手不抖,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样。

林副官酝酿了一路,见到他的一瞬间,又把话给生生憋了回去。

他缩起脖子,想要悄悄退出去,却被对方一眼瞥见。

“过来!”厉辰风用命令的语气道。

林副官不敢违背,犹豫不决的进前。

“你去哪儿了?”他若无其事的问。

“没、没去哪儿。”林副官吱唔。

“是么,”厉辰风笑笑,眼中映出一片冰冷雪光。

林副官来回匆忙,肩膀上已经积了层厚厚的雪。

向来注重仪表的人,这会儿站在顶头上司面前,竟都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厉辰风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周围气氛越来越沉寂,浸了汗的衣服贴在后背上,也让林副官感到越来越寒冷。

过了会儿,他终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开始主动交待。

“我方才……去了苏小姐的住处。”林晋说。

“然后呢?”厉辰风面无表情道。

第131章:贪财小人

林副官在他的注视下,好半晌才从挤出几个字。

“苏小姐好像出事了。”他艰难的汇报。

厉辰风没说话,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几天前,我们在路上遇到被狼群围攻的狗,其实是苏小姐的。当时我见到了姓代的丫头,她说苏小姐歇下了,不方便打扰,所以我也没有进去。刚才我又去了一趟,发现已经人去屋空,询问邻居,说因为她们屋子里头住了死人……”林副官难难地往下说。

“咳!”厉辰风突然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副官连忙近前帮他顺背,这才发现厉辰风身侧居然还放着两个空瓶子,他一个人居然喝了这么多!

“外面冷,您还是赶快回房间吧!”林副官连忙道。

“你刚才说什么死人?”厉辰风止住了咳嗽,身体依旧稳坐不动,眼神却是无比幽暗。

“据邻居描述,是跟代容在一起的漂亮小姐已经死了……不过还不确定就是苏小姐!”林副官硬着头皮说。

厉辰风扔了杯子,站起身来。

“少帅!”

“带路!”

“我问了几个人,都说她们已经乘着马车离开了,谁都不知道两个人去哪儿了……”

厉辰风却是置若罔闻,他喝多了酒,再加上起来的急,脚步都有些踉跄。

林副官快步跟上去,同时喝令让人拿外套过来。

沐怀瑾正在前院徘徊,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上前。

“少帅这是要去哪儿?”他问。

“别问,跟着就是了!”林副官火急火燎道。

厉辰风拉住爱马,林副官抢先为他裹上皮袍子。

“少帅,您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厉辰风面无表情的由着他给自己穿好衣服,翻身上马。

之后便好似一道离弦之箭,嗖地窜出了沐宅。

林副官和沐怀瑾等人跟在后面,一群人骑着马争先恐后地来到大街上。

“这是干嘛呢……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沐少爷跟在后面呢。听说沐府上最近来了贵客,应该就是前面那位吧?”

……

“无关人员通通让开,否则后果自负!”林副官厉喝。

行人听到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纷纷让开躲到远处。

好马脚程快,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桃叶坝。

“少帅,就是前方那处宅子!”林副官提醒说。

“快去找户主来!”沐怀瑾吩咐附从。

厉辰风从马上下来,兀自走到木房前方。

“少帅,我已经让人去……”

“砰!”

话还没说完,木门就已经飞落在地。

厉辰风收回脚,神情漠然地走进去。

屋子里空空的,炉火已经熄灭,此刻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旁边架子上还摆着焦掉的土豆和红薯,桌子上还有一锅盖包好的饺子。

看得出来,她们走的很匆忙。

林副官使了个眼色,让多余的人退到院子里去,屋子里只剩下沐怀瑾他们三个。

屋子里很安静,也很压抑。

沐怀瑾隐约猜出了什么事,但他依然表现得毫不知情。

“林副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压着声音问。

“苏小姐……”林副官无声地掩着唇回。

两人迅速交换了个眼色,心照不宣的错开视线。

很快,穿着貂皮大衣的房东太太被人领了过来。

自从赶走那对姐妹后,她就觉得很快乐。

沐家正月十五交房,正式转让地契,年末自己又发了笔横财,这是个好兆头!

此次听闻沐少爷召唤,她还以是交房的时间提前了。

“沐少爷!你怎么大驾光临了?”房东太太欢天喜地的喊道。

她喜气洋洋地进门,却被屋子里的气氛生生逼出了冷战。

打算落地的脚步,不知觉的就轻了许多……

屋子里三个男人,都很年轻。

尤其是站在中间的,剑眉星目很是扎眼。

他身材高大,虽说穿着宁河常见的皮袍,但是身上那股矜贵却很难得!雪乡这种酷寒之地,养不出这样的人物!

以前她觉得这沐少爷是人中龙凤,却不想竟也有被盖过风头的时候……

“这房子是你的么?”厉辰风冷不丁道。

“哎!是我的。”房东太太赔笑。

不过很快,她的笑容就在对方目光中消失殆尽。

那不单是双眼睛,还是可以杀人的刀!

“之前谁住这里?”厉辰风问。

房东太太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浮起一股不祥感。

“快说!”林副官掏出枪抵在她头上。

“别别!我说!”女人登时慌了神。

她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兄妹!不对,是对姐妹,那个苏先生,是个女人扮成的。不过今早天不亮,她们就走人啦!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房东太太哆嗦道。

“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厉辰风问。

“回客人,大半个月……整二十八天!”她说到一半连忙改口。

“为什么突然离开?”

“是我赶走的……那姓苏的小姐,来时候看起来病殃殃的,但是因为给钱爽快,我也没多想,没想到住了几天,竟然死了!您说大过年的小人摊上这种事,给钱再多也砸手啊,所以便就让她们走了!真的,她死的跟小人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她开始砰砰磕头,脑门上很快就见了血。

“她生的什么病?”

“大夫说是五脏六腑俱损衰竭之相,具体是什么病症引起的那就不得而知了……那个代姑娘说,她这姐姐向来不好!几个月前,淋了一场暴雨,光标患风寒就躺了两个多月!后来又断断续续的复发,入冬后,身体越发不好了,我想可能就是因为那次淋雨引起的吧……”

“住口!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林副官出声打断她。

他反应快,听到‘几个月前暴雨’就迅速联想到了槐县分别的时候。

那天,厉辰风把苏清月从悬崖上拉起来,便带他们离开。

结果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雨……

再看厉辰风的脸色,这会已经彻底没了血色。

“我发誓每句话都是真的!小人就是贪财,多收了些租金,然后又……又抢了她们的钱袋而已……其它的,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你居然还敢抢钱?!”

房东太太才要狡辩,却被林副官一脚踹到门口。

同是女人,却毫无怜悯之心!

这么冷的天,抢了租客的钱,还将两个女孩子往外赶!

她不是凶手,却比凶手还要恶毒三分!

第132章:月下美人

林副官古日里练硬气功,这会儿脚上穿的又是皮靴。

一脚踹在房东太太身上,对方哪里受得了,惨叫一声当即去了半条命。

见厉辰风面容惨淡的站在那里,林副官连忙安慰他。

“说不定是别人,又或者说是苏小姐使的障眼法,跟当日南塘坠湖事件一样……”

说到一半,他觉得还不如不说,于是自己噤声了。

“你们都出去。”厉辰风声音有些沙哑。

“少帅……”林副官犹豫。

沐怀瑾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走吧,让他自己冷静下。”

两人走到门口,顺便把房东太太也给拖了出来。

就直接扔在雪地里,让她也享受下世间冷暖的滋味。

厉辰风木然地站在房子里,耳朵边不停的回响着房东太太刚才的话。

“代姑娘说,她身体向来不好!几个月前,只是淋了场暴雨,患了个风寒就躺了两个多月,后来身体便越发不好了……这回可能就是因为那次淋雨引起的吧……”

那场暴雨,厉辰风印象深刻,它持续了一天一夜!

雨点都是横着飞,比黄豆粒还大,每一滴砸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

她跟那个代容,除了随身带着的包袱外,什么都没有。

而悬崖附近,也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两日当日徒步穿行在雨中……应该很狼狈吧?

其实他有想过,给她们留一匹马的。

但是因为生气,就没那么做。

在庙里观雨时,他也有想要返回去。

可碍于面子,也咬牙忍了。

得个小小的风寒,就能在床上躺两个月,换作别人,他肯定要嗤之以鼻。

可那是苏清月,洗澡水都要反复调试的女人,喝个茶都要小心翼翼地吹上半天!

她从来都是那么娇气,因为着凉而生场大病,这一点都不稀奇!

厉辰风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块石头,又沉又闷,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痛恨苏清月,发自肺腑的恨!

那女人,让他体会了身为男人的快乐,让他知道了牵肠挂肚的滋味,然后呢?

她精心策划了一场阴谋,从秦城潇洒离开,留下他一个人无所知从的收拾残局!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结果她又出现了!

处处躲着自己,还在悬崖之上以命相逼!

她要自由,他给她自由!

然后呢?死了?这实在太荒唐可笑了!

厉辰风一边自责,一边回忆她有多可恶。

来之前他喝了很多酒,又吹了一路的风,这会儿头痛欲裂。

但他依然用手臂撑墙,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心内纠结不已……

院子里,林副官焦虑地在走廊里踱来踱去。

“求你别走了,转的我眼晕!”沐怀瑾无奈道。

“我这不是急么!”林副官说。

“人都没了,急有什么用?”

“说的轻巧,万一少帅他想不开呢!”

“少帅是干大事的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也就是痛失所爱,难过一会儿罢了。等到缓过劲儿,该干嘛干嘛!”沐怀瑾一幅无所谓的表情。

“别把少帅想的跟你一个样!”林副官皱眉。

他看向门口,眼中露出犹豫的表情。

“怎么,你还想去找人?”沐怀瑾看出他的心思。

“好找么?”林副官问。

“当然不好找,这可是雪乡!你当是外面呢,这么大的雪,一个小时就能覆盖掉地上的车辙印,天寒地冻的,上哪儿找去?”沐怀瑾说。

“说的也是。”林副官叹气。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却听见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少帅!”他们下意识绷紧身体。

“三天内,我要见到尸体。如果找不到,那就都不要回秦城了。”厉辰风说。

“是!”沐怀瑾和林副官异口同声道。

苏清月身体不好,生了病,这应该是真的。

至于死没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那个叫代容的丫头,为何不将她埋了?非要随身带着?

让死人在屋子里躺那么多天,这于情于理都讲不通!

那女人劣迹斑斑,还有前科,她懂得阴阳风水之术,这么轻易就死了?他不信!

厉辰风吩咐完后,冷着脸往外走,结果才跨出两步,整个身体就蓦然前倾。

林副官反应快,连忙将其抱住。

只见他闭着眼睛,已经陷入昏迷。

他摸了下厉辰风的额头,竟是像火炭一般灼手!

“快点,找辆马车来!”沐怀瑾喊。

两人将他送回沐府,天色已经黑透,他们简单商议了下。

“林副官对这里地形不熟,不如留下来照顾少帅,找人的事,就交给我吧!”沐怀瑾说。

“那就辛苦你了。”林副官说。

虽说这是沐家的地盘,但他作为贴身副官,肩负着保护长官的重任。

无论什么情况,都得以少帅安危为先,绝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

沐怀瑾带了人出去,分成几支队伍,让他们尽职尽责地去找。

然后自己带上贴身管家,前往护林人住的小屋。

因为到处都是雪,天上还有月亮,所以即便是夜里,光线和白天差不了多少。

“大年三十,这叫什么事儿!”管家替自己主人抱不平。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比在府上吃肉喝酒强多了,你看,这月亮多美!”沐怀瑾说。

“月亮?”管家困惑。

他抬头端详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沐少爷并不是个风雅之人,对着月亮看了二十多年,怎么这会儿突然觉得它美了呢?

护林人听到动静后,跑出来察看。

见是沐怀瑾,便替他们把马牵走。

沐怀瑾掀开帘子进去,坐在床边给苏清月擦脸的代容立刻站了起来。

“沐少爷?您怎么来了?”她惊讶道。

沐怀瑾没理她,兀自往前走。

“沐少爷!您……”代容试图阻拦。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沐怀瑾一记手刀砍在颈间,当即陷入昏迷。

管家见状,连忙把人扶到外面去。

护林人用的是煤油灯,黑烟缭绕,光线昏暗。

尽管如此,床上的女子,还是美的惊心动魄!

“春荣?我就说那个名字土气,配不上你。苏清月,呵!你倒是比月亮……美多了。”

沐怀瑾伸出手指,在她脸颊和下颔处轻轻摩挲……

第133章:歪门邪道

此刻她的皮肤冰冷而坚硬,摸上去有种特殊的诡异感。

梦怀瑾注视着苏清月的脸,几乎痴迷地在她下颔处辗转流连。

以前他只听人说过这女人有多美,如今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

她美的自然,眉若柳叶,淡若远山,睫毛长而浓密,嘴巴不大不小,弧线完美唇色如樱。

完全不同于秦城那些名门闺秀,那些人无论何时何都端着架子,维持着精致得体的妆容。就像是摆在橱柜里的饰品,华丽高贵,处处彰显着人工雕琢的痕迹。

在沐怀瑾的审美中,徐静姝是个地道的美人:唇红齿白,皮肤光滑,流落风尘却不甘堕落,有点出淤泥而不染的意思。

在信义看到她后,沐怀瑾就涌起了强烈的征服欲。

厉辰风拒绝后,他还觉得很惋惜,不懂这肉都送到嘴边了,为什么还会有人拒绝?

在见到苏清月后,他却是突然间懂了。

徐静姝就像盘色香味俱佳的肉,恨不能让人食之饱腹!

苏清月则是尤物,让男人起欲念、生怜悯!

两者单论皮相,就不在一个档次上,更别提别的了。

前几日他还在想,最好不要遇到这女人。

如今却是有些后悔,为何没早点遇到她!

“好端端的美人,怎么就病死了呢?真可惜!”他自言自语道。

已经来到脖颈的手指,竟是有些控制不住下继续的冲动……

在男女之事上,沐怀瑾向来肆无忌惮,他没有什么道德观,也不畏惧人言。

虽然理智提醒他不要碰这女人,可是身体还是顺应了内心的呼唤。

食指勾上盘扣,轻轻往上一挑,领子便绽放开来。

沐怀瑾的视线,盯着她的肌肤越来越炙热。

他伏下身,在苏清月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淡雅的特殊香气。

他目光有些痴迷,气息也开始变得浑浊……

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床下冲出来,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脚踝处!

“咝——!”沐怀瑾吃痛,抬脚将对方踢开!

脚踝处已经被咬烂了,得亏冬天穿的比较厚,否则这一下非得残疾不可!

沐怀瑾后退两步,跟那个咬人的凶犯陷入对峙。

那是条体型不大的奇怪生物,毛色灰黑交杂,耳朵支楞着,眼神凶狠,看上去三分像狗,七分像狼!

它身体紧绷,口中还发着呜呜的警告!

沐怀瑾下意识探向腰间,发现枪放在了家里,并没有随身携带。

就在犹豫的刹那,大王再次扑了过来!

它方才趴在床下,将屋里头情形看得分明。

这男人进屋便打晕代容,又试图轻薄苏清月,绝非良善之辈!

平日里,都是两个女孩子照顾它。

今天遇上危险,也该它来保护那两个人了!

想到这里,它便起了杀心,从地上弹跳起来,直接将目标瞄准沐怀瑾的喉咙!

接受到它的目光后,沐怀瑾心中一寒,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只得用手臂去挡。

“哧啦!”大王用尖牙在他手臂上撕下一大块布料。

它的动作又快又狠,敏捷的宛如一道闪电!

“少爷当心!”管家和护林人争相跑进来支援。

“我来!”护林人说。

他拿了一把换煤的铁夹子,对准大王的脑袋就砸。

大王猛地撞击在他下巴上,并在那一瞬间,扑过去咬住对方的喉咙。

咔嚓——!

听到骨骼断裂声,管家吓的僵在原地,再也不敢上前。

大王牙齿稀漓漓地淌着血,还在准备发出第二波攻击!

“少爷,您赶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推了出来,沐怀瑾趁乱逃跑。

管家跪倒在地,等抬起头时,刚好对上一双血红的狼眼。

“娘啊!”他惨叫一声,当即昏死过去。

大王舔了舔他的脸,本来想下口,又存了些顾虑。

犹豫再三,它还是选择放弃。

大王跳到床上检查苏清月,上上下下全都确认过才放心。

沐怀瑾从里间冲出去,刚好对上代容将醒未醒的眼睛。

“听着,你从来没见过我!”他用阴狠的语气威胁说。

之后他便脚步踉跄地逃走,大王想追,却被代容叫住。

“别伤他,会惹麻烦!”她吃力的站起身。

大王悻悻地停下,发出不甘的叫声。

“嗷嗷——”

“别叫了,当心把狼招来!”代容扶着墙壁走进房中。

看到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后,她腿颤脚软。

“大王,快点,咱们得离开这里!”她咬牙道。

趴在马背上,沐怀瑾的心砰砰直跳。

那条狗狼着实凶悍,倘若方才动作慢一点,恐怕今夜就命丧在此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他骑的飞快,不多时便回到了沐府。

林副官正焦虑地等待,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震惊地打量他。

“我出去找人,想到护林人那里问问,结果竟遇到了一条杀人恶犬!”

“杀人恶犬?”

“一条黑狗,个头不大,却带着股狠劲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就是之前少帅看上的那条,跟狼**手都不露怯的!”林副官激动道。

“啊?”沐怀瑾故作惊讶。

“你进屋子里面看了么?”他问。

“没有!”沐怀瑾道。

“唉呀,说不定她们两个就在里头!”林副官道。

可是当人赶到木屋时,却只发现昏死的管家,还有一具咬断喉咙的尸体。

代容、苏清月、还有那条杀人恶犬,全都不见了。

他们分头去找,直到天亮仍是没有任何线索。

林副官很郁闷,不过即便如此,还得咬牙继续找!

厉辰风高烧不退,连着两天躺在床上,偶尔清醒过来,神色也不怎么好看。

“少帅身体向来强壮,这回居然病成这样,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们非得倒霉不可!”沐怀瑾悄悄道。

“与其担心那个,还不如想怎么找回苏小姐,这可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林副官道。

“能派的全都派出去了,大过年的,整个宁河都被折腾了个遍,可就是没人影,我们还能怎么办?”沐怀瑾叹气。

其实,他心里也很好奇。

两个女人,一死一活,半夜三更的,能跑哪儿去呢?再加上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几十里地荒无人烟,真是邪门了!

“正常手段不能不行,那就只能走歪门儿邪道了!”林副官掐了烟说。

“你想做什么?”沐怀瑾好奇道。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照顾好少帅!”林副官说。

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把人找回来!

第134章:时也命也

林副官独自出了门,正月初三,街上已经有出摊儿的小商贩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让给靠老柳树上看热闹的男人。

“跟您打听个事儿。”林副官说。

“您尽管问!”对方连忙摆手拒绝。

一开口就知道是外地人,最近几天的动静让老百姓知道,这帮人连沐家都得贡着,惹不起!

“咱们这里,有没有会算卦的?”林副官问。

“有啊!就在这条街上,打这儿数,第五个门里就是他家!”对方语气陡然高亢。

“算的准吗?”

“准!是我见过最准的!老头儿厉害着呢!”

“准就行!谢谢您啦!”

林副官把烟插到他耳朵上,大步流星地离开。

来到第五个门前,他停住了脚步。

这院子半新不旧的,但是木门上的桐油却刷得铮亮,应该是不久前才翻新过。

狮型门鼻上挂着个牌子,上写八个字:身体抱恙,暂不接客!

人都站在这里了,林副官才不管那些。

他直接叩动门环,好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林副官敲了半天,耐心渐无。

心想老先生可能确实不舒服,既然这样,那他就再换个人吧!

走了两步,他又折了回来。

刚才人家说了,数他算的最准!

眼下只剩最后一天,要是再找不到人,怎么办?

“老先生在家吗?劳您开开门,我有要紧的事!”林副官扬声道。

院子里一片死寂,里面肯定有人,至于为什么不出声,他也不明白!

林副官热血上头,目测了一下围墙,还行,只有两米来高。

他后退几步,一个冲刺就翻了进去。

落地后,他便听到了砰的关门声。

家里果然有人,而且刚才还在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抱歉老先生,我今天事,冒昧前来打扰!您在家的话,方便跟我出声说几句?”他很客气的问。

沉默了片刻后,屋子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感觉对方的肺都要出来了!

“老先生,您没事儿吧?”林副官关心道。

“没、没事!我就是得了会传染的肺病,所以才挂了牌子!”老人哑着嗓子说。

“会传染的肺病?”林副官皱眉。

“是啊,客人您就别进来啦,有什么话,就在外头说吧!”对方道。

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林副官也顾不了许多了。

“老先生,是这样的,我想找个人,劳您帮帮忙,事成之后,多少钱您随便开!”

“唉呀,老朽身体都这样了,还能在乎钱吗?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现在病得……咳咳……实在严重啊!精力不够,卦也不灵!您还是换个人吧!”

“这样啊,那就告辞了!”林副官很失望。

他走到花藤下,敏锐地察觉到背后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再联想老人的声音,好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

自己在外面站了大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进来一搭话,他便立刻咳嗽上来了,又是肺病又是卦不灵……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走到门前,一脚将它踹开!

一个人影正趴在窗户上,见状立刻滚到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棉被。

这动作,这速度,哪像是得了肺病的老人!

林副官三两步上前,他倒要看看,这老家伙放着生意不做,究竟憋在屋里头搞什么鬼?!

他一把扯开棉被,里面的人,宛如惊弓之鸟,正战战兢兢的望着他。

竟是个熟人!

“老先生,怎么是你?”林副官震惊道。

“咳,那个……原来是林副官啊!”对方不无尴尬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老头不是旁人,而是秦城小有名气的风水先生,奇人张。

半年前,他在路上看到了林副官,非要塞给他一面护心镜。

林副官当他有病,回去问了苏清月,才把铜镜戴在身上。

结果两天后,就出了南塘坠湖的事。

他在水下被人袭击,靠这面护心镜,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对于这件事,林副官始终感恩在心。

伤病痊愈后,他还带着礼物前去奇人张住处拜谢。

结果对方家门紧闭,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之后他又陆续去了五六次,一次都没见着人。

询问街坊邻居,也都摇头不知。

没想到,失踪了几个月的奇人张,竟然出现在宁河!

方才他还在忧虑这老先生的卦准不准,现在却突然有了信心!

“老先生,叙旧的话咱们以后再说,先帮我找个人,急!”林副官说。

“林副官,是这样的……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做这行了!”奇人张搪塞道。

“我不管你是金盆还是银盆,今天太阳落山之前找不到苏小姐的下落,大家伙儿都要跟着倒霉,你也跑不掉!”林副官沉声道。

“啊,您让我再考虑考虑!”奇人张挠头道。

“不必考虑,今天你没有别的选择!”

“唉呀,您这不是强人所难……”

他话没说完,又在林副官的视线中憋了回去,屋子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林副官虽然个性随和,对奇人张也有感恩之心,但是这件事情,却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晋少时便在厉辰风手下做事,对这位少帅的性格了解得一清二楚。

自从信义一战后,他已经憋了很久。

在苏清月的事件上,也一直压抑着杀性。

这次倘若再找不到人,后果严重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好吧!时也,命也……天注定,不可违……”奇人张摇头叹息。

“老先生,拜托帮帮忙吧!少帅近日都在为苏小姐的事所困扰,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目前她又下落不明,实在很让人担心。”林副官加了句软话。

“稍等,待我拿个东西。”

“好!”

奇人张弯下腰,伸手从床底下拽出一个箱子来。

把锁打开后,林副官在旁边瞥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符纸、有古钱、有象牙雕成的罗盘……奇人张直接把手探到最底层,从下面扯出个木制面具揣进怀里。

又小心翼翼地把柜子锁开,同林副官道:“走吧。”

“去哪儿?”林副官有点茫然。

“你不是要找苏小姐么?我知道她在哪儿!”奇人道。

第135章:怪坡寻人

林副官跟着奇人张离开院子,又返回沐家拉了两匹马。

“张先生,咱们是不是多带点人手?”他问。

“不必,你我二人足够了,人多反而碍事!”奇人说。

因为护心镜的事,林副官对他格外信任。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便跟他一起出发。

路上奇人张又买了一瓶酒,两人迎着风轮流灌上几口,方才感觉不那么冷了。

“老先生,您在秦城呆的好好的,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我躲你啊!”

“我跟您无冤无仇的,躲我做什么?”林副官一头雾水。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讲吧!”奇人张说。

看他不愿意提,林副官便换了个话题。

“老先生,您真是神人啊,连门都没出,就知道我来的目的!”

“这种小地方,藏不住大人物!更何况我就是做这个的,消息来源本身就比普通人广些。”

“看来老先生什么都清楚,那我就直说了!少帅下令找苏小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只差没把地皮刨上一遍!也是没办法了,才想找算命的求个安慰,却不想竟然遇到了您,这就是缘分啊!”林副官感慨道。

“唉!”奇人张的表情愈发苦闷。

林副官对这里不熟,再加上出了村庄后,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景象,连个参照物都没有,竟是连方向都难分清。

“老先生,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盘龙坡!”

“您确定苏小姐在那里么?”

“你们找了几天都没见人,八成就在那里了!”

盘龙坡离当晚出事的地点约有三十里,属于沐家的地盘,是个天然大怪坡。

明着看并不陡峭,但人和马到了近前却都上不去,体力再好也不行。

除此之外,怪坡附近还时常有狼群出没。

所以附近百姓都选择绕道而行,不会到这里来自找麻烦。

久而久之,盘龙坡便成了宁河人心中的邪地,什么恐怖传说都有。

虽说林副官才来没多久,但他也曾听过关于怪坡的故事。

两人来到坡下,看到一块大石头。

上书刻着盘龙坡的由来,提醒百姓谨慎行路,勿轻易尝试攀爬。

“这坡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林副官说。

“那您去试试!”奇人张道。

林副官跳下马,目测了这怪坡高度,大概两三百米高。

坡上都是积雪,光秃秃的,连棵植物也没有。

他卯足了劲儿快步往上走,起先还觉得很轻松,不多时便开始感觉吃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吸住了鞋底,脚步沉重无比!

走到三分之一处,林副官已经感到举步维艰!

走到一半时,他拔脚力道猛了些,整个人都从上面滚了下来。

“唉呀,没事儿吧!”奇人张连忙去扶他。

“真邪门!”林副官狼狈地爬起来。

他有心挑战,可是想想今日时间宝贵,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只得认输。

“老先生,这坡很奇怪,咱们想从这儿上去,可能有点难!”林副官道。

“没事,我有办法,先去把马找地方拴了!”奇人张说。

拴好马以后,奇人张转身背对怪坡,林副官也懵懂地跟照着做。

“闭上眼往前走,我不出声,你别睁眼。”奇人张吩咐。

“往哪儿走?前面?还是倒着向后?”林副官困惑道。

“就跟平常走路一样!”奇人张说。

林副官感到心里头毛毛的,但是寻人心切,也顾不上许多了。

准备好后,他闭着眼睛往前走。

人类靠着眼睛获取安全感,一旦看不到就格外小心谨慎。

虽说知道前面都是平坦雪地,但他还是忍不住出手摸索。

走了会儿,林副官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不是说要上去么,如今背对着坡,这不越走越远么?

“别想那么多,老实走就对了,记住别睁眼!”奇人张吆喝。

“您放心吧!”林副官说。

大概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奇人张才突然道:“停!”

林副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此刻居然站在怪坡上方,正对着来时的方向,马儿就拴在不远处!

他张大嘴巴,惊得好半天没说话。

此刻他们身后,是一片丛林密布的陌生雪原!

十几只狼,正在雪地上嬉戏追逐。

听到动静后,它们立刻停下动作,警惕地望过来。

意识到领地被入侵后,它们开始聚拢,并且朝这边走来!

林副官想要拔枪,却被奇人张一把按住手。

“别动那玩意儿,不然咱们两个今天都得折在这儿!”他说。

“可它们过来了!”林副官道。

这些狼,智商很高,机警而残忍!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两个人类对它们而言,就是食物主动送上门!

奇人张从怀里摸出面具,戴到脸上。

那是一张奇怪的原木面具,除了两个窟窿和透气孔外,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头自从戴上了面具后,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林副官瞥了眼旁边的人,只觉得那两个窟窿里仿佛灌了墨,一片漆黑,竟是连眼珠都看不到。

狼群停下了脚步后,虎视眈眈的在原地观察着他们。

“我们两个无意冒险你们,此行是为了找人:两个漂亮姑娘,还有一条狗。如果你们看到了,就把她们交出来,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奇人张道。

林副官手心里的汗都出来了,心中道说人话,这些野兽能听得懂吗?!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其中一只狼昂首发出叫声,仿佛是在回应奇人张的话!

奇人张沉默地倾听着,等它安静下来后,方才再度开口。

“我保证,没人会伤害她们。”奇人张道。

几只狼齐刷刷的抬起头,嗷嗷地叫了起来。

没多久,山林里便响起响亮怪异的狼嚎。

“它们说什么?”林副官紧张道。

“别急,再等等看。”奇人张说。

没等太久,他们便看到远处来了一群狼,后面还跟着个年轻的女孩子。

“代姑娘不要怕,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林副官大喜。

“谁要跟你们回去?”代容冷着脸并不领情。

“代姑娘别任性,你可以留下,但苏小姐必须得跟我回去!如若不然,这雪乡今晚不知道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受牵连!”林副官肃然喝道。

第136章:她回来了

“旁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当初我带着姐姐四处求人收留时,又有谁理我们了?我们在外头找不到住处,不得已才来狼穴寄身,结果你现在反让我考虑他们的命运!呵!”代容冷笑。

“我知道,你此番带着苏小姐受苦了!可是少帅记挂苏小姐,茶饭不思高烧不退,你就不算不看旁人的面子,你应该想想他吧?而且你们毕竟是人,难道真要跟这些狼长期相处?”林副官道。

他这话说出来后,代容便咬唇不作声了。

她并不清楚苏清月和厉辰风的过往,只知道他们有感情纠葛。

有次苏清月被她缠怕了,才幽幽说了一句:“他很好,只是我们志向不合。”

可见这位名声显赫的厉少帅,并不曾亏欠过她。

在代容犹豫不决的时候,奇人张道:“小姑娘,这里滴水成冰,缺吃少穿的,你当真舍得委屈苏小姐么?”

这话戳中了代容的软肋,这里连水都没有,日常饮食只能勉强维持,根本无法清洗。

没有铺盖,只能跟狼群挤在一起取暖。

苏清月那么干净的人,若是醒着,肯定忍受不了这些!

“代姑娘,跟我回去吧!有少帅在,谁都不敢给你们委屈!房东太太已经被处决了,她勒索你们的财物,也都已经要回来了!”林副官趁热打铁道。

“你……确定不会为难我们吗?”代容动摇了。

“我林晋在此发誓,若让人伤害代姑娘和苏小姐,必将其碎尸万段!若违背誓言,让我不得好死!”林副官面容严肃道道。

“好,我就信你一次!”代容咬牙。

除夕夜,沐怀瑾前来木屋讨便宜讨便宜未遂,还搭上了看林人的性命。

代容担心招惹麻烦,带着苏清月和大王连夜逃走。

结果没走多远,就被狼群截住了,竟是不久前与大王混战的那群!

不知道是它们被这条狼狗征服了,还是对其惺惺相惜,双方居然友好地交流了起来。

就在代容以为要完蛋时,狼王提出让他们入狼穴暂住。

也是没有别的路走,代容犹豫再三之后,不得不同意。

于是这群狼便帮忙将苏清月拖走,沿途不忘用尾巴消除脚印痕迹。

林副官晚来一步,结果扑了空。

狼群把苏清月拖出来后,大王同狼王告别,双方一起昂首嚎叫,神情俱是不舍。

“有时候,这人还不畜生来得有情意呢!”代容说。

“那是因为你们有这条狗,换作旁人过来,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撕成碎片了!你是不知道,宁河的狼有多狠!”奇人张幽幽道。

代容看向面具人,心里满是好奇。

直到下了盘龙坡,奇人张才收起面具,将它揣到怀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解释过面具的用意。

马只有两匹,可人却有四个。

林副官犹豫了下,觉得自己不便跟苏清月太亲近,哪怕是尸体,也是要避嫌的。

奇人张上了年纪,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奇人张带着苏清月,他则揽着代容共乘一骑。

代容长这么大,头回被男人搂在怀里。

他的身体硬梆梆的,肩膀宽阔又结实,身上似乎都往外冒热气!

她有些不自在,脊背挺的笔直,眼睛睁得溜圆,脸颊都烧成了红苹果!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林副官好奇地打量她。

“没、没有!”代容结结巴巴的说。

“可你的脸……”

“离我远一点!快点走啦!”

林副官讨了个没趣,有些郁闷。

他虽说身世比不了厉辰风,可也算个少年得志的青年才俊,个头、相貌都不差!

平日里因为忙碌很少接触女人,即便有,也从来没有往男女之事上想过。

今天机缘巧合下抱了个女人,才发现她们的身体居然这么软……肉肉的,又软又弹!

两个人偶尔有眼神交汇,又分别迅速转移开来。

“苏小姐,是怎么走的?”林副官问。

“生病,姐姐身体不好,到了雪乡后就便时常犯困,睡不醒。有天躺下,就再也没起来。”代容提起这件事就难过。

虽说已经答应跟林副官回去,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没提苏清月的那番话。

“苏小姐是个好女人,聪慧机智,不庸俗也不贪图名利,很可惜!”林副官惋惜道。

“是啊,姐姐真的很好。”代容哽咽。

“待会儿到沐府,你见到少帅如实说明,他不会怪你的。”

“沐府?沐少爷同你们什么关系?”代容紧张道。

“他是营长,跟我一样是少帅的手下。”林副官说。

代容原本轻松的心情,陡然变得糟糕起来。

沐怀瑾,那就是个变态!

他连死人都不放过,倘若不是大王在,姐姐肯定要被轻薄了!

见她脸色迅速变化,林副官很是疑惑。

“怎么了?”

“没事!”

代容咬牙想,那家伙想必很害怕少帅,否则离开时也不会对自己发出威胁!

既然这样,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她自我安慰时,林副官加快速度赶上奇人张。

“老先生,这趟辛苦您了!等回去之后,我肯定会如实上报,在少帅跟前给您请功!”

“唉!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奇人张顶着张愁苦的脸,看上去心事重重。

林副官暗想,这老头离开秦城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等苏小姐事情处理妥了,他非得弄清楚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不可!

沐府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厉辰风拒绝服药,也不许军医近身。

沐怀瑾站在旁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少帅,林副官已经去找人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消息!”他说。

厉辰风没理会他,兀自下床穿衣,还把子弹全都上膛带在身上。

“少帅,房东太太已经处置过了!”沐怀瑾提醒道。

“哼,当时拒绝收留她们,可不止那女人一个!沐怀瑾,宁河人果然如你所言,热情善良的很啊!”他冷声嘲讽。

胸口的怒火,连带着体表的温度,已经燃烧了三天!

他现在只想杀人,只有血,才能让他沸腾膨胀的杀意冷静下来!

沐怀瑾冷汗涔涔地跟在后面,一个字也不敢辩解。

“少帅,您现在生病发着高烧,不能出去啊!”

“走开!”

……

“少帅,林副官带着苏小姐回来了!”

整个沐府,刹那间陷入死寂!

第137章:心生向往

厉辰风暴躁不安的心,蓦然跟着声音落了地。

人带回来了,活的还是死的?

他之前一直要他们找人,可是现在,却有点不敢面对结果!

他站在那里,看上去宛若一尊雕塑,忐忑又紧张地等待着。

而旁边的沐怀瑾,脸上也多了一丝不安。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林副官拉着马走进来。

在他身后,跟着代容、奇人张还有一条狼狗。

马背上放着一只女人,她头发散乱,看上去毫无知觉。

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还有那双羊脂白玉般细嫩的手,确定不会再有旁人了……

厉辰风胸口,就好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下!

林副官想放苏清月下来,却被他制止。

“别碰她!”他哑着声音道。

“少帅,您……节哀!”林副官艰难道。

厉辰风没理他,兀自走到马前,将女尸从马上抱了下来。

确实是苏清月,那个如明月般皎洁美丽的女子,如今居然真的死了。

以前,厉辰风曾经恶狠狠地想过无数遍,如果再让自己撞见她,就干脆亲手毁了算!

却不想,她竟自己病死了。

这该是他期盼的结局,可为什么心肺都难受得像被撕裂了呢?

她脸上未施脂粉,但是看起来依旧清新素雅,卓姿不凡。

只是身体不再如记忆般轻盈柔软,落在厉辰风怀中时,竟是说不出的沉重!

“全都出去!”厉辰风说。

没有人敢违背他的话,很快,院子里便空了出来。

厉辰风抱着苏清月往里走,眼前不断闪过她活色生香的笑脸。

“我告诉过你,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护你、宠你。离了我,平日里喜欢干净又注重仪表的你,竟然落得如此狼狈,现在总是该相信了吧?”他用责备的语气说。

无人回应,苏清月闭着眼睛,手臂僵硬地缩在他怀里。肘关节抵在胸口,戳得他隐隐作痛。

原本已经放晴的天,这会儿又开始下雪了。

厉辰风抱着她回房,把人放在床上后,又小心翼翼的帮她理了理头发。

他高烧三天没褪,全靠一股劲儿撑着。

如今宝贝失而复得,精神也随即松懈下来。

之前也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全身下下每个骨节都在叫嚣疼痛,每个毛孔都在控诉他这个主人有多么不负责!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很累,于是也贴着苏清月身体躺下。

两个人并排挨着,厉辰风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眼睛直直的看向天花板。

他真的很生气,气她固执任性,气她身体竟如此脆弱,更气自己死要面子,才让她淋了那场该死的大雨!

可是,现实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挽回呢?

她的身体冰凉,他的身体滚烫。

厉辰风悄悄凑过去,将她揽在怀里,希望能给她些许温暖。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亲了下苏清月的嘴唇。

“不管怎样,回来了就好!”

……

前院,代容不安地捧着茶杯,任由雾气蒸腾起来遮住脸。

沐怀瑾就坐在他对面,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他虽然没出声,但眼神和微微抬起的下颔,却明显透露出了警告。

“你是在哪儿发现她们的?”他问林副官。

“盘龙坡后面的山林里,代姑娘事带着书小姐去了狼穴,这次多亏有张老先生帮忙,否则恐怕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人!”林副官庆幸说。

“狼穴?看不出来,这丫头胆子还挺大!”沐怀瑾似笑非笑道。

“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看她也吓的不轻!听说方才少帅还在大发雷霆,这几天辛苦沐营长,眼下事情暂告一段落,你便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林副官说。

他们两人共事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

沐怀瑾在女人方面声名狼藉,他对此很反感。

再加上回来之前,他曾立过誓言,要保护代容和苏清月不被任何人伤害,所以察觉到他的不善后,便下意识的想要将其驱逐。

沐怀瑾瞟了眼代容,笑笑起身离去。

等他走后,林副官才看向代容。

“没事,他就是喜欢逗小姑娘,你若不想被骚扰,以后就尽量离他远些。”他说。

“我知道了。”代容默默点头。

沐怀瑾身份特殊,而她人微言轻,所以是不会乱说话的。

“你在这里歇会儿,我和老先生出去抽根烟。”林副官道。

奇人张默默起身,向外走去。

两人来到走廊下,林副官掏出一根烟递给对方,又亲手给他点上。

“老先生,在宁河这边住的还适应吗?”他问。

“还行,人老了,在哪儿都一样!”奇人张说。

“想不想回秦城?”他又问。

这话简直就是戳奇人张的肺管子!

他年纪一大把,却背井离乡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苦寒之地。

每天都在艰难地数着时辰过日子,图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就在他以为快要习惯这种生活时,林副官偏又出现了!

“老先生贵庚?”

“五十八!”

“有没有想过,为国家出一份力?”林副官问。

“没。”奇人闷声说。

“那有没有想过当官发财?”林副官换了个直白的说法。

这回奇人张要是说没想过,那就太假了!

“林副官,您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奇人张问。

“回秦城吧!我打听过了,老先生博览全书,肚子头都是学问,又擅长五行八卦阴阳之术,早年因为得罪了人,所以前朝时才被剥夺功名资格。您要是愿意,我愿意向少帅举荐,请你做我们的行军师爷!咱们不说保家卫国那些假大空的话,最起码能让您在乱世之中做到人前显贵,这辈子都不愁吃花!”林副官目光真诚地注视着他。

虽然说奇人张上了年纪,但曾经也是满腹壮志!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这等气象恢宏慷慨激昂的豪情阳刚,哪个男人不心生向往?!

奇人张猛危害将剩下的一截烟全抽了,又对林副官伸出手。

“再来一根,让我好好想想!”

雪下得更大了,代容喝过了茶,悄悄摸了两块点心,丢到桌下喂大王。

她听着林副官和奇人张断断续续的对话,心却不由自主飞向了后院。

方才厉辰光抱苏清月的画面,就像刀刻在了脑海中。

年轻英俊的少帅,眼神专注而认真,就好像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

哪怕只是对着具尸体,他眼中的热情也不曾减弱半分!

“我敢打赌,那男人一定爱死了姐姐!”

代容心里很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对方真相呢?

第138章:杀气暗现

在代容犹豫不决时,林副官回来了。

虽然到最后,奇人张也没能给出个明确的答案,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此事。

不管怎样,如今少帅正是用人之时,非得把那老头弄回去帮忙不可!

“在想什么呢?”他好奇道。

“没、没什么!”代容立刻回神。

“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苏小姐已经走了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将她下葬呢?”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姐姐会孤单!而且她临走的时候,说不喜欢地下,又黑又潮湿的。”

“这种事,不喜欢也没办法啊!”林副官搔搔鼻子说。

“我准备找个地方,打个冰棺,把姐姐的身体存放起来。”代容心虚道。

“这也是个主意,不过少帅未必同意,到时候看他的决定吧。”林副官说。

“少帅他……好像很在乎姐姐。”

“不是好像,而是确定!少帅对苏小姐有多好,秦城谁人不知道?为了苏小姐,他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气!苏小姐已经没了,我这话本不当说,但是却替少帅憋屈!他的出身,平日里看上什么东西,只有他想不想要,哪管别人给不给?在苏小姐跟前,却是屡屡碰壁,我跟少帅身边这么多年,见他受过伤、流过血,却从来没有生过病!这回倒好,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

代容默默听着他抱怨,忍不住辩解。

“感情这种事,总归要两厢情愿的,我不认为姐姐有什么错!”

“你这是指我们少帅强人所难吗?”

“我可没那么说!”

“可你就是那个意思……警告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算了,千万别到少帅跟前讲。”

代容不乐意的扁下嘴,这些人规矩多的要命,好像一句话说错就会掉脑袋似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天就黑了。

后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林副官不放心,便过去试探。

叫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他心里慌,不顾一切地跑进去看。

结果看到厉辰风紧紧拥抱着苏清月,皮肤已经烧成了绯红色!

他发着高烧,拒绝吃药,这会儿还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能好得了才怪!

“来人,快让胡军医过来!”他厉喝道。

期间他试图将两个人分开,但却失败了。

想给苏清月换房间,又担心厉辰风清醒后发火。

捂上被子吧,又怕尸体发臭长斑。

最后没办法,只能视而不见了。

他们行军打仗时,断肢残骸见的多,苏清月这种和活人比只差了一口气儿的,算不了什么,也没人在意。

军医给厉辰风强行灌了些药下去,又用湿毛巾不停降温。

所有人都守在院子里,包括沐怀瑾都不敢离开。

这是他的地盘,少帅此行若是有个好歹,他就算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代容不放心,拎着大王过来探望三回。

她不敢进去,隔着门帘往里偷窥。

恰好林副官出来,两人就撞了个正着。

“你半夜不睡觉,跑到这儿干嘛?”他皱眉道。

“我担心姐姐,所以过来看看。”代容说。

“人都没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林副官说。

“少帅怎么样了?”

“发着烧呢,军医说了,明早再不退,就得出宁河找附近的医院。”

“这么严重啊?”代容吃惊。

“烧了三四天,你当是玩儿呢!这里已经够忙的了,你快点去休息,别再过来了!”林副官沉声道。

“我想看看姐姐,拜托了!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就行!”代容抓住他的袖子肯求。

这女孩平常都是一幅蛮横的姿态,此刻睁着无辜的圆眼睛,看上去惨兮兮的,林副官竟不忍拒绝。

恰好这会儿军医出去配药,屋里头没人。

“进来吧!”他拆开帘子说。

代容钻进去,到了床边,才发现厉辰风和苏清月并排躺着。

他呼吸异常沉重,人都烧得没了意识,但还是跟苏清月紧紧扣着手指。

代容是个感性的姑娘,看到这幕后,眼眶禁不住发热,张嘴就要哭。

林副官连忙动手捂住她嘴,将人强拖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呢!”他松开手问。

“没、没事儿!”代容连忙背过身去揉眼睛。

“看也看过了,先回去等着吧。”林副官语气缓和了些。

代容点点头,领着大王离开。

到了房间后,她蹲下身问狼狗。

“你说,你要不要说出真相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醒,害怕说出来,到时候大家空欢喜一场。可是不说,看着少帅那个样,我心里也跟着难受。”

“嗷呜。”

大王给了她一个困惑的眼神,同样想不出答案。

次日黎明,厉辰风体温降下来了,军医总算是松了口气。

“也就是少帅年轻身体壮,换个人,这会估计已经上路了!”胡军医说。

“大过年的,怎么说话呢!”林副官道。

“呸!瞧我这张破嘴!”胡军医果断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收拾药箱出去了。

厉辰风灌了药后,脸色看起来有所好转。

直到下午,他才幽幽转醒。

“少帅!您吃点东西吧?”林副官高兴道。

“把代容叫过来。”他对粥碗视而不见。

等林副官出去,他才转脸看向苏清月,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心情。

很快,代容被带了过来。

“少帅。”她紧张到头也不敢抬。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厉辰风问。

代容小心翼翼地把经过讲了一遍,他听的专注,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两个人的感情却很好!平日里姐姐用什么,都不忘给我准备一份。她很聪明,事事想得周到,我这辈子,就只认她一个亲人了!”代容言辞真诚道。

她本来就挺佩服清月,看到她现在这样,又忍不住回想起从前,就把日常相处的琐碎点滴全都说了个遍。

“咳咳!”房间里响起林副官突兀的咳嗽声。

代容疑惑抬头,才发现厉辰风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宛若两眼幽泉,黑暗阴沉、深不见底!

里面涌动的,除了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外,竟然还有杀气!

他注视着代容,用让人战栗的语气道:“她对你这么好,真是让人嫉妒……”

第139章:后悔无用

虽说代容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这会儿也能嗅到他身上的醋意。

她吓得双腿发软,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林副官站在旁边,暗自捏了把冷汗。

“姐姐是好人,对谁都好!代容自幼孤苦,被人遗弃路边,多亏养父善良,将我捡回去抚养成人。去年遭难时,是姐姐给了我希望!小女立誓,这辈子都陪在她身边偿还恩情,做牛做马在所不惜!这半年来,我跟姐姐一起生活,时常听她提起少帅,今日一见,果真跟她描述的一样英气逼人卓然不凡!代容出生乡野,没见过世面,也从不曾跟少帅这样的大人物有过接触,倘若是太过紧张说错了话,还请您不要见怪!”代容紧张道。

紧绷肃杀的气息,因为她的这番话,悄然缓和下来。

“起来说话。”厉辰风冷漠道。

“多谢少帅!”代容声音都变了。

林副官在旁边看着,心中感慨这丫头反应不错,还知道把苏小姐拉出来做挡箭牌。

“她向你提到过我?”厉辰风问。

“时常提到!”代容点头说。

“说我什么?”

“姐姐说少帅英俊潇洒高大威猛,年纪轻轻便有定国安邦之智,是乱世中的奇才……”

代容虽然没什么学问,但是跟养父在一起,也潜移默化学了不少套词,这会儿硬着头皮往外说。

只是厉辰风的眼神,却让她渐感吃力,无论如何都讲不下去了。

“怎么不编了?”厉辰风问。

代容知道隐瞒不住,只有实说实说。

“姐姐说少帅什么都好,只是彼此志向不同,所以目前没办法在一起。在秦城的生活固然好,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又或者说,不是她现在想要的。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就像无根浮萍,总是缺少安全感,她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这其实也没错……”

当她说到这里时,林副官又恰到好处的咳嗽了。

“你嗓子不舒服的话,可以去吃药。”厉辰风瞥他一眼道。

“没,我现在已经好了!”林副官连忙说。

“你说她没错,那错的便是我了?”厉辰风问代容。

“少帅也没有错,只是两个相遇的时机有些不对,待姐姐找回过去,消除掉内心的遗憾……我想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畅谈未来了吧!”代容战战兢兢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少帅,其实……”

“出去吧!”厉辰风打断她的话。

代容还想开口,却被林副官拉住了胳膊。

等他们出去后,厉辰风轻轻抚上苏清月的脸。

“我何尝不明白她说的话?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倘若和平年代,我大可以抛弃所有随你一起浪迹天涯!可现如今国难当头,我身为男人,正值热血逐梦之际,生在现世,却平不了战乱、驱不了外敌,在世间白活一遭又有什么意义?!代容说的对,我们就是遇错了时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无人见过的缱绻温柔,只可惜苏清月看不到。

厉辰风恢复的很快,也发现了苏清月尸身有异,于是询问林副官。

“代容为何拉着她四处奔走?”厉辰风问。

“苏小姐说她害怕下面阴暗潮湿,不想土葬。不知道因为气候原因,还是因为苏小姐体质有异,这么久了竟也没什么变化。”林副官说。

“人都死了,还这么矫情!”厉辰风说。

林副官听出他话中辛酸,忍不住叹气。

“少帅,逝者已逝,请您务必节哀保重身体,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做呢。我说通了奇人张,他已经同意回去给咱们当行军师爷。这老头不说斩草为马、撒豆为兵,看天气看风水都有一手,对地形战术也颇有研究,少帅有了他简直如虎添翼,以后的战争必将所向披靡!”他有些激动道。

“你去请他进来。”厉辰风说。

奇人张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代容蹲坐在旁边,好奇地上下打量他。

“丫头,你老看我做什么?”奇人张问。

“我看你长的眼熟,跟我义父好像有些像!而且你们两个连做的事,都一样!”代容说。

“你义父叫什么?”

“李发根,很多年前也是帮人相风水的。”

“啊!”奇人张激动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老先生?您莫非认识他?”代容好奇道。

“那是我同母异父的老哥啊!”奇人张道。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代容惊道。

“他恼恨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说这些?”奇人张叹气道。

奇人张看水风的本领,其实是跟着母亲学的。

他母亲早年嫁了个裁缝,生了个儿子。

两年后裁缝死了,家和铺子都被那家兄弟强占。

于是母亲便带着大儿子流落江湖,直到遇上第二任丈夫,才又重新组建了家庭,生出了张奇。

张奇生父心胸狭窄,而且喜好发酒疯,每次醉酒便打人。

有次失手将老婆打死,自己也入了狱。

大儿子替母亲办了丧事,分文未带净身出户,自此下落不明。

奇人张后来见过他,还叫了声哥哥,但李发根连眼皮都没抬,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两兄弟没什么感情,也就没再找过彼此。

却不想,奇人张今日竟遇到了他收养的女儿,心中很是感慨!

“老哥是个苦命人,生下来就没享过什么福,希望来生所有人都能善待他!”

“会的!我相信好人会有好报!”

两人正说着话,林副官出来了,让奇人张进去。

代容看到他,立刻打算离开。

“干嘛躲着我?”林副官拦住她。

“我,我没有!”代容嘴硬。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们要离开宁河了,你也一起走吧!”

“去哪儿?”

“当然是回秦城!”

“那姐姐呢?也拉回秦城么?”

林副官没作声,心中却想,怎么可能呢?苏小姐在秦城那边,半年前就已经死了!

“能不能和少帅说说,你们回秦城,把姐姐和我留下来?”代容试探。

“想都别想!”林副官很干脆地掐灭了她的幻想。

代容郁闷,领着大王回房,直到晚上林副官过来敲门。

“有事么?”她问。

“苏小姐今晚要火葬,你也来告个别吧!”林副官说。

第140章:非死不可

代容就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闷棍,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说啥?”她问。

林副官只当她难过,又原话复述一遍。

代容嗷一声惨叫,就撒腿往外跑。

林副官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跟上。

“你发什么疯?都这么多天了,还没接受现实?”他责备道。

“姐姐在哪儿?快点带我去!火葬什么时间开始?”代容急吼吼地叫。

“九点,还有二十分钟,本来没你什么事儿,但少帅还是想起来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情绪上稳定,就过去看看,要是接受不了,就在家里呆着吧!”林副官说。

“谁让你们葬了?”代容气道。

“当然是少帅的决定!”林副官说。

“他凭什么?”

“凭他是苏小姐最亲近的人,他不管,难道还要你决定不成?”

代容哑口无言,气的抬手在林副官手臂上狠掐了一把。

“咝……干嘛你呢,好端端的发什么疯?”林副官快被她惹毛了。

“你们要是把姐姐给烧了,我、我跟你们没完!”代容道。

“你这丫头心理上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不给葬也不给烧,那留着做什么,修座庙供着吗?”

面对林副官的质问,代容欲哭无泪。

“你快点带我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姐姐没死!”代容急道。

“什么?”林副官震惊。

“她只是昏睡,临别前曾经跟我说过,最迟明年三月份就会醒过来!要是到时候醒不过来,再处理尸身不迟!”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现在哪有时间开玩笑!”

林副官望着已经急哭的代容,又联想到那具不会腐烂的尸体,终于信了她的话。

他拖着代容来到门口,拉匹马就往外冲。

“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早说?害少帅白白伤心了这么多天!”林副官怒道。

“我也不确定啊,万一少帅知道了,强行把姐姐带回秦城怎么办?她现在还不想回去啊!谁会想到你们居然用火葬,而且连个招呼也不打!”代容弱弱道。

“是你说苏小姐害怕底下阴暗潮湿,所以少帅才决定用火葬。完事后打算带她上路,谁知道你还隐藏这么一出!”林副官气急败坏道。

代容心虚,也不敢同他辩解,默默流泪承受着。

林副官说了几句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将她揽紧了些。

“算了,现在过去应该还算不晚,驾!”

白马穿过夜色,飞驰在大街上。

宁河因为天冷,所以普遍流行火葬。

地点就在距镇子十余里的地方,因为怕招摇,所以时间就改到了晚上。

厉辰风带了七八个人,都守在外面,沐怀瑾陪着在里头。

那是一座类似砖窑的建筑,下面燃烧着熊熊的煤火。

一个面容漆黑的人,在角落奋力地拉着风箱。

方才老板刚过来叮嘱过,说今天这单是个大活儿,要他必须把炉火烧得旺旺的,一点渣子都不能留!

在土堆上方,有个钢板焊制的铁匣子,那是用来存放尸体的。

火光映照在厉辰风脸上,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沐怀瑾站在旁边,想起代容之前说过的话,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他也不确定苏清月究竟死了没有,却又不能说出内心的顾忌。

“你出去吧!”厉辰风说。

沐怀瑾用眼色余光扫了眼旁边担架上的女子,心里头忍不住叹息。

等他掀开帘子出去,厉辰风便把苏清月抱了起来。

“客人,到时间了,放进去吧!”炉工提醒说。

那丫头还没来呢,厉辰风想。

不过转念一想,不来也好,省得到时候哭哭啼啼,让她走不安心。

他来到铁匣子前,却是舍不得松手。

一旦把人放进去,就是永别了。

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张旧报纸,便是最后的念想。

可是不放,又怎么将她带回去呢?

秦城不比宁河,万一尸身在路上起了变化,如何处理?

罢了,就这样吧。

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冰冷的唇仿佛有吸力一样,让他辗转流连。

“客人,吉时快过了。”炉工再次提醒。

眼前画面固然感人,但他见多了生离死别,感情早就麻木了,只是尽责的提醒着。

厉辰风刚准备把人放进去,帘子突然被掀开,一股冷风归吹了进来。

“少帅!苏小姐很可能没死!”林副官气喘吁吁道。

“你说什么?”他僵在那里,英俊的脸上写满错愕。

“代容说,苏小姐临走前交代过,最迟三月份就会醒来!”林副官说。

厉辰风听了这话,却依然笔直的举着苏清月,没动。

林副官只当他太高兴了,于是继续解释。

“虽说听上去很荒谬,不过尸体存放了这么久,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这就证明很有可能是真的!”

周围依旧安静,橘蓝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

“少帅?”林副官忍不住唤他。

“知道了,出去吧!”厉辰风声音低沉道。

他的手臂,依旧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没有放下苏清月,也没有收回来的意思!

那一瞬间,林副官突然明白了他的纠结。

“少帅,您不那么做!”他失声道。

“为什么不能?遇到了让自己烦恼的东西,不是应该解决掉它么?你刚才也说了,只是有可能是真的,并不确定。可能到了春天,她依然无法醒来。林晋,你告诉我,到那个时候该怎么办?”厉辰风幽幽道。

他最近,过得很煎熬。

确切的说,是从苏清月离开后,他就觉得很煎熬。

胸前好像破了个洞,总是空落落的漏风,仿佛连心脏都跟着遗失了。

拿不起,放不下!

舍不得,割不掉……

为了一个女人,他变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他很厌恶自己,却又感到无可奈何!

不管真假,让她死,让她彻底消失,自己就会自此解脱!

在槐县城外的悬崖边,他就曾经这么想过。

不过最终心软放了她,所以今天才再次经历这种痛苦!

她到时候不醒,便会再给他胸口插上一刀!

她若活过来,依着那倔强的性子,势必还要离开!

这女人不止是他的软肋,还是他的痛苦之源……

所以今日,她非死不可!

第141章:终于放下

林晋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些天来,他亲眼见证了厉辰风的变化。

过去他是无拘无束自在的风,如今却成了被情意搁浅的困龙!

他知道少帅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多少,也明白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林晋对苏清月,有认同亦有钦佩,除此之外,倒也没有深厚的感情。

所以纠结了片刻,便决定狠下心来,不再阻劝。

如果这是少帅的决定,他能做的就是顺从!

就在两人沉默时,守在外头的代容已经忍不住嚷了起来。

“让开,放我进去!”她心急火燎道。

“少帅……”林副官迟疑。

“让她进来吧。”厉辰风说。

炉子已经烧了大半个小时,热气嗤嗤地往脸上扑。

炉工身上出了汗,脸上也淌着一层明晃晃的油。

看到对方还没放下尸体,他便操起大铁锹,哗啦丢了一大铲子煤块下去。

啪!啪!滚烫的火星争相跳起来,刚好溅到厉辰风的手背上。

他已经维持着举托的姿势过了很久,这会儿又被泠不丁的灼烧,双臂还来不及往回缩,怀中的尸体便砰一声掉进了滚烫的铁匣子中!

滋——!

烧焦的气息混着白烟,迅速弥漫了整个房间!

代容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刚好见证了这一幕。

“姐姐!”她直接昏厥倒地。

站在旁边的林副官,这会儿也已经吓傻了。

苏小姐,少帅竟当真把苏小姐给火化了!

其实震惊的不只是他们,包括厉辰风瞳孔都蓦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火苗忽的从铁匣子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燃烧起来!

炉子烧的太热了,即便没有明火,也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

“少帅当心!”

“清月……”

厉辰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伸出手臂想要进匣子里捞人。

林副官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用肘关节将他撞晕。

“沐营长,快点把少帅带回去!”他喝道。

沐怀瑾始终守在外面,听到声音立刻进来。

当他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后,懵了几秒钟。

地上躺一个,林副官手里还扶了一个。

铁匣子虽然还没有送到锅炉里,却在呼呼地冒火苗!

“林副官,这……”

“别问,先把少帅和代姑娘送回府里!”

林副官头回擅作主张,少帅这会儿已经没了理智,不果断也不行了。

沐怀瑾不便追问,立刻让人进来,带着他们出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尸体推到炉子里去!”林副官咬牙道。

锅炉工连忙拿起铁钳子,夹住把手把匣子送进炉子。

虽说战场上杀人无数,可是焚化尸体,他还是第一次做!

林副官心慌地厉害,站在角落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他手指颤抖的连着划了好几根火柴,才勉强把烟点着。

烟抽完后,他心里逐渐平静下来。

“苏小姐,走好!少帅过去待你不薄,这次……失误,你就心胸豁达点,算了吧!”

旺火连续烧了几个小时,林副官就那么站着,连着抽了十二根烟。

直到口干舌燥,方才停下。

“差不多了。”炉工同他道。

“那就装起来吧,找个漂亮的罐子!”林副官说。

炉工点头,去了隔壁房间,挑选了一个青花瓷的坛子。

他把铁匣子抽出来,用铲子把灰烬全都刮起来,小心翼翼地装进坛子。

接着拿布封好,把盖子合上。

最后贴上裁好的白纸,上面记着死者姓命和火化日期,拿浆糊贴上去,又用花布包好。

“好了。”炉工说。

“辛苦了。”林副官把坛子接过来,心中感慨万分。

当他拎着骨灰坛回到沐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奇人张才要出门,两人撞个正着。

“事情办完了么?”他问。

“嗯,都在这儿了。”林副官拍了拍坛子。

“拿过去吧,少帅已经醒了,在院子里等着呢。”奇人张说。

“您这是干什么去?”

“回家一趟,收拾点东西!”

奇人张说完,同他挥手离开。

林副官很快收回注意力,拎着包袱去找厉辰风。

刚到院子里,他就对上了厉辰风的视线。

只是短短一夜,他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神情严肃,气质越发清冷,直勾勾的视线,看得人不寒而栗。

“少帅……我回来了。”林副官忐忑道。

昨晚他冒然出手,打昏了他,少帅要是追究起来,他得拉出去吃枪子儿!

然而厉辰风并没有理会他,目光依然紧紧盯着包袱。

“告诉大家收拾东西,下午出发回秦城。”他声音沙哑道。

“是!”林副官硬着头皮走到他近前,准备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把它拿走。”厉辰风说。

“放哪儿?”林副官惊讶。

“随便怎么处置。”厉辰风道。

她活着的时候,就不想呆在秦城,死后……怕也不想被困在自己身边。

不管是有意还是失误,上天都帮他做了决定,终是放下了。

“少帅!”

“去吧。”

厉辰风起身回房,随手关上了门。

林副官很心疼他,那个坦荡果断的厉少帅,在遇到了苏清月后,居然活的如此矛盾纠结!

外面的人说他回到沐府就醒了,已经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估计就是想再见苏小姐一面。

如今见到了,竟是做出这样的决定!

也许,他是想消除了心头的执念吧?

这样也好,彻底断了跟苏清月的羁绊,以后便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林副官犹豫片刻,拿着骨灰坛去找代容。

小姑娘这会儿已经哭成了泪人,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

接过坛子后,便将它紧紧搂在怀中。

“少帅怎么能这样呢,他不是爱姐姐么?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少帅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林副官看着她,有心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们要走了,你一个人,也没地方去,要不跟我们回秦城?”他问。

“不!”代容拒绝的干脆。

她眼中流着泪,心里头却是淌着血!

本指望再过两个月,苏清月醒过来,她们便继续前行,像过去一样,快快乐乐的生活。

可如今,希望全毁了!

她不会再醒,只剩下一捧毫无意义的骨灰,孤零零地收在坛里。

“你接下来想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反正……绝对不会去秦城!”

第142章:彻底两清

林副官知道她和苏清月感情好,并没生气,反而感到安慰。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求了。稍后让人准备一辆马车给你,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行走到底不便,若是遇到了危险,就把这个拿出来,报我的名字。”林副官递给她一颗子弹。

“我不要!”

“别拒绝,这世道混乱,有难处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知道它的珍贵了。”

见代容依旧不肯收,林副官干脆拉住她的手,强塞进去。

代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哭的越发厉害。

林副官说话算话,当真让人给她准备了马车。

这原本是沐老爷专用的,所以无论是材料还是样式,都远胜从前那辆。

除此之外,之前从房东太太那里找来的财物,也都全部还了她。

“这张存款字据是林副官给的,姑娘拿着它,随便到哪个大城市的银行,都可以取钱!”对方说。

代容抱着坛子,有心想撕了字据,却又犹豫了。

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知道钱有多么重要。

落难时,清高当不了饭吃。

接下来,她还要带着苏清月上路,希望四处游历,带她去看看沿途的风景。

顺便再打听下,能不能帮她找回家人和过往。

这样,即便是到了地下,她也能含笑九泉了吧?

沐府这会儿很忙,代容用毯子包住骨灰坛,驾车离开。

林副官吩咐过,所以没有人拦她。

正月初八,天气晴,但是很冷,滴水成冰。

代容驾车出了镇子,心里头一片茫然。

直到她看到路边有人冲自己挥手,方才回过神来。

代容勒马停下,惊讶地望着他。

“老叔,不是说要回秦城么,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

这人是她养父的亲弟弟,奇人张。

两人虽说理清了这段关系,但是因为时间限制,并没有机会闲聊。

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个亲人,如今又要分开,代容心里头便越发伤感。

“老叔,我要走啦。以后有缘的话,我再去看您!”代容说。

“好,我等着那天!本以为自己打了一辈子光棍,死后连个清扫坟头的人都没有,谁曾想还能白捡个闺女呢。老叔百年以后,就全靠你孝敬啦!”奇人道。

看到代容噙着眼泪,奇人张便安慰她。

“好孩子,别难过。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六十里,你会看到路边有两排松树,右边第六棵下面,藏着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奇人张道。

“谢谢老叔!”

“我得回去啦,要不然大家该等着急啦!”

代容擦着眼泪目送他离开,这才继续驾马赶路。

地上的雪被冻实了,车轻马快,晚上七点左右,她终于赶到了松树林。

以前苏清月在时,她胆子很小。

现在这会儿车上装着死人骨灰,反倒一点也不怕了。

月亮升起来,明晃晃的挂在半空,映着地面的雪,光线跟白天没什么区别。

代容拿出准备好的铁锹,数到第六棵树下,便开始奋力开挖。

手冻僵了,她就呵气暖一会儿,稍后继续。

她并不了解奇人张的人品,但却本能的相信,对方一定不会戏耍自己。

他说有东西,那便一定有!

挖了大概有两尺左右,铁锹触到了硬物,发出铿铿的声响。

她立刻来了精神,用力将浮土铲去,才发现下面居然埋着口大箱子。

箱子没锁,她犹豫了半晌,才鼓起勇气将其拆开。

一股森冷的凉气扑面而来,她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柜子里头不是衣物,也不是珠宝。

而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到好像周身都在发光的漂亮女人!

“嗷呜呜呜——”大王发出惊喜地嚎叫。

过了好一会儿,代容才伸出手,试着触摸对方的脸。

不是幻觉,也不是赝品,这是货真价实的苏清月!

“老叔,代容谢谢你!”代容默默流泪。

她满怀感激的跪下,冲着来时的小镇接连磕了好几个头。

做完这一切后,代容抱住苏清月大哭了一场。

直到马儿发出不耐烦的鼻息,她才反应过来,把昏睡的苏清月背上马车。

离开前,代容把土复位,又从别处铲了些雪作掩饰。

她带着苏清月马不停蹄的赶路,正月十七便出了宁河。

路上人烟稀少,再加上代容提高了警惕,他们顺利到到了一个叫溪乡的地方。

立了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

小河融冰,杨柳也开始往外吐露新芽。

代容花钱买了个农家小院,算是暂时有了家,心里头踏实多了。

她现在除了照顾苏清月外,就是观察外面的动静,顺便把这些讯息告诉她。

“姐姐,今天我看到了一只小燕子,已经是春天了呢!”

“院子里的杏花再有两天就开了,您到时应该来得及看吧?”

“大王刚才抓到了个大蛤蟆,不过我又放走啦。”

“姐姐,你快点醒吧!”

……

夜里一场春雨过后,大地悄然变了颜色。

无论是远山还是院子里的草地,都绿了个透。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间杏花调零融了土,杨树叶也几乎有巴掌大了。

代容的心,已经由期待变成了煎熬和失落。

她很怕,怕苏清月再也醒不过来。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今年不醒,也没有关系。

只要尸体不腐,明年春天肯定还有机会!

倘若她一直不醒,自己就一直住在这里好了!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给苏清月擦拭手脸,却蓦然发现:她的肌肤不再冰冷坚硬,柔软光滑,甚至还有了体温!

阳光穿过竹窗户,打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苏清月睫毛轻轻抖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

“阿容,你怎么哭了?”她一脸懵懂的问。

“姐姐!”代容把整个冬天经历的苦闷,全都借机发泄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讲述苏清月昏睡后的经历。

她什么都说,半点也不隐瞒!

包括厉辰风将她扔进焚化炉,奇人张悄悄偷梁换柱……

苏清月安静地听着,神色平静,仿佛在听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姐姐,少帅那么做,你难道就不难过么?”代容忍不住问。

“我既然平安无事,又有什么难过的?之前一直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他过去的情意,如今竟是彻底两清了,挺好。”苏清月淡淡道。

第143章:红颜薄命

代容听完她的话,感到莫名心酸。

在她的认知里,厉辰风是真心喜欢苏清月的。

苏清月虽然没有明确表露过感情,但提到厉辰风眼神也是温柔的,也不排斥。

明明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却阴差阳错走到今天,当真是命运无常!

“姐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代容问。

“还跟以前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苏清月握着她的手说。

“不辛苦,姐姐能能够平安无恙的醒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事!不过您这回能够死而复生,多亏有老叔帮忙,我想给他写一封信,报个平安可以么?”代容目光灼灼道。

“好啊。”苏清月应的轻松。

“可是,会不会暴露行踪?”代容有点担心。

“没关系,老先生既然能将我从厉辰风眼皮下替换出来,便说明有过人的本领。即便我们不联系,他也能卜测到我们的位置。更何况,他做这件事是有风险,绝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苏清月说。

“说的也是,那我先给您煮点东西,稍后咱们写信报平安!”代容兴奋道。

苏清月身体虚弱,只能吃些清淡的。

在她用饭时,代容已经准备好了纸笔。

她没什么亲人,经此一事,对奇人张充满了感恩。

所以感情上颇为亲近,洋洋洒洒写了两三张张。

苏清月也另起了一张纸,亲自同对方道谢。

当天,代容就把信寄了出去。

溪乡满山遍野的野花,正是一年最美的季节。

再加上苏清月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所以两人并不着急离开。

“姐姐,这几个月,我花了好多钱!”代容提起此事就感到肉疼。

“钱就是用来花的啊,要不然留着做什么?”苏清月并不在意。

“说的也是,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代容附和着安慰自己。

两人把桌子摆在门口,沏壶明前茶,沐浴着春日暖风,安然地欣赏远处的风景。

代容欣然地眯起眼睛,感到这整个冬天所经受的煎熬,全都值了!

半个月后,信件跋山涉水来到了秦城。

奇人张正在屋子里看书,忽听有人敲门。

“张老先生,有您的信!”对方扬声道。

他起身开门,拿到信后很是惊讶。

虽说这些年认识了不少人,可都是点头之交,平日并没有书信往来。

而且信封上面并没有写寄出地点,就连邮戳印章都被刻意模糊了。

他困惑地撕开信,看到里面的内容之后,眉毛登时舒展开来。

是代容那个丫头,信里都是些家常话:

老叔身体还康健吧?虽说现在天气暖和了,但早晚气温还是很冷,穿脱衣物要当心,千万别着凉了!

养父在的时候,每天都喝红枣枸杞茶,所以老了身体依旧很好,眼不花耳不聋,走起路来健步如飞,您没事也多喝些吧。

如果平日里要出门,最后拿个杯子随身携带,渴了就喝!

对了,烟这种东西就尽量别抽了,听说百害而无一利,不仅会黄牙,就连心肺都会被熏成黑色……

奇人张看着她絮叨,心里暖融融的。

活了这把年纪,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自己。

小姑娘虽然话多,不过却很讨人喜欢。

他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依依不舍地收起来。

不过在这时候,他发现里面还有一张纸。

跟代容的字不同,这是手娟秀出彩的梅花小篆。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字里行间有些疏离,不过却很真诚。

“老先生大明尊鉴,谨启者:

救命之恩感激不尽,仅此书信以表恩谢。来日若有缘相见,定当吐珠衔环、效虵雀之报。”

虽无落款,奇人张心里头却跟明镜一样。

“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他感慨万分道。

不是所有女子,都能配得起美人二字。

也不是所有的美人,都能称得上倾城之美媛!

字如其人,这个姿色绝妙兼有智慧的女子,倘若重新回到秦城,出现在那位年轻少帅的面前,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雨狂潮!

在他立在门口对着信纸出神时,有人走了进来。

“老先生,少帅请您去梦公馆!”林副官说。

“诶,好!”奇人张连忙把信纸折好。

“谁的信啊,看得这么出神?”

“没有谁,一个老朋友而已!”

看得出来他在紧张,不过林副官没追问。

奇人张将信揣进怀里,把门锁了同他一起离开。

从宁河回来后,林副官就给他安排了新的住处。

但奇人张却情愿住在旧宅,考虑到眼下也没有什么事,林副官便依了他。

“知道什么事吗?”奇人张问。

“少帅早上接了封电报,看神情估计是大事,所以才想请先生过去聊聊。”林副官说。

“这样啊。”奇人张暗自松口气。

“老先生,这次回来已经有两个月了,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咱们那会儿到卧龙坡,您戴那个面具做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林副官笑道。

“那是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名叫百兽面,戴上它就能听懂兽语,还可以互相交流。”

“啊?还有这种稀奇的法宝呢!”

“确实如此,不过有很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倘若戴的时间咬长或者次数频繁,面具就会长在脸上,再也揭不下来。东西可以用,但要慎用。”奇人张道。

“真是长见识了!”林副官说。

两人走了十几步,林副官又想起一件往事。

“我是外行又是个粗人,问您件事,希望老先生别介意。”

“说吧。”

“一年前,我曾在周府看到您被虎妖上身……所以心里头一直抱有成见。结果老先生竟如此厉害,那天可是有意隐藏实力?”

“人家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次确实是张某人大意了,再加上看不起苏小姐,所以才出了洋相。风水相术这行卧虎藏龙,我这点本事,实在算不了什么!”奇人张不无惭愧道。

“我曾听说过苏小姐的相关事迹,她确实是个厉害的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林副官惋惜道。

“少帅那边怎么样?”奇人张问。

“好、简直好极了!”林副官说。

“……”

“老先生以为我在说反话?待会儿到了梦公馆,您就知道了!”

第144章:彻底放下

林副官带着奇人张前脚进入梦公馆,就看到一位年轻英气勃发的年轻人,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老先生,您总算是来了,里面请!”厉辰风很热情道。

“少帅太客气了,您怎么能亲自出来呢?”奇人张受宠若惊。

趁着寒暄的功夫,奇人张迅速打量了他。

比起刚回秦城时,他明显消瘦了很多,不过精神却非常好,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绽放着惊人的光彩。

林副官说的没错,现在的他看起来朝气蓬勃,确实好极了。

到底是年轻人,虽然受过伤,但是好起来也快,奇人张对此很欣慰。

要知道,厉辰风并不是普通人。

他生而不凡,注定前途孤独,孑然弗伦洗然无尘!

青年的爱旺盛而炙热、宽广又宏大,不应仅仅拘泥于女人,还该放在民族和国家之上!

这是他的道,也应是他的追求和向往!

曾几何时,奇人张也曾如此百折不挠。

只可惜生不逢时,生生被现实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梦想。

不过还好,命运又给了他补偿。

这次,他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非把毕生宏志全都实现了不可!

两人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后,奇人张被眼前的年轻人深深折服。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年,并不是个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

同时,厉辰风也发现,眼前这个混迹于市井之间的老神棍,竟果真满腹学识,见解独到。他不仅清楚了解目前的时局,对各方势力一清二楚,甚至对各军阀手下能人异士、山头土匪、街头混混全都了如指掌!

两人从清晨一直聊到黄昏,连饭都没吃,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今天早上,我收到宁大江的电报,他提议要与我联手,共做一大笔军火买卖。他虽然在电报里表明了诚意,但是因为性情诡诈为人善变,所以我始终拿不定主意。张先生以为,此事如何做?”厉辰风请教。

“不可!常言道宁与君子结怨,不与小人为盟,宁大江人品差是出了名的,平日里纵容属下烧杀掠抢,附近百姓叫哭连天。少帅若是与其联手,先不谈好处,单是伤了民心这一条,就损失惨重啊。您是光明磊落的少帅,好鞋何必踩他那泡臭屎?”奇人张话糙理不糙。

“可我需要这笔军火,又不愿意求助父亲那边,倘若不借宁大江的势力,那我们又该怎么做呢?先生能不能想想办法?”

“少帅莫急,听我慢慢说,宁大江有个倒插门姑爷叫孟析,一直不被重用……”

林副官站在外面,一方面留意着屋里的动静,一方面抬起头审视这座公寓。

此刻的梦公馆,感觉清冷、幽静,空荡荡的。

只是少了个女人而已,跟一年前苏清月在的时候比,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少帅他……真的过去了吗?林副官心里头,藏着深深的忧虑。

“林晋,老先生喝不惯洋酒,你去买点白的回来,今晚我们要一醉方休!”屋头有人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林副官说。

他驾车来到酒坊最多的五凤街,掌柜的见了他,亲自跑出来迎接。

“最好的高梁酒来二斤,别给我拿掺水的!”林副官说。

“哪能啊,我还没活够呢!”掌柜的陪笑。

林副官拎着酒出了门,却突然被人叫住。

“林副官。”一个女声喊他。

林晋抬头,发现居然是顾思语。

苏清月离开秦城前,提前告知了傅平君,并请她准备一件礼物送给顾小姐。

南塘坠湖事件后,傅平君便让朋友,在秦城颇有影响力的报上刊登了几篇苏清月和顾思语的‘闺中秘事’,把她们两个淡水之交,吹成了情深似海、白首同归的关系。

结果顾思语就遭了罪,一出门就被记者堵截,反复追问她和苏清月的过往。

人都有猎奇心理,死人比活人更具话题性。

即便顾思语摆出悲伤难过的姿态,报道里依旧永远是苏清月的陪衬。

“秦城美人苏清月死亡真相,闺中秘友为您全程揭密!”

“苏美人香消玉陨,而她却在新大新商场疯狂购物谈笑风生!”

“疑因情债被暗杀,苏清月与顾思语最后行踪曝光!”

“苏清月离逝后,顾思语小姐声称患了抑郁症!”

……

一篇篇花边报道,愣生生将她逼成了蹭新闻的笑话!

以至于她连大门都不敢出,大半年来几乎毫无社交!

这对顾思语来说,实在太要命了!

别说是见厉辰风,她连经过梦公馆门前都不敢!

想想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她就感到浑身战栗……

不过还好,老百姓都是健忘的,而记者也开始腻味苏清月的报道。

如今风波逐渐平息,顾思语趁着夜晚到外面转转,却不想竟然遇到了林副官,心中自然欢喜。

“顾小姐?您好!”林副官很客气地同她招呼。

同在秦城,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报道,对这位漂亮大小姐很是同情。

她是留过洋的,受过西式教育,不像传统的闺秀那么含蓄。

以前喜欢少帅,都明目张胆地把爱慕写在脸上,如今却是左顾右盼,看起来提心吊胆。

比起出身和学历,她比苏清月更配少帅!林副官想。

“您这是买酒自己喝?”顾思语问。

“不,是给少帅的。”林副官说。

“呀,这么多呢!喝酒伤身,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林副官平日里多劝着点。”顾思语温柔说。

“您放心,少帅已经彻底放下了,今晚在陪一位老先生喝酒呢。”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小姐继续逛,我先回去啦,免得少帅等急了。”

“好,再见!”

顾思语目送林副官离开,满脑子飘的都是他那句:放心,少帅已经彻底放下了。

看来,他果真已经彻底放弃苏清月,而自己的机会……来了!

苏清月身体已经彻底恢复,代容收拾好了马车,打算再住一晚就离开溪乡。。

却不想半夜睡得正香时,忽听外面传来吵杂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片火光投进窗户,有人瞬间包围了整个院子!

第203章:无法无天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屋内炉火依旧旺盛。

代容坐在床边,看着安静入眠的苏清月,犹豫了好半晌,方才伸手试探她的鼻息。

只是一瞬间,她的心便迅速沉了下去!

她掩着嘴,无声的哭了出来。

她这条命,是苏清月给的。

养父的仇,也是她帮忙报的。

虽说自己照顾着她的衣食起居,可代容依然觉得亏欠她很多,这辈子都还不完!

苏清月虽然生活习惯比较挑剔,但是人却十分善良。

相处这几个月,代容早把她当成了亲姐姐。

本以为在宁河安安稳稳的过了年,就可以继续陪她上路,哪曾想竟然还有这么一劫!

她说困了,想睡一觉,可哪有人要睡几个月的?

这会儿不止是身体冰冷,竟是连呼吸都没了!

“最迟明年三月,我应该就会醒来,倘若到时候没醒,就替我选个地方下葬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虽然淡定,但语气也不是十分肯定的样子。

代容想到要与这唯一的亲人分别,就感觉心如刀绞!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你一日不醒,你便等你一日,一年不醒,我就等你一年,绝不会将你独自孤零零的留在这里!”代容哽咽道。

大王是有灵性的狗,看到这幅情形,也蹲在门口对着外面发出悲鸣。

接下来的日子,对代容而言简直是度日如年。

她不敢出门,因为不放心留如清月独自留在房里。

虽说人已经没了意识,但代容依旧每天早晚给她擦脸和手。

三天、五天、七天……

代容小心翼翼的检查苏清月身体,唯恐在她雪白如瓷的肌肤上发现任何可疑斑点。

庆幸的是,她虽然肌肤硬的像玉石,但从表面上来看,却没有任何变化。

代容逐渐安心了,虽说现在是冬季,可屋子里温度毕竟要比外面高很多。

这么久都没有变化,对她而言便是天大的喜讯!

时间虽说难熬,却也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小年这天。

代容虽然不出门,却也能听到外面时不时的鞭炮声响。

小孩子穿着圆滚滚的棉袄,在雪地里飞跑,一边跑一边唱。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代容隔窗眺望他们,忍不住落泪。

“姐姐要是现在醒来,那该有多好!”

天色转暗,她跟往常一样,帮苏清月清洗过后,才发现大王没有回来。

代容挑灯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在苏清月出事的前几天,大王一直守在家里。

许是后来习惯了这种生活,就开始出去玩耍。

每次回来,都会捎带些猎物,有时是野鸡,有时是兔子。

吃不完,代容就将它们清理后冻起来,也省得出去再买肉。

不过它一向守时,天黑之前必回来,今日却是个例外。

“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代容急道。

她到外面喊了几声,一片死寂。

代容有心想出去找,又不放心苏清月在家。

就这样矛盾的等了一夜,大王始终没有回来。

八成是出事儿了!她想。

狗肉热性,气候冷的地方,几乎人人都爱吃。

“希望它是被好人收留了,而不是被宰杀!大王啊大王,不是我不关心你,而是眼下,我实在分不出身找你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各有命,你就自求多福吧!”代容咬牙道。

腊月二十五,就在代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急促而惊慌的狗叫!

大王不同于寻常的狗,她一耳朵就能听出来!

代容慌张跑出去,只见大王踉踉跄跄地窜进了院子。

它受了伤,一条腿拖着,在雪地上拉出一道红线,看上去很是凄惨。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远处还有五六个人在往这边追赶!

代容怒火‘蹭’的了出来,这条狗跟她一样,是苏清月救的!

也是自己一口一口喂熟的,因为腿上受过伤,平日里都舍不得它走太久,都是放在篮子里拎着!

眼下倒好,一群大男人竟合伙欺负它,这些家伙到底有没有点人性?

“大王不怕!”代容把狗抱起来。

她火速赶回屋里,将房门反锁。

不多时,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那东西呢?”

“八成进屋了,看,地上还有血迹呢。”

他们在外面嘀咕了一阵,有人过来敲门。

“干什么?”代容瓮声瓮气道。

倘若不是顾忌着苏清月,她真想拿刀跟这帮人拼了!

“是个女人!”

“听上去好凶啊!”

“估计不好谈。”

……

听着他们在低声议论声,代容气的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那个,姑娘,那条狗是你的吗?”有人说。

“做什么?”代容火冒三丈道。

“把它卖给我们吧,随你开个价!”

“开你奶奶个腿!滚!”

“哎,你怎么还骂人啊。”

“几个大男人欺负一条狗,骂你们都是轻的,都给我滚蛋!”

“……妈的!”

代容脾气火爆,外面那群人偏也不好惹,顿时就像炸了马蜂窝。

“出来,这回不给我们道歉,非拆了你们家房子不可!”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开始踹门。

这群人正值壮年,力气大的可怕。

坚固的木头房子,在他们大力碰撞下居然摇摇欲坠。

“你们这帮混蛋,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代容气急败坏道。

“王法?哼,我们就是王法!”那些人蛮横道。

眼看房子快要撑不住,代容便把大王放进篮子里,忍无可忍地拉开了门。

“你们想干什么!”她竖起眉毛厉声喝斥,希望能给自己壮下声势。

“啊……怎么会是你?”其中一个人惊诧地望着她。

代容上下打量对方,发现是个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男子。

这人,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回是在肖文景的府上,第二回是在槐县城外的悬崖边!

“林副官,您认识这丫头?”旁边人察觉到气氛不对。

“咳咳,那个……见过。”林副官说。

代容看到是他,便知道不好。

这群人都是当兵的,而且还是那个厉少帅的手下!!

她愣了两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屋子里,砰地又关上了门。

第257章:自寻死路

“我知道您的二姨太失踪后,姚县长心里很着急。可我们巡捕房也有难处,兄弟们已经几宿没合过眼了,你看看这脸色,都黑青黑青的!此处已经失踪了五个人,若是不尽快破案,等到城中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恐怕对大家的影响都不好,您说是不是?”王局长赔笑。

他是老狐狸,虽然看这位姚县长诸多不顺眼,但是今天的情况,硬碰硬显然没什么好处,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

他若是态度强硬,姚县长必定不肯退让。

可是对方一说软话,便等于给了台阶,让他觉得进退两难。

“苏先生离开前说了什么?”姚县长问。

“说让我们守在附近,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手下回答。

“他失踪多久了?”

“估摸着,快一个小时了。”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让旁人。

“姚县长,我能不能问问,您这边究竟什么情况?”王局长好奇道。

“今早府上来了个风水先生,我便让人带着他过来看看。”姚县长说。

“哦,那先生呢?”

“失踪了。”

“什么?”

“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连人带狗一块消失了。”姚县长木然道。

“这、这怎么可能!”王局长惊诧。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事情偏偏发生了!这位先生临失踪前,曾经叮嘱过,说在他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过去打扰。王局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如何看待此事?”姚县长把皮球踢给他。

心想把话挑明了也好,若是他执意带人进去,出个好歹,责任也不在自己。

王局长愣了会儿,却是呵呵地笑了起来。

“并非我不相信您的话,这事儿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风水先生,本就是靠着舌头吃饭,上下嘴唇一碰,什么离谱的话都说的出来。如今人没了,鬼知道他是不是觉得事情棘手,擅自逃跑了呢?”他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姚县长摊手。

他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刻闪到一边,为对方主动让路。

“呵呵,我就不过去了,刘二波,你带几个人过去检查一下吧!”王局长说。

“是!都跟我来!”手下道。

“都不许动!”一个响亮的女声喝住他们。

众人先是错愕,随即陷入茫然。

“姚县长,这位是?”王局长狐疑地看向代容。

“这位是苏先生的妹妹!”唐姨慌张地跟在后面解释。

她想拦住代容,奈何这丫头力气和脾气一样大,根本不听劝!

代容呼哧呼哧走到他们跟前,张开手臂拦住众人去路。

“我哥哥说了,在他没有发出指示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过去!”她鼓足勇气道。

“我们在这里办事,你一个丫头跑出来做什么,赶紧让开,否则就把你抓到牢里头蹲着!”王局恐吓她。

“这条路有邪,谁进去,谁就是死!”代容扬声道。

那些人听了她的话,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邪?依我看,就是你们两兄妹在这里故弄玄虚的搞鬼!来人,把她拿下!”王局长喝斥说。

两个警察上前,抓住代容的胳膊往后一扭,眨眼间便将其制服。

“你们不能过去,进去后,就真的出不来了!二姨太、我哥哥,都是这么失踪的……”代容喊。

她心系苏清月,唯恐这些人闯入后打扰她计划,所以便开始编些危言耸听的话。

“把她嘴巴给我堵上!”王局长大怒。

这年代的人,纵使嘴上说着不信,但是或多或少都忌惮。

被她这么一搅和,大家心里头全都开始发毛。

姚县长不动声色地站在旁边,赫然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等等!”代容又急又气,“我姐姐是少帅的女人,你们今天要是敢违背她的话,以后就等着死吧!”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趁王局长愣神的功夫,姚县长眯起眼睛。

“你姐姐是谁?又是嫁的哪位少帅?”他问。

“我姐姐就是苏先生,她本名叫做苏清月!秦城厉少帅,你们总该听说过吧?”代容说。

“死到临头,你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枪毙,即刻执行!”王局长气急败坏道。

“等等!”姚县长说。

“您该不会是信她的话吧?”

“让我想想!”

姚县长垂眸敛神,脑海中迅速浮现出那位‘苏先生’的模样。

虽然身着长衫,但却清瘦窈窕,肤色黑的有些不正常,那双眼睛却是生得极美。

那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却颇为中性……

“那位苏先生,好像确实是个女人。”他思忖道。

“是个女人又如何?众人皆知厉少帅未婚,她空口白牙说是少帅的女人,岂不是荒唐可笑?”王局长不屑道。

“我们从秦城来的,三个月前厉少帅才在槐县同姐姐会过面!”代容咬牙道。

听完他这话,姚县长和王局长不约而同的望了对方一眼。

这事他们也听说过,不过传言都说厉少帅是去拜访好友。

“黄远生你们可曾听过?数日前我们离开长川,便是他亲自护送的!倘若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或者发电报过去确认!”

见他们神色犹豫,代容气势越发凌厉。

“你说,你姐姐叫什么来着?”王局长问。

“苏清月!”代容说。

“确实有这么个女人,几个月前,她在秦城参与了一场慈善宴会,还上了头条,附的有照片!小人有收藏旧报纸的习惯,回去翻翻应该还能找得到!”有警察在王局长耳边低语道。

“那还能做什么?快点去找!”王局长瞪他一眼,心虚道。

他上下扫几遍代容,最终拉着姚县长走到一边。

“姚县长,您觉得她这话,几分真假?”王局长问。

“不好说,那个苏先生……确实举止不俗,而且还颇有胆识。”姚县长说。

两人看着对方,心事各异。

姚县长想: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在明面上冒犯过这位苏先生,没什么好怕的!

王局长想:好险好险,没能弄出事来,否则便是给姓姚的主动送把柄啊!

“还不给我放开!”代容挣扎出来。

知道自己暂时脱险后,她便把注意力,再次放到了巷子里。

苏清月进去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出来!姚县长的二姨太、还有近来无故失踪的百姓,他们又遭遇了什么?招财树呢,究竟落在谁的手里??

此时代容的心,乱得像一团麻!

第281章:她回来了

“旁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当初我带着姐姐四处求人收留时,又有谁理我们了?我们在外头找不到住处,不得已才来狼穴寄身,结果你现在反让我考虑他们的命运!呵!”代容冷笑。

“我知道,你此番带着苏小姐受苦了!可是少帅记挂苏小姐,茶饭不思高烧不退,你就不算不看旁人的面子,你应该想想他吧?而且你们毕竟是人,难道真要跟这些狼长期相处?”林副官道。

他这话说出来后,代容便咬唇不作声了。

她并不清楚苏清月和厉辰风的过往,只知道他们有感情纠葛。

有次苏清月被她缠怕了,才幽幽说了一句:“他很好,只是我们志向不合。”

可见这位名声显赫的厉少帅,并不曾亏欠过她。

在代容犹豫不决的时候,奇人张道:“小姑娘,这里滴水成冰,缺吃少穿的,你当真舍得委屈苏小姐么?”

这话戳中了代容的软肋,这里连水都没有,日常饮食只能勉强维持,根本无法清洗。

没有铺盖,只能跟狼群挤在一起取暖。

苏清月那么干净的人,若是醒着,肯定忍受不了这些!

“代姑娘,跟我回去吧!有少帅在,谁都不敢给你们委屈!房东太太已经被处决了,她勒索你们的财物,也都已经要回来了!”林副官趁热打铁道。

“你……确定不会为难我们吗?”代容动摇了。

“我林晋在此发誓,若让人伤害代姑娘和苏小姐,必将其碎尸万段!若违背誓言,让我不得好死!”林副官面容严肃道道。

“好,我就信你一次!”代容咬牙。

除夕夜,沐怀瑾前来木屋讨便宜讨便宜未遂,还搭上了看林人的性命。

代容担心招惹麻烦,带着苏清月和大王连夜逃走。

结果没走多远,就被狼群截住了,竟是不久前与大王混战的那群!

不知道是它们被这条狼狗征服了,还是对其惺惺相惜,双方居然友好地交流了起来。

就在代容以为要完蛋时,狼王提出让他们入狼穴暂住。

也是没有别的路走,代容犹豫再三之后,不得不同意。

于是这群狼便帮忙将苏清月拖走,沿途不忘用尾巴消除脚印痕迹。

林副官晚来一步,结果扑了空。

狼群把苏清月拖出来后,大王同狼王告别,双方一起昂首嚎叫,神情俱是不舍。

“有时候,这人还不畜生来得有情意呢!”代容说。

“那是因为你们有这条狗,换作旁人过来,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撕成碎片了!你是不知道,宁河的狼有多狠!”奇人张幽幽道。

代容看向面具人,心里满是好奇。

直到下了盘龙坡,奇人张才收起面具,将它揣到怀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解释过面具的用意。

马只有两匹,可人却有四个。

林副官犹豫了下,觉得自己不便跟苏清月太亲近,哪怕是尸体,也是要避嫌的。

奇人张上了年纪,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奇人张带着苏清月,他则揽着代容共乘一骑。

代容长这么大,头回被男人搂在怀里。

他的身体硬梆梆的,肩膀宽阔又结实,身上似乎都往外冒热气!

她有些不自在,脊背挺的笔直,眼睛睁得溜圆,脸颊都烧成了红苹果!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林副官好奇地打量她。

“没、没有!”代容结结巴巴的说。

“可你的脸……”

“离我远一点!快点走啦!”

林副官讨了个没趣,有些郁闷。

他虽说身世比不了厉辰风,可也算个少年得志的青年才俊,个头、相貌都不差!

平日里因为忙碌很少接触女人,即便有,也从来没有往男女之事上想过。

今天机缘巧合下抱了个女人,才发现她们的身体居然这么软……肉肉的,又软又弹!

两个人偶尔有眼神交汇,又分别迅速转移开来。

“苏小姐,是怎么走的?”林副官问。

“生病,姐姐身体不好,到了雪乡后就便时常犯困,睡不醒。有天躺下,就再也没起来。”代容提起这件事就难过。

虽说已经答应跟林副官回去,但她心里还是不放心,所以没提苏清月的那番话。

“苏小姐是个好女人,聪慧机智,不庸俗也不贪图名利,很可惜!”林副官惋惜道。

“是啊,姐姐真的很好。”代容哽咽。

“待会儿到沐府,你见到少帅如实说明,他不会怪你的。”

“沐府?沐少爷同你们什么关系?”代容紧张道。

“他是营长,跟我一样是少帅的手下。”林副官说。

代容原本轻松的心情,陡然变得糟糕起来。

沐怀瑾,那就是个变态!

他连死人都不放过,倘若不是大王在,姐姐肯定要被轻薄了!

见她脸色迅速变化,林副官很是疑惑。

“怎么了?”

“没事!”

代容咬牙想,那家伙想必很害怕少帅,否则离开时也不会对自己发出威胁!

既然这样,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她自我安慰时,林副官加快速度赶上奇人张。

“老先生,这趟辛苦您了!等回去之后,我肯定会如实上报,在少帅跟前给您请功!”

“唉!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奇人张顶着张愁苦的脸,看上去心事重重。

林副官暗想,这老头离开秦城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等苏小姐事情处理妥了,他非得弄清楚这里头的来龙去脉不可!

沐府里,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厉辰风拒绝服药,也不许军医近身。

沐怀瑾站在旁边,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少帅,林副官已经去找人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有消息!”他说。

厉辰风没理会他,兀自下床穿衣,还把子弹全都上膛带在身上。

“少帅,房东太太已经处置过了!”沐怀瑾提醒道。

“哼,当时拒绝收留她们,可不止那女人一个!沐怀瑾,宁河人果然如你所言,热情善良的很啊!”他冷声嘲讽。

胸口的怒火,连带着体表的温度,已经燃烧了三天!

他现在只想杀人,只有血,才能让他沸腾膨胀的杀意冷静下来!

沐怀瑾冷汗涔涔地跟在后面,一个字也不敢辩解。

“少帅,您现在生病发着高烧,不能出去啊!”

“走开!”

……

“少帅,林副官带着苏小姐回来了!”。

整个沐府,刹那间陷入死寂!

第337章:自寻死路

那只大龟很重,代容吃力的将袋子从角落拖出来。

“姐姐,这玩意儿真的有用吗?你当时您为何不让别人剥好再拿回来呢!”她嘀咕。

“让别人剥,里面的宝贝没法要了。”苏清月说。

“什么?还有宝贝!”代容瞬间激动起来。

在苏清月的示意下,她先把门反锁上,然后将袋子打开,先是看到了一个方形盒子。

“咦,这是什么?”代容从中取出一把军刀。

刀子已经被清洗过了,擦的雪亮。

苏清月知道东西不可能再送还回去,便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宝贝在哪儿?”代容双眼闪闪发光。

“用这把刀,把龟壳卸掉。”苏清月说。

“我的天啊,你为什么要吩咐我做这么残忍的事,这和分尸有什么事区别?”代容低呼。

这可不是一般的乌龟啊,而是能化人形的妖怪!

昨晚,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它变人!

代容拿着刀退缩,一脸毛骨悚然。

“想要钱么?”苏清月问。

“想!”代容毫不迟疑地回答。

“想要钱,就照我说的做。”苏清月道。

“好!”她终于不再犹豫了。

穷日子过怕了,她现在手里不握着钱,就没有安全感。

两个之前原本还有些积蓄,后来添了马车,看病又花耗了些,手头就不宽绰了。

方才吕乐雪送钱袋子过来,她在旁边看着,眼睛都直了。

被苏清月拒绝后,代容心里头就像割肉似的。

代容做了个深呼吸,脑海中幻想出一摞又一摞的大洋,登时来了勇气。

她咬牙将军刀插进去,在克服了心理障碍之后,发现这种事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当代容拿掉光溜溜的龟壳后,整个房间都被照亮了!

这乌龟肚子里,居然隐藏着一大坨闪烁着华光的珠宝美玉,另外还有数枚长着铜绿的古钱!

这……跟代容想象中血肉淋漓的情况完全不同!

“姐姐,这、这是啥东西啊!”代容结结巴巴道。

“宝贝呀,你不认得?”苏清月笑。

“怎么会这多!”

“龟是聚财之物,它活了那么久,自然存了不少积蓄,刚好便宜了咱们。”

“难怪您不要吕小姐给的报酬!这、这可比她给的那些值钱多了!”

代容小心翼翼的摸摸,又揉了揉眼睛。

“姐姐,这妖怪死了,咱们拿它的东西,合适么?”

“没什么不合适,这叫物尽其用。”

见苏清月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代容也安了心。

她高高兴兴的把东西收了起来,收到行李中,分了五六个小包,准备拿到车上分开保存。

“姐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感觉好不安全啊,会不会出门被人抢?”她激动的抖个不停。

“你要这么紧张的话,被抢也是早晚的事。”苏清月说。

“我不紧张!”代容举起手掌在胸口狠拍两下。

“开玩笑哪,你怎么当真!”苏清月吃惊道。

“嘿嘿,没事,不疼!姐姐,这死龟怎么处理?”代容傻笑。

“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它埋了。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好。”苏清月说。

“龟单啊龟单,你是吕小姐杀的,可不能怪我们。”代容一边念叨,一边将它重新装回袋子里。

两人收拾妥当,便背着行李出门。

马都已经喂饱草料,车也套上了。

上车时有土匪上来帮忙,被代容万分惊恐地拒绝了。

她的包袱里,如今装有价值连城的宝贝,可不能被那些人给发现。

两人坐到车里,在小土匪的护送下,晃晃悠悠的离开长川地界。

“大哥,苏小姐和代容小姐已经走了!”小土匪汇报说。

“走了好,走了清静,我也松口气!”黄远生如释重负道。

“还要给秦城那边发电报吗?”师爷问。

“不必,此事曲折惊险,电报寥寥数字,怕是说不清楚。等我晚上写封信,讲明详细经过,顺便再跟林副官汇报一下目前各个山头的局势,再请专人送回秦城。”黄远生说。

“大哥,本地乡绅准备了礼物,其中有几件宝贝,您要不要过目?”手下问。

“拿上来看看。”黄远生道。

不多时,几个盒子都被抱了上来。

一幅唐寅的书画真迹,一个美玉雕成的缕空花瓶,还有数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最后一盒是颗千年老参,参须完整,品相绝佳。

黄远生沉吟了片刻,脑海中情不自禁想起吕乐雪那张苍白的脸,还有耳垂上那颗红痣。

“去,把这个送到吕府去。”黄远生说。

“啊?好!”手下人疑惑的抱着盒子,退出去了。

师爷旁边捋着胡子,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

吕府正在动工,依着苏清月之前的话,正在拉土准备填平鱼泉。

肖文景给吕乐雪开了药,让她暂时睡下了。

想到同苏清月结识的经过,他便感慨这段缘分很奇妙。

上次槐县一别,他以为再见日子遥遥无期。

却不曾想等两个月,便在长川重逢。

此次一别,何时再相逢呢?希望那天不会太长!

肖淑宁收了黄远生的老参,心里也颇为感激。

女儿刚刚小产过,身体正虚弱,过些时日用它来进补,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未多想,在吕乐雪面大肆夸奖了一番这位儒匪。

那时的肖淑宁,怎么也想不到,吕乐雪日后会变成名桂省的黄夫人……

几天后,林副官收到了来自长川的信,黄远生亲手所书。

他是进士出身,行文本就有文采,再加上对当夜吕府见闻印象深刻,所以把经过描述得绘声绘色。

甚至其中还参杂了些自己杜撰的细节:苏清月孤身下鱼泉,深夜戏水擒老鳖……

只把林副官看得热血沸腾,暗道自己眼光果真不错。苏小姐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放着少帅这样的男人不要,而去跟肖文景搅和呢?

他把黄远生这封信,私下拿给亲信传阅。

乔南兴致勃勃的看了几遍,两人偶尔还会讨论此事:比如那只老鳖到底是五米长,还是五丈长,如果用子弹打的话是否能够将其皮肉击穿…

林副官见了厉辰风,只汇报几个山头的土匪情况,其它内容则只字不提。

他想:少帅说了,哪怕杀了苏小姐,都不要再报,我若再提她,岂不是找死?

第374章:保持距离

代容看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大王,差点要放下枪为它喝彩!

它如今的样子,看上去像极了一头狼!

难怪出来的时候苏清月让捎带上它,她可真是有远见!

“那个,你快点到这边来!”代容对愣住的唐姨说。

“哎!”她反应过来,踉踉跄跄的往回跑。

男人想要追上来,却被大王阻住去路。

他恼羞成怒,想要予以反击,奈何这条狗动作矫健又迅速,出手快如闪电,每一下都是直冲要害!

唐姨到了代容身旁,立刻发声求救。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

代容听她声音虚弱,觉得那些人未必会听见,于是壮起胆子,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砰!砰!两声巨响登时传向四方!

男人见情况不妙,撒腿就跑。

大王跟在后头穷追不舍,他屁股和小腿都受了伤,还有提防恶狗再度伤人,所以磨磨蹭蹭浪费了最佳逃跑时机。

此处据巡捕房不远,一队警察闻声而来。

代容连忙丢掉手中的枪,唐姨护住她,让人去抓贼匪。

很快,那名行凶男子便被拿下。

大王功成身退,悄悄返回原处,跳到篮子里,自觉用嘴叼起布给自己盖好。

“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唐姨感激道。

“没什么,只是碰巧遇上罢了!”代容说。

“看你身上都湿掉了,不如回家换身衣裳喝杯茶吧!”唐姨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我只是个乡下人而已。”

“没关系,我也是乡下出来的,走吧!到家里坐坐!”

代容有心推脱,后来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打入对方内部的良机。

于是她便拎着篮子,跟着对方回去。

“我叫代容,鹤县人,还有一个擅长看风水的哥哥,两人一起云游四方混口饭吃,这才到烟定的第二天,没想到就遇到您。”代容说。

“原来是这样,小小年纪,真是为难你们了。”唐姨叹气。

不多时,她们便在警察的护送下返回住处。

一个穿金戴玉的女子闻声迎了出来,二十多岁年纪,生的肤白如雪,柳眉杏眼,仿佛流行画报中走出来的美人一样。

这就是县长的二姨太了,生的这般美艳,难怪受宠!

代容扮演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低头不敢看她,显得非常局促。

“姑母,我方才听到了枪声,您没事吧?”她紧张道。

“没事,多亏了这位姑娘!”唐姨握着代容的手说。

“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二姨太急道。

唐姨把事情说了一遍,又好好夸奖了一番代容。

“这姑娘可真好,临危不惧,竟然对着天空鸣枪,这才唤来了警察,否则我这条命恐怕就真的搭进去了!”她感慨万分道。

“我知道了,姑母,你先帮忙招呼着客人。我去巡捕房看看,对方到底什么来历!”二姨太挑起眉毛道。

说罢也不待唐姨回应,便风风火火的带女佣走了。

虽说这二姨太长得好看,但是从言谈之中,却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不太好惹。

唐姨拿了套新衣服,请代容换上,留她喝茶吃点心。

还从厨房拿了肉骨头,喂躲在篮子里那条狗。

大王羞的不敢出来,一掀开布就嗷呜直叫。

“我们这条狗,平日里怂的很!”代容说。

“可我看它在巷子里那会儿,却是一点都不胆怯。”唐姨困惑道。

“可能……是因为救人心切吧。”

“真是条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它不出来,唐姨也不强求,把肉骨头装在盘子里放进篮中。

代容很喜欢这位亲切和蔼的长辈,聊天中便把自己的经历如实讲与对方。

提到苏清月时,她显得很庆幸又感激。

“他虽说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对我,却比亲哥哥还要好!而且非常有本事,无论是算命还是相术推理,都无一不准,这几个月来,我跟着他所长的见识,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还要多!”

代容对苏清月素来钦佩,这会儿话题一旦打开,就再也刹不住了。

说鹤县、槐县还有长川的奇事,把唐姨听得眼睛都直了。

“唉呀,你哥哥可真是当世罕见的奇人!若是有机缘,我定要去拜访他不可!”她说。

代容搔头,有点后悔自己得意忘形,怕给苏清月惹上麻烦。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突然有女佣跑了回来。

“唐姨,二姨太呢?”她气喘吁吁地问。

“你这孩子问的什么话?刚才不是你陪她一起出去的吗?”唐姨吃惊道。

“从巡捕房回来的时候,她突然不坐车子了,说要走着回来,可是她走的快,我在后面跑着也跟不上,还以为人已经回来了呢!”女佣带着哭腔说。

“唉呀,现在城中不太平,方才又差点闹出枪击案,你怎么能由着她乱跑?还不赶紧去找,记得多带些人手!”唐姨吩咐说。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别墅都忙碌起来。

代容借机告辞,唐姨本想好好招待她,此刻却又不方便留人,于是询问了他们兄妹的住处,自己也出去找二姨太了。

中午,代容回到了住处。

她带回了饭菜,两人用餐的时候,她把经历同苏清月说了一遍。

“咱们大王可真了不起,当时情况把我吓得半死,它却一点都不害怕!”代容夹了一条鸡腿给它放到桌子底下。

大王默默跑过来叼走,又躲到了角落里去。

苏清月看着它,忍不住笑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代容问。

“我笑你误解它了。”苏清月道。

“我怎么误解它了?平日里它不是怂地像只兔子,连人前都不敢站么!”

“它不是不敢,而是不愿。”

“为什么?”

“你可别忘了它覆在身上那张狼皮,它现在不是狗,而是妖。倘若与人离的近了,便很难控制体内的血性,因为担心会误伤,所以它尽量与人保持距离。而到了歹人面前,这个顾忌也就没有了,你今天在巷子里头看到的,才是真正的大王。”

代容听苏清月说完,目瞪口呆了好半天。

“原来我们大王,这么可怕!”

“放心吧,它有分寸,不会乱伤好人的,尤其是你还每天照顾它。”

说完这件事后,代容又提到了那位失踪的二姨太。

“她出门儿事穿着高跟鞋呢,那女佣居然说追不上她,这件事情可真是太奇怪了!还有那棵招财树,也不知道被他们藏在哪儿了!”

第375章:前因后果

道路上所见的行人,个个都是瘦骨嶙峋,除了骨头便是一张皮,眼神呆滞行动迟缓,看得人不寒而栗。

“青丰怎么跟附近的地域相差那么多?”苏清月好奇道。

“苏小姐有所不知,这青丰邪气,土地贫瘠不说,而且又灾荒不断,导致人口流出严重,只剩下些没有能力的老弱妇孺。这也就罢了,因为处在两省交界处,所以经常被当作战场践踏,老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好得了?”乔南说。

“这么说,这里跟灵犀情况差不多?”

“比灵犀更糟糕!都说这里风水差不养人,而且还**气,总之是越传越邪门,导致外商都不敢从此经过,唯恐招惹了晦气……”

“吁——”马车突然停下。

乔南终止对话,掀开帘子走出去。

见前面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拦路,手里拿个带着豁口的破碗,不停地示意他们施舍食物。

“吃的没有,枪子倒是不少,要不要?”乔南当场就拔出了枪。

对方见状,立刻就鸟兽散,眨眼间就逃了个干净。

“再碰到类似情况,不用停下,直接冲过去!他们自然会避开。”

乔南冷声交待完,重新坐回位置上。

接受到苏清月的眼神后,乔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苏小姐是不是觉得,我这种做法太不近人情?这些人,都是成群结队过来的,我们一旦拿出吃的,所带的食物便会被他们全部哄抢殆尽,甚至还可能更严重。为了尽快返回秦城,在下也没有办法。”他无可奈何道。

“我明白,因为我也经历过你说的情况。”苏清月轻声说。

“苏小姐能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百姓确实可怜,但是我们在这个时候行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权力集中化,以武力庇护百姓,终止战乱……少帅如果能平安渡过此劫就好了。”乔南低语。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真诚又坦然,跟林晋的样子很像。

“苏小姐,前面就是县城,不过当官的都跑了,那里情况估计也好不了多少……要是遇到突发事件,有我们保护着,您可别惊慌。”乔南叮嘱说。

“嗯。”苏清月淡淡回应。

进城以后,情况果真如乔南所言,房屋建筑依然破旧不堪,连主道都坑坑洼洼的。

几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在路上打架,周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非但不加以拉劝,反而还得拍手叫好,怂恿建议他们打死为止。

驾车人有了经验,所以并未停下,反而扬鞭策马直接冲过去。

大家伙吓了一跳,然后以飞快的速度纷纷避让。

“先找个住的地方,要最好的客栈!”乔南说。

“几位爷放心,我对这里熟得很。”车夫道。

“大叔是本地人么?”苏清月出声问。

“祖上宋朝时迁到这里的,住几百年了!”

“那你应该对青丰的情况很熟悉吧?”

“那是当然了,不瞒几位,我以前是个教书先生,后来私塾收不到孩子倒闭了,我才出来找个营生的事做。

“原来是这样,大叔要是不介意,接下来可以给我们做个向导,至于酬劳方面好说。”

“那我就谢谢几位了!”

马车疾驰穿过城道,最后停在一家客栈前。

“整个青丰,就属这家最像样了,再好的地方也没有,几位就将就着些吧!”车夫说。

客栈虽说房屋破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大家检查了一遍,倒没有什么怨言。

到房间里稍作休息后,苏清月示意乔南拿出了几个大洋。

车夫见状,简直受宠若惊。

“大叔,向您打听一件旧事,大概在七八十年前,有一个巫医后人,姓许……”苏清月说。

“啊,您要打听的,是那个杀人如魔的毒妇啊!”车夫恍然。

“您知道她?”苏清月意外。

“整个青丰就没有不知道的!”对方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大叔,您能不能跟我们好好说说关于她的事?”

“好,那女人姓许,年轻的时候大家都管她叫小姑娘,后来上了年纪,又做了许多恶事,于是我们便管她叫许老太。这三个字在青丰县拿出去吓小孩子,比什么都好使!许老太是巫医世家,在我们这里挺有名气的。许家到了她这代,只有一个姑娘,所以家里也没指望着她能将巫术发扬光大,只想着她能嫁个好人家,就知足了。许老太成亲后不久,丈夫就在外面有了人,她不甘心,于是变着法的在自己脸上做手脚,她是巫医,擅长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手术,后来就越来越漂亮,男人也就回心转意了。不过好景不长,她的脸因为频繁修复,最终烂掉……后来许老太杀了那男人,还把他头砍了下来,留给他一具女体,死状相当凄惨。当地的县令可怜他,便派人把尸首运送了回来,附近街坊集体筹钱,把那男人给埋藏在城西。而许老太,则至此下落不明,有人说她已经死了,也有人说曾在外地遇到过她……反正什么说法都有。”

“那个男人的尸首,居然埋在青丰?”苏清月蹙眉。

“是啊,大家都以为是办了件好事,可就在下葬的当天,有个老和尚经过这里,说是大家伙儿选的墓地不对,坏了整个县城的风水,导致怨气聚集,青丰以后在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当时谁会相信他的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他给嘲讽走了。可是谁也没想到,后来……”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发出长叹。

“后来怎样?”乔南也被往事给吸引了。

“后来城中怪事频发,灾荒不断,原本繁华的小城,渐渐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那些原本不相信的人,也开始信起了和尚的话。于是便有人提议,给他迁个坟,或者改修墓地,可是计划还没实施,提议的人却突然因病离世。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提了,西城郊也成了禁地,本地人出去办事,宁愿多绕一圈,都不肯经过那里!”车夫无奈道。

第376章:真没见过

“所以你们觉得,青丰变成这个样子,都是那个女人害的?”乔南摸着下巴问。

“没错!都是因为她!在下能否多嘴问一句,几位为什么要打听她的事?”车夫小心翼翼地问。

乔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看向苏清月。

“她在秦城害了人,所以我们才不远千里,跑到这儿来寻根问底。”苏清月说。

“老天爷啊,她居然还没死?”

“不,前不久她已经死了。”

“死的好,死的好啊!”

“大叔,能否带我们去您说的那块墓地看看?”

苏清月这话一出,车夫倾刻间变了脸色。

“这、这不好吧,几位看起来是身份尊贵的人,万一因此招惹晦气,那就不好了!”他劝道。

“我才不信那种东西!说吧,到底多少钱你才愿意去?”乔南说。

“这不是钱的问题,您给再多,我也得有命花才行啊!”车夫苦着脸说。

“既然如此,就不必为难他了,我们几个去吧。”苏清月道。

乔南立刻指示其中一人留下,自己则打算跟苏清月前往。

“等等,那地方真的邪气,而且这会儿天快黑了,几位备必三思而后行啊!”车夫拦住他们说。

乔南才想发火,却被苏清月制止。

“大叔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你们去柜台那里,帮我取笔墨过来,顺便再带些姜黄纸。”她说。

需要的东西,很快都拿了过来。

苏清月提笔蘸墨,在裁好的黄纸上画出数道符文。

乔南在旁边看的认真,却是一个也不认得。

半年前大帅府祸乱,他被留在秦城,并没有直接参与。

回来后从林晋口中听了不少事,却始终没办法想象,那个女人好比弱柳扶风,是怎么跟邪祟对战的……

而且他是无神论者,对这种事向来嗤之以鼻。

今天也算是借着机会,长长见识!

车夫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心中惊奇不已。

“这位小姐,难道还懂得岐黄驱邪之术?”他问。

“岂止啊,我们家小姐,可是有名的风水相师!”有人随口恭维道。

车夫听了之后,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愣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接话。

小道新闻上,只将苏清月那些经历吹得神乎其技。

再加上有林副官亲口佐证,所以还是有不少人信的。

苏清月将符纸晾干以后收藏在袖中,正准备出门时,车夫却突然开口。

“几位贵客,我这边能不能跟着你们一起过去?”他很小心道。

“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你倒是有一身见风使舵的好本事!”乔南嘲讽他。

“那里偏僻荒凉,没有人带路的话,你们恐怕找不到。”他呢喃。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大叔了。”苏清月说。

车夫驾着马车,载着众前往西郊。

到了那边后,太阳已经尽数埋入地平线,只剩下天际还伴着些亮光。

车夫之前说的没错,这里荒凉又偏僻,别说人影,别就动物和飞鸟都看不到。

冷风吹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苏清月纵使裹着狐裘,依然感觉周身透骨凉。

“前面那座矮坟,就是了!”车夫指给他们看。

苏清月停下脚步,举目眺望四周。

这坟墓南北有远山,东边有河流,再加上地凸气凹,视野开阔,勉强算是个风水宝地。

因为位置特殊,与西城门形成偏阳夹角,天光气息顺畅流通,原本可以为青丰注一线生机。

坏就坏点,这矮坟葬在最关键的地脉上。

倘若死者是个善人,但也没什么大碍。

可是这具身体身体却非常特殊,许老太对丈夫感情复杂,亲自抄刀将两人身体互换,所以坟内收捡的尸体,是其丈夫的头,再加上许老太的身体。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背弃发妻,整日在外面寻花问柳。

另一个则杀人如麻,恶行累累。

所以当年那和尚说的不错,正因为这座坟,坏了整个县的风水,连累得附近百姓。

可即便如此,也不该出现连年灾荒的情况啊……苏清月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苏小姐,您没事吧?”乔南问。

“没事,我们继续走。”苏清月说。

天黑的很快,乔南取出手电筒照路。

很快,一干人便到了那座矮坟跟前。

因为荒凉,再加上阴气旺盛,这里要比别处冷很多。

即便是乔南,也感到后脊背上冷气嗖嗖上窜。

车夫跟着他们,更是亦步亦趋战战兢兢。

周围很安静,因为没有人说话,所以气氛显得越发诡异。

“苏小姐……”

“嘘!”

乔南才想开口,就被苏清月制止。

她拿出四道纸符,分发给众人。

“将纸符握在右手中,不要开口说话,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能松开手。”

她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支离破碎,不过大家还是都听清楚了。

乔南接过纸符,低头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握住。

这玩意儿,能派什么用场?估计也就是个心理安慰吧!

不过当他抬起头时,就不这么想了……

刚才还寂静荒凉的坟地里,此时居然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而且他们的样子都很奇怪,全都没穿衣服,肢体破碎不全,缺胳膊少腿缺脑袋的都有,更有甚至,整个肚子都缝满了密密麻麻的针脚……

所有人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全都凝固了。

乔南僵在那里,手电筒的光,直直地打在其中一个人脸上。

对方此刻就与他近在咫尺,眼珠子正在骨碌碌的转,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冷汗,瞬间湿透了乔南的衣衫。

他突然觉得,扔掉手电筒,闭上眼睛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他也是枪林弹雨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

可是今晚这阵仗,这帮家伙,显然都不是人啊!

这场景,切换得未免有些太快了,害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其余几个人,处境比他好不了多少,尤其是车夫,这会儿死命用单手掐着仁中,才避免自己昏厥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齐刷刷地看向苏清月……

第377章:越来越坏

一片惊慌畏惧中,那个原本最柔弱不堪的女人,此时竟然显得从容而镇定。

她的表情,正常得好像不是处身在乱鬼群中,而像是站在花园里,沐浴着晚风花香观赏夜景……

乔南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道我滴个乖乖,果然人不可貌相!

自己这会儿双脚都开始软了,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要知道旁边那位断了半个脑袋的,此刻就凑在她耳畔观察打量,可这女人愣是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般平静如常!

那些突然如其来的阴鬼,似乎察觉到有人闯入,却没办法用眼睛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于是争相在原地瞧个不停,或蹲或站姿态奇形怪状,让人观之生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他们紧紧盯着苏清月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从中得到些许指示。

然而身肩重任的苏清月,却像是没看到大家的求助,站在那里兀自观望四周。

由于眼前景象太过骇人,乔南悄无声息的灭了灯。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省得反应过度,日后传扬出去丢人现眼。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没憋住,突然放了个屁。

原本分散开来的群鬼,立刻循着味道聚了过来。

周遭阴气突然加重,这让乔南感到皮肤凉飕飕的,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层。

他全神贯注听得清楚,真想抬脚踹在旁边那人屁股蛋子上。

此刻的经历,实在太过煎熬,可是苏清月方才又有话在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声。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众人仿佛置身在冰窖里,呼吸越发困难。

就在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忽听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乔南顿感如释重负,连忙打开了手电筒。

可是看清眼前画面的瞬间,他又飞快地闭上了眼。

其余人跟他情况差不多,因为现在是初冬季节,地上长满了枯草。

即便苏清月走路脚步不重,但还是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以一群人半闭着眼,握着手中的拳头,提心吊胆地跟着她穿出荒坟,走到了大路上。

马车停在那儿,马儿感受到异样气息后,接连打了好几个响鼻。

大家上了车,车夫立刻策马回城。

青丰荒凉,连本地官员都跑了,自然也就没有人看守城门。

不过谁是建筑增多,众人也因此感受到一丝丝活气儿。

“好了,大家把纸符给我吧!”苏清月淡淡道。

“呼——”众人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

“苏小姐,这纸符,能送给我们吗?”有人问。

“可以,不过这纸符的功效必须使用次数而削减,很快就会失效。”苏清月说。

“管一天算一天吧!”对方心有余悸道。

“那我也留这,多谢苏小姐!”又有人道。

乔南原本想交还给她的,可是递出一半,又悄悄收了回来。

“苏小姐,我能不能问您一件事?”乔南的语气,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可以呀。”苏清月微笑。

“刚才要是没有您给的这些符,我们会被发现吗?”乔南问。

“很有可能会。”苏清月答得委婉。

“要是被发现了,会怎样呢?”他继续问。

“大概会被吸干精气,当场暴毙,成为他们其中的成员之一。”苏清月说。

“咝——这么说传言果然没错,这里就是块不祥之地!咱们办完了事,赶紧走吧!”乔南冷汗涔涔道。

苏清月那边还没回答,就见车夫突然钻进来扑通跪下。

“老叔,您这是做什么?”苏清月问。

“这位小姐,您可不能走啊!我看出来了,您跟当年的高僧一样,也是位罕见的能人异士,青丰百姓遭殃已久,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将那些东西除去,还我们一片宁静之地?”车夫言辞恳切道。

“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解除诅咒营救少爷,可不是为你们降魔驱邪的!”有人说。

“现在没时间也不打紧,小姐以后若是方便,随时都可以到这里……”

“老头不要见缝插针,我们苏小姐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为了你们专门跑到这种不毛之地!”

当兵的自带气场,再加上习惯了用训斥的语气,所以车夫哆嗦了下,再也不敢多言。

“其实,你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苏清月沉吟片刻道。

“同一件事?”乔进错愕。

“真的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青丰有救了?”车夫欢喜。

“回到客栈再详细说吧!”苏清月道。

出发之前,林副官有特意交代过,苏清月身娇体弱,不能饿到冷到饿到。

所以回到客栈后,乔南立刻让厨房准备宵夜。

不多时,热腾腾的素混沌便被端了过来。

这会儿除了苏清月外,其他人根本吃不下东西。

所以只能在旁边焦虑的等着,偏偏苏清月吃东西又慢,只把乔南熬得心急如焚。

他暗自道,林晋那家伙真是白担心,这么难伺候的姑奶奶,白送给自己都不敢要,哪里还会存什么存邪念!

也就是少帅,前二十年顺风顺水惯了,所以才遇到这样的磨人精才感到新鲜……

在他的一连串腹讥中,苏清月总算是放下了勺子。

“时间不早了,你们确定现在要听吗?”她问。

“确定!”众人异口同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许老太生前作孽太重,平白害了那么多条人命,当年那位县太爷表面上是好心,同情她的丈夫,实际上却做了个伪善人。两截尸体运回青丰,本地人将其合葬,那些怨魂无处申冤,将那两截残尸误以为本尊,所以纠集在一起,盘旋在城外那块坟地不肯离去。当时帮助下葬的青丰百姓,在他们眼中自然也成了许老太的帮凶,所以自然也将其视为仇敌。随着时间消亡,那些亡魂已经忘记过去,以及盘旋在此地的目的,但是内心仇恨仍在,所以他们开始无差别攻击路人。凡是接近那里的人,都会被盯上索命,再加上位置处在西城的风口上,所以青丰县的风水才会越来越坏。”苏清月将个中缘由微微道来。

第378章:把命留下

“原来是这样,请问小姐,该如何化解这场恩怨?”车夫紧张道。

“恨意根深蒂固,已经成为执念,想要化解怕是不容易。”苏清月说。

“苏小姐,这跟咱们来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乔南皱眉问。

“那个手镯上的诅咒,是许老太所下。解铃还需系玲人,想要将诅咒消除,就得找到她本人才行。”苏清月说。

“可她已经被那个姓王的女人给毒死了啊!”乔南错愕。

“你说的是活人,而我们需要找的,是亡灵。”苏清月道。

“唉呀!您怎么不早说?许老太的尸体,就葬在秦城外的乱坟岗上,我们何至于千里迢迢跑到这种地方!”

“不,乱坟岗上的,只是一颗头颅而已,并不是完整的躯体,那具身体,原本是属于她的丈夫。虽说两者合二为一,生前虽然可以看作是同一个人,但死后却是分崩离析,各归其主。想要召唤许老太亡灵,必须得凑齐一具身体,这也是我们来青丰县的目的。”

“原来是这样,照苏小姐的说法,只要我们明天到城外,把坟地的尸首挖出来带回秦城,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是么?”乔南突然间来了精神。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今晚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那片坟地还有尸体,都被一干怨鬼占据,想要在那里动土,绝非易事!”苏清月谨慎道。

“我们带着苏小姐给的护身符,难道也不行吗?”

“护身符只能掩盖住你们身上的活人气息,大家如果不言语,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就不会被他们发现。可是想要挖土动工又不惊动他们,那实在太困难了。”

“那怎么办?”

“我困倦了,明天再想办法吧。”

“苏小姐……那你好好休息!”

乔南都快要哭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还要睡觉?

要知道,少帅那边如今可是生死未卜啊!

不过想到林晋临行前的叮嘱,他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苏清月着实累坏了,她正冬眠的时候被人唤醒,还马不停蹄的赶路。

虽说有随行之人可供差遣,到底还是精力受限。

她目前的状况,思维错乱行动迟缓,再强撑下去,只会起反作用。

她几乎沾枕即睡,直到次日正午,方才缓缓转醒。

而此时,乔南正带着几个人在门口蹲等,急得脑袋都快要冒烟了。

听到屋子里传来动静后,他们全部起立。

“苏小姐,您终于醒了!”

“抱歉,让您久等了。”

苏清月从里面走出来,她这会儿还没戴帽子,赤红的怪斑配上苍白的脸,看上去竟有种诡异的妖艳感。

乔南心里一直在抱怨,瞧见她的神色后,竟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

“苏小姐,您……确定不再睡会儿?”他担心的问。

“不睡了。”苏清月气若游丝道。

“那我让厨房给你准备饭菜!”

“多谢。”

等待的功夫,乔南忍不住开口。

“苏小姐,我听人说正午的阳气重,不如我现在带人过去,把尸骨带回来!”他咬牙道。

“不行,换个别的地方或许还可以,可整个青丰县的天光地气都被破坏掉了,即便是现在过去,怕跟子夜行动也没任何区别。”苏清月说。

“妈的!都怪那个家好心的县令,还有附近不辨是非的百姓!换做是我,怎么可能会给这种人敛尸,直接扔到荒山野岭的地方喂狗,看他还有什么机会祸害人!”乔南忍不住往外冒脏话。

“喂狗?”苏清月眼睛蓦然一亮。

乔南不敢打扰她思路,眼巴巴的在旁边盯着。

“那些怨鬼虽说原来是被害身份,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已经转换了角色成为行凶者。要想动土,首先得把他们设法清除掉。”苏清月低声道。

“可这昨晚的情况来看,那些家伙少说也有几百个,而且还都带着怨气,这里又是穷乡僻壤之地……连个壮丁都没有,在人手上咱们就相差太多了!”乔南气愤道。

“人不多,狗来凑。”苏清月说。

“您说啥?”乔南有点懵。

“狗的阳气比人重,即便是邪祟,也因为本能畏惧它们三分。只要数量够多,再加上有人从旁指挥,解决掉那些怨鬼,应该不是难事!”苏清月说。

“那我现在就去找狗!”他说。

“去哪里找?”苏清月问。

“当然是住户那里,贴公告重金买!老子非得把整个方圆百里的狗,全都给弄回来不可!”乔南恶狠狠道。

“不行。”

“什么?可苏小姐刚才明明说……”

“我说家养的狗不行,性格过于温顺,气势不够,而我们需要的是能咬人的恶犬。”苏清月说。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乔南扬声道。

他出去后,立刻去找车夫,先去荒废掉的县衙里,弄了几个大铁笼子。

这些都是以前关押犯人的,后来官员跑了,东西便全都扔在那里长锈。

“这位爷,咱们下一步要干嘛?”车夫问。

“收狗,劳您出去广而告之,但凡有恶犬者,都可以送到我这儿来,越凶的狗,出价越高!”乔南说。

“您……确定吗?咱们青丰人不多,但是野狗却特别多!因为没有人收留,所以有很多都聚成群,隔三差五的拦路打劫,比土匪还要命呢!不过要是能卖钱,估计遭殃的应该是它们了!”车夫犹豫。

“确定!老子就喜欢有组织的恶狗!放心吧,钱不是问题,只要够蛮够狠,来多少我收多少!”乔南豪气万丈道。

别看他年轻,却是久历生死,打过无数场战争。

平常都是指挥人,这次指挥狗,还真是说不出的新鲜!

车夫得令后才要离开,却被他再次叫住。

“等等,还有一件事,你顺便去办了!”

“听您吩咐!”

“告诉整个青丰的肉贩子,所有的鸡鸭猪牛,老子全包圆了,都给我送到客栈来!”

“这位小爷,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事,万一被有心人盯上……”

“不怕,老子有家伙儿!我这几天正好憋了一肚子的火,谁敢来,就让他们把命留下!”

第379章:搞什么鬼

他是少帅的爱将,平常拿着枪横惯了,所以根本不把这小地方的人看在眼里。

事实上乔南的张扬行为,很快也吸引了当地土匪的注意。

不过因为摸不准底细,谁也不敢出手。

“那几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来历,野得很!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收狗买肉,也不清楚要做什么!不过有一点能看得出来,这帮人手头阔的很,而且还不怕事儿!”打探消息的人说。

“那就给我蹲守着,盯死了他们!万一有机会下手,决不能把这块肥肉让给别人!”头目说。

打探消息的人,最后找到车夫,旁敲侧击的打听。

因为是熟人,再加上乔进他们做得是助人利民的好事,所以车夫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同他们说了。

对方听完之后,头发梢都竖起来了!

“那帮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头目问。

“大、大、大哥……他们真的打算搞鬼啊!”师爷结结巴巴的汇报。

“搞什么鬼?”头目困惑。

“就是搞西城郊外那群鬼啊!”师爷颤声道。

头目僵了好会儿,才蓦然起身。

“到底怎么回事儿?给我好好说说!”他正色道。

“回大哥,那帮人据说是从秦城来的,为了救人,所以追查当年许老太的事,现在准备去挖坟,把尸骨起了带回去!您说这不活要命吗?!还好咱们没出手!”师爷万分庆幸的说。

“咝——”头目倒吸凉气。

“大哥,我看这块肉咱们还是弃了吧!碰不得啊,万一惹不好,再沾上晦气,那岂不是得不偿失?谁不知道,西城郊外有多可怕?那帮人居然就敢!连死人都不放过,更别提我们了!”师爷规劝道。

“这帮家伙,究竟什么来历?”

“不清楚,身上个个带家伙,而且行事很有规矩,据那个车夫马先生说,带头的人姓乔,年纪轻但是派头却大得很!”

“咝——”头目又吸了一口凉气。

“大哥,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认识对方?”师爷问。

“我哪有那个面儿啊!果真认识那就好了!不过从秦城来的,带着家伙,姓乔,还挺横……我倒是听说过一个人,跟这情况差不多!”头目说。

“哪位?”师爷紧张。

“少帅的心腹爱将,乔南,乔营长……不知道师爷有没有听过?”头目提醒到。

“哎呀!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像!我得再去好好打听打听!”师爷猛拍脑门。

“不必!”头目拦住他说。

“大哥您这是?”师爷狐疑道。

“我亲自过去试探下,果真是他们……那咱们说不定要交好运!”

“大哥这是糊涂了吗?他们是官,咱们是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谁讲的?你的消息里不是说,他们只来了五个人吗?西郊起坟动土这种事,人手怎么能够?要是咱们去助个力添把柴,以后洗白从良,扒掉这身贼皮,岂不是指日可待?”头目美滋滋道。

“不亏是大哥,有远见,那我现在就去备礼!”师爷连忙道。

“备什么礼?直接把山寨里那几十头猪带上!”

“大哥使不得呀,这只是咱们的猜测而已,万一对方不是少帅的人……”

“那咱们就把东西原封不动的带回,然后再顺便抢他们一把,左右不吃亏!”头目算盘打的很精明。

“高,果然是高!”师爷连竖大拇指。

乔南这会儿正忙得人仰马翻,由于人手不够,不得不亲自上阵。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原本拦路打劫的恶犬,这会儿全都成了阶下囚,被用绳子捆着、棍子吊着、麻袋装着源源不断的往客栈送。

上过战场的人,瞧一眼就知道哪只最凶,所以根据性情开价。

百姓得到钱财之后,无不欢天喜地的感恩,客栈门口排起了长龙,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照这情况看,咱们恐怕早饭都吃不上!”有人感慨。

“吃什么早饭?回秦城后,我请哥几个吃大餐!”乔南亢奋道。

他们正在里面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等几个人走出去后,发现百姓居然全跑了。

“什么情况这是?”乔南郁闷。

“乔爷,有人来了。”手下低声提醒。

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看,赫然看到一大群人,正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赶。

青丰这地方人不多,城里百姓多是老弱妇孺。

可这些人不同,全都是青年,虽说算不上膘肥体壮,但是好歹衣帽整齐,看起来还算正常。

乔南眼毒,一眼就看出这帮人的底子——土匪无疑!

之前车夫提醒过,他没当回事。

谁曾想对方胆儿够肥,居然果真来了!

手下见状,纷纷提升戒备,准备掏枪。

“等等,把东西收起来。”乔南截止说。

“乔爷……”手下低呼。

“没看到,人家带着礼物嘛!”乔南懒洋洋道。

手下定睛一看,果然不错,后面车子上,绑着几十头大肥猪。

对方脚程很快,不多时便到客栈前。

乔南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并未现出丝毫惊慌。

他模样生的俊,再加上腰板挺拔,宽肩蜂腰大长腿,光站在那儿就气势十足。

几个手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土匪头目见状,原来只有六成把握,这会儿陡然提到了八成!

“在下宋人豪,不知乔营长大驾光临咱们青丰县,有失远迎,还请万勿见怪!”他拱手试探道。

“好说!我们哥几个这趟办的是私差,所以并未大肆张扬,没想到宋寨主消息如此灵通,还专程跑来打招呼,多谢!”乔南亦客气的回话,同时点明了对方的身份。

两人交流了个眼色,心中就是明了,当却哈哈大笑。

“乔营长,方便的话,咱们屋里谈,大家都是自己人,这种收狗买肉的粗活儿,交给我手下就行,保证给您办的妥妥当当!”宋人豪保证说。

“那就有劳了!”乔南也不客气。

对方携礼而来,便是证明了诚意。

此处距秦城八百里,借他们胆子,这帮人恐怕也不敢起歪念!

第380章:喂三分饱

双方都是场面人,寒暄几句后,便直接切入正题。

乔南这几日不眠不休,着实累得够呛。这会有人主动帮忙看场子打下手,他自然乐得清闲。

于是当即让伙计去准备饭菜,然后送了二两高粱红过来。

他酒量其实少,但目前是特殊时期,需得保持冷静,所以也就是意思下。

“乔营长不是一般人,在下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听说您近日带着人来我们,是为了处理西城外荒坟之事。在下虽然不才,却也带着弟兄们在此地盘踞多年,对青丰虽然算不上了如指掌,但对此地风俗典故却是颇为熟悉。不是在下给您泼冷水,那块坟地邪气的很,几十年来没有人敢明着进去。以前有几个兄弟不信邪,酒后壮胆便结伴去那里一探究竟,结果您猜怎么着?”宋人豪神秘兮兮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乔南正色道。

“几个人整宿都没回来,是一大早我们去找,只在坟地附近发现了几具白骨,连血肉都没了,您说那得有多可怕!所以啊乔营长,我觉得即便有再重要的事儿,也不值得咱们拿命去冒险啊。”宋人豪压着声音说。

听他劝得真心实意,乔南也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幽幽开口。

“不瞒宋寨主,在下这个决定之前,我们其实就已经去那片坟地里见识过了,当晚所见景象确实骇人,不过我们这趟来,是为一件要事,哪怕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这坟,我们是非挖不可!”乔南语气坚定道。

宋人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咬牙下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说什么了。我这手底下兄弟虽然不多,但是也有百十来人,您若是看得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他爽利道。

其实刚才初见时,身为官场人,乔南是看不上这帮人的。

不过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有人不惧生死前来帮忙,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他微微动容,讲话也客气了许多。

“宋大哥来得好,说老实话,这几天我真是忙坏了,唯恐完不成少帅交代的任务!这件事情虽然有风险,不过我们若是能够顺利完成,好处自然也少不了!等到日后回秦城,我必在少帅面前给诸位美言,别的不敢保证,周围五省哪个敢动您一根手指头,便是与我们为敌!与大帅为敌!”乔南豪气万丈道。

“唉呀呀,乔营长这话,真是折杀我们了!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宋某人在这里谢过乔营长!只要能给少帅帮上忙,我等即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宋人豪受宠若惊道。

两人经过短暂的交心后,便开始聊起动土细节。

因为苏清月身份特殊,所以所以乔南并未对他主动提起。

倒是宋人豪,主动保举了一个人,说是青丰县的阴阳先生。

“那人虽说能耐不大,平日就帮人守墓驱邪,叫个魂、治个小儿夜啼之类的,不过据说开有天眼,关键时刻肯定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强,到时候让他也一定跟着!”宋人豪道。

“大哥,那先生胆心怕事,向来对那片坟地敬而远之,他恐怕未必肯从我们……”师爷在旁边小声提醒。

“饭桶,难道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吗?乔营长这种贵人,能够来青丰县,是咱们大家伙的福气!更何况那老娘们儿的坟地,这些年跟个烂疮一样,害了咱们多少人?!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他若不肯前往,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宋人豪一点也不客气的说。

乔南听了这话,觉得颇为顺耳,对这位土匪头子也多了几分亲切感。

宋人豪的手下,都是本地人,对青丰的情况非常熟悉,又有人脉,听说是为少帅做事,个个劲头十足。

临近中午的时候,手下便过来汇报,说是一共收到恶犬一百零二只,活猪三十五头。

虽说这个数量比乔南想象中的要少,可这荒芜之地,连百姓都存活艰难,哪有精力去饲养家畜?

乔南收到这些信息后,立刻去隔壁汇报苏清月。

还没走过去,就看到窗户半开着,一个纤秀身影,正站在那儿桌前提笔书写。

乔南不便过去打扰,只好站在那里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把笔放下。

乔南咳嗽两声,走过去敲门。

他先把宋人豪投奔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把清单拿给她看。

“苏小姐,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他迫不及待地问。

“今天不行,现在再赶过去,恐怕已经错过了最佳时刻。先让大家好好休息吧,计划定在明日,为了防止附近百姓卷入其中,你最好先请宋寨主那边多发几条公告,让百姓届时尽量躲避在家中,以免招惹无妄之灾。”苏清月说。

“好,果然还是苏小姐考虑的周到,我都忘了这一点!”乔南说。

“先让客栈的伙计帮忙宰十头活猪,取瘦肉给大家饱餐一顿,剩下的存放起来,至于肥肉则拿去熬炼猪油,全部拿木桶存放起来,明日到了坟地那边会用得着。”苏清月又道。

“好咧!”乔南满口应下。

“还有,吃剩下的骨头可以喂狗,但是只能让他们吃三分饱,切记不可喂太多!”

“都记住了,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乔南问。

苏清月微微皱眉,神色凝重地沉吟片刻。

“宋寨主那边既然愿意出人手,那我们就照单全收,人多不仅可以壮声势,还有助于阳气提升。我这边画了一些护身符,你将他们分发下去,倘若不够再来找我要。另外……那些恶犬虽然数量不少,但是未经教化,到时候未必会全听使唤,单纯依靠它们恐怕不行,你去买两个大桶来,尽可能的多装些水带着上路,关键时刻或许能用上。”

要是搁在以前,乔南对苏清月所言都要先思虑一下。

可是经历了那个荒坟惊魂夜后,他现在已经开始完全服从了。

第381章:太那个了

客栈脚已经被他们包下来,伙计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开始杀猪宰羊。

依照苏清月的吩咐,瘦肉取出来给大家打牙祭,肥的则堆在大铁锅里炼油。

宋人豪的一干手下,虽说干着土匪的勾当,可也都是贫苦百姓出身,再加地涸人穷,平时里也就混个饥饱水平,根本捞不到任何油水。

山寨里虽说养着十几头猪,可能是为了战时做储备干粮用,瓶子里大家伙都鲜少接触荤腥,这会儿乍看到一盆盆的肉,眼睛都绿了。

趁他们甩开腮帮子吃的时候,乔南借机出来笼络人心。

“大家慢慢吃,肉还多着呢,咱们干完这一仗,以后别说是大鱼大肉,就是餐餐山珍海味,你们也吃得起!”

他跟土匪称兄道弟,很快就打成一片。

宋文豪对着眼前的肉,却是满腹委屈。

“乔营长,您是不知道,咱们青丰县原本虽说算不上人杰地灵,可老百姓也是勤勤恳恳不愁吃穿,就因为倒霉催的出了一个许老太,活着不让人清静,死了也要祸害一方!老娘们儿害得咱们这里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胜一年!平常大家都压着火,但都是热血男儿,哪个心里不恨?我是没那天赋和本事,否则早就孤身闯敌营,把那些恶鬼碎尸万段了!您这回要是带着兄弟们拔了,除了那个毒瘤,咱们清丰县的老百姓能给您塑个金身,建座庙宇!”他咬牙切齿道。

“别别,这可舍不得,在下跟你们一样,只不过是个肉身凡胎而已。不过我倒是信奉一句话,那就是邪不压正!咱们这么多人去,倘若还镇不住那些恶鬼,那恐怕也真是白活了!”乔南扬声道。

“说的是,干!明天非得往死里干他们!”宋人豪热血沸腾道。

次日清晨,众人在客栈中饱餐一顿,然后结伴出发前往城西。

往日主城街道上的人本就不多,这会儿更是连条流浪狗都看不到。

昨天宋人豪发了公告出去,百姓们听说他们要去挖徐老太的坟,全都吓得噤若寒蝉避之不及。

仅有的马车上,装着两大桶水,两大桶猪油,还有数百条嗷嗷直叫的恶犬。

除了苏清月单独乘坐马车,乔南、宋人豪他们全都带着人徒步行走。

不过好在青丰并不大,上午十点半,队伍便出了城。

许老太的荒坟,此时就距他们五百米左右。

出发之前,乔南清点了下人数,今天来西郊的,一共一百六十个。

大部分都是宋人豪手下的小土匪,剩下的则是被他们胁迫来的。

譬如那个头戴瓜皮帽,畏畏缩缩藏在人群中的裴先生。

裴先生天生残疾,据说是因为其母怀孕的时候,听信人言吃了什么转胎药,所以生下来后雌雄同体,虽说身材高大、面方有须,可是声音却是柔弱细腻,活脱脱一个女子。

因为是个怪胎,所以便被家人抛弃。

有位好心的阴阳先生路过,便将其收养下来。

这些年来虽然耳濡目染学了不少阴阳常识,可是因为缺乏天赋,始终不得法门,只能混个三流术士的待遇。

昨天正午,裴先生偶然路过客栈,就得到了宋人豪入伙的消息。

当时他就觉得情况不妙,当即回去收拾东西。

不过因为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磨迹了许久,最终还是被人堵在了家门口。

“大哥想请你去挖坟。”

“不能拒绝吗?”

“不能!”

“……”

裴先生默默垂泪,便被他们挟持着带了出去。

这会儿虽说吃过了肉,喝过了汤,可他依然憎恨宋人豪。

他就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靠着特殊的营生手段混口饭吃。

这些年那个土匪头子,却总是变着花样的拉他下水。

譬如说今天这事儿,他想死,居然还要带上自己!

裴先生想不通,究竟哪里惹到了对方。

他在内心腹讥,只把宋人豪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个遍。

走在前面得宋寨主,停下脚步后,毫无预兆的打了几个喷嚏。

“奶奶的,谁在背后骂我?”他怒道。

手下人一片静默,裴先生悄悄缩起脖子。

不过即便如此,宋人豪还是把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裴先生?您怎么到那儿去了?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荐,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乔营长!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阴阳先生。”宋人豪说。

乔南眯起眼睛,远远的打量那人,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明明长着跟自己一样大的块儿头,可是动作之态却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而且……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居然在众人注视下红了脸!

他心中的阴阳先生,应该是外表像奇人张那样的,骨骼清奇仙风道骨,又或者像苏清月那样的,抛却外表容貌不提,但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变的气势,就让人感到安心可靠。

这位……裴先生,未免太那个了!

可是宋人豪,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乔南的异样。

他摆着手,强行把裴先生召到了眼前。

“裴先生,今天这事儿,可都要看你的了!”

说着话,他便要去拍裴先生肩膀。

对方轻巧侧身避开,脸颊越发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乔、乔营长,宋寨主,我这两天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待会儿可能无法使出全力……”裴先生给自己找理由。

“裴先生客气什么?您可是我们青丰的荣光啊!”宋人豪大笑。

昨天他在乔南面前,提到这位裴先生时,虽说极尽贬低之词,可是那种溢于言表的好感,却怎么也遮不住。

这会儿见了本人,便显得越发亢奋随意。

一时间,现场气氛诡异极了!

乔南看看这位土匪头目,再看看对面战战兢兢的阴阳先生,强行把好奇心给压了下去。

今天的事,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不靠谱……

他还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只盼苏小姐那边,关键时刻能够给点力。

大家挖了许老太的尸骨,便可以顺利返回秦城,结束这趟糟糕的行程!

想到这儿,乔南便冲裴先生微微点头示意。

“裴先生,待会就拜托您了!”他客气道。

第382章:肉香恶犬

简单客套两句后,乔南走到马车跟前。

“苏小姐,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他隔着帘子询问。

“还好,乔营长,麻烦派两个人过去,把那两桶猪油泼撒在坟地周围。”苏清月说。

“现在吗?”

“是的!”

“那我亲自去!”乔南紧了紧腰带说。

在战场上,有一个词叫身先士卒。

这会儿虽说是荒坟,可是情况也是无比凶险。

队伍气氛异常紧绷,这会儿之下恐怕已经人心惶惶。

为了稳定军心提高士气,他必须自己过去。

宋人豪见状,也勒令手下退到一边,自己捋开袖子上阵,跟乔南一起,动手把木桶拎到坟地里。

出门之前,为了防止凝固,猪油都提前热过了。

所以盖子一揭开,那股独特诱人的香气便立刻飘散出来。

铁笼子里的恶犬,立刻开始狂吠不止。

两人手持木瓢,把温热的猪油泼洒在草地里,然后提着空桶折回来。

在大家伙的注视下,并没有发生任何异状。

苏清月已经下了马车,她穿得很厚,又包裹得严实。

宋人豪只当她是寻常女眷,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看见乔南毕恭毕敬的姿态,才开始猜疑她到底才能来历。

“苏小姐,都泼过了!”乔南说。

“现在几点?”苏清月问。

“快十一点了!”

“再等半个小时,便让人直接去开挖。另外,再检查一下他们的护身符。”

乔南立刻传令下去,大家都把护身符好好保存着。

“乔营长,恕在下暧昧,请问那位女子究竟什么来历?”宋人豪纳闷道。

“这个……她也是一位风水先生。”乔南斟酌后说。

“女人?风水先生?”宋人豪惊讶,随即又摇头。

“怎么了?”乔南问。

“女人阴气重,做这行不行的,还得像我们裴先生这样的男人来!”宋人豪低声道。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做得好,不分男女。”乔南默默扫了眼旁边那位,出于礼貌没有反驳他的话。

别说他以貌取人,他是见得多了,这种看着就怯场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大能耐。

虽说是个男人,可是比苏小姐……那差的可太远了!

想到这儿,他竟莫名的感到有些自豪,不由自主挺起了胸脯。

趁着等待的功夫,乔南也不闲着。

一边给大家发烟,一边讲些笑话让大家放松心情。

“少帅跟前的人,到底不一样!说话做事,笼络人心,一套一套的。知道的是咱们待会儿要去挖许老太的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领着人去田里锄地呢!”师爷悄悄道。

“你这不废话么,人家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你以为他是靠吃白饭升上来的?”宋人豪斜了他一眼。

“大哥说的是,啥时候咱们也能像人家一样,走到哪儿都是恭维奉承就好了!”师爷不无羡慕的说。

“快了!我有预感,只要咱们把今天这事儿给办好,以后升官发财便指日可待!”宋人豪望着坟地,狠狠的抽了口烟。

十一点二十五分,放松的气氛再度紧绷起来。

乔南带着几个人,扛着铁锹抬着箱子,准备向目标地出发。

苏清月从车里下来,走向乔南。

“苏小姐!”乔南连忙道。

“记住要带好护身符,千万别掉了。”苏清月再次叮嘱。

加上这次,她已经强调了三回。

乔南知道此事马虎的,所以将手探到衬衣口袋里试了一下,方才安心。

“我过去了,宋大哥,待会这边由苏小姐全权指挥,请诸位务必依照她的命令行事!”

“好!”

“出发!”

乔南抬起胳膊,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等他们到了坟地跟前,准备下铁锹时,苏清月突然发话。

“宋寨主,麻烦把所有的笼子打开。”她声音绵软道。

“乔营长他们还在里面呢,这些恶狗倘若放出去,那还得了?”宋人豪本能的抗拒。

这女人,该不会是突起贼心,想要搞恶意谋杀吧?

“把笼子打开!”苏清月看向宋人豪,同时加重了语气重复。

在那双清亮冰冷的水眸注视下,大头目居然也开始紧张。

“大哥,听她的吧,刚才乔营长说了,由这女人全权指挥。”师爷提醒说。

“行,不过要是出了事儿,你们可别怪我!”宋人豪咬牙。

手下接到指示,立刻打开链子和栅栏。

那些恶犬已经饿了许久,昨晚虽说分食了些肉骨头,但是却被刻意吊着胃口,只给吃了个三分饱,这会儿闻到肉香,哪里按耐得住?

它们红着眼睛,流着口涎,仿佛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地争相朝坟地涌去。

乔南满心都沉浸在动土的紧张中,听到动静后感觉不对,猛回头时,黑压压的恶犬已经到了近前!

被包围的几个人,瞬间吓得变了脸色。

“乔营长,这——!”对方焦急地唤他。

“别慌,没事的!”乔南硬着头皮道。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没底,那些狗都是在乔南眼皮底下收来的,饿急了比狼都狠!

自己刚才泼洒猪油的时候,身上也沾染了些,万一对方无差别攻击,那他们几个,谁都别想跑!

两头恶犬同时冲着他的脚边冲过来,乔南拔枪上膛,准备给它们来个脑袋开花,结果这两条狗,居然低下头去,纷纷疯狂舔食已经浸在草地里的猪油。

再看同伴身边,情形都差不多。

那些狗虽说早已失去了理智,就像是本能的畏惧是什么,始终跟他们保持一尺左右距离。

此时苏清月站在人群中,乔南看不清她的脸,也猜不出她的表情。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正注视着自己!

“都别愣着了,抓紧时间干活!”乔南喝道。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挥起铁锹。

许老太的坟,是当年街坊邻居合力操办的,所以埋得并不深。

很快,铁锹便翻起了棺木碎片。

“见着了!”有人兴奋道。

那些围在周围的饿犬,此时仿佛也化成了同伴,给了他们不少底气和信心。

铁锹挥舞的越发卖力,其中一人用力过猛,竟然一铲子插到了棺材里,黑色瘴气噗地冒了出来,瞬间便笼罩住了整个坟场!

第383章:焦急如焚

原本布满了野狗的地方,此时突然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影。

虽说之前已经见过这样的情形,但乔南还是感到头皮隐隐发麻。

这些魑魅魍魉,都是伴随着瘴气从地上冒出来的,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

那些原本正在舔食猪油的饿狗,看到它们后,兴奋的直流口涎,汪汪叫着往上扑,双方很快撕咬成一团。

或许是众人身上带着护身符,所以短时间内暂未被波及到。

乔南见状,立刻提高了嗓门。

“动作快点,不要耽误时间!”

手下听到命令后,纷纷开始卖力挖掘。

不过现在跟之前不同,他们感觉铁锹如重千斤,仿佛被什么东西拖拽着似的,根本使不出力气。

明明已经瞧见了棺木,却只能在表皮划拉,根本铲不进去。

乔南要过铁锹尝试了一下,额头很快渗出汗来。

“不行,苏小姐,我们根本挖不动!”

乱坟中的混乱景象,让宋人豪和一干手下,看着腿肚子直打颤。

这会儿听到乔南的声音后,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看来那些怨灵拼死护住坟地,想要启动棺木,只得将它们全部铲除。”苏清月自语道。

她抬眼观望远处,只见那些恶犬此时已经占据了上风,将那些怨鬼冲击撕裂的支离破碎。

照这形势发展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就可以打扫战场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原本应该烈日炎炎的正午,今从远处飘来了几大朵灰色的云。

在猛烈东风的吹抚下,正飞快地朝这边涌来。

“宋寨主,麻烦把车上的水桶全部抬下来。”苏清月说。

“哎,好!”宋人豪连忙应下。

不过在抬水的时候,手下人却发现,因为木桶底部漏了缝隙,原本满满两大桶水,已经洒得只剩下三分之一。

“苏小姐,这……水少了点儿,还能用吗?”宋人豪犹豫道。

“看天意吧。”苏清月无奈道。

这次挖坟动土倘若失败,以后再想召集人手恐怕难比登天!

眼看乌云已经遮住了半个太阳,坟地阴气陡然大增,那些恶犬开始被瘴气侵袭,接二连三的栽倒下去。

苏清月知道,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她强忍寒意,掀开狐裘,将两只手放置在胸前结出手印,木桶里装着的水,哗地飞溅出来,不过落地之后并未闪开,而是化成了透明的人形。

一共七具,跟真人差不多高矮,个个手持短道长刃,宛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坟地冲杀过去。

乔南他们目前被围在最中间,几人背靠着背对着外面,只觉阴风阵阵,宛若冰针刺痛着皮肤。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些水兵开始像砍瓜切菜一样,挨个儿消灭那些恶灵。

水形利器所到之处,怨鬼皆数化成黑雾,在空气中袅袅消散。

类似的情形,他从林晋口中听说过。

不过今日亲眼一见,方才知道对方当时的震撼。

苏清月,那个柔弱得好像大风都能刮倒的女人,原本以为她只有一张妩媚娇艳的脸,却不想体内居然还隐藏着如此过人的本领!

乔南正看的出神时,忽然感到脸上一热,他抬手蹭了下,才发现手上居然沾满了血!

与此同时,他带回来的几个人,也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乔营长,护身符好像不起作用了!”有人惊叫。

砰!砰!乔南把枪对准已到近前的黑影,一连开了数枪。

虽说这些怨鬼此时并无实体,可还是被冲击得四下逃散。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光指望宋小姐一个人,兄弟们都把家伙都拿起来,反击!”乔南说。

看到场内开始厮杀,宋人豪胸口也是一热。

“大哥,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

“哪不对了?”

“那个姓苏的女人,身体摇摇晃晃的,好像快撑不住了!要不……咱们先撤?”

“妈了个巴子的,整个青丰都知道,咱们跟乔营长的结了盟,你居然在这个时候,要老是做逃兵?给我滚一边儿去,好好照苏小姐!”

宋人豪抬脚把师爷踢到了一边,他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打架劫道之类,大寨主从来不让其直接参与。

宋人豪拔出自制的土枪,对准天砰的就是一下。

“兄弟们,咱们青丰县好好一个地方,这些年被这死老娘们折腾成了什么样?今天要是不能将它们收拾干净,那咱们以后就得像鬼一样活着!不仅如此,连咱们的子孙后代,为了谋求出路,也要背井离乡,受尽他人的欺负冷眼!为了守住这块地,为了大家伙的前程,咱们今天跟这帮家伙拼了!”他怒吼着第一个冲了出去。

这些小土匪,虽说比不上乔南他们那些正规军,可也是经历过生死的。

诚如大寨主方才所言,他们从出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了退路。

灭了这帮鬼,保住乔南,以后大家便是吃香喝辣的享用荣华富贵!

倘若保不住,那也跟死不远了!

看到大哥都已经带了头,他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拥挤而上!

荒坟场中,此时已经乱成一片。

人、狗、鬼、还有苏清月操纵的水阵,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普通人这会儿进去,虽然无法直接斩杀那些恶鬼,可是由于给战场注入了阳气和活力,那些恶狗也咬得越发起劲。

此刻的苏清月,狐裘下面已经彻底湿透了。

衣服粘在身上,让她感觉到彻骨般的凉。

师爷在旁边看到她脸色煞白如纸,连忙过来搀扶。

“苏小姐,您实在撑不住,就先休息一会儿!这边有乔营长和大寨主他们呢!”

苏清月抿唇不语,双方交战中,水阵始终处于损耗状态,这会儿可是利用的已经所剩无几。

此时乌云充满了天空,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她若此时罢手,想再起阵支援恐是怕就难了!

他们出秦城已有四日,起坟挖骨若失败,厉辰风那边……

见苏清月咬牙坚持,师爷内心也是焦急如焚,他眼睛转了一圈,发现苏清月后面,居然还隐藏着一个人!

“我的老天啊,裴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能躲在这儿呢!”师爷震惊道。

第384章:撑不住了

听到他这话后,苏清月也是惊讶不已。

刚才她虽然坐在车上,却将几个人的对话听得真切。

尤其是那位大当家,提到这位裴先生全是褒奖之词。

他既是阴阳先生,为何不出手相助,而是躲在自己身后?

被发现后,裴先生唯唯诺诺的站起来。

“师爷……”裴先生呢喃道。

“裴先生,您可是让我太失望了!平日里大哥有多抬举您,还有我一一列举吗?如今大家伙都在前面拼命,你却躲在这里!”师爷气的手指都在颤抖。

“师爷误会了,不是我不愿意帮大家伙,而是因为实在帮不了!我那点本事,您跟大哥还不清楚吗?我也就是帮人瞧个邪病,叫个魂什么的……今天这种场合,我是见也没见过啊!”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今天大哥要是有个好歹,裴先生,可休怪我们以后对您不客气!”

师爷放完狠话后,裴先生便哆哆嗦嗦的来到苏清月跟前。

此时水阵已经彻底耗干,苏清月再也撑不住,缓缓倒在地上。

裴先生下意识的想去扶,却被师爷猛然推到一边。

“苏小姐,苏小姐,你没事儿吧?”他紧张道。

“还好。”苏清月虚弱道。

“那你靠着车轱辘这边休息下吧,您看这……这场咱们打赢的几率有多大?”他蹲在旁边问。

苏清月看向坟地,那些恶狗,这会儿只剩下了十几只,小土匪也倒了许多。

乔南带着人正在奋力厮杀,虽说暂时能够击退对方,可到底还是没办法解决它们……

她抬头看了看天,乌云才过了一半。

若想阳光普照在这里,起码还得再等十分钟……

可眼下这情况,阴杀之气越来越重,普通人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观察她的反应后,师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狠下心,直接从车子上抽了一把长刀。

“师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裴先生连忙叫住他。

“大哥平日里对我恩重如山,他这回要是有个好歹,我哪有颜面回去见寨子里的兄弟?与其在这里旁观,不如干脆跟它们拼了!”师爷冷冷道。

“等等——您这样子的,恐怕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裴先生说。

“死怎么了?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这种人,是不会懂得情义二字的!”师爷嘲讽道。

他说完话,便要提刀往前冲,结果才走两步,就踩到下摆摔倒在地。

苏清月见状,忍不住叹息。

师爷羞愤交加,挣扎着爬起来,却被裴先生拦住。

“师爷,您在这里等着,我来!”他说。

“你?你不是说自己只会糊弄孩子吗?”师爷怒道。

“……师父临终前,曾经教我一条压箱底儿的咒语,说是性命攸关时,可以拿出来使用,很有可能会有贵人出来帮忙。”裴先生底气不足道。

“真的假的?唉呀!都这个时候了,也甭管它真的假的,有本事您尽管往外使!快点,大哥他们快撑不住了!”师爷拍着大腿催促。

裴先生双手合拿,收敛神色,口中喃喃有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苏清月起先并不在意,听到后来,注意力就被他拉了回来。

这些咒语,让她感到莫名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当她仔细打量这位裴先生时,心中暗自吃惊。

这人虽然蓄着小胡子,可是面部线条柔和,颧骨圆滑,鼻骨秀气挺拔,分明是个女人长相!

接收到苏清月的目光后,裴先生结巴得更厉害了。

“三魂……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师爷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请教内行人。

“苏小姐,您知道裴先生这是念叨的什么吗?”

“伏魔净心咒。”

“哦!可是我听他念叨了老半天,好像也没什么用啊,该不会是在诓骗我们吧?”师爷狐疑道。

“不,有用,你看天相已经变了。”苏清月用下巴示意远处。

师爷抬头眺望远方,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

原本已经开始发白的天空,此时竟然又黑了一大圈,乌云滚滚,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景象。

“眼看就要见到日头,这裴先生怎么还帮起倒忙来了!”师爷急道。

他才要去阻止,却被苏清月拦住。

“关键时刻,别打断他!”苏清月说。

“可是苏小姐,再这么下去,乔营长和大哥恐怕都撑不住啦!”师爷叫道。

“伏魔咒已经启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应着召唤而来。要是对方肯出手帮忙,那我们就有希望了。”苏清月解释道。

师爷只好压下焦虑,目光不停的在天空还有坟场之间切换。

远处那团乌云伴着疾风来的甚快,眨眼间就到了众人头顶。

坟场突然陷入黑暗,竟是伸手不见五指。

“妈的,这到底什么情况?”宋人豪忍不住叫骂。

“难道我们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乔南自语。

此时的他们,几乎个个遍体鳞伤,体力弱点的,早已倒了下去。

这帮怨鬼,看得见摸不着,他们只能凭追寻着本能在空中乱挥。

乔南打了无数场仗,头一回感到如此憋屈!

这天地间,仿佛突然就没了亮光,所有人都开始深陷绝望。

就在此时,天空咔嚓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震得脚下大地都颤了几颤。

头顶黑暗中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开始有亮光从里面往外透。

这番动静,不仅让乔南他们好奇,就连那些怨鬼,也纷纷仰头观望天空。

只见乌云缝隙中,一只斑斓猛虎脚踩祥云踏风而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头回见到会飞的老虎!”

“肯定是妖邪,它该不会是给这些怨鬼助力的吧?”

“老天爷开开眼吧,这世间哪有活人不如鬼的!”

乔南盯着那只老虎,却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猛虎观望四周,被它看到的,无论人鬼全都情不自禁往后撤。

它好像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纵身一跃,竟舍弃坟场去了马车那边。

“我的妈呀!裴先生,你不干活也就算了,怎么还帮倒忙!”师爷惊叫。

再看裴先生,早已经吓得瘫坐在地,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第385章:交给我了

看着那吊睛白额的大猫,以轻巧敏捷的姿态落了地。

师爷和裴先生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原本想着不直接参与战事,就能躲过一劫,谁曾想还是逃不掉!

苏清月见了猛虎,非但不惊,脸上反而现出轻松之色。

“长风,来的正好,快去帮助乔南他们……”

话还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苏清月体力早就不支,靠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看到可以信赖的人,便蓦然卸下了重担。

猛虎抬起一只爪子,及时扶住她的身体。

“给我照顾好她,要是出了任何问题,当心我吃了你们!”

师爷飞快点头,浑浑噩噩的接过苏清月。

猛虎调转过头,仿佛一道疾光,眨眼间便到了坟地那边。

“裴先生,我我……刚才好像听到老虎说话了!”师爷结结巴巴道。

“我、我、我似乎也听到了!”裴先生整个人趴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乔南这会儿已经不错快撑不住了,前胸后背都是伤,精力也越来越差。

当他看到猛虎冲过来时,感觉眼前蓦然一暗。

光是这些怨鬼够难对付的了,没想到还冒出一只妖虎……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嗷——”

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听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那些方才还气焰嚣张的怨鬼,这会儿全都缩抱成团。

“乔营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人紧张道。

“这老虎……我怎么越看越眼熟?”乔南困惑。

“跟梦公馆有点像……不不,除了个头,好像一模一样!”手下震惊道。

“你说的没错!就是它!”乔南登时大喜。

电石火光间,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大猫现身后为何直接冲向苏清月了!

少帅家的那只猫,但凡见过的,都会印象深刻。

不久前,他还从林副官那里听到了一件趣闻。

“梦公馆的那只猫,你应该记得吧?”林晋问。

“何止记得,简直印象深刻,在少帅订婚宴上欺负马参领,都上了报纸!”乔南说。

“那你肯定不知道,它的真实身份。”林晋一本正经道。

“什么身份?不就是一只猫吗?”乔南不屑。

“不,那可是只老虎。”林晋说。

“哈哈,你还别说,那个结实劲儿,还有耀武扬威的劲头,要不是个头小了点儿,还真像……等等,你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乔南渐渐感到不对劲。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兽医元少洛讲的,后来少帅亲自验证了,确实是老虎没错,虽说到现在没搞明白,它为什么吃那么多肉从来不长个儿。”林晋摸着下巴说。

乔南当时听得半信半疑,因为那段时间比较忙,所以也就没有功夫去验证。

这会儿望着眼前的大猫,却是越来越肯定!

它懒洋洋地扫了眼四周,然后迈开四肢朝乔南走过来。

所经之处,那些怨鬼还有小土匪纷纷为其开道让路。

见有人护在自己跟前,乔南便将其拉到旁边。

“需要我做什么吗?”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问。

虽说样子有点可怕,但是听声音,却是个元年满满的少年,感觉最多不过十四五岁。

这几天的见闻,已经彻底颠覆了乔南的认知观。

所以这会儿看见猛虎能言,竟也不觉得震惊。

“我们想要挖开那片坟地,可是这些怨鬼挡路不让,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帮我们。”乔南说。

“好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交给我好了!”猛虎果断应下。

它张大嘴巴,弥漫着坟地里的瘴气,顿时随着气流涌动化成漩涡长蛇,那些怨鬼也挣扎着被卷入进去,最后皆数被吸进虎口!

“一股腐败的味道,不好吃!”大猫晃着脑袋嘀咕。

众人交战了半天,还险险落于下风,结果到了它这儿,眨眼间功夫,就把战场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漫天乌云也在倾刻间散去,金色阳光重新洒落在大地上。

众人原本紧绷的心弦,在这一瞬间全部放松下来。

当危险消退后,很多人都歪七扭八的躺倒。

乔南率先反应过来,他扬声告知全场。

“都别愣着了,赶紧把伤重的人拉回城救治!告诉大夫,用最好的药!今日不幸身亡的人,每个先行发放补偿款五十块,如果家中有待养之人,后续一切开销,全部记在我名下!”

“是!”

“剩下的人随我来,开坟挖骨!”

乔南的这番话,给原本沮丧的坟场注入了一些活力。

黑暗已经过去,将来迎接他们的,必是全新生活!

那些被带来的野狗,此时幸存者已然寥寥无几。

剩下七八只,看到猛虎出现后,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它无视众人,悄然返回马车旁,它们才纷纷夹着尾巴逃跑。

师爷在外场看得分明,看到大猫返回,突然鼓起勇气,把苏清月交给了裴先生。

“劳烦您这边先帮忙照顾着,我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

说完也不敢侧目回头,一溜烟儿地冲向坟地。

宋人豪伤的不轻,刚被手下搀扶起来,就被师爷搂住。

“大哥,您受累了!”他哭喊道。

“滚!给我滚远点!”宋人豪被触动伤口,疼得倒吸凉气。

“大哥!”师爷既委屈又高兴。

“兄弟们都撑过来了,你还在这鬼哭狼嚎什么?!去给乔营长帮把手!”他命令道。

师爷点头,走到已经被挖开的坟地跟前,却是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他入匪道已有二十余年,死者尸骨见过不少,可是像眼前这样骇人听闻的,却是头一回看到。

按理说许老太已经死了几十年,如今应该只剩下一具白骨才对。

可眼前这具棺材里,脑袋已经化成骷髅,身体却还保存得有血有肉,不仅如此,上面还长满了厚厚的绿毛,好是覆盖着一层水草!

棺材边沿处,是密密麻麻结成板的蚯蚓蛇虫,看得人毛发直竖。

乔南忍着恶心,用铁锹把那些活虫全部铲出去,然后依照苏清月的吩咐,弃头颅不要,只取尸骨,每一小块都谨慎的收在箱子里。

“五十七……五十七八……”师爷在旁边帮忙清点骨头数量。

第386章:我想你了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裴先生正吃力的揽着苏清月往车上放。

他虽然生得高大,却没有什么力气,奈何这会儿身后有猛虎盯着,根本容不得其推脱找理由。

“苏姐姐怎么样了?”有人问。

“没什么关系,应该只是累到,多休息一下就好。”裴先生回答。

说完话后,他转过脸,才发现猛虎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眉眼如星月的英气少年。

“你下去吧,这边交给我就好。”少年爽利道。

“你?敢问小哥,是什么人?”裴先生试探道。

考虑到这位苏小姐身份特殊,他不得不谨慎。

“我是她弟弟!”少年说。

看到裴先生还在犹豫,他便露出不耐烦之色。

“怎么,你还要我拿出证据来吗?快走!”他催促道。

裴先生既然从事这行,便懂得些相面之术,看对方不是个好惹的主,连忙乖乖下车。

少年坐进去后,也不执鞭驾车,那马儿却兀自掉头,沿着郊外小道往回走。

“乔营长,骨头应该全都起活了!”师爷提醒说。

“好,大功告成,咱们待会回城庆祝!”乔南精神抖擞道。

手下把箱子盖好,一并装在车上。

乔南看着那片荒坟,再想想自己受的这番窝囊气,索性把火柴掏了出来。

这坟地布满荒草,又浸润了猪肉,见火即燃,很快便冒起狼烟。

乔南准备回城,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苏小姐呢?”他厉声问。

“啊?”宋人豪也是一脸茫然。

“问裴先生,我把人交给他了!”师爷小声说。

“那个……苏小姐的弟弟,把她带走啦!”裴先生缩着脖子道。

“苏小姐哪来的弟弟?”乔南竖起眉毛。

“我也不清楚,十四五岁年纪,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对苏小姐非常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裴先生说。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乔南怒道。

“似乎回城了。”裴先生说。

“我想回去确认,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给我等着!”乔南拽过马鞭,即刻回程。

见裴先生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宋人豪便过去揽住他肩膀。

“没事,放心吧,有我呢!”他说。

裴先生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望着远去的两人,小土匪用手肘捅捅旁边的人。

“师爷,大哥跟这个裴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儿?能不能给我们我们兄弟先透个信儿?”

“是啊,平日里我们老是对他吆五喝六的,要是人家哪天变成了大嫂……”

“闭嘴,不要胡说八道!大哥就是尊重文化人,可没你们说的那种意思!”师爷板着脸说。

“师爷也是文化人,也没见大哥平日里对你搂搂抱抱的啊!”小土匪说。

师爷看向熊熊燃烧的坟场,默默揪了一根狗尾巴草……

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是在低声咆哮:搂搂抱抱?老子才不要!

乔南回到客栈时,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苏小姐回来没?”他连忙问。

“在房间里休息呢,有人专门照顾,您不必担心。”伙计说。

该不会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吧?乔南心里泛起嘀咕。

他快步上楼,推开房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少年正拿着毛巾给苏姐擦脸。

本该行事大大咧咧的年纪,动作却是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眼神也是无比专注。

两人的脸,只相距了不到半尺,好像随时都要亲上去一般。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苏清月是少帅的女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乔南沉声问。

“小爷不想说。”少年已经发现了他过来,却是头也不抬。

“你好大的胆子!”乔南火了。

他下意识的拔枪,却突然间想起来,子弹都已经在坟场打光。

于是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

就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一刹那,少年竟然出手如电,反制住了他。

乔南肩膀上都是伤,疼的脸色都变了。

“你……”

“要不是苏姐姐拜托,在坟场我都懒得帮你们!”

这句话就像一束光,瞬间让乔南的脑袋灵活起来。

“你、你是那只虎妖?”他错愕道。

“没错!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少年松开手,得意的看着他。

乔南活动胳膊,心情无比复杂。

“你,你同苏小姐究竟什么关系?”他犹豫道。

“她是我苏姐姐,你说我们什么关系?”少年反问。

“苏小姐是少帅的未婚妻。”乔南提醒说。

“我知道啊,所以呢?”

“男女有别,你……要注意亲近的尺度。”

“只是亲近,又没有亲亲,这么紧张干嘛?”

……

望着少年那双纯洁无瑕的眼睛,乔南突然感到有些无力。

算了,眼下是特殊时刻,就随他去吧。

毕竟眼下赶紧把尸骸运回秦城,救醒少帅才是最要紧的。

而且这只老虎……认真的说来,还是属于梦公馆,应该不至于干出太出格的事儿。

“那苏小姐这边,就拜托你了,等她醒了,麻烦立刻通知我。”乔南说。

“没问题。”少年冲他挥手告别,顺便关上了房门。

大夫已经过来看过了,跟之前裴先生说的一样。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休息。

长风不想离开,就时刻守在旁边等待。

苏清月之前虽说已经陷入昏迷,可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她知道自己被人送上马车,带回客栈,也知道长风此刻就守在旁边。

可是因为身体太过疲惫,怎么都无法苏醒。

他们离开了这么多天,秦城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许老太的骸骨必须得尽快送回去……

“清月——”她突然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苏清月抬起头,四处打量,因为置身在梦中,所以周围全是白茫茫的雾气。

“清月——”那个声音继续唤她。

“厉辰风,你在哪?”她的心蓦然开始慌乱。

“别找了,我就在你面前。”厉辰风说。

“你不好好待在秦城,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想你了,就过来看看。”

“在这个时候,你不能乱跑,快点回秦城去!”

第387章:我会成亲

说到这里时,苏清月突然惊慌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是因为这男人的到来,还是因为担心他魂魄离体,再也无法回去?

好一阵沉默后,苏清月用手摸索四周。

“厉辰风,你还在吗?”

“在呢,我在看你。”

“先回秦城去,以后我让你看个够!”

空气中突然传来男人的笑声,苏清月又气又急。

“你笑什么?”她问。

“以前我时常期盼着,有天能够看到你为我紧张着急的样子,没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他很高兴的说。

“别再说这些了,快回秦城去!”苏清月催促道。

“我大概……回不去了。”厉辰风犹豫道。

“不会的,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否则,这辈子休想我再理你!”苏清月咬牙。

“怎么?你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对我避而不见吗?”他用调侃的语气问。

“避而不见?不会的,你倘若死了,我就第一时间把你忘掉,然后随便找个男人成亲,同他和和睦睦恩恩爱家爱的过一生!”苏清月说。

“你——你敢!”男人的声音,陡然多了一丝阴暗和危险。

“我敢不敢,你知道的。我们成亲后,还会生很多孩子,你觉得那些孩子,会更像他,还是更像我?”苏清月问。

“苏、清、月!”厉辰风已经开始磨牙。

“可能有那么一天,我会突然想起你,然后会带着他,还要怎么去看你,然后顺便说讲两个人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们:这个男人,虽然满腹壮志,可是年纪轻轻的,却莫名被一个女人的诅咒给害死了,真是可惜……说起来,他也曾喜欢过我,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回应过他……”

“妈的,你这该死的女人!那个该死的男人,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孩子,通通见鬼去吧!我现在就回秦城,你给我等着!”

伴随着男人恶狠狠的诅咒,周边的动静终于彻底归于平静。

苏清月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尝试着唤醒自己。

她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五指也握得越来越紧。

长风见状,以为她做了噩梦,连忙过来唤她。

“苏姐姐,我在这儿呢!”

“唔……”

“苏姐姐,你终于醒了!”少年兴奋道。

“长风!”苏清月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苏姐姐,你有什么吩咐吗?”少年狐疑道。

“现在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带上许老太的半具骸骨,火速返回青城,然后让人寻找挖掘她的头颅,把尸体拼在一起!”苏清月说。

“好,我知道了,姐姐在这里等着,等那边安排妥当,我就回来接你。”少年道。

“不,你留在秦城不用回来,在厉辰风的上方点一支蜡烛,然后拼尽全力守着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熄灭,直到我返回秦城!”苏清月说。

“可是姐姐,你现在的身体,恐怕经不起长途跋涉。”

“我没关系,你现在去吃饭,然后即刻动身!”

“好吧,既是姐姐的吩咐,那我照办就是了。您放心,有我在,谁都带不走少帅!”

少年立了保证后,轻轻反握住她的手。

“姐姐,照顾好自己,我跟少帅等你回来!”长风正色说。

“长风……拜托了!”苏清月柔声道。

出门后,少年便追着肉香去了厨房。

大铁锅和长案上,还摆着几大盆熟肉。

片刻后,少年放下筷子,潇洒离去。

伙计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盆子,连忙去找乔南报告。

“乔爷,刚才那个年轻人到厨房,二话不说直接拿起筷子就吃。我想着大概是今天在郊外出了力,饿坏了,所以也就没拦着,没想到他……”伙计说的太急,被口水噎了一下。

“他怎样?”乔南连忙问。

“眨眼间功夫,他居然把所有的肉都吃完啦!”

“所有的肉?”

“没错!锅里的,盘里的,盆里的,还有架子上没煮的生肉……都吃啦!乔爷,真不是我说谎,当时厨子也在旁边看着呢!原本还想给大家伙儿补补的,结果现在,全没了!”

“……他人呢?”

“跑啦!”

乔南皱眉,勉强忍着痛赶往苏清月的房间。

他倒不是在乎那些肉,而是担心苏清月的处境。

“苏小姐,您醒了?”乔南惊喜道。

“嗯,许老太的骸骨,我已经让长风先行带回秦城了。他行事鲁莽,恐怕不会跟你那边打招呼,所以如果发现东西不见了,别担心。”苏清月坐在床边道。

“长风?”乔南惊讶。

“就是那个猛虎少年。”苏清月说。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我们休息一晚,明早出发回秦城。”

“明早?我们倒是不打紧,就怕苏小姐这边……”

“没事,到时候把马车上多垫些被褥就好。”

乔南同她商酌了些细节后,便到后院去确认。

发现装骸骨的箱子还在,里面的东西果然不见了。

这行事效率果然高,可是……把厨房所有肉食全都吃得净光,未免有些不厚道!

因为没有肉,所以晚上众人只能吃些肉汤烩大饼。

这次小土匪一共丧命二十七人,重伤三十五人,其余的全都挂了彩。

乔南这趟带的钱不多,把剩余的全作为抚恤金交给宋人豪。

“宋大哥拔刀相助,这份恩情乔南记下了!等我回到秦城,会将此事经过全都上报少帅,等忙过这一阵,在下会亲自过来跟您道谢!”乔南由衷道。

“唉呀,乔营长太客气了!不过我刚才听兄弟们说,您明早就要离开?”宋人豪问。

“是的,刚才我已经询问过苏小姐,她说那坟场既然已经平定,最多半年,此地风水便会恢复正常。青丰县无主已久,土地也因极端天气荒废多年,苏小姐预测明年应是风调雨顺,所以烦劳宋大哥带兄弟们督促百姓,提前准备明年春耕之时,往日让此地恢复往日生机。”乔南说。

“是!乔营长这些话,我都记下了!”

“宋大哥好好做,倘若年前不出变故,我就亲自保举你做这青丰县长!”

他这话一出,在场小土匪纷纷举杯庆祝,师爷亦是满含热泪。

“裴先生,你听到了吗?我们大哥要当官了!”师爷激动道。

裴先生勉强露出笑脸,心里想的却是,这青丰是非走不可了,那土匪头子做了县长,哪里还会给自己留活路?

第388章:瞠目结舌

众人好好休息一晚,次日清晨准备出发。

苏清月醒来的很早,还没打开门,就听见门口有人来回走动。

“谁在外面?”她问。

“那个……苏小姐,是我。”对方犹豫道。

苏清月微微诧异,将门打开,才发现是那位男生女相的裴先生。

乔南靠在走廊尽头的柱子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边。

这家伙天不亮,就鬼鬼祟祟的在门口徘徊。

问他有什么事,也不肯对人说,只道有事想跟苏小姐讲。

要是换作旁人,他早就让人撵出去了。

可是这位裴先生,似乎跟宋人豪之间,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昨晚的庆功宴上,他从那些小土匪口中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

再加上师爷说,昨晚天降猛虎,都是这位裴先生功劳,所以他才决定冷眼旁观,看看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有乔南在旁边盯着,苏清月也不方便请他进去说话,于是便从房中走出来。

“裴先生,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确实有一点事,想要拜托苏小姐……”裴先生支支吾吾道。

“拜托我?您先说说看吧!”苏清月说。

在她的注视下,裴先生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我,那个,因为当年母亲怀孕的时候,错误听信人言,服下了所谓的转胎药,所以我……”说到这里,裴先生急得抓耳挠腮。

“所以你生下来,便是雌雄同体,是么?”苏清月接着她的话说。

听到转胎药的时候,苏清月已经明白,这位裴先生样貌诡异的原因了。

时下偏僻的地方,经常有关于转胎药的传言。

孕妇将药服下后,原本应该发育成正常的女性,却因为摄入过多的雄性激素,导致生理器官男性化,继而成为假两性畸形。

也就是说,这位裴先生虽说身材高大、面有髯须,但其内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见苏清月看穿自己接下来的话,裴先生又羞又急。

“是的!昨日西郊外,我看她到苏小姐能力过人,所以想来拜托您……苏小姐,请帮帮我!”他肯求道。

“帮你?裴先生怕是找错人了,我只会一些岐黄之术,并不能改变你的身体。”苏清月叹息说。

裴先生闻言,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

“苏小姐,我这些年来存了一些积蓄,您这边先收着,以后若是有机会,在下做牛做马再报答您!”他急的脸上都是汗。

“裴先生,你误会了,关于此事,我恐怕真的无能为力。”苏清月说。

“……这样啊。”裴先生眼中亮光瞬间消失,他看上去难过极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作揖行礼,打算黯然离去。

苏清月望着他的背影,心中隐约浮起一抹同情。

“裴先生!”

“苏小姐什么吩咐吗?”

“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不过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谁?”

“许老太。”苏清月说。

“可她不是早已经死了吗?”裴先生情绪再度低落。

“许老太确实已经死了,不过这次,我们打算运送她的尸骨回秦城,到时候或许会召唤出她的亡灵。若是有机会,我会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若是能帮助你,那最好不过,若是帮不了……裴先生便顺其自然吧!”苏清月说。

“有苏小姐这句话,那就够了!”裴先生激动道。

他伸开双臂,把腰弯下去,行了个大礼。

乔南距离他们不远,所以将两人对话听得很清楚。

等裴先生离开后,他便走过来。

“苏小姐,理这种人干什么?虽说是个阴阳先生,就没有一点真本事,就是个骗子!”乔南说。

“不会呀,昨日在西郊坟场,多亏了他,才能把长风给召唤出来。否则,我们恐怕都要倒霉了。”苏清月莞尔浅笑。

“什么?是他召唤出来的?我还以为是苏小姐……”乔南大惊失色。

“别小瞧这位裴先生,她目前只是被那转胎药给束缚了,若是能恢复女儿身,将来必定让众人瞠目结舌。”苏清月说。

“就他?我可不信!苏小姐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乔南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而是这位裴先生举止畏缩,实在不像个做大事的人。

苏清月只是笑笑,便不在此事上多做延伸。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问。

“好了,等苏小姐吃完早饭后,咱们就立刻出发!”乔南正色道。

苏清月用手攀着栏杆,举目眺望远方。

“我方才算了一卦,这次回秦城并不顺利,路上可能还会生变故,到时候让大家都警惕着些,切不可放松。”她说。

“是!苏小姐放心吧,哪怕是豁出我们的性命,也要将您顺利送回秦城!”乔南说。

用过早饭后,宋人豪便带着人亲自过来送行。

苏清月的马车里,铺满了厚厚的褥子,甚至车窗的玻璃边角上,都包了一圈山羊皮。

座椅下面,放着两个袖珍暖炉。所以尽管外面冷风簌簌,车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乔南现在对她的态度,明显比来时更上心。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青丰,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苏清月隔着窗户,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世界。

“苏小姐,知道长风现在到哪里了吗?大概要多久,才能把骸骨带回秦城?苏小姐……苏小姐?”乔南问。

“嗯?”苏清月蓦然回神。

“骸骨要多久才能运回去呢?”乔南便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长风的奔跑速度很快,若是专注赶路,今早就应该回城了。”苏清月说。

“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咱们还得五个小时才能到达火车站,苏小姐先休息会儿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乔南松了口气。

苏清月微微点头,眼睛依旧盯着外面看。

她的样子,明明已经疲惫极了,可还是勉强撑着不肯睡。

乔南心里不由泛嘀咕,外面一片荒草胡蒿,有什么好看的?

可她那表情,却好像是很新鲜似的。

听林晋说,这女人年年都会在冬天来到之前昏睡,次年春天清醒,她该不会……从来没有见识过冬天吧?

第389章:躲不掉的

在乔南和苏清月赶路的时候,梦公馆此时气氛格外凝重。

厉辰风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而苏清月留下来的血包,已经彻底用完了。

林晋已经几天几夜不眠,眼睛通红,看上去就像一头暴躁的猛兽。

管家、佣人,全都战战兢兢严阵以待。

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少帅这次病情不一般。

军医从房中走出来,林晋立刻冲过去。

“怎么样?少帅情况有没有好转?”他问。

“林副官……我觉得,咱们应该通知燕京那边。”军医委婉道。

“苏小姐已经去了青丰,只是那边消息不通,这会儿八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请您再想想办法,勿必让少帅再撑一撑!”

“林副官,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少帅现在完全没有心跳和脉搏……从科学上来说,他这会儿已经……”军医不无伤感道。

“不要再说了!”林晋打断他。

走廊里一片死寂,林晋紧握拳头,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

“还是我来给大帅打电话吧!”管家哽咽道。

林晋想拦住他,却是找不出任何理由。

于是他只能站在那里,机械的看着对方走远……

冷风突然吹进来,一道白光从楼下瞬间窜上来。

林晋连忙飞扑过去阻拦它,却不想砰的一声,竟是对方撞到了一起。

“唉呀,干嘛拦我?”少年捂着额头叫。

没人知道他是谁,又是怎么到楼上来的。

林晋扶着嗡嗡直响的脑袋,拔出枪来警惕的对准他。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厉喝道。

“……是苏姐姐让我回来的。”少年委屈的说。

“苏小姐?她人呢?”林晋大喜。

“还在青丰呢,为了取那个老妖婆的骸骨,很多人都受了重伤,她们这会儿应该还没坐上火车,所以我就先把东西给你们带回来啦!”少年将手一甩,把背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那是一个麻袋,林晋打开后,立刻又将其捂住。

“这个要怎么用?少帅现在……”

“我来看看!”

林晋眼前一花,少年已经到了厉辰风床边。

他伸手拭了拭鼻息,又握住了厉辰风手腕,然后将耳光贴在他的胸口上。

“唉呀,还好回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点,非得出大事不可!”少年庆幸道。

“少帅还有救吗?”林晋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有,快点拿个蜡烛过来,再让人去乱坟岗,把徐老太的尸体带回来,千万别搞错了。”少年说。

蜡烛拿过来后,长风将它粘在床头上。

原本燃烧正旺的蜡烛,到了厉辰风近前后,咻地缩成了米粒大小的火苗。

这情景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林晋已经无确认这少年的来历了。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希望厉辰风能够苏醒!

“你们全都到外面去,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来!另外,让厨房那边多准备些肉食,我这几百里地跑回来,可真是饿坏了!”

“好!少帅这边就拜托你了!”

管家连忙去厨房传话,林晋则在走廊里徘徊不停。

起先,长风将手掌合拢起来,小心翼翼的护着蜡烛,唯恐它被风熄灭掉。

可尽管如此,还是不见起一点作用,烛火还在忽闪忽闪地摇晃,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可恶,这梦公馆的地盘归小爷罩着,未经我允许,谁都休想将人从这里带走!”

他放下两只手掌,置在胸前结成法印,密密麻麻的金色蛛网,迅速的沿着房间延伸开来,很快便将整个梦公馆的建筑,给网了个密密麻麻……

“丽姑,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家里好像很反常?”阿春小声询问丽姑。

“我没发现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丽姑说。

“以前我们这里,能够听到不远处的车马声,可是现在,就好像是闷在罐子里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丽姑,我有点怕,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没事,等苏小姐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丽姑搂着阿春轻声安慰。

今晚的梦公馆,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快得让人始料未及。

原本只是零星的几片,后来越下越急,竟转成了鹅毛大雪。

苏清月伸出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的划着。

好凉,仿佛天地间一切都失了温度。

空气冷冽,一丝丝涌入体内,好像肺都要冻住了……

原来,这才是冬天的感觉,跟她梦境中完全不一样!

在她那个频繁的梦境中,雪也是这么大!

梦中,她安静的躺倒在雪地里,一点知觉也没有。

有人来告别,她也看不清对方的脸,更认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他一次次道别,而自己则一次次沉睡。

在梦境中没有第三个人存在,而他们也总是错过相见。

那个男人,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张脸,是像肖文景那样是温柔儒雅,还是像某人那样眉眼冰冷戾气横生?

想到厉辰风,她突然没了赏景的心情。

他莫名其妙的魂魄离体,也不知道最终回去没有……

梦公馆有长风在,原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它到底年纪小,经历得少,万一出了差错,或者哪里疏忽了,那可怎么办?

“还有多久到火车站?”苏清月忍不住问。

“快了,最多半个小时。”乔南说。

可是当他们出现在火车站时,却有人告诉他们,前往秦城的轨道出了点状况,目前正在抢修中,所以不能发车。

“那要多久才能修好?”乔南问。

“说不准,你们还是等通知吧!”对方很冷淡的回复。

乔南有些恼火,直接把证件拿出来拍在他面前。

对方察看过后,顿时变了副嘴脸,连忙邀请他们前往单独的候车间。

“轨道怎么了?到底什么时候能发车?”乔南懒得同对方废话。

“回乔营长……你们还是改乘别的工具吧!”站长说。

“发生什么事了?”乔南冷声问。

“今天正午突发生爆炸案,火车轨道被破坏了十多处,没有个十天半月,恐怕修不好!”站长说。

乔南心里头咯噔一声,他想起了苏清月早上在客栈里的那卦。

原本想着应不了,谁曾想还是躲不掉!

只是不知道,这次返途还会不会有别的事发生!

第390章:破坏名节

苏清月得到消息后,两道秀眉微微皱起。

“我算了一下,与其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坐马车赶回去,只是山路多崎岖,恐怕是要委屈苏小姐。”乔南说。

“我倒不是怕辛劳,就是有些担心路上会出状况。”苏清月说。

“这点苏小姐可以放心,这里据秦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还真不相信,有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乔南自信十足道。

“但愿如此吧!”苏清月柔声说。

“那咱们就采购点东西即刻上路?”

“好。”

几个人虽然身上都带着伤,但是行动利落,不多时便把所需物资全部采购完善。

乔南时常在外东奔西走,对附近地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所以两天路途走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今天马车走到长兴山,苏清月倚靠在角度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了一阵飞鸦鸣叫。

马车颠簸几下,突然停下来。

“怎么不走了?”乔南扬声问。

见车夫没有回答,乔南于是掀开布帘子往外看。

只见马车已经被包围,一只乌森森的手枪抵在车夫脑袋上。

乔南扫了一眼,这些人虽作土匪打扮,可是个个衣着整洁,行动训练有素,手里拎的家伙儿,全是最先进的德国货,一看就不是野路子出身。

“你们想要打劫,也不睁大狗眼看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乔南嘴上说的不客气,手却藏在背后给给几个手下暗示。

苏清月用帽子遮住脸,她透过玻璃窗往外看,见那些人身形挺直,跟自己过去见识到的土匪截然不同。

“我们江湖人只管打劫,不问出处,哪怕是天王老子到了咱们长兴山,也得乖乖听命!”领头人蛮狠道。

这人个子很高,以黑纱罩面,声音透着几分沙哑。

乔南听到这话,便知道,这些人是吃生米的亡命之徒,根本不管对方什么来历。

他有心想亮出身份,却又怕对方直接下狠手,他们平日里时常参与剿匪行动,得罪的仇人不计其数。

官匪自古不两立,不是所有土匪都像宋人豪那样,企盼着洗白走回正道的。

“你们想要什么?钱?还是东西?甚至马车,我们都可以留下。”乔南退让道。

“我们要这个!”对方晃了晃手枪。

很明显,对方应该知道他们的底细。

在青丰县死了那么多人,周边长耳朵的,不可能没收到动静。

而乔南,为了方便办事,从头到尾都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身份。

“乔爷,这群王八犊子欺人太甚,不如我们……”手下想要反抗。

“把枪给我!”乔南果断道。

他收过枪,把它们递到车外。

小土匪过来收缴,那个领头人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样子。

“枪已经给你们了,这里还有一些银票……”乔南主动道。

“我们不要钱。”对方打断他的话。

乔南心里登时翻了个个儿,打家劫舍所为的就是钱财,可对方却不为所动,那么其目的便是人了!

“我们车上还采购了一些名贵草药,还有些干粮,几位倘若不嫌弃……”乔南笑。

“别装傻,除了枪之外,我们还要一个人。”对方说。

“没问题,我可以跟着你们离开!”乔南继续装糊涂。

“我们只要女人。”对方说的很清楚。

话被挑明后,乔南脸色骤变。

整个队伍中,只有一个女的。

这帮家伙拒绝大额钱财,只要苏清月,究竟想做什么?

困惑的不只是乔南,连苏清月都非常诧异。

她没有来过长兴,跟他们也没什么交集,可这些人,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

“我这里差不多有两千块,你们拿着它,恐怕能够包遍方圆百里的窑子。”乔南尝试着游说对方。

“这位先生看上去是个聪明人,那就别揣着明白跟我们装糊涂了,我们只要车上的那个女人!把她留下,你们该去哪去哪,咱们就当没见过面。倘若不肯,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对方话语中透着一丝阴狠。

乔南这次来青丰,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苏清月。

如今少帅还生死不明,他要是把关键人物给丢了,回去之后还不得被林晋他们给骂死?

可眼下的形势,敌众我寡,这些家伙又不讲道理,果真反抗起来,摆明也捞不到什么便宜。

经过短暂的思虑后,乔南忽然笑了。

“这样吧,咱们打个商量,车上的女人可以给你们,不过在下有个附带条件!”

“你说说看!”

他这么轻易答应,对方头领也颇感意外。

“车里这位小姐呢,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要是这趟把她给丢了,回去之后也没办法交代。与其如此,不如干脆让我们也跟着回去,你看看我们几个,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到时候跟你们大当家的谈谈,说不定能顺便入个伙什么的。我们带的有钱,也有私人的小金库,所以对你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是不是?”乔南镇定自若道。

“我要是不同意呢?”对方问。

“那就不客气了,这位小姐虽说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是因为身份特殊,怎么也不能落到土匪手里,与其被你们破坏了名节,还不如让我兄弟就此了结她。这样大家玉石俱焚,都讨不到什么便宜!”乔南说。

坐在车里的手下,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掏出刀子,架在了苏清月的脖子上。

“抱歉苏小姐,暂时要委屈您了!”

乔南掀开帘子,把里面的情况展示给外面那些土匪。

对方僵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这样,乔南反而越发放松,复又把帘子盖上。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大家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几位看着办吧!”

他的脸色,车内光线暗下来的一瞬间,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苏小姐,您知道对方的来历吗?”乔南问。

“不清楚。”苏清月摇头。

“那可真是麻烦了,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放下您的。对方应该只是受命而来,我们跟着他们回老巢看看,顺便还会有摆条件谈判的机会。”乔南低声道。

第391章:劫色而来

当他们在车内商议的时候,外面的土匪也在低声交流。

“现在怎么办?要是完成任务,回去少不了要被责罚!”

“依我看,还是一块带回去算了……实在不行,要么杀要么放,总比落个空强吧?”

“说的也是,这几个人手里没有枪,想也折腾不出花来!”

……

车夫被扔到一边,小头领亲自驾车,带着他们前往住处。

而那些手下,则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苏清月透过窗户,看着马车穿山越坡,很快便到了长兴山内部。

在叫偏僻之地,但还有一大片宅院,除去沿路关卡,还有在这前面的碉楼外,俨然像个整齐的村落。

到地方后,小头领跳下马车。

“好好看着他们,我去找大哥汇报。”

等他走后,乔南忍不住开口。

“妈的,我曾经来过这里,当时土匪全都乖乖缴械投降,还写了保证书,说以后要勤恳种田做个良民,这才几年……居然又又在这里重操旧业了!”他恼火道。

“没办法,穷乡僻壤之地,粮食都不够吃,好好种地,到有收成时,却被一圈人敲诈勒索。”手下低声说。

“放屁!刚才那群人要是土匪,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凳子坐!”乔南信誓旦旦道。

听他语气不善,也没有人敢再接话。

且说这负责打劫的小头领,径直走到一个大院子里。

走廊下坐着两个人,正在烤火喝茶。

一个很年轻,眉清目秀下巴尖尖,文弱得像个书生,可是眉目之间却透着三分阴戾。

另一个则留着络腮胡,豹头环眼满脸横肉,脸上虽然陪着笑,可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子。

小头领摘下脸上的面巾,快步走到他们进前。

“回来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年轻人问。

“带回来了,不过……”小头领面露难色。

“有话直说!”

“乔南也跟着回来了!”

年轻人杯子晃了下,茶水差点溅出来。

“你说什么?”他拧起眉毛。

“乔南说丢了苏小姐,没办法回去复命,所以么一起来,要么一起死!手下没办法,只好把整个马车都赶回来了。沐营长,现在怎么办?”小头领说。

“……我就想要个女人,结果你给我带回来一群大爷!事情办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办?”沐怀瑾随手抚掉了桌上的杯子。

手下和络腮胡都站在那儿,大气也不敢喘。

“人呢?”沐怀瑾没好气道。

“都在西院关着呢,要不……我想办法,把其余人送走?”小头领战战兢兢道。

“送走?你没听说过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吗?那家伙可不比林晋,他比猴子都精,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之前还来过长兴,你这会儿把他送走,可不是明着告诉他,我们就躲在这里吗?”沐怀瑾道。

“那……把他们杀了?”

“放屁!你以为乔南带着几个人,就敢这样大摇大摆的横行,依仗的是什么?周边三省,谁敢动他?你要是把人杀了,明天被追杀的就是我们!”

“如今木已成舟,您就别生气了,赶快想个解决办法才是要紧的。”络腮胡提醒说。

“既然来了,那就分开关着吧,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就是不准给他们自由!他要是提出见寨主,就说没空没理会他们。”沐怀瑾无奈道。

小头领接了命令转身就走,却被再次叫住。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那女人跟他们分开,单独带到我这里。”

“是!”

乔南他们这会儿已经下车,进了屋。

“这帮家伙,肯定会设法把我们分开,待会儿苏小姐喝茶吃饭,都得小心谨慎,等我们确认过了再用。”他叮嘱说。

“知道了。”苏清月淡淡道。

没多久,就有人送了食物过来。

“大哥吩咐,说要好好招待诸位,此处空间狭小,不便合住,几位请跟我来!”小土匪道。

“不小,四间房,我们五个人,兄弟们挤挤,足够了。方便的话,我想见一下你们大哥。”乔南说。

“真不巧,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大哥正作陪呢,应该没时间招待您,几位喝茶!”

“先放着吧,等口渴了在说。”

次日正午,有人去汇报沐怀瑾。

“这帮人警惕的很,时刻挟持着那位小姐!他们只吃自己带的食物,宁愿用屋檐上的雪化水,也不喝我们掺了药的茶水……油盐不进,害我们试遍了各种办法,都没办法将他们分开!”

“要是被你们轻易达到目的,那他就不是乔南了。”

“现在怎么办?”小土匪问。

“那就耗着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们这次出秦城,肯定有要紧的事,我都要看看,这帮人能够拖几天!”沐怀瑾说。

他判断的没错,桥南虽然表面淡定,实际上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得了。

“这些人把我们困在这里,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手下好奇道。

“能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苏小姐!”乔南说。

“别看我,我真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苏清月无力道。

“您不知道,我知道!”乔南咬牙。

“什么人?”苏清月问。

“沐怀瑾!敢明着打劫我们,又对苏小姐有邪念的,除了那家伙,不会再有别人了!”乔南断定。

“沐怀瑾?可我跟他并无交际……”

“可依然挡不住那个变态肖想,在女人跟前,他就跟个狗似的,一旦认准就绝不罢手!他没想到我们会厚着脸皮主动上门,又不敢当真怎么样,所以就想这样拖着,知道我们放弃苏小姐离开!”

苏清月开始搜集关于沐怀瑾的影像,两人确实见过几面,不过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匆匆别过。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了对方!

不过听乔南的意思,对方是为了劫色而来,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见见他罢!”苏清月说。

“不可!苏小姐不清楚他的为人,沐怀瑾在男女之事上,糟糕到常人无法想象!”乔南急道。

“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当真还能让他有兴趣?”苏清月扬手摘掉了面纱。

“苏小姐——”乔南语噎。

第392章:花花肠子

苏清月的皮肤,原本好似白瓷凝脂,没有半点瑕疵。

可是自从中了狼毒以后,脸上这块疤,便把其所有优点都压了下去。

但凡见过她容貌的人,无不对此感到惋惜。

乔南语塞了半天,态度依然坚持。

“您不懂,换做是别人或许会放弃,可那是沐怀瑾,他无论是喜好还是思维,都和正常人不一样。苏小姐是少帅的未婚妻,我决不能让您以身涉险!”他纠结着挡住去路。

“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在这里耗一刻,厉辰风就会多一分危险。”苏清月说。

她这话并非危言耸听,长风返回秦城,也就是能解下燃眉之急。

厉辰风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更糟糕,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神仙都难救!

乔南思虑片刻后,咬牙宣称要自己先过去跟他谈。

说完使了个眼色,那些手下立刻把刀子重新架上苏清月脖子。

他推门出去,外面的守卫立刻严阵以待。

“你有什么事?”小土匪问。

“去告诉沐怀瑾,我想跟他聊聊。”乔南单刀直入。

小土匪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什么沐怀瑾?听不懂你说什么!”

“是么!”

乔南抬脚便踹,直接把那小土匪踢出去一丈多远。

“现在,听懂了吗?”

小土匪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既不敢直接还击,也不敢同他狡辩。

“你给我等着!”对方犹豫了片刻后,捂着胸口离开。

“你们几个,一定要好好看着苏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落到别人手中!”乔南头也不回的吩咐。

“是!”手下异口同声道。

这并不是什么好话,苏清月已经听出了潜在的意味儿。

万一对方耍狠动真格的,乔南这家伙,绝对会抢在对方之前对自己下手。

因为她是少帅的女人,可以死在土匪手里,却绝对不能被他们玷污……否则传扬出去,无疑会给厉辰风增添一大笑柄。

她虽然有些手段,可是这会儿心力交瘁,在这些野蛮人跟前,一点也使不出来。

这笔账她暂且记下了,以后若有机会,她非但从乔南那里讨些便宜回来不可!

小土匪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几分钟后,在再度现身。

“我们大哥要见你,请吧!”他做了个不客气的手势。

乔南一语不发的朝外走,很快便跟着他,来到主院。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胖子,大咧咧的坐在客厅里。

他一手握着酒壶,另一只手里抓着鸡腿,吃的鼻头上都冒着油光。

“听说你要见我?什么事儿?”他语气傲慢道。

“呵!你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把沐怀瑾叫出来!”乔南冷笑。

“我这里,有李怀玉,张根谨,就是没有叫沐怀瑾的,沐怀瑾是谁啊?”胖子懒洋洋道。

“还给我装是吧?行!”乔南眼神陡然一暗。

“你想干什么?给我老实呆着,不许乱动,否则老子崩了你!”胖子顿时警惕起来。

他立刻放下鸡腿,去拿桌子上的手枪。

设想的不错,可惜动作慢了些,乔南一个箭步冲过去,便将桌子掀翻在地,顺便用脚尖,把跌落的枪给挑了起来。

等那胖子回过神来,枪口已经顶在了额头上。

“你想干什么?这可是我们的地盘,杀了我你也别想逃!”胖子颤声道。

“老子有种来,就没想过活着走!我数三声,看不到沐怀瑾,你就准备下地狱报到吧!”乔南阴恻恻道。

外面小土匪听到动静,哗地一声全涌了进来。

不过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却都傻了眼。

“一、二……”乔南无视众人,开始计数。

“别别!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开枪!唉哟,这回可要老命了,沐营长,您快点出来救救我吧!”胖子急得满头大汗。

“我就说他不好惹,你却不信邪,偏要试试看,怎么样,踢到铁板了吧?”有个幸灾乐祸的声音说。

乔南暗自松了口气,直接用枪托击在胖子动脉上,然后将他推到一边。

小土匪连忙上前,把他抬了出去。

而沐怀瑾,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真巧,没想到我能和乔营长在这里见面。”沐怀瑾笑道。

“妈的,就知道是你!少帅有心放你一马,你却要在这里打他女人的主意,沐怀瑾你是不是真的活腻了?”乔南毫不客气的斥责道。

沐怀瑾摆摆手,示意那些人全部退下。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他才状似和气的开口。

“少帅?我要是消息没错,他这会儿应该生死未卜吧?他要是有个好歹,你和林晋少不了要背上一个谋权害主的恶名,难道就不考虑一下,给自己尽早谋个退路?”沐怀瑾道。

“呸!我可不是你!既然你有消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那就应该清楚,苏小姐对少帅的意义!少帅如果有个好歹,大帅那边会放过你?沐怀瑾,你不要被女色蒙蔽双眼,因此搭上自己的小命!这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你想要谁都行,何必总惦记不能碰的人?”乔南说。

“谁说不是呢?可我这人你知道,越得不到的越想要。那晚在梦公馆,我原本已经放下了执念,可是后来知道那女的只是个冒牌货,对她的心便再度死灰复燃。我无意与少帅和你为敌,这次纯粹是赶了个巧,想要请苏小姐过来一叙,以解相思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你可千万别误会。”沐怀瑾说。

“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乔南不屑道。

“我只管说,信不信在你。反正,就我所知道的消息,少帅境况不太妙,你们与其跟我在这里耗着,不如回去之后劝劝苏小姐,请她单独跟我见一面。容我们两个喝喝茶聊聊天,然后她是去是留都悉听尊便,我这边绝不拦着,怎么样?”

“沐怀瑾,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整个秦城没有谁比我乔南更清楚!你要是拦着我们不让走,以后别说是大帅治下六个省份,恐怕全国都容不下你这条丧家之犬!”乔南咬牙切齿道。

“那是我的事,不劳阁下操心。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咱们两个都说服不了对方,那就没必要在这僵持着了!”沐怀瑾眸光也悄然转冷。

第392章:美貌不在

“说的没错,不过倒有兴趣看着,你究竟能自掘坟墓到几时!”乔南态度尖锐道。

他们两个,相识有十年,对彼此秉性了解的一清二楚。

明白话题谈到这里,再废话也是没有意义,所以这场见面,便以不欢而散告终。

乔南则在小土匪的押制下,重新回到了西院。

几个手下立刻迎上去,问东问西。

苏清月却不动声色的喝着茶,乔南的脸色还有急促的喘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确实如我所料,就是沐怀瑾那个混账东西!”乔南说。

“少帅放他一马,他居然还敢恩将仇报!”手下怒道。

乔南瞥了一眼苏清月,没有作声。

“也许,应该换我去跟他谈谈。”苏清月说。

“绝对不行!”乔南固执道。

“你在担心什么?一次见面就能毁掉少帅夫人的清白?”苏清月直白道。

“我,我可没那么说!”乔南嘴硬。

“我跟少帅的婚约,你应该很清楚,当然同他订婚的人,并不是我。”

“是么,我只知道,跟少帅订婚的女人叫苏清月,至于其他的,并不在我们这些做手下的关心范围内!”

“你这个年纪轻轻的,怎么不懂得变通?”苏清月说。

“怎么变通?”乔南问。

“让我去见沐怀瑾,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放我们上路,容我回秦城把人给救回来,在那之后,随便你们怎么处置……如何?”苏清月慢悠悠道。

乔南眸光闪烁两下,心头微动。

不过犹豫片刻,还是没松口。

过了片刻,房间里突然飘来一股烟味儿。

苏清月门到窗前,透过缝隙往外看,发现院子中间摆着个铜盆,有个丫头打扮的女人,正在那里跪着烧纸钱。

普通人烧纸,也就是图个心安,意思到了就好。

可她旁边,竟是满满一车。

更让人纳闷的是,这天是十一月初八,并不属于什么节气。

正当苏清月困惑时,听到了两个小土匪的对话声。

“听说以往每年这两天,他都会出现,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大当家会这么重视?”

“怪不得烧那么多纸,还好我今晚不值班!要不然看到什么东西?那还不得吓死?”

“嘘……别说了,万一给他听到,缠上我们,那可就不好了!”

两人就聊了几句,苏清月只能猜出个大概。

这座山寨,大抵是不干净的。

可对方是男是女,什么来历什么恩怨,那就不清楚了。

乔南已经好多天不曾合眼了,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这会儿趴在桌前,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盹儿。

恍惚中,乔南仿佛回到了梦公馆。

一大群人,此时正围在少帅的床前。

“少帅……您再撑一下,乔南马上就带着苏小姐回来了!”林晋悲痛道。

“我看是不行了,赶快准备后事吧!”胡军医说。

赶紧准备后事……乔南蓦然打个激灵,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后,对上了苏清月那双不动声色的眸子。

这女人,果真是个麻烦,可是眼下的情况,又非她出面不可!

不管怎样,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她刚才的提议。

短短几分钟,他脑海中已经掠过无数假设。

“苏小姐……”乔南迟疑着开口。

“我想去见下沐怀瑾。”苏清月说。

这回,乔南没有拒绝。

沉默了片刻后,苏清月整理了下衣衫,推门走出去。

小土匪听到门响,吓得半死,还以为又是刚才那位火暴脾气的军爷。

看到苏清月,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要见沐怀瑾。”苏清月说。

“我这就去给您通报!”小土匪跑得飞快。

很快,他便折返回来。

“苏小姐,请随我来!”小土匪说。

“苏小姐——”乔南欲言又止。

苏清月淡淡瞥他一眼,兀自跟着前面的人离开。

沐怀瑾此刻,还独自呆在大院里。

方才还为乔南的话恼火,这会儿听说苏清月主动要见自己,心情便蓦然愉悦起来。

“全都退到院子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沐怀瑾命令道。

他在这地方,比寨主的地位还要高,所以小土匪基本上言听计从。

地上已经积了半尺来厚的雪,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苏清月刚走进主院,就看到了沐怀瑾。

他站在门口,原本充满期待的脸上,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转为了惊讶和错愕。

这不奇怪,出来之前,苏清月便摘掉了面纱。

她素着一张脸,并未作任何修饰打扮。

满头如云丝般的长发,只松松辫成了一根辫子,捶在身后。

因为格外怕冷,所以她身上的狐裘裹得格外紧。

小土匪乖乖停下脚步,没有尾随进来。

看到僵在那儿的沐怀瑾,苏清月却是微微扬起了嘴角。

“沐营长,好久不见!”她柔声道。

实际上,他们两个并没有见过几面。

苏清月甚至不知道,对方居然如此惦记自己。

不过这会儿看到对方希望破灭的样子,她却感到非常畅快。

苏清月走到屋檐下,便不再前进。

沐怀瑾站在门口,两人之间相距一丈左右。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怎么也控制不住。

自从宁河一边后,他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关于这个女人的事。

可是过去存了多少希望,现在就有多失望!

“苏小姐,你的脸……”

“中了狼毒,无药可解,已经这样大半年,抱歉让沐营长失望了。”

“因为变成这样,所以你在回秦城之后才躲着少帅,是么?”沐怀瑾问。

“是啊,就是这样。”苏清月淡淡道。

沐怀瑾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那完美精致的五官,之前确实让他魂牵梦绕。

可为什么天嫉红颜,让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他觉得很惋惜,又为这次的贸然行动感到不值。

有句老话说的好,相见不如不见,相念不如相忘……罢罢罢,是他运气不佳,没有这个命占有美人!

乔南说的没错,这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自己要什么都没有,何必巴着一个美貌不在的女人呢?再也不必纠结了,明早就放他们离开吧!

第393章:今非昔比

沐怀瑾虽然未用语言表达出来,苏清月却瞧得分明。

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也不知道乔南究竟在担心什么!

两人对视了良久,气氛有些尴尬。

这会儿若是让她回去,未免显得自己太过肤浅,沐怀瑾心道。

“苏小姐,我这边已经泡好了茶,不介意的话,进屋喝一杯吧!”

说完这话,他并没有等待苏清月回应,而是直接进去。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苏清月也不便忤逆对方。

她拍拍肩膀上的积雪,也走了进去。

炭炉里生的火,屋子里很暖和。

苏清月刚落座,一杯香茗便放到了她面前。

“多谢沐营长。”苏清月微笑。

自从进了山寨后,虽说没有遭遇刁难,可毕竟是软禁,茶饭都是凉的。

这会儿手指触着温热的杯子,本能的有些念恋,不想放开。

谁说目前就在流亡中,可沐怀瑾喝的,却是顶好的茶叶。

香气袅袅蒸腾上来,衬托得她那张脸,除了美丑交织交,竟还有几分不自觉的妩媚柔婉。

沐怀瑾表面上在喝茶,眼睛却在悄悄地打量她。

女人,他见得多了。

可是像苏清月这样的,却还是头一回。

容貌虽然被毁了,可是那双手,白净纤细,宛如葱白玉脂。

喝茶的时候,尾指略翘起来,显得格外秀气雅致……

他言行举止素来张扬,可是面对这个女人时,语气竟意外的平和。

许是因为她那种人淡如菊的气质,又或许是,她看上去太柔弱了,看上去就像团棉花柳絮,没有一丁点棱角和锐气。

难怪过去总有传言,说不见苏清月,不知道什么叫女人。

厉辰风那样霸道、锐利的个性,却将她捧在掌心里宠爱,也在情理之中。

“我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说苏小姐年去了不少地方,不知道有什么奇妙经历,能跟在下分享一下?”沐怀瑾状似随意的问。

“都是些荒野偏僻之地,乡村野事多粗鄙怪谈,乔营长未必会有兴趣。”苏清月淡淡道。

“你不讲,怎知我没有兴趣听呢?”沐怀瑾微微挑眉。

“沐营长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讲几件罢!”苏清月退让道。

她将自己摘除,只讲述路上的偶遇见闻,还有些奇特的风俗人情,原本以为对方不喜欢听,却不想沐怀瑾始终没有出声打断她。

苏清月的声音,跟其外表颇为相符,再加上这些天辛苦劳累,所以气息不足,听上去便格外轻柔虚浮。

沐怀瑾对她讲的内容,全然不感兴趣,不过倒是很喜欢听她说话。

这女人的声音,好像一个羽毛,轻轻地在他耳朵里面撩拨轮转,这感觉……着实不坏。

“就这样,我们便来到了青丰,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许老太的故居,有没有什么线索……没想到,居然我在这里遇到您。沐营长事务繁多,我们实在不便继续打扰,盼着您能在那位大当家跟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请他放行准许我们离开……不知道这件事方便不方便,沐营长?”

“好说——”沐怀瑾听得入神,竟不知觉应下。

“那我就代乔营长多谢您了。”苏清月说。

沐怀瑾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入了套。

这女人邪乎,胆敢堂而皇之的诓骗自己!

他虽然不想为难对方,可是就这么放他们离开,却也不甘心。

就在沐怀瑾琢磨着找理由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逮着机会,立马把话题放在一边。

“什么事?”他走到门口问。

“夫人听说您在这边,非要进来。”小土匪跑进来,胆怯道。

“那就让她进来罢!”沐怀瑾重新落座后,索性翘起了二郎腿。

“您有家事,请容我这边告退,大当家那边,就拜托沐营长了!”苏清月说。

“苏小姐不必走,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呢。”沐怀瑾玩味道。

苏清月越发不解,不过等那位夫人进来后,她就明白了。

来的人是徐静姝,苏清月见过她,而且是在对方最落魄的时候。

三年前,许静姝被沐怀瑾强行装上车,跟着厉辰风送的礼物,一起从信义送回了秦城。

苏清月接收礼物时,看到了铁笼子里的徐静姝。

这会儿再见,她俨然已经今非昔比了。

身上穿着粉缎子夹袄,腕上戴着珠玉手饰,头发盘成了贵妇髻,金步摇一走一晃,白玉珍珠耳坠,衬着她那张脸愈发美丽可人。

初进院子时,她脸上明显夹带着怒气。

不过看到苏清月后,表情却是瞬间变了,由愤恨陡然变成了错愕!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苏小姐!”沐怀瑾幽幽道。

徐静姝放慢的脚步,顺便调整心情,她进入客厅后,脸上忽而溢出了笑容。

“苏小姐,别来无恙!”她笑嫣如花道。

“沐夫人,你好。”苏清月微微颔首。

“我记得上次见面,苏小姐可是艳冠秦城,今日再见……啧啧,怎么会突然破了相?”她一脸幸灾乐祸。

“不小心中了毒而已,沐夫人也变化甚大,我都快认不出了。”苏清月柔声道。

“是么,我可是对苏小姐记忆犹新的很啊,过去您那张脸,真是让人眉目如画、倾国倾城,让人见之难忘……”徐静姝瞥了沐怀瑾一眼。

面对嘲讽奚落,苏清月不气也不恼,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这让想看好戏的徐静姝,完全感受不到打击敌人的快感。

在过来之前,她就向小土匪打听清楚了经过。

也正因为如此,才满腹怒火。

她实在想不通,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沐怀瑾惦念不忘,甚至不惜冒这么大的风险抢人!

不过当她看到苏清月的脸时,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这样子,别说跟自己比,别说山寨里最丑的丫头,她苏清月都还差得远!

谁要是看上她,那眼睛多半是瞎了!

“对了,苏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徐静姝明知故问。

“无意中路过,被大当家的给带了回来,好在有沐营长在,答应帮我们说话,送我们离开。”苏清月说。

沐怀瑾暗自笑了下,这女人……明知道自己才是主谋,却把黑锅往大寨主身上扣,不停的恭维自己,就是想尽早离开!

不过,没那么容易。

第394章:一个耳光

徐静姝在听完苏清月的一番话后,惊讶地看向沐怀瑾。

只见他低垂眼眸状似专心品茶,脸上并未显露出任何异样。

虽说苏清月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对徐静姝而言再没有任何威胁,可她还是感到隐隐的不安。

沐怀瑾其人脾气古怪,行事很少按常理出牌,即便他们在一起时间不短,可自己依然不了解对方。

譬如说现在,徐静姝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对女人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至于她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算不迟。

想到这里,她那双明珠般的美眸悄然转了一圈,笑吟吟地走到苏清月跟前。

女人的同情心和宽容,只给远不如自己的同性。

过去她对苏清月多么憎恨嫉妒,此时心里就有多痛快。

“原本以为,苏小姐能在此地小住一段时间,不过若是有要紧的事,我们也不便强留,大寨主那边好说,对我们沐营长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是吧?”她意味深长的看向旁边的男人。

“这事儿不难,可是眼看这场雪,没有个两三天恐怕收不住,附近百十里又荒无人烟,此时着实不便赶路。苏小姐不必着急,先在这里住下,等到天晴路干,再走不迟。”沐怀瑾道。

听完他的话,徐静姝瞬间变了脸色。

“这有什么要紧的?多备些物资干粮不就行了么!我也想留苏小姐多住几日,却又担心她不肯……”她连忙道。

“苏小姐,既然来了,那就多住几天吧!省得以后传扬出去,少帅反过来怪我怠慢,这种恶劣天气居然都不留客!”沐怀瑾微笑道。

“既是沐营长的意思,那我们就继续打扰了!”苏清月退让道。

虽说徐静姝眼下站在自己这边,可沐怀瑾却不肯放话。

看来想要离开,还得再动动脑筋。

话讲到了这儿,就买了继续的必要。

苏清月主动告辞,徐静姝则提出相送。

走出主院后,她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苏清月,你到底什么意思?”她问。

“沐夫人的话,我不懂。”苏清月淡淡道。

“嘴上说要离开,实际上却费尽心机要留下来,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还真是耍的一手好男人!怎么,因为自己现在变丑了,被少帅嫌弃,所以就要打算另攀高枝?”她柳眉倒竖,下巴微微挑起。

“沐夫人留步,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一个充满成见之人,苏清月不想同她多费口舌。

“你还没同我解释呢!”徐静姝不依不饶道。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夫人放心,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对沐营长没有半点肖想。”苏清月道。

“怎么,苏小姐是嫌我们沐营长,比不上厉少帅?”徐静姝咬牙切齿道。

“夫人多想了。”苏清月转身就走。

“给我站住!让你站住,没听到吗?”徐静姝歇斯底里的吼叫。

这女人实在太猖狂了,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城美人吗?

都变成了丑八怪,居然还是如记忆中那般嫌讨人嫌,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她些教训不可!

见苏清月依然不理会,她便怒火更大。

“给我抓住她!”徐静姝喝道。

旁边站岗的小土匪闻言,立刻抓住苏清月的胳膊。

“你想做什么?”苏清月微微蹙眉。

“做什么,当然是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那副表情,是真说我不敢吗?要是过去也就罢了,可现在我怕什么?你又有什么能够威胁得到我?风水轮流转,你应该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吧?”徐静姝冷笑。

“敢问沐夫人,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您?”苏清月疑惑道。

“没有,可我就看你不顺眼!”徐静姝说。

她所有梦寐以求的东西,对方都能够轻易得到,并且对此不屑一顾。

先是厉辰风,后是沐怀瑾……在秦城,但凡见过徐静姝的,都对她惊为天人,不过末了都会加一句,除了苏清月之外,徐小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两人虽然交集不多,可是关于她的传言,徐静姝却是避无可避!

原本以为跟沐怀瑾离开秦城,就能够重新开始,直到有一天,能够满身荣华重回故里。

可偏偏在这落魄穷酸的山寨里,又跟对方见了面!

她那张脸,那幅傲漫的表情,简直跟厉辰风如出一辙……

也只有被她容貌所惑的男人,才会看不出来她眼高于顶!

徐静姝自诩清高,可是到了苏清月跟前,才发现自己还差了一大截儿。

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看不上任何人和东西!

就像现在,明明被人钳制着,她依然气定神闲,没有半点慌张……

她的眼神,是那么平静和笃定,仿佛拿准了自己自己不敢怎样!

徐婧姝越想越气,几年前在信义,她被厉辰风拒绝。到秦城后,又被沐怀瑾百般凌辱!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喜欢上了苏清月!

她一个箭步上前,劈手扇了苏清月一个耳光!

啪!她这几年来的压抑和愤怒,几乎都在这刻得到了释放!

苏清月的脸,应声转到一边。

她的嘴角,随即渗出了血丝。

不过她还是没有露出徐静姝期待的表情,她的眸光有些凉,不怒不惊,不气也不恼。

对徐静姝而言,动手是固然是爽快的,不过冷静下来,还是有点后怕。

关于这个女人的传说有很多,不少都带着点诡异的传奇色彩。

虽说她变丑了,可是这回身边还带着乔南,足以说明,厉辰风应该还没有嫌弃她……

自己虽然跟着沐怀瑾在这山寨里被视为上宾,可毕竟是流亡状态,名不正言不顺的。

万一厉辰风将来因此发怒……依照他对苏清月的喜爱程度,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这个时候要她反省认错,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以后,你给我收敛些,别见了男人就一副狐媚相!看看你那张丑脸吧,让人看了就想作呕!再这么拎不清的话,以后多得是人收拾你!”徐静姝放话说。

她抖着发麻的手指,趾高气昂地离去。

第395章:男人犯贱

等徐静姝走远了,小土匪才放开手。

苏清月用手指擦了下嘴角的血,慢悠悠地回到了西苑。

刚进屋,乔南他们几个便立马围过来。

乔南眼尖,第一个发现不对。

“谁做的?是沐怀瑾吗?”他盯着那个明显的掌印问。

“不,实徐静姝。”苏清月淡淡道。

“那个女人真是活腻了!”乔南怒道。

别人不知道徐静姝的来历,乔南却很清楚。

她出身青楼,又被沐怀瑾压榨欺凌许久,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原本提起她时,乔南还有些许同情,没想到居然也不是个善茬子!

手下端来脸盆和清水,苏清月用毛巾覆盖在脸颊上。

整个过程,她都显得很平静。

不过正因为如此,乔南才愈发气恼。

他操起板凳,对准门口砸了出去。

小土匪正蹲在那里抽旱烟,听到声响后吓得魂飞魄散。

“乔、乔爷,您有什么事儿?”他问。

自从跟沐怀瑾见过面后,这山寨里的人,便对他客气了许多。

“你去告诉沐怀瑾,让他带着那个娘们来给苏小姐赔罪,否则我……”

“算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清月给打断了。

她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把门关上。

“苏小姐!”乔南气的脸都红了。

“这一掌之仇,我自己来报,她会后悔的。”苏清月柔声道。

她的样子,明明不带半分火气,可却让人听得脚底板直窜凉气儿。

“苏小姐?!”乔南蓦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嘘!”苏清竖起一根手指,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乔南把到嘴边的话又给憋了回去,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一句俗语:咬人的狗不叫唤。

苏清月孤身这乱世中行走了几年,还能混得如鱼得水,若说她没有半点手段,全靠那张脸来蛊惑人心,乔南打死也不会信。

可是她生得手无缚鸡之力,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还有那个嗓音,听上去好似抱恙在身虚弱不堪,竟说要自己报仇?!

“麻烦把火盆端过来。”苏清月说。

手下立刻把炭盆移到桌前,她伸手烤了会儿火,从行李箱中翻出黄纸。

乔南见状,便自觉近前帮忙磨墨。

他不知道苏清月要做什么,但却很期待看到结果。

雪始终未停歇,外面已然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炭火烧的很旺,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苏清月先是动手裁纸,然后提笔蘸足墨汁,沉吟片刻后便落笔书写。

乔南站在旁边看着,发现那些符文很复杂,但都是一笔构成。

这个好似大风都能刮倒的女人,执笔却是潇洒之极,符文落于纸上,宛若龙蛇舞动,跟其本人形象反差极大。

一模一样的符文,苏清月画了整整十二章。

等纸张晾干以后,她将其折叠成三角状,交给乔南。

“有劳沐营长,从下午六点开始,每隔一个小时,在炭盆里烧一张纸符。如果发生异状,麻烦告诉我。”她说。

“好,苏小姐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一下?”乔南担心道。

“不必,我去里间休息会儿,晚饭时不必叫我。”苏清月说。

她从椅子上起来时,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当心!”乔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没事,”苏清月笑了下,去里面休息了。

乔南握着纸符,心情复杂极了。

“大哥,要不你休息会儿,我来?”手下说。

“不,苏小姐既然交给我,那还是我来吧。”乔南道。

从六点钟开始,他便盯着手表。

每到整点,就往炭盆里投一张纸符。

起先,他还盼着会有异样,可是等纸符燃烧殆尽,也没有什么情况出现。

等沐怀瑾和大寨主吃完饭,小土匪便过来汇报。

“沐营长,西院那边平静无事,不过正午苏小姐回去的时候,乔南发了一通脾气……”

“哦?”

“夫人打了苏小姐一巴掌……他气不过,吵着要找夫人过去道歉,不过被苏小姐给拦住了。”小土匪小心翼翼道。

沐怀瑾转着杯子,眼神陡转幽暗。

整个下午,徐静姝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门。

打了苏清月后,她心慌的很,脾气也格外暴躁。

“打就打了,夫人根本没有必要紧张,她现在变丑了,又是阶下囚的身份,谁会在意呢?”李桂枝安慰她说。

“你说的没错!”徐静姝给自己打气。

就在她准备卸妆休息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沐少爷!”李桂枝连忙行礼。

“出去!”沐怀瑾简单干脆道。

李桂枝不敢耽误,连忙端起脚盆出去。

徐静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抬眼看他的脸。

“今天下午不是挺威风的么,现在怕了?”沐怀瑾冷笑。

“是那女人先出言挑衅,我才想给她些教训!”徐静姝紧张地辩解。

“教训?轮得到你给她教训?”沐怀瑾捏住她的下巴。

徐静姝定在那里动弹不得,眼中很快溢出泪光。

“我是你的夫人,打她一巴掌怎么了?又没有要她的命!”

“得亏你没那么做,要不然躺在这儿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一具尸体?你居然为了她,这么对我!过去你恋着她也就算了,现在,她已经毁容破相,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为什么还护着她?”徐静姝哭道。

“她再不济,也是少帅的未婚妻,岂是你说打就能打的?别以为嫁给了我,就能为所欲为的行事,敢再擅作主张找她的麻烦,我就让你尝尝皮鞭的滋味!”沐怀瑾冷声道。

他猛然一推,徐静姝便跌坐在地。

“沐怀瑾,你若当真顾忌她身份,又怎么会将其捋到这里来?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满足你那点私心!”她握起拳头捶打地板。

“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见见她,怎么了?沐夫人有意见?”他挑衅道。

“我不明白,苏清月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多年,还心心念念惦记着!还是说你们男人都犯贱,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徐静姝死死的瞪着他。

第396章:头回发病

她被这男人羞辱,不是一两次了,所以在他跟前早没了尊严和颜面。

明知道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撒泼的妇人,她也顾不上纠正了。

“男人是不是都犯贱,我不清楚,在我心里,过去她是最美的女人,现在则是最特别的女人。我情愿闭着眼睛听她说话,也不想看你在跟前装腔作调的晃悠!”沐怀瑾说的很不客气。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娶我?”

“难道不是你非要嫁给我么?我们两个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用罢了,别上升爱不爱之类的高度。我这样的人,如果有天说爱你,你敢相信?”

徐静姝欲哭无泪地望着他,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个男人,就是标准地道的卑鄙小人!

但他豁得出去脸皮,坦荡且毫无遮拦,竟让人觉得无懈可击!

她知道,沐怀瑾之所以同意成亲,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点什么。

可到底是什么,徐静姝也不明白!

“别再去招惹苏清月,好好当人沐夫人。有时间有下次,别怪我不顾及夫妻情面!”

离开之前,沐怀瑾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徐静姝坐在地上,仿佛身体也跟地板融到了一起,冷得她直打冷战!

九点半,乔南还蹲守在炭炉边,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他走过去后,小土匪脸上陪着笑,手里拿着个小瓶子。

“什么东西?”乔南反感道。

“沐营长送给苏小姐的药。”小土匪说。

乔南下意识想拒绝,可是想到苏清月那半张肿胀的脸,又咬牙拿了过来。

“沐营长说,夫人那边,请她以后不必再担心……”

“你可以滚了!”

乔南砰地关上了门,然后随手把药瓶放在桌子上。

沐怀瑾这个混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等回秦城后,非得上报少帅,好好收拾他不可!

想到厉辰风,乔南的心情便低落下来。

他虽说可以仗着身份使些性子,给对方点难看,却始终没办法离开这里。

论起人品,他是一百个瞧不上沐怀瑾。

可是谈及手段,乔南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林晋都在那家伙之下。

也就是少帅,才能驾驭得了他……

他坐到十点,便拿起纸符丢进炭盘里。

火苗忽的涨了起来,随机又悄然消失。

已经四张纸符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开始有点烦躁,不过想到那天青丰城外荒坟之事,便强忍着把脾气压了下来。

十一点,十二点……二点,三点……

纸符,只剩下最后两张。

乔南虽说不知道苏清月在计划什么,却也忍不住失望,觉得机会不大了。

清晨四点钟,乔南准时投下了纸符。

跟之前一样,黄色火苗蹭的窜出来,很快又消失。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趴在桌子上休息片刻。

就在这时,门缝里突然刮进来一股冷风,把蜡烛给吹灭了。

乔南掏出火柴,准备点灯,突然察觉到后脑勺冷飕飕的,似乎有人对着自己耳朵吹凉气儿!

乔南的手指僵了下,蓦然转过头,发现黑暗中,竟有一双蓝莹莹的眼睛!

见鬼这种事……他觉得这趟青丰之行后,竟已经有点习惯了。

对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好像并不是偶然。

乔南僵了会儿,才想起苏清月之前的叮嘱。

“苏小姐,苏小姐!”他勉强稳住情绪叫道。

苏清月睡眠很轻,听到动静后,很快便走出来。

当她看到那个诡异的黑影时,并不惊讶。

“总算是来了。”她说。

“要掌灯么?”乔南问。

“不用,我看得见。”苏清月说。

见对方迟迟不动,乔南自觉退到边上。

苏清月上前,开始同那黑影交流。

她虽说嘴唇不断开启,却不发出声音,乔南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

两人大概说了有两分钟,黑影从门缝里挤出去,消失了。

“苏小姐,这是什么人?”乔南小声问。

“原来的寨主夫人,因为不同意丈夫纳妾,被其投毒害死,有怨无处申,便在此地徘徊不去,逢着忌日才能现身。”苏清月说。

乔南听完后,想问她两人方才都说了什么?又担心自己问题太多,于是强压好奇,把最后一个纸符交还。

“乔营长辛苦了,去休息会儿吧。”苏清月说。

乔南不敢放她一个人在这儿,便把两个手都叫醒了陪着,自己去里间睡地铺。

他实在是累坏了,所以倒头便睡。

大约七点左右,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

很快,这个山寨仿佛都沸腾了,而那怪叫则一声比一声高。

“发生什么事了?”乔南跳起来问。

“不清楚,好像是有热闹看。”手下说。

苏清月波澜不惊的喝着粥,好像对外面的事并不关心。

乔南推开门,问外面的小土匪。

“谁在这里喊叫?吵死人了!”

“乔爷多担待,沐夫人突发怪病,这会儿大夫正在诊治呢,估计过会儿就好!”

沐夫人突发怪病?乔南立刻关上房门。

再看苏清月,她就像没听到刚才的对话一样。

此时离院乱糟糟的,大夫拿着针,急得满头大汗。

“你到底行不行?”乔南不耐烦道。

“回乔营长,这麻醉针药效很强,两针就能让一头牛安静下来,可是尊夫人这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

徐静姝躺在桌子上,被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眼球外凸,好像随时都会滚出来。

她张着嘴巴,不停的怪叫,丑态百出,让沐怀瑾看得心烦不已。

“拿个东西,把她嘴巴堵上!”他命令道。

李桂枝连忙取来毛巾,团起来给她塞到嘴里。

“沐营长,敢问尊夫人之前是否有过此类病例?”大夫战战兢兢的问。

“我哪里知道?”沐怀瑾皱眉道。

“没有,夫人这是头一回发病!”李桂枝说。

“你到底能不能治?”沐怀瑾问。

“已经三针了,可夫人丝毫不受影响,这于情于理都不正常!沐营长,恕小人斗胆,夫人这情况,恐怕不是犯病,而是撞邪!这山寨里头,一直都有闹鬼的传言,就是前任寨主的夫人……”大夫小声道。

第397章:有仇必报

“闹鬼?究竟怎么回事?”沐怀瑾闻言皱起眉毛。

坐在旁边的大寨主连忙站起身来,把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就是我原来的大哥,为纳妾在这里毒死了发妻,所以每年到那女人忌日,山寨里边会动荡不安。为了安抚她,每年家里的兄弟都会焚烧纸钱……之前我跟您提过这件事,可是沐营长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小心翼翼道。

“那现在怎么办?”

“沐营长别急,我现在就让兄弟出去,到山外请几个懂眼的师父过来瞧瞧!”

说完这话,大寨主便立刻吩咐下去。

沐怀瑾坐在位置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懂眼的师父?这山寨里,目前好像似乎就有一位。

半年前在大帅府,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苏清月洒水成兵!

而且这件事也巧,徐静姝前脚打了她耳光,后脚就引鬼上身。

谁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对方有意为之呢?

想到这儿,他便勾手叫来小土匪。

“你现在去西院,说夫人身体不适,想请苏小姐过来看看。”

因为有乔南在,他不想过去自找没趣。

小土匪立刻去请人,没多久便转了回来。

“人呢?”沐怀瑾问。

“回沐营长,姓乔的说苏小姐正在休息,不方便过去打扰。”小土匪委屈道。

那位军爷一言不合就动手,实在是让人畏惧。

“看来还非得我亲自去跑一趟才行了。”沐怀瑾自语。

外面下着雪,这方圆百里又荒芜得很,想请人过来恐怕得花费上时间。

徐静姝虽说堵住了嘴巴,却依然骚动不安,实在是惹人心烦。

“你们好好看着她,再像刚才一样发疯丢脸,直接将她打晕就是!”沐怀瑾毫不怜香惜玉道。

苏清月脸上虽说已经涂了药,可是淤青的痕迹还在。

徐静姝瞅准了那半张好脸下手,所以这会儿整张脸竟是完全不能看了。

乔南暗自庆幸这会儿少帅不在,否则非踏平它这长兴山不可!

他斟酌了许久,方才犹豫开口。

“苏小姐,徐静姝出自风尘,沐怀瑾将她囚禁在家中几年却未舍弃,后来出了秦城,便将她娶了,这件事实在不合常理。以沐怀瑾的为人,这女的恐怕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刚才过来的人让我给回绝了,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乔南说。

“我知道。”苏清月淡淡道。

“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鬼上身而已。”

“昨晚那只?”

“没错,我们做了交换,她替我报仇,我帮她超度。”

“原来是这样……”

乔南想到昨晚那双蓝幽幽的眼睛,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乔南透过缝隙往外看。

“苏小姐,是沐怀瑾,见不见?”他请示道。

“不见怎么谈条件?”苏清月微笑。

乔南见状,便拉开了房门。

“刚才有人来唤,我怕惊扰苏小姐,没想到沐营长居然亲自前来!”他扬声道。

“事关内人,我不想管都不行。”沐怀瑾笑道。

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对方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今天早上,夫人突然感到身体不适,请大夫过来诊治,说有可能得了邪病。我知道苏小姐擅长歧黄之术,不知道能否帮忙看看?”沐怀瑾问。

“真不巧,我这身体一向虚弱,沐营长想必也知道。再加上昨晚受到冲撞,所以体力不佳,精神也差得,恐怕难担重任。沐营长,你那边要是方便,不如夫人再等两天。倘若不方便,可以到山下去寻几个师父过来瞧瞧……咳咳。”

说到这里时,苏清月还咳嗽了两声。

从秦城到青丰,再到这长兴,她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

原本应该安然冬眠的日子,却被他们给翻来覆去的折腾。

所以如今的样子,根本不用装,就是一副病容。

除却那半张布满红斑的脸,剩下的半张倒是楚楚可怜,动人的很……

梦怀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息。

“既然如此,那苏小姐就好好休息罢!”

沐怀瑾走后,乔南对着他背影看了半天。

“这家伙,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苏小姐方才何不借机谈条件?说不定他会同意放我们离开!”他疑惑。

“那样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乔营长,准备收拾东西吧!”苏清月水波不兴道。

“收拾东西,去哪儿?”

“自然是下山,回秦城。他们怎么把我们接来,就得怎么把我们送回去。”

“可是,苏小姐方才拒绝了他们,这帮人肯定会去找懂行的师父过来!”

“随他们去,反正这个局,除了我也无人可破。”

她这番话,本应是狠厉带着杀气的,可是从苏清月口中说出来,就成了柔柔弱弱的对白。

乔南吃惊地望着她,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沐怀瑾离开西院以后,便独自外出晃荡,顺便打了趟猎。

看着长兴山上的皑皑白雪,他莫名想到了宁河时,初见苏清月时那份震惊与错愕。

回首过去,再想现在,美人变丑女,命运也当真有意思……

下午,大寨主派出去的人便回来了。

他们是土匪,怎么可能会跟老百姓好好说话?

名义上是请,实际上就是直接拿枪要挟。

附近地广人稀人烟荒芜,这帮人在村镇里扒扒捡捡,最终选出来了三个人。

一个据说已经开了天眼的阴阳先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神婆,还有一个比大寨主还要胖的人,自称活罗汉转世,有降龙伏虎的本事。

三个人均生得骨骼清奇,让人过目不忘。

沐怀瑾被请回来后,大寨主正在那里训话。

“你们谁要是能够治好沐夫人的病,咱们这边有种种有赏!倘若治不好,几位对不住,那就留在寨子里过年吧!”

“大当家的放心,我们自当尽力!”

“你们谁先来?”

“我吧!”

刚看了天眼的阴阳先生,走上前围着徐静姝转了几圈。

她这会儿已经被五花大绑,牢牢实实地捆倒在桌子上。

满头长发都披散开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看起来像个疯疯癫癫的村妇,哪里还有平日高雅娴静的模样?

第398章:毒辣还击

阴阳先生蓦然停下脚步,对准她的身体一指,便开始叫骂。

“你这妖孽,还不赶紧从此的离开,今日几位大仙在,岂容尔等在这里放肆!”

徐静姝眼睛瞪得越发大,整个人都开始狂躁的跳跃。

发疯的人,力气颇大,只把桌子摔得啪啪作响。

阴阳先生见状连忙后退两步,从包袱里取出数张纸符,手脚慌乱的选了一张,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对准徐静姝的脸吹过去。

徐静姝嘴巴里塞着布,喉中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眼看火苗就要烧到脸颊,她竟把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一呼一吹间,火苗瞬间开始反噬,蹭的一声,愣是窜出去两三米远!

但凡谁离的近点,全都无一幸免。

就连沐怀瑾,衣服都跟着烧了起来,小土匪连忙上前拍打,外套还是烧出两个窟窿来。

天干物燥,家具和屏风也开始迅速燃烧,只把大债主急得嗷嗷叫。

幸好屋子里存的有几缸水,为了防止结冰没喝的。

有机灵的小土匪,拎着水桶一桶乱泼,只把四周浇了个湿透。

沐怀瑾气恼,直接让人把这先生扒的只剩下个裤衩,让他这样直接滚下山去。

第二位神婆态度谨慎了许多,拿着铃铛鼓又唱又跳,想用朱砂点在徐静姝的脸上,却被对方狠狠咬了口,吓得她再也不敢近前。

“你到底行不行?”沐怀瑾面无表情道。

“官爷不必着急,我有祖传法宝!”神婆说。

她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来,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背面都是绿色铜锈。

神婆手持铜镜,对准徐静姝晃了几晃。

沐怀瑾站在旁边,看得分明,那铜镜中呈现出来的,分明是个披头散发的厉鬼!

脸是瓦蓝的,生着一对白色獠牙,眼睛绿莹莹阴森林,看的人脊背生寒!

“不管用什么办法,赶紧把她给我除了!对了,不要伤及到这女人的性命!”沐怀瑾忙道。

他本身对徐静姝就没有感情,再加上这会儿对方丑态百出,心中越发反感。

倘若不是顾及到对方还有些价值,这会儿已经掏枪击毙了。

神婆竖起手指,绕着铜镜转了一圈。

那原本平平无奇的镜子,突然射出万道金光,刺得那恶鬼睁不开眼睛。

就在神婆面露喜色时,对方突然张大嘴巴,一口浓痰吐过来,粘呼呼的挂在铜镜上,那面祖传铜镜顿时黯然无光。

神婆见状,也顾不得干净,连忙用衣袖擦拭,却不想徐静姝突然一个猛虎扑食,带动桌子对便朝神婆砸过来。

神婆卧倒在地,当场昏厥过去。

三位大师,转眼间折了两个,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剩下的胖罗汉身上。

谁知那人突然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开始求饶。

当大寨主拿出刀时,他居然小便失禁,当场尿湿了裤子。

原来这所谓的胖罗汉,不过是个哄骗钱财的庸碌之辈。

因为少时不想上学堂,所以装作鬼上身,家人见状连忙跪拜,将其奉为神明,吃穿用度,皆任其所为。

此人尝到甜头,便屡屡施此计,再经百姓传播,变成了所谓的活罗汉。

乡村之人多愚昧,灾荒之年宁愿让自己饿肚子,也要把食物拿去贡献活佛。

久而久之,他便生得越来越胖……

今日被这帮土匪强行掳来,已经吓得不轻。

再加上亲眼见识到徐静初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敢往前冲?

听他结结巴巴的交代完毕,沐怀瑾的脸色已经铁青。

“快点把他拖出去,扔到后山喂狼!妈的,白辜负了这一身肥膘!”大寨主骂道。

回头再看沐怀瑾,连忙赔笑解释。

“沐营长消消气儿,乡野之地不比秦城藏龙卧虎,这里连个青壮丁都见不到,能找到这几个人,已经不容易了……不过您别担心,你们继续出去寻找,一定能设法救回尊夫人!”

沐怀瑾看着上蹿下跳的徐静姝,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

他头回经历这种事,实在感到无从下手。

方才那帮人虽然没起到什么效果,不过他们却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徐静姝确实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她这样子,体力透支的可怕,别说是撑两天,恐怕两个小时都难……

看来,还得请苏清月出面不可!

沐怀瑾之前被她婉拒却没有再坚持,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他不想被任何人要挟,认为此事并非非她不可。

二来么,那女人的样子,看起来确实虚弱。

大当家继续发布寻人命令,沐怀瑾则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苏清月就范。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说大债主要求严格保密,可是三名大师降不住一个徐静姝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寨。

隔着房门,乔南津津有味的听着故事。

两个小土匪,直将徐静姝的丑态描述得惟妙惟肖。

乔南觉得很痛快,下意识看向苏清月。

只见她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看书,雪光柔和的映照着她,那原本丑陋骇人的脸上,此时真有一种奇特的魅力!

其实……就算是被毁了容,苏小姐的样子,也算不上多难看嘛。

看得久了,甚至还有点顺眼……

乔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想起临行前林副官的叮嘱,陡然一身冷汗。

昨天听说苏清月被打了,他还感到很气愤。

不过当时能想到的报复手段,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苏清月的还击,则要毒辣的多!

试问对于一个好面子又自视清高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是比众目睽睽下丢脸更难堪的事呢?恐怕日后清醒过来,回忆今天的经过,要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女人……果真招惹不得!

大寨主那边先生没请回来,沐怀瑾这边也没有想到办法。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徐静姝突然开始抽搐,大夫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沐怀瑾问。

“很不好,要是再想不出解决办法,夫人恐怕撑不了半个小时!”大夫说。

徐静姝面色蜡黄,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眼窝深陷,短短一日不到,却仿佛老了十多岁!

第399章:情有独钟

她像是得了狂犬病,逮谁咬谁,还不时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沐怀瑾看得心烦意乱,觉得再耗下去,这女人非死不可。

徐静姝是死是活,他原本是不在意的。

可是费了这么大工夫,将她从秦城带到长兴,就这么撒手人寰实在得不偿失,还会影响日后的布局。

苏清月那边……原本以为借机捞个美人,圆了自己的梦。

却不想老天另有打算,让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现在对于沐怀瑾,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虽说之前跟乔南置气,不肯放人,可是一直关着他们也不是个事儿。

这帮人沿途都是大张旗鼓的,到长兴山莫名没了消息。

日后大帅追究起来,一查就能联想到自己,厉辰风那边再有个好歹,自己岂不成了发泄出口?

他打定主意后,便不再犹豫,果断拿起外套前往西苑。

房间里黑通通的,一盏灯都没有,好像所有人都睡着了。

其实不然,乔南比谁都清醒。

沐怀瑾的到来,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乔南先去开门,然后去请苏清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从里间走出来。

“苏小姐,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夫人的情况实在是非常严重。只要您出手帮忙,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沐怀瑾说。

“沐营长客气了,在这里打扰了几天,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苏清月柔声道。

“都是自己人,异地相逢留客也是应该的。苏小姐如果着急回去,治好了夫人,明天清晨我就可以送你们出山。”沐怀瑾道。

“麻烦把手炉拿来,我现在就随沐营长去看看。”苏清月说。

因为角度的原因,他只能看到苏清月的半张脸,在烛光映照下,当真美得勾魂夺魄!

他目光有些怔然,直到乔南大声咳嗽,方才清醒。

她披了狐裘,捧着暖炉,悄无声息地跟在沐怀瑾身后前往主院。

路上夜色朦胧,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勾得沐怀瑾心痒难耐。

不过想到半死不活的徐静姝,他便只好压住邪念。

到主院后,乔南被房间里的乱象,吓了一跳。

徐静姝已经松绑,却是奄奄一息,看上去就像久病未愈的妇人,全无生机。

屋子里的东西,被摔得乱七八糟,地面还积着水渍。

苏清月近前,确认徐静姝的情况。

“麻烦取个干净的盆,取屋檐上的净雪三两,然后放在暖炉上融化,再端过来给我。”她淡淡道。

徐静姝目光恍散,楞睁睁地望着苏清月。

她像是受了刺激,突然面目狰狞的吼叫出声。

“苏小姐当心!”乔南吓了一身汗。

“无碍,她现在气力已经耗尽,伤不了人。”苏清月说。

很快,徐静姝便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来。

她躺在那里,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雪水很快被端过来,苏清月用纤细手指蘸了一下,然后点在徐静姝的额头上。

原本五官扭曲的她,顿时放松下来,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把这些雪水,给她灌下去。”苏清月说。

沐怀瑾是不屑亲自动手的,他示意站在门口的李桂枝进来。

“李婶?好久不见。”苏清月嫣然一笑。

“……好久不见。”李桂枝心虚道。

她行了个礼,连忙去拿汤匙,舀着雪水给徐静姝强灌下去。

很快,她便恢复了往日的气息。

大夫诊治过后,连连感慨称奇。

“沐营长放心,夫人气息沉稳脉象平和,已无大碍!苏小姐,真乃神人也!”他兴奋道。

“这样就好了?”沐怀瑾狐疑道。

“明日她若仍感身体不适,还可以如法炮制,连饮三日,便可恢复正常。”苏清月说。

前面几个猴子折腾了半天,竟被她半碗雪水摆平,这实在不可思议!

“苏小姐,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沐怀瑾问。

“雪是净化之物,从天而落,属无根之水,用来驱邪避秽最好不过。这山寨属于阴地,曾经枉死过不少人,沐营长阳气充沛,不受邪祟入侵,尊夫人却是挡不住。”苏清月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她以后不能在此地居住了?”

“短期无碍,长久怕是不行。被伏身过的人,很容易再次被亡灵盯上。回秦城后,我会为夫人焚香施法,保她人生平安无恙。”苏清月说。

她这话,表面上是诚挚祝福,实际上确实隐藏威胁。

潜台词就是:先放我们离开再说,否则今日之事,随时都有可能重现……

“既然这样,那就有拜托小姐了!”沐怀瑾勾唇一笑。

以前他总以为,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长得不好的女人,哪怕满腹才华,他也懒得去看。

可是现在,他却开始认同并肯定:有趣的灵魂,要比千篇一律的美丽皮相有趣多了!

沐怀瑾有心邀苏清月闲聊几句,无奈乔南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让人感到不适,所以只好放弃。

乔南那边已经收拾好东西,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天色还没亮就提出告辞。

沐怀瑾倒未阻拦,反送了他们五千大洋做路资。

“照顾不周,还请乔营长见谅,到秦城后见了少帅,麻烦帮我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

乔南皮笑肉不笑的同他打过招呼,便请苏清月上马。

目送马车远去,沐怀瑾却依然站在原地。

大寨主站在旁边,忍不住摇头叹息。

“怎么了?”沐怀瑾问。

“我实在想不明白,沐营长为何对这丑女情有独钟?”大寨主说。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她美丽时的样子,所有女人与之相比,全都黯然失色。”

“可即便如此,她恐怕也没办法回到从前了!”

“你觉得,我是那种只看重肤浅外表的男人么?”

“这……呵呵,呵呵!”

因为担心沐怀瑾变卦,乔南亲自驾车出了长兴。

回想这几天的经历,几个人大男人脱身居然要依赖苏清月,他便对此深感汗颜。

对苏清月的态度,不知觉间也越发恭敬客气。

在他们返回秦城的时候,徐静姝在山寨中幽幽转醒。

“夫人,您终于醒了!”李桂枝火急火燎的过来搀扶。

第400章:优秀男人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全身无力,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徐静姝困惑道。

“哎呀别提了,您能醒过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李桂枝合掌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两天的事,您不知道也罢!”

“别卖关子,赶紧说!”徐静姝催促道。

“既然您想听,那我可就说啦,您昏迷的这段时间可真是遭大罪了……”

李桂枝添油加醋的,把鬼上身后经历说给她听。

徐静姝听得目瞪口呆,她紧紧抓住被子。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我要是有一个字儿撒谎,叫我天打雷劈!三个大师轮番上阵,都没办法降住您身上的那一只恶鬼,那个苏清月出面后,只用了一碗雪水,就把您给治好啦!”

“这么说,她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女人?”

“那也不好说,只是让人煮了一碗雪水罢了,并没有掌握什么本领,说不定是从哪儿听来的邪方子,又运气好,刚好让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你不知道那女人走路的时候都得需要人扶着,脸色煞白,看起来就比活人多了一口气儿!”

她这番话,让徐静姝多少感到安心了些。

不过想到自己当众丢了那么大的脸,还是感到羞愤难当。

接下来的数日,她都把自己关在房中,足不出户。

沐怀瑾知道她心性,却是一个字也懒得安慰。

“自己作的,怪谁呢?打谁不好?偏要去惹那个女人!人家留一条命给她,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他懒洋洋道。

“这么说,那个女鬼,真是苏清月给召来的?”大寨主瞪圆了眼睛。

“八九不离十,你没看到,他这是一箭双雕么。”沐怀瑾道。

“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放她离开?”大寨主不解。

“因为我现在还没办法占有她,终有一日……我要她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沐怀瑾幽幽道。

秦城最近消息面上很不太平,不久前先是发生了爆炸案,随后顾大小姐大闹少帅订婚宴,接着沐怀瑾带人背弃少帅逃走,接着整个梦公馆,仿佛都因此沉寂下来。

少帅不现身,那位未婚妻也不露面……尽管报纸上对这些只字不提,可私底下还是众说纷纭。

在众多关注者当中,顾思语算是最热心的。

自从她不顾一切的再度重返秦城,如今顾诚也惧她三分。

甚至特意叮嘱夫人瑞秋,没事的话不要过去招惹她,如果对方主动找麻烦,那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暂且忍一忍。

在他这个做父亲的看来,女儿在某些精神方面,也是不正常的。

顾思语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让人感到莫名的胆怯。

顾家如今在风口上,他不想再闹出什么大新闻来,给城中百姓增加谈资。

至于府上佣人,对她则是毕恭毕敬。

顾思语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很满意,毕竟眼下只有一个人单打独斗,能维持住局面已然是万幸。

报仇这种事不能急,需得慢慢来。

得亏如今新闻热度轮转得很快,大家很快便有了些话题,而她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好好为将来谋划一番,顺便再跟颜少爷拉近关系。

不久前,这位来历神秘的阔少爷,在全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买了一处宅子。

朱雀街六十八号,曾经是沐怀瑾的住处。

前几日被军方私下拍卖,颜少爷一口价给定了下来。

沐怀瑾是阔少爷出身,审美自然不差,所以宅子处处精致,只在细微处做了一些改动,他就对结果感到很满意。

万钢对他的行为表示很不理解,他实在想不通这位大少爷到底想做什么。

“少爷,应该不会真的想在这边成家立业吧?”他忧心忡忡道。

“有何不可?秦城四季分明风景不错,百姓安定,好吃的也多,是个难得的好居处啊!”颜少爷说。

“可是老爷那边……”万钢忧虑。

“他儿子多了去,又不指望我来继承家业,怕什么?而且我不在,那几个哥哥,应该更安心才是,没人会盼着我回去的。”颜少爷满不在乎道。

“那少爷跟顾小姐……是想往结婚的方面发展吗?”万钢憋得很痛苦。

“我要说是呢?”颜少爷挑眉。

“不可以呀,我不是说顾小姐不好,而是因为她之前和厉少帅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少帅若是娶了她,岂不要惹人笑话?”万钢说。

“谁敢笑话,我就掰了他的牙!”颜少爷阴恻恻道。

这位大少爷固执又任性,作为贴身随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

万钢只得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全汇报到玉都那边。

“暂时随他去吧,我最近为事务忙得焦头烂额,等得了空再收拾他!”老爷说。

万钢对此无可奈何,他已经尽了力,后续如何发展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正出了事,自己铁定是逃不掉的。

“最近城里还有什么大消息吗?”颜少爷问。

“没有,不过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奇怪。”万钢说。

“什么意思?”颜少爷皱眉

“报纸上没什么正经的新闻,都是鸡毛蒜皮的陈年旧事,而且城中的气氛,实在平静得很不对劲。尤其是梦公馆那边,厉少帅和他的未婚妻,已经多日不曾露面了,有消息说,他们可能出了意外……”万钢谨慎道。

“意外?这秦城被他整的就像个铁桶似的,能有什么意外?!”颜少爷不以为然的说。

提到厉辰风,他便感到郁闷。

因为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不如他,为什么顾思语始终对她念念不忘。

他问万钢,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靠谱的答案。

“在我眼里,少爷就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谁都比不上!”万钢很真诚的说。

想要哄人开心,就得先骗过自己,他眼也不眨。

颜少爷瞅了他半天,愣是瞧不出一点虚伪感。

“你这马屁,拍的我一点都不开心!”他郁闷道。

男人是不是优秀,周边亲近者说了不算,得看女人的反应。

倘若摆开条件让这秦城里的适龄少女选择,估计大多数都会选择厉辰风……

第401章:同命鸳鸯

颜少爷虽说很不情愿,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那家伙确实很有女人缘。

特别是顾思语,简直对姓厉的死心塌地!

这件事,就是扎在严少爷心头的一根钉子!

顾思语在留意了数天消息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厉辰风八成出事了!

在研究梦公馆方面,她可以称得上是专家。

因为一般人很难接触到那个层面,所以很难有真消息流传出来。

在经过短暂的纠结之后,顾思语决定亲自前往。

虽说之前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但她还是决定豁出去了。

她受了多年西洋式的教育,所以觉得追求真爱方面,勇敢一点没什么好丢脸的。

在对方没有结婚之前,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暂时的挫折只会让她更强大。

如果现在放弃,过往的付出,努力全都白费,她不甘心!

临出发前,她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然后穿了身相对保守的洋装。

梦公馆守卫看到她,立刻进去通传,不久之后管家亲自出来迎接。

“顾小姐,您这边有什么事儿吗?”他很客气的问。

“没什么要紧的事,婚宴那天发生了一些误会,害我跟苏小姐闹得很不愉快,这些天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知道是有坏人从中作梗,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他赔礼道歉的。”顾思语得体微笑。

“哎呀真不巧,苏小姐感染了风寒,是传染性质的,实在不方便见客。”管家说。

“没关系,少帅在家的话,也是一样的。”顾思语道。

“少帅这阵子忙得很,每天早出晚归的,我都难得见到他人!”管家说。

厉辰风虽说病倒了,可林副官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每天让司机开着空车按时往返。

顾思语虽说辨不出这话是真是假,可是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就不能再坚持了。

她留下礼物后,选择优雅告别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梦公馆,发现那里停了辆汽车。

她心跳蓦然加快,还以为是厉辰风,结直到一个穿着白色狐裘的女人钻出来,她才瞬间冷了脸。

在那个女人旁边,站了一个穿便装的男人。

因为隔得远,所以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是从管家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确定是苏清月没错了。

想到自己方才所经受的待遇,再看她此刻众星捧月一般,大张旗鼓的走进去,顾思语就气恼得咬紧牙关……

管家看到苏清月的时候,激动的老泪纵横。

“顾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快点进去看看吧!”他哭道。

“少帅怎么样?”苏清月问。

“一直处在昏迷状态,怎么都不见好转!”管家说。

“我去看看。”苏清月面色凝重道。

林副官听到消息,也连忙出来迎接。

他带着苏清月上楼,推开门后,苏清月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头顶处,点着一支将要熄灭的蜡烛,脸色似乎比离开那会儿还要差。

而静心守在旁边的长风,此时已经由元气勃发的少年,变成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猫咪。

看到苏清月后,它哇一声扑了过来。

“苏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恐怕就撑不住了!”橘猫借着机会在她怀里拼命蹭。

“辛苦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苏清月问。

“为了完成您的命令,我可是把所有体力都给耗尽了!你看,我身体只有这么大一丁点儿了,恐怕没有个三五个月,都恢复不过来!”橘猫委屈道。

“你赶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苏清月说。

长风离开之后,苏清月看向那只忽忽欲灭的蜡烛,陷入了沉思。

“苏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晋问。

“许老太的尸体呢?”苏清月说。

“已经按照您的话,将整个尸骨拼凑完整了,害怕放在梦公馆不吉利,目前存放在附近。”林晋说。

“今晚趁着夜色运进来,还有,现在就让人去准备一头烤乳猪,再备齐长案、香烛还有黄纸。”苏清月说。

“苏小姐……长途跋涉回来,不休息一下吗?”林晋很担心的望着她。

“等事情办完了再说吧。”苏清月虚弱道。

趁林晋去办事的时候,苏清月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军刀。

这把刀,是当年肖文景送给她的,虽说一直没派上什么大用场,可始终与其形影不离。

苏清月咬紧牙关,动作干脆的在手心划下一道长痕,然后撬开厉辰风的嘴巴。

鲜活的红色血液喷涌而出,处在昏睡状态的男人,并没有拒绝送到嘴边的美味。

他仿佛知道这血会让自己生命变得更旺盛,所以本能的吞咽着。

苏清月盯着他的脸,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这次,我算是把之前从你这里得到的,全都还回去了罢!”

林晋回来的时候,见苏清月面容越发苍白,而厉辰风嘴角还残留着血渍,当即传唤军医过来包扎。

“苏小姐,这会儿离天黑还早,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他忍不住道。

“嗯,天黑以后,记得告诉大家,整天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走动。晚上十点左右,不管用什么办法,记得叫醒我。”苏清月低声道。

说完,她便合上了眼睛。

“胡军医,苏小姐怎么样了?”林晋连忙问。

“身体虚弱,再加上失血过多,以后补补就好,没什么大碍。”胡军医说。

林晋松了口气,看看昏迷的苏清月,再看看躺在病床的厉辰风,心中暗道这真是一对同命相连的鸳鸯!

希望老天看在大家都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要再难为他们了!

天黑以后,林晋让人把许老太的棺材蒙上黑布,悄悄拉回梦公馆,然后传话下去。

除了自己、管家还有乔南三人之外,谁都不许出门走动。

乔南虽说身上还有伤,却顾不得休息,精神百倍的守在厉辰风左右。

是非成败,皆看今晚了,这是注定所有人命运的时刻!

“这趟,你和苏小姐都受累了。”林晋轻声说。

“我还好,就是辛苦了苏小姐。”乔南由衷道。

第402章:般配情人

“这次的事,有没有对她改观?”林晋问。

“嗯,之前……是我肤浅了。”乔南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说。

这一路上,他亲眼见到了那个娇贵脆弱的女人,是怎样的柔韧和坚强。

她既可以温柔似水,又可以勇猛刚强,本来矛盾排斥的两种个性,在她身上却结合的格外融洽!

“我之前跟你一样,不过当我看到她拿刀划自己都毫不留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我老婆说的很对,她确实不好惹,不过从这点来看,跟我们少帅倒是挺般配。”林晋说。

在情绪极度紧张的时刻,两人只能讨论一些轻松话题。

谁都不敢提厉辰风的病况,谁也不敢想明天会怎样。

晚上十点钟,林晋已经准备并确认好了一切。

管家去唤苏清月,不过很快便摇头退出来。

“想必是累坏了,所以会睡得很沉,根本唤不醒!”他为难道。

“苏小姐临近婚礼之前,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唤醒他,还是我来吧!”林晋说。

他走到床前,盯着那只受伤的手看了片刻。

“抱歉苏小姐,得罪了!”他狠下心道。

然后卯足了劲儿,抓住她的伤口猛然一握。

“唔——”苏清月吃痛转。

她脸上写着错愕,眼中还布满泪光。

那一刻,林晋觉得自己简直十恶不赦!

“苏小姐,真的很抱歉,我……我……”林晋不知道怎么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苏清月柔声道。

她使出全身力气,勉强从床上坐起来。

缓了好一会儿,四肢方才恢复正常。

林晋见状,连忙蹲下为她穿鞋。

代容怀孕时,都是他亲自照顾,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林副官,现在几点了?”苏清月问。

“十点半,东西都放在院子里,苏小姐是先吃个夜宵,还是现在过去?”

“现在吧,麻烦扶我一把。”

林晋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他素来行事正派,再加上心中记挂厉辰风,竟也忘记了男女有别。

不久前,长兴山下了第一场雪,秦城这边也一样,不过要小得多。

今天算是彻底转晴,所以明月高悬,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

天空是墨蓝色的,漫天繁星悄然闪烁着,看上去美丽极了。

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这些,院子里的气氛很凝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苏清月身上。

许老太的棺木,呈南北向安放在院子里。

已经依照苏清月的吩咐,把盖子给打开了。

蜡烛粘在棺木上,映着那具骸骨越发阴沉可怖。

这女人,花了大半生的时间,用了多少条人命,把自己的头接在了别人身上,到头来却落得一场空,传奇经历也是让人唏嘘。

苏清月走到长案前,让林晋退到边上。

“待会不管看到什么东西,听到什么声音,你们都尽量不要出声。”苏清月说。

“是!”三人异口同声道。

苏清月取出三根竹香,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夹在掌心中,双手放在胸前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开始有零碎的星光,从许老太的棺木中飘起。

白星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多,最后争相流动而出,在长案对面,慢慢汇聚成人形。

这人形,林晋识得,正是不久前被王大姑娘毒杀的许老太。

几人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

那人影越来越明显,最后仿佛化为水中影像,虽说隔着烟雾飘渺不定,可是五官轮廓却是清晰的。

苏清月状,便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竹香插到炉子里去。

起初,许老太神情是茫然的。

不过渐渐的,她仿佛看到了周围的景象,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苏清月身上。

这个时候,她脸上写满了错愕。

“苏清月!是你把我召唤出来的么?”

“没错。”

“你……想做什么?”她忐忑不安道。

“我要你把厉辰风身上的诅咒给解了。”苏清月说。

“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把你的骸骨连同亡灵,一起封印到坛子里去,然后找个阴湿之地,把它埋在哪里,让你永生永世活在阴暗里不得自由。”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又和善,一点都不像是威胁,许老太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但死后,还要承受无边无际的孤独,这不管对谁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

“苏小姐,你为了厉辰风,如此大费周章,值得么?”许老太说。

“值不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过去对我不错。”苏清月说。

人死诸事空,她原本也没有理由憎恨厉辰风。

可是想到自己过往遭遇,还有如今几乎同样境况的苏清月,她就不甘心。

“那是过去,因为你有让男人痴迷的美貌,可是现在,你的脸已经被毁了,我即便帮那个男人解开诅咒,他对你,也必定不如从前好!”许老太说。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非他不可,这世界上有趣的事多了,嫁人对我而言,并不是唯一的出路。”苏清月说。

作为一个老派的亡灵,听完她这番话简直振聋发聩!

“你、你不想嫁人?”许老太瞪大了眼睛。

“那也没有,只是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罢了。我虽然不赞同你的做法,却也不得不承认你能力过人,能让别人易形换容而不伤不死,倘若用在正道上,肯定可以造福许多人,而你也不至于沦落到万劫不复。你原本是这天底下最高明的巫医,最后做的,却是把自己的脑袋安在那个负心男身上,也是可悲可怜!”

“你说的没错,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一步错步步错,早就没有退路了!也是到死了后,我才想明白,自己这辈子,居然从来没有做过正确的事!”许老太悲伤道。

苏清月……居然承认,她是最高明的巫医!

在其途中独行多年,突然间被人肯定,许老太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只是,她已非活人,再也哭不出眼泪。

苏清月静默的望着她,没有催促许老太索要回复。

过了很久,许老太才下定决心开口。

“我可以帮少帅解除诅咒,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403章:他的女人

“什么事?你先说来听听。”苏清月好奇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个一儿半女,不过……我却认了个义子,他曾是个仁厚真诚的医者,并不介意我的贫苦出身。希望解除诅咒以后,苏小姐能把我的骸骨,送到他那边,以后每年忌日,老婆子也盼着有个烧纸扫墓的人。”许老太说。

她是传统妇人,即便知道一切皆是虚空,还是存着几分迷信。

“这件事好办,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不过你得告诉我他的信息。”苏清月说。

“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来历,只知道他是瓦格里大将的贵客,姓肖,字文景。”许老太说。

“肖文景?居然是他!”苏清月不感意外。

“怎么,你认得他?”

“岂止是认识,我跟文景曾经结拜过……他算是我的弟弟。”

这话也不假,当年在槐县,肖文景可是主动要求结拜,一口一个师兄,叫得颇为亲热。

“苏小姐,居然还跟文景有这种缘份!”许老太惊讶道。

“所以你放心,即便是看在他在的面子上,我也绝不会失言。”苏清月说。

“我还有一个要求!”许老太激动道。

“还有要求?说来听听。”苏清月蹙眉。

“我这辈子,诚心钻研巫术,虽说走入歧途,可以算是积攒了不少经验……我希望能将这些东西,传给苏小姐。不指望您能将它们发扬光大,只希望能够将有用的东西流传下去,也不辜负了我这些年的心血。”许老太说。

“这样啊……不过你觉得我是个合适的传人么?”苏清月不确定道。

“苏小姐聪明机智,又有异能,是我这些年见过最合适的人选!虽说今日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可是在此之前,我就已经对你非常关注……沈樱的事,就已经让我很钦佩苏小姐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脱了,不过有一件事需得说到前面,你可以传,但我不会叫你师父。”苏清月说。

“这点……老婆不敢奢望!”许老太道。

苏清月点过头后,许老太周身便散出白光,那些流动的光束,一点点伴着呼吸注入她身体内。

说清月闭着眼睛,脑海中却不时涌出许老太过往的零碎景象。

那些手术画面,对普通人来说颇为血腥,可她却见怪不怪。

瞬间获取许老太一百多年来的记忆和经验,对苏清月来说是种非常难得的体验。

趁她休息的空档,许老太帮助厉辰风解开了诅咒。

那本原本插在他胸口的刀,逐渐随着夜风飘散,最后彻底消失。

“苏小姐,拜托了!”许老太说。

大风吹过,烛灭香熄,苏清月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继续是无边无际的疲倦。

林晋见她又要昏厥,连忙过来扶住。

“苏小姐,少帅怎么样了?”他问。

“诅咒已经解除,他应该很快会醒。”苏清月说。

“您的脸色很差,我让大夫过来看看!”林晋道。

“不必,我只是太累,需要好好休息而已。只是这些话需要说在前面,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请不要再来打扰我。”她气若游丝道。

“苏小姐放心,绝不会了!”林晋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他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愧疚感。

苏清月昏厥后,林晋将她抱回了房间。

安全起见,还专程请大夫过来帮她检察。

得出的结论跟之前一样,淑清的身体正在迅速衰竭,而且体温下降的很快。

“没事,苏小姐只是睡着了!”林晋说。

他暗自下定了决心,这次哪怕天塌下来,也绝不会再过来打扰!

诅咒解除以后,厉辰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好。

凌晨两点钟,他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三点钟起,嘴唇不再干燥。

五点时,他已经彻底褪去了病色,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次日清晨,当地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在众人的期盼下,厉辰风睁开了眼睛。

乔南、林副官和老管家,同时红了眼眶。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哭什么?”厉辰风声音沙哑道。

“少爷中了诅咒,已经昏睡了半个月,不过还好,如今一切总算恢复正常!”林晋哽咽说。

“诅咒?”厉辰风回想过往,却是头痛愈裂。

他视线转到一边,停在乔南身上。

“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少爷……”

乔南不敢隐瞒,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全同他说了。

当厉辰风听到苏清月为救自己,不惜多次割伤手心取血时,他眼中出现了耀眼的星光。

“她没事吧?”他声音温柔了许多。

“没事,又昏睡过去了而已。而且临睡之前,还叮嘱说天塌下来都不许打扰。”林晋插话说。

厉辰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按了回去。

“少爷还是躺着的好,等会吃点东西,再过去看她不迟!”管家说。

厉辰风气恼,奈何这会儿身体虚弱,根本没办法反抗。

“你刚才讲走到长兴时,发生了点意外,具体细节跟我说说!”厉辰风说。

“这个……”乔南犹豫不决的盯着他的脸。

“快说!”厉辰风沉声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沐怀瑾……”乔南立刻开始讲述。

当厉辰风听到苏清月被打时,眼中充满了阴戾的杀气。

整个房间都没人敢说话,冷得像个冰窟。

他放在掌心里宠着的女人,居然被那个青楼女羞辱!

他若是咽得下这口气,就不叫厉辰风!

“少帅身体刚好,不必动气!后来,苏小姐已经报过仇了!”乔南连忙道。

当听说苏清月召来怨鬼,折腾了徐静姝一天一夜后,他的脸色,方才稍微好看些。

“她报的,是她的那一份!我这份儿,还没报呢!”厉辰风阴冷道。

“少爷说的是,不过来日方长,您需得尽快把身体养好才是,这样才不辜负小姐的一番心意!”乔南说。

“我去看看她!”厉辰风果断道。

“少爷——”

“谁都不许拦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出门去,谁都不敢阻拦。

第404章:狡猾善变

厉辰风来到苏清月房间后,脚步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些。

明知道床上的女人不会轻易醒来,但还是担心会吵到她。

苏清月睡容安详,长睫毛轻轻的瞌着,半张脸美艳如花,半张脸狰狞可怖。

最终,厉辰风视线停留在她的手上。

那原本应该纤纤如玉的手上,此时却缠包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林晋说那是为了给自己取血续命导致的。

因为人陷入了昏睡,所以伤口也停止愈合,为了防止意外,大夫不建议换药。

厉辰风在床边坐下来,凝望着她熟悉的脸,情绪却是万般复杂。

曾经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苏清月能够为心系自己,哪怕只有一次,也足以让他欢喜雀跃。

可是现在,这个娇气且自私的女人为了救自己,不惜伤害自己,甚至还在短期内奔赴千里之外。

在不久前的订婚宴上,因为苏清月没有出现,所以他很失望。

甚至一度怀疑,那女人根本没有心,不懂得七情六欲。

可是现在,她却向自己证明了,付出还是有回报的!

虽说不知道苏清月出于什么心理,但是能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帮助自己,便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想到这儿,他伏身亲吻她的嘴唇,并且帮其整理耳边碎发。

“谢谢你,清月。”

厉辰风醒后,危机解除,梦公馆上下一片欢喜雀跃。

他身强体壮,所以恢复的也快,不出两日,他便跟平常没有两样了。

为破除近日来的谣言,他还专门记者的采访。

新闻一出,质疑声立刻烟消云散。

顾思语看到消息后,庆幸之余又感到很愤怒。

厉辰风没事,却拒绝探访,那就说明他不愿意再见自己。

顾府的气氛很压抑,虽说人人都畏她三分,可是真心敬她的,却一个都没有。

顾思语曾无意中听到府上下人对话,内容是在讨论自己。

“不知道大小姐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再走呢?”

“应该快吧,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总不能在府上待一辈子。”

“可是她心里只有厉少爷……”

“人家不喜欢她,有什么办法?女追男这种事呀,就算到手了,对方也不会珍惜。”

“以前大小姐的脾气就不怎么好,这次回来更加古怪了,我还是更喜欢夫人,人温柔又和善,说话也好听,可惜老爷不硬气,始终轮不到她当家。大小姐不在的时候,我们真的开心死了!”

……

顾思语听到这话后,只把拳头握得咯吱响。

她才离家几日,顾家就易主了。

夫人瑞秋心眼儿颇多,只是大部分人,看不穿她的真面目罢了。

眼看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顾诚脸上的喜气遮都遮不住,看他对瑞秋的殷勤态度,再想想自己经受的待遇,顾思语心中好比针扎!

她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好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却又无处可去。

虽说大闹订婚宴的事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可是那些贵妇名媛还是避她如蛇蝎。

偌大一个秦城,如今愿意跟她亲近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颜少爷了。

颜少爷出手阔绰,说话又有底气,但是背景却非常神秘。

顾思语不是不好奇他的出身,可是让人打听过几次,始终没有收获。

而颜少爷本身,对自身来历也是讳莫如深。

不过从他提到厉辰风的不屑态度来看,这绝对是一棵大树。

如果利用得当,他或许能够帮助自己达成所有愿望!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思语跟对方来往颇为频繁。

这天比较冷,她原本想呆在家里,却一直听到锯木头的声响。

过去打听了才知道,是夫人瑞秋给孩子定制了几个柜子。

“就不能去买现成的回来吗?”顾思语问。

“夫人亲自设计了图纸,市面上的达不到要求。”佣人说。

“吵死了,你们不能拉到别的地方去做么?”

“这边主要是为了方便夫人监工……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尽快提出来。”

“我现在打算午休,你让木工换个时间!”顾思语冷声道

“不只是要做柜子,家里别的地方也要借机修整,这几天恐怕都不安静,你要是嫌吵,不如去酒店里住几天,等收拾好了再回来!”顾诚说。

他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状似诚恳实狡猾的建议。

从他眼中,顾思语读出了一丝兴奋和期待。

自己在家,他肯定活的很压抑吧?

要是在平常,顾思语铁定要跟他对着来。

可是方才,她在报纸上看到了厉辰风的消息,还有他提到苏清月时那些温柔又甜蜜的话语……

顾思语这会儿连吵架的心情都没有。

她瞥了眼顾诚,简单梳妆了一下,兀自出去找颜少爷。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顾思语里要了两大瓶洋酒。

颜少爷看出来她心情不好,便陪着她一块儿喝。

很快,顾思语便喝醉了。

“颜少爷,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比不上苏清月?”她哽咽道。

“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比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都好!”颜少爷信誓旦旦的说。

“可是,他怎么就瞧不上我呢?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放下身段,他都不愿意正眼看我!颜少爷,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顾思语哭道。

“他眼瞎了,所以不识货,怪不得你!”颜少爷恶狠狠道。

“其实我知道,订婚宴的事,肯定是他的意思……沐怀瑾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什么身份,在秦城谁又敢冒充他?谁又能使唤动他呢?他恼我怨我,认为是我害得他跟苏清月分离几年……可是我只是为了争取自己的爱情而已,又有什么错?”

“你没错,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应该如此小肚鸡肠,毫无风度的针对你。”

“其实有时候也怪不得他……苏清月那个女人狡猾又善变,指不定说了我多少坏话,又给她吹了多少耳边风……”

顾思语越说越悲哀,越哭越伤心。

颜少爷见她醉得不像话,便将她抱回了房间。

看着她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他胸口的嫉火越燃越旺!

第405章:确实病了

颜少爷越想越来气,最后掉头往外走。

万钢看他神色不对,连忙上去拦住。

“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哪还要跟你汇报?”

“小的也是担心少爷的安全……”

“去梦公馆,找厉辰风,可以放手了吧!”

听了他的话后,万钢反而抱得更紧了。

“少爷可别犯冲动,您要实在想去坐坐,等酒醒了再过去!”他惊慌道。

“放开!”颜少爷厉喝道。

最后干脆一个反制,将他按倒在地。

万钢躺在那儿,也不敢反抗,只能苦苦劝告。

“少爷,梦公馆去不得啊!”

“那里是龙潭虎穴吗?怎么就去不得了?我偏要去!不许再拦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颜少爷放完话以后,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万钢虽说受了警告,但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的尾随其后。

他这会儿,简直恨死了顾思语。

那个女人实在可恶,实在颜少爷百般殷勤,她连见都不肯见。

如今知道有利可图,便隔三差五的上门,整天眉来眼去的勾引他们少爷!

倘若这回要是出了什么篓子,那女人休想置身事外!

出了门后,颜少爷就叫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梦公馆。

到了公馆前,便大咧咧的叫门。

守卫不认得他,但是观其貌后,也不敢轻易得罪。

直到老管家出来,对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认出这位小爷的身份。

“唉呀,颜少爷,怎么是您!”管家惊讶道。

“我来找厉辰风,他人呢?”颜少爷不客气道。

“回颜少爷,我们少爷前脚刚出去,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这边需要留话吗?”

“不用,我进去等他!”

颜少爷的身份,老管家也不敢为难,连忙把人请进去,好生招待。

颜少爷坐着喝了杯茶,不断地打量四周。

“厉辰风不在,那苏清月总该在吧?请她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他这回,非得跟顾思语讨个说法不可。

她一个年轻女孩,究竟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被他们如此对待!

“苏小姐她身体不适,正在楼上休息。”老管家冷汗涔涔道。

“身体不适?连楼都没办法下吗?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得见一个人,你要么把苏小姐请下来!要么把你们少爷叫回来!”颜少爷蛮横道。

“颜少爷,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是你在为难我!还是说我的身份不够高,配不上见他们两位?既然如此,那就借用一下电话,我亲自打回玉都向父亲请示?”

“别,颜少爷,苏小姐是真的病了……”

“哼!”

颜少爷冷哼,不相信他的话。

“颜少爷您先坐着,我直接打电话,向我们少爷请示!”老管家说。

他去打电话,可是根本联系不上人。

见颜少爷打算往楼上走,老管家连忙过来拦住他。

“颜少爷,苏小姐是女眷,这会儿正在房间休息,您过去怕是不合适!”

“让开!”

颜少爷正值青年,老管家哪里拦得住?

又不敢唤守卫过来,唯恐激恼了他,又出更大麻烦。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万钢急匆匆跑进来。

“老管家,我们少爷这脾气……今天见不着人,恐怕完不了事儿。要不你就让他上去看看,哪怕是跟苏小姐见一面,说两句话也行!”他在中间调节说。

“苏小姐病得重,恐怕说不了话……”

“又在撒谎!我这回非要看看,她苏清月到底生了什么病,以至于话都说不了!”

在万钢的阻拦下,颜少爷顺利上了楼。

梦公馆的守卫听到动静跑过来,却被万钢喝住。

“谁都不许动,我们家少爷可金贵的很,要是伤了他,你们全加一块儿都赔不起!”万钢说。

“唉!随他去吧!”老管家无可奈何道。

颜少爷摇摇晃晃的上了楼,一间间的把房门拍开确认。

打开最后一间门时,他看到了床上的白色纱帐,里面隐约躺着一个人。

“苏清月,你给我出来!苏清月!”他厉声唤道。

房间里寂静无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睡这么沉,该不会真的病了吧?还是说你在故意装睡?你要是不醒,我可过去了啊!”颜少爷放话说。

见对方还是没回应,他便借着酒劲儿走过去,一把掀开了帐子。

“苏清……月……?”

看清里面的女人长相后,颜少爷愣住了。

那赤红色的怪斑,温顺娴静的容颜……不是之前跟自己一起来秦城的女人么?

她是苏清月,错不了!

可那是出现在订婚宴上的女人,那个长得跟她一模一样,脸上却又没有任何瑕疵女人,又是谁?!

难道她脸上这块斑,是间歇性发作的?

不不不,她跟订婚宴上的那位……好像截然不同!

那个女人太完美了,以至于处处都充斥着人工雕琢的痕迹,给人感觉有点假。

而且从当时的反应来看,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

眼前的苏清月,虽说是在沉睡状态,可那容貌却是鲜活的!

她曾经跟自己说过,中了狼毒无药可解,之前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其除去……

所以,果真是两个女人吗?

颜少爷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懵了好一会儿,方才犹豫着伸出手,想要试探她脸上的斑究竟是真还是假。

可是就在触到苏清月皮肤的那一瞬间,他蓦然收了回来。

好凉……准确的说,是冰的!

活人不可能会这样!自己在楼下又吵又嚷,又上来这么久,她都不见苏醒,莫非……

颜少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再次伸出手指,放到苏清月鼻下试探……

这回,颜少爷彻底酒醒了。

没有呼吸,体温冰凉,身体僵硬……这女人——分明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又为什么死的?厉辰风为什么不将她下葬?而是存放在房中!

他越想越怕,却又紧紧盯着苏清月的脸,根本移不开视线!

“颜少爷,您看过了吧?苏小姐确实是病了!”老管家冲进来,欲盖弥彰的放下纱帐。

“少爷,咱们有什么事还是下楼再说吧,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好解释啊。”万钢也跟了上来。

见颜少爷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还以为是喝多了,万钢便半架着,将他带到了楼下。

第406章:不欢迎你

颜少爷一路沉默无语,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女人的睡容。

记得在船上那会儿,她狡猾灵动的像只狐狸,趁机勒索了几百大洋。

后来在街头重逢,自己一心想要讨些便宜回来,结果又被其敲诈了一番。

虽说容貌丑陋,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自信又从容,完全没有半点自卑心态。

这个诡计多端的女骗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命丧于此?这世界当真变化多端喜怒无常!

万钢但他始终不反抗,便试图将人带出梦公馆。

可就在出门的一霎那,颜少爷突然反应过来,顿住了脚步。

万钢见状,也不敢出声。

“人既然死了,为何不入土为安?而是将她摆放在屋子里,你们这帮人究竟在算计什么?”他恶声恶气的责问。

“颜少爷误会了,苏小姐只是病了,等到天气转暖就会醒来。”老管家听到他这话,便知道对方误会了。

“你看我长得像白痴吗?那女人浑身冰凉,连呼吸都没有,她居然说他只是病了?”颜少爷暴怒。

刚才他来梦公馆的时候,只是气愤不平。

如今看到了楼上的身体,对厉辰风的嫌恶更是激增到了极点!

万钢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刚才也没来得及细看床上的人。

这会儿听到颜少爷的话,顿时吃惊不已。

“颜少爷……不是您醒的那样,我们少爷……”老管家解释。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颜少爷打断。

“你不必狡辩,我有眼睛有思维,自己会看、会判断!”

老管家见状,便知道解释无用,索性闭嘴噤声,乖乖站着聆听教训。

“我以前只听说他手下的沐怀瑾是个疯子,没想到你们家少爷更胜一筹!平日里刁难算计活人也就罢了,如今连死人都不放过!我到秦城这两个月,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一手遮天!他以为自己有身份有地位,就能够在秦城为所欲为吗?在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和人伦?以前他做了什么缺德事我不管,今天这事儿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不可!”

他越说越来气,眼中都燃起熊熊的怒火。

颜少爷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楼上的女尸,连自己来这里的初衷都忘记了。

“颜少爷消消气,小的已经让人去请我们少爷,相信很快他就会回来。你先喝杯茶,润润喉咙。”老管家说。

“不必!我可喝不起你们梦公馆的茶水!”他就会儿就像一只刺猬,逮谁扎谁。

老管家在陪笑站在旁边,心中却是默默祈厉辰风不要回来!

他在厉家做了许多年,对他们父子的秉性最是了解。

别看这位颜少爷气势凶猛,可厉少爷未必怕他。

到时候两人如果杠起来,依照他们的背景,恐怕谁都劝不住!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很快外面便响起了汽车鸣笛声。

厉辰风刚下车,就有人上前,同他说了颜少爷的事。

林晋站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倘若只为顾思语的事也就罢了,还牵扯了苏小姐。

为了这位姑奶奶,他们家厉大少做出什么行为都不稀奇!

他和老管家一样,唯恐事件升级,于是抢先一步,拦住了厉辰风。

“少爷,这种事还是交给手下去办吧,您不如现在外面转转……”

“让开!”

厉辰风面色阴沉地推开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颜少爷此时就站在门口,两个男人目光交汇,噼里啪啦的火花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儿。

“颜少爷,你到秦城做客,我原本是欢迎的,可是身为客人,强行闯入别人家门,还强行探望他的女人,这未免太不礼貌了吧?”厉辰风语气不善道。

“呵,你跟我谈礼貌?那我们就来谈谈礼貌!你把苏清月的尸体放在自己房间里,究竟是何居心?”颜少爷用问责的语气说。

“我的女人,怎么安置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厉辰风懒得同他多做解释。

他这会儿就像一颗被点燃的炮仗,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怎么会没有关系?她……她是我的朋友!”颜少爷说。

人死万事空,过往的钱财纠葛都已经烟消云散。

那女人虽说喜欢敛财,可本性却不坏,又救过自己两次,说他们是朋友也不为过。

“朋友?”厉辰风冷冷的打量他。

“当然是朋友,不信你问万刚!”颜少爷底气十足道。

“厉少爷,是真的,几个月前,我们少爷和苏小姐偶遇,然后一起坐船到秦城,路上他们相谈甚欢……后来到秦城后,两人也同住在一家酒店里。”万钢小心翼翼道。

“瞧见了吗?我可没有撒谎!作为朋友,我自然要为她……”颜少爷说。

“我的女人,用不着你来伸张正义!以后不要到我这里来了,梦公馆不欢迎你!”厉辰风阴恻恻道。

相谈甚欢?住在同一家酒店?这些字眼听上去都让他觉得刺耳!

颜少爷听到他的话,瞬间气红了脸。

他是什么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热情赞誉声,何时收到过逐客令?

“厉辰风,你不要太嚣张了,依照民国第二十五条疫病防控律法,如果没有仵作验尸证明,人死之后,三天之内必须出殡安葬,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羁留尸首!”颜少爷条理清晰道。

“今日我偏留不可,你奈我何?”厉辰风微微抬起下巴。

“你——”颜少爷词穷。

对方这副架势,显然是不打算继续讲道理。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秦城耍狠比野蛮,自己显然落于下风。

可颜少爷喝了酒,又被厉辰风激的满脑空白,已经顾不上思考。

“你怎样我不管,但是苏清月,我今天必须带走!”

他放完话后,转身就要上楼。

可惜厉辰风不是老管家,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行动的机会,长臂一伸便抓住颜少爷的肩膀,将人按倒在地。

“厉少,手下留情,千万别伤了我们少爷!”万钢连忙道。

颜少爷后脑勺着地,躺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

恍惚中只看到厉辰风那张狂放肆的轮廓,之后便没了意识。

第407章:跪求原谅

“少爷!少爷!”万钢大惊。

厉辰风松开手,丢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兀自上了楼。

林晋也吓得不轻,连忙请大夫过来检查。

大夫过来后,帮他检查了一遍。

“没什么大碍,就是醉酒睡过去了而已。”他说。

“可是,我们家少爷后脑勺上鼓了个大包,这真的不要紧吗?!”万钢慌张道。

“皮外伤而已,如果不放心的话,醒来观察下,如果有异常,再到医院里做个检查。”大夫说。

“万先生,真的很抱歉!”林晋说。

“别说了,都是做手下的,大家都为难。只能盼着我们少爷醒来把事情给忘了,要不然……”万钢郁闷道。

望着林晋的苦瓜脸,他没把话说下去。

两人交流了个眼神,心中皆是了然。

“那颜少爷要在客房休息吗?”

“不必了,还是送我们回住处吧!”

“好,我跟你一起!”

路上,林晋驾着车,万钢在后面感慨万千。

“我们家少爷脾气不好。”

“我们家这位也是。”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在外人跟前低过头。”

“我们家这位也是。”

“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肯定要发火。”

“我们这边也是。”

万钢苦笑,林晋叹息。

厉辰风上楼后,来到苏清月近前。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耳旁不停的回响颜少爷那番话。

“你这女人,真不省心!走了一个肖文景、沐怀瑾,又来一个姓颜的!等醒了,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不过他嘴上说得凶狠,动作却异常温柔。

林晋安置好颜少爷后,回来向他复命。

“少爷,已经送回去了。”

“知道了。”

“还有件事儿……在您昏迷的时候,沐怀瑾的那处宅子被拍卖出去,买家就是这位小爷。看架势,他好像要打算在这里长住。虽说他眼下没什么势力,可毕竟身世放在那里,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回去玉都,让那边快点过来接他?”林晋说。

“用不着,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既然要住,那就让他住到腻歪为止!”厉辰风面无表情道。

“是,少爷还有别的吩咐吗?”林晋问。

“没有,你先回去吧……等等!”厉辰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您说!”

“如果代容有空,让她多到这边来转转,陪清月说说话……”

她一个人,昏睡整个冬天,应该很孤单吧!

林晋离开后,管家又匆忙上楼。

“少爷,燕京那边请您回电话!”他呼吸有些喘。

“什么事儿?”厉辰风神色一滞。

“前些日子您身体抱恙的事儿,夫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担心的不行,吵着非要来看您。”

“母亲没事吧?”

“病情有点反复,不过吃过药已经稳住了。”

厉辰风帮苏清月盖好毯子,唯恐吵到她,主动去楼下打电话。

朱雀街六十八号,颜少爷从睡梦中醒来,头疼的厉害。

他捂着脑袋,僵坐了老半天,才想起昏迷前的遭遇。

“万钢!万钢!”他怒气冲冲的喊叫。

万钢正在院子里徘徊,听到声音连忙跑进来。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他问。

“不不不,是厉少爷的意思,他误伤了您,很是愧疚,想要请您在梦公馆休息,被我拒绝了,所以他便派林晋护送我们回来……”万钢试着打圆场。

“放屁!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他的为人?”颜少爷冷笑。

万钢噎住,不说话了。

“厉辰风……可恶!”他跳起来,直接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少爷,您要做什么?”万钢心惊肉跳道。

“给父亲打电话,请他派人手过来,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少爷——”

颜少爷沉着脸,拨出号码。

电话接通以后,他便开始一通抱怨,本以为父亲会同情自己的遭遇,却不想对方大发脾气,竟将其反斥了一通。

“你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如今踢到铁板纯属活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不要向我诉说,听着我都臊得慌!”

颜少爷挂掉电话后,把客厅里能砸的全砸了。

“他以为不帮我,我就没办法了吗?今日之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少爷……”

“从今天开始,你给我找人盯着梦公馆的一举一动!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顾小姐!”

说到这里,说颜少爷顿了下。

气恼之余,他也感到有点纳闷。

近日到梦公馆去,原本是想为顾思语出口气,怎么到头来对她只字未提,从头到尾都在纠结苏清月的事呢?

万钢观察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

“少爷,苏小姐那边……林晋说,确实是病了,还是她这是老毛病,每年冬天都会发生,跟死人无异,可是它春暖花开的季节就会苏醒,谁也说不清原因。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我也让人打听了,坊间确实有相关传言,甚至有人说她是狐妖所化。”

“哼,既然是传言,那怎么能信?!”

“少爷说的对,可是这位苏小姐,过往经历也确实传奇。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擅长风水歧黄之术……”

颜少爷嘴上表示怀疑,可是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不过无论苏清月不管生与死,他和厉辰风的梁子,却是彻底结下了!

羞辱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只能靠自己,他也得讨个说法不可!

顾思语醒来后,两人一起共进晚餐。

“你在这里认识不少人,方便的话把他们都引荐给我吧!”颜少爷说。

“这本不难,只是因为不久前的那件事……他们现在都视我为毒蛇猛兽,到时见面可能会尴尬。”顾思语斟酌道。

“没关系,剩下的事我来摆平!”颜少爷说。

他虽说不能直接曝光自己来历,但是跟玉都那边打个招呼,随便借个有用的身份还是可以的。

颜少爷如今已经想明白了,要想收拾厉辰风,单打独斗不行,必须得与人联手,培养自己的势力!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有一天,他要让那家伙跪下来求自己原谅!

消息传回梦公馆后,厉辰风对此不屑一顾。

“无聊的阔少而已,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随便他罢!”

第408章:他吃醋了

颜少爷自从栽跟头后,便成熟稳重不少,居然当真沉得住气。

他有钱有身份,又通晓各种娱乐手段,表面上出去吃喝应酬,实际上却拉拢了不少人。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是不可能泄露自己计划的。

要是别人知道他想对付厉辰风,恐怕会第一时间逃之夭夭。

古来成大事者,都要经历诸多挫折,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和耐心!

颜少爷光环显耀,很快便成为秦城新贵。

而整日同他混在一起的顾思语,也宣布正式重返名利交际场。

顾诚察觉到舆论电话后,心情也开朗起来。

“我的女儿,到底跟别人不一样!几个月前,所有人都以为她被打入深渊再也无法翻身,结果呢?这才多久,居然又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了报纸上!”他骄傲又得意。

“老爷,大小姐虽说整天跟那个颜少爷在一起,但却明确表示,两人之间只有友谊,并无男女之情。虽说我们的理解,可是外人看来,他们这般亲密到底还是不合时宜……”夫人瑞秋说。

“你说的对,我得针对这个问题找思语说说!”顾诚说。

他采纳了建议,立刻去找女儿谈话。

“颜少爷家世不错,人长得也好,你们两个年纪还相当,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你要是喜欢,就跟他订婚,这样日后来往也名正言顺。倘若不喜欢,那就不必再接触了,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名声,倘若因此毁了,你以后再想嫁人恐怕就难了!”

顾思语淡淡应了声,既不顺从他的意思,也不强行辩解。

她心里明白,就是夫人瑞秋的意思。

那个女人肚子眼看一天比一天大,她迫不及待地想做顾府的女主人,所以变着花样的想要把自己撵出去!

不过没门,她想生下这个孩子,纯粹是白日做梦!

她这几天收了个丫鬟,既凶狠又机灵,名叫小八。

因为顾思语给了她一条活路,所以对方很是忠心。

顾思语让她用化名去买了副打胎药,回来之后趁人不备,掺在夫人瑞秋的食物里。

当晚,瑞秋便腹痛难忍,等顾诚把大夫请来,却是已经见了红。

不管瑞秋如何恳求,大夫都是摇头叹息。

孩子到底没保住,顾诚恼羞成怒的让管家调查。

结果说是怀疑新来的门人,因为偷懒被夫人罚扣了几个铜板,所以记恨在心,做了这种事。

门人被暴打一通,逐出顾府。

夫人瑞秋听到这样的结果后,沉默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一天一夜都没出声。

女人的直觉告诉他,凶手是另外一个人,可是她没有证据。

再加上顾诚埋怨她乱吃东西,所以她只能把委屈藏在心里。

当春风得意的顾思语,跟满脸病容的瑞秋见面时,她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那些曾经失去的,她都要一点点的讨回来,包括厉辰风!

因为连颜少爷也不确定,苏清月到底死没死,所以他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心爱的顾小姐。

颜少爷憋得很痛苦,同时他也在默默期待春天到来……

这样,就能知道答案了!

春节时,秦城下了第二场雪。

积雪封门,足足有一米多厚,听着小孩子拉开门,一头栽倒在雪地里,都要往外刨半天。

厉辰风坐在床边看书,偶尔会伏身亲亲旁边的女人,隔着窗户欣赏外面的大雪,时光静谧而美好。

嘈杂的鞭炮声密集响过后,便是新年了。

每过一天,厉辰风的心就雀跃一份。

以至于后来每天都在幻想,睁开眼睛后,会不会看到那女人惊讶的脸。

积雪消融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城外布满了荠菜,路边的柳树开始萌芽。

在地下沉寂了一冬的野草,也争先恐后的往外冒。

春天终于来了……

代容只要有空,就会来梦公馆找苏清月聊天。

频率之高,让厉辰风都感到嫉妒。

“少帅不喜欢我去那边!”代容回去后抱怨说。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的意思吗?”林晋困惑。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是冷的!尤其是今天,我不过是拉住姐姐的手而已,他就像吃了炮仗一样……把我给呛回来了!”代容委屈道。

“既然这样,那就别去了。他对苏小姐感情深,容不得任何人夹在其中。”林晋说。

两人商议过后,代容决定不去了。

第一天,梦公馆没有动静。

第二天,梦公馆没有动静。

第三天,老管家打电话过来询问。

“林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两天怎么不来了呢?”他小心翼翼道。

“是您老好奇,还是少爷让打过来的?”林晋问。

“……少爷问的。”管家说。

挂了电话,林晋让代容去梦公馆。

“去吧,再不去厉少恐怕又要发脾气。”他说。

“我去他生气,我不去,他又要气!你们家这位大少爷到底怎么回事?”代容郁闷。

“他就这样,脾气别扭的很,还总是口是心非……不过本性不坏,顺着毛捋就好。”林晋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这多累啊,办个事儿还得看着他的脸色揣测!这回他要是不明说,我就不去了,省得吃力不讨好,还得受人白眼!”代容固执道。

她虽说是穷丫头出身,但脾气倔得很。

任由林晋怎么劝说,都不肯前往梦公馆。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

第三天清晨,当他迷迷糊糊地走出门去,被院子里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

“厉、厉少爷!您怎么来了?”

“没事,经过这里,就想跟林晋聊几句。”

他同林晋说了几句话后,便告辞离去。

“你要再不过去,他明天肯定还得来!”林晋说。

“……他这是干嘛呢?为什么希望我过去?”代容困惑。

“不是希望你过去,而是他着急让苏小清月醒来。这都已经立春半月了,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少爷怕是急的不行。你还是抽空去吧,多跟苏小姐说说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呢!”林晋说。

听她这么说,代容才不再坚持。

为了苏清月尽早醒来,她每日都坚持顶着厉辰风的冷眼去梦公馆。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眼瞅都要入夏了,苏清月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第409章:危机解除

这回不仅是厉辰风,就连代容也跟着着急起来。

“按理说应该早就醒了,可为什么现在迟迟没有动静呢?姐姐,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她茫然道。

在经历了长达几个月煎熬后,厉辰风的耐心已经耗完。

“去把张先生请过来!”他冷声道。

很快,奇人张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他小心翼翼道。

“清月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是不是因为当时你们强行将她唤醒的缘故?”厉辰风问。

“少爷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奇人张委屈道。

“我不是在追究责任,而是在查找原因。”厉辰风说。

“是!少爷,您说的可能没错,苏小姐当时被我们叫醒,期间又长途跋涉前往青丰,确实累得够呛,这会儿很有可能在补眠。而且您看他的身体,跟以往比起来,并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少帅不必太过担心了。”

“我听说你懂兽语,是不是?”

“会一点!少爷想要我做什么?”

厉辰风随手一指,蹲在椅子上的袖珍橘猫便僵在那里。

当日长风在苏清月面前立过保证,会竭尽全力守护厉辰风。

可他自己却因此筋疲力尽,经过这么多天的休养,还是没能恢复如常。

期间厉辰风尝试过跟它沟通,可是发现对方连人语都无法听懂,竟跟普通的猫咪无二了。

奇人张看向小老虎,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当场从怀里掏出那张面具,扣在脸上后便开始问话。

“苏小姐为什么还不醒?”奇人张问。

“我怎么知道!”橘猫一脸懵懂。

“你不是妖怪吗?跟苏小姐结识的又早……”奇人张说。

“可我就是不知道啊。”它很无奈。

“你跟在苏小姐身边时,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反常举动?”奇人张追问。

“譬如说呢?”橘猫睁圆了眼睛。

奇人张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地开口。

“譬如说依照常理,人类是不需要冬眠的,可她年年如此……实在匪夷所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苏姐姐是妖怪吗?”

“我可没那么说!只是推测而已。”奇人张连忙解释。

“其实这件事,我也曾经怀疑过,但却找不到任何证据。你看苏姐姐的样子,像多大年纪?”橘猫搔了搔胡子问。

“最多十七八岁,跟我初见她的样子,除了脸上多了一块红斑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奇人张震惊道。

“没错,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维持容貌不变的,但苏姐姐却是个例外!你说她是妖怪吧,身上又没有半分妖气,而且天底下哪有这么弱的妖怪?”

“说的也是……”

一人一虎交流了半天,最终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奇人张摘下了面具,冲厉辰风微微摇头。

“少爷若是不介意,从今天起我便住在梦公馆,每日早晚过来检查情况,若有异样,也好尽早发现。”

“好,辛苦您了。”

厉辰风表面上还算镇定,可心中苦闷,却是越积越深。

不行,他得找点事情来转移下注意力,要不然满脑子都在纠结苏清月何时苏醒!

他盯着苏清月的脸,陷入沉思……

厉大少这一沉思,便有人要倒霉。

这是他发泄的对象,是徐静姝。

因为小土匪错劫了乔南,所以长兴的居处也因此曝光。

期间秦城不但有消息传出来,哪边的势力敢收留他?

沐怀瑾带着手下东躲西藏,日子并不好过,再加上被厉辰风这么一挤况,处境越发狼狈。

“你当时如果不把苏清月的主意,就不会有今天!因为一个女人,陷自己于险地,值得么?”徐静姝幸灾乐祸道。

沐怀瑾抓住她的领子,狠狠将人丢在床上。

“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最好乖乖闭上嘴巴,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他阴恻恻道。

徐静姝内心嫉恨交织,丈夫对苏清月彬彬有礼,说话客气温柔,看上去就像个正人君子。

可待自己妻子,却是只有阴险歹毒!

每每想到在山寨里,自己经受的那番侮辱,她就气恼得浑身颤抖。

“你有本事到苏清月面前去凶?整天针对我,算什么男人!”

“那么温柔的女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凶她?”

“温柔?她明明外表丑过夜叉,心肠毒蛇蝎!”徐静姝咆哮。

“她现在那张脸确实不算赏心悦目,可还是把那秦城大少迷得死去活来,这说明了什么?”沐怀瑾意味深长道。

“说明了什么?”徐静姝心有不甘道。

“一个女人的魅力,并不能仅靠外表。譬如说你,长的乍一看很惊艳,但却经不起细口,好像一碗精米饭里掺着沙子,让人难以下咽。”沐怀瑾语气轻蔑。

“你既然这么瞧不上我,何必费尽心力把我带出秦城?又为何将我捆绑在身边,做你的沐夫人?”徐静姝咬牙切齿道。

“别着急,你以后会知道的。”他慢悠悠的说。

“你接下来又想带着我,逃到哪儿去?”徐静姝瞪着他问。

“我们去北辽,到了那里,自会安定下来。”

“北辽?去那种苦寒之地做什么?”

“当然是投奔一个人……”

“谁?”

“你话太多了!知道的越多,对你而言也就越危险,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在出秦城时就做好的选择,纵使前面布满刀山火海,也必须往前走!在长兴的那一巴掌,已经彻底把你所有的退路都断了!”

说到这里,沐怀瑾笑了下,眼神有些得意。

徐静姝通体发寒,她原本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不满,所以才打了苏清月。

却不想厉辰风,竟是想要自己的命!

但愿此去北辽,能够侥幸躲过他的耳目,她默默祈祷!

这天黄昏时分,沐怀瑾见了一个匆忙的路人。

对方不知道带了什么好消息,让他跟对方道别后,便喜上梅梢。

“沐先生,我们今天要不要连夜赶路?”手下征询道。

“不必了,从此刻起,危机暂时结束。”沐怀瑾说。

第410章:表里不一

几乎是在同时间,梦公馆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燕京打来的,有急事找厉辰风。

他拿起话筒后,脸色突然间变得惨白。

“少爷,少爷,您在听吗?”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厉辰风挂掉电话,他的手指,忍不住开始颤抖。

“少爷,您没事儿吧!”老管家关心说。

“去帮我订两张回燕京的火车票。”厉辰风道。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今天必须出发!”

老管家听他的语气,便知道不妙。

夫人有心疾之症,去年才发作过,虽说后来救了回来,但情况还是很糟糕。

她向来顾全大局,不到逼不得已,绝不惊扰少爷。

这回……但愿平安无事!

老管家订了火车票,晚上八点的,回头立刻让人收拾行李。

厉辰风打电话给林晋,请他带夫人一起过来。

见面后,简单解释了几句,林晋便了然点头。

“我这就让人先反回来,少爷放心,这笔账跑不掉,早晚都得跟他们清算!”

林晋使了个眼色,悄然退出去。

“抱歉,林晋要跟我回燕京一趟,这边就辛苦你了。”厉辰风说。

“您这是说哪里话?姐姐交给我,您就放心吧,等她醒来,我立马通知您!”代容认真道。

上汽车前,林晋悄悄把代容拉到一边。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孩子和自己,若非必要,尽量不要外出。对了,如果顾思语那边再盛情相邀,你便过去看看。无论那帮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装傻充愣,要是得到有用的消息,就私下告诉乔南。”他叮嘱说。

“我记住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代容点头。

“不好说。”林晋语气沉重道。

当晚,厉辰风便和林晋便离开秦城。

林晋不在,代容便抱着孩子,时常出入梦公馆。

虽说她出身卑微,如今却是名正言顺的林夫人,单这一项特权,就让不少人羡慕嫉妒。

“这女人就是个弃婴,后来被个瞎子捡回去抚养,也不知道祖上烧了什么高香,居然勾搭上了林晋,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不过修养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人长得土气不说,浑身都透着寒酸。你看她的衣裳,那料子,还不如我呢!”丫头小八说。

“可架不住人家运气好,别说是我,就连父亲见了她,也得尊称一声林夫人。也不知道是因为胆怯,不擅长与人交往,还是害怕跟我扯上关系,每次邀请她聚会,这女人都推三阻四。”顾思语皱眉说。

“大小姐多想了,她肯定是在您面前自惭形秽,害怕丢脸,所以才不出来。”小八道。

“苏清月整天缩在梦公馆里,不知道搞什么,厉少爷那边也见不着人,林晋忠心耿耿油盐不进。想要在那些贵妇名媛面前抬起头来,我就必须得跟梦公馆那边保持往来。思来想去,眼下可以光明正大交往,又不跌身份的,也只有这个代容了!不行,我还得去一趟,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女人请出来不可!”顾思语决定说。

她带着小八,专门去商场里买了些小孩玩具和零食,前往林府。

只是不巧,代容还没回来。

等她回来后,门人告诉她,说顾思语又来了,还拿了许多礼物。

代容看着那一些东西犯难,她不喜欢顾思语。

觉得那个女人虽然脸上虽说总是挂着笑,但是却很不真诚。

可是想到林晋走之前的叮嘱,她便硬着头皮拨了电话过去。

两人客气的寒暄了半天,顾思语提出明日同她一起共进午餐。

“我不擅长跟别人打交道,尤其恐惧人多的场合……”代容犹豫说。

“唉呀,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您放心好了!”顾思语道。

当然,现实中绝对不只是两个女人。

她还安排了一处偶遇的戏码,同时邀请了记者在餐厅蹲守。

代容虽说平时还算机灵,可论其手段和如何利用别人,却是逊色了一大截。

次日中午,他们在约定的餐厅见面。

代容朴素惯了,还是穿着保守的蓝碎花旗袍,因为初次交际,神情还有几分不安怯意。

“她跟您比起来,就像个烧火丫鬟。”小八小声奉承道。

“可别这么说,让人听到的都不好。”顾思语微微皱眉。

在美貌和仪态方面,她从小到大,只输给过一个人。

像代容这种乡下女人,即便碾压对方也毫无成就感!

交际和解除尴尬,是顾大小姐的强项。

虽说代容不喜欢她,可是在她巧妙的话术下,还是悄然打开了话匣子。

“林夫人,吃虾。”顾思语把虾剥好放在她面前。

“谢谢你,不过我不吃这东西。”代容说。

“是因为过敏吗?”顾思语问。

“不,因为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又不临海,平常很少见到这些东西。有次非要吵着吃虾,害义父当了他的皮袄……现在想来,还为懂事而感到愧疚,所以你就不吃虾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还真是我疏忽了,抱歉,下次再聚我会注意的。”

顾思语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是颇为鄙夷。

果然,就算山鸡飞到枝头也做不了凤凰,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穷酸味儿,一辈子都改不掉!

因为担心对方会起警惕,所以整个过程,顾思语都非常克制地不去问她梦公馆的事。

吃过饭后,代容便提出离开。

“还想跟您去逛百货公司呢,这么着急走,是有事吗?”顾思语问。

“有一点,我得去看看……苏小姐。”代容生硬地改了口。

“你跟苏小姐关系好像很好呀。”顾思语试探。

“其实也没有,顾小姐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擅长跟人交际。因为我们林晋跟厉少爷的关系,所以……我也没办法。”代容状似为难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挽留您了。诶,对了,过几天,傅会长那边要筹办慈善晚会,您似乎也在受邀行列,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过去!”顾思语热情道。

“好啊。”代容干笑。

她坐黄包车,来到梦公馆,奇人张正郁闷地蹲在花园里。

为了苏清月的事,他头都快秃了!

第411章:永远失去

“老叔,您在这里做什么?”代容好奇道。

“我在算日子。”奇人张说。

“算什么日子?”

“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死。”

“您在胡说什么呢?您最近哪里有不舒服吗?”

“没有,可就是没有,所以才更愁人啊!眼瞅都快要到夏天了,可苏小姐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少爷此番若是回来,少不了要拿我开刀!”他忧心重重道。

“您别担心,姐姐一定会醒的!”代容信誓旦旦的安慰说。

两人聊了一会儿,她决定上楼看看。

代容把门推开,蓦然发现床上坐了个人影。

“天啊,姐姐——”她震惊又兴奋。

“嘘!先别声张,进来!”苏清月竖起手指说。

代容连忙走进去,悄悄关上了房门。

“姐姐,你终于醒了,这些天真是没把我们急死!让我看看,您好像瘦了……不过没事就好!”她叽叽喳喳道。

“你倒是胖了些,不过性格还是跟从前一样。”苏清月微笑。

“没办法,自从生了孩子后,人就像吹气球一样胖得停不下来!”代容郁闷。

“孩子呢?”

“在家里呢,明天我把他一起带过来!姐姐,你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我去拿点吃的过来?”

“不用,我刚才看到外面树木枝繁叶茂,似乎这场觉睡的有点长,你先跟我说说最近的事情吧!”苏清月柔声道。

“但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不过大少爷回燕京了,据说夫人病重,情况不太好。”代容说。

“原来是这样。”

“是啊,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才舍不得离开姐姐呢!你这些天迟迟不醒,我老叔都快要被逼疯了!”

两人许久不见面,代容的话还是那么多。

她现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架式,要是让顾思语看到了,肯定要大吃一惊,以为过去那种腼腆都是装出来的。

“我其实特别反感那个顾思语,可是又担心她会对姐姐不利,所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她吃饭。不过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言语温柔举止得体,很容易获得别人的赞同。”代容说。

苏清月只是浅浅而笑,对此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说了这么久,你肯定饿了,我先出去叫阿春弄点吃的过来,顺便再告诉老叔,要他别再担心了!”代容兴奋道。

“顺便再加一句,我这会睡醒了,但是害怕吵闹,所以暂时不要请人过来打扰。”苏清月说。

这天,代容直到晚上夜深了,方才依依不舍的从梦公馆离开。

“林夫人对苏小姐可真好,这些日子每天都过来,连为您净身擦脸的活儿都自己包揽了,说不放心让别人来!”阿春说。

“是啊,这两年来,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她了。你也辛苦了,早点回房休息吧。”苏清月柔声说。

她靠在床上,一副娇柔妩媚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阿春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不过那时候她的脸,却是美得惊心动魄,让人过目难忘。

如今……唉,真是天嫉红颜!

苏清月从她脸上读出了惋惜,淡淡笑了下。

这张脸,她早就习惯了,不过这些熟人的反应,明显还是不能接受。

代容是个直肠子,在她面前又没有什么忌读,所以苏清月得到了很多讯息。

譬如梦公馆现在的守卫很多,想要离开此地非常困难。

而小老虎那边,体力还没有恢复,目前作为一只普通的猫,恐怕也帮不了自己。

因为厉辰风去了燕京,所以秦城反而比之前管控得更严格。

而她据说已经醒了,但身体却非常虚弱,连正常走路的时候不到,更别妄想再次上演南塘坠湖事件了。

所以思来想去,目前能做的只有养好身体。

为了跟那个男人度劫,她算是将自己送入了牢笼。

不过或许是因为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又或者是因为苦寻身世不得结果,她对出走,竟没有之前那种冲动和热情了。

苏清月醒来的消息,让奇人张跟乔南、老管家都跟着松了口气。

燕京那边,也很快得到消息。

“少爷,苏小姐醒了!”林晋激动道。

“醒了就好……”厉辰风心情豁然开朗,只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大难题,那就是夫人的病情。

大夫说她心脏已经超负荷活动多年,如今早已疲惫不堪,这次病倒,转好的几率可能为0。

世上那几个人,每天都还在轮流尽心救治,但他从母亲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上,看出了越来越深的绝望。

“少爷,对不起……”主治大夫最终吐出了这句话。

“什么对不起?你们好好治病就是,跟我道歉做什么?”厉辰风声音冰冷道。

“大夫已经尽力了,你别为难他们。”夫人吃力道。

她用眼神示意众人出去,然后紧紧握住厉辰风的手。

“我本来想着,等你跟苏小姐办完了事再走的……上天不给机会。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看你对苏小姐这份心,你们必定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我给你亲手缝了几件衣裳,都让人收在柜子,以后你要是想娘了,就可以拿出来穿……”

“您别说了,好休息,您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的!”

厉辰风伏下身,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安慰。

夫人笑着闭上眼睛,很快便再次陷入昏睡。

虽说已经就诊完毕,那些大夫还守在院子里,谁也不敢离去。

“母亲的病,真的没有办法吗?”厉辰风语气艰涩道。

“回少爷,即便前往德国救治,找到健康的心脏,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恐怕也很难手术成功。”大夫小心翼翼道。

“她现在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两天……又或许,不到两天。”

两天,四十八个小时,他就会永远失去自己的母亲。

厉辰风不愿意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他倒宁愿,死的是自己!

“父亲呢,他去哪儿了?”厉辰风茫然环顾四周。

“他亲自去寻访名医了,夫人这一病,他比谁都着急……”师荣解释说。

第412章:情绪崩溃

等所有人走后,厉辰风独自坐在台阶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因为天性喜欢刺激冒险,从十四岁开始,他便很少呆在母亲身边。

在外面四处闯荡,他早就见惯了生死离别,甚至幻想过自己亡故后的情景……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会走在自己前面。

她虽说心脏不好,可是保养得却很好,而且极力避免情绪大起大落……

出现今天的情况,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每个母亲对于孩子来说,都是温暖的存在,厉辰风也不例外。

据说他从来不撒娇示弱,但却理所应当的以为,这世界上永远有一块安全之地,可为自己遮风挡雨,那就是母亲的怀抱。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无论长得多大年纪,都还是个孩子。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哭笑,而不被人嘲讽。

在那个女人面前,他可以为所欲为,犯下天大的过错,都永远能被包容原谅!

可是现在,他心里潜意识永远存在的那片天地,已经摇摇欲坠快要塌了!

他不能接受,亦不愿意接受!

就在为之纠结不已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苏清月,那个女人,能看风水治邪病,也能通灵见鬼神,说不定她会有办法,帮助母亲续命!

他蓦然起身,快步来到客厅,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回梦公馆。

“苏小姐,少爷电话找您!”阿春急匆匆道。

“找我?什么事?”苏清月问。

“不知道。”阿春小声说。

电话转到隔壁房间,苏清月在她的搀扶下去接。

“喂。”

“……”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苏清月困惑地检查话筒。

“厉少,是你么?”她再次确定。

“是我。”男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有什么事吗?”苏清月柔声道。

“想听听你的声音,身体还好么?”他问。

“一切都好……你那边呢?”她出于礼貌的回问。

“母亲的情况很糟糕,清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厉辰风艰难道。

“我?”苏清月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

看来夫人这次是危险了,所以厉辰风才病急乱投医。

“大夫怎么说?”

“心脏超负荷运作,身体透支厉害,可能只剩下两天。”

“春夏秋冬,生老病死,原本就是自然界生存常态,你好好陪伴她……”

“所以,连你也没有任何办法,对吗?”

“抱歉……”

“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话题谈到这儿,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隔着吱吱的电波声,苏清月仿佛看到了他的脸。

这个几乎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充满了彷徨和无助。

他第一次开口向自己提请求,可是她却拒绝了。

要是换做以前,苏清月肯定是没有办法。

可是这次,她撒谎了。

去年冬天,在昏睡之前,许老太把经验和记忆全都传给了苏清月。

试问能给自己换头的人,还不能帮别人换一颗心脏么?

而利用特殊手段,帮夫人延续几天性命,这也并非难题。

但,她却选择了拒绝。

俗话说人心隔肚皮,在现有的情况下,想要寻找合适的心脏并不容易。

这件事情不仅麻烦,而且罪孽深重。

厉辰风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

倘若自己告诉他有希望,他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尝试。

到时候必定许多人,最终血流成河……

为救一人而杀百人,这不符合苏清月的做人原则。

电话被挂断后,苏清月回到房间。

她靠着床边,却是感到心烦意乱。

代容昨天说,会带孩子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恐怕是被什么事搁误了。

“有最近的报纸吗?拿过来让我看看。”

她决定找些事,来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

阿春把报纸拿了过来,苏清月将其展开后,柳眉便紧紧皱了起来。

头条是一张合影,顾思语和代容坐在餐厅里。

新闻标题是:昔日交际女王顾小姐密会林夫人,两人亲密无间似亲姐妹。

角度有些刁钻,却把两个人脸都拍得很清楚。

代容不喜化妆,所以素面朝天。

而顾思语不仅盛装打扮,就连耳边的头发丝儿都不乱。

她们对比鲜明,一个拘束简朴,一个光芒四射!

厉辰风是全城人的焦点,林晋关注度自然也不差。

虽说从不避讳自己已婚者身份,却从来没将林夫人曝光于人前。

一来他是个低调正派的人,不喜欢那些杂七杂八的新闻。

二来他知道,代容虽说看似活泼实则内向,不喜欢跟陌生人来往。

今天的报纸一出,顿时把代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甚至卖报的孩子都拿她做噱头话题。

“卖报卖报,林晋夫人首次现身!外表普通好似街头妇女,而且出身贫困连虾都吃不起!”

“这就是林夫人?看上去还真没什么优点,难怪平日里都不抛头露面!”

“听说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女,运气好误睡了林晋先生,所以才……飞上枝头!”

“依我看,这不只是运气好吧?肯定其过人之处!”

“瞧见她穿的那件衣服了吗?路边摊儿一折卖的,肩膀上还带着线头呢,恐怕只花了几毛钱!”

……

苏清月深知人性,她虽说没有出房间,却能想象得出,这张报纸对代容来说,会有多大的影响力!

她勉强站起身来,打电话到林府。

“姐姐,孩子今天不舒服,我恐怕去不了你那边了。”代容鼻音很重道。

“我看到报纸了,你没事吧?”苏清月直接问。

“没事……呜呜,那些记者,怎么这样?!根本不经我同意就把照片发了出去,今天早上我去菜市场,想给孩子买点虾吃,结果人家直接认出我是林夫人,背后还指指点点的。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我吃什么,穿什么,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我不偷不抢的凭良心做人,怎么就被这些人品头十足成为消遣了?而且他们说我也就算了,还说我是靠骗,才有了孩子……”代容情绪瞬间崩溃。

“别难过,我待会儿去看你。”苏清月说。

第413章:好久不见

“姐姐,你快来吧!林晋不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代容大哭道。

挂了电话好一会儿,她才恍然想起,苏清月才刚清醒,她那身体,怎么能出门?!

她连忙打电话过去询问,佣人却说已经出发了。

苏清月坐在车里,阿春忐忑不安的守在旁边。

并不只是一辆车,前面、后面都有,即便如此,老管家放行时说话还在结巴。

因为过去的经历,大家都被吓怕了。

“苏小姐,您没事儿吧?要是觉得累,就靠着我肩膀歇一会!”阿春鼓起勇气说。

苏清月也不客气,立刻把头偏了过去。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出来时她戴了帽子,前面罩着一圈黑纱。

看似平静的面容之下,却是强压着怒气。

她不是气那个胡乱报道的记者,而是气顾思语!

这女人为了重返名利场,竟不择手段!

那个角度,怎么看都是摆拍。

代容心大,又没经历过这种事,当时肯定没有任何提防。

而这篇报道,也是胡编乱造,杜撰了一些子虚乌有的内容。

除了高调宣称她们两人感情深厚外,还欲拒还羞地揭露了代容的私生活。

譬如她喜欢逛菜市场、买便宜货、带孩子去听评书……表面上虽然用了褒奖之词,譬如说节俭勤恳、没有架子,实际上却暗示其抠门儿穷酸。

代容不像苏清月,她的存在,对秦城百姓而言颇为神秘,却又没有任何距离感,所以能肆无忌惮的八卦讨论。

这件事,即便强压下去,以后仍然免不了再抬头!

代容在林晋面前本就自卑,这件事于她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到了林府后,代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苏清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孩子呢?”苏清月对其狼狈视而不见。

“在屋里呢,刘妈,快点把飞儿抱出来!姐姐,快点进屋坐!”提到孩子,她便来了精神。

孩子被抱了过来,苏清月见了那双纯洁无瑕的眼睛,便心生喜欢。

“叫姨!”代容催促说。

“咦一伊……”孩子奶声奶气的发音。

是个男孩子,脸部轮廓像极了林晋,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真乖,大名叫什么?”

“林翼飞!林晋起的。”

“是个好名字,可惜我来得匆忙,没给这孩子准备礼物……”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他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您花钱给买的呢!”

苏清月打量了一下,果然是自己初回秦城时悄悄买的那套。

她很少跟这么大的奶娃娃接触,所以这会儿抱着,觉得新鲜又可爱,根本舍不得放手。

代容怕她累到,连忙让奶妈把孩子带去别处。

这会儿她情绪已经稳定了些,不过提到报纸上的事,还是有些哽咽。

“这口气我可咽不下,等林晋回来,非得让人好好查查,把这个记者给揪出来不可!”

“不用揪,那人就坐在你对面。”

“啊?这不可能啊。”代容错愕地注视着苏清月。

“我是说照片上。”苏清月说。

“顾思语?是她叫人做的?”

“不然呢?你这心性,以后少跟这女人来往,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代容疑惑。

“因为你是林晋的夫人,你以为只是简单的一顿饭,但是别人看来,别人看来已经是无数次来往了。她利用你自抬身份,这样别人才会高看她。”苏清月说。

代容听罢神情复杂,她才要开口,却听电话响起。

“恐怕是林晋打过来的,自从去燕京,还没给过我消息呢。”她连忙起身。

接电话前,还刻意清了清嗓子,唯恐被对方听出异样来。

“喂,林晋……啊,顾小姐?您跟我道歉?不,不用,这是那个记者瞎写,跟你没有关系,我分得清楚!”

代容一边说,一边冲这边打手势。

眼神有些惊慌,被苏清月提醒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

可是这会儿,在听顾思语饱含愧疚的道歉后,她又不知道干什么回复。

顾思语不是平头老百姓,她有身份有地位……

内心潜在的自卑,把代容那点骄傲,压得抬不起头来。

不敢发火,不敢生气……

苏清月走过去,直接伸出了手,代容连忙把电话递过去。

“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揪出那个为博人眼球乱写的记者!林夫人放心,我以名誉向您保证,这种事绝对不会有下去……”话筒里的女声说。

“名誉?顾小姐,你确定自己有么?”苏清月幽幽道。

电话那端的人顿时僵住,过了很久,她才试探出声。

“林夫人……”

“你踩别人我管不着,可是这么对代容,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经历过许多事,却鲜少会有如此立场分明的时候。

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顾思语耳朵里,竟然让她手指莫名有些颤抖。

“苏小姐,是你么?”顾思语紧张道。

“没错,好久不见,顾小姐还好么?”苏清月说。

“我、我我……很好,多谢你关心!林夫人的事情,你们如果不相信我的诚意,改日我会亲自登门谢罪!苏小姐,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顾思语慌张挂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跳的很快!

苏清月那简单的几句话,却仿佛蕴藏着杀气,攻得她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姐姐,你说的这么直白,不会有事吧?”代容担忧道。

“这种人欺软怕硬,你若不露一点锋芒,她接下来便要得寸进尺。怎么,你是害怕跟她断了来往?”苏清月说。

“是啊,我之前答应过林晋,要打入她们,给您做内应的!”代容遗憾道。

“以前还行,现在不能了。你连续数月坚持前往梦公馆,这会儿再说跟我不熟,又有谁会相信呢?”苏清月说。

“说的也是,那我便不怕得罪她了,这种女人,实在没什么好交往的!”代容说。

两人正在说话,别院却突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发生什么事了?快去看看!”代容紧张道。

女佣跑出去后,很快便返了回来,她脸上煞白,已经没有血色。

“夫人快过去看看吧!小少爷出事了!”

第414章:胡说八道

代容听到这话后,顿时眼前一黑。

“别慌,我们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清月在旁边连忙扶住她。

代容反应过来便慌张往别院跑,她从小孤苦伶仃,除了在养父那里,未曾体会过人间亲情。

自从有了孩子后,并把所有的爱全部倾注到了他身上,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活泼可爱,代容和林晋两人对小翼飞都疼得掏心掏肺。

等他们来到后院,孩子还在嚎啕大哭,手臂上正湿漉漉的冒着热气。

地板上扔着个打翻的水壶,女佣站在旁边,一脸惊慌失措。

“夫人,对不起!我听到了厨娘呼唤,就想出去看看,结果把烧好的开水放到了桌子上,谁知道小少爷居然……夫人,对不起!”她连声道歉。

代容恍然明白孩子被烫到了,可是大脑混混沌沌的,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头回做母亲,又从未遇到过这种事,经验颇为匮乏。

倒是苏清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立刻吩咐阿春。

“快把孩子带到水池边冲洗伤口!”

阿春立刻照做,林府恰好有一处喷泉活水,阿春在佣人带领下,把小翼飞抱过去,将其整条手臂浸泡到水里。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苏清月沉声道。

犯错的女佣这才醒悟过来,慌慌张张地跑去打电话。

“苏小姐,您快过来看看!”阿春说。

苏清月过去一看,只见小翼飞已经哭不出声音,额头上沁满汗珠。

而他白色汗衫上,此时竟隐隐透着血迹!

虽说是夏季,可早晚天气凉,再加上担心蚊虫叮咬,所以代容给他穿了宽袖衬衫。

“别动,拿剪刀来!”苏清月说。

等剪刀拿过来后,她沿着袖口剪开,衣服下的情况确实让人触目惊心。

不仅仅是烫出了水泡,而是自手腕到臂膀,整张皮都脱落了,粘在衣服上。

这显然是烫到第一瞬间,佣人处理不当,直接把衣服掀开去看伤口,所以布料与肌肤粘连而脱皮。

看着那红艳艳的伤处,代容只觉得心如刀割。

女佣返回来后,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跪地磕头。

不多时,大夫便拎着药箱赶了过来,看到伤口后连连摇头叹息。

现在伤口消毒,然后涂了些烧伤药膏上去,代容搂着孩子,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大夫,孩子的情况怎么样?还能恢复好吗?”代容问。

“天热,要多注意伤口透气,千万别碰水,更别让苍蝇接近。至于后续恢复如何,那我就实话实说了。烫伤面积这么大,再加上表皮也被揭被掉,极度影响复原,不留伤疤是不可能的。不过幸好是个男孩子,又在手臂上,对将来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大夫委婉道。

代容听完这话,立刻眼泪涟涟。

“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亲自带着,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现在让一个小孩子平白无故受这种罪,我真该死!”

“别说这些赌气的话,林晋不在,你若再这样兀自悲伤下去,那小翼飞还能指望谁照顾?”

苏清月的话,立刻点醒了代容。

大夫开了几贴内服的药,走之前再三叮嘱。

“烫伤比较痛苦,时痛时痒,一定要让人轮流照顾好,千万别让小孩子碰到伤处。另外,孩子穿的衣物和家中必须要保持干净清洁,以免发生感染。孩子小,夫人务必注意饮食清淡,切不可吃海鲜、韭菜之类的发物。我明日早上再过来,如果期间孩子有发烧之类的症状,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代容恍惚间送走了大夫,小翼飞也精疲力尽的睡去。

苏清月叮嘱安慰了半晌,便起身告辞。

代容六神无主之下,有心想要挽留,可是考虑到她身体刚刚复原,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苏清月靠在座位上一语不发。

“小孩子真的太可怜了,我都看的想掉泪。”阿春说。

不止是她难过,苏清月也觉得心里堵得慌。

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天使,却因为大人的疏忽,平白无故受这遭罪。

不过那个女佣看起来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应该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额头都磕破了。

得亏代容出身贫苦为人厚道,所以才没有特别计较,不过尽管如此,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心里头这道疤,怕是一辈子都消除不了。

汽车转了个弯儿,经过一家药店时,阿春让司机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清月问。

“丽姑昨天煲汤的时候,烫到了手掌,不太严重,出来时让我给她捎点烫伤药膏!麻烦苏小姐等我一下!”阿春说。

苏清月眼睛蓦然一亮,迟疑了片刻,唤住她。

“等等,我跟你一起进去。”苏清月说。

两人一起进了药店,阿春拿了招牌烫伤膏,苏清月走到药柜前上下打量。

“请问姑娘需要点什么?”伙计问。

“帮我拿地榆20克,白芷50克,黄连20克,紫草60克……”苏清月问。

“姑娘这是烫伤药的方子!跟我们烫伤膏的成分差不多,建议姑娘拿一盒回去试试,不必麻烦自己抓药!”伙计说。

“不,我还有别的用处,麻烦把这些东西全部研磨成粉,分别给我包起来。”苏清月说。

伙计见她执意如此,便不再劝,依言将所有药材现制成粉。

阿春虽说她奇她买药的用途,但碍于身份也不好多问。

回到梦公馆后,苏清月便直奔厨房。

“苏小姐,您怎么来这种地方?!快快告诉我,您想吃什么?”丽姑紧张道。

“我什么都不吃,我要借用一下厨具。”苏清月说。

“需要我帮忙吗?”丽姑问。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那我在客厅里等着,您要是需要帮忙,就喊我一声!”

丽姑忐忑不安地走进客厅,阿春正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探头观望。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丽姑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啊!这应该是苏小姐第一回进厨房吧?丽姑你说,她会不会把厨房烧起来?”阿春纳闷。

“闭嘴,别整天胡说八道的!”丽姑虽说嘴上斥责,可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

第415章:引鸠止渴

苏清月看着整整齐齐的调料罐,确实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不过她屏息凝神回想了一会儿,自己并不需要这些东西,顿感如释重负。

她目光扫了一圈,视线停留在角落的瓶子上。

她拿起来打开盖子嗅了嗅,觉得香气冲鼻。

心中猜想这大概就是麻油了,不过并不能十分肯定,谨慎起见专门出去请示了下丽姑,方才再度折回来。

“我的天啊,苏小姐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居然连麻油都不认得!”阿春震惊到了。

“嘘……不认识而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又不像我们,整天围着锅台转!”丽姑说。

两人装作打扫卫生的样子,却是悄悄的往厨房看。

苏清月从柜子下面找了一个小陶瓮,将其清洗了好几遍。

然后把麻油倒进去加热,然后再加一一打开那些药包将其放入,直到药粉全部都榨至深褐色,再将紫草倒入用木铲不停地搅拌。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双唇不停开合,口中一直念念有词。

烟气蒸腾上来,让她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显得越发迷离诡异。

“丽姑,苏小姐嘴里念什么呢?”

“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清月才把火掉。

她拿着扇子,将厨房的烟雾一点点的驱散出去。

然后把陶瓮里的油倒在碗里,小心翼翼的端着走出去。

她上了楼,把油放在窗台边上,然后便感到困意汹涌袭来,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苏清月躺到床上,一觉睡到晚上十点钟。

她看了一下碗里的油,已经跟药渣彻底分离,变成了金黄色,闻上去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她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个玻璃瓶子,把干净的清油倒进去,然后拿着药渣碗下楼。

“苏小姐,锅里面还热着汤,你要不要现在喝点?”丽姑问。

“我不饿,丽姑,你手上的烫伤抹药了吗?”苏清月问。

“还没呢,那药味儿冲得很,我怕干活会呛到您。”丽姑微笑。

“正好,我煎好了药,您先帮忙试试!”

“好啊。”

原来在厨房里忙了半天,就是为了自己捣鼓烫伤药啊。

“让我看看您的伤,疼么?”苏清月问。

“有一点儿。”丽姑伸出手,展示给她看。

虽说没有伤口,可手心却是红肿的。

其实很疼,之前在水里泡着,也察觉不到异样。

这会儿伤口里仿佛有了生命,突突的往上顶。

但丽姑知道,做佣人容易被嫌弃,尤其是厨娘,手上带着药,怎么能给人做饭呢?所以她便咬牙忍着,希望熬到睡前再敷,明天早上再洗掉。

苏清月直接将手指探到油碗里,给她涂了薄薄的一层。

“您要是觉得不便,可以把手包起来,不必着急干活儿,厨房先让阿春顶几天。”她说。

“多谢苏小姐关心!”丽姑由衷道。

这姑娘虽说娇气,但是对待下人却一视同仁,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但凭这点,她就能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苏清月洗净了手,迤迤上楼。

丽姑并不指望她这层油能起什么作用,便找了块手帕,胡乱包了一下。

她这一晚睡得很香,次日清晨起来,便把手帕解掉。

发现油都不见了,但是帕子上还残留着药香。

手心不痛不肿,好像跟受伤前没两样,最奇怪的是,她那里的肌肤明显要白了几分。

“唉呀,没想到苏小姐这方子还真管用!”丽姑惊讶道。

“会不会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赶巧了?”阿春瞪着眼睛说。

“不可能,我在厨房做事,在处理烫伤方面简直称得上半个专家,像昨天那种伤,哥平常少说也要疼个七八天!而且你看我这手,这块皮肤好像细嫩了不少!”

丽姑恢复正常,欢天喜地的跟苏清月汇道,顺便向她展示成果。

“去年得了个方子,昨天便想着试试,没想到真有用,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苏清月说。

她吃过早饭后,便让人备车前往林府。

代容彻夜未睡,眼下都青了一圈。

看到苏清月,又忍不住落泪。

“孩子疼的睡不着,我宁愿这伤痛落在自己身上!”

“别哭了,这个给孩子试试吧。”

“这是什么?”代容问。

“我自己熬的药油。”苏清月说。

“姐姐什么时候学的医?”

“没几个月。”

“当真有用么?”

“应该有吧……我找人试过了。”

巫医也是医,不过多了些咒语辅助而已。

从许老太那里得到了一百多年的经验记忆,没想到竟然用在小翼飞身上。

代容素来信她,见苏清月神色淡定,便抱着孩子,让她帮忙拆绷带。

就在这时,昨天瞧病的大夫过来了,见此情形连忙喝止。

“林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他问。

“姐姐熬了治烫伤的药油,我给孩子试试!”代容说。

“胡闹,我是医者,还是她是医者?您如果乱信人用药,导致孩子伤口感染,这要怪谁?”大夫正色道。

他拿过瓶子,嗅了嗅。

“冰片、红花、虎杖、黄柏……再加麻药熬出来的,是不是?”

他说的分毫不差,苏清月微微点头。

“先生说的对,就是这个方子。”她客气。

“不行的,这位小姐!这对未破皮的烫伤而言,有很好的消肿止痛疗效,可是小少爷已经伤成这个样子,再用这方子便是引鸠止渴,并无益处啊!”大夫说。

“这……”苏清月看向代容。

“姐姐,这方子,真的管用吗?”代容问。

“应该有用。”苏清月沉吟了片刻说。

她确定整个过程,都跟许老太的操作一致。

那老太太虽说走上邪途,可却做过许多实验,这方子不仅可以治烧伤烫伤、对腐坏之肉也同样有效果。

“那我便试试!”代容说。

“林夫人……”大夫错愕。

“我相信姐姐的话,她说有用,那便肯定有用!”她坚持道。

“即然如此,那你们便试试吧!我这边的药膏暂且停了,不过丑话得说到前面,您要是用这位小姐方子,出了问题可不能怪我!为了防止万一,咱们最好写个书面凭据!”大夫说。

第416章:不可原谅

“阿容,你可以不用这药油,不必考虑我的感受。”苏清月说。

“我信姐姐,您绝不会害我,写便写!”代容咬牙道。

说罢当即让人拿来纸笔,让管家代笔立下书面字据,然后亲自按了手印。

代容对苏清月,有种无条件的信赖,以至于到了闭眼盲从的地步。

林晋此时若在,两人便发生争执不可!

苏清月让人取来鹅毛,先在烈酒中起浸泡过,晾干之后再蘸取药油,亲自往小翼飞胳膊上涂。

代容在旁边看着,心都跟着动作颤抖。

好在苏清月动作轻柔,小家伙又折腾了整宿,这会儿睡得昏昏沉沉,整个过程都毫无知觉。

大夫出于好奇,始终站在旁边围观。

苏清月帮他包扎过后,叮嘱代容。

“傍晚时分要记得打开绷带,确认伤口愈合状况,如果有好转,那就将这药油再涂一次,如果没有效果,立刻停药,请全城最好的大夫诊治,切不可迷信我这方子,耽误孩子的病情。”她说。

“今天傍晚吗?”代容惊讶。

“是的。”苏清月道。

“这方子就算有奇效,也不可能让伤口愈合这么快……”大夫忍不住插嘴。

“您说的是,我虽然给孩子用了药,可心里也没有底,能否烦劳先生在此地守候,如果有异状也好及时处理,酬劳方面,我可以付你三倍诊金。”苏清月说。

大夫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没能抵过内心好奇。

“诊金方面好说,医者父母心,虽说林夫人刚才已经写了免责声明,可我这边到底还是不放心,那就如姑娘所言,在这里守到傍晚吧!”他叹气道。

苏清月当即谢过,代容见她神色恍惚,便劝她去客房休息。

“不了,我还是先回梦公馆前,傍晚时有了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如今又回到梦公馆,洗了个澡,便再度躺下。

不知道是因为去年冬眠被中断的缘故,还是因为昨晚熬药耗费的精力,总觉得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透着疲惫。

她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时分。

“苏小姐,林府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您给的药很有效果,伤口已经愈合大半了!”丽姑眉开眼笑的报喜说。

“唉呀,那可真是太好了!”苏清月双手合掌。

她其实并没有十成的把握,用这方子的初衷,不过是希望孩子少受点罪,不给他留下疤痕,如今看来,倒是没有辜负代容的信任。

苏清月草草吃了点东西,便要前往林府。

“不必过去了!”丽姑从外面走进来说。

“为什么?”苏清月挑眉。

“因为林夫人已经带着小少爷过来了!”

“姐姐——”

果然是代容,怀里抱着孩子,看到她就立刻泪流满面。

“不是说有效果么,怎么又哭呢!”苏清月连忙把小翼飞接过来。

“我是高兴,姐姐,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孩子上了药没多久,便来了精神,一直玩到下午。黄昏时分我跟大夫打开绷带,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八成!表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皮!大夫这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一直追问我您的身份来历!”代容喜极而泣道。

“要是换在别的时候,我还真的使不上力气。这次碰巧得了方子而已,是我们小翼飞的福气!”苏清月笑眼弯弯道。

她伏下身头,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下。

因为是在梦公馆,所以她没有遮挡那半张残脸。

小翼飞并不害怕,反而好奇地睁着眼睛打量她。

“姐姐,您又帮了我一回。”

“你既然唤我一声姐姐,那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好好,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俩今晚就别走了,留在梦公馆跟我做个伴儿!”

“孩子夜里总哭,害怕吵到姐姐。”代容小声道。

“夜里总哭?”苏清月蹙眉。

“是啊,之前还好好的,从入夏开始,就总是无故大哭,很多时候都哄不住。”代容道。

“那边更要留下了,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苏清月说。

她这么一说,代容立刻醒悟过来。

“啊,姐姐的意思是这孩子……”

“不一定,看看总是放心些。”

“那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苏清月抱着小翼飞不想撒手,她鲜少跟孩子这般亲密接触,这会儿觉得仿佛拎了个面团子,圆润润、胖乎乎的,胳膊腿儿都软得摸不到骨头。

小家伙嘟着嘴,不时用口水吹泡泡,小手也不消停,抓着苏清月腕上的红绳不停拉扯。

代容回来后,连忙喝令他放手。

“没关系的,不过这东西邪性,小孩儿压不住,改天苏姨给你买个金佛爷戴!”苏清月说。

听她这么说,代容便又看了两眼,只见那个红绳上缀着一个白白尖尖的东西。

质地似玉非玉,闪烁着生人勿近的寒光。

“姐姐,那是什么呀?”她问。

“……大王的犬齿。”苏清月说。

“大王的牙?哎,对了,您回秦城这么久,把它安置在哪儿了?”代容连忙问。

“它死了。”苏清月垂下眼帘,语气平静道。

“死了?大王死了?它、它不是披着狼皮吗?怎么还会死?是谁做的?”

“是我,我默许别人杀了它。”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姐你快点告诉我!”

在代容的记忆里,大王还是那只忠心耿耿略带羞涩的狼犬。

那时候她们相处,也是代容动手照顾它居多,所以感情比起苏清月丝毫不差。

这会儿既然问起来了,苏清月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全都讲了。

包括沙回本能苏醒,嗜血杀人,阻止自己回秦城,设计她服用赤珠子等等。

代容听完之后,亦是感慨万千。

“记得在它很小的时候,姐姐就提醒过我,需提防留意它的表里不一,没想到最后居然变成这样!它不仅伤了别人,还伤了姐姐这张脸,实在是不能原谅……不过想到我们过去共处的那些时光,我这心里还是止不住难过。”她说。

“都过去了。”苏清月淡淡道。

“姐姐,它既然做了这种事,您为什么还要戴着狼牙呢?”代容好奇。

第417章:一道难题

“这是它临终前的要求。”苏清月说。

“大王它……一定很舍不得姐姐,可既然如此,又为何这么狠心将您变成这样呢?”代容垂泪道。

“是非曲直,自有定数,而且现在这种情况,对我而言没什么不好。”苏清月说。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

“姐姐会嫁给厉少爷吗?”代容问。

“……不知道。”苏清月说。

她原本想要回答说不会,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却又恍了神。

“姐姐,我在秦城呆了这些日子,虽说平时很少外出,可却从林晋那里听了不少消息。这天底下男人,恐怕再也不会有谁比厉少爷更喜欢您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您的态度始终如一,这份坚持真的很难得。我知道姐姐始终想找回自己的身世,可这天地广阔茫茫人海,世道又乱,该从哪里找起呢?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找到了又如何?”

“你是劝我放弃么?”

“不,我是怕姐姐错过!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您跟厉少爷来来回回纠缠这么多年,非但没有彻底切断联系,反而牵绊更深了。姐姐这次回秦城,是为什么?”代容问。

苏清月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开口。

“我曾无意中窥见天机,发现厉辰风命中有一劫数,联想这些年两人之间的恩怨,觉得不应该坐视不理,所以……”

“您是为了救他,所以才回来。姐姐,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你确定还会回来吗?”

“如果是你有难,我也会回来。”苏清月柔声说。

“听到你这话,我真是高兴极了!不过姐姐,我可跟厉少爷不一样。”代容正色。

“有什么不一样?”苏清月不解道。

“姐姐待我好,是出于亲情,是碍于义父当年的托付之责!可您对厉少爷,再三容忍屡次例外,又为什么呢?要知道,厉少爷满脑子的想法都是如何将姐姐留在身边!在你决定回秦城时,应该再三思量过了吧?不过您还是回来了……在他危机的时候,你不惜割腕自伤,甚至义无反顾的前往青丰,历经波折艰难方才帮厉少爷化解这场劫数。姐姐,你付出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大一番功夫,有没有想过,厉少爷会如何回报你?”代容问。

“我没想过要他回报。”苏清月蹙眉道。

“那就更糟糕了!”代容叹气。

“哪里糟糕?”苏清月问。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厉少爷呢?甚至到了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助他脱险的地步?”代容问。

“我……没有想过。”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那便趁他不在的时候,赶快想想,好好想,彻底把这问题给想清楚了!要知道,这可关系到你后续所有的行程打算,甚至会影响你下半生的幸福!”代容表情严肃的说。

见苏清月神色恍惚,她便把孩子接了过来。

“姐姐,你好好想啊……要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

因为害怕打扰到她的思路,代容悄然前往客房。

苏清月坐在沙发上,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橘猫趴在她脚边,伸出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爪子。

“喵喵……哇呜!”

这晚苏清月彻夜未眠,代容却搂着孩子睡得很香。

凌晨凌点钟,客房突然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

苏清月立刻赶过去,代容正抱着孩子在那里安抚。

“平日里也是这样,突然就开始大哭,怎么都唤不醒。”她苦恼道。

“把孩子给我。”苏清月说。

代容把小翼飞递过来,苏清月将其揽在怀里,说来也怪,很快他便安静下来,不过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所以这会儿还红着鼻子哽咽。

“姐姐!这孩子,不会真的中邪病了吧?”代容见状,心惊肉跳道。

苏清月不作声,轻轻把孩子紧握的拳头掰开,只见里面居然塞着一撮头发!

“呀,这是什么东西?!”代容把头发拿了出来。

不过当她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头发突然化为灰烬消失。

“没什么大事,只是故人前来探望而已。小孩子灵感力比较强,察觉到有陌生人接近,所以心生惧意啼哭不止。下次若再有类似情况,你就默念六字大明咒,对方便不敢再进门。”苏清月说。

她弯腰,把小翼飞轻轻放在床上。

“故人探望?姐姐,您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哪个故人?”代容压着声音问。

“现在是农历六月,如果没记错的话,再过不久……应该是你义父的忌日吧?”苏清月说。

“义父!居然是他老人家!可我这么察觉不到呢,再说他是长辈,想要看望孩子也是理所应当,我怎么能念咒语将其拒于门外呢?”代容难掩激动道。

“人鬼殊途,再让其接触会吓到孩子的。你若不忍心拒绝他,明日便准备些纸钱,对着鹤县方向祭拜,然后等到林晋回来之后,带着他一起去坟地探望。这样,老人家就应该不会再记挂你们了。”苏清月说。

“好好,我明日就回去准备祭品!”代容说。

想到义父,她也是一阵悲一阵。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再也无法安睡,于是便在房间里坐等天亮。

次日清晨,代容再帮孩子检查手臂,发现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留下一片浅浅的疤痕。

“天啊,姐姐您现在居然变成神医了!”代容欣喜道。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剩下的药油,你再帮他擦拭几次,争取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你这边要是没事,就带着孩子回去吧!等我这边得了空,再去看望你们。”苏清月说。

“姐姐这么着急赶我走?”代容委屈。

“给我出了这么大一道难题,这会儿赶你,已经是很客气了。”苏清月佯装生气道。

“唉呀,我就不为了你们好嘛,姐姐慢慢想啊,我要回去祭拜义父了!”代容抱着孩子匆忙逃走。

她前脚回到林府,后脚就接到了燕京的电话。

“好好的,为什么要带孩子去梦公馆住?孩子认床么,睡得好不好?”林晋问。

自从小翼飞烫伤后,代容心弦便紧绷着,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咔嚓一声便断了。

第418章:礼尚往来

“哭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林晋顿时紧张。

代容断断续续地,把这两天的事交代了一遍。

“多亏了姐姐,要不是她,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抽泣道。

“孩子没事就好。”林晋松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夫人这边情况……不太好。”

“那你安心留这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另外……苏小姐那边,我回去再答谢她吧!”

林晋挂了电话后,忍不住回味方才代容的话。

苏清月自己调配了药,而且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能让脱了皮的烫伤彻底痊愈,连秦城名医都叹为观止!这……未免太过传奇!

之前也没听说过,那个女人会医术啊!

林晋顿住脚步,突然想起厉辰风苏醒的那个回魂夜。

“当时徐老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把尸骨送到肖文景那里,二是让苏清月继承自己的本事,现在看来,她确实做到了!”

他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然后看到了在走廊下发呆的厉辰风。

虽说现在有千年人参吊着命,可夫人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厉辰风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他犹豫片刻,突然把两件事串到了一起。

“少爷!”他连忙跑过去。

“什么事?”厉辰风声音沙哑道。

林晋把代容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兴奋地望着他。

“那个许老太,能够帮人换头换身体,苏小姐现在继承了她的衣钵,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夫人的事,何不问问她的意思呢?”

厉辰风并没有给予任何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回房。

“少爷,咱们试试吧!”林晋鼓起勇气说

“两天前,我就打过电话了。”厉辰风语气灰暗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林晋声音低了下去。

院子里安静极了,整个府邸仿佛都没了生气。

就在厉辰风迈脚进门槛的刹那,外面突然传来了奔跑声。

“少爷!老爷带着神医回来了!”师荣兴奋道。

“什么神医?”厉辰风木然道。

“据说医术高明,能让使人起死回生!老爷亲眼所见,错不了的!”师荣说。

厉辰风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听到他这么说,脚步便收了回来。

很快,一大群人便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是他的父亲厉天启,这趟旅途应该很辛苦,让他老了不下十岁。

围在中间的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里拎着箱子,看上去应该有七八十岁了,但却满面红光健步如飞。

“老人家,您快请!”厉天启亲自把门推开。

老者也不客气,直接走进去,然后随手关上了房门。

厉辰风见状便心生不悦,才要去推,却被其父拦住。

“回来的时候都说好了,就诊的时候不许人旁观,而且这人跟我立过保证,不管如何一定会救好你母亲!”厉天启说。

厉辰风僵了好一会儿,方才把手收回来。

父子俩对视片刻,厉天启让他去休息。

“母亲不醒,我哪儿都不去!”厉辰风说。

老者进去了大概有两个小时,两来的时候,满手的血,依然提着那个小箱子。

“母亲!你母亲怎么样了?!”厉辰风第一个冲了进去。

“老爷放心,在下幸不辱命。”老者微笑道。

他脸上的笑,再配着手上醒目粘稠的血,竟看得人不寒而栗。

“快来人,带老人家去休息用饭!”厉天启激动道。

厉辰风走进去后,被床上凌乱的景象给惊呆了。

他母亲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和绷带,可还是被鲜血浸了个透。

床单上,蚊帐上还留着手印。

“母亲……”厉辰风心惊肉跳道。

刚才那个家伙都做了什么?为何会流这么多血?!如此草率随便的处理方式,他看起来就像敛尸的,哪像是个医者!

混蛋,骗子,不可原谅!厉辰风紧紧握起拳头。

他现在恨不能找到那个家伙,直接击爆他的脑袋!

然而当他视线慢慢往上时,发现夫人居然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母亲!”厉辰风欣喜地抱住她。

燕京那边消息很保密,即便是代容,也不清楚夫人究竟什么情况,林晋什么时候回来。

苏清月熬的那些药油已经用完了,小翼飞的胳膊,除了新生肤色跟之前的略有差异外,竟然一点伤疤都没留下!

“姐姐,孩子已经全好了!这回多亏了你!林晋说等他回来一定要带着礼物,亲自去答谢你!”代容在电话里兴奋的语无伦次。

“那就好,过两天我再配一点涂抹的药膏,给你送过去。”苏清月情绪平静道。

代容之前出的那个难题,她至今还没有答案。

她不想亦不愿承认,自己回来救厉辰风,是因为对那个男人产生了感情。

爱这种东西,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可是,她之前的行为,确实已经明显失去了理智。

她在家里呆得心烦意乱,便约傅平君出去喝下午茶。

“可算是见到人了,不知道这几个月,外面都传成了什么样!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傅平君说。

“多谢傅姐关心,我今天约你,还想拜托一件事。”苏清月说。

“说吧!”

“傅姐可认识代容?”

“代容?可是林晋的夫人?”

“没错。”

“谈不上认识,见过两次,人前拘束的很,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子,听说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傅平君笑着问。

她人脉广,自有消息渠道。

“是啊,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前几日被人利用,迫不得已出尽了风头……这对素来低调只想安稳过日子的她而言,着实很烦恼头疼。”苏清月柔声道。

尽管隔着黑纱,她那双明亮的瞳眸依然遮不住光华。

“你是说顾思语?”傅平君挑眉。

“没错,我原本无意与她争论是非长短,可是代容是一位老人临终前托付到我手里的,实在容不得她受任何委屈。”苏清月语速缓慢道。

“你想要怎样?”傅平君问。

“顾思语踩着代容往上流社会挤,我要她怎么爬上去的,就怎么掉下来。”苏清月说。

第419章:更加爱你

傅平君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她,同时拿着小勺子在杯中轻轻搅动。

“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以德报怨的性子。”她意味深长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放心,我不白求人,傅姐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必有酬劳。”苏清月说。

“酬劳?”傅平君掀眉。

“听说傅姐又在筹备慈善宴会,到时候我多捐一笔就是了,如何?”苏清月微笑。

“像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多捐一笔怎么能行?少说得三笔!”傅平君正色道。

两人相对,俱是莞尔,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傅平君回去后,给记者朋友打电话,请他们多多报道顾大小姐的事迹。

她想要名声,想要曝光度,那就如他所愿好了。

舆论可以捧人,也可以杀人。

从这点起,顾大小姐的衣食住行,都成为了报纸追逐的焦点。

“秦城美人巅峰,顾大小姐白色皮草引导时髦潮流!”

“十二岁男孩沿街乞讨,目前竟是想娶顾思语!”

“顾大小姐逛商场,被追逐者围堵厕所两小时!”

“顾思语艳压好友路群芳,私下捐助数名失学儿童,人美心更美!”

……

顾思语乍看到这些报道,内心还颇感欢喜。

不过随着鸡毛蒜皮的新闻增多,她逐渐觉察出不对劲来。

然而却已经晚了,有道是物极必反,再加上她过往称得上劣迹斑斑,明里暗里树敌不少,再加上最近高调张扬,又屡屡艳压他人,得罪不少贵妇名媛。

尤其是她的好友路群芳,祖上是盐商,父亲又新任本届河运商会总长,所以大家都高看她一头。

就连顾思语,跟她说话也要小心翼翼地奉诚着。

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看到自己接二连三的被顾思语艳压,心中便起了反感。

“这个女人,最近还真是艳压上了瘾!先是林晋的夫人,后是王小姐,如今竟欺到我头上来了!最近的事算是让我看透了,谁跟她走的近谁就倒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烂底子,就学着往身上贴狗皮膏药,我若不起,能躲不起吗?!下次再打电话过来,就说我没空。如果亲自到府上,就帮我找理由赖掉,我可不想再被她践踏了!”路群芳气恼道。

顾思语在路群芳这里栽了跟头,便去找王小姐。

“呵,六月天还穿皮草,顾大小姐可真时髦!不过你就不怕捂出痱子来?还是请回吧,我就是普通人,可高攀不起顾大小姐身份,更不敢与你相媲美!”对方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这个转变让顾思语措手不及,她卯足了劲,准备了好多天才扭转形象。

这边还没有站稳脚步,却又要被打回原形,她实在不甘心!

偏偏记者嗅到味儿,又写了几篇她与闺蜜决裂的报道,甚至透露了不少秘密,那些贵妇名媛提到她,不是咬牙切齿就是冷语嘲讽。

顾思语耗费了几个月营造出来的名声与形象,就有随时要崩塌的架式!

她云找颜少爷,一边喝酒一边哭诉。

“你说有人在针对你?”他狐疑道。

“没错,我费了这么多心血才经营出来的人际网,如今全都毁于一旦!最近报道频繁的可怕,我才不信没有幕后指使者!”顾思语泪眼朦胧的说。

“会是谁呢?”颜少爷问。

“苏清月,肯定是她!”顾思语笃定道。

“为什么会是她?”颜少爷惊讶。

“她与代容关系匪浅,前些天因为记者的措辞出了问题,我亲自打电话跟林夫人道歉,结果接电话的却是苏清月,她把我阴阳怪气的嘲讽了一通,还警告我不许再与林夫人有来往!”顾思语说。

“后来呢?”

“我去林府,却被拒绝进入,到梦公馆找苏清月,那女人也闭门不见!然后,铺天盖地的新闻就来了,那些记者的笔刀,颜少爷也知道有多可怕,明褒暗贬,这才几日,就把我的朋友全都得罪了个遍!除了苏清月,我实在想不出别的人了。曾经有传闻说,她跟傅平君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真不假!傅平君在记者圈子里,人脉当属第一!她若是想整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苏清月这个卑鄙的女人,我决意与她势不两立!”

看顾思语愤恨难平的样子,颜少爷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清月……听说那个女人最近时常出入林府,每次都以黑纱遮面。

去年冬天,他曾亲眼目睹过,那女人身体僵硬如冷尸。

如今怎么又活过来了?这件事探究起来,真是耐人寻味……

“我的关系网毁了不要紧,还好没损着颜少爷,若是因此连累到您,那岂不是让我愧疚?”顾思语话锋一转,眼神也由怨毒变为楚楚可怜。

“放心吧,如果确定了是她,我自会替你讨个公道!”颜少爷正色说。

代容打电话过来报喜,说小翼飞伤疤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为了表达谢意,她想请苏清月在家里吃顿饭。

“认识这么久,你还是头回请我。”苏清月打趣道。

“姐姐要是乐意,我恨不能天天请你!就是怕某人吃醋不高兴,幸亏他最近一段时间不在秦城,否则又要给我脸色看了!姐姐是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那位大少爷真是变着花样的折腾,我去了,他不高兴,我不去,他又害怕你独处寂寞……”说到这里时,她目光真诚的盯着苏清月。

“姐姐,我觉得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了。”代容说。

“或许吧!”苏清月不置可否道。

她低下头,用长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变化。

“孩子最近睡的好吗?”她转了话题。

“托姐姐的福,自从祭奠过后,他每夜都睡得很香甜,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前的那种情况。倒是我,时常梦到义父……只是他每次见了就掉头离开,任凭我在后面如何追赶互换。昨夜我使了全力去追,却发现他居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姐姐擅长这些东西,能不能试着帮我解解梦?”

第420章:市井无赖

“确定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苏清月问。

“确定,我对义父的背影熟悉极了!他左脚曾经受过伤,所以走起路来有点跛,可是那个人却步履轻盈,都是男人,但看上却要年轻得多!”代容说。

“梦里时间是白天还是夜晚?”

“是黄昏,那人背对着硕大的夕阳!”

苏清月沉吟了片刻,看她的眼神无端柔软起来。

“阿容,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她问。

“小时候想,现在已经不会了。他们既然狠得下心抛弃自己的孩子,那我为什么还要对这种父母念念不忘呢?”

“也许,他们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我都无法原谅!”

“这样啊。”苏清月恍然道。

“姐姐,还没帮我解梦呢。”代容提醒说。

“这梦境的寓意是,你的亲生父亲或许要出现了。”苏清月说。

“啊?怎么会这样?那我到时候该怎么办?”代容顿时紧张。

“只是出现而已,你未必会认出他来。”苏清月说。

“我一点都不想找他们,希望他们这辈子都不要来打扰我!”代容郁闷道。

说完这话后,她看到苏清月神色有些怅然。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也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代容问。

“嗯。”苏清月淡淡应道。

“都说擅长阴阳之术的人,看不出自己命格,不过姐姐苦寻身世几年,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为何不找个同行帮你算算?”代容建议道。

“你说的没错,我居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苏清月恍然道。

“我小时候,时常幻想父母的样子,可是长大后,经历的事越多,心便死的越透。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他们连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父母要他们何用?姐姐呢,有没有幻想过家人的样子?我猜,你一定是大福大贵的出身!”代容兴奋道。

苏清月但笑不语,关于父母家人,她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在她的潜意识里,那些人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可是人生在世,怎么可能会没有父母呢?如果有,为何她连一点念想都没有

关于这点,苏清月也感到很费解。

两姐妹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坐着闲聊了,代容想起一件事,两眼闪闪发光。

“去年,有个洋商送了林晋两瓶红酒,一直存放在柜子里,咱们要不要拿出来品尝下?”她兴致冲冲道。

“你确定林晋回来不会生气?”苏清月挑眉。

“我才不怕呢!”代容立刻起身。

很快她便把酒拿得出来,是个椭圆形的玻璃瓶子,看起来造型很别致。

倒在杯子里后,酒呈金黄色,芳香诱人。

代容不懂品酒,豪爽地来了个一口闷。

苏清月捏着杯子,慢慢地喝,只觉酒香醇厚,入腹之后居然令人呵气如兰。

两个女人,不知觉间喝掉了一半。

直到苏清月起身时,方才察觉到天旋地转。

“唉呀,我好像醉了。”苏清月惊讶道。

“姐姐不怕,醉了就睡我这儿!”代容瞪着眼睛说。

“那可不行,厉少刚交待过,小姐不能在外头过夜!”阿春连忙打断她们。

“什么时候说的?”苏清月眯起眼睛。

“昨天晚上!”阿春道。

“他昨天晚上回来电话了?”苏清月问。

“是啊,不过得知苏小姐已经歇下,就没让喊。”阿春说。

“离得这么远,这还管得这么宽……算了,我还是回去吧!”苏清月自语。

代容依依不舍相送,苏清月上车后,靠在阿春肩膀上休息。

她脸颊滚烫,好像着火了似的,虽说醉了,仪态却还维持着,不吐不闹看起来很温顺。

汽车驶过长街,突然一道黑影窜出来。

司机大惊失色,连忙踩下刹车。

“怎么回事?”随行的人问。

“好像碰到了人……”司机慌张道。

“我下去看看!”随从推门走下去。

看到那个男人,单手按在车灯上。

“你有事没?”随从问。

“有事!”对方嗡声嗡气道。

“那我找黄包车送你去医院检查。”

“不用,就让上面的人下来跟我道歉就好!”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车?车上坐的又是谁?”随从皱眉。

“我不管,你们今天撞了人,哪怕是天王老子过来,也得赔礼道歉!”对方狂妄道。

随从打量他,是个年轻男人,生得面容白净,穿得衣帽整齐,像是个富贵出身的阔少爷。

他旁边,还站着两个人,战战兢兢的一脸不知所措。

“识相的赶紧走人,这是梦公馆的车,上面坐的是厉少爷的未婚妻。”随从耐着性子劝道。

“厉少爷怎么了?撞到别人就可以这样对待受害者吗?还是说这秦城就他姓厉的一手遮天,没有任何律法规矩了?”对方反而扬起了嗓门。

随从被他的态度激恼了,才要动手,却被车里的人叫住。

“怎么回事?”苏清月声音绵软道。

“回苏小姐,遇到个无赖,声称被我们车撞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拉他去医院又不肯,非要您亲自下来道歉,还反过来倒打一耙,这种人不用理会,摆明就是碰瓷的!苏小姐,要不要直接送巡捕房?”随从火大道。

苏清月没开口前,他还可以动手。

这会儿问起来了,得问她讨个准许才行。

“有本事用你们就送,有能耐关我一辈子!”对方态度越发嚣张。

旁边的人见状,不由叹了口气,悄悄挪到车窗前,弯腰行了个礼。

“苏小姐,是我,不知道您还记得在下么?”万钢问。

“万先生?”苏清月醉眼朦胧的看着他。

“谢天谢地,得亏您还记得!我们少爷喝了点酒,希望您别介意……”

“走开!”

万钢还没说完,就被颜少爷一把拽开。

“你这个女骗子,给我下车!”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隔着降下来的车窗,他微微抬起下巴,冷冷地注视苏清月。

路灯映照下来,让他英俊不熟的面孔多了抹狂放不羁。

“苏小姐,您别——”阿春有点害怕来人,连忙阻拦。

“没事,这位是颜少爷,并非市井无赖,他不会伤害我的。”苏清月微笑道。

第421章:不必抬举

她虽说有些醉了,可理智依然清醒。

故意提及颜少爷的身份,一是提醒对方自重,二是告诫那些手下,这男人是有来历的,不要随便动手。

苏清月走出去,扶着车门跟对方招呼。

“颜少爷,好久不见。”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娇媚。

确定是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没错了,颜少爷眯着眼睛,视线穿过黑纱在她脸上搜寻。

“我有话想要问你。”颜少爷态度冰冷道。

“你们几个,先到前面等我。”苏清月识趣道。

“苏小姐——”

“去吧!”

在她的坚持下,随从带着阿春走出一段距离后,不放心地盯着他们看。

“颜少爷,有什么话?您可以问了。”苏清月倚在车门上软绵绵道。

她今天穿了件水绿色的旗袍,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如玉。

再加上近来中气不足,下午又喝了点酒,所以这会儿越发显得娇柔无力。

颜少爷盯着看了半晌,发现目光根本无法从这女人身上移开。

虽说脸蛋儿生得不怎么样,可这份前凸后翘的妖娆,却恐怕鲜少有男人把控得了。

“颜少爷?”苏清月困惑地望着他。

颜少爷迅速回过神来,脸颊还有些尴尬的余热。

不过庆幸这会儿是夜晚,朦胧的灯光足以掩盖他的异样。

“把你的帽子摘了!”他冷声道。

苏清月顺从照做,把帽子拿在手中,神色平静之极。

那块醒目的红斑,还一如既往的存在。

这让颜少爷迅速冷静下来,对她死而复生之谜也越感困惑,不过这跟他今晚出现在这里并无直接关系!

“最近报纸上屡屡针对顾小姐的新闻,可是你做的?”颜少爷问。

“我为何要针对顾小姐呢?”苏清月答非所问。

“你们女人的恩怨纠葛,我哪里知道为什么!”

“既然如此,颜少爷又何必来质问我?”

“你不要强词夺理!”颜少爷微愠。

这女人,果真一如既往的狡猾!

就在他以为苏清月要抵赖到底时,她却忽尔一笑。

“是我做的,顾大小姐倘若不服气,可以直接来找我,何必劳烦颜少爷跑这趟呢?”

“我自己要来的,跟她没关系!”

“颜少爷跟顾小姐是?”

“朋友!我警告你老实本分些,再暗搓搓地对她动什么手脚,别怪我不客气!”

“我原本以为颜少爷是来讲道理的,没想到只是寻思袒护喜欢的女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把话摊开说。四年前,她让人南塘偷袭,去年秋天,又再次派管家杀我……我只是请人都给她写了几篇报道,又全是赞美之词,这还击也算过份么?”苏清月眉眼含笑道。

她外表柔弱,内里却暗藏锋芒,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她可以不理会顾思语的行为,但却容不得任何指责。

除了受害者,谁都没有资格站出来要求别人大度原谅施暴者。

即便对方是颜少爷——现任大总统的儿子,也不可以!

“这么说,你是冥顽不灵了?”颜少爷声音夹带着火气。

“我觉得,这四个字用在颜少爷身上似乎更合适。顾思语的心思,整个秦城都知道,颜少爷如此盲目的袒护她,还真是大爱无私让人钦佩……”苏清月慢声细语道。

“闭嘴,我如何对她,都跟你这个丑八怪没有关系!”颜少爷恼羞成怒。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大家谈得不愉快,我们还是再见吧!”苏清月叹息道。

她说完话,就打算进车里去,却冷不丁被颜少爷抓着胳膊。

苏清月一阵头晕目眩,整个身体都朝这边倾倒过来。

颜少爷下意识挽了下,竟将她就此揽入怀中。

万钢在不远处看着,心里头格登一个翻个儿。

我的老天,少爷近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看上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顾思语也就罢了,这可是苏清月,厉辰风的未婚妻!

温香软玉在怀,颜少爷身体就像过了电,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好一会儿,苏清月才回过神来,她勉强站稳了身体,眼中闪过茫然之色。

梦公馆的随从看到形势不对,连忙跑过来将她围住。

“苏小姐,您快点上车吧,免得被冷风吹着凉了!”阿春扶住她说。

苏清月这会儿酒意上头,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她跟颜少爷打过交道,知道这位脾气蛮横而且向来不讲理,要是再纠缠下去,吃亏的恐怕是自己,于是便借着阿春的帮助上了车。

汽车发动后,便向梦公馆方向驶去。

颜少爷站在那里,许久才慢慢展开五指,万钢连忙出声提醒。

“少爷,夜深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那女人……”

“女人的事,还是等明天再说,您莫非忘了,去年被恶狼拦路的事?”

在他的劝说下,颜少爷也坐上了黄包车。

不过这一路上,都觉得指腹间滑溜溜的,就好像是摸着一块绸缎。

“啪!”颜少爷辟手打在自己脑门上。

“唉呀,少爷怎么了?”万钢惊讶道。

“有蚊子!”颜少爷闷声道。

自己居然在幻想苏清月,莫不是疯了吧!

他的女人,哪个不是美貌如花,像她那种丑八怪,自己提鞋都不配!哼!

苏清月回到家,简单洗了个澡,正准备睡觉时,电话铃声响起来。

“苏小姐,是少爷,我给您转楼上了。”丽姑小翼翼道。

厉辰风?怎么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了?苏清月拿起话筒时,整个人都清醒了大半。

“睡了没?”沉稳磁性的男声问。

“还没有。”苏清月柔声道。

“听说姓颜的找你麻烦?那种人不必抬举他,如果再有下次,直接让人撵走!”厉辰风很不客气道。

这才一个小时前的事,他远在燕京,居然就得到了消息。

还好自己这些天还算规矩,没有动起逃跑的念头!

“我知道了,夫人病情怎么样了?”苏清月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恢复的很好,再观察两天如果没问题,我应该就可以回去了。”厉辰风说。

“夫人好了?”苏清月惊讶。

“是啊,父亲请了个神医帮她手术,如今已经全好了!”厉辰风声音中透着遮不住的兴奋。

第422章:燃烧起来

“全好了……不知那位大夫究竟是何方神圣?”苏清月微微蹙眉。

“我也不清楚,是个须发皆白且上了年纪的老者,帮母亲治好病后,便执意要离开,无论如何都不肯停留。母亲现在情况很好,除了精力稍弱之外,没有任何异样。”辰风说。

“果真如此啊,那真要恭喜你了。”苏清月淡淡道。

一颗功能损坏的心脏,所有名医大夫都束手无策,即便出国治疗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但是,却在短短数天内,被来历不明的江湖游医给治好了!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是看到厉辰风如此高兴,她又不想在此刻泼他冷水。

两人闲聊了几句后,苏清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困了么?”厉辰风问。

“嗯,在代容那里喝了点酒,这会儿有点头晕。”苏清月说。

“让丽姑准备一碗醒酒汤。”

“太晚了,而且我现在根本喝不下。”

“那就早点休息吧!”厉辰风依依不舍道。

“好。”苏清月答。

两个人沉默着,谁都没有挂电话。

就这样安静地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过了许久,厉辰风才幽幽道。

“你挂吧!”他舍不得。

电话那边没有回应。

“清月?”他再次确认。

……

“真想现在就见到你,好好睡吧!”厉辰风轻声道。

次日苏清月醒来后,果然头痛欲裂。

尽管喝了丽姑准备的汤,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就在她困恹恹的坐在沙发上休息时,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小姐,有位裴先生求见。”

“裴先生?什么样子?”

“高高瘦瘦的,脸上留着胡须,举止却有些女气。”

苏清月愣了片刻,方才回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去年跟着乔南到青丰去,在当地结识了位裴先生。

这位裴先生雌雄同体性别特殊,所以为此烦恼多年。

临别之时肯求帮忙恢复女儿身,苏清月却也对此束手无策。

她答应过对方,要帮他询问许老太解决办法,结果解除厉辰风身上的诅咒后,自己便陷入了昏睡,竟把这件事给耽误了。

这一别数月,毫无音讯,对方想必为此焦虑不已。

“麻烦请他进来吧!”苏清月说。

不一会儿,老管家便带着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走进来。

果真是裴先生,弓着后背,眼角耷拉着不敢正眼看人,感觉怯生生的,与其外形颇不相符。

“见过苏小姐!”对方鞠躬行了个大礼。

“裴先生不必客气,请坐!”苏清月道。

裴先生坐下来,两手拘束的搓着膝盖处。

“不好意思,冒昧拜访打扰了您。”他小声说。

“是我的错,之前因为忙碌,把答应过您的事情给忘了。”苏清月说。

“苏小姐,我这身体,可还有挽救的希望?”他眼中想过期盼的光芒。

他长途跋涉跑到前程,所图不过是一丝渺茫的机遇。

苏清月原本想要说实话,却又被他的神情触动,犹豫了片刻。

裴先生是个女儿身,却被所谓的转胎药所害,愣生出了男儿特征。

当男人这么多年,还想恢复成女身,这对时下普通医者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苏清月不一样,她继承了许老太的记忆和能力,简单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觉得此行竟也可行。

女变男相对困难,可是男变女那就简单多了。

“苏小姐,求求你,给我个答案好不好?若是不行,我以后也好彻底死了这条心!”裴先生肯求道。

“许老太离别之时,把解决方法告诉我了,只需要做一场手术,你便可以从此摆脱烦恼,恢复女儿身。不过这件事,必须得由我亲自操刀……”苏清月说。

“求苏小姐帮忙,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作回女人,哪怕只有一天,也此生无憾!”裴先生得到答案之后,裴先生欣喜若狂的跪地磕头。

至于所谓的男女大防,他则没有考虑过。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个女人!

哪怕再控制天性,伪装行迹,也依然做不到自然如常!

“裴先生不必着急,起来听我慢慢说。这次手术并非易事,除了要准备相应的器具之外,还需要耗费很大的精力。而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未必能够支撑到结束。所以裴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在梦公馆住下来,等我将一切准备妥当,再帮你手术,如何?”苏清月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都等了二十年,再撑些时日,又有什么关系呢?!”裴先生激动道。

头又开始痛了,苏清月按压着太阳穴,示意阿春带他去客房休息。

陈先生是个规矩的人,每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若非必要从不主动出门。

苏清月虽说继承了许老太的记忆,可是手术特殊,还得郑重对待。

她列了所需要的工具,请管家去找医院借了一套。

然后又列了个清单,把所需药物和注射剂都写在上面。

待所有一切都准备好时,厉辰风却突然回来了!

苏清月当时正在午睡,突然感到脸上热气扑面。

待她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厉辰风那双细长凌厉的鹰眼。

“你什么时候回……”苏清月惊讶道。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灼热的薄唇给堵了住。

他搂住她,一如既往的强势贪婪。

“这些天,真是没把我想死!”

他热切的反应,让苏清月大感疑惑。

她伸出手,把梳妆台上的铜镜拿了起来。

还是那张阴阳脸,那个醒目刺眼的尾巴依然存在。

“你做什么呢?”厉辰风问。

“我现在变丑了,你没发现吗?”苏清月喃喃道。

“在我眼里,没什么区别!要是你想用这个借口来劝退我的话,最好现在就打住!”他干脆了当的说。

“……”苏清月沉默下来。

她开始正视这个男人,他清瘦了许多,整个下巴都是尖的,导致气质越发冷冽犀利。

现在的他,跟过去比起来,似乎更加不好惹了!

他的眼神热烈又直接,以至于苏清月有种浑身都要烧起来的错觉!

“夫人的病情如何了?”她试着找话题。

“好到不能再好了,所以我现在更想知道你的情况!”厉辰风说。

第423章:刀尖之上

“我整天呆在家里,最多不过去代容家里转转,哪有什么情况?”苏清月说。

而且他派人盯得紧,自己稍有点风吹草动,那边立马能够得到消息,谈这个话题算是明知故问了。

“不如我们来聊聊,你是如何跟姓颜的结识,又为什么在家里收留了一个男人?”厉辰风微微挑眉。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却多了几分暧昧诡异的味道。

“我跟颜少爷接触过几次,并没有深交,至于家里暂住的裴先生……不过是位远道前来求助的客人罢了。”苏清月说。

“求助什么?”厉辰风显然对后者更感兴趣。

“那裴先生来自青丰,去年冬天我和乔南去那边寻找许老太的骸骨,无意中与他相识。裴先生的母亲当年因为误信人言,服用了所谓的转胎药,导致性别错乱,所以明明是个女孩子,却生了一副男儿身。这些年来为这件事烦恼不已,当初离开青丰的时候,他曾向我求助,我见他很是可怜,便答应帮他询问许老太解决办法。结果回到秦城后,竟把此事给忘记了,所以裴先生在家苦等数月,最终按捺不住,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到这里询问结果。”苏清月说。

“许老太不是已经彻底消失了么,那这件事也就没了结果,你直接明说就是,还留他住什么?”厉辰风困惑。

当时帮他解除诅咒的时候,林晋和乔南都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

所以许老太的两个要求,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清月和厉辰风虽然没有正式碰面聊天,却也不指望这件事能瞒住对方。

“许老太临终的时候,提了一个要求,希望能把毕生所钻研的东西延续下来,所以把上百年来的经历还有手术经验,全都传给了我。裴先生这件事乍看诡奇,实际上却没那么麻烦,我答应了帮助他,恢复女儿身。”苏清月说。

厉辰风盯着她的眼睛,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尽管如此,苏清月却能猜出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夫人的事,我很抱歉。她和裴先生的情况不同,再加上相距甚远,即便我赶到那边,也未必能够解决问题,希望你能谅解。”苏清月不卑不亢道。

“我明白,她现在情况很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也是命里注定的福报。”厉辰风说。

他搂着苏清月,温存了片刻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说要帮助那个裴先生恢复女儿身,具体要怎么帮?”厉辰风正色道。

“就是将那多余的部分割了,然后做适当的改造……”苏清月说。

“不行!这绝对不行!”厉辰风突然开始强烈反对。

“我虽然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手术,可是因为保留了许老太的记忆,所以对整个流程并不陌生。”苏清月说。

“不是风险的问题!你是我的女人,怎么能帮别的男人做那种手术?”厉辰风严肃道。

“都说医者眼中无性别,更何况这位裴先生就是个女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苏清月说。

“我不同意!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

对方虽然灵魂是个女的,可身体构造却是个地道的雄性。

光是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个画面,厉辰风就受不了。

苏清月说不动他,也觉得很无奈。

“我已经答应了裴先生,现在反悔不合适吧?”她叹气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亲自去找他说清楚!”厉辰风冷声道。

他说到做到,当天下午就把人叫到了近前。

裴先生虽然没有见过他,可是厉少爷的大名,又有谁不晓得呢?

他本性怯懦,见了厉辰风越发畏缩,双腿抖个不停,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厉辰风见他蓄着胡须,看上去就像根瘦竹竿儿,可是后腰却弓的厉害,愈发感到不喜。

“知道我叫你有什么事吗?”他尽量耐着性子问。

“不、不知道,厉少爷烦请明示!”裴先生说。

“我的女人,只能看我一个男人的身体,明白么?”他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傲慢就像个俯瞰众生的君王。

裴先生虽然胆子小,但反应却很敏捷。

一瞬间便领会了他的意思,脸色刹那间白了。

他颤抖着嘴唇,好半天方才开口辩解。

“可是厉少爷……我,我也是个女人!”

“那也不行。”

“厉少爷!”裴先生拔高了声音。

厉辰风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寒光。

“我不管清月之前答应你了什么,至现在起全部作废。放心,我会让人给你一些补偿,两百个大洋如何?足够你在青丰那个小地方安度余生了。”他说。

“谢厉少爷,不过,不过不用了……我并不缺钱。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里,继续打扰了,麻烦您代我向苏小姐致谢!”裴先生说。

他对着厉辰风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慢,脚步蹒跚,仿佛行走在刀尖之上。

这具身体对他而言,每一刻都是沉重的负担。

二十年来他始终生活在黑暗里,本以为看到了光,结果却只是假相而已。

苏清月在楼上遥望那个背影,五指轻轻地抓住了栏杆。

她名义上是厉少爷的未婚妻,本质上却跟这里的其他人有不同。

那个男人的话,她一句也不能反驳。

他要做的事,谁都拒绝不了。

夜里,她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裴先生的背影。

他看上去很可怜,等待了几个月才来秦城,可想而知耗费了多大的勇气。

可是现在,自己的反悔,成为了压倒骆驼的一根最后稻草。

苏清月不知道,他是否还能顺利返回青丰,像以前那样麻木煎熬的生活。

躺在旁边的男人很快察觉到了异状,他蓦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厉辰风问。

“没有,只是有些失眠罢了。”苏清月说。

“在想那个裴先生?”

“嗯。”

“像他那种怯弱的人,即便你帮忙改了性别,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很冷酷道。

“可这世界上,像裴先生这样的人,却是占了大多数。在你眼里,他们是不是都没有生存的必要?”苏清月柔声道。

第424章:像极私奔

“你是在为那个家伙抱不平吗?”厉辰风眼睛亮了起来。

“不,我只是有些愧疚罢了,明明已经答应了他,结果却变成这样。”苏清月淡淡道。

如果选择跟厉辰风在一起,那么今天的事,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会被迫放弃更多东西,包括自己的喜好和做人方式。

厉辰风伸出手指,轻轻描绘她的唇瓣。

“你生气了?是不是?”

“没有。”

“撒谎,因为这件事被我否定,所以你又在脑海里胡思乱想,觉得以后会受到越来越多的限制,对么?”厉辰风问。

“没有。”苏清月淡然道。

“口是心非!真是奇怪,我明明希望你做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却又爱死你表面上顺从实际上却在私底下反抗的样子……”他突然亲了她一口。

苏清月抿了下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你真想帮她,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坚持自己的想法呢?”厉辰风问。

“会有用么?”苏清月反问。

“你不试试看,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厉辰风说。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苏清月自语。

“没错!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要做的是不是假意顺从,而是应该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他声音低沉道。

“现在说可以吗?”苏清月眨了下眼睛。

“晚了!”厉辰风微微挑起眉毛。

她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原本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你可以亲我一下,然后我就再给你个机会。”厉辰风建议说。

“……我有些困了。”苏清月兴致缺缺道。

她有心事,实在不想跟这男人调情。

“你这女人,主动一点会死吗?”厉辰风郁闷道。

他的脸上,此刻罕见的显露出了少年稚气。

气氛有些沉闷,就在苏清月打算闭眼假寐时,男人却突然开口。

“你真的想帮那个家伙?”厉辰风问。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清月,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星光。

苏清月回想起两人方才的对话,犹豫地点了下头。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他状似无奈道。

“你这是同意了吗?”苏清月有些惊讶。

“我要是不同意的话,你估计又要开始谋划怎么从我身边离开了吧?”厉辰风说。

“……不会。”苏清月说。

“我现在能看穿你的每一句谎话!”他讥讽地扬起嘴角。

“我现在能让人去找裴先生吗?”苏清月聪明地转了话题。

“随便!”他郁闷道。

苏清月立刻坐起来,可是想到要做的事,又停下动作。

她没有自己的人手,这半夜三更的想要去找人,还得通过厉辰风之手。

而那男人,此刻正枕着手臂,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帮帮忙,可以么?”她试探道。

“有什么回报吗?”厉辰风问。

“我可以帮你熬制一种药油,把身上的伤疤全部消除!”苏清月说。

“那对男人来说都是荣耀的勋章,把皮肤弄的光溜溜的,跟个女人一样,我可没那种奇特的癖好。”他不屑道。

苏清月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凑过去用嘴唇在他脸上贴了一下。

仿佛蜻蜓点水般,迅速撤离。

“现在,可以么?”她柔声问。

“你这也太敷衍了……不过我这会心情好,就算了。下次记得正式一点,另外,我更喜欢你来亲我的嘴!”他抱怨说。

回报兑现后,厉辰风方才慵懒起身,去打电话。

“那个家伙呢?什么?已经坐火车走了?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无可奈何地摊手。

“白天你让人跟着他?”苏清月意外道。

“没错,因为我知道,有人一定会生气。不过现在没办法,那我裴先生已经离开秦城了。”厉辰风说。

“那个,我可不可以……”苏清犹豫道。

“别告诉我你想追过去!”男人皱起眉毛。

“你刚才说,以后我可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我现在想追他,可以么?”苏清月说。

她的眼神温柔又妩媚,再加上那把类似撒娇的可爱嗓音,厉辰风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这种事,大可以交给别人,你没必要亲自过去。”他退让道。

“裴先生那样的性格,主动来秦城已经不容易,再加上这次受挫,别人去请,他未必会同意回来。这件事说到底,是我的过错,理应由我去跑这趟。”苏清月说。

“……先睡吧,明天再细说!”厉辰风道。

他打算上床,却见苏清月依然风情万种地盯着自己。

“还有什么问题?”他觉得,自己放权节奏似乎有些猛了,应该慢慢来的。

这女人的架式,摆明是要得寸进尺!

“我记得,晚上好像有一趟去青丰那边的火车……”苏清月说。

“什么时候?”厉辰风问。

“凌晨两点钟。”苏清月柔声道。

“所以呢?”

“现在十一点,应该还赶得上。”

“你疯了!?”他低吼。

“可以么?”苏清月声音愈发婉转。

她眨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脸上的红斑在厉辰风眼中都成了诱惑。

“妈的——真是败给你这女人了!我陪你一起去!”他咬牙切齿道。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

“既然知道我忙,就不要找麻烦啊!”

半夜三更的开始收拾东西,阿春有些手脚慌张。

“苏小姐,都要带点什么呢?”

“两件换洗的衣服就行,别的都用不着。”

厉辰风站在窗前,遥望着暗黑的夜色,觉得疯的人不止是苏清月……还有自己。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不带脑子做事。

不过很奇怪,他心里居然有着那么一丢丢的期待和快乐……

是因为苏清月的转变吗?还是因为这样匆忙的行程,像极了传说中的情人私奔呢?

可是想到要把那个姓裴的追回来,然后让苏清月给他手术,厉辰风就感到深深的抑郁和痛苦。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手术?以至于自己想先预演一遍都没兴致!

如今看来,只能白白便宜那家伙了!

就这样,他们在凌晨两点钟,准时登上了前往青丰的火车……

第425章:如梦似幻

苏清月坐在窗边,毫无困意,她眺望着窗外模糊飞驰的夜景,觉得奇妙又不可思议!

半夜三更的出门,坐上空旷的列车,这行动有点疯狂。

而最让人感到惊讶的是,那个男人居然同意了!他还亲自过来,如今就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

她悄悄瞥了一眼对方,立刻被他捕捉到。

“看我做什么?”他敏锐道。

“你要是累的话,可以先在旁边休息一会儿。”苏清月说。

虽说是长途火车,但也没有设立卧铺,不过好在这节车厢没几个人,所以他可以去找个连座儿躺会儿。

“我不累,倒是你,平时在家里看起来病恹恹的,怎么半夜三更出门居然精神了?”厉辰风问。

“大概是因为新鲜吧。”苏清月说。

厉辰风伸手掰过她的头,强行按压在自己肩膀上。

“我不困……”她弱弱辩解。

不过话没说完,就识趣地咽了回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近身接触过了,不过苏清月发现,自己对她的气息依然熟悉而且略带沉迷。

他身上,有股很清淡独特的气息,苏清月从未在别处闻到过。

厉辰风有洁癖,嗅觉尤其灵敏,所以很不喜欢廉价的人造香味。

丽姑、阿春她们在家里做工的都知道,平日里打扮都会格外注意。

包括帮其清洗衣物,都只用最天然的皂角肥皂。

苏清月闭上眼睛,耳边划过他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谢谢你,厉辰风。”她声音很轻道。

“光嘴上谢有什么用,以后得付诸于行动才行!”男人嘀咕道。

虽说讲着抱怨的话,可嘴角还是情不自禁的微微上翘。

他们的行程,预计两天就可以到达青丰附近。

可是次日正午,火车突然被暂停。

厉辰风看看腕表,有些不悦。

“过去问问,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手下领命,立刻起身走出去。

没多久,那人便折了回来。

“回少爷,轨道上轧死了人,正在清理尸体,工作人员正在附近排查,预计还得半个小时。”

这种事情很常见,不是什么大新闻。

不过自己遇到了,还是感到烦闷。

苏清月隔着玻璃眺望远处,细碎阳光打在黑纱上,那张精致小巧的脸,显得越发动人。

虽说擅自离家出走,回来时脸上多了一块红斑,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觉得好看,那就是好看。整个秦城,谁敢说个不字?

“裴先生——”苏清月突然出声。

厉辰风立刻回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看到了捏架上的死者。

身体已经碾得不成样子了,可是那张脸,却还是清晰分明的。

闭着眼睛,到死都是一幅怯弱的表情。

苏清月蓦然起身,走向车门,厉辰风也立刻带人跟过去。

他们拦住去路,手下在对方耳旁低语了几句,对方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这人什么情况?”厉辰风问。

“回厉少,这人是上班列车的乘客,中途下车卧轨自杀,目前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吗?”对方回答。

“不必了,好好安葬他吧。”

“是!”

苏清月蹲在担架边,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当日在青丰县,她应该直接拒绝对方的。

给了人希望,又彻底掐灭它的亮光,她才是此事元凶!

裴先生不在了,他们此行便显得滑稽可笑。

前行已然没有意义,可苏清月也不想就此返回。

厉辰风看穿她的心事,便问手下附近情况。

“这是什么地方?”

“卧龙堡,一个小镇,因为风景秀丽,所以经常会吸引一些文人墨客来此旅行。本地百姓也非常朴实,因为周边毕竟特殊,所以很安定,像个外世外桃源。”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两天吧!”

“好,我这就去安排住处。”

苏清月站在铁轨旁,目送火车远去。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大多数人的性命都如蝼蚁,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去。

没有人关心在意他们过得不好,又在什么时候离开。

裴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虽说他人已经走了,可轨道上的血迹还在……

苏清月想到他弯腰驼背说话的样子,就禁不住叹息。

“这件事怪我,不是你的错,想开点儿。听说这里的小吃不错,我带你去尝尝!”厉辰风揽住她的肩膀安慰。

苏清月并无兴趣,简单吃了几口就去房间休息。

天黑以后,厉辰风突然将她唤醒。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现在?”苏清月惊讶。

“没错,就是现在!”

在他的催促下,苏清月拿起帽子。

“现在是晚上,带什么帽子?快点扔了,走!”他语气中有些迫不及待。

苏清月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盘龙堡不大,很快他们便来到附近的山脚下。

天上挂着一轮明月,将大地照射得亮如白昼。

厉辰风抓住她的手,直接把人带到山洞里。

这是个奇特的地方,山顶居然是空心的,石壁周边闪烁着无数星星。

那是夏季野外才有的萤火虫,它们汇聚在一起,不停的飞舞着,好像是流动的光河。

苏清月伸出手,光束便从她纤细的指尖穿越过去。

这让她的心情,悄然转好了不少。

“怎么样?这地方可是我发现的!”厉辰风得意道。

“很美,不过……”苏清月语气中透着一丝丝犹豫。

“不过怎样?”

“萤火虫通常会在树木间停留,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因为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流通的缘故吧!”

月光自上方倾洒下来,将这朴拙的山洞打扮得如梦似幻。

那些萤火虫飞舞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聚集成了圆形。

“看上去就像一个门,我来看看能不能进去!”厉辰风打趣道。

他站起身来,直接抬步迈进去。

苏清月想要阻止他,却已经晚了。

厉辰风在穿过光环的瞬间,突然消失,好像被虫洞吞噬了一般。

苏清月来不及多想,也跟了进去!

第426章:试试看吧

周围很安静,一点光都没有。

“厉辰风,你还在吗?”苏清月试探道。

“在。”他的手从黑暗中探过来,将她带到自己身边。

噌!厉辰风擦亮了一根火柴,先确认苏清月的情况,然后开始检察四周。

然后两人发现,居然还是置身在那个山洞里,只是寻不着月光和那些萤火虫。

“真是扫兴,原本想带你来这里欣赏夜景呢,现在没办法了,回去吧!”厉辰风说。

“回哪儿?”苏清月问。

“当然是我们住的地方。”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们……似乎回不去了。”

“别胡说八道。”

借着火柴的微光,他们从山洞里走了出去。

起先厉辰风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不过快到住处时,他放慢了脚步。

还是那个卧龙堡,还是来时的那条路,不过路上的风景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两侧树木矮小了很多,而且镇子标识性的火车轨道不见了!

他们选定的住处,是一座新建的院子。

可是现在,这里却是块荒地!

“这是什么情况?”厉辰风困惑道。

“我也不清楚,找个人问问看吧!”苏清月说。

他们走了会儿,来到小镇的老字号客栈前。

伙计正在店前忙碌,身穿小褂长裤,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脖子后面是条长辫……

这身装束打扮,看起来竟像是来自前朝!

对方看到他们两人,也是吃了一惊。

女人生了一张阴阳脸,半边貌美如花、半边如女夜叉。

男人长相颇为英俊,穿着洋装不说而且还留了头短发!

“伙计……”苏清月出声。

“没空,我们这里都住满了!”伙计连连摆手,避他们如蛇蝎。

厉辰风没说话,直接把家伙掏出来拍在柜台上。

伙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我我突然想起来了,楼上还有一间贵宾客房,两位要是不嫌弃,我这就带你们上去!”他改口说。

苏清月扫了眼身边的男人,发现他手段蛮横,效率却颇高,所以就没吱声。

伙计带着他们上楼以后,便要找借口溜走。

“站住,我还有话要问你!”厉辰风说。

“客官尽管开口,只要小的知道,必定回答您!”伙计说。

“这是什么地方?”

“卧龙堡。”

“现在是什么时候?”厉辰风问。

“晚上啊……大概快子时了吧。”伙计战战兢兢道。

“我是问你具体日期。”厉辰风说。

“大清癸亥年七月初六。”伙计回答。

厉辰风跟苏清月对视,两人虽未表现出诧异之色,可心里却俱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这日子,居然和他们生活的时间差了二十年!

难怪这地方如此奇怪,伙计打扮也不似常人!

“帮我们送壶凉茶过来,还有……我不喜欢话多的人。”厉辰风说。

“小的明白!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伙计信誓旦旦道。

他们出来时带了银票和大洋,可是因为跟时下货币不通,所以无法使用。

苏清月摘了耳坠,放在桌子上。

“我们现在没有现钱,这个姑且当做是住店的费用,你这边先收着吧。”她语气温软道。

“唉呀,这个太贵重了!用不了这么多!”伙计说。

苏清月戴的东西,都是厉辰风让人精挑细选出来的珍品。

这对金玉翡翠坠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苏清月想了想,又摘下一只手镯。

“麻烦小哥帮我折换成现钱,顺便再买两套衣服和帽子。”她说。

“我们这是小地方,恐怕换不出合适的价钱……”伙计为难。

“没关系,换多少是多少。”苏清月说。

“那我就收着了,明天一早就去给您兑换!”伙计说。

这女客官虽然不好看,可这说话待人的姿态,却让人感到很舒服。

尤其是她那声小哥,叫得人骨头都酥了。

旁边男客外表倒是英俊,可是一看就惹不起,沉着脸的样子简直吓死人!

伙计掂量完毕后,点头哈腰的出去。

“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能回去吗?”厉辰风皱眉。

“今天应该不行,日期不对,我们那边是七月十七,这边却是七月初六,差了十一天。我们想要回去,必须得通过那个山洞,而且必须满足当时的所有条件。现在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再去那个洞里看看。”苏清月说。

“早知道会出这种怪事,我就应该让你在住处好好休息。”厉辰风郁闷。

“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皆有定数,你不必太焦急。”苏清月说。

出了这种事,两人也没有了调情的雅致。

清洗过后,便开始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伙计便把钱送了过来,换成了碎银。

“一共二十八两银子,镯子二十两,耳坠八两,姑娘要是不满意,我就去把东西再赎回来!”

“没关系,有这些已经够了。”苏清月拿二两钱给伙计,刨去住房开销外,剩下的都是打赏。

伙计高兴极了,对两人也越发热情。

在厉辰风的陪同下,苏清月再次前往山洞。

在确认过风水、地气后,她松了口气。

“原来是玄空飞星之位,难怪我们会来到这里。”苏清月说。

“什么叫做玄空飞星?”厉辰风问。

“依照玄空风水理论,北斗九星每年都会飞临不同的方位,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八白星方位,又称得当时得令。这山洞集天时地利的作用,发生了磁场变化,从而扭转时空,所以才送我们到这里来。等到两边时间同步,我篡改一下此地风水,或许就可以回到来时的地方。”苏清月说。

厉辰风自诩学识不差,这会儿却也听得一头雾水。

“我们确定还能回去吗?”他问。

“不知道,到时候试试看吧!”苏清月说。

“那我们接下来这段时间,是不是要在这里等待?”厉辰风环顾四周。

苏清月沉默片刻,目光闪烁了两下,这让厉辰风直觉不妙。

“你又想做什么?”他警惕地问。

“我们时间充裕,不如去一趟青丰县?”她神采奕奕道。

第427章:生个女儿

“现在这个时候,裴先生恐怕还没有生出来,你去青丰做什么?”厉辰风问。

“就是因为没有生出来,所以才有挽救的机会啊,如果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个悲剧了。”苏清月说。

“过去发生的即为历史,你确定不会发生连锁反应?”厉辰风皱眉。

“裴先生只是个小人物,应该不会。”苏清月说。

“我若是你,就在此地好好休息几天,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而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去冒险。”

“所以……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女人这种生物,是会越来越得寸进尺,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继续纵容对方。

可是当他面对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时,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最终,厉辰风还是跟他一起坐上了马车。

车子和车夫都是从客栈里租的,再加上路面颠簸,车子摇晃得都快要散架了。

原本以为苏清月会受不了这种辛苦,却不想她一路上都兴致高昂,跟在梦公馆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厉辰风算是明白了,她这几年来为何离开自己后,还能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

苏清月乍看温柔怯弱,实际上却颇有主见和想法。

与她同行的人,就像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这对专断独行的厉大少而言,实在是很不爽。

这会儿正值两朝交替的节骨眼上,到处都是民不聊生的景象。

苏清月看了,忍不住叹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终结这乱世,让每个人都能安稳度日。”她说。

“会有那么一天的。”厉辰风枕着手臂说。

两人正在闲聊,忽听外面传来男人哄笑,同时伴随着婴儿哭声。

苏清月掀开帘子,看到不远处路边躺着个女人,旁边则放着个汪汪大哭的婴儿。

在她周围,则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

这情景,让人看了就心寒。

“停车!”苏清月说。

“吁!姑娘,咱们这正赶路呢,眼看就要到青丰了,劝您别多管闲事,省得节外生枝。”车夫停下来后,小声劝她。

“可是他们……”苏清月为难。

“你在这里坐着,我出去看看!”厉辰风突然道。

“那些人面相不善,你要当心。”苏清月说。

厉辰风跳下马车,三两步来到那些人跟前。

发现是个面容苍白的女人,看上去像生了重病,已经奄奄一息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婴儿的手,不愿意松开。

那几个男人,非但不加以援助,反而在趁火打劫。

他们抢走了所有值钱的财物,还试图对女人行不轨之事。

厉辰风见多了这种事,也不跟他们废话,抬脚便踹。

两个家伙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飞出去了一丈多远。

剩下的一个人飞扑过来,却被他勒住脖子溜了一圈,直接将旁边两个人砸倒在地。

“不想死就给我滚!”他冷声道。

在这种实力悬殊甚大的情况下,谁敢跟他理论?眨眼之间逃了个干净。

苏清月在车上,将这边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姑娘,你的情郎好厉害呀!”车夫惊叹道。

“他……确实不错。”苏清月柔声道。

他身材高大挺拔,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个传说中的大英雄。

不,现在的他,好像就是个英雄。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苏清月也下了马车。

见那女人神情恍惚,苏清月便知道不好,但还是拿水和食物过去。

“你先吃点东西,等会我们带你去看大夫。”苏清月说。

女人微微摇头,张开嘴巴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苏清月见状,并把耳朵凑近了些。

“有什么话,你说吧!”

“我不行了……可我放心不下女儿,姑娘,能不能可怜可怜她,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我们只是过客,恐怕不能长期照顾她。不过你放心,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谢谢姑娘,谢谢你……”

女人转过脸,再看一眼啼哭的孩子,想要抬手给她擦拭眼泪,却是再也使不出力气。

交代完毕后,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苏清月抱起了孩子,拿了几个葡萄,将皮剥掉后喂她吃。

小孩子哭了半天,又渴又饿,吃饱之后,很快便睡着了。

她看上去才出生没多久,脸上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胎毛,不过眼睛又大又圆。

这会儿虽说已经进入梦乡,可小嘴还在不停的啜着,看上去可爱极了。

她身体小小的,每个肢体关节都是软的。

苏清月没有育儿经验,抱着她也不敢乱动。

厉辰风和车夫合力将女人安葬,到车上看到她僵着身体,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个新手母亲……

“你快帮我抱一会儿,我胳膊都酸啦。”苏清月连忙救助。

厉辰风接过来之后,也变成了石像。

她身体那么小,比自己的巴掌长不了多少,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受伤!

为了缓解尴尬,厉辰风清清嗓子开口说话。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问。

“女孩儿,你看她长得多可爱,我刚才看到她的眼睛,就觉得两个人特别有缘分!”苏清月说。

她注视着婴儿的眼神,温柔极了。

“那我们将来就生个女儿吧!”厉辰风说。

“……”苏清月愣了下,脸颊隐隐发烫,然后别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

“生两个吧,一男一女凑个好字!”车夫打趣道。

“嗯,这是个好建议。”厉辰风道。

车子嗄吱嗄吱地前行,婴儿在他怀里睡得很香。

有那么一瞬间,苏清月有种奇特的错觉。

好像这小小的车子,就是一个家。

而她、厉辰风还有孩子,就是这个小家的成员……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连忙用两手拍拍脸颊。

“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家三口回娘家?”厉辰风微微挑起眉毛。

见苏清月保持沉默,他便继续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到了,现在看到别人抱着孩子,心里头都有些羡慕。想想每天回到家里,有个小人儿冲自己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唤自己爸爸……一天的疲惫都能消失不见!”

第428章:相配极了

“还是想想该怎么安置这个孩子吧!”苏清月说。

她要是不打断对方,指不定这男人还会讲出什么话来。

“这附近田地荒芜,百姓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想要他们收留这个孩子,应该很困难,先带在身边看看吧,不行就把它带回卧龙堡。”厉辰风说。

苏清月微微点头,马车驶入小镇后,已经是正午时分。

他们停下来,寻了个地方吃饭。

车夫打了半辈子光棍,连个女人都没有。

厉辰风抱着,走路都不自然,指望他们两个照顾孩子,着实困难。

孩子太小,苏清月只能拿着勺子,一点点喂她喝米汤。

又没有经验,喂得满脸都是,三个人都急得手忙脚乱。

“我看别人家养小孩子似乎很容易,没想到居然这么困难。”厉辰风满头大汗。

“喂了半天,也不知道吃饱了没有。”苏清月犯难。

“真是的,孩子都生出来了,还没有一点抚养经验,也不知道你们这父母怎么当的!”旁边有个声音责备道。

苏清月看过去,发现是个老者,五六十岁年纪,看上去隐约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老先生误会了,这孩子是我们好心在路上捡到的。劳烦您帮帮忙,给教一下……”车夫说。

“这样啊!”老人起身走过来,从苏清月怀里接过孩子。

说来也怪,哇哇大哭的孩子到了怀里后,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苏清月连忙给其让坐,老先生拿起汤勺,不紧不慢的给孩子喂食起来。

他虽说是个男人,可是照顾孩子却非常细心,苏清月松了口气,连忙跟对方道谢。

老者把孩子接回来,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三人在心中默默记下。

吃过饭后,他们跟老人道别,继续前往青丰。

虽说因为孩子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这一路却平安无事。

第四天,他们总算是来到了青丰。

这里跟苏清月记忆中没什么区别,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满街老弱妇孺。

整个青丰,只有一家姓裴的,所以他们很快便找到了对方家里。

这一家人寄住城中破庙里,女主人已经生了五个孩子,这会儿刚怀上。

苏清月这边带着孩子才一进门,就被对方制止。

“你们家孩子,是男还是女?”她厉声道。

“女孩呀,怎么了?”苏清月不解道。

“男孩可以进,女孩不行!你们站在庙外,不许进来!”女主人说。

苏清月停下脚步,疑惑地询问原因。

“我已经生了五个女孩了,这次需得忌讳着些,无论如何都得生个儿子!所以,在生下来之前,都得避讳跟女孩接触!您别介意,我自己的孩子都暂时送出去了呢。”女人摸着腹部说。

她这荒唐愚昧的理由,让厉辰风微微蹙眉。

“她肚子里的,该不会就是裴先生吧?”他问。

“从时间上来推算,应该是。”苏清月说。

“这种女人固执的得很,想要她改变想法难于登天。而我们时间有限,最迟明天就得往回赶,如果耽误了你说的什么玄空飞星时间,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厉辰风提醒。

“你说的没错。”苏清月转身就走。

她擅长看面相,虽说只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对方。

女人看着他们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很是困惑的关上了房门。

她走到神像前,小心翼翼的点起根香。

“求佛祖保佑,这胎赐我一个男孩子,请千万给我个男孩!”

俗话说心诚则灵,她现在每天都要把这句话念上百遍。

倘若菩萨有灵,耳朵怕也会磨出茧子来。

苏清月离开破庙之后,在一家客栈住下。

“人各有命,你我已经尽力,就别再多想了。”厉辰风安慰他。

“不,一定有办法的。”苏清月说。

“有什么办法?像这种女人,等到月份一大,还得是出去找人鉴定性别,然后吃那什么见鬼的转胎药。即便是我们花钱雇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也能找出空子来作妖。”厉辰风说。

有道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自己上赶着被骗,害人又害己,怪得了谁?

这世界就是因为白痴太多,所以才让骗子如鱼得水。

他没苏清月的耐心,也不觉得这种人有挽救的必要。

“阿伯,麻烦你这边帮忙看着孩子,我出去一趟!”苏清月突然道。

“去哪儿?”厉辰风问。

“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你不必跟!”苏清月说。

“你一个人出去,我怎么放心?”厉辰风不满道。

“我现在长成这个样子,也只有你才会胡思乱想。”苏清月说。

厉辰风欲言又止,悻悻望着她远去。

“阿伯,你觉得我女人怎么样?”

“……还好,哦不,很好!举止大方性格温柔,跟您简直配极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车夫已经摸准了他的脾气,所以尽量顺着毛捋,只拣好话说。

厉辰风听得很受用,见那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脸。

苏清月回来的很快,不过却是变了一身打扮。

厉辰风看着她,好半天才认出来。

脸上涂得黢黑,戴着一副墨镜,嘴唇上方还黏着胡须,半边脸上贴着三幅膏药,肩膀上背着个搭挂,手里还拿着一个铃铛。

她扮成了男人,连举手抬足都惟妙惟肖。

“你打算做什么?把自己搞成这鬼样子!”厉辰风问。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待到傍晚,需再跑一趟的破庙!”苏清月说。

那女人想要儿子已经走火入魔,正途规劝不行,那就来点邪的好了。

黄昏时,算命的准时摇着铃铛出现在破庙前。

女人听到动静后,连忙跑出来迎接,沏茶倒水忙个不停。

“先生,您给看看,我这肚子里的是……”她犹豫不决的说。

“男孩!”苏清月抢先道。

“天啊,这是真的吗?”女人喜极而泣。

“真的,不过不久之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女孩!”算命的严肃道。

“怎么会这样?”女人惊呆了。

“因为你曾经得罪过人,对方狠了心想要你们裴家绝后,所以你是生不出儿子的。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不是还有几个女儿?”算命的问。

第429章:准备好了

“是的,你说的没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已经连成五个女儿了!”女人慌张道。

“放心吧,很快就会有第六个的!”算命人说。

“不,不不不,我不想要女儿,我只想要儿子!老先生,您既然知道原因,那就帮我想想办法,只要能保住这胎儿子,要我做什么都行!”女人说。

算命的悄然环顾四周,沉默了许久。

“也不是没有方法,不过我不能白帮你做事。”

“老先生,我这里还有二两银子,求您可怜可怜,发发慈悲!”

“我不要钱。”

“那要什么?”

“我想要你们家院子里的那个狗盆。”算命人说。

“啊?狗盆?您看上的话尽管拿去,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买几个!”女人干脆道。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帮帮你吧。”

算命的取下搭挂,从葫芦里倒出一粒药,然后又取了个符咒出来。

“你把药吃了,然后把这个符咒放在枕头下面,记住,在孩子出生之前都不许将它拿走。另外,必须得时刻警惕着仇家派人来害你,到时候他会说你这肚子里是个女胎,你若是信了他的话,对方就会暗地使手段将这胎儿转为女孩,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回天无力了!”

“老先生放心,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未来不管是谁来,嚼什么舌头根,我都不会相信他的话!”

女人接过药后,迫不及待的将它吞咽下去。

然后把纸符小心翼翼的用枕头压住,之后她跑到门口,把狗盆拿进来洗净,送给算命先生。

“老先生,我能多久问一句,这盆儿有什么用吗?”她试探道。

“在你手里没什么用,就是个喂狗的东西,可是在我手里,那可是件驱邪避秽的法宝!”算命的说。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您不要钱,而选择要它呢。”女人恍然大悟。

“大姐,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需要时刻牢记,不过在外人面前切不可提起,万一被你的仇家知道,这符咒可就不灵了!”算命的叮嘱。

女主人连声道谢,留他吃晚饭,对方却执意要走。

就在厉辰风等得失去耐心时,苏清月骗人归来。

“那女人,果真就信了你的鬼话?”厉辰风不可思议道。

“不,那是好话。”苏清月说。

“你给她吃的什么药?”

“安胎药。”

“这个破盆儿真能驱邪避秽?”厉辰风很怀疑。

“……不能,就是个普通的狗盆而已。”苏清月随手揭了胡子。

“那你要它做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要是不图回报,主动登门去帮她消灾解祸,人家还怀疑呢。她既然相信这是个宝贝,就会相信我的诚意,以后再遇到那些卖转胎药的,任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也应该不会再受骗了。”

“她要是继续上当呢?”

“那便是她咎由自取,我也无可奈何了。”

厉辰风看着苏清月,眉毛越皱越紧,眼神越来越诡异。

“怎么了?”苏清月困惑道。

“你这女人,过去在我跟前伪装的还真深啊!”厉辰风说。

看她现在的样子,说谎都不带眨眼的,唬起人来也是一套又一套。

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柔软可欺,甚至还会担心她在顾思跟前吃亏。

事实上,顾思语哪是她的对手?

自己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没想到居然在女人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看来以后得再谨慎些,不能再小瞧她了!

苏清月也不辩解,镇定自若地除了伪装,将脸清洗干净。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我还得赶路呢。”她说。

次日一大早,他们就乘坐马车离开。

中途在来时的客栈休息,竟又遇到了那位善良老人。

虽说动作熟练了些,可到底还是缺少经验。

孩子跟着他们,脸颊已经消瘦许多,老人看得连连叹息。

“这孩子也是可怜,两位要是不介意,不如把她给我吧!”他说。

“给你?”厉辰风皱眉。

“两位放心,老头子虽然一辈子没成家,但是因为收留过一个孩子,所以还算有经验。而且这些年也存了些积蓄,抚养这两个孩子,应该不成问题。而且我与这丫头两次碰面,也算是有缘,你们如果同意,我定会好好待她。要是不同意,也没什么关系,我可以帮忙介绍个合适的人家。”老人说。

苏清月仔细端详对方的脸,心头微微一动。

“老人家,您是不是擅长帮人看风水?”她问。

“姑娘怎么知道?”

“我如果没猜错,您应该姓代,对吧?”

“正是!姑娘你……”

苏清月释然而笑,“我跟这孩子一样,跟您有缘,所以知道些情况。这孩子遇到了您,是她的福气,这边就托付给您了!”

老人抱着孩子,很高兴自己又多了个女儿。

倒是厉辰风,显得有些不悦。

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抱怨。

“干嘛给他?我还想着带回去呢。”他闷声道。

“那可不行……你若带走了她,林晋可是哭了!”苏清月说。

“这跟林晋又有什么关系?等等……你说刚才的老人姓代,莫非那丫头就是……不是吧?”厉辰风错愕。

“没错,她就是阿容,难怪我初见到她,就感到似曾相识。”苏清月微笑。

听她这么说,厉辰风情绪反而更加抑郁了。

没有了小代容,他们行程便快了许多,三日后便返回了卧龙堡。

回去之后,他们在客栈里休息了两天。

苏清月心境还算平和,对她而言,生活在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可是厉辰风不同,尽管他从来没有表现过焦虑,可是心里,却十分渴望回去。

在那个世界,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在这里耽误的越久,情况也就越糟糕!

“我们回去的机率有多大?”他问。

“一半。”苏清月说。

他沉默了很久,复又安慰自己。

“反正有你陪着,回不去也没什么关系。”他说。

“我会尽力的。”苏清月道。

七月十六,天一黑他们便来到那个奇特的山洞。

庆幸的是,那里依然流淌着萤火虫组成的光束。

它们连成一片,在月光下飞舞不停。

“准备好了么?”苏清月问。

第430章:风华绝代

“准备好了,”厉辰风揽住她的腰说。

苏清月闭上眼睛,将两手聚在胸前结成七宝莲花印,口中喃喃有词。

那些飞舞的萤火虫很快将他们包围起来,呈现出螺旋状成脚边成群往上飞,很快便与月光交织在一起。

隐约有凉风从他们脸上刮过,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芳草气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眼前亮光彻底下去,他们才慢慢睁开眼睛。

依然是那个山洞,萤火虫却一直也看不到了。

沙白月光从头顶上倾泻洒下来,将两个相拥的身影照得飘渺朦胧。

“我们回来了吗?”厉辰风问。

“不清楚。”苏清月说。

他们两个一起出了山洞,眺望到远处零星的火光,方才缓缓松了口气。

晚清时期的卧龙堡,没有这么多灯光。

而且从这里望过去,可以看到他们所居住的客栈招牌。

虽说这一路旅途还算顺利,可是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后怕。

“少爷,少爷!”手下在远处大喊。

“我在这边!”厉辰风说。

那些人听到动静后连忙追过来,气喘吁吁的望着他们。

“少爷下次出来,备必跟我们提前招呼下,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现在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九点钟……”

“日期呢?”厉辰风问。

“七月十六啊!”手下一头雾水道。

“时间只过去了短短半个小时,这可真奇妙,感觉就像做梦似的。”厉辰风自语。

“是不是做梦,我们去趟青丰就知道了。”苏清月柔声说。

“还去那里?”厉辰风蹙眉。

“事情办完了,总要确认一下结果才安心,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位裴先生的结果现在如何了吗?”苏清月问。

被她这么一说,厉辰风还真起了兴趣。

回到客栈后,他叫来了负责此地轨道维修的人。

“白天在轨道上轧死的那个人,尸体处理了么?”厉辰风问。

“啊,那只是个误会而已,并没有死人。附近孩子调皮,做了个假人放在轨道上,可把列车员吓得不轻,现在问题已经调查清楚,罚了大人一些钱,也给了他们警告,孩子们立了保证,说再也不敢了!”工人说。

“假人?”

“是啊,那东西现在还放在站台附近,您要过目吗?”

“不用了。”厉辰风说完,摆手让对方离开。

白天时,他跟苏清月都看得很清楚,确实是裴先生没错。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说出事的只是个假人……

看来,他们在山洞里短暂的经历,确实让现实发生了一些变化。

晚上,两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这并不是第一次,所以苏清月也没抗议。

至于厉辰风,则是越发理直气壮。

谁不知道,苏清月是她的未婚妻?两个人马上就要结婚了,谁敢胡言乱语非议?

次日清晨,他们直接从卧龙堡出发,坐上了西去的火车。

到青丰县后,找人一打听,果然已经没有什么裴先生。

“那城里有没有姓裴的呢?”苏清月问。

“有一位,就是宋县知事夫人。”百姓说。

“她跟宋人豪果然有缘分!”苏清月说。

“他们两人莫非还有前情?”厉辰风问。

“年前我来青丰时,宋人豪还是宋寨主,性格很是粗鲁,却对这位裴先生处处照顾。当时他的手下就有流言,戏称裴先生为裴夫人,没想到居然一语成谶!”苏清月说。

“走,我们去看看!”厉辰风道。

事情演变到现在,他觉得这趟旅行真的值了。

不仅体会了一把穿越时空的感觉,而且还能亲眼见证男人变女人。

不知道那位裴先生,哦不,裴女士现在是什么模样!

自从去年宋人豪协助乔南平定了西郊坟场之乱后,彻底扒掉了贼皮,重新开始做人。

因为青丰情况特殊,缺少青壮丁,所以他和那帮手下,便成了重建青丰的主力。

如果老百姓有衣穿有地种,谁还想上山为贼呢?再加上秦城那边不停的调派物资过来,他们的干劲儿也越发充足了。

春天时他们整理耕地,撒播的种子。

因为做事情勤恳再加上风调雨顺,所以庄稼生长得很好,如今到处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百姓提起宋人豪,也是争相称赞。

宋人豪这会儿正带着手下在地里挖井,借以方便附近百姓灌溉。

听说有人找,他便不耐烦的要对方等待。

“大人,等不得啊,对方是秦城来的……”

“什么?在哪?!”

宋人豪看到他们,立刻发足狂奔。

到了地头的树荫下,他总算看清楚了来人长相。

二十多岁年纪,生得长身玉立恣容潇洒,剑眉星目锐气逼人。

他站在那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没有说话,也没摆什么架子,可就是让人觉得压力陡增。

在年轻人旁边,站着一个窈窕少女,虽说脸庞被红斑所毁,可那股风华绝代的妖娆气质,却怎么也盖不住!

“厉少爷!”宋人豪激动地喊。

除了他,不会再有旁人了!

“你这县知事,好像做的很不错,我这一路走来,听到的全是夸奖。”厉辰风说。

“我为家乡做点事算什么,要不是乔先生、厉少爷,还有苏小姐,咱们青丰可变不成这样!今天野外太阳大,厉少爷还是跟我回家去坐吧!”宋人豪高兴道。

“宋知事,尊夫人呢?”苏清月问。

“喏,在那里带着人发放食物呢!小五,快去把夫人叫过来!”宋人豪说。

“不用了!”苏清月连忙制止他。

她们之间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

她跟裴先生时长得差不多,瘦高个儿,面容清瘦,虽说算不上美丽,却很舒服顺眼。

看上去略显腼腆,但是以前那种畏畏缩缩的胆怯却不见。

“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见到她。”苏清月说。

“苏小姐有所不知,我这夫人命苦,因为是个女孩,幼时受了母亲不少虐待,所以性格有些孤僻,即便是长大了,也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请您不要见怪!”宋人豪说。

第431章:肯定是她

“原来是这样,那她母亲呢?如今是否健在?”苏清月问。

“早就入土啦!”宋人豪说。

三个人正在闲聊,忽听远处有人喊。

苏清月跟厉辰风交换了个眼色后,微微点头。

“宋知事去忙吧,我们只是顺道经过而已,以后有机会,再来此地做客。”厉辰风说。

“厉少爷当真不多住几日?”宋人豪忐忑道。

“不了,回去还有事呢。”厉辰风道。

说罢,他便扶着苏清月上马,揽着她策马而去。

时间到了正午,所有人都坐在树上休息。

宋夫人带着吃的,来到宋人豪跟前。

“刚才那两个人是谁?”她问。

“男的是秦城厉大少,女人是他的未婚妻苏清月!刚才她还提到你呢。”宋人豪很开心。

“提到我?说我什么?”

“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苏清月……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她!”

“这不奇怪,年前她曾经来过咱们青丰,兴许你刚好瞧见过!”宋夫人呢喃。

“别想这些事了,还是看看咱们的庄稼吧,再过两个月,我们只能迎来百年不遇的大丰收!”见夫人神色恍惚,宋人豪便将她楼住。

苏清月前脚回到秦城,后脚就接到了代容的电话。

“姐姐,今天是孩子的生日,您要是方便,就带上厉少一起过来吃饭吧!”代容兴致冲冲道。

“我可以过去,他未必有时间。”苏清月说。

“那也好,省得我见到他就拘束!”代容说。

这趟青丰之行,厉辰风堆积了好多事要处理,苏清月便直接替他回绝了。

不过这会儿那男人还在家里,自己要离开得跟他说一声。

“阿容请我过去吃饭,中午就不回来了。”苏清月说。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请吃饭?”厉辰风问。

“今天是孩子生日。”

“哦。”

苏清月转身上楼,准备换套衣服过去。

“她确定就请了你一个人吗?”厉辰风突然问。

“也请了你,可我看你忙,所以……”苏清月说。

“吃顿饭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厉辰风道。

以前她出门,总要依着厉辰风的喜好打扮上很久。

自从脸被毁容后,倒是省事儿了,换件衣服就成。

厉辰风也察觉了她的变化,这女人虽说对物资挑剔,可也是看环境的,就像条变色龙一样。

在家有条件时,可着劲儿的作。

出门在外则能将则将就,半点也不矫情。

这究竟是其本性,还是她故意装腔作势让自己嫌恶?

不管怎么样,这次是她主动回来了。

要是让她脱身逃跑,厉辰风三个字,以后就倒过来写!

到了林府,代容便跑出来迎接,看到厉辰风,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倒是林晋,对他的到来很惊喜。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胖了这么多?!”厉辰风把孩子接了过来。

“都都——”孩子撅着嘴叫他叔叔。

看着小翼飞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厉辰风蓦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路边救下的那个小婴儿。

时间,当真奇妙!

吃完饭后,代容找借口把苏清月叫到里间,两人说起了悄悄话。

“姐姐,您不在秦城这几天,可出大事了!”她神秘兮兮道。

“什么事?”苏清月问。

“傅平君主办的慈善晚会被人抗议延期,路群芳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跟顾思语彻底决裂!”代容说。

“慈善晚会的筹款都是用来帮助百姓了,怎么会有人抗议?”

“不知道呀,据说先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说那些贵妇名媛生活奢华,借着慈善的招牌出风头,践踏平民自尊。后是到现场破坏了晚宴的设施,傅会长报了警,目前真相还在调查当中,所以宴会不得不延期了。”

“原来是这样,这两件事谁先谁后?”苏清月问。

“路群芳和顾思语决裂在前,宴会延期事件在后。”代容说。

苏清月听完之后,便无心再同她继续闲聊。

她送了小翼飞一副金锁,又给他封了个大红包,便匆忙告辞。

“还以为你们要聊到晚上呢。”厉辰风说。

“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能不能送我去傅公馆?”苏清月问。

“你去那儿做什么?”

“我跟她有些交情,你知道的,从回来之后,还没有正式拜访过。听代容说今年的慈善晚会因故延期了,所以想过去看看。”

“好啊,晚会儿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厉辰风说。

他很乐意苏清月跟人接触,且行事越高调越好!

将她送到傅公馆门口,看着她进去后,厉辰风才让司机离开。

傅平君正在家里休息,听说苏清月过来了,立刻出来相迎。

“今天是刮的哪阵香风,居然把你给吹来了?”傅平君打趣道。

“前几天有事出去了几天,今日才回来,听说了慈善晚会的事,所以特地过来请罪。”苏清月说。

“你这人,怎么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晚会延期,跟你有什么关系?”傅平君道。

“之前我若不让傅姐出头,就不会有这种事了。”苏清月说。

“这么说,你也怀疑是顾思语?”傅平君挑眉。

“傅姐举办慈善晚会,那些贵妇名媛无不翘首期盼,她们恨不能借机大出风头,又怎么会让人抗议?顾思语最近声名狼藉,路群芳又跟她正式绝交,在这种情况下,她若出席晚会,势必被人嘲笑冷落。有理由且有能力做这件事的,整个秦城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苏清月语气凝重道。

“你说的没错,是她伙同颜少爷做的,不过我却拿不出证据。那个男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我让人在玉都那边调查,说他身份很可能是假的,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来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堂而皇之的跟顾思语站在同一阵线上。”傅平君说。

“傅姐……”苏清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两句。

“原来是他,难怪行事如此嚣张!”傅平君一脸恍然。

“所以,您无论如何都不能招惹他。”

“可是,好端端的晚宴,却被他们搅成这样,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第432章:不见不散

两年一度的慈善晚宴,每年都能筹集不少善款,傅平君对此倾注了不少心血。

可是就在开始的前一晚,突然被顾思语和颜少爷搅黄,害她这几天都睡不好觉。

被苏清月切断去路后,顾思语陷入四面楚歌的状态,这次索性里子面子都豁出去了,希望能再做最后一搏!

不过因为厉辰风的缘故,她不能明着跟苏清月作对。

傅平君、代容,这两个跟她比较亲近的人,就成了被报复对象。

颜少爷向来任性,再加上被厉辰风羞辱过,对整个秦城都充满了震撼反感,所以便放任顾思语去闹、去折腾。

他恨不能这地方彻底烂掉臭掉,然后再让父亲找人重新接管!

“傅姐不要生气,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引起的,理应由我去善后。您若是信得过,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最多三天,慈善晚宴就可以顺利继续!”苏清月说。

“三天,你确定么?顾思语现在的架势,看起来就像是疯了,想要阻止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傅平君狐疑。

“放心吧!”苏清月微笑道。

顾思语之所以冒风险得罪傅平君,就是因为身在谷底,走投无路。

狗急尚能跳墙,更何况她背后还有一位无法无天的颜少爷。

说到底,她的目标就是重返名利场,目前只是给傅平君几分颜色看看,还没到彻底决裂的地步。

看来她回去后得准备一下,跟这位顾大小姐见面好好谈谈。

回到梦公馆后,苏清月便列了一张清单,交给阿春去买。

厉辰风回来的很晚,苏清月那时候已经睡了,不过房间里依然留着灯。

从楼下往上看,窗户散发着朦胧的橘色光,对厉辰风而言,那是种久违的温暖。

苏清月睡得正甜,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窒息,便知道是厉辰风回来了。

“别闹,我困着呢。”她闭着眼睛呢喃。

“你继续睡,我就这样抱一会儿。”他说。

不过只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很快他便控制不住去吻她的嘴唇。

在苏清月面前,他的自制力向来少得可怜。

很快,苏清月被搅得睡意全无。

“你怎么醒了?”始作俑者一脸无辜。

“忙了一天不累么?”苏清月柔声问。

“本来有点,可是看到你,就不觉得累了。”他凑过来,用下巴贴在她额头上。

有她在身边,厉辰风总是感到格外踏实。

就好像是残缺的身体,突然间恢复了正常。

苏清月抬眼凝望着他,从眉间一直都下巴。

每次见打量对方,她都会在心里感慨,造物主对某些人类的偏爱和用心。

虽说是线条硬朗税利的男人,可他每个地方,都生得精致而完美……

“再这么看,我可要做坏事了!”他突然沉声警告。

“别,我现在就睡!”苏清月连忙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几拍。

“唉!”厉辰风叹气,在她身边躺下。

他很想做一些坏事,可又怕吓到她。

无论是逮捕猎物还是追求女人,都需要耐心,急不得。

暂时吃不到,放在身边看看摸摸也好,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厉辰风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次日上午,苏清月用过早餐,便把阿春拎来的篮子提到了房间里。

在她忙碌不停时,管家上楼告诉她代容来了,苏清月让她直接过去。

代容上楼之后推门而入,被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吓了一跳。

“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她困惑道。

“调配一些美肤的药剂。”苏清月说。

“唉呀,要是有多余的,也给我留点儿!”代容开心道。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苏清月问。

“前几天,我和林晋回了一趟鹤县,去祭拜义父,顺便带了不少特产回来,想着也分你们点尝尝。结果昨天姐姐走得急,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所以我便自己送过来啦。”代容说。

她趴在桌子上,仔细打量那些瓶子。

“姐姐,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代容钦佩道。

“哪有?只是最近比较走运罢了。”苏清月说。

代容抬头看她,脸上突然间多了几分犹豫。

“你想说什么?”苏清月问。

“姐姐现在配药这么厉害,连翼飞身上的烧伤都能治的好,那是不是意味着,您脸上这块斑你可以去掉呢?”代容问。

“这不一样,烫伤只是表皮而已,我这狼毒斑,却是由内而外,想要彻底治好,除非切肉剜骨,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以后会不会再生。”苏清月淡然道。

“这么狠!大王真是太过分了!”代容气愤不已。

“都过去了,它也得到了惩罚。”苏清月说。

“我刚才还以为姐姐调配药膏呢。”

“没错,这药的确是给自己配的。”

“可是您刚才不是说狼毒无解么?”

“想要彻底治疗,的确没有希望,不过这药膏,关键时刻倒是可以顶一顶。”

听她这么说,代容便更加舍不得走了。

她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清月忙碌。

快到正午时,管家上楼来。

“苏小姐,刚才顾家大小姐打来电话,说要找您,我跟过去一样回绝了。”

“好,我知道了。”

等他走后,苏清月便拿起电话,直接到拨回顾家。

“你好,我是苏清月,想找一下顾小姐。”她说。

代容立刻凑过来,将耳朵贴在话筒上,明目张胆的窃听。

苏清月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并不要求其避让。

很快,顾思语便接起了电话。

“顾小姐,真是抱歉,最近比较忙,还出了一趟远门,所以没来得及联系你,还请不要见怪。”她心平气和道。

“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您呢!”顾思语笑里藏刀。

“没有的事,倘若顾小姐不介意,明天上午十点钟,我请您喝咖啡赔罪,如何?”

“我这边随时有空。”

“既然这样,那明天约上午十点钟,维也纳咖啡店吧。”苏清月说。

“好,到时候咱们不见不散!”顾思语声音里透着兴奋。

第433章:彻底幻灭

挂掉电话后,代容一脸惊讶。

“姐姐,你当真要跟顾思语见面啊?”她试探道。

“是啊,眼下有点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苏清月说。

“可那不是个良善的女人,本就对厉少虎视眈眈,如果看到姐姐的脸,不知道会嚣张成什么样!”代容担心。

“所以我才需要提前调配这药膏啊。”苏清月说。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涂到代容脸颊上。

“感觉怎么样?”

“凉凉的,很舒服!”

两人闲聊了会儿,她又问了一遍。

“现在呢,有没有觉得脸上不对劲儿?”

“没有啊,不过那种凉爽感倒是不见了。”

“看来这药膏没问题,那我就可以放心用了。”苏清月自语。

“姐姐,你拿我当实验品?”代容一脸受伤。

“是呀,你总不能拿自己的脸冒险吧?”她理所当然道。

“虽然,可是……呜呜,万一有什么副作用,导致我毁容了怎么办?”代容郁闷。

“有我在,你怕什么?更何况想要漂亮,哪能不付出点代价?”苏清月说。

“厉少知道您这么可怕吗?”代容小声问。

“你猜。”苏清月微微挑眉。

她对着镜子,把药膏打着圈儿涂到自己的半张脸上,一边涂,一边口中喃喃有词。

接下的画面,在代容眼里就像是变魔法。

她脸上那块碍眼醒目的红斑,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

短短数分钟,那块红斑就不见了!

“效果怎么样?”苏清月问。

“天啊,这也太神奇了吧!”代容难以置信的摸了摸。

虽说皮肤上的红斑消失了,但是摸上去,触感依旧不怎么光滑。

不过恢复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只需要涂一点粉,就能瞒过大部分的眼睛!

“只是遮人耳目的药膏而已,效果最多持续两个小时,到了时间就会被打回原形。”苏清月说。

“好可惜!”代容惋惜。

苏清月反应倒是淡淡的,一幅无喜无忧的模样。

美貌于她,从来都是烦恼而不是加分项。

刚开始有些不适应,现在却已经开始习惯了。

苏清月提出留代容吃饭,她却惦记孩子,非要回去。

前脚才把她送走,后脚就迎来了厉辰风。

“你怎么回来了?”苏清月惊讶。

厉辰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苏清月摸了摸脸,才意识到他在震惊什么,于是轻轻笑了下。

“效果只是暂时的,再有一个小时,就会恢复原样。”

说话的时候,她盯着厉辰风看。

男人眼中掠过些许希望,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样倒是让我省心了,免得整天担心你到外面招蜂引蝶。”他得意道。

“……你不觉得,我的样子很难看,带出门会很丢脸吗?”苏清月问。

“我是那种靠女人长脸的男人么?”他气焰狂妄道。

“不是。”苏清月摇头。

“还是说你认为我缺少漂亮的女人?”

“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过来捏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的检查。

“我自己尝试着调配了药膏。”苏清月不自在的解释。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开始打扮自己了?你要见谁?”他警惕道。

“顾小姐,我有些话想要跟她聊聊。”苏清月说。

“跟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聊的?你若是闲得慌,还不如反过来黏着我呢。”厉辰风说。

“……”

“真要见面的话,要多叫几个人跟着。”

“我知道了。”

“清月……”厉辰风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苏清月问。

“算了,过几天再跟你商量这件事。”他亲着她的额头说。

他不肯说,苏清月也不追问。

不过她却意识到,厉辰风的犹豫,似乎跟他们之间的婚事有关……

虽说当这订婚宴上,跟他结亲的是那位王大姑娘。

可是对方却顶着苏清月的名字,导致她现在成了厉少的未婚妻,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现在需要好好想想,明天跟顾思语见面的事。

她曾经动过杀念,要彻底灭了顾思语永绝后患,省得她再给代容添麻烦。

可偏赶她运气好,搭上了颜少爷这趟顺风车,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出了事,那位大少爷非把帐算到厉辰风头上不可。

这是她跟顾思语的纠葛,不想把别人给牵扯进来,所以只能试着缓解这段关系了。

次日上午,苏清月将药膏涂在脸上,又施了层薄粉遮盖,最后戴上了那个覆有黑纱的帽子。

厉辰风已经安排好了人,整整六个,个个身材魁梧高大,好像要去打仗似的。

“少爷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就尽量离得远点!”手下体贴道。

“算了,走吧!”苏清月无可奈何道。

另一边,顾思语也正起身跟颜少爷告辞。

“我现在要去见苏清月,就不打扰您了。”她笑嫣如花道。

“你去见苏清月?”颜少爷愣了下。

“是的,昨天她主动给我回电话说要谈谈,看来傅平君的事,已经有作用了。颜少爷……要不要同去?”顾思语试探。

“算了吧,我忙得很,没时间跟那种女人磨牙。”颜少爷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自己过去了。”顾思语高兴道。

送她离开后,颜少爷却是开始纠结。

他刚才嘴上说的很不屑,心里却不自觉地想起了两人街上偶遇的情景。

那女人长的不怎么样,皮肤倒是好到不行……啊呸!

皮肤再好又有什么用?一开灯,还是彻底幻灭!

厉辰风跟她,应该是乌龟看绿豆对上眼了,才将丑八怪视为珍宝吧?

哼,他的女人,必须得美丽漂亮才行!

假苏清月的事,顾思语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上一次见面,他们是在岳家老宅。

那时苏清月顶着半张被毁掉的脸,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可是不久后,她便光彩照人的出现在订婚宴上!

这显然是个骗局,而她则是被欺骗的对象!

当她到达维也纳咖啡店门前时,迅速把憎恨隐藏起来,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笑脸。

第434章:奇丑无比

跟过去一样,顾思语这次盛装打扮而来。

没错,她曾经输给过苏清月。

可是几年过去了,她没道理再输!

要知道这几年她养尊处优,无论是饮食还是保养,享受到的全是最顶尖的。

而苏清月呢,她在外面东奔西走,四处流亡,怎么能跟自己比?

所以这次会面,她信心满满。

可是看到角落里静坐的女人后,她还是涌起一股没来由的胆怯。

这女人,看上去跟离开秦城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皮肤,净白如瓷,在阴影里好像会发光!

她妆容并不浓,却依然眉如远山眼中新月,唇红齿白让人嫉妒。

而且她还戴着时下流行的针织帽,黑纱微微盖住了半边脸,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魅惑气息,看上去竟比自己这个留过洋的还要洋气!

顾思语强行压下嫉妒,维持完美得体的微笑。

“抱歉苏小姐,让您久等了!”她客气道。

“没关系,我也是才来而已,好久不见,顾小姐好像又漂亮了。”苏清月说。

她是在讽刺自己,一定是!

顾思语笑容滞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您也是,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她不甘道。

两个女人落座,互相打量对方。

“顾小姐,我们两个之间并没有发生过实质矛盾,订婚宴的事,也只是个误会。我近来身体不好,没来得及对外解释,让您受委屈了。”苏清月说。

“无碍,只要苏小姐没误会让小人得逞就好。难怪你脸色不怎么好,一定要注意身体啊。”顾思语说。

“多谢关心,今年的慈善晚会,听说格外隆重。我觉得是个对外解释的好时机,顾小姐觉得呢?”

“苏小姐清楚真相就好,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两个女人捧着咖啡杯,象征性的在空气中跟对方碰了一下,然后相视而笑。

聪明人说话,不用挑太明。

这次两人会面的消息,很快便传扬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顾思语接连受邀前往梦公馆,彻底打破了她和苏清月不和的传言。

而关于慈善晚会的舆论,也迅速转了风向。

“让有钱人拿出一些善款帮助穷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为什么要反对呢?”

“难道为富不仁,日渐加大贫富差距,才是我们乐意看到的吗?”

“支持筹办慈善宴会,让爱心传递下去,把世界变得更美好!”

……

“为了慈善晚宴的事,让你受委屈了。”傅平君在电话里说。

“不委屈,时局乱成这样子,我们女人确实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而不是明争暗斗的互使绊子。”苏清月说。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顶着压力,坚持举办慈善晚宴的目的。现在各地战事频起,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他们需要关爱,更需要钱。”傅平君叹气。

“既然目的是筹钱,为什么不改变一下晚宴的规则呢?”

“怎么讲?”

“那些贵妇名媛参加晚宴的目的,除了想求一个好名声之外,同时还要秀裙子、装扮、出风头,傅姐不如随了她们的愿,取消那些生硬无趣的演说,而是改为谁出钱多,就把聚光灯让给她。我相信,会有人抢着出钱的。”苏清月说。

“这个想法其实我也有过,不过到底还是担心太市侩了会被人批评……”

“非常时刻采用非常手段,他们花钱博新闻版面,老百姓得到物资好处,双方各取所需而已,有何不可?傅姐如果仍有顾虑,可以同时宣布,以后常改规则,届届不同,这样不仅会能给人新鲜感,同时也会增加宴会的关注度,您说呢?”

……两人商议了许久,方才挂断电话。

舆论扭转后,原来那些人便不再抗议,晚宴宣布月底继续。

顾思语跟颜少爷外出散步时,提起此事忍不住叹气。

“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最后竟然还得倚仗苏清月,说起来也是可悲。”她苦笑。

“委屈只是暂时的,等以后我得了势,她如果待你的,你便可以原封不动的还回去!”颜少爷说。

“谢谢你,颜少爷!”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颜少爷,你见过苏清月,觉得她如何?”顾思语问。

“狡猾诡诈,而且能言善辩,不是个吃亏的善岔。”颜少爷总结说。

“颜少爷觉得她长得如何?”顾思语试探道。

“丑八怪而已,也只有厉辰风那样品味独特的家伙,才看得上她吧!”颜少爷说。

“丑八怪?您说苏清月是丑八怪?”顾思语惊讶。

“难道不是?”颜少爷困惑。

“这几年来,你恐怕是第一个说她丑的人吧!”

“……看来审美出问题的,不目是厉辰风一个人。”

“恕我冒昧问一句,颜少爷……觉得我怎么样?”顾思语问。

“你当然漂亮,比苏清月不知道好看多少倍!”颜少爷毫不迟疑的说。

“颜少爷真是这么认为的?”顾思语毫无底气道。

“当然!等等,到底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你们的眼睛都出了问题?那女人脸上那么大一块怪斑,你们都看不见吗?别说是你了,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女人都比她好看的多吧!”颜少爷狐疑道。

“怪斑?您说她的脸上,有怪斑?”顾思语惊讶。

“难道没有?”颜少爷错愕。

两人对视,俱是傻眼。

“那个女人,神神叨叨的,究竟在搞什么鬼?!”颜少爷皱眉。

“去年在我在岳家老宅的时候,见过苏清月,当时她的脸上确实有一块红斑!不过后来订婚宴上,那块斑就已经消失了!”

“可是前些天,我在街上跟她碰面,那块斑还在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顾思语想起了她那顶帽子、还有上面的黑纱。

“好像有两个苏清月,出现订婚宴上的那个女人应该不是她,可是后来……真正的她又现出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真正的苏清月,脸上确实有块红斑,看起来奇丑无比!”颜少爷信誓旦旦道。

第435章:唱独角戏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神色俱是狐疑,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经过短暂的合计确认后,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苏清月肯定有问题!

“她最近出现在人前,的确时常用东西遮住脸。我原本以为,她是想低调些,现在一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顾思语激动道。

“那女人身上的谜团多了,肯定不止这么一个……”颜少爷皱起眉头说。。

然而顾思语显然对其长相更感兴趣,如果苏清月确定是被毁容,那么她近来行踪诡异的便能解释得通了!

诚如颜少爷所讲,现在的她,就是一个丑八怪!

苏清月、丑八怪,这几人字眼单是联系在一起,就让她兴奋不已!

“颜少爷,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过几日慈善晚会上再见!”顾思语起身道。

“好吧,再见……”颜少爷依依不舍的跟她道别。

慈善晚会经过之前的闹场之后,现在愈发引人瞩目。

于公,苏清月是厉辰风的未婚妻,于私,她和傅平君是好朋友。

所以这场宴会,她非参加不可。

晚会是女人的主场,男人都是陪衬,厉辰风对此并无兴趣,不过他却大力主张苏清月前往。

“穿那套白色的吧,看起来更衬肤色。”他从后面揽住她建议。

“太扎眼了,我并不打算去出风头。”苏清月说。

“你不管打扮成什么样子,只要出现在那里就是焦点。”厉辰风说。

他这话其实不假,厉大少的未婚妻,近来鲜少出现的人群,再加上她那些传奇过往,想要低调都难。

苏清月最后敲定了月青色的旗袍,外加白色绣竹披肩,看起来秀气又端庄,她很喜欢。

“太素净了……不过也好,看上去就像个良家女子。”厉辰风道。

苏清月对他的说法感到无奈,什么叫看上去像良家女子?她从头到尾,也就被这男人玷污了清白而已,并未跟其他人发生过任何暧昧。虽说出身不明,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花楼红尘之地。

“别乱想,我可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穿这身,看上去规规居居的,不像过往那么招摇。我倒是希望你以后出门,都做这种打扮。”他解释说。

不过对于苏清月来说,结果却是越描越黑。

这男人的喜好也是奇葩,换作以前也就算了,如今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他的占有欲竟还如此旺盛!

这是苏清月第二次参加慈善晚宴,由阿春陪着过去。

上次阿春被李桂枝下了药,没去成现场,私底下跟丽姑不知道哭诉了多少回。

这次逮着机会前往,整个人的脚步都是飘的。

临走之前,苏清月在脸上涂了自己调配的药膏,然后戴上那顶白色英伦贵族黑纱礼帽。

阿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苏小姐,您可真美!”她感慨道。

“我都变成这幅模样了,还美么?”苏清月挑眉。

“当然了啊,常言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看到您我才懂这句话的意义!您的美丽,其实跟脸的关系不大,就是往人前一站,周身上下好像都会发光!我嘴笨,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反正您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活脱脱的大美人!而且您搽了药后,红斑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跟过去相比没任何变化!”阿春略带羞涩道。

“你可真是抬举我了,走吧!”苏清月抬手在她下巴上摸了下。

阿春先是僵了下,随即涨红了脸。

她连忙追上去,结结巴巴的告诉苏清月。

“您以后可别再这样了,万一让少爷看到,我可就要倒大霉啦!”阿春说。

“好呀,我记住啦。”她娇嗔道。

阿春看着她那双媚如春水的眼睛,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难怪外面流传,说苏小姐是个妖精!自己得亏是个女人,否则哪里经得住对方这般挑逗?

一路上,阿春的神经都紧绷着。

到了宴会场地,依然不敢放松。

既不敢跟苏清月走的太近,又不敢拉的太远,额头鼻尖很快渗出了细汗。

这次参加宴会,苏清月是拿了请柬的,走的也是贵宾通道。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傅平君只是远远跟她颔首示意,并没有亲自走过来寒暄。

苏清月坐在角落里,看着

伴随着悠扬婉转的伴奏,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轻男女,手持酒杯在星光音乐中穿梭不停。

他们或时尚优雅,或风情万种,空气中漂浮着馥郁花香,以及葡萄酒的芬芳气息。

名利场中永远不缺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众多宾客中,苏清月只隐约认出几张熟面孔。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她都跟这些人没什么交际,所以也没有打探对方底细的兴趣。

不过其中一张脸,最近频繁在报纸上出现,让她颇为深刻。

那就是路群芳,她脖子修长,皮肤白净,矗立在人群中好像一只白天鹅。

都说过去几年里,她跟顾思语关系不错,不过最近却发表了决裂声明。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更多的人碍于她的面子,纷纷跟顾思语划清界限。

苏清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对方片刻,然后将视线转到对面角落里。

那里坐着个面容清瘦的女人,眉眼细长,眉眼细长,纤薄的手腕上绕着几圈紫檀佛珠。

她看起来跟这热闹繁荣的画面格格不入,好像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气场。

当她察觉到被人打量时,悄然望了过来。

看见苏清月后,先是愣了下,随即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

她是——肖文景的表妹吕乐雪!

比起初相识那会儿,她现在身子骨越发单薄了,不过精神却很好,看来这几年过的还不错。

苏清月冲其微微点头,还以笑容。

就在她起身,准备过去的时候,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声。

“顾小姐来了!”

“顾思语?她怎么还有脸来?”

“谁知道呢,我倒要看看今晚谁会跟她说话,要是一个人唱独角戏,那就太有意思了!”

苏清月歉意地扫了眼吕乐雪,她现在就不能过云跟对方闲聊了。

既然自己跟顾思语主动示好,那就不能让对方在这种场合下太尴尬!

第436章:托你的福

顾思语的到来,好像往油锅里泼了盆凉水,现场一片沸腾之后,又迅速归于沉寂。

在场的人,都不自觉地为她开出条路来,都惟恐在这种情况下跟其沾上关系。

苏清月整了整披肩,笑嫣如花的迎上去。

“顾小姐,你终于来了!”她扬声道。

她这一出声,瞬间便成了焦点。

认识她的,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认识的,则争相低头窃窃私语。

“她是谁?”路群芳皱眉低声道。

“她就是厉少的未婚妻苏清月!”旁边的女人说。

“她不是跟顾思语有过节么?”

“传闻是这样没错,可她平日里深居简出,鲜少与人往来,具体真相如何谁也不清楚。看她们那亲热的架式,两人的关系好像很不错……”

“可恶!”路君芳握紧了杯子。

那边,顾思语已经拉起了苏清月的手。

“苏小姐今天气色不错啊!”

“用了一些自己调配的脂粉而已,你要有兴趣,改天上我那里去拿。”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来,到这边来!这几天没见,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

两人熟络亲热的模样,谁也看不出她们都曾想杀死对方。

除了傅平君和代容之外,苏清月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而顾思语前段时间频繁琐艳压,也把圈子里的名媛得罪了个遍。

她们两个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浑然不理周围的气氛有多么尴尬。

“原本以为顾思语这次死透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攀上了苏清月!”路群芳咬牙。

“路小姐不必理会,您看也就是他们两个在自说自话而已!我就不信,还有谁会搭理她们!”旁边的人说。

一片诡异的静默中,有人端起了杯子,无视周围惊诧的目光,缓缓朝她们走过去。

“那女人又是谁?!”路群芳快要气疯了。

“她是黄远生的夫人……野路子出身,跟咱们不一样。”旁边的人小声道。

黄远生也是名人,想当年名号响亮的儒匪。

后来破了厉辰风,携带手下和家眷前来秦城居住。

不过他情况特殊,过往的那些兄弟依旧跟在身边,不作重新安排。

所以在秦城,除了厉辰风之外,他谁的面子都不卖,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他的夫人吕乐雪,平日里潜心修佛,除了偶尔去寺庙拜拜、上傅公馆坐坐外,基本上不跟任何人往来。

吕乐雪虽说话不多,却生了一副玲珑心,看出苏清月和顾思语看似热络实际上并不亲密,所以便在这个节骨眼上挺身而出。

“苏小姐,好久不见!”她主动道。

“好久不见,不知道乐雪现在住在何处?”苏清月说。

“朱雀街,黄府。”吕乐雪说。

“那不算远,等我得了空,便过去找你玩耍!”苏清月道。

她们虽说自长川分别,再没有见过面,可两人之间却有许多话题。

简单问候过,苏清月便把她介绍给顾思语。

“乐雪,不知道你认不认得,这是顾思语小姐。”她说。

“我平日里很少出门,不过也听过顾小姐的大名,清月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以后若是方便,欢迎到黄府做客!”吕乐雪说。

顾思语脸上陪着笑,心中却是郁闷不已。

她跟颜少爷梳理人脉的时候,特别留意了这位黄夫人。

奈何对方实在低调,据说两三个月不出大门都是常事,平日除了礼佛之外也没有别的喜好。

顾思语琢磨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跟对方联系,最后只得悻悻放弃。

没想到,她居然跟苏清月是朋友!

而且这女人看苏清月的时候,眼神明亮专注,跟看别人的目光完全不同。

今日这种情况下,算是勉强跟对方搭上了线,可是想要超越苏清月,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对方肯出面解围,对她来说终归是件好事。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可是女宾客却俨然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路群芳的簇拥者,另一派则是苏清月、顾思语、吕乐雪,还有一派路人,正夹在两方势力中间观望,还未作出正确选择。

傅平君虽说一直在忙碌,却将这边情势瞧得真切。

她至今未婚,也没有儿女。吕乐雪名义上是她的表外甥女,实际上两人却要亲近得多。

与苏清月的关系,那更不用多说,对方是为了宴会正常举办,所以才不得已做出让步。

她们是朋友,自然要互帮互助,共同分担。

所以权衡之下,傅平君决定暂时放弃对顾思语的嫌恶,含笑朝她们走过去。

宾客参与晚会,大多是看在傅平君的面子上。

见她过来,纷纷上前招呼。

傅平君拉了一帮朋友,来到苏清月近前。

“前些日子我听说你们两个不合,还差点信以为真,今天一看,纯属谣言!”她真真假假道。

“我也觉得奇怪,只是有点小误会罢了,怎么会传成这个样子?害顾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现在是我的过错!”苏清月说。

“苏小姐言重了!那些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姐妹要和睦相处,才不至于让外人看了笑话。”顾思语连忙道。

围观者见众人,便知道她们两人矛盾已经化解,这才纷纷出来寒暄。

顾思语历经几番沉浮,早修得一身交际本事,所以很快便跟昔日的时候人打成一片。

路群芳气恼不已,恨顾思语死而复生,也恨苏清月从旁助力。

“你看顾思语那副嚣张的模样,好像在向我们示威,接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抢了风头!”

“路小姐放心,她想盖过我们,没那么容易!”

……

现场看是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趁顾思语和路群芳互相较量的时候,苏清月带着吕乐雪悄然退到角落。

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该是那帮名媛贵妇的战场了!

“苏小姐累了吧?”吕乐雪小声问。

“没办法,自己闯的祸总要自己收拾。”苏清月无奈的笑笑。

两人拿起杯子,轻轻碰了下,俱是庆幸接下来可以不用演戏了。

“离开长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将来必定过得很好。”苏清月说。

“托苏小姐的福,若不是你,我早死了。”吕乐雪真诚道。

两人开始追忆往事,旁边却有人低呼起来。

“颜少爷,颜少爷来了!”

第437章:美人如她

颜少爷出手阔绰相貌英俊,是近半年来秦城崛起的新贵。

因为性格相对比较亲和,在女人方面几乎来者不拒,所以深受名媛贵妇喜爱,目前是仅次于厉辰风的不二人选。

他举止潇洒的走进来,瞬间俘获了一大片芳心。

这可是个活脱脱的现世魔王,仗着其父亲身份在秦城为所欲为,也就是厉辰风在,还能镇得住他,倘若换做别人,早就翻天了!

颜少爷今日会出席这种场合,八成是为了顾思语而来。

这位麻烦大少爷,今天穿了一身灰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衣,胸前戴着白色王冠胸针,晚上带着亮闪闪的机械手表。

看起来帅气中带着几分痞气,看起来像个衣冠楚楚的优雅绅士。

现场未婚的女士,已经开始互相鼓动着前去讨好了。

苏清月幽幽叹了口气,因为对方身份特殊,又对顾思语深情款款,所以才让目前的局势变得棘手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位大少爷并没有多看顾思语,反而向小路这边走来。

苏清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位颜少爷无法无天,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和非议。

可她现在顶着厉辰风未婚妻的头衔,无论跟对方发生任何触碰,都是被谈论的焦点。

“清月?”吕乐雪看出她的异样。

“抱歉,我要出去一下,我们以后有时间再聊。”苏清月说。

吕乐雪也是个聪明女子,点点头未作任何挽留。

苏清月放下杯子,对始终处在紧绷期的阿春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跑过来。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陆群芳和顾思语身上。

赶在颜少爷过来之前,苏清月率先溜走。

远远的,颜少爷便窥破了她的计划,他加快了步伐,旁若无人的追赶上来。

吕乐雪见状,立刻端着杯子起身,与颜少爷撞了个正着。

红酒泼洒出来,全都飞溅在他的西装上,颜少爷眉毛登时竖了起来。

“抱歉,我没有留意到您过来……”吕乐雪小声道。

她体型瘦弱,看起来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

难听的话到了嗓子眼儿边,颜少爷又强行吞了回去。

“以后麻烦注意着点!”他接过侍者递过来的手帕,胡乱擦了几下,又兀自顺着出口而去。

这短暂的小插曲,再加上傅平君已经开始发言,恰好掩护了苏清月的离开。

顺利出了会场,苏清月忍不住松口气。

“苏小姐,宴会才开始,咱们现在就走吗?”阿春问。

“嗯,我有些不舒服,还是提前回去吧!”苏清月说。

她往后面瞥了眼,恰好看到颜少爷走出来。

对方气势汹汹,一看就来者不善,苏清月不想跟这小阎王有任何接触,不由加快了脚步。

“识相的就给我站住,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念旧情!”颜少爷低喝道。

苏清月僵了下,停住脚步。

她先佯装困惑地扫视了一圈,然后回头看向对方。

“颜少爷是在同我说话么?”

“不然呢?”

颜少爷走过来,阿春下意识挡在苏清月身前。

她并不认识这位大少爷,但却从对方不客气的话语,察觉到了敌意。

“苏小姐,您快去上车,卫虎他们都就守在外头!”阿春紧张道。

“没关系,我跟颜少爷是老熟人,她大概有话跟我说,你先在旁边等会儿。”苏清月说。

阿春闻言,便忐忑不安的让开。

颜少爷走到苏清月近前,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苏清月浅笑了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颜少爷,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她问。

“把帽子拿开!”颜少爷说。

“这不合适吧?”苏清月柔声道。

“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来?”颜少爷用轻蔑的语气道。

他虽说在海外留过学,却并不信奉西方那套。

什么绅士礼仪,在他看来都是狗屁!

其实今晚,他来得比顾思语还要早,因为担心苏清月使诈,欺负了心上人。

不过一直呆在附近,没有现身罢了。

直到确认了她平安无事,颜少爷才放进入场。

两个女人的戏已经演完,接下来该满足他的好奇心了。

苏清月这个会变脸、会装死、又擅长风水阴阳术的女人,浑身上下好像都是谜!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脸上的怪斑,以及那日梦公馆离奇身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苏清月沉默不语,他便不耐烦的发出催促。

“快点,你应该知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苏清月无奈,只好将帽子摘下,黑沙除掉的一瞬间,皎洁的月光落下来,让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比满月、星辰更加明艳动人!

出席宴会前,她做了精心打扮,为了遮盖脸上的瑕疵,所以刻意敷了一层稍厚的脂粉。

她肌肤如雪,容色莹白似玉,尤其是那双眼睛,柔情万种魅惑勾魂。

美人静立花丛旁边,清雅绝俗,美艳不可方物!

她望着颜少爷,眼中透着一抹无可奈何的退让。

“我已经摘掉了帽子,敢问颜少爷有何指教?”

她吐气如兰,好似珠玉落于冰泉,话音柔和动听。

明明说完了好一会儿,声音却仿佛依然在耳边环绕。

颜少爷盯着她,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之前满肚子疑问,此时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最美不过苏清月,这话当真不是随便说说……

皮相倒是其次,难得是那种不美而不知的自然感,让人格外动容震撼。

早在他们同乘一船时,万钢就曾发出感慨,说这位苏小姐虽无美人之相,却有美人之姿,他当时还嗤之以鼻,并信誓旦旦的以为,她绝对比不过顾思语!

在今晚宴会开场之前,他已经和顾思语提前碰过面。

她固然也是漂亮的,可却比不过眼前的人!

倘若把顾思语比作花,那苏清月便是花中之王牡丹,不动声色就能压得她们心服口服。

倘若顾思语美得仿佛天上璀璨的星光,那苏清月便头顶那轮明月。她若出场,群星便黯然失色,不见天光!

第438章:情深至此

颜少爷虽说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确实差了一大截儿。

这女人,美得已经夹杂了魔性,怎么都让人觉得不正常!

难怪厉辰风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都对其情深至此!

“颜少爷?”苏清月轻唤。

“我没什么要指教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梦公馆里,到底藏着几个苏清月?你脸上的红斑,时有时无的,又是怎么回事?”颜少爷说。

“在我出现之前,应该是有两个。不过在我出现之后,就只剩下一个了,而我又恰好是真的那个。至于脸上的红斑……记得曾经跟颜少爷说起过,我中了狼毒,无药可解,今日为了赴宴,所以才迫不得已做了伪装而已。”苏清月苦笑。

她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将玫瑰花倾倒,从花苞里倒出一些露水。

苏清月用指腹蘸取了后,在脸上轻轻摩擦。

皮肤吸收了露水后,便迅速变为赤红色,很快那半张完美无瑕的脸,就开始变得丑陋狰狞起来。

“事实就是如此,我并未对您有任何欺骗。至于顾思语,我也不想与其为敌,两人如果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最好不过,即便不能,做个无甚相干的陌生人也好。我保证,绝不会先生事。颜少爷倘若不信,我可以跟你立誓。”苏清月柔声道。

“你这女人,就算立誓也不可信!”颜少爷冷哼。

“那我便也办法了,不如颜少爷说说,我要怎么做,您那边才是满意呢?”她眼神澄清明亮,月光下好似两颗通透的黑琉璃。

颜少爷语噎,他又没有什么建议。

来的时候,只想着这女人倘若顽固不化生性桀骜,那自己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可她倒好,柔顺得像水草一样,竟无任何反抗之词,那低眉顺眼的姿态,让人感到莫名满足,怎么都发不出火来。

他沉默片刻后,清了清嗓子。

“你们女人之间的事,我原本不想过问,也是看你们近来抱团欺负顾小姐一个人,实在太过分,所以才挺身而出。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以后就应该好好反省,倘若再有任何针对她的行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理直气壮的说。

与蛮横之人论长短,最是愚蠢。

苏清月并没有尝试着跟他讲道理,而是含笑低头。

“多谢颜少爷宽宏大量,小女在此谢过,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哼!跟你这种人,我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颜少爷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沿着来路重返会场。

他走后,阿春立刻跑过来。

“苏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不然少爷该担心了!”

“我是应该回去,不过你得留下。”

“我留下来能做什么?”阿春意外。

“等会到了募捐环节,你帮我出个价。”苏清月说。

“那出多少合适呢?”阿春问。

“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苏清月沉吟。

“那就跟顾小姐一样好了,她出多少,咱就出多少!”

“那可不行,她今晚是要大放血的,我们可不能抢人风头。你就盯着马夫人的价吧,比她多五百大洋就好。”

“好,我记住了!”

阿春把苏清月送到车上,方才惴惴不安的返回会场。

直到晚上十二点,司机才驾车将她接回梦公馆。

厉辰风没回来,苏清月也没睡。

阿春一边吃夜宵,一边跟她汇报宴会的情况。

“苏小姐走的太早了,没看到好戏,您不知道现场有多热闹!顾小姐和那位路小姐,两个人说话都夹枪带棒的,看对方时眼睛里都吱吱往外冒火星,只差没打起来!到了募捐环节,她们便拼了命似的加钱,争抢着要做第一,时间已经那么晚了,在场的人却一个比一个精神!得亏苏小姐这次带我去长见识,要不然就有这种情形,恐怕梦里头都见不到!”她兴奋得连说带比划。

“别扯这些没用的了,最后结果谁赢了?”丽姑有点急。

“肯定是路小姐。”苏清月笑道。

“唉呀,您怎么知道?!我在现场的时候听到人下注打赌,大家都以为,顾小姐肯定会拿第一!”阿春睁圆了眼睛。

“路群芳家境富裕是处了名的,要是强出价,顾思语肯定抢不过她。”苏清月说。

“既然这样,顾小姐为什么还要拼命的加价?”阿春问。

“大概是想给那位路小姐挖个深坑。”苏清月似笑非笑道。

顾思语从开始答应赴宴,就没想过要拿第一。

她想要的,是名声、是地位,还有人际关系。

她对路群芳并非不憎恨嫉妒,奈何形势比人弱,除了大庭广众下,坑对方一把之外,眼下也做不出别的事了。

“我是不懂她们大小姐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过顾小姐确实把路小姐给激恼了,一口气加到了五万大洋!”阿春说。

“五万大洋博个新闻版面!这些人真是疯了!”丽姑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善举,理应提倡鼓励。”苏清月笑眼弯弯道。

今晚最大的赢家,不是顾思语也不是陆群芳,而是……傅平君。

宴会筹集的款子,应该大大超乎了她的预想吧?

苏清月才想起身,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三更半夜的,会是谁?

丽姑和阿春对视,都很犹豫。

铃声一直响,苏清月便接了起来。

“喂,你好,这里是梦公馆。”她不紧不慢道。

“清月,你果然没睡!”是傅平君。

“傅姐?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有事么?”苏清月惊讶。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刚才在街上瞧见了厉大少,猜想你应该还没睡,所以打个电话给你道谢,我原本以为,根据眼下的形势,结果应该不如往年,没想到善款居然翻倍了,顾思语凭一人之力,把所有人金额都拉升了一大截儿!我代表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谢谢你!”她激动道。

“傅姐劳心劳力,理应有好结果。您忙碌了这么多天,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苏清月说。

“是啊,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不过时间已经太晚了,还是改天聚会时再说吧!”傅平君说。

两人互道晚安后,便挂了电话。

“苏小姐早点睡吧!”阿春提醒说。

“嗯,你们也是。”苏清月缓缓上楼。

她沐浴过后准备上床,突然瞥到了打在窗帘上的灯光,厉辰风回来了!

第439章:超越底线

苏清月的睡意,倾刻间全部消失。

厉辰风消息向来及时,今晚宴会的事,恐怕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猜的不错,厉辰风下车后直接上楼进卧室。

看到苏清月坐在床边,有些意外。

“怎么还没睡?”他问。

“刚准备睡,就看到你回来了。”苏清月说。

厉辰风伸开手臂,直接拥她入怀,他刚应酬回来,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熏得人微微发晕,但是气息却并不难闻。

“今天晚上的宴会怎么样?”他若无其事的发问。

“发生了点小插曲而已,不过一切都还好。”苏清月并不隐瞒。

“颜子期为难你了,是不是?”厉辰风问。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梢缠绕着些许阴暗戾气。

“那倒没有,只是问了几句顾小姐的事而已。”苏清月说。

他果然上心,这才发生几个小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厉辰风和那位颜少爷,都不是好惹的脾气。

事情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她不想再起风波。

“你也累了吧?赶快去洗洗,早点睡吧!”苏清月岔开了话题。

“嗯,我待会儿就去。”厉辰风语气温柔了些。

他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看上去有些痴愣。

“怎么了?”苏清月不自然道。

“过几天元洪洛要大婚,你跟我一起去吧!”他说。

“那个兽医?”苏清月微微蹙眉。

去年冬天,她和长风无意中互换了身份,结果被那兽医一番折腾。

又是打针、又是引狼狗来围攻她,虽说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可是阴影却留下来了。

“我们是多年好友,他这个人据说言行有些恶劣,但品行却是好的。不过你要是不想去,也不必勉强自己。”厉辰风说。

好友大婚,她身为厉辰风的未婚妻,的确应该出席。

虽说她还没有准备好,正式接受这个身份,不过为了把他从颜少爷事件上转移开来,苏清月便点头同意。

“现在也是闲着,我也去看看热闹,沾沾喜气。”苏清月说。

厉辰风笑了下,亲昵地在她嘴唇上亲了下,还想趁机更进一步,却被她避开了。

“太晚了,你先睡吧!”他轻轻叹气。

进了浴室后,他用凉水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日子还长呢,不必着急一时。她愿意选择留下,就已经很好了。”他隔着玻璃低语。

睡眠不足,次日起床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困倦。

苏清月洗过脸之后,慵懒的靠坐在沙发上,橘猫卧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盯着厨房。

为了帮助厉辰风抵抗诅咒反噬,它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导致无法化成人形。

这几个月修养下来,还没彻底恢复,体型倒是胖了不少。

听到厉辰风下楼的脚步声,它轻快敏捷的跳了下去。

“再提醒你一次,以后离我的女人远点!”厉辰风阴恻恻道。

“你这是做什么呀,它只是猫而已。”苏清月娇嗔道。

“它不仅是猫,还是个男人。”厉辰风冷哼。

“长风年纪还小,根本不懂你想那些东西。”

“不懂?他为什么心虚逃走?你太不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他们可比你能想到的更早熟邪恶!”

苏清月听他这么说,便微微翘起了嘴角。

“你也是那样吗?”她饶有兴趣的问。

“什么?”厉辰风愣了下。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感兴趣的?”苏清月追问。

厉辰风没说话,而是伸手撷取她的下巴。

“在遇到你的那一刻。”他声音低哑道。

“胡说八道!”苏清月连忙避开视线。

“真的,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女人也无全不感兴趣。不过在大山里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有了新的目标。”厉辰风说。

他眼神滚烫又灼人,苏清月在他的注视下,感觉皮肤都要燃烧起来了!

“咳咳,少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用还是等一会儿?”阿春怯怯道。

苏清月连忙往后撤,跟他保持距离以示清白。

“端上来吧!”厉辰风说。

丰盛的早餐很快端了上来,苏清月想要起身到对面去,却被他硬拉回身旁。

“就在我身边坐着,哪儿都不许去!”他语气温柔又蛮横。

苏清月对此无可奈何,他却非常得意,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报纸,打开后脸色却迅速阴沉下来。

苏清月不知缘由,好奇扫了一眼,居然在上面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准确的说,是她跟颜少爷在花园里的合影……

偷拍者无论是角度还是取景都非常好,灯光下,两个人正在状似亲昵的聊天。

虽说新闻上不敢有任何暧昧影射之词,可是热闹的慈善晚会上,俊男美女独处花园,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那些记者,真是无孔不入,我当时都没发现周围还有人存在。”苏清月云淡风轻道。

“叫许叔过来。”厉辰风说。

阿春放下盘子,立刻出去找人。

不一会儿,老管家脚步匆忙的赶过来。

“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今天所有的报纸全部买下,然后顺便警告报社的人,以后未经我同意,不许再刊登清月的照片。”

“是!”

“只是一张模糊的!照片而已,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苏清月柔声道。

“小题大做?我没让那个偷拍的家伙把报纸吃进去,就已经很仁慈了!”厉辰风说。

他的女人,上了三次报纸,结果每次都不曾提起自己,这怎能不让人恼火?

尤其是这次,更过分!尤其是跟那个姓颜的家伙合影!

想到几个月前,那家伙冲到自己家里,堂而皇之的向自己索要尸体,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朋友?他过往感情经历虽说略显贫瘠,但却从来不会单纯的以为,男女之间会有所谓的友谊!

他可以默许姓颜的在秦城四处拉拢人脉,却无法容忍对方觊觎自己的女人!

颜子期最好老实本分些,不要再有什么超越他底线的行为,否则……

他可不会管,对方究竟是不是大总统的公子!

第440章:发生冲突

朱雀街六十八号,在远离了长辈的约束后,颜少爷日子过得潇洒又滋润。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方才懒洋洋的起来吃早餐。

万刚从外面回来,神色有些慌张。

“一大早的,你去做贼啦?”颜少爷调侃道。

“少爷,不好了,您看今天的报纸了吗?”万钢问。

“没,有什么大新闻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大新闻,不过是关于你跟苏小姐的!”

他跟苏清月?颜少爷放下筷子,拿起了手边的报纸。

看到照片后,他愣了片刻,然后又平静如常的阅读了一遍新闻。

“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全是老套的新闻体,一点都不有趣!”他悻悻道。

“少爷,我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好!”万钢担忧道。

“一张照片而已,正文里什么都没提到,有什么不好?”颜少爷困惑。

“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明明是讲慈善晚宴的事,却配了你们两个的照片,暗示意味儿太浓了……这要是让梦公馆那边知道,厉少应该会不高兴。”万钢说。

“照片又不是我拍的,地球上这么多人,我管他高不高兴!他越生气,我就越开心,最好能把他气死!”颜少爷翘着脚兴奋道。

“……少爷,厉辰风并不好惹,他在意苏清月又是出了名的,万一往别的地方联想,然后迁怒到咱们头上,那就危险了!”万钢小心提醒。

“他要杀了我吗?”颜少爷反问。

“那倒不至于……不过咱们不得不防啊!”

“防什么?他又能奈我何?苏清月,哼,那种丑女人,恐怕也只有他会将其视为珍宝吧!”

万钢劝不动他,只得摇头退下。

不过私底下,却是让人留意着梦公馆的一举一动。

跟他预想的差不多,厉辰风对这件事大为恼火。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把乔南叫了过来。

“顾府之前的管家,叫什么来着?”厉辰风问。

“回厉少,叫安五,期末时做了水贼,位置还不低,手底下笼络了不少人。”乔南说。

“去让人好好查查他跟顾家的关系,还有顾思语跟那些匪贼的关系。”厉辰风道。

“少爷,您这是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颜子期为了顾思语,为难清月,我若不给予还击,未免让人瞧不起!”

乔南领了命之后,立刻让人行动起来。

两天里,巡捕房的人往顾家跑了六趟。

慈善晚宴后,顾思语勉强挽回颓势,这会儿顾家又出匪贼勾结丑闻,名声算是彻底崩塌,再无逆转可能。

“老爷不要着急,您再带上厚礼,去找找乔先生,请他在厉少跟前好好解释下,请对方务必相信,我们跟安五确定没有关联!”夫人瑞秋说。

“你以为我不想么?人家根本就不肯见我!”顾诚气恼道。

“这几年,顾府都跟梦公馆那边保持正常往来,安五的事都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翻起旧账?”瑞秋问。

“还不是因为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了这么个女儿!她若是安安份份的找个人嫁了,也不至于拖累全家!好好的,非要去惹苏清月,跟人家抢风头!人家可是厉少夫人,这风头能抢么?她也不怕折寿!”顾诚怒不可遏。

瑞秋颇有心计,知道自己小产的事,跟顾思语有关,却因为没有证据,所以隐而不提,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就此善罢甘休。

这次眼看着机会找上门来,怎会轻易放过?

“老爷,不是我说难听话,大小姐落到如今这一步,有人肯娶已经是万幸了。这半年来,她跟颜少爷不明不白的厮混,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既然梦公馆那边走不通,您就问问颜少爷的口风,看他对大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两人关系以后又会如何发展?若是有希望,直接给他们把事办了,即便是做妾也不要紧。我瞧着颜少爷虽然心高气傲,可是对大小姐却是真心实意,只要他不介意大小姐过往,我们就不能苛求更多了!”瑞秋说。

“夫人说的没错,这也不失为一条路子……她若嫁给颜少爷去了玉都,咱们也可以松口气。等风头过了,我再亲自去给厉少赔个罪,说不定事情就过去了!”顾诚赞同道。

颜少爷最近很忙,他现在名声一天比一天响,前来巴结问路的富商也越来越多。

他不喜欢看报纸,觉得上面都是记者在胡说八道。

万钢虽说留意到顾府的动静,却也没有主动提起。

顾家、顾思语,对他们少爷而言是个大麻烦,厉辰风让人查他们,肯定跟宴会的事脱不了干系。

对方没有明着冲颜少爷来,这已经很客气了,万钢小心翼翼的捂着,只盼着顾家人早点消息。

结果上天不隧人愿,顾诚居然主动登门了!

“顾老爷,真不巧,我们少爷刚出去。不过您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定告诉他!”万钢客气的说。

“那就麻烦阁下了!”顾诚陪笑道。

万钢前脚送他离开,后脚就碰到了面色阴沉的颜子期。

“少、少爷!”他心惊肉跳的喊。

“这几天,你到底都瞒着我做了什么?你要是敢撒谎,就给我滚回玉都,再也不要回来!”颜少爷恐吓道。

万钢吓得不轻,连忙招认。

“厉少让人查顾家跟匪贼勾结之事,如今已经证据确凿,他们这回……八成翻不了身了!少爷,这事儿说白了,就是冲着您来的,顾家就是个炮灰。”

“你也知道是冲着我来的,那为什么还要隐瞒?”

“少爷,这里毕竟是厉少的地盘,我们在这里跟他发生冲突,不好!”

“我还就跟他杠上了!他要果真厉害,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女人?就不嫌丢脸?”

“顾小姐跟苏小姐的事,外人很难说清楚谁对谁错……眼前顾家的生死捏在厉少手中,您着急也没用。顾诚放下颜面来求您,那就说明已经走投无路了!少爷,您得为自己想想,为老爷想想,要是事情闹大了,咱们可都淘不着便宜!所以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再插手了!”

第441章:不离不弃

虽说万钢真心实意的劝了老半天,可要是听到心里一句,那便不是颜少爷了。

他在短暂的沉默后,便决意前往梦公馆。

老管家隔着栅栏门看到来人,头都大了。

因为上次硬闯,他还被痛斥了一顿。

所以这回,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对方进去了。

“颜少爷,您怎么来了!真是不巧,大少爷刚走,您看到远处那辆车了吗?”他小心翼翼道。

被他这么一指,颜少爷还真看到了。

街上汽车不多,更何况厉辰风那辆蓝色新款德国车,全秦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苏清月呢?别告诉我她也不在!”他不悦道。

“苏小姐正在休息,恐怕不方便见客。”管家陪笑。

“我不管她方不方便,三分钟,我要见到她人!”颜少爷说。

老管家既不敢得罪他,又不敢直接答应,只好去里面请示。

其实就算他不问,苏清月也在楼上瞧见了。

厉辰风要人调查顾家,并没有跟她说过。

苏清月也是在报纸上看到,才知道有这么回事。

巡捕房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展开调查,想想都知道受了谁的指使。

颜少爷此番前来,恐怕又在替顾思语不平。

“苏小姐,颜少爷来了,吵着非要见您。少爷不在家,我也不敢拿主意,只好来请示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管家问。

“先请他到客厅里坐吧!”苏清月说。

“请他进来?可是少爷吩咐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再进门……”

“没关系,出了事我担着。”

老管家便退出去,苏清月便借机换了身衣裳。

颜少爷坐在客厅里,看到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从楼梯上走下来,愣了下。

苏清月穿了件翠绿色的布衣旗袍,乍看就像是平民装束,并不起眼。

可是天窗的光照射下来,肩膀两侧绣的凤凰暗花便徐徐展开,实在是漂亮极了。

她生了幅好身材,穿什么都让人觉得魂不守舍。

奈何那张脸,碍眼又醒目,实在可惜。

她姿态优雅得体,动作不疾不徐,神情好像与世无争,从容淡定。

就像是天上飘落的雪,灵动却不入世俗,从头到脚都没有半分烟火气。

颜少爷冷哼,若不是亲眼见识过其借机敲诈的模样,肯定要被她骗过去!

“颜少爷见我,不知所为何事?”苏清月问。

“那晚在花园里,你是怎么跟我说的?”颜少爷咄咄逼人道。

“颜少爷消消气,顾家的事,我也是今天才得到消息,等厉少回来,我同他说说,能不能请巡捕房那边通融下,如何?”她柔声问,眼睛里写满真诚。

“你确定他会善罢甘休?”颜少爷问。

“我会尽量规劝,颜少爷放心,厉少没有置顾家于死的理由。”苏清月说。

“那我就等消息了,两天内若事态不见好转,我就把他在宁河干的好事公诸于众!”颜少爷威胁说。

厉辰风在宁河,以挖矿的名义,开了一大片山。

至于究竟在里面做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颜少爷才不会相信,苏清月不知道这事儿是厉辰风所为!

不过她这凡事都好商量的语气,若是再逼迫,倒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

今日若厉辰风在,恐怕解决问题就没这么容易了。

颜少爷虽说态度强硬,但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把话放完,他便转身离开。

“颜少爷这就走啦。”苏清月招呼。

“怎么,你难道还想留我喝茶?”颜少爷扯起嘴角嘲讽。

“我们倒是想,就怕您牵挂顾小姐。”苏清月微笑。

她一提顾思语,颜少爷便开始严肃起来。

顾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影响最深的肯定是她,他得去看看才行!

想到这里,颜少爷从梦公馆出来后,便立刻赶往顾府。

顾诚见了他,简直欣喜若狂,立刻将人请进去奉若上宾。

“顾小姐呢?”颜少爷问。

“她这两天感染了风寒,不便出门。夫人,你去看看思语好点了没!”顾诚说。

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担心顾思语再发狂惹事,他便将其软禁起来。

今日见颜少爷不得,回来后还对她发了通牢骚。

这会儿看他亲自过来,立刻开始后怕,拼命给瑞秋使眼色。

瑞秋领了命,直接前往后院。

顾思语正万念俱灰的躺在床上,以前她生气,还会骂人砸东西。

可是这回不一样,她知道,顾家已经彻底没了希望,再也不能给自己提供任何好处。

顾思语的荣光之路,彻底断送。

她不知道是该恨厉辰风无情,还是该恼颜少爷自作主张!

有人敲门,她没理会,瑞秋兀自推门而入。

“大小姐,颜少爷来了。”她笑着说。

丧子之痛,怎能不恨?这女人活该有今日!

“来便来了,你们自会去应酬,跟我说做什么?”顾思语没好气道。

“大小姐,你现在的情况,想嫁给厉少,已经是万万不可能了。颜少爷对你一往情深,可不要错过了,否则……以后恐怕再也遇不着这样的好人选。”瑞秋说。

顾思语破天荒的没反驳,因为她知道,这是真的。

她现在虽说对厉辰风有情,但也知道两人隔着条跨不过的银河。

即便苏清月毁了容,破了相,他依然不离不弃,如珍如宝。

而对自己呢,从来都是心狠手辣,没有半分怜悯爱意……

如今秦城,人人避她不及,想寻个合心仪的夫婿,无疑是难于登天。

嫁给颜少爷,恐怕是最好的出路了!

她不甘心,但在现实面前,却非低头不可。

“大小姐,我言尽于此,至于要不要见他,就看你的了。”瑞秋说。

顾思语坐起来,一语不发的朝外走。

“等等——”瑞秋说。

“干什么?”她竖起柳眉。

“我知道大小姐生得好看,不要见客人,打扮下还是有必要的。”瑞秋提醒说。

顾思语站在原地僵了片刻,取了套新熨烫的洋装换上,又对着镜子化了个妆。

客厅里,顾诚正在迫不及待的试探对方。

“颜少爷,您跟小女……来往了这么久,不知道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第442章:这是缘份

颜少爷愣了片刻,随即便反应过来。

他从顾诚的脸上,看到了某种跃跃欲试的渴望与期盼。

那一瞬间,他突然变得矛盾起来。

按道理来说,他的确一直在追求顾思语,虽说事态演变到现在,已经掺杂了太多其他因素,譬如说长辈的放任、对厉辰风的仇视,还有目前自由自在的乐趣,都让他深深为之沉迷。

但不管如何,顾思语在他心中依然是最特殊的存在。

那个在雪地里救助自己的倩影,仿佛刀刻般铭记在他的脑海中。

在幻想中,他应该很爽利的答应对方,并且迫切的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没错,我一直深爱着顾小姐!倘若顾先生有意将她许配给我,那就太好了!我会用余生所有经历照顾她、护她周全!”

这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可颜少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仅犹豫,还尝试着为自己的逃避态度找理由。

这只是顾诚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他们是新时代的年轻人,并不主张包办婚姻,而是希望出于双方互相爱慕欣慰再结合,而顾小姐并没有明确回应过这段感情。

除此之外,他还年轻,只是渴望一段新鲜热烈的恋爱而已,并没设想过太多关于婚姻的细节……

顾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笑容开始一点点的消失。

虽说这位颜少爷大张旗鼓的追求女儿,可他的反应,怎么都不像是想要成家的样子!

“抱歉,是我太唐突了。因为年纪大了,心中难免祈盼着孩子有个归属,所以……希望你能体谅。”顾诚尴尬道。

“啊,我能理解,其实我是真喜欢顾小姐,可是结婚……非同儿戏,需要请示过家父才行。他老人家最近忙于政事,恐怕没有时间坐下来商商讨确认,等过段时间他得了空,我再询问一下他的看法。”颜少爷连忙道。

他这回应虽说委婉,可跟直接拒绝也没有两样了。

一时间,顾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厅悄然沉默下来。

顾思语站在门外,将这一切都收入耳中。

颜少爷的反应,让她羞恼又气愤!

她以为,在父亲提出暗示后,对方会迫不及待的应下,然后给出承诺保证,谁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颜少爷已经变心了?不,这不可能!

他在秦城这一年,虽说深受那些名媛喜欢,可是仅限于场面交流罢了,私底下并没有跟任何人往来,这点顾思语很清楚。

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推脱搪塞?难道,他在嫌弃自己?

是了,她现在却是声名狼藉,人人对其避恐不及。

可是,颜少爷若是心存畏惧,今日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前来探望呢?

对此顾思语百思不得其解,她木然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进退两难。

同样的对话,夫人瑞秋也听得清楚。

“大小姐,这是您能把握住的最后几回了,要是错过,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恐怕连老爷都无法确定!”她小声提醒说。

顾思语恨极了她,却又不能当场反驳。

只好强行安抚自己,好半晌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她看了眼静坐在那里的父亲还有颜少爷,转身离开。

瑞秋愣了下,连忙跟过去。

顾思语进了房间,直接拿出桌子上的水果刀。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赶快放下,千万别想不开啊,您要是杀了颜少爷,那我们家就彻底完蛋了!”瑞秋吓了一跳。

顾思语冷冷瞥她一眼,并没有向外走,而是直接把刀子放在手腕上。

瑞秋愣在那里,接收到她的眼神后,才缓缓吐气。

“我知道了,这法子虽说残酷了些,眼下却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顾思语咬紧牙关,猛然一划,血立刻喷涌而出。

她躺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

瑞秋并没有马上叫人,而是非常痛快的盯着她看。

倘若不是顾家遇到难题,她倒非常乐意看到对方血尽而死!

过了好一会儿,顾思语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瑞秋横下心,状似慌张的跑出门。

“不好啦,小姐自杀了,快点打电话,请救护车过来!”

她的声音,好似一道炸雷,瞬间在顾府传播开来。

颜少爷正在低头喝茶,听到这话杯子顿时落了地。

他不顾一切的顺着声音跑到后院,看到顾思语时,内心充满了悔恨!

她躺在那儿,是那么柔弱可怜,都是厉辰风和苏清月,活生生的将她逼上了绝路!

倘若顾小姐有个好歹,他绝不会放过那两个人!

救护车很快赶到,顾思语被简单包扎过后抬了上去。

因为空间有限,车上除了医护人员之外,只能再坐一个人。

顾诚才想上去,却被瑞秋拉下来。

“两位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颜少爷紧张道。

“那小女就先拜托你了!我们随后就过去!”顾诚说。

看着救护车逐渐远去,站在原地的两个人,却是逐渐露出微笑……

元少洛大婚,新娘是个狗贩子。

身为富商长子,元家对这门婚事非常抵触,可是元少洛自己却非常满意。

“她是卖狗的,我是个兽医,这不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么?更何况是我结婚,跟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要是同意,婚事就在家里操办,要是不同意,我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安置了,左右将来都是要搬出去住的,所以你们参不参加婚宴,都无所谓,你们省了份子钱,我们也乐得清闲!以后逢年过节,我就单独回来给你们问个安,就这么结了!”

他态度爽快又利落,气得父母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你当真要娶那个姓熊的狗贩子?”厉辰风对此很惊讶。

“没错,我娶定她了!还有,以后麻烦厉大少对我老婆尊重一点,不要说什么姓熊的狗贩子……人家可是很有爱心的姑娘!”元少洛抗议说。

“我很好奇,亲热的时候,你是怎么称呼对方的?”

“小熊啊,听上去就毛茸茸的,是不是很可爱?”

看着元少洛那容光焕发的神情,厉辰风终于相信了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想,元少洛对小熊,应该跟自己对苏清月的感觉差不多吧!

她未必有多好,只是刚好合了自己的胃口,这就是缘分了。

第443章:请君入瓮

元少洛不肯妥协,家里人又放不下面子。

于是这婚事,也就办得不伦不类,直接在教室里举办了,前来的宾客也是寥寥无几。

所以厉辰风和苏清月的到来,对元少洛来说意义非凡。

“你们能过来,我实在太高兴了!”他由衷感慨道。

他旁边的小熊新娘,生得并不十分漂亮,但五官却俏皮可爱,让人过目难忘。

她看到苏清月,眼中流露出好奇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她的黑纱。

很显然,这是个不懂得伪装的单纯姑娘。

苏清月笑了下,对她微微点头。

“你好,熊小姐,恭喜你们!”她说。

“谢谢苏小姐!”对方开心道。

“你们去招呼别的客人吧,别管我们了。”厉辰风说。

等两人远去后,苏清月才开始环顾四周。

宾客只有二三十个,且都是年轻男女,长辈们果然都没出席。

不过质量也好,没了那么多规矩约束,气氛反而显得轻松许多。

婚礼是西式的,小胸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元少洛则是身着黑色西服。

两个小花童提着篮子,在前面抛洒撒花瓣,整个礼堂上都充满着甜蜜的芬芳气息,在温暖的阳光下,神父开始送出祝福……

苏清月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要是穿上那身衣裳,肯定更漂亮!”厉辰风轻声道。

“嘘!”苏清月连忙竖起食指。

前后都有宾客在,这话要是给他们听到,多不礼貌!

厉辰风掌握住她的手,轻轻浅浅的把玩着。

苏清月原本听得专注,被他这么一搅和,耳边神父的声音也变得恍惚起来。

“《新约·哥林多前书》中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忍耐、包容、相信、坚持,原来圣经中,是这么解释爱的。

想到这时,她脸颊突然有些温热的痒。

等回过神后,她吓了一跳是,厉辰风的脸,居然凑的那么紧!

“我想吻你!”他语气暧昧道。

“不可以!”苏清月连忙伸出手,掩住他的嘴巴。

他们本来就是焦点,再加上这番小动作,更加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在宾客的注视下,苏清月脸颊滚烫,她连忙放开手,却被厉辰风大咧咧的揽住肩膀。

真要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莫非不知道脸皮二字为何物?

“别动,乖一点,否则留意我们的人会更多。”厉辰风说。

“你能不能离我稍微远点?”苏清月小声问。

“不可以!”他拒绝的干脆。

“为什么?”苏清月无奈。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们已经订了婚不是么?”他得意的挑起了眉毛。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苏清月的话没说话。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新郎元少洛吻住了小熊新娘的嘴。

那两个人,并不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亲亲,而是堂而皇之的抱在了一起,吻得热辣而狂野。

西方仪式,都这么奔放不羁吗?苏清月错愕地看着他们。

“等到咱们结婚时,我一定把你亲到站不住!”旁边的男人说。

“够啦,拜托你不要再说了!”苏清月害羞道。

接下来到酒店里宴谢宾客,更是令她眼界大开。

什么吊葡萄喂新人,拿鸡蛋塞裤袋里,把新郎官扒得只剩下一条裤衩……

看到后来,苏清月都有些同情元少洛了。

“西式婚礼,都流行这么闹吗?”她小声问。

“不,这是地方特色,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这帮家伙要敢这么闹,非宰了他们不可!”厉辰风面色阴沉道。

“元少洛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那家伙就是个受虐狂,我跟他可不一样!”

……

看着他一本正经样子,苏清月隐隐觉得好笑。

这人危机感还挺强的,还没影子的事,就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婚礼了。

“咱们九月份结婚,好不好?”厉辰风突然道。

“嗯。”苏清月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等她醒悟过来后,不由睁大了眼睛。

“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刚才你是已经答应了吧?”厉辰风问。

他的脸上,透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快乐。

“不,我什么都没说呀。”苏清月连忙否认。

“……这么快就反悔,你想找死么?”厉辰风磨牙。

“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苏清月一本正经道。

元少洛带着小熊新娘逃进了婚房,大厅里暂时安静下来。

厉辰风阴沉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耍赖。

就在周围气氛快要陷入冰点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那个……我听到了。”

两人一起回头,发现是刚才引路的花童。

小朋友顶着圆圆的脸,黑黑的眼睛,看起来天真无邪又可爱。

不过她的神情,却是严肃而郑重。

厉辰风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小朋友,你说刚才听到什么了?”他语气轻松道。

“我听到这个姐姐说嗯,也就是说,她同意在九月份嫁给你。姐姐,做人要守信,不能出尔反尔!”花童字字清晰。

苏清月伸手捂住脸颊,尴尬的说不出话。

“叫什么名字?”厉辰风问。

“右右。”花童说。

“等到叔叔结婚,你也来给我们做花童吧!”厉辰风说。

“好呀!”孩子答的爽快。

“就这么说定了!”

“勾手指!”

厉辰风没有任何犹豫,就伸出了手。

看着一大一小就这么决定了,苏清月在心里暗自叫苦。

这家伙肯定是有预谋的,不知道在心里已经计划了多久,故意选在她防卫最薄弱的时候问话……所以钻了个空子!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戏等自己,她就不该参加这场婚礼!

酒宴结束后,他们回到了梦公馆,老管家第一时间迎了出来,不过他的脸色,看上去却有些不对劲。

“少爷,出事儿了!”他悄悄打量苏清月。

“什么事?”厉辰风眯起眼睛。

第444章:心意相通

“顾小姐昨晚自杀未遂。”老管家说。

“这关我什么事?”他不耐烦道。

“这是前提,今天早上就开始有关于苏小姐的流言传出……”

“把话说清楚!”

“现在外面都在流传,说苏小姐误中狼毒,破了相,所以才整天以黑纱遮面!”

厉辰风的好心情,倾刻间荡然无存。

在场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清月。

她并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神色淡然的摘下了帽子。

“正好,我已经厌烦了每天戴着帽子。”她柔声道。

“肯定是颜子期干的好事!”厉辰风冷声道。

“那倒未必,前些日子我到梦公馆的路上,不小心被风刮掉了帽子,刚好被人瞧见,兴许就这么传出去了。”苏清月说。

“可我总觉得,跟他脱不了干系!”

“顾小姐自杀,他担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功夫做这种事?”

厉辰风抿了下嘴角,不再说话。

“进屋吧,我都有些口渴了。”苏清月微笑。

别人传她毁容破相,这不稀奇。

可是知道她是因狼毒才变成这样,也只有厉辰风和颜子期、代容了。

究竟是谁传出去的,真相一目了然。

但她却不想追究,更不想搅和这滩浑水了。

自从顾思语有意针对傅平君后,苏清月就开始意识到,跟这些人来往越多,是非越多。

他们关系网错综复杂,恩怨纠葛也鲜为外人所知。

无论是顾思语还是颜少爷,她若以后还想过安生日子,就应该远离他们!

一报还一报,顾思语自杀未遂,颜子期对外公布自己毁容的消息。

她吃个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希望对方也能到此为止!

医院的走廊里,颜少爷正烦躁的踱来踱去。

“少爷,消息确定都已经传播出去了。但我觉得,您这次做的不对……”万钢说。

“哪里不对?”颜少爷竖起眉毛。

“苏小姐并没有对不起您,相反,她还救过您两次!”

“那又如何?我都已经付过报酬了不是吗?”

“我的意思是,顾小姐会有今日,很可能是她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你觉得她一个弱女子,能对厉辰风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说到底就是爱错了人而已,对于至于这么赶尽杀绝么?苏清月,她在为虎作怅,得到相应的惩罚,一点也不冤枉!”

“然后呢?您是要娶顾小姐吗?老爷和夫人不会同意的。”万钢叹气。

“我的婚事,凭什么要他们做主?”颜少爷冷笑。

“少爷,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万钢说。

“等那一天到来再说吧!”颜少爷不屑道。

顾思语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将走廊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悲哀之余,还有一丝庆幸。

虽说自己不喜欢颜少爷,可是平心而论,他的条件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男人。

再加上对方如此信任迷恋自己,那未来也势必一片光明!

至于苏清月,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现在全秦城都已经知道那是个丑八怪,她的日子还能好得了么?

她苍白的脸上,悄然透出了一些小得意。

虽说苏清月试图化解这场恩怨,可厉辰风却不肯罢休。

表面上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私底下却是让乔南去查流言的源头。

“这事儿基本上已经确定,是颜少爷手下做的跑不了!不是我挑事儿,他仗着身份在秦城越来越肆无忌惮,要是换作旁人,早死几回了。”乔南不爽道。

“秋后的蚂蚱,就让他再多蹦哒几天吧!”厉辰风阴戾道。

“那我们?”

“从今日起,二十四小时候给我盯紧他,在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说的什么话,全部都要记录下来!”

就在颜少爷浑然不觉的时候,秦城已经拉开了一张大网……

这天下午,苏清月去林府看望小翼飞,留厉辰风独自在家休息。

在他看书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少爷,您看是谁来了?!”老管家拎着皮箱激动道。

厉辰风探头一瞧,整个人都愣住了。

来的是个中年妇人,虽说穿着简单,却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势。

“母亲,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厉辰风欣喜。

“我想你了,在家里待不住,就来这边看看!”夫人看着他,眼中涌出一片泪光。

“父亲呢?”厉辰风好奇。

“他在燕京呢,我自己悄悄带着人跑来的。”夫人说。

“母亲身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都好,比过去还好。”

母子此番相见,气氛格外温馨。

夫人拉住他坐下,大到婚姻事业,小到衣食住行,全都问了一遍。

起先厉辰风还老实回答,到后来便开始不耐烦了。

“我一切都好,这回来秦城,您只管好吃好玩,别的事就不要操心了!对了,母亲觉得九月怎样?”厉辰风问。

“九月金秋,天高气爽,自然是个好时候,怎么,你莫非有什么计划?”夫人好奇。

“母亲觉得,适合办婚礼么?”他眉眼含笑道。

夫人很快明白过来,她先是开心,随后脸上却浮起一丝淡淡的忧愁。

“只要你们两个心意相通,什么时候办婚礼,都是好日子!”她说。

“还有两个月,母亲就住在这里别走了,好么?”厉辰风问。

他拉住夫人的手,轻轻晃了两下。

在母亲面前,厉大少还保留着些许天真的孩子气。

“好,不走了。”夫人温和的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母亲先休息下,丽姑今晚负责下厨,娘的口味你知道,跟清月差不多,要尽量清淡些!”厉辰风高兴道。

小翼飞发高烧,只把代容急得团团转。

苏清月留下来照顾,直到晚上八点,方才返回梦公馆。

厉辰风有事外出,管家便把夫人来到的消息告诉她。

“夫人住在哪儿?”

“楼上右转第二间房。”

众所周知,不久之前夫人犯了心疾,到鬼门关转了一圈。

她若不去问候下,就显得太失礼了。

上楼梯时,苏清月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森冷气息,让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第445章:死亡气息

这种感觉非常陌生,她在梦公馆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

走到卧室门口,苏清月停下了脚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久之前夫人病发,情况危急到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撑不过去。

在此之前,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都断言她的心脏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让身体正常运作。

可她不仅快速康复,而且听说比以前还要精神!

这阴冷噬骨的酷寒之气,会和那件事有关吗?

苏清月犹豫了好一会,方才抬手敲门。

“是谁?”夫人警惕道。

“夫人,是我苏清月。听说您今天从燕京赶到这里,所以想过来看看。您要是已经睡下,我就不打扰了……”苏清月说。

“等等!”夫人叫住她。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辰风呢?回来没有?”

“还没有,听管家说,至少还得一个小时。”

房间里再度陷入沉默,就在苏清月打算离开时,她却再度开口。

“清月,你进来。”

她的声音,虚弱中还隐隐透着颤抖,怎么听都不像健康状态。

苏清月迟疑了下,推门而入,阴寒之气登时而来。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装饰用的壁灯,所以光线昏暗。

夫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整个身体抱作一团,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我请医生过来看看!”苏清月问。

“不,不用!”夫人连忙拒绝。

苏清月反手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夫人抬起头,橘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嘴唇微微开启,好像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却又说不出来。

“夫人,您哪里不舒服?”苏清月问。

“清月……杀了我,好么?”她艰难道。

“您是在开玩笑吗?”她悄然后退。

“别走,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夫人肯求道。

“可是我不明白……”

“自从身体康复以后,我每天意识都浑浑噩噩,感觉时刻处在崩溃的边缘。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尤其是到晚上,整个人都恍惚置身在噩梦之中无法醒来。我看过心理医生,可他们都说我只是太紧张了,只需要多休息放松。不是这样的,我现在很不对劲……而且非常痛苦!”

“您别着急,慢慢说,究竟哪里不对?”苏清月柔声道。

“我的眼睛看不到颜色,耳朵听不到声音,嘴巴也品尝不出食物的味道!我看到的人脸,都是扭曲的,只能从隐约的熟悉特征上,分辨出对方身份!就像我们现在讲话,我只能观察你的唇形,再结合那些轰轰隆隆的回声,来判断你都讲了些什么!”夫人说。

“您是看谁都这样,还是有比较特殊的对象?”苏清月问。

“谁都这样,包括我的丈夫和儿子!我知道讲这些,常人很难理解,甚至觉得我是疯了,可是清月,我正在经历的世界就是如此恐怖!我真的一天都活不下去了!”夫人抱着头痛苦道。

“即便如此,夫人也不要有任何轻生念头,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找出解决办法。”

“不,没有办法,我有预感,自己会这样一辈子……其实在来秦城之前,我就已经尝试过自杀了,可是你猜结果如何?”

她眼神迷茫地望着苏清月,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死不了,无论如何伤害自己,次日都会复原,是么?”苏清月轻声道。

“清月你果然知道!没错,就是这样,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夫人激动地抓住她的手。

“别担心,会有办法的,不过需要时间。”苏清月说。

“我真的还有救么?真的还能像以前那样吗?”夫人问。

“你应该累了吧?不如早点休息,我这边再想想办法。”苏清月避左右而言他。

在苏清月的安抚下,夫人终于躺到了床上。

她抓着苏清月的手,仿佛漂泊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了一根稻草。

“清月,辰风每天忙碌,应该很辛苦……这件事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好,您睡吧!”

她轻轻拍打夫人的肩膀,口中同声哼起了前两年学到的异乡小调。

苏清月音色柔和,歌声悠扬婉转,夫人感觉好像有清风拂面,不知觉闭上了眼睛。

确定她睡着后,苏清月方才停下动作,她伸出手指,轻轻放在夫人额头上……

“嗷呜呜——”窗外突然响起长风的叫声。

苏清月走过去,把玻璃窗推开让它进来。

“你也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是不是?”苏清月问。

“嗷——”橘猫点点头。

“今天晚上,你哪都不要去了,就守在这个房间里。”苏清月说。

橘猫蹲坐在桌子上,严肃地盯着床上的人看。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苏清月连忙走出去,顺带着关上了房门。

厉辰风看到她很意外,同时又有点惊喜。

“你在母亲房间做什么?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了什么悄悄话?”他笑道。

“只是一些家常话而已,夫人已经睡了,你别再过去打扰她。”苏清月说。

看他样子,显然也被蒙鼓里。

夫人的情况,很不乐观……

夜晚,苏清月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厉辰风察觉到以后,便揽住她的腰。

“大半夜不好好睡觉,在想什么?”

“夫人的病……”

“不是已经好了吗?没想到没想到你比我关心她。”厉辰风说。

他用下巴,抵在她肩头上,两人看上去颇为亲密。

“我有些好奇,当初给她治病的人是谁。”苏清月问。

“我记得好像曾经跟你说过,父亲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听村民引荐找到了那位高人,说是亲眼见他医活死人,所以才将其请回燕京。这人也是高深莫测,把母亲治好后就拂袖离去,从那以后再也没了消息。母亲也尝试过寻找,结果都失败了。”厉辰风道。

“你能不能再让人去打听一下?”苏清月说。

“怎么了?”厉辰风困惑。

“你知道的,我从许老太得到了不少经验,所以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苏清月没说实话。

“好吧,明天我再让人去问问看。”厉辰风应下。

第446章:神秘的门

次日,他果然打电话回燕京,提出悬赏找人打听。

消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苏清月便在家里陪着夫人。

在外人面前,她竭力维持着正常的样子,但是因为看到的世界很恐怖,所以手指时常发抖。

她对外解释说,这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

只有苏清月才知道,她内心有多么恐惧和无助!

她让夫人把自己所见画下来,可是对方连笔都握不住。

“不行,我做不到……”

“那就跟我描述一下好了。”

“我现在看到的人,都像是用油彩涂抹出来的扭曲形状,五官模糊不清,张着血盆大口,可怕极了!”她痛苦地遮住眼睛。

“我知道了,您别激动。”苏清月说。

“我深爱的丈夫和孩子,如今在我眼里就像狰狞的恶鬼,想要亲近想又非常困难!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觉得非常疲惫,好像自己又死了一回!其实,我倒宁愿自己再也不要醒来,这样至少还能记住他们最好的样子……”夫人抽泣道。

“我待会儿下楼,让人给您抓些安神的药回来。”苏清月说。

她走出去,橘猫也悄然跟了上来。

“昨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压着声音问。

“嗷呜呜——”橘猫连叫带用爪子比划。

奈何它现在还没有恢复,苏清月也猜不出它说了什么。

长风急得上蹿下跳,环顾四周后停下来,用爪子拼命房门。

“门?你看到了门?”苏清月惊讶。

“嗷!嗷!”长风点头。

“夫人走进去了,对不对?”她问。

“没错!”长风点头。

“门里面有什么东西?”

长风摇头,显得很沮丧。

这么交流很困难,即便它说出了真相,苏清月也没办法确认细节。

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她需要亲自守夜!

可是厉辰风那边,不惊动他恐怕很难。

苏清月正烦恼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待会要出城一趟,今晚很可能赶不回来,你早点睡,不必等我。”厉辰风说。

“好,我知道了。”苏清月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让阿春去抓药,虽说这东西不见得有用,可是在这种时候,给夫人做个心理安慰剂也是好的。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夫人开始忐忑不安。

苏清月安慰她睡下,然后自己就在旁边看书。

长风蹲在旁边,好奇地打量她。

时间悄然流逝着,转眼到了凌晨两点钟,可是长风讲到的那扇门,却始终没有出现。

夫人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稳。

“怎么回事?”苏清月问。

“嗷呜呜。”长风亦是一脸茫然。

“也许,我不应该待在房间,而是应该守在外面。你在这里,待会如果发现异常,要及时提醒我。”苏清月说。

她合上书,来到走廊里,斜靠在墙壁上等待。

平日里她很少熬夜,所以很快便打起哈欠,昏昏欲睡。

就在意识出走的瞬间,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咆哮声。

苏清月倾刻间睡意全无,立刻推门而入。

原本空旷的床前,此时竟当中出现了一扇黝黑的房门!

而原本安睡的夫人,却已经不知所终。

眼看那扇门就要消失,苏清月来不及多想便直接迈了进去。

长风有意跟随,却被无形的东西给挡了回来,下一秒,那扇门便消失这样的空气中。

好黑啊,这是苏清月进门后的第一个感想。

这种黑不同于常人理解的黑,而是空洞的黑,一点光都看不到。

除此之外,还很安静,没有任何杂音。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敢贸然发出声音,只是悄悄摸索着四周,凭借直觉前行。

走了不知道多久,暗处隐约传来各种怪叫惨呼,好像山崩海啸从四面八方袭来。

远处开始燃起微光,她屏着呼吸,朝着光走去。

渐渐地,她发现这里像是个空旷又可怕的山洞,仿佛囚禁着许多人。

周边应该有一条河,导致潺潺的流水声始终不间断。

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光越来越亮,苏清月悄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正在变小。

准确的来说,是这里实在太大了……大到仿佛能吞噬整个宇宙,但很诡异的,又能让人看到每个细节。

这是个大牢狱,里面锁着无数正在受难的人。

他们的样子,跟夫人的描述一致,个个体型扭曲面容诡异。

这画面明明可怕极了,但苏清月的心情却非常平静。

这地方,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仿佛冥冥之中,自己曾经来过此处,同时身边还有人陪同。

至于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却全然记不得了。

这既不是幻觉,也不存在于常人理解的世界当中……

现世的人,大概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而最终的结果,还是要回到这里。

没错,这里就是地狱……

昨日在梦公馆察觉到的那股气息,跟眼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这里关着各种各样的亡灵,想要从扭曲的形状中找出夫人,很困难。

苏清月看了会儿,眼睛便开始酸痛。

她闭上眼睛,尝试着用耳朵来分辨那些洪水般的声音。

“说吧,你生前到底做了多少恶事?”

“救命,救命……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以后我争取当个好人!”

“十八层地狱,你才受了几层?当好人你是没机会了,下辈子做畜生吧!”

“我什么事都没做,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

找到了!苏清月精神为之一振,然后脚步便循着,声音方向走去。

那凄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让她肯定了,那正是无故消失在床上的夫人!

“你的确没做过错事,可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笔账也是要算在你头上。所以这罪,你受得不冤!”狱吏说。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永远留在这里好了!为什么还要送我回去?”夫人无助道。

苏清月蓦然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一个女人,正被绑在柱子上经受折磨。

她站在那里,心情复杂地看了好半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理智告诉她,应该赶快回去,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

可是那个女人品行善良,并没有做过什么恶事……

第447章:非常抱歉

事情真相扑朔迷离,夫人正在承受着不白之冤。

可自己又不是神,只是个略单歧黄之术的女子而已,怎么能从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救人?

“求求你,干脆给我个痛快!”

“痛快?这还早的很呢!”

……

苏清月最终不忍直视,趁狱吏暂离时,抓住了夫人的手腕。

“清、清月?”夫人错愕。

“没错是我,不要出声,跟我走。”苏清月说。

“这太冒险了,我会连累你的。”夫人提醒说。

“我都来了,又怎么能对此视而不见?”苏清月叹息。

“可我身上捆着铁链,脚上戴着镣铐,逃不了的……”

“那只是错觉,你是活人之躯,在这异界里,没有谁能真的伤害到你。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闭上眼睛,跟我走就是了。”

夫人听从了她的话,闭上眼睛,悄然跟了上来。

苏清月抓着她的手,脚步走得飞快。

“清月,为什么救我?”夫人突然道。

“嗯?”苏清月意外。

“是因为我是辰风的母亲吗?”她问。

“或许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苏清月说。

在她的带领下,夫人逐渐脚步轻快起来,那些束缚在身上的锁链,仿佛都悄然化成了碎片。

她们离灯影越来越远,最终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清月,我有点撑不住了……咱们还得走多久?”

“应该快了!”

然而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却传来了喊叫声。

“有人入侵!带着囚犯跑了!”

“快点抓住她们!”

……

“清月……”夫人虚弱地唤她。

“不必理会那些声音,只管往前走!”苏清月说。

可是那些人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很快,无数火把便将她们团团包围。

“好大的胆子,居然到黄泉来带人!你可知道,这一条就是死罪!”

“你到底是什么人?速速报上姓名来历!”

平日里柔弱温顺的女子,此时动作却是凌厉如风。

她拽着夫人的手,不理会也不回应那些人的问话恐吓,只管坚定的往前走!

那些密密麻麻的守卫,在她跟前如同泡沫幻影,毫无阻拦之力!

她就像个沙场上的女战士,迈着果断迅速的步伐,只管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生死无惧!

夫人吓得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觉耳边有嗖嗖的冷风吹过,脸上好像有千万只刀片在刮。

不知道过了多久,吵闹声渐渐消失,四周噬骨般的寒意,也在迅速消退。

“到了!”

苏清月咬牙,拉着夫人冲出门去。

“嗷呜——”橘猫立刻扑了过来。

苏清月和夫人双双跪倒在地,趴在那里剧烈的喘息。

扣扣扣——敲门声响了起来。

“母亲,您睡了吗?”厉辰风问。

“已经睡下了!”夫人慌张道。

“清月在不在您这边?”厉辰风又问。

“在呢,今晚我想留在这里,陪夫人说说话。”苏清月说。

“你们白天就呆在一起,有什么话讲不完!”他声音有些不悦。

“不要进来!”苏清月叫道。

已经推开了房门,又定在了那里。

“先回房间等我,待会有事跟你说。”苏清月无奈道。

厉辰风在那里僵了一会儿,悄然离开。

听到脚步声远去,苏清月连忙把夫人搀扶起来。

“清月,我该怎么办?”夫人无助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瞒着他。他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有能力而且必须要面对此事,这样我们才能找出解决办法。”苏清月说。

“我真的很痛恨自己!”夫人哭道。

“这不是您的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长风,你在这里陪夫人,我离开一会儿。”苏清月说。

橘猫跳的床上,挥舞着毛茸茸的尾巴安慰她。

它是镇宅妖,有驱邪避惊的能力,夫人很快便稳住情绪,沉沉睡去。

苏清月来到房间,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厉辰风就杵在那里,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母亲她……到底怎么了?”他问的直接。

“你总算发现了。”苏清月说。

“从一开始,你对这件事情充满了兴趣,跟母亲又异常亲密,甚至超过了我,这很不正常!”厉辰风说。

“没错,你们都被人骗了,夫人的病情根本没有好转,而且还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辰风,这是桩阴谋!”苏清月语气严肃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厉辰风的嗓子有些紧。

他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视线都不敢与苏清月直视。

“接下来的话对你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不过你必须得面对。夫人在经历过上次的手术后,表面上虽说康复如常,实际上却在经受着无边的痛苦。为了害怕你们担心,她隐瞒了这件事,可是今晚我才发现,事态比我预想的更严重……”

苏清月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厉辰风始终沉默不语。

“就是这样,依照常理来说,夫人应该已经死了。可是那个人却采用了邪术,让她继续活着,可是却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在白天的时候,她眼中的世界和我们,就像是地狱和恶鬼。而到了晚上,她就会被带到那个世界经历酷刑折磨。如果是你,愿意这样活着吗?”苏清月说。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厉辰风颤声道。

“无间地狱,无边无际。只要夫人活着,就得承受这种痛苦,我救得了她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抱歉。”苏清月虚弱道。

她眼前突然一黑,身体突然向前栽倒。

“清月!”厉辰风连忙抱住她。

“我没事,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你别难过,等我醒了,我们再商议此事。”她说。

在那扇门里,苏清月已经耗费了太多精力。

就想办法解决夫人的问题之前,她必须得先睡一觉。

确定她没事后,厉辰风把人放在床上,坐着守了会儿,又忍不住起身去看望母亲。

而置身在梦中的苏清月,恍惚中却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苏清月……苏清月……”

她睁开眼睛,蓦然发现在自己床前,竟也出现了那扇诡异的门!

第448章:魅力全无

有两个人,从那扇门里晃晃悠悠的飘了出来。

他们身着黑衣,头上戴着白帽子,相貌则如同浓抹油彩,根本看不出具体五官。

苏清月的身体,感觉就像定住了似的,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接近。

“苏清月,你擅自从冥界带人回现世,已犯下重罪,快快随我们离开,回冥九狱受刑!”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罢,便要上前来架她胳膊。

就在碰到她的刹那间,他们居然同时发出惨叫声,然后迅速退开。

下一刻,苏清月便得到了自由。

她立刻翻身下床,端起了放在床边的水杯。

这是睡觉前,她为了防止万一提前做的准备。

不过她没有贸然出手,而是警惕的望着对方,留意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你这女人,究竟什么来历?”其中一人问道。

“你们是幽冥界的差使,应该知道所有人的底细吧?”苏清月反问。

“没错,可是你的生死薄却是空的,出身过往全都不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厉声质问。

“我也不清楚,最近几年,我也在寻找自己的过去。”苏清月说。

“你身上有什么宝贝,居然能够阻止我们无法接近?”他们问。

苏清月犹豫了下,取出玉佩给两个人看。

“这个东西,你们认得吗?”她问

两名幽差小心翼翼的靠近,其中一个才欲伸手。

就见玉牌突现白光,一只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

它周身闪着灵光,虽说只是幻影,却比实体还要威风霸气!

但是被那双眼睛盯着,幽差就觉得小腿打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昆、昆山白泽!”

“抱歉姑娘,这件事肯定是个误会,我们回去以后会好好调查的!”

其中一人反应较快,拉住同伴的胳膊就要离开。

“等等,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块玉究竟……什么来历。”苏清月连忙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便已经急匆匆的跨进了那扇门,就此消失在房间里。

那只白泽,灵气也很快收拢到玉中。

虽说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夫人的事却好像暂时搁下了。

希望接下来几日,冥界那边都不要过来打扰!

苏清月再度躺到床上,满心疑惑地抚摸着那块玉,不多时便失去了意识。

次日清晨,她醒的很早,但是精神却格外好。

回想起昨晚的经历,苏清月也说不清那究竟是单纯梦境,还是现实。

这天厉辰风没有外出,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闭过眼。

他到现在还记得,夫人当时醒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模样……

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可是因为大家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没有考虑那么多!

厉辰风现在自责不已,他只希望母亲活着,却不知道她竟然背负着如此惨痛的代价!

夫人把什么话都说了,当时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可是还勉强带着微笑。

“我心脏从小不好,能活这么多年,看着你长大成人,已然是种万幸,实在不敢苛求太多。现在这样子,离开对我而言,反而是种解脱。人都会死,谁都逃脱不掉,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你不必悲伤难过……”

厉辰风此时的感受,犹如万箭穿心。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苏清月醒来后,看到他神色颓废的坐在沙发上。

“现在这个时候,你必须得振作起来,否则我们便永远被蒙在鼓里,无法得知真相。”苏清月说。

“我现在该怎么做?”厉辰风茫然道。

“让燕京那边加速调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做手术的那个人,只有弄清楚原因,我们才能想出对策。”苏清月说。

厉辰风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提高赏金,但凡能提供有用线索者,奖励五千大洋,要是能抓住他交给我们,赏金五万。”他语气森冷道。

“五、五万?”对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就是五万。要是钱不够的话,价钱还可以商议。”厉辰风说。

他要用钱把那个人逼出来,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在所不惜!

众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只是提供线索这种事。

当赏金提到八万时,几乎周边几省全都轰动了。

第三天,燕京传来消息,说是那名游医已经在灵犀附近抓获,目前正在派人往秦城押送。

挂上电话后,厉辰风眼中已然是赤红一片。

这几天夜里,夫人都睡得很安稳,次日醒来精神也很好。

可是白天,对她而言还是种痛苦折磨。

为了避免刺激到母亲,厉辰风虽说守在家里,却不敢频繁出现在她眼前。

除此之外,整个梦公馆的人都被要求减少走动,说话压低声音。

家里的气氛,压抑又沉闷。

陪伴夫人最多的就是苏清月,她几乎包揽了日常所有的照顾工作。

“我为以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道歉,你是个很好的姑娘,能跟辰风在一起,这是他的福气。把他交给你,我即便死,也安心了。”夫人闭着眼睛说。

“会有办法的。”苏清月拍拍她的手。

她声音温软柔和,对夫人来说影响要比别人小的多。

每天闷得发慌时,跟她聊几句,便会感到很快乐。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当眼前所见全都变成了扭曲的图像,仿佛颜料盘被打翻交织着流在了纸张上,这个世界便魅力全无,再也不值得人眷恋。

餐桌上,苏清月便食物小心翼翼放到厉辰风近前。

“你得吃点东西,要不然人还没送来,你就先病倒了。”她说。

“嗯。”厉辰风点头。

他拿起勺子,木然机械地吃着,却完全品不出它们的味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他声音很轻道。

“那等解决了这件事后,你再好好谢我吧!”苏清月说。

管家冲忙跑进来,气喘吁吁的来报,说人已经带到了。

“直接带到库房!”厉辰风立刻起身。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苏清月说。

第449章:让我解脱

“你确定么,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血腥画面。”厉辰风说。

“没关系,我对这个人很好奇。”苏清月说。

说是库房,其实就是一个闲置的审讯室。

因为梦公馆是居住之地,所以这样称呼听起来似乎更温馨些。

不过里头该有的刑具,却是一件不少。

当他们赶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吊在了墙上。

他满头白头,胡子凌乱地糊在脸上,看年纪少说也有七十了。

身上的衣服都烂成了碎片,看来这趟逃亡之路没少折腾。

“少爷,已经收拾过了,什么都不肯说,非要等见到您才开口。”乔南低声道。

“我来了,说吧!”厉辰风冷冷道。

他那张俊脸,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显得阴暗又可怖。

老头吃力的睁开眼打量他,神情带着些犹豫。

啪!厉辰风把军刀拍在了桌子上。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所有话只说一遍,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回答的晚了,或是让我不满意,那就切一根手指,如果全切完了,便切脚趾。”他阴恻恻道。

老头抖了下,知道他不是简单的威胁自己,连忙求饶。

“厉大少,求您高抬贵手,老头子活了这把年纪,可受不住您说的那些酷刑啊!”

“那就看你的回答了,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夫人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解,为了救她,我在其心脏里植入了一个诅咒……表面上可以让她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实际上却游离于人鬼两界间,不老不死的活着……”

“有什么解决办法?”

“没有……”

“切!”厉辰风咬牙。

乔南果断将那人手指按在墙壁上,准备下手的时候,老头惨叫起来。

“这都是沐怀瑾的主意,请厉少明察!我是吃斋念佛的,一辈子只行善事,沐怀瑾让人手抓了我全家,要是不这么做的话,他们可一个都活不了啊!”他哭道。

“沐怀瑾?”厉辰风愣了下。

“是的,您可以让人去查,若是有一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老头发毒誓说。

“他为何要这样做?”

“小人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个江湖游医,懂一点岐黄之术而已,求厉大少恕罪!”

沐怀瑾……厉辰风握紧了拳头,倘若事实真如他所言,那家伙便是碎尸万段死不足惜!

“那个诅咒当真无法化解?”苏清月问。

“当真!夫人身体已如强弩之末,我当时为其手术时,便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凭借着诅咒才续回了性命,倘若诅咒取出或者化解,夫人即死,绝无希望生还!”老头说。

苏清月微微皱起眉毛,起身离开库房。

厉辰风目送她远去后,方才继续审问细节。

“去查下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倘若此事真跟沐怀瑾有关,你知道该怎么做。”他说。

“厉少放心!”乔南郑重道。

苏清月离开库房后,直接去了夫人房间。

“我想检查确认下您的心脏,可以么?”她问。

“可以。”夫人微微点头。

她把手放了上去,那里平静得好像一潭死水,完全没有起伏波动。

那老头说的没错,她果真已经没了心跳,就靠那个诅咒活着。

“清月,让我死了吧!”

“夫人……”

“我现在活的很辛苦,没有希望,没有念想,连对丈夫和孩子的爱,都快要被消磨殆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她苦笑。

“对不起。”苏清月柔声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还要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你是个好孩子,已经尽力了,这是我命该如此,辜负了你的付出。倘若我自己能死,就不会千里迢迢跑来秦城了……清月,帮我解脱,好不好?”

“这件事,我需要跟辰风商量下……”

“不用了,就照母亲的话做吧!”门外一个很轻的声音说。

该走的,留不住。

这辈子他们母子缘份已尽,纵使他有千般不舍,也不能自私地强留她存活于世。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这句话他从小就背过,却是到今天才懂得苦中辛酸。

轻风吹过走廊,好似有人在耳边发出了一声叹息,让人无限惆怅。

“夫人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苏清月问。

夫人微微摇头,拉过她的手,跟厉辰风的手叠放在一起。

“我这儿子,外冷心热,尤其是对清月你,更是执着。他从小独立得早,又顺风顺水惯了,所以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这种情况下,难免会用错方法,你现在还恨他么?”夫人问。

“不恨,我从未恨过他。”苏清月柔声说。

“那就好,人这一辈子,是很短暂的,你们在最好的时间相遇,这是缘份,都要好好珍惜彼此呀!倘若错过,以后兴许就再也遇不上了。”她说。

“我知道了。”厉辰风禁不住开始哽咽。

“等我死了……燕京那边,记得代我跟你父亲道个歉。明明答应过要陪他到老的,现在却做不到啦。他还年轻,又时常忙于政事无暇顾家,房里没个女人不行,要是碰到合心仪的,就直接娶了吧,这是我的意思,你到时候可不要阻拦责怪。”夫人说。

……

她语气温柔地嘱托完身后事,对两个人笑了笑。

“儿子,你先出去,让我跟清月单独待会儿。”

“母亲……”

“去吧!”

厉辰风依依不舍的离开,并在她的注视下关上了房门。

“该交代的全交代完了,现在,清月就解开诅咒让我解脱吧!”夫人说。

苏清月犹豫着伸出手,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颤抖得厉害……

她轻轻闭上眼睛,心中开始念起咒语。

夫人胸前开始有虫子一样的浮光飞出,它们停在天花板上,组成一颗心脏的图案……

过了很久,苏清月才起身走出房间。

“夫人走得很安详,没有受苦。”她说。

厉辰风头抵着墙壁,久久没有回应。

“天热,需得尽快准备下葬事宜,燕京那边也得及时发出通知。”苏清月提醒说。

厉辰风站在那儿,依旧动也不动。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必须得振作起来,沐怀瑾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打击你们父子……他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开心。”苏清月说。

第450章:嫉妒憎恨

苏清月的话,让厉辰风重新精神振作了起来,仇恨有时是支撑人类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他亲自打电话回燕京,那边的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个字。

“天气热,路上不方便运送,只好委屈母亲在这里办了,所有事宜从简,等火化以后,我再亲自送她回家。”厉辰风说。

电话那边始终沉默,可是悲伤的气氛却在电波中迅速蔓延开来。

“母亲走的很安详,您不必难过,好好保重身体,过几天我就回去看您。”他艰涩道。

挂掉电话后,他心弦被剪断了。

胸口空落落的,好像没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空壳。

虽说一切从简,丧事需等回去后再大办,可讣告还要发的。

当消息传出去后,整个秦城都轰动了。

“我早就说过,心疾之症没那么容易好的,那些江湖游医果真厉害,还要正儿八经的医院做什么?不过这么快就没了,也是突然。”顾诚说。

“母子连心呀,这话一点不假。她想必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才不远千里跑到这里来看厉少。虽说最后没能扛过去,可他们娘俩毕竟见了面,也算是少了些遗憾。”夫人瑞秋眼泪涟涟道。

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那个还没出世,就被人害死的可怜孩子。

顾思语坐在客厅里,很安静的合着眼睛休息。

因为刚出院的缘故,她脸色有点苍白。

颜少爷刚来探望过,送了很多补品,所以顾家目前又将她当成了新希望,小心翼翼的捧着护着。就连顾诚的态度,都温和了许多。

“这可是件大事,明日前往梦公馆吊唁送别,咱们家不能不表示,只是派谁过去好呢?”顾诚犹豫道。

“大小姐,您这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瑞秋试探道。

“还好,颜少爷明天约我一起前往梦公馆。”顾思语说。

“那你就去吧,年轻人打交道更容易些。”顾诚连忙道。

顾思语垂下眼帘,看起来沉静又美丽。

自从自杀未遂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那种娇纵傲气,全都不见了,瑞秋看到非常解气,心里明白她跟厉大少再无可能,所以也未加阻拦。

梦公馆贴起了蓝色对联,所有人都改穿黑色衣服,气氛一片肃穆。

厉辰风这会儿虽说恢复了精神,可却捧着照片站在那里,不肯开口说话。

乔南和林晋虽说个个精明强干,可难免还有些事务需要请示,思来寻去拿捏不准,于是这担子就落到了苏清月身上。

“火化之事,关系重大,让我来做决定不好吧?”苏清月犹豫。

“如今整个梦公馆里能拿主意的,除了您还有谁呢?众所周知,您现在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帮厉少拿个主意,这再正常不过了。”乔南说。

“乔南说的是,少爷现在不肯与人交流,我们也不敢擅自决定,如今只好请苏小姐出面了。”林晋附和道。

苏清月迟疑片刻,微微点头应下。

她看似性情随和,实际上却颇有坚持,再加上心思细腻考虑周全,竟将所有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苏小姐跟咱们厉少,还真是绝配!她若日后掌家,厉少后院无忧也!”奇人张感慨道。

颜少爷跟顾思语同来,他虽说不喜欢厉辰风,可是对这位婶婶,却是向来尊重。

乍听消息时,还有些难以置信。

之所以选择跟顾思语一起,是因为对方坚持要来。

她如今在顾家没什么地位,倘若不借助颜少爷,估计连门都出不去。

自从她上次割腕未遂后,两人相处起来便再不如从前自然。

颜少爷对她充满了愧疚,却又不愿意委屈自己在婚姻上将就。

路上两人一直保持沉默,到了梦公馆后,顾思语便主动同她分开。

望着丽人倩影,颜少爷悄悄松了口气。

“少爷,今日之事非同一般,等会儿你见了厉少,说话做事一定要注意些。”万钢小声提醒道。

“这还用你说吗,我又不是白痴!”颜少爷不满道。

他跟随宾客进入院子,远远便看到厉辰风竖在那里,好像一把出了鞘的剑,寒光四溢,多看一眼都会受伤……

“这家伙,看起来受到的打击不轻。”颜少爷自语。

乔南和手下看到他,连忙将人拦下。

“颜少爷,今天场合特殊,您跟厉少之间的问题,能不能改天再议?”他正色道。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来找事的么?”颜少爷竖眉。

乔南将其上下打量过,发现他一身黑,胸口还别着朵白花,来之前应该刻意收拾过。

他犹豫了下,看向远处。

苏清月站在花园边上,微微点头。

“抱歉,是我误会了,您请!”乔南立刻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少爷瞧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冷哼了一声,走到厉辰风跟前停步。

“节哀顺变,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现象,你……保重身体。”他声音僵硬道。

要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就比仇人好那么一点点。

今天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他才不会过来向对方低头!

厉辰风站在那里,好像没听到一样,连眼皮都没抬。

颜少爷才想开口嘲讽,却被万钢一把拉走。

他反应过来,把到嘴边的难听话给咽了回去,悻悻步入宾客中。

目睹完这一切后,苏清月才安心离开。

不过才走两步,就觉得气氛不对,她驻步环视,发现有人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是顾思语!

“苏小姐,原来负责念悼词的主持和尚突然腹痛,来不了了,现在怎么办?”林晋匆忙走过来问。

“让张老先生顶上吧。”苏清月说。

“老叔?他能行吗?”

“没问题。”

“好,我现在去告诉他,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等林晋跑步离开后,顾思语便直接冲她走了过来。

这女人谁说看似平静,但是眼睛里却写满了嫉妒和憎恨。

她们之前的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苏清月不想跟她再发生任何冲突。

第451章:以退为进

就在她准备转身时,顾思语却叫住了她。

“苏小姐,我们能聊两句么?”

“抱歉,我现在有点忙,可能不太方便。”

“因为认定已经坐稳了厉少夫人的位置,所以就不把往日的朋友放在眼里了么?”顾思语说的很不客气。

“顾小姐何出此言?”苏清月似笑非笑道。

自己躲避,是不想招惹是非,这并不代表接下来还会无原则的忍让。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得意!”顾思语面无表情道。

“是么,也许是因为顾小姐近来太失落,所以才产生了错觉罢。”苏清月说。

看到有人朝这边瞅,她便微微颔首离去。

“最近的经历告诉我,这世界上并没有绝对的事!哪怕所有人都认定了的,也有可能发生改变。”顾思语阴冷道。

“谢谢你肯分享这些失败经验给我。”苏清月说。

顾思语望着她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苏清月,即便我没了希望,你也不可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咱们走着瞧!”她无声的发出宣战。

事情处理完毕,苏清月留在秦城善后,厉辰风则护送夫人骨灰前往燕京。

离别时,他把苏清月揽在怀里,用了很大的力气,仿佛要将她镶嵌到自己的身体里。

“结婚的事,还算数吗?”

“当然,你不是还找了证人么。”。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冷血如苏清月,也说不出否定的话来。

“那你在家,等我回来。”厉辰风说。

“好。”苏清月试探着用手摸了摸他的脸。

这男人她面前,从来都是霸道且狂妄,意气风发光芒万丈,第一次这么脆弱无助。

看他伤心难过,苏清月也高兴不起来。

厉辰风低头,吻住了她的嘴。

苏清月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顺从的靠在他怀中。

自从夫人走后,厉辰风便感觉置身在冰窟里,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可是现在搂着苏清月,黑暗的眼前仿佛重新有了光,还有继续生活的动力。

厉辰风离开后,苏清月便呆在家里,整日无精打采。

代容过来看她后,很是担心。

“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太操劳了,感觉人都瘦了一圈,没事的话还是出去转转吧!要不跟我一起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她兴致勃勃的建议。

“不去,没什么好买的。”苏清月说。

“可你整天这样困恹恹的,不跟任何人接触,也不行呀。”

“不想出去,免得给人增加谈论的话题。”

“你从前不是不在意么?”

“可现在好像有点在意了。”

代容凑过了,仔细观察她的脸。

“姐姐,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在她的坚持下,大夫很快请了过来。

“苏小姐,请问你哪里不适?”老大夫问。

“总是睡不醒,没精神,跟人聊天的时候总是跑神,最近胃口也越来越差。”苏清月说。

对方帮他诊了脉,又听了心率,忙碌了半天,也没找出问题来。

“苏小姐虽说身子骨弱,可是各方面都是好的,并没有异状。”

“可我以前没有这样呀。”

“那我帮您开一些开胃安神的药好了,试试看有没有效果再说。”

大夫留下的方子,被阿春送走。

代容盯着苏清月看了老半晌,才幽幽出声。

“姐姐,你是不是想厉少了啊?”她问。

“什么?”苏清月困惑。

“以前林晋出门的时候,我每次想他都这样,就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代容说。

“……这怎么可能呢!”苏清月说。

“林晋打电话说,厉少明天就回来了。”代容说。

“这么快?”苏清月惊讶。

见她来了精神,代容便掩住嘴笑。

“我开玩笑呢,他们才到燕京,还没有办事呢,这趟没有半个月,怕是回不来。不过姐姐,你现在看上去好像精神了些!”

“阿容,你现在好像变机灵了,连我都敢调侃……”

“姐姐饶命,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厉辰风不在,代容便感觉放松很多。

有时忍不住同她摸摸抱抱,也不用再惧怕那双冰冷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跟姐姐在一起!”代容说。

苏清月知道原因,不久前,她跟厉辰风到青丰去,路上阴差阳错回到二十年前,路上救了个婴儿,还把她托付给了代老先生。这段缘分,也是颇为传奇。

难怪她当年路过鹤县荒郊,老先生提前出来迎接,说她是父女俩的命中贵人。

只可惜,他那时候已经双目失明,认不出自己了。

代容走后,阿便把煎好的药端上来。

苏清月看了好一会儿,却是拿着碗浇给了房间里那株茉莉花。

厉辰风走后,顾小姐也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就连顾诚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当消息传到颜少爷耳中时,他简直怒不可遏。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消失?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失踪了几天,你居然不找人也不报警,那有你这样做父亲的?”他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又把难听话给憋了回去。

顾诚现在事业低谷,被年轻后辈训斥,连个屁也不敢放。

等颜少爷气急败坏的出去找人时,他才从快递掏出一封信。

“这是小女,留给你的。”

颜少爷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匆忙扫了两眼,脸色登时大变。

“我就知道,肯定又是那个恶毒的女人!”他咬牙切齿道。

“少爷,信上写了什么?”万钢小心翼翼道。

“你自己看!”他把信拍在桌子上。

万钢拿起信,仔细读了一遍,却是脑袋都要炸了。

顾思语留下的这封信,字字血泪以退为进,把自己遭遇到的所有不顺,全都归结于苏清月。最后说受不了对方冷嘲热讽,决定找个没人的地方了此残生,让颜少爷不必再找,请他去爱别的女孩子。

在万钢眼里,这哪是什么告别信,分明是一颗炸弹!

表面上劝说颜少爷不要再理会自己,实际上却在怂恿他给自己报仇!

厉少去了燕京,苏清月留在秦城,这大少爷脑子一热,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第452章:乘波踏浪

很不幸,万钢猜中了发展的动向。

颜少爷握着双拳站在那里,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顾诚小心翼翼凑过去,看清了信息纸上的内容,他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顾小姐一心寻死,难道你就不担心不着急?”颜少爷咬牙切齿道。

“我当然着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又能怎么着?”顾诚茫然道。

“当然是去找人!”

“信上她又没有说明去向,世界那么大,我又上哪儿去找?”

他这木然的反应,让颜少爷瞬间寒了心。

顾思语之前就说过,她现在并成为顾家的累赘,甚至还有一些人期盼着她早点去死。

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这世界虽大,确实处处容不下她!

就连本该充满温情的顾府,竟也无法为她遮风挡雨!

颜少爷已经无法想象,写这封信的时候,顾小姐该是多么的绝望!

这封信是几天前留下的,这会儿她人又在哪里呢?

或许孤单的呆在某个角落,又或许埋尸在路边深井之中……颜少爷越想越心痛!

她或许真的做过一些错事,可那又如何?这世界上,谁又是清清白白的活着?

她那么美丽年轻,原本有着大好的明天,只是因为爱错了人,就被对方联手迫害成这个样子!厉辰风、苏清月、甚至包括傅平君,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无辜者!

尤其是苏清月,那天吊唁的时候,颜少爷亲眼见证了两个女人聊天的过程。

当时顾小姐面容惨白,看起来神色凄凉!

而苏清月,嘴角则始终保持微笑,看起来非常得意。

那女人阴险又诡诈,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爬到今天这位置,即便毁了容还能让厉辰风对她痴迷,手段可见一斑!

顾小姐这种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怎么可能是她对手?

是了,一定是那个女人,落井下石说了什么,才导致原本已经冷静的顾小姐,又重新燃起了寻死之心!

想到这儿,颜少爷便气呼呼的往外走。

万钢瞧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拦住。

“少爷,您想去哪儿?”

“去梦公馆!”

“厉少去了燕京,短期内不会回来!”

“谁说我找他?”

“要是找苏小姐,那更不成了!那里守卫众多,堪比龙潭虎穴,少爷若是硬闯,未必讨得着便宜。如今顾小姐下落不明,您即便心中悲伤,也不应该意气用事,不如咱们回去,好好计划计划!”万钢退让道。

颜少爷虽说性情冲动,却也不傻,思索片刻逐渐冷静下来,面色铁青的带人从顾府告辞。

顾诚拿着信,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夫人瑞秋在旁边从头看到尾,此刻禁不住欢喜雀跃。

“怎么办,思语她果真寻了短见,我……”

“老爷别乱想,小姐许是心情不佳,所以留信出去闲逛,等过段时间心情平复了,说不定就会回来!她这会儿不在秦城,对顾府来说反而是桩好事。您现在应该去巡捕房报案寻人,动静越大越好!”

顾诚愣了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过还是于心不忍。

“孩子下落不明,我们怎么能利用她博取同情?”

“老爷,这都到什么时候啦?倘若顾府真的败了,那以后咱们的处境,可就更艰难了!府上多少张嘴等着吃饭呢,您也不想出门让人看笑话吧?”

顾诚幽幽叹息,最终还是亲自过去了。

朱雀街六十八号,颜少爷表情肃杀,屋子里气氛凝重。

客厅里坐着一群人,都是玉都那边要派过来保护他的,他们全都值得信赖,且只听命于像颜少爷。

“你们听好了,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把那个女人给我绑来!行动过程尽量低调,不要引起大风波!”他说。

万钢战战兢兢的守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多言。

那些人领命之后,便起身离去。

“少爷,您当真要这么做?”万钢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以为我在开玩笑吗?”颜少爷冷笑。

“我是担心厉少……”

“他回来又如何?就不信能杀了我!大家要真的是破脸,那便最好!反正我看他不顺眼,已经不是上两天了,而且早就做好了与决裂的准备!”

见颜少爷面沉如水,万钢便知道他这回是铁了心,无法再劝,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

苏清月在梦公馆呆了十天,又被代容调侃说得了失魂症,所以决定出去走走。

这会儿已经是末伏,早晚空气中都带了些许凉意,很适合出游玩耍。

“阿春,你知不知道,周边附近有什么地方好玩?”苏清月问。

“穷人进出的地方,没什么好玩的。而那些富人来往的地方,我又不清楚。不过最近城里,倒是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阿春兴致勃勃道。

“你不要对苏小姐讲那些东西。”丽姑说。

“无防,你只管说,什么趣事?”苏清月来了兴趣。

“咱们秦城的绿波河,苏小姐应该知道吧?据说在过去,绿波波河时常闹水患,淹死了不少人。后来有一年,有人在河中看到了龙,从那以后无论汛期长短,绿波河都不曾伤过一名百姓。后来城中便有传言,说是河中鲤鱼化成的龙母,镇住了绿波河,为了感谢他,渔民不抓鲤鱼,即便网到也会选择放走。”阿春说。

“这个故事我听过,很多人逢年过节,都会去那边放生祈福。”苏清月说。

“没错,这故事一代代传到今天,已经流传了许多年,可龙母什么样子,却是鲜少有人知道。前几日城里有个富商的孩子,不小心掉到了河里,佣人争先下水打捞,最后却只抓到了他落水时所穿的那套衣服。孩子才三岁,捞了半天没有消息,大家都断定肯定活不成了,就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您猜怎么着?”阿春故意吊她胃口。

“怎么着?”苏清月追问。

“那孩子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乘波踏浪回到了岸边,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大家纷纷上来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孩子信誓旦旦的说,他在河底,看到了龙母,是对方救了自己!”阿春说。

第453章:老天保佑

“当真很多人看到了?”苏清月问。

“那还有假,现场少说百十人呢!”阿春笃定说。

“苏小姐别听她胡言乱语,阿春也是道听途说而已。”丽姑说。

“这可是卖菜王大哥的亲舅娘,亲眼瞧见的!”阿春不服气道。

“后来怎样?”苏清月问。

“这就讲到了重点,那位富商把孩子带回家中,好好询问了一番,最后确定是龙母救人,为了感念对方的恩情,他决定让这孩子认龙母做干儿子!一是希望龙母继续庇佑他,二是提醒孩子不要忘了这段情份。明天就是认亲的日子,据说请了舞龙的和跑旱船的,要好好庆祝呢。”阿春说。

“那我们也去瞧瞧吧!”苏清月说。

阿春立刻欢呼,旁边的人却很担心。

“这件事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肯定很多人,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丽姑说。

“这可是在城里面,附近就是巡捕房,能有什么危险?”阿春辩解。

“那就说定了,待会儿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就出发!”苏清月说。

等她上楼后,丽姑掐了一把阿春。

“您这是干什么呀?”她委屈不已。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还怂恿苏小姐出去玩……要是让外面的人看到了你们,知不知道对方会怎么说?”丽姑提醒道。

阿春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夫人离近,还没一个月呢!

“我见苏小姐整天在家里无精打采的,就希望她能出去转转,也没想到这一点!丽姑,那现在怎么办啊?要不我去告诉苏小姐,明天不去了?”阿春哭丧着脸道。

“她决定的事,你能否决么?你们到时候尽量低调着些,引人注目就好了。另外,我得去告诉老管家,请他多派几个得力的人手跟着,免得出了岔子。”丽姑叹气。

“现在城里太平无事,能出什么岔子?”阿春小声嘟囔说。

“你可真是不长记性,这才过去几年,你就忘了南塘的事?”丽姑面色凝重道。

听她提到南塘,阿春便僵在那里。

四年前,苏清月外出游玩,结果落水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她这次回来,外面非常关注,说什么的都有,可是梦公馆里的人,心里头却跟明镜一样,当年的事绝非意外,而是有预谋的策划。

那次,厉少也不在秦城!

她能跑第一次,就能跑第二次……阿春突然开始后怕。

丽姑阅历多,也相对谨慎。她把事情告诉了老管家,老管家又通知了乔南。

“林晋不在,那便只能麻烦您了。”他说。

“好,我明早亲自过去。”乔南一口应下。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乔南就带人来到了梦公馆。

他选了六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关键时刻,至少以一敌十。

苏清月下楼后,看到他们有些意外。

“这阵仗会不会太大了?”她说。

“今天人多,又逢着农闲时候,河两岸估计得有上万,苏小姐身份特殊,绝对不能出事。”乔南说。

“那便有劳各位了。”苏清月淡淡道。

“苏小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乔南又道。

“你说。”苏清月说。

“您出去,能不能把脸遮上?我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担心您的安危!”乔南硬着头皮解释。

自从她毁容的事被颜少爷对外公布后,苏清月出行便不再挡脸。

面对别人惊讶的目光,亦是坦荡自若。

乔南对此感到很钦佩,即便自己手下的那些大男人,伤在脸上出门也遮遮掩掩,唯恐惹人嘲笑,更何况她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

不过如今整个秦城都知道昔日美人成了‘阴阳脸’,她若这样走出去,肯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活脱脱的箭靶子。

他有顾虑,又担心对方生气,所以十分忐忑。

苏清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脸上扫了下,竟是笑了起来。

“好吧,我也不希望给你们招惹麻烦。”她说。

见她没有动怒,乔南便松了口气。

吃过饭后,他们便乘车出发。

到了龙母庙附近,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这里跟乔南判断的一样,几乎人山人海。

龙母现身救人,这是吉兆,大家都盼着能蹭点喜气。

阿春握着苏清月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乔南让人围在左右,却还是架不住人群冲击。

等舞龙的一来,他们便挤得七零八落。

“苏小姐!乔先生不知道去哪儿了!”阿春满头大汗道。

“没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来。”苏清月说。

百姓实在太多了,男女老少都拼了命的往前钻,她们两个被迫跟着队伍往前走,怎么都停不下来。

阿春急的快哭了,她真想打自己两个耳光。

有人手快,不等她行动,便直接在她脸上摸了两把,还故意捏了下。

阿春大怒,气急败坏的抽回手环顾四周。

瞅了半天也没找到凶手,等回过来神,已经找不着苏清月了。

她站在那儿,急的嚎啕大哭。

很快,有人抓住了她的肩膀。

“阿春,苏小姐呢?”乔南问。

“苏小姐……跟我走散啦!”阿春泪眼模糊。

“可恶,把她带走!快点回去召集人手,无论如何都得尽快找到苏小姐!”乔南气急败坏道。

得亏对方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人,非得在他脸上狠狠打上几拳不可!

也怪自己,明知道人会很多,还偏偏要来这种地方逞能!

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焦虑地在人群中搜索,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后脑勺,怎么也看不见那个戴帽子的女人!

“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南塘坠湖事件重演,要不然等少爷回来,最大了我的皮不可!”乔南心急如焚道。

人手很快召集齐了,还通知了巡捕房那边,对附近人群展开地毯式搜索,却果却是让人愈发焦虑。

“回乔先生,目前还没找到人!”

“跑旱船的还在表演,主事儿的不愿意停,说担心会得罪龙母引发水患……”

“我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必须得停!他们在河两岸跑来跑去,老百姓也跟着走,这样我们根本没办法排查!”乔南怒气冲冲道。

在他的坚持下,表演强行中断了。

可是一帮人从早忙碌到晚,也没见到苏清月的影子……

第454章:柔弱无辜

苏清月又失踪了,梦公馆全都乱成一团,尤其是阿春,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感觉天都塌了!

乔南脑仁吱吱地响,眼前直冒金星。

事隔几年,同样的情形竟再度上演!

之前是林晋,这次轮到自己了!

厉少要是回来,该怎么开口同他说这件事呢?

“乔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封锁城门,进行严格排查,我就不信她还能长翅膀飞了!”

苏清月当然不可能长翅膀飞,她被人绑架了。

当时卡在拥挤的人群里出不去,苏清月也出了一头汗。

她隐隐觉得,这次出行并不是个好主意。

刚要拉代容离开,就觉得手心一滑,对方就此没了踪迹。

眼前人头涌动,放眼所及都是陌生人脸,想要找出目标非常困难。

就在她奋力挣扎时,颈后突然一痛,整个人都陷进了黑暗之中。

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发现已经被囚禁在密室里,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床和桌椅,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她揉着酸痛的后颈起身,困惑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了铁门前,透过栅栏往外眺望。

对面是一个密道走廊,光线十分昏暗,根本看不出来究竟身在何处。

苏清月在房间里徘徊了片刻,也不见人来。

她就坐在床边,百无聊赖的思索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前来送饭。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木着脸面不带任何表情。

“小哥,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苏清月问。

对方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绑人的目的?”苏清月又问。

“吃吧!”对方答非所问道。

他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就要转身离开。

凉拌豆芽、西芹百合、照烧杏鲍菇、还有一小碟酸萝卜,主食是白粥,里面还放了几颗枸杞做点缀。

虽说都是素菜,可是颜色鲜艳,装盘精致,一看就是讲究人。

“颜少爷还好吗?”苏清月状似随意道。

“当然。”对方脱口而出说。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苏清月一脸恍然,微微抬起下巴。

“方便的话,帮我向颜少爷带个话,我想见见他。”

“……”

对方不敢应声,匆忙离开。

大约过了半个小室,门口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铁栅栏前,冷冷的注视着她。

“听说你找我?”他问。

“是的,那天在顾公馆,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么,颜少爷为何会突然反悔?”苏清月问。

“你怎么不说,自己后来又做了什么?”颜少爷厉声道。

“我不懂,颜少爷不妨把话说明白些。”苏清月说。

“顾小姐随我去梦公馆吊唁后,就算落不明,临走前她留下了一封信,说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眷恋。”

“所以你怀疑,是我伤害了她?”

“不然呢?她明明已经打开了心结,答应我会好好活下去,甚至还同意了我的求婚!而在见了你之后,就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没道理!”颜少爷阴沉道。

前些天在医院时,颜少爷想进去安慰顾思语。

可是看着她那张意志消沉的脸,突然就觉得很心疼。

他脑子一热,就下了决定,想要娶这个女人,许她一生幸福。

当顾思语听到他的求婚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很久,才说会认真考虑下再给答案。

不过后来,她最终还是应允了,这让颜少爷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他最终得偿所愿。

忧的则是,玉都那边双亲,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眼看顾思语一天天的好起来,颜少爷心情却越发沉重,于是他把自己的忧虑说给万钢听。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我要说实话吗?”万钢说。

“当然!”

“老爷和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少爷最好死了这条心。当然,如果是偏旁的话,可能还有机会。”

其实这些道理,颜少爷都懂得。

他只是觉得愧疚,需要再从万钢嘴里讲出来说服自己而已。

颜少爷思虑了一夜,决定把这件事跟顾思语说明。

可是当他前往顾府时,却发现对方失踪了……所以就有了如今的一幕。

颜少爷很心痛,对面的女人则异常冷静,没有半分惊慌之意。

就让他憎恨厌恶的同时,还有那么一丝丝钦佩。

“顾小姐只是留下信,说自己想要寻死,但她应该还没有死,对吧?”苏清月说。

“她如果确定出了事,你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呆在这里?”颜少爷冷声道。

“这么说,顾小姐一天没有消息,你就一天不可能放我出去,是么?”

“没错!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反省,别指望厉辰风会来救你!”

苏清月盯着他,忽尔笑了起来。

从颜少爷这边看过去,只能瞧见她半边脸,在灯光映照之下,当真是美艳如花动人之极!

“你笑什么?”他气恼道。

“我以前只听说过,陷入恋爱中的女人都会变傻,没想到男人也一样,被人频频当枪使,还甘之如饴!”苏清月说。

“你什么意思?”颜少爷怒发冲冠。

“颜少爷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多做解释。”苏清月说。

“到了这步田地,你居然还在往她身上泼脏水!你真是个肮脏又恶毒的女人,看上你的男人,多半是瞎了眼!”

“别人瞎不瞎我不知道,颜少爷眼神肯定不好。”

她那轻蔑又自在的态度,瞬间惹恼了颜少爷。

他让人把牢门打开,大步流星的走进去,一直将她逼到角落无法动弹。

“有本事,就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他很生气道。

苏清月自然不傻,对方身体那么强壮,一个人灭自己几十个都不成问题,她在这个时候逞强,没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她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用那幅柔弱无辜的模样望着对方。

“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么,怎么不说话了?”颜少爷看出了她的畏惧,嘴角微微扬起。

这女人,倒是知道分寸进退,识趣得很。

她靠在角落里,像极了一只快要落入虎口的兔子!

第455章:矛盾沉迷

在漂亮女人跟前,颜少爷是位绅士。

可是在苏清月面前,他就是个土匪流氓。

见对方不语,他他没有退后,反而更近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多只剩下五公分。

苏清月整个身体都贴在墙上,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动作。

“颜少爷打女人么?”苏清月轻声问。

“什么?”颜少爷挑眉。

她的声音好似羽毛,轻轻在颜少爷耳朵里面挠。

痒痒的,非常柔和,让人觉得莫名舒适。

“颜少爷打女人么?”苏清月说。

“还没打过,不过始终有兴趣尝试下。”颜少爷神情恶劣道。

“不管你信不信,顾小姐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那天在梦公馆,我只是跟她闲聊,累计加起来不超过五句话。顾小姐内心勇敢又强大,我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苏清月无奈道。

“继续狡辩,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颜少爷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请回吧!”苏清月开始下逐客令。

她现在的姿势异常紧张,一不小心就会跟对方有身体接触,还不如趁早打发了他好。

可颜少爷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伸出一只手,撑在墙壁上。

身体仿佛结成了大网,把苏清月牢牢罩住。

她身姿窈窕,单看要比普通的女人高很多。

可是这会儿跟男人比,却是显得非常娇小,再加上那股楚楚可怜的气质,愈发满足了颜少爷的打击欲。

“这是我的地盘,留下或者离开,都不需要你来安排!”他蛮横道。

“那是当然,只是咱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苏清月说。

“可我不觉得!”他说。

“颜少爷,要是没记错,我好像曾经救过你两次。”苏清月勉强笑道。

“我付钱了,并不亏欠你什么恩情。”颜少爷说。

苏清月快要撑不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马上就可以触碰到对方。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幽香,说不出来什么味道,宛若空谷幽兰,淡而雅致。

顾思语身上也香,但是要浓烈得多,没有她这么清新自然……

苏清月看到他眼神转黯,心便咯噔一跳,立刻动手,把人推了出去。

颜少爷毫无防备,后腰重重磕在桌子上,才要发作,却听外面有人说话。

“少爷,麻烦您出来一下!”是万钢的声音。

“什么事?”颜少爷气急败坏道。

“玉都那边的电话。”万钢含糊道。

颜少爷狠狠瞪了苏清月一眼,方才甩手走人。

万钢没有马上跟着离去,而是一脸为难地望着她。

“苏小姐,抱歉,让您受委屈了!少爷就是这样冲动的性格,您想必也知道。顾小姐出了事,他很着急,相信过几天冷静下来,就会放您离开。您暂且忍耐些,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看守的提,我一定会设法满足您……”

“你还在那里磨叽什么,难道被她勾引住了吗?”

伴随着颜少爷的厉喝,万钢忙不迭的跑开。

“少爷,苏小姐出了名的娇气,我怕她会受委屈。”他小声解释。

“你以为我抓人来,是让她享福的吗?”颜少爷冷哼。

“对不起少爷,我错了!”

“下次离她远点,每次见到都跟掉了魂儿一样!”

望着他的背影,万钢觉得非常委屈。

过了会儿,看守的进去收盘子。

“我有几句话,想要托您带给烧菜的师傅。”苏清月说。

“您说。”对方谨慎的。

“豆芽太酸了,西芹有点老……另外我不爱吃香菜。”她说。

“好,我记住了。”对方心情复杂的瞥了她一眼。

对方并没有直接说给大师傅,而是告诉了颜少爷。

“哼,都这时候了,还挑三拣四的,她以为自己在做客呢!”

“那我要不要告诉梁师傅?”

“你说呢?”颜少爷横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对方犹豫。

“别整那些没用的,从明早开始,就给她送点馒头、稀汤饭什么的,饿不死就行了,真当她是菩萨供着呢?”颜少爷说。

手下接到命令后,立刻吩咐下去。

所以从下一顿开始,就只有稀饭馒头了。

手下想,这回她估计就不挑了吧。

“稀饭糊了,馒头太硬了,我不吃。”她娇滴滴的站在桌边道,竟当真不再看那些饭菜。

手下无奈,只好去找颜少爷。

“不吃就饿着,饿疯了她估计连墙皮都啃!”颜少爷没好气道。

一顿、两顿、三顿……苏清月滴米未进。

看着她靠在床边,一幅有气无力的模样,看守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颜少爷,再饿下去,人怕是要不行了!”他担忧道。

“我去看看,要是夸大其词,你就给我等着!”颜少爷说。

到了密室里一看,居然当真如此。

苏清月下巴都尖了,脸色煞白,虚弱地躺在床上,看上去真跟病入膏肓了似的。

“你这是跟我玩绝食?以为我当真不敢弄死你,是不是?”颜少爷怒道。

“没有,就是你们伙食太差,我吃不下。”苏清月说。

“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吗?”他讽刺道。

“那也不是,凉拌芦笋、地三鲜、松仁玉米,要是有个新鲜的小白菜,那就更好了。”苏清月说。

颜少爷怒极反笑,以前他就听说,这女人作的很,如今也算见识到了!

“要是没有那些菜呢?”他问。

“那干脆饿死我罢!等我死了,顾小姐就会平安无恙的出现,这兴许就是你想要的结果。”苏清月柔声道。

听她这么说,颜少爷还真有些心虚。

经过这几天的沉淀思虑,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顾思语若真的一心寻死,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而且信中矛头,都在有意无意的暗指苏清月……

倘若真被苏清月言中:这女人饿死,顾思语出现,那自己便真的成笑话了!

虽说隐约觉得不对,可是他性情高傲,想要认错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从密室离开后,便默许了厨房那边折腾。

软禁了苏清月后,颜少爷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他的体会很矛盾,有点厌恶,又有点沉迷……总之很复杂。

万钢看在眼里,脑袋悄然大了一圈。

“少爷,算日子,厉辰风应该快回来了……要不咱们还是把她放了吧!”

第456章:赔上一生

若是轻易听从他人建议,那便不是颜少爷了。

他现在心情有点矛盾,既怀疑顾思语没有出事,又不想低头承认过错放人。

尤其是听万钢提到厉辰风,愈发来了倔脾气。

“他回来又如何,无凭无据的,能把我如何?”他冷哼。

当天绿波河两岸,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而且他的手下做事隐蔽,根本不可能留下把柄。

对此,颜少爷很自信。

当天下午,厉辰风就从燕京返回秦城。

这一趟旅途下来,他消瘦了很多,至今还没能彻底从夫人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异常沉闷。

与其同行的是林晋,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放着一套首饰,那是夫人生前专门委托人在国外订制的,准备送给未来的儿媳妇。

“马上就到秦城了,苏小姐看到这件礼物,肯定会很喜欢。”林晋没话找话说。

听到他提苏清月,厉辰风从远方收了回来。

“少爷,一切都过去了。”林晋说。

“我知道。”厉辰风幽幽道。

最近一段时间,秦城和燕京中途起了战事,导致线路中断,电话也没办法互通。

不过听中途上车的人讲,如今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梦公馆正被乌云笼罩着。

苏清月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老管家打电话去向秦城那边汇报,却被告知线路出了问题。

四年前的故事重新上演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尤其是阿春,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连饭也吃不下。

“都怪我,要不是我怂恿苏小姐出去,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临走的时候,丽姑还在提醒我,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分散了。是我太蠢,明明有那么多人,还敢放手……”

“事已至此,你就别自责了。等少爷回来,再向他好好解释吧!”

丽姑正劝着,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少爷回来了!”有人喊。

这消息好似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魂不附体。

沙发上的乔南,则捂着脸站起身来。

最近几天日夜寻人,再加上长智齿,半张脸都肿了。

大家都站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厉辰风跟林晋走进来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林晋问。

“苏小姐……不见了。”乔南艰难的说。

厉辰风的瞳孔蓦然收紧,他下意识拽住了对方衣领。

“你说什么?再讲一遍!”他眼神危险道。

“少爷离开秦城后,苏小姐精神一直不好,期间大夫还来了两回,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在绿波河岸上认龙母干娘,大肆庆祝,苏小姐知道了,便想去看热闹,我也没拦着,带着几个兄弟一起跟着过去……结果到了地方后百姓太多,生生被冲散了,苏小姐便自此下落不明,我们已经尽力寻找了,可始终没有任何消息。少爷,是我的错,您要杀要罚,手下绝无怨言!”乔南红着眼睛道。

屋子里一片死寂,眼看厉辰风快要爆炸,林晋连忙问话。

“几天了?”

“今天是第七天。”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线路断了,电话打不通。”

“确定河两岸附近都找过了吗?”林晋问。

“确定,我亲自带人部署的,城中现在还是只进不出。我让奇人张老先生卜卦,说她就在城里,但我们就是找不到人!”乔南羞愧道。

听到声音后,阿春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客厅里。

“少爷,是我撺掇苏小姐外出的,关键时刻,也是我松了手,不小心把她人弄丢了……乔先生已经尽力了,你要罚就罚我吧!”她泣不成声道。

“张老先生怎么说,确定人还活着吗?”厉辰风声音沙哑道。

“少爷放心,卦象显示她目前平安无事!”乔南说。

又是一种诡异的静默,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

“少爷,信!给您的信!”门卫说。

“谁寄的?”林晋问。

“不知道,是个哑巴报童送来的,问什么都摇头不知。”门卫说。

林晋犹豫着,把信接过来,递到厉辰风面前。

厉辰风放开乔南,果断把这封匿名信拆开。

里面只有八个字,是娟秀的梅花小篆所书。

“我很好,你不必再找,再见。”

没有称呼和落款,但是厉辰风心里头,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把那封信看了好几遍,脑海中不停闪现出两人别离的情景。

她一脸温柔地给自己整理衣衫,就好像是送给丈夫的妻子。

那时候,他正沉浸在丧母之痛中,没有任何怀疑,对方会借机逃跑。

让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她终归还是走了。

他知道,对方一直想要离开。

从两人重逢,她就在寻找机会,耐心蛰伏,这回总算是如了她的心愿。

不过这次,厉辰风却已经没了追赶寻找的动力。

都说爱情是不需要回报的,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母亲去世后,他才意识到这一生有多么短暂。

除了爱情之外,他还有别的梦想。

为了个永远水波不兴、不懂回应的女人,赔上一生,不值得。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他在心里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既然这样,那就散了吧。”他说。

“散、散了?”乔南有点懵。

“散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以后梦公馆里,不许再提她的名字。”厉辰风道。

他英俊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心灰意冷的疲惫。

乔南才要开口询问,却被林晋用眼神制止。

他悄悄打个手势,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离开。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之怒,也没有追究责罚,这让他们感到很错愕。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询问原因。

“少爷……”林晋犹豫着开口。

“你也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厉辰风说。

他是个骄傲的人,不想把伤口展示给别人看,哪怕对方是自己最信赖的心腹,也不行。

等林晋离开后,他才重重地跌坐在沙发里。

第457章:您喜欢她

厉辰风觉得,胸口有点疼。

不过他很清楚,那只是错觉而已。

跟母亲不同,他有一颗强健有力的健康心脏。

这会儿出来彰显存在感,不过是因为情感作祟罢了。

即便是那女人再次抛弃了自己,他还是舍不得放手。

这些年,他自认在那个女人身上,倾注所有的热情和耐性。

他把这一生所有的爱,还有认为最美好的东西,全都给了对方。

可是苏清月,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啃不动也捂不热。

她虽说脸上时常挂着笑,可永远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肆无忌惮的放纵。

再好吃的东西,她都浅尝辄止。

再有趣的笑话,她也是浅浅莞尔。

再贵重的东西,她都不会流露出内心激动的情绪。

这就是苏清月,一个天塌下来依旧镇定自若,没有半分烟火气的女人。

结合她神秘莫测的身世,厉辰风有时候会怀疑,她根本不是人。

但那一点都不重要,他就是喜欢她。

看到她,整个世界仿佛都明媚温和了。

想到她,心都会不知觉地变柔软。

见到她时,就恨不能抱抱亲亲,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身体。

见不到,则魂牵梦绕犹豫不决……

自从遇到了这个女人,他就变得再也不像自己。

可即便她放下了自尊和骄傲,把心掏出来给对方看,她依然还是无动于衷。

该走的留不住,他们该缘尽于此。

这辈子不再见,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很慌,最后在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来。

白色的烟雾很快弥漫开,他英俊犀利的面容,开始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密室里,苏清月正心平气的练习书法。

呆在这里出不去,便只能想点办法消磨时间。

她没有太多的爱好,写字算是其中之一。

当笔浸了墨汁,不疾不徐地游走于纸上,她心态就会变得很平静。

譬如说现在,有人已经在了栅栏外看了好一会儿,她却依然没有察觉。

她写字的样子很好看,低着头,温顺的刘海轻轻覆盖在额头上,让其显得越发温柔。

当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拎起纸张轻轻吹气,嘴角溢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一刻,颜少爷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他发现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自从关押了苏清月后,每天都要寻着不同的借口过来转转。

看到她,嘲讽奚落几句,心里便舒坦了。

颜少爷其实并非浅薄狭窄的人,但每每见到苏清月,性格就变得格外尖锐扎人。

苏清月发现了他,随即将纸张放下。

“又来看我笑话?”她问。

“没错,人都说上帝是公平的,关闭一扇窗的同时会给你开启另外一扇窗,你虽然相貌丑陋,字写得却还不错。”颜少爷说。

“顾小姐有消息么?”

“还没有。”

“我在这里,几天了?”苏清月问。

“八天。”颜少爷说。

这跟她估摸的差不多,身在密室,只能靠蜡烛照明,又没有计时的东西,苏清月只能凭借直觉来判断日期。

八天了,厉辰风差不多应该回来了……

他要是知道自己出事,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

见她沉吟不语,颜少爷脸上便多了一抹嘲讽。

“你是指望着厉辰风来救你么?”他笑容恶劣道。

“难道不会?”苏清月反问。

“当然不会,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已经被放弃了!”颜少爷笑道。

他有点儿庆幸,又有点得意。

“放弃?”苏清月略感诧异。

“没错,厉辰风昨天就回了秦城,而且也听说了你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让人寻找,反而那你所有人,禁止提起你的名字。所以,不会有人再找你,你的生死就掌握在本少爷手里!”颜少爷骄傲道。

“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让人模仿你的笔记,给他写了一封信罢了。信上只有一句话,说你很好,不用他再寻找。结果姓厉的果然听话,竟当真照做。我猜想,他应该是对你失望透顶了吧!”

苏清月看着密道里的颜少爷,柳眉微微蹙起。

她不想跟对方发生冲突纠葛,所以处处避让,没想到对方居然得寸进尺,做出这样卑鄙的行为,着实让人不齿!

“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苏清月问。

“我说过,什么时候顾小姐有了消息,我什么时候放人。”颜少爷说。

“她要是一辈子不出现,你要关我一辈子?”苏清月不悦道。

“有何不可?”他态度嚣张道。

“你会后悔的。”

“我还真期待那一天到来!”

这女人生气了,她居然也会生气!

颜少爷饶有兴趣的打量她,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里。

跟她聊了几句后,颜少爷趾高气昂的离开。

他这儿很高兴,出来时还吹了两声口哨。

万钢站在房间里,面色凝重的盯着他看。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洞察到了什么,这让颜少爷很不舒服。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他问。

“少爷,你这会儿心情如何?”万钢问。

“还不错,怎么,招惹你了?”

“是因为看到苏小姐了,所以才高兴,对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颜少爷迅速拉下脸来。

“少爷以给顾小姐报仇为名,软禁了苏小姐。顾小姐至今生死未卜,可您又对此事关心过几次?少爷,其实我也觉得苏小姐很不错,可您真的不该……”万钢艰难道。

“我不该怎样?”颜少爷面如秋霜道。

“您不该喜欢她!”万钢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颜少爷先是诡异的瞪了他好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

“我喜欢她?这也太有意思了,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可能看得上那种丑八怪?除非我的眼睛,跟厉辰风一样瞎了!”他一如既往的心高气傲。

“如果少爷把她放了,我就相信您说的话。”万钢说。

“为什么你要在这件事上执着?”颜少爷郁闷道。

“少爷并没有对囚禁苏小姐的理由,您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万钢索性豁出去了。

第458章:寻个乐子

见他面色凝重,咬着话题不放,颜少爷也来了气。

“我什么私欲,你倒是好好说说!”他冷冷地质问。

“您害怕放了人,她就会跟厉少在一起!所以才寻找各种理由,将她关在这里!虽说您嘴上不承认,可是言行却骗不了人,您嘴上口口声声说厌恶苏清月,可事实如何呢?您不仅喜欢她,还变着花样的在她面前博取存在感!少爷,您也说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要跟这名花有主的女子纠缠不清呢……”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现在去收拾东西,给我滚回玉都去,没有我命令,不许回来!”

“少爷!”

啪!颜少爷回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万钢站在那里,好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颜少爷心中亦有悔意,万钢的忠诚,根本无须置疑。

去年深夜街头,要不是他帮忙拦着,说不定自己早喂了狼精。

万钢为此丢了一条胳膊,差点还把命搭上……

“如你所言,我在秦城是没有任何前途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然觉得玉都好,那就收拾东西回玉都吧,我待会就让人给你买票。”颜少爷嘴硬道。

万钢无声的叹了口气,他已经尽了力。

至于后续会如何发展,那便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厉辰风回到梦公馆后,静心休养了两天。

林晋不放心,每天早晚都要过去确认状况。

回来之后,他对着代容抱怨。

“你这位姐姐,心可不是一般的很!厉少对她有多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逮着机会就走,一点情意都没有!也就是厉少一门心思的待她,换作是我,早放弃了!”林晋说。

“这是姐姐的错吗?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认定了,她是逃跑,而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出事前两天,我还在跟她聊厉少的事,她当时的反应,可不像无动于衷的样子!”代容反驳道。

“苏清月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乍看柔柔弱弱,实际上心眼儿比谁都多,又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一个人在乱世中行走几年都平安无恙,在秦城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再说了,她还刻意留了信呢。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专门瞅准了少爷回梦公馆的时候投送,这是在往少爷胸口上插刀子!得亏你不像她那么爱折腾,要不然,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林晋庆幸道。

“我倒是想折腾,可惜没姐姐那么好的本事。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跟几年前南塘坠湖的情况不一样!”代容嘀咕。

“你就别替她解释了,我看这回少爷,是彻底被伤到要放弃了,反应都跟之前不一样。人心都是肉做的,爱一回伤一回,谁也经受不起!”林晋感慨道。

“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顾家大小姐好像也失踪了。”代容说。

“现在大家都忙得不得了,谁有工夫理会她?不说了,我得去梦公馆一趟。”

“又做什么?”

“汇报沐怀瑾的境况,那家伙狼子野心,太不安分了!哪天逮到人,非宰了他不可!”

离开秦城后,沐怀瑾便在附近几个山寨里徘徊。

见厉辰风念着旧交,不与他追究,便愈发张扬放肆。

他带人到辽北,投奔了张宝山和沙俄势力,算是彻底宣布跟过去切割开来。

不久之前,他又胁迫那个老游医,假借给夫人治病为名,将其变成了行尸走肉,活着痛苦,死了亦成为厉辰风心上的一根刺,拔之后还带着窟窿。

林晋跟厉辰风一起长大,在夫人眼里跟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

众现在提起沐怀瑾,全都恨得牙痒痒。

到梦公馆后,林晋汇报了他的近况。

“不管沐怀瑾跟谁在一起,对方都是我的敌人!待会帮我拟一份电报,直接以捉拿叛徒为名,向张宝山要人,对方要是愿意那就罢了,如若不肯……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必给他留半分颜面,出了事我兜着。”厉辰风阴恻恻道。

“是!厉少,您得保重身体啊。”林晋提醒说。

“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厉辰风端着杯子,将里面的洋酒一饮而尽。

他的眼中,明显已经有了醉意。

这些天,他将自己关在房中,很少过问外面的事。

虽说看起来情绪平静,可到底还是让人担心。

“少爷,您在家里呆着多没意思,要不跟着我们哥几个出去转转,咱们放松一下!”乔南提议说。

“去哪儿?”厉辰风懒洋洋道。

“金玫瑰夜总会,据说以前大明星沈樱就是在那里唱歌,被星探发现的。”

“而且听说,最近还来了几个洋女人,漂亮的很!”

他们平日里收敛言行,看上去个个都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实际上都是热血青年,怎么可能对异性不感兴趣?

就连林晋,也罕见地开始撺掇他出门。

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既然厉少决定放下苏清月,那跟着大家伙儿出去放松下也未尝不可!

看他们热情高涨,厉辰风也不忍心泼冷水,于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众人立刻开始欢呼,乔南看向林晋。

“要不你也跟你去?”他故意使坏。

“我有是有家室的人,就不去那种地方了,还得回去抱孩子呢。厉少有你们陪着,我也放心。”林晋一本正经道。

“是不是怕代容让你跪搓衣板?”乔南嘲讽道。

“回去我就把这话告诉她。”林晋说。

“千万别!算我多嘴,你可什么都没听到啊!厉少,咱们走!”乔南说。

代容虽说在外面怂,可是熟人面前却是凶的很。

有次乔南带小翼飞没抱稳,把孩子磕了下,后脑勺留了一块疤。

从那以后,乔南见了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无比心虚。

厉辰风平日里应酬颇多,再加上出生富贵,对夜总会这种地方,自然不陌生。

老板看到他们过来,简直受宠若惊,恨不能把店里所有的姑娘全部叫过来陪客。

“低调点儿,我们就是过来喝点酒,寻个乐子,放松一下,别嚷的全世界都知道!”乔南说。

“是是是,请问……”老板连忙道。

“别问那么多废话,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叫过来就行了!”乔南说。

第459章:孤独终老

他们的身份老板自然不敢怠慢,为了避免是非,他连忙出去,将其余客人全部请离。

“告诉他们,今晚所有的账单我都买了,另外再加送打包洋酒一瓶,希望他们尽早离开。另外,请所有的姑娘集合。”老板说。

很快,那些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便集中在了空旷的大厅里。

就在主管认真挑选的时候,乔南叼着烟走了出来。

“乔爷……您看这些女孩子行不行?”对方连忙请示。

乔南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很随手指了几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不行。”他说。

“啊,这几位可算是店里最漂亮的姑娘了!”老板紧张道。

“就是因为漂亮,所以才不行,不要温婉柔顺的类型,要有个性泼辣的才行。”乔南说。

这些女人长的确实不错,可那又怎样?跟苏清月比起来,到底还差得多。

他们今天是带厉少来消遣的,可不想要他重温旧梦,所以必须得找截然不同的女人。

老板会意,很快选了四五个打扮时髦的女子。

其中一个,十八九岁,眉眼凌厉,别有一番韵味。

据老板介绍,这是个中国和犹太人混血,个头高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除此之外,乔南还看中了她那股奔放倨傲的劲儿,穿的比所有人都少,但是表情却是无比坦然,没有半分羞涩扭捏。

“干净么?”乔南低声问。

“您放心,绝对没人碰过,只是这女孩才到这里一个星期,再加上性格不是很温顺,所以担心会冲撞了诸位……”老板担忧道。

“这不叫事儿,就她了!”乔南说。

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打的好手,怎么会怕一个女人?

定了人选后,其他人便散去,被选中的则排队前往房间。

那个高个儿女孩走在最后面,乔南一把抓住她手腕,把人拽了回来。

“听着,进去之后不要那么多废话,不该问的别问,好好照顾坐在中间的那位少爷。要是办的好,你要什么都行,办不好,这地方你以后也别带了。”他说。

“我知道了。”女人笑得有些轻佻。

言罢便将另外一只手放在乔南胸口,指头慢慢挑起他的衣领。

乔南出手如电,反手一制,便将她整个身体都背了过去。

“老实点儿!”他不悦道。

“来这种地方消遣,还装什么正经?”女人转过脸,脸上带着不屑的笑。

“里面那位少爷,身份可比我尊贵得多,你还是留着精力去侍候他吧!”乔南冷冷道。

当他们两个走进去时,那些姑娘已经分散开来,坐到了宾客身边。

厉辰风坐在中间,漫不经心的望着天花板发愣。

周围一圈莺莺燕燕,在他眼中竟是如同虚设。

乔南写了个眼色,女人便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厉辰风跟前。

她注视着那个面容冷俊的男人,表情惊讶。

这张脸,她在报纸上看过,只觉得相貌很不错。

今日见亲眼见到,才发现他不止是长的好,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势,更是让人迷恋。

对方听到声音,淡淡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抿起,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女人笑笑,便挨着他坐下。

乔南见状,悄然松了口气。

“少爷,要不您在这里歇会儿,我们出去转转?”他试探道。

看厉辰风不回应,他也不敢离去,于是跟几个手下聚在角落里,低声说话。

女人坐了会儿,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微微欠身,想要去攀这英俊男人的脖子。

“叫什么名字?”厉辰风突然道。

“夏星。”女人说。

“夏……星?”厉辰风的眼睛微微眯起。

“是的,星星的星。”女人解释说。

乔南虽说表面上还在跟人说笑,耳朵却始终支愣着,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妙。

真是百密一疏,走了个月亮,这又来个星星……

少爷那么敏锐的人,要是不往这方面联想,那才叫怪了!

厉辰风闭上眼睛,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虽说已经决定放手,可他还是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那个女人。

夏星反应过来,便直接欺身过来,勾住他的脖子。

她虽说没什么经验,可是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事,再加上受过一段培训,便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自己跟这位厉少发生点什么,她过去连梦都不敢梦。

如今机会,却是真切地摆到了眼前,她不能放过!

厉辰风皱起眉头,他本能地抗拒,可是想到苏清月,便生生忍住了。

既然决定了重新开始,接纳别的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夏星见他默许,便向得了鼓励似的,愈发起兴。

乔南使了个眼色,众人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女人身上很香,对厉辰风来说,那味道有些过于刺鼻。

应该是穷苦出身的原因,她手上还残留着一些薄茧,给人感觉有些钝涩。

就在那双手,快要探进他领口时,却被厉辰风抓住了。

“少爷……”她柔媚地唤。

“出去。”厉辰风说。

“少爷?”夏星很惊讶。

“听不懂我的话吗?”厉辰风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冷冰冰不着情绪,看得人不寒而栗……

大厅里,乔南不时回望走廊。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你还在看什么!那女人妖气的很,不会轻易放过少爷的。”有人问。

“果真是那样的话,倒好了……”乔南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女人衣衫狼狈的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乔南立刻起身。

“不知道,少爷不肯要我。”夏星委屈道。

乔南立刻开始头疼,他摆摆手,示意女人先行离开,然后自己前往房间。

“少爷,是不是刚才那女人不合胃口?要不我再给你选几个,这店里的姑娘多着呢,什么类型都有!”

“不用了,我没兴趣。”厉辰风面无表情道。

他的衬衫衣领已经被夏星扯开了,露出精壮的肌肉。

木纳禁欲的脸,配上让女人尖叫的身体,却在这种地方喝闷酒,无疑是暴殄天物。

乔南走到他跟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少爷,您这是何必呢?按理说我不该讲这话,可是您这么年轻,不可能一辈子孤独终老的……”

第460章:还我自由

“所以呢?”厉辰风将杯中酒一言而尽,拎着空杯冷冷注视着他。

“凡事开头难,我知道您还惦记着苏小姐,可是女人这种事,灯一关,闭上眼,应该都差不多……”乔南说。

“放屁!”厉辰风冷嗤。

“好吧,我确实不懂感情和女人。”乔南无奈道。

“你们在这里玩吧,我先回去了!”厉辰风说。

“回去这么早做什么?”乔南问。

“洗澡。”他说。

“洗……澡?”乔南惊讶。

“有问题吗?”厉辰风望着他。

“没、没问题!”乔南连忙说。

厉辰风要走,乔南自然也不敢多做停留。

至于其他人,出来放松一回不容易,便被他强行劝留。

车窗开着,吹得厉辰风冷静了许多。

他并不后悔刚才的选择,却也应该好好以后的生活了……

乔南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四周。

这会儿才九点钟,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

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正在路口等车。

却突然被身后窜出来的年轻人抢走了背包,她大声喊叫求助,却没有出来帮忙。

“你下去看看。”厉辰风说。

“是!”乔南立刻领命。

他钻出车子,正好把那个劫匪逮了个正着。

对方还想反抗,却被他三拳两脚打趴在地。

“真是活腻了,敢在这里犯事儿!”乔南说。

他拿起地上的抱,交还给赶过来的女子。

“乔先生!”对方一脸惊喜。

“路小姐?怎么是您?”乔南也很意外。

“我跟几个同学聚会,佣人有事先走一步,结果就遇到了这种事,多亏您仗义出手……”路群芳感激道。

“别谢我,是少爷的意思。”乔南说。

车窗开着,路群芳看到了那个英俊的男人。

“多谢厉少!”路群芳连忙整理头发和长裙。

“小事而已,以后要注意安全,晚上尽量别一个人出来。”厉辰风说。

简单寒暄过两句后,司机驾车离去。

路群芳捧着脸,半天才回过神来。

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从巷子里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路小姐,您可得补偿我!”他惨兮兮道。

“当然,放心吧,我在二姐面前,一定帮你多多美言!”路群芳说。

“真是除了你们这些女孩子,为了追求男人,什么招式都能使出来!”男人说。

“因为他值!换作别的男人,我才懒得看一眼呢!”路群芳说。

这男人,是她二姐的追求者,今晚在金玫瑰喝酒,中途却被老板请离。

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路群芳,把消息告诉对方,于是就有了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选择停车?”男人捂着脸说。

“因为他是正义的英雄啊,看到一个弱女子被打劫,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路群芳痴迷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让家父带着我亲自上门感谢!”

“还真是出好戏,你姐要是对我这么用心就好啦!”

……

次日,路家父子果然亲自登门道谢。

等他们走后,阿春拉住了丽姑。

“丽姑,你说那个陆小姐,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少爷?”她问。

“应该是吧,你就别管这些事了。”丽姑说。

少女动了春心,眼神都能甜得流蜜,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阿春却很愧疚,今天她全程在旁侍着,那位路小姐的父亲,不但跟厉家谈起过往交情,还明里暗里的搓合两个人。

而厉辰风的态度,也是让她心慌。

换作以前,他早明确拒绝了。

可是现在,他只是微笑着倾听,并没有抵触抗拒的意思!

“要不是我,少爷跟苏小姐,估计都在商议结婚的事了!”阿春痛苦道。

“少爷不责怪,你就别再往自己身上揽了。我看这位路小姐,没顾小姐那么多心眼,家世跟少爷也挺般配,他们两个结合,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夫人若是泉下有知,肯定也喜欢。”丽姑劝慰道。

苏清月失踪的消息,虽说没有明确对外公布,可是纸包不住火,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再加路家父女亲自登门,外头流言便传得愈发汹涌。

而这一切,苏清月全然不知。

颜少爷赶走了万钢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不过每当夜深人静,他就想会想起对方临走前的那番话。

他说自己喜欢苏清月,那怎么可能?!绝不可能!颜少爷信誓旦旦的想。

顾思语依然下落不明,夫人瑞秋又怀了孩子,所以顾诚已经彻底放弃找人了。

“喂,今天有件大新闻,你想知道么?”颜少爷故意吊她胃口。

“什么消息?”苏清月问。

“路家要跟厉家联姻了!”颜少爷说。

苏清月愣了下,墨汁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就像是一个黢黑的太阳。

“路群芳?”苏清月低喃。

“没错,就是那位路小姐!她长得实在可爱极了,现在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梦公馆跑,听说如今已经是半个女主人的待遇了!”颜少爷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样啊……”苏清月淡淡的地应了一声。

她垂下浓密的长睫毛,把所有心事全都遮盖住。

颜少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语气有点遗憾。

“我还以为,厉辰风是真的爱你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其实这也是正常人的选择,换作是我,肯定也会选那个路小姐。”颜少爷说。

“在男人心里,女人的容貌,是不是比什么都重要?”苏清月问。

“对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来说,那是肯定的。对方不一定要倾国倾城,但也不能太差了。像你这样,带出去交际都会让人瞩视鄙夷的,肯定不行!”颜少爷说。

“这样啊。”苏清月若有所思的愣了会儿,把笔轻轻放下。

她走到出口处,透过栅栏直视对方。

“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颜少爷不由紧张道。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我?”苏清月问。

“我已经说了,什么时候顾小姐有了下落,什么时候才能还你自由!”颜少爷说。

“可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苏清月柔声道。

第461章:换身衣裳

“我说xiaojie,先你搞清目前自己所处的境况好么?”颜少爷失笑。

他原本以为苏清月是个现实主义者,没想到居然也如此天真。

苏清月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放我离开这里,我帮你找到顾思语。”她突然道。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颜少爷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我可以用六爻占卜术,预测出她的具体方位。”苏清月说。

“如果你果真可以找人,怎么到现在才开口?”颜少爷问。

“因为我希望颜少爷能够自己想明白来龙去脉,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能。”苏清月说。

“你是在嘲讽我么?”颜少爷冷冷道。

“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有些事自己参悟,会比别人提醒来得更有意义。”苏清月说。

“少讲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就是想看我跟顾xiaojie的笑话,所以迟迟不肯出声。直到这会儿听到厉辰风要娶别的女人,才坐不住了!”颜少爷语气很凶的说。

“随便你怎么理解都可以,你若想知道顾思语的下落,彻底弄清楚这件事,就放了我,否则……我可不敢保证,她明天会不会死在路边枯井或者水沟里。”

“你这女人好不恶毒!”

苏清月没有反驳,而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重新转身回到桌子前写字。

任凭颜少爷怎么奚落叫骂,她都置之不理。

放人?怎么可能?颜少爷气乎乎地出了密室。

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真是耻辱!

可这件事还真不容易决择,他也曾派出人去找顾思语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后文。

而苏清月云淡风轻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撒谎吹牛皮。

他郁闷地在客厅徘徊了许久,最后觉得头晕脑胀,便回房间休息。

可是睡了没多久,便开始做噩梦。

梦里头顾思语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她就那么惨兮兮的躺在水沟里。

她顶着张灰白的脸,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此时布满了血丝……直勾勾地盯着颜少爷。

“颜少爷,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苏清月?”顾思语问。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呢?!”颜少爷额头直冒冷汗。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死的有多惨,这水沟里,又臭又冷,可怕极了……”她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朝他逼近。

颜少爷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当她那只带着血的手伸过来时,颜少爷吓得打了个冷战,从梦中惊醒。

“可恶,都怪那个女人!她要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根本不会胡思乱想!”他气恼道。

浑身都是汗,衬衫都被湿透了,接下来再也没办法睡。

颜少爷起身喝了一大杯水,回想梦里顾思语的惨状,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懊恼的想,虽说那个女人实在可恶,但是眼下想要找到顾思语,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一个娇滴滴的大xiaojie孤单在外,要是出了事,自己岂不后悔一辈子?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前往密室。

透过铁栅栏,他看到苏清月正躺在床上休息。

因为被囚禁在这里不见天日,她皮肤越发的白,灯光下几乎像是透明的玉。

半张脸暴露着,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她应该是极度缺少安全感,所以睡觉的时候抱着手臂,双腿蜷着,看上去就有一丝孤单可怜。

那一刻,颜少爷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因为顾思语的事迁怒责怪对方,却从未想过,她也是个柔弱女子。

不过他这念头,只有短短一瞬间。

因为苏清月很快便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清明而理智,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惊慌。

这是个很奇怪的女人,明明柔弱得不堪一击,可又莫名让人感到可靠!

在颜少爷faleng的功夫,她已经坐了起来。

“颜少爷是打算要放我出去了吗?”她问。

“我可以放你,但是也仅限于走出这个密室。在找到顾xiaojie之前,你休想得到!要是敢诓骗我,你就死定了!”颜少爷恶狠狠道。

“好。”她没有多加辩解。

颜少爷拿了钥匙,打开铁门放她出去。

这会儿是黄昏,太阳余光映着漫天云霞,那色彩温柔而绚烂。

苏清月多日不见光,只觉得刺眼无比,用手遮住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把指头打开一条缝隙,等适应了以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将其从脸前移开。

颜少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眉毛越皱越紧。

女人妖娆的身段,映在青石地板上,配着天际的火烧云,像极了一幅西方油画。

明明顶着一张怪异的脸,举手投足间却散发着奇特的魔力。

“你最好快点帮我测出顾xiaojie的下落!”他咬牙说。

“嗯。”苏清月转脸看他,轻轻笑了下。

她这笑容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被囚禁得久了,乍接触外面的世界,所以心生雀跃。

可是看在颜少爷眼里,却觉得周围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恍惚中,他看不到远处的花草树木和建筑,听不到知了和虫鸣,满脑子都是她的眉眼,以及微翘的嘴角……

他的心,突然间开始狂跳。

“在找人之前,我得先洗个澡,换身衣裳。”苏清月说。

在密室里这么多天,已经达到了她所能忍耐的极限。

颜少爷站在原地,冷着脸一语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侍从下令。

“好好看着人,只许她在院子里走动,绝不能到外面去。”

“是!”

苏清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基本上就已经肯定,这是朱雀街的那套宅子。

这座古宅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造型别致,所以在秦城也小有名气。

之前沐怀瑾花了大价钱,把它买下来重新修整,如今又转到了颜少爷手中。

这里的墙壁很高,守卫森严,她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逃走,难于登天。

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然后又被带到前厅用晚饭。

桌子对面是颜少爷,他用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注视着苏清月。

她身上穿的洋装,本应该是自己送给顾思语的……

结果正主还没接受,反倒被其捡了便宜。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2章:给我出去

衣服是佣人拿过来的,苏清月看到它整洁干净,也没多想。

这是套珍珠立领刺绣连衣裙,灯笼袖配上宽腰带,显得温婉又时尚。

她的头发,也相应地扎成了高马尾,跟这衣服很般配。

颜少爷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苏清月装作没听见,旁若无人的继续吃饭。

虽说没有受过正规的礼仪训练,可她的举止,比谁都优雅得体。

进食动作很慢,即便喝汤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就连素来挑剔苛刻的颜少爷,居然也找不出错来。

他没什么心情吃饭,所以全程都在看苏清月。

而对方的样子,仿佛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从头到尾两人眼神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际。

“你现在可以开通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了吧?”颜少爷不耐烦道。

“好。”苏清月说。

她找人要了三枚铜钱,双手扣于掌中,然后闭上眼睛,将欲卜测之事融贯于铜钱中,轻轻晃了几下扔于桌上,一连掷了六次。

颜少爷嘴上虽说不屑苏清月的手段,心里却是很信任的。

他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在旁边围观。

“如何?”颜少爷紧张道。

“这是《水泽节》变《风泽中孚》卦。”苏清月说。

“怎么说?”

“兄弟子水,子孙卯木,官鬼戌土,妻财巳火……顾xiaojie目前应该还在秦城,位于此宅东南方位二十里左右的客栈中。她此刻正跟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你可以派人过去验证,不过……”

“不过什么?”颜少爷追问。

“可能会有消息,但是未必会见到她人。”苏清月说。

“我现在就让人去查!倘若不准,你给我等着!”颜少爷威胁道。

他让手下出去,在方圆二十里的客栈进行排查。

大概晚上十一点,便有了消息。

“少爷,在鸿升客栈,确实有人见过顾xiaojie,她跟一个男人约在客栈里,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呆了半个小时,就退房离去。”手下说。

“确定是她吗?”颜少爷惊讶道。

“确定,我拿了照片让伙计看,错不了!至于那个男人是谁,那就不知道了。伙计说两人行踪诡异,还遮遮掩掩的,唯恐被人看见。出门就坐着黄包车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手下笃定说。

颜少爷看向旁边的苏清月,她安静的听着,眉梢透着困倦。

“你还傻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再测一卦,看顾xiaojie目前在什么地方!”他催促道。

“这卦很耗费精力,一天一次,再多就不准了。”苏清月说。

“只能得到消息,没看到人,这有什么用?”他埋怨道。

“至少能够说明她还活着,而且行动,并没有受到任何xianzhi。颜少爷,我现在是不是能洗脱清白了?”苏清月问。

“我连人都没见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你想洗脱嫌疑,还早得很呢!至少得让我见到她才行!”颜少爷蛮横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休息了。”苏清月说。

等她离开后,颜少爷有些郁闷。

手下是不敢骗自己的,这就说明顾思语真的没事。

可她既然参秦城,又为什么要玩失踪?还要给自己留那封暧昧不清的信呢?

难道说,自己在她心里,当真除了利用之外再也没有一点价值?

他们将近一年来的相处,都是虚情假意?

这个答案,让颜少爷觉得很难接受。

次日清晨一大早,苏清月就被颜少爷强行唤起来继续卜测。

这次得到的是《风天小畜》变《山天大畜》,卦象显示:神兄弟寅木被月建生而为旺,并临青龙,青龙主高兴及喜庆之神。

“她目前平安无事,而且心情很好。离开住处后,先向东南走了一段路程,后又去了正北方向,目前应该停在一座寺庙里。”苏清月说。

颜少爷立刻让人依照着卦象显示去寻,不到中午便有了消息。

说是顾思语在龙母庙上了一炷香,跟主持聊了约半小时,然后离去,下落不明。

“她跟主持聊什么?”颜少爷问。

“涉及香客**,主持无论如何都不肯讲。”手下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能不能不要放马后炮?我要的是见到她人,不是想知道那些鸡毛蒜皮的无聊过往!”颜少爷怒气十足道。

他瞪着苏清月,觉得这女人是在故意跟自己作对。

“我原本预订午后再测,结果你非要让时间提前,只能得到这些消息,我也没办法。”苏清月说。

“这么说还怪我了?”颜少爷竖眉。

“具体怪谁,您说了算。”苏清月无可奈何道。

“反正咱们丑话说前面了,我一天见不着顾xiaojie,你就一天出不了这门!”颜少爷蛮横道。

“今天这卦用完了,明天再测罢。”苏清月起身。

望着她的背影,颜少爷内心充满了纠结。

虽说没找到顾xiaojie,可是她这两卦,却都准的可怕。

明天要是依了对方,八成就能有结果。

到时候见着顾思语,就得无理由放人。

然后,她就会回梦公馆,找厉辰风……这结果还真是让人不爽!

正午时分,梦公馆里十分安静。

就在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您好,我想见厉少爷!”对方说。

“你是哪位?”守卫问。

“我是绿波河附近的百姓,前些天看到人耍龙舟时,看到了一些可疑的事,结合近日传言,猜测大概和苏xiaojie失踪案有关,所以前来告之。”对方说。

“苏xiaojie?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守卫登时警惕起来。

“数天前,就是有人认龙母干娘的时候,我也跑去看热闹,结果看到两个男人,把一个女子打晕,并且扛在肩膀上带走。那女子开始戴着一顶黑纱帽,后被被挤掉了,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好像戴着一块醒目红斑。今天听到有人说起苏xiaojie,方才将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来人说。

“你站在这里别走,我这就去禀报少爷!”守卫道。

厉辰风正在待客,坐在对面的,则是娇俏活泼的路群芳。

见有人跑进来,他便微微皱眉。

“什么事?”他问。

“外面来了个绿波河附近的百姓,说是前些天见到了苏xiaojie……”守卫高兴道。

“闭嘴,出去!”厉辰风冷冷打断他。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3章:年轻漂亮

苏清月三个字,在梦公馆早就成了禁忌,可偏偏有些人不知死活,非要再而三的提起!

守卫见状不敢再讲,立刻退出去。

“怎样?”来人满脸希望道。

“不是她,你应该是认错人了。”守卫说。

“可她那张脸,真的跟传说中一模一样……”

“只是巧合吧!”

百姓郁闷离去,他还以为提供了这个重大线索,自己就能得到些许好处,没想到竟是一场乌龙。

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乔南跳下去,好奇地看着远处一步三回头的男人,很是好奇。

“那人怎么回事?”他问。

“说是不久前,在绿波河边看到了苏xiaojie……”守卫说。

“什么?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乔南立刻来了精神。

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同他讲了。

“那人说,他看到苏xiaojie被两个男人打晕,从舞龙的地方带走。她当时戴着顶黑纱帽,脸上还有一大块红斑,应该错不了……”

“既然是这样,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禀告少爷!”

“别提了,刚才还为这件事儿,被管家骂了一通。说少爷再也不想听到,关于苏xiaojie的任何消息。”守卫说。

“可这件事性质不一样!”乔南说。

他要往里面走,却被对方拦住。

“乔爷,算了吧,少爷这会儿忙着呢。”守卫提醒说。

“忙什么?会客?跟谁?”乔南很快醒悟过来。

“路xiaojie,最近几天跟少爷走的格外近。”那人意味深长道。

乔南立刻领会,这路xiaojie,无论是家世出身,都比顾思语要强。

跟厉少倘若成了,倒是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乔南本来有点事想要汇报,想想这会儿实在不方便过去打扰,于是又上车离开。

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在想苏清月的事。

之前为了帮助少爷解除诅咒,苏清月不惜割手喂血为其续命,后来又亲自冒险前往青丰。

依她平日里事不关己的性子,倘若对厉少没有一点情分,怎么也说不过去。

而且那天去绿波河的路上,自己无意中说起过往之事,她听得那么认真,尤其是讲到厉少的时候,那双眼睛都焕发着异样光彩……

之前乔南就不相信她会逃走,没想到果真有苦衷。

对乔南而言,厉少忘记苏清月,重新开始,跟路xiaojie结婚组建家庭,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隐隐地感到不安。

这件事倘若没有后续也就罢,万一哪天苏清月出了什么事,再被人给抖出来,依照少爷的性格,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他把车子停在桥边,对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凝望了许久,内心始终纠结不定。

再往前面走两百米左右,就是朱雀街。

以前沐怀瑾住在这里,现在宅子归了颜少爷。

在秦城范围内,他乔南的眼皮底下绑人,除了这位无法无天的公子哥,也就是没有第二个人了。

会是他吗?还是说过去试探一下?

思虑半天后,他最终横下心,扔下车子自己走过去。

当他来到那座熟悉的老宅跟前,还没开口,看门的就变了脸色,想要开溜。

“站住!我来拜访颜少爷,不知道他在不在府上?”乔南喝住他。

“在,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我进去请示一下,您稍等!”对方紧张道。

进去后,他啪地把门关上,脚步急促的离去。

这么慌张失措,心里没鬼才怪!乔南微微皱眉。

没多久,看门的跑了回来。

“抱歉乔先生,我们少爷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他说。

“这样啊。”乔南笑了下。

“是的,小人不敢撒谎。”门人说。

“那我给你打听个事吧,我在外面听传闻说,你们少爷最近深居简出,是因为得了个美人金屋藏娇,究竟是真还是假?”乔南不动声色的观望对方。

门人的脸瞬间变了几种颜色,他鼻尖都冒出了汗珠。

“哪、哪有的事!乔先生不要听信外面那些胡说八道的传言!”

“我也就是好奇问问,不当真!既然颜少爷没空,那我就走了,改天再过来拜访!”

乔南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回到车子里,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去了林晋住处。

代容正抱着孩子,在园子里玩耍,见他过来便寒暄了两句,打算离去。

“嫂子你别走,过来下!”乔南招手说。

“什么事啊?”代容问。

“关于苏xiaojie的。”乔南压着声音说。

代容听罢,连忙把孩子交给佣人,自己跟她进了客厅。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姐姐的消息?”她紧张道。

乔南没有立刻说,而是等林晋过来,把佣人都使唤走。

他把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代容听完后,手脚一片冰冷。

“天啊,怎么会这样?!我早就说过,姐姐不可能会轻易离开,她肯定出事了,没想到果真如此!林晋,你快点想想办法救她!”她着急道。

“你别慌,颜少爷不是一般人,他的住处,即便是厉少,也不能随便搜。更何况眼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单纯的推测罢了。颜少爷这人,我多少了解些,他只是有些贵公子的坏脾气,本性其实不坏。苏xiaojie若是被他掳走,应该不会受什么罪。”林晋安慰她说。

“没错,我的观点跟你一样。只是想不通,这位大少爷好端端的,绑苏xiaojie做什么?”乔南困惑。

“我知道!最近外面有很多传言,说顾思语寻了短见,下落不明。那女人活着的时候,肯定在颜少爷跟前,说了不少姐姐的坏话,之前慈善晚宴的时候,他就想找茬,这次肯定也一样!那个家伙被顾思语耍的团团转,却将所有怒气撒在姐姐身上,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代容义愤填膺道。

乔南跟林晋相对理智得多,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压低了声音。

“少爷那边,现在不能说,他不想听到苏xiaojie的任何消息,也明确表示不想再见她……”

代容正在控诉,听到这话后愣了下,随即气红了脸。

“他不想见姐姐,是因为那个路xiaojie更年轻漂亮吧?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谁都指望不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4章:珠光宝气

代容虽说平日里畏惧厉辰风,可是这会儿在气头上,什么难听话都讲得出来。

乔南和林晋都知道她性格,两人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厉大少爷想怎么做随他便,但是你们必须得想办法救人!别忘了林晋,苏xiaojie可救过你的命!”代容说。

她说的是四年前南塘坠湖的事,当时林晋在她的确认下戴上了奇人张送的护心镜,所以才躲过一劫。

代容从老叔那里听说后,便时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要是别人就罢了,那可是颜少爷,他父亲是谁你也知道,谁敢跟他硬碰硬?”林晋无可奈何道。

“谁让你跟他硬碰了?通知巡捕房那边,找个理由去他那宅子搜寻,要是看到姐姐就把她救出来,这就完了么!”代容说。

“不管里面有没有人,依照颜少爷的性格,他都不会同意别人进入的。”乔南说。

“那便让巡捕房态度强硬些,他是大总统的公子又如何?这身份又不能在秦城拿出来说,也只有你们这些人肚子里清楚罢了,巡捕房那边可不清楚!”代容说。

“可我们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正当理由。”乔南说。

“怎么会没有?不是有百姓看到姐姐被带走了么?”代容急道。

“那也不能证明是颜少爷他们做的。”乔南说。

“说来说去,你们就是担心惹祸上身!我亲自去报案好了,就说有人看见,是他手下抓走了姐姐!他若不让搜查,就是心里有鬼,我就住他家门口不回来了!”代容泼辣道。

“嫂子,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为了苏清月,值得么?”乔南忧虑道。

“值!”代容想也不想便说。

她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是觉得,此事非自己出头不可!

厉辰风那边已经放弃,自己要是再不做努力,恐怕就真见不着苏清月了!

这几年,她跟林晋长了不少见识,也知道这些人素来目无王法,杀个把人,根本不叫事儿。

倘若是以前的那个苏清月,颜少爷或许还会怜香惜玉,放她一马。

现在她毁了容,连厉辰风都生了异心,这会儿有什么样的遭遇,简直难以想象!

代容越想越难受,一刻也呆不住了。

她果断去换衣服,准备前往巡捕房。

“林晋,你就不劝劝你老婆?”乔南说。

“我哪里劝得住?只要提到苏清月,她就没有理智了。”林晋郁闷。

“那就由着她去闹?”乔南错愕。

“随便她吧,我们两个的身份,都不便掺和此事,让她一个妇人去折腾,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林晋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代容换了身最好的衣裳,然后又把珍藏的首饰都戴了起来。

她平日里简朴惯了,这会儿出来珠光宝气的,让两个男人都看傻了眼。

“我看她是豁出去了。”乔南盯着她腕上的三个金镯子说。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颜少爷呢。”林晋无可奈何道。

代容收拾妥当后,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前往巡捕房。

她平常虽说鲜少露面,可也是有认识的人,再加上前呼后拥的带了几个佣人,那边自然不敢怠慢。

“林夫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对方很客气的询问。

“报案,我姐姐被姓颜的抓走了!”代容说。

她这会儿在气头上,便没了平常的胆怯。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苏清月!”

“咝——哪个苏清月?”对方倒吸凉气。

“这秦城,能有几个苏清月?”代容反问。

“可是梦公馆那位?”

“没错!”

“那姓颜的又是谁?”

“朱雀街的那位颜少爷!”

一番话下来,负责接待的人满头大汗。

因为关系重大,他不敢擅作主张,让人端来好茶招呼着,自己则去请示上司。

“林晋夫人报案,说自己亲眼看见颜少爷抓走了苏清月,这事儿该怎么办?”

上司斟酌良久,告诉他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巡捕房开张这几年,从来没有接过如此棘手的案子。

“您确定亲眼看见了?”负责人再次跟代容确认。

“是的,就是绿河龙母认干娘的那天,我看到他两个手下把姐姐打晕绑走啦!”代容信誓旦旦道。

“那为什么要拖到今天才报案?”负责人狐疑。

“之前畏惧颜少爷的势力,所以你不敢开口,今天想通了,就来您这儿了,你们该不会也像我个胆小女人一样,连上门查证都不敢吧?”代容故意用激将法。

“怎么会呢?!”对方干笑。

“既然这样,那就赶快去找人吧,万一我姐姐出了什么事,你们巡捕房恐怕兜不住!”代容说。

“此事干系重大,要不请林晋先生过来商议一下?”负责人试探道。

“要不要我给梦公馆打个电话,请厉少也一并过来?”代容竖起眉毛。

对方连忙摆手,再也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带她前往朱雀街。

因为有前天催促卜测的失败经历,这次颜少爷耐着性子,没去找打扰苏清月。

结果等到日晒三竿,还没见着人影。

“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同佣人说。

“回少爷,苏xiaojie……好像病了,精神不太好。”佣人说。

“病了?”颜少爷皱眉。

那女人狡猾又诡诈,该不会想什么脱身之计吧?

他犹豫了片刻,亲自过去确认。

苏清月真的病了,在密室关了那么多天,一直过着日夜不分的生活。

这两天虽说可以在院子里走动,可是布卦也耗了许多精力。

再加上她这几天,莫名的失眠睡不着觉,昨晚吹了大半夜的凉风,所以就不出意外的倒下了。

颜少爷敲门,不见回应,索性直接进去。

苏清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嘴唇干裂的都起了皮。

他伸手试探过后,当即大怒,把佣人叫进来骂了一通。

“你是笨蛋吗?人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还不上报!她要是有个好歹,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佣人不敢辩解,连忙去请医生。

打过针又灌了药,高烧才稍稍减退些。

“换作是我早醒了,她怎么还没动静?”颜少爷急道。

“回颜少爷,这位xiaojie身体虚弱,远比不上普通人,更别是提跟您比了!”医生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5章:名花有主

“别讲这些没用的,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好?”颜少爷问。

“这个说不准,不过就眼前的状况来看,少说也得十天半月。”医生说。

“这么久!”

“没办法,这位xiaojie身体底子太差。”

等医生走出去后,颜少爷看着床上的女人,心情无比复杂。

之前还以为她故作柔弱,没想到居然真的弱成这样子!

她那双弯弯的柳叶眉,此刻无辜的舒展着,浓密的睫毛好像两把小扇子,又不是因为那块碍眼的红斑,她一定更加惹人怜爱。

虽说他嘴上总是变着花样的嫌弃对方,可是平心而论,她生得确实很不错……

鼻梁小巧挺翘,桃花唇瓣精致又饱满……

颜少爷盯着她,不禁发起愣来。

药剂起了效果,苏清月微微睁开眼睛。

两人视线对上后,俱是一愣。

她眼珠黑而亮,比普通姑娘大了一圈,呆愣愣看人时,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无辜的huo感。

颜少爷的心跳,莫名又快了几拍。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身体总是很不正常。

尤其是在苏清月跟前,会不经意的失神、胸闷气短、口干舌燥。

他不确定,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万钢临走之前的话,时常在他耳边回响,颜少爷一遍遍的否认,末了又止不住心虚。

他是个有钱有势的huahuagong,从小到大只喜欢那些漂亮脸蛋儿,绝不可能会对这奇怪的女人有任何邪念!

可果真如此,这会儿为什么会觉得她身上很香,反应还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颜少爷,我现在的情况,恐怕不能为你占卜了。”苏清月说。

她不动声色的将身体后撤,跟对方保护适当的距离。

这个动作很小,可是颜少爷却瞧得分明,这让他很不爽。

她当自己是什么,趁人之危的禽兽吗?

要不是自己请医生过来瞧病,她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魂游呢!

“你先把身体休养好吧,免得没想到顾xiaojie,自己反而死在了这里。”他说。

“放心,我会的。”苏清月柔声道。

颜少爷有点郁闷,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可是话语一旦经过嘴巴,就变得恶毒起来。

他才走出去,就见手下匆忙赶来。

“回少爷,大事不好了!”那人气喘吁吁道。

“怎么了?”颜少爷正色问。

“林晋的夫人,亲眼看到了我们抓了苏xiaojie,已经向巡捕房那边报案,正在往这边赶来!”手下说。

“消息可靠吗?”颜少爷皱眉。

“绝对可靠!少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手下说。

“哼,我的住处,怎么可能由着他们随便搜?”颜少爷说。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您的身份毕竟没对外公布,巡捕房那边还要顾及厉少的面子,再加上林晋的夫人,据说是个泼辣女人,如果不让他们找,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把屋里的女人转移到密室去!”

“恐怕也不行,这里原来是沐怀瑾的住处,密室也是他让人修建的,他跟林晋、乔南的关系,那两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有密室!”

颜少爷愤怒地扯了一朵花,正在酝酿注意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不好,应该是巡捕房的人!”手下说。

“开门,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道。

万钢?颜少爷愣了下。

手下在门缝里确认,果真是万钢。

经过颜少爷同意后,把门打开请他进来。

“不是要你回玉都么,怎么回来了?”颜少爷困惑道。

“少爷,秦城是非地,不能久留,您还是跟我一起走吧!等巡捕房的人过来,找到了苏xiaojie,您又该如何解释呢?”万钢说。

“我做事不用跟人解释!大不了把身份说出来,看他们两个敢动!”

“少爷——”

“你不要说了,我是不会离开的。”颜少爷咬牙道。

“既然这样,那就是恕小人不客气了!”万钢突然动手,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颜少爷亦是满脸不可置信。

“你想做什么?难道疯了吗?”他愤怒道。

“抱歉少爷,这是老爷的命令。今天您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万钢说。

“放开我,你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蛋……”颜少爷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用假肢敲晕。

“都别愣着了,票已经提前订好了,车子就在外面,你们立刻动身,带少爷返回玉都。”万钢说。

“那你呢?”对方问。

“我得留下来,收拾这场烂摊子。”万钢叹气。

眼下形势危机,谁也不敢耽误,几个人架着颜少爷,火速乘车离开朱雀街。

原本生机盎然的院子,陡然变得萧瑟起来。

万钢回过头,看到苏清月正扶着门站在阳光下。

“苏xiaojie……”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她淡淡道。

“抱歉,少爷太年轻,不懂得为人处事,希望您别见怪……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他跟厉少的关系,同时还会影响苏xiaojie的名誉……”万钢愧疚道。

“我知道怎么做。”苏清月说。

“苏xiaojie是个聪明人,需要我找人送你吗?”

“不必。”

她轻轻摇头,然后撑着病体离开老宅。

万钢目送她离开后,又是一声长叹。

“少爷啊少爷,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苏xiaojie纵使有千般好,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不应该呀!”

苏清月离开不到五分钟,外面就响起了汽车鸣笛声。

代容领着巡捕房的人,气势汹汹的杀到。

“诸位这是做什么?”万钢微笑道。

“林夫人举报,说亲眼见到你们颜少爷带走了苏xiaojie,所以希望我们前来查证,麻烦请颜少爷出来!”负责人说。

“真不巧,我们少爷昨晚已经回玉都了。至于苏xiaojie,都没看到过,诸位要是不相信,尽管在这座院子里搜好了。”万钢做了个手势。

巡捕房的人也不客气,立刻开始分头查找,最后自然是落了空。

“肯定是你们少爷,提前得知了消息,把姐姐给带走了!”代容气急败坏道。

“林夫人,凡事讲究证据,希望您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万钢不动声色的警告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7章:冷眼旁观

她发了会儿愣,只觉满腹惆怅,眼睛禁不住泛起酸涩。

林晋平日处处谨慎,平常都会尽力搓笼苏清月和厉辰风,可是这次他都不想再插手,说明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尽头。

即便自己到了这里,又能怎样呢?

夕阳余晖映下来,把她无助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墙头上趴着一只肥胖的橘猫。

它垂着耳朵,睡得正香。

代容看到它,心中猛地闪出一束亮光……

“长风!”她试探着轻唤。

这个名字,是苏清月告诉她的,还曾告诉过对方的过往。

以至于代容每次见到他,都会下意识多看几眼。

橘猫听到声音,抖了抖耳朵,困惑的望着她。

“来,下来,我有要紧的事想要拜托你!”她激动道。

橘猫定在那里,一副懒洋洋的神情,并没有立刻给予回应。

“是关于清月姐姐的,苏清月,她现在遇到危险了!”代容说。

橘猫轻巧一跃,便像闪电般窜到她近前。

“嗷呜——”它虎视耽耽地盯着代容。

“你现在能听懂对不对?那可真是太好了!”代容庆幸道。

她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橘猫不紧不慢的跟过来,两人来到了附近的一条巷子里。

“是这样的,姐姐她失踪了好多天,你应该也知道!她不是擅自离开,有人亲眼看到他被抓走了,可是我在巡捕房的人追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对方不肯承认,我拿他们没办法!长风,姐姐说过你是本领过人的虎妖,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找到她!”

代容蹲下来,望着橘猫的眼睛说。

“嗷呜——嗷呜——”

“你对是想说什么吗?抱歉,我听不懂你的话!”

代容心急如焚,橘猫亦急得上蹿下跳。

两人鸡同鸭讲的交流了半晌,俱是感到头痛。

最后,橘猫突然安静下来。

它闭上眼睛,张大嘴巴,好像念动咒语似的。

刹那间,附近府邸上方,全都涌现出了金色的光球。

在它的驱使之下,那些光球迅速聚拢,经成了一枚耀眼金丹,钻进了它的腹中。

很快橘猫消失,化成了一个红衣少年。

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英俊颜如冠玉。

等他睁开眼睛后,那凌厉凶煞的光芒,让代容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别怕,我就是长风!”少年说。

“我我我知道,长风,你快去救救姐姐吧,从今早开始,我就心慌的厉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要出事!”代容哭道。

“好,我现在就去,你要跟着来吗?”长风问。

“当然,要我去雇一辆车子吗?”代容问。

“不必,来,拉着我的手。”长风说。

代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纤长有力的手。

少年的手,仿佛两把钢钳,拉住她便闪出了巷子。

代容脚不点地,仿佛在凌空而飞,眼前景物闪烁得飞快,看得她眼花缭乱。

“我们这是去哪儿?”代容问。

“朱雀街六十八号,你不是说苏姐姐曾经住在那里么?如果是真的,我就能追着气息找到她!”长风说。

说话间,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朱雀街。

这座宅子,如今归属颜少爷。

万钢被巡捕房带走审问,临走之前将大门落了锁。

长风未作任何迟疑,抬脚便踹,四五寸厚的门板生生爆出一个洞来,看得代容目瞪口呆。

他遁着气味的到了密室,气得直跳脚。

“你说的没错,苏姐姐果然在这里停留过,而且时间还不短!这么可恶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对待他,等事情了结,我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天啊,希望姐姐平安无事!”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等着瞧吧!”

在长风和代容找人的时候,顾思语已经把刀子抵在了苏清月的脸上。

“这些年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把你这张脸画的稀巴烂,让人看到它就恶心,这样也没办法勾引男人。没想到老天有眼,居然当真实现了我的愿望。”

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用冰冷的当面去拍苏清月的脸。

见对方并未露出预想中的慌张恐惧,她的笑容有点淡,语气也越发嫌恶。

“说起来你也挺可怜的,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变成了丑八怪,我若再给你划上几刀,那未免太过残忍,那就留你一个全尸吧!不知道那些男人,看到你的尸体,还会不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苏清月双手被捆在身后,根本无力反抗。

这几年来她预测过很多事,却唯独漏掉了自己的命运。

原本以为,放弃过去留在这里,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却不想,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她不是不害怕,因为知道自己的畏惧,会加重对方的报复kuaigan。

再加上处在高烧中,反应要比平常迟钝许多,所以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从容。

当锋利的刀子穿过胸口时,苏清月轻轻闭上了眼睛。

顾思语是大家xiaojie,尽管指使别人做了很多,却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杀过人。

苏清月穿了一身白衣服,当刀子刺入的刹那,红色的血液顿时溢了出来,在她胸前开出一朵绚烂的花儿。

顾思手抖了下,连忙松开倒退了两步。

苏清月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捂住伤口,温热的血液穿过她的手指,缓缓流向手腕……

“你不能怪我,是你自找的!因为你,我现在一无所有,你若活着,我这辈子都过不了这道坎!所以苏清月,你必须得死!”她语无伦次的给自己打气。

“大xiaojie,需要我帮忙吗?”刀疤男站在洞口探头。

他是老管家安五的兄弟,曾经的土匪之一。

安五死的不明不白,顾思语把所有一切都推到了苏清月身上。

所以他现在冷眼旁观,毫无怜悯之心。

“不、不必了!这个仇,我必须得自己报!”顾思语咬牙说。

她狠下心,再次伸出手去,就要快要握住刀柄的一霎那,山洞里突然黑烟弥漫!

“怎么回事?你这女人做了什么?”顾思语失声道。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8章:但愿不见

苏清月什么都没做,她疑惑地看向黑雾起源,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右手腕。

那里系着一根红绳,上面穿了颗狼牙,这是沙回临死前留下来的。

平日里狼牙莹白温润,看起来就好像一块玉雕。

此刻浸染了血液,竟是红森森地发着寒光!

见黑雾越来越重,顾思语面色大变,转身就跑。

谁知身后突然蹿出来一只狼,准确无误地咬住了她的后颈。

顾思语惨叫一声,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曾经名满秦城的顾大xiaojie,自然香消玉殒!

守在洞口的刀疤男吓了一跳,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便被那头狼用利爪划破了脑袋。

黑雾逐渐淡去,山洞里血腥气息却是越发浓重。

苏清月看着那头狼,内心情绪百感交集。

“大王,是你吗?”她虚弱地靠在石头上。

狼王转过头,怔怔地望着苏清月。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冻结了。

因为狼牙上残余灵气所化,沙回周身蒸腾着死亡的气息,轮廓融在空气中,显得模糊不清。

“果然是你……”苏清月轻声道。

“没错,临死之前,我把最后一丝灵力注入了狼牙,希望它能陪伴着你,度过余生,没想到……罢了,这就是我的宿命。”沙回叹息道。

它走到苏清月跟前,两人就像过去那样,安静的凝视着对方。

“报请主人,我以后都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对不起,沙回。”

“为什么道歉?”沙回惊讶道。

“我错了,你说的对,这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没有谁会毫无保留的爱我。”苏清月苦笑说。

“可是……我马上就要消失了啊。”他遗憾道。

“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你。”苏清月说。

狼王愣了下,随即翘起嘴角露出微笑。

“看来这趟秦城之行的结果,被我言中了,真是遗憾。”

它往前走了两步,仿佛要拥抱苏清月,中途却又放弃了。

最后,它低下头,轻轻吻在苏清月的额头上。

那是一个纯洁的告别之吻,不夹杂任何邪念。

“不过没关系,主人会平安无恙的,因为我感受到,有人正在尽全力的朝这边赶来……很高兴能在你心里留下印记,沙回知足了。再见,我的主人!”

它的身影,迅速变得透明起来。

苏清月伸手挽留,却只是抓到一缕空气……

“沙回,对不起,对不起!”她愧疚的重复说。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时。

长风领着代容,赶到了山洞前。

看到入口处的尸体后,两人都吓了一跳。

“姐姐!”

“苏姐姐!”

苏清月靠坐在石头边,她的脸在暗处显得越发苍白憔悴。

不过她还是那么美,肤白如玉,五官俊俏如画……

两人看到她的脸后,俱是愣了下。

伴随着血越流越多,苏清月的意识也在迅速抽离。

隐隐约约中,她看到了两个身影。

“姐姐!你要撑住啊,我们马上带你回去,请最好的大夫治伤,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代容哭喊道。

她抓住刀柄,想要往外拔,却被长风拦住了。

“不能动,否则血会流得更快!伤口不是太深,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止血的草药,这就出去采一些回来,你在这边看着苏姐姐,记住千万别碰她!”少年冷静道。

“好好,我都记住了!”代容慌忙点头。

她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血和汗水交织在一起,让她显得格外狼狈。

“别哭,我没事。”苏清月说。

“姐姐,到底是谁做的?”她咬牙切齿道。

“顾思语……不过她已经被大王给杀死了。”苏清月说。

“这个歹毒的女人,一而再三的为难姐姐,死的好!不过大王,不是已经死了吗?”代容恶狠狠道。

苏清月无力解释,她艰难的用另一只手,去碰触挂在右腕上的那颗狼牙。

不过它却脆弱的仿佛一粒灰尘,倾刻间消失殆尽。

看着空空如也的红绳,苏清月心口蓦然抽疼了下。

见她要闭眼,代容连忙提高了嗓门儿。

“姐姐千万别睡!长风马上就回来,待会我们就可以进城治疗……”

“不,我不回去了。”

“姐姐不要说傻话,您伤的这么重,不回秦城,还能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除了秦城。”

“姐姐,你是不是被厉少伤了心?”代容哭道。

“我努力了,阿容……可是不行,我们最终不是一路人。”苏清月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我明白!您为了救他,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我怎么可能不懂?”代容泣不成声。

一阵冷风吹过,是长风拿着草药跑了回来。

他用石头,动作飞快地捣烂草药,小心翼翼覆盖在伤口周边。

“再等一会儿,等血止住了,我就带您回城!”少年说。

在两人注视下,苏清月轻轻摇头。

“长风,你说过想要跟着我……真的么?”苏清月问。

“当然是真的,从现在起,苏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少年坚定道。

“好,带我走吧!”苏清月说。

“去哪儿?”少年问。

“去哪都行,离秦城越远越好……”苏清月说。

“好!”少年果断答应她的话。

“谢谢你们,阿容……你该回去了,孩子还得照顾呢。”苏清月欣慰地扬起嘴角。

“我走了,姐姐怎么办?”代容哽咽道。

“有长风在,我会平安无事的。”苏清月说。

代容深知她的性格,也不再劝阻。

依长风的能力,应该不会让她再遇到这种事。

“姐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但愿……不再见……”

说完这话后,她便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代容忍不住嚎啕大哭,少年面无表情的坐在旁边,始终不发一言。

“血止住了,我们要走了,这个就留给你照路吧!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不用担心会遇到猛兽蛇虫。”长风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说。

“你会照顾好姐姐的,对吗?”代容问。

“当然!”少年神色倨傲道。

他轻而易举地抱着苏清月,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之中。

代容又伤感了会儿,拿着夜明珠返回城中。

走到城门口时,她看到了一辆汽车,里面坐着三个男人。

林晋从车上跳下来,将她搂在怀中,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哪里受了伤,快点告诉我!”他惊慌失措的。

“我没事。”代容冷声道。

“那这么多血……”

“不是我的。”

她视线透过车窗,冷冷地注视着厉辰风。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69章:把她叫来

林晋一颗心都系在代容身上,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事等咱们回家再说!”他庆幸道。

“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乔南拉了车门。

“你坐在前面吧!”林晋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代容坐进去道,觉得后脑勺两道冷飕飕的目光,正锁定在自己身上。

路上任乔南如何套话,她都闭嘴不肯言语。

到了林府门口,她便下来,冲车上两人微微欠身,便要进去。

“你身上的血,是谁的?”一个冰冷的声音幽幽开口道。

“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罢了,厉少不会在意。”代容说。

她头也不回的走进去,全然不理身后的惊诧视线。

“对不起,厉少,她这会应该心情不太好,所以讲话冒犯,希望您不要见怪!”林晋连忙道。

“嗯。”厉辰风垂下眼帘,同乔南微微颔首。

前面的人立刻会意,给了林晋一个眼色后,便麻利地驾车离去。

大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来。

“厉少,到家了。”乔南提醒说。

“乔南,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厉辰风问。

“没、没有!”乔南飞快摇头。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厉辰风瞥了他一眼说。

目送他离开的功夫,乔南冒了满头的冷汗。

思及代容的反应,还有近来发生的所有事,他越想越不安,索性驾车再度去了林府。

代容还没睡,看着正在甜梦中的孩子,又思及苏清月临走时的模样,忍不住垂泪。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没有外人,你是不是该对我好好说说了?阿容,我是你的丈夫,是一家人,我们之间不应该有隐瞒。”林晋语气温柔地揽住她肩膀说。

代容愣了很久,方才缓缓开口。

“林晋,我这条命,是姐姐救的。她带着我长了许多见识,把所有积蓄全都送给我作嫁妆。她不是爱惹事的性格,却为了给我鸣不平,不惜得罪顾思语。除此之外,她还帮孩子消梦魇,去伤疤,从来都不求任何回报……即便是亲姐姐,也未必能够做到这些,是不是?”她小声问。

“没错,我们的确欠她很多。”林晋惭愧道。

白天让代容一个人去巡捕房折腾,是乔南的主意,还死活拦着不让自己过去。

她在颜少爷那里,肯定受了许多委屈!

“可是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林晋,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只是个普通人,能够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

在林晋的安慰下,她慢慢打开了心结,准备讲述今天经历的一切。

佣人在外面敲门,说是乔南过来了。

“不见,就说我们已经睡下了!”代容赌气说。

“乔先生说了,您要是不见,或者已经睡了,他可以进来等着……”佣人为难道。

“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代容郁闷。

“算了,他今天也很焦虑,要是不让进来,估计能折腾到天亮。”林晋说。

见代容不作声,他便示意佣人去请。

代容穿了外衣,跟林晋来到客厅。

大半夜的,他们三个jingzuo在那里。

“那个,嫂子……今天是我不对,是我拦着林晋不让他去的。”乔南说。

“都过去了,快跟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林晋转移话题。

代容也是嘴硬心软,见乔南陪笑,也不好再生气,便忍住悲伤,把经过全都讲了一遍。

旁边两个男人听罢,全都目瞪口呆。

“顾思语死了?”乔南问。

“没错,她她联合土匪想要谋杀姐姐,结果天道好轮回,被大王的亡灵生生咬断后颈,怪不得旁人!”代容狠声道。

“苏xiaojie呢?去哪儿了?”他追问。

“不知道,她说去哪儿都好,只是这辈子都不回秦城了。她这是透了心,彻底看透了你们这些男人。”代容失落道。

“她走了也好,省得跟厉少再互相折腾。”乔南语气复杂道。

“是啊,你们厉少,可以欢天喜地的迎娶路群芳了,那可真是一对门当户对的佳偶!”代容嘲讽道。

“这点不是我抬杠,她们两个女人比起来,还是路群芳更适合做厉少夫人。苏xiaojie那张脸,少爷可以不在意,但是别人呢?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说,私底下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乔南说。

“姐姐的脸,不知道比路群芳漂亮多少倍!”代容说。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乔南敷衍道。

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他心中大石也总算落了地,看看腕表已经凌晨三点,便打着哈欠跟他们告辞。

“马上天就亮了,留在家里歇会儿吧!”林晋问。

“不了,我还有要紧的事办,沐怀瑾那边……你知道的。”乔南说。

他伸了个懒腰,脚步轻松的离开。

顾思语已死,颜少爷离开,苏清月也走了,这秦城总算可以太平了!

事实证明,他想法有点天真。

厉辰风回到梦公馆后,怎么都睡不着。

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代容那张挂着血污的脸,随即便联想到苏清月。

夜越深,他的焦虑和不祥感便越重,于是便把老管家叫了过来。

“那天路群芳过来的时候,门卫说有关于她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厉辰风迟疑道。

“是绿波附近的百姓,说是出事儿当天,看到有人……bangjia了苏xiaojie。”老管家不敢有任何隐瞒。

厉辰风听到这话后,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有人bangjia她?”他重复道。

“对方是这么说的,至于消息究竟是真还是假,那就不清楚了。”管家小心翼翼道。

厉辰风头痛欲烈,好半晌没有开口说话。

老管家望着他,很是心疼。

“少爷别担心,等天亮后,我就让人再去查查……”

“猫呢,那只橘猫呢?”

那是一只虎妖,它能力过人,想要找到苏清月,应该不难!

“回少爷,门卫看到那只猫黄昏时跟着林夫人离开,便没有再回来。”管家说。

长风跟着代容走了!

方才见面时,代容脸上手上都是血,她的眼神又气又恨!

她说血不是自己的,那会是谁的?

厉辰风蓦然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把代容找来!”他咬牙道。

“现在么?”管家犹豫。

“现在!”厉辰风握紧了拳头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0章:捅破真相

清晨四点钟,老管家亲自赶到林府请人。

“我跟你一起过去!”林晋说。

“不用,我自己就好!就不相信,他还能把我给吃了!”代容坚持道。

林晋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尾随一同前往,路上一直叮嘱交待,要她说话谨慎些,千万别露出huoyao味儿。

“少爷在苏xiaojie身上耗了这么多年,他心中的苦闷,又有谁知道呢?他这会儿多半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你就好好的说,尤其是苏xiaojie如今的境况,千万别添油加醋!”林晋告诫她说。

“记住了!”代容没好气道,实际上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客厅的灯亮着,厉辰风坐在沙发上,身影显得孤独而疲惫。

他脸色很不好看,剑眉仅仅皱在一起。

看到代容进来,他直接开门见山。

“清月呢?她在什么地方?”厉辰风问。

“这话多新鲜,您都不清楚,我怎么可能知道!”代容说。

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后,林晋连忙使了个眼色,她却装作没看到。

“我知道你同她关系好,所以才来问你。”厉辰风声音沙哑道。

“既然厉少抬举,那我就实话好了!姐姐被颜少爷bangjia,数日来都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而那些天,您又在做什么?跟路群芳亲亲我我,准备商议联姻!厉少爷,您猜姐姐当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在想什么?”代容语气尖锐道。

“抱歉,我不知道……”他胸口一窒,语气也变得无措起来。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年她算到你命中有一劫难,于是千里迢迢赶回秦城!因为这件事,她才中了狼吻之毒,从而毁容!而你一天都等不了,宁愿跟那个冒牌女人定婚!为了给减轻诅咒反噬,她不惜多次取血喂你,甚至还冒险前往青丰!你回燕京为夫人奔丧,她整日忧思连觉都睡不好!好不容易计划外出散散心,结果又被人给bangjia了!您回来后,连问都不问,直接就给她定了罪!你知不知道,她为了救你,放弃了已经到手的!你又知不知道,她开始考虑学外国语,已经想要留下来跟你一生一生世了!”代容红着眼睛质问。

她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刀刀扎在厉辰风心口上,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一直觉得,那女人游离不定,捂不热喂不熟,却从不曾考虑过她的变化与内心所想!

林晋扯了下她胳膊,却被其狠狠甩开。

“别拦着,我就是要说!他就是个笨蛋,什么都不知道!姐姐那样清冷的性格,却肯为你牺牲这么多,而你居然还怀疑她、嫌弃她!是,路群芳家世好人又漂亮,的确跟你很般配!既然如此,你们就干脆结婚好了,何必还要费工夫把我找来询问呢?”代容厉声问。

“我没有嫌弃过她……”厉辰风说。

“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太虚伪了吗?您跟路xiaojie毫不避讳的亲热来往,连报纸都上了,还是在姐姐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她能怎么想?怎么办?”代容咬牙切齿道。

“她在哪儿?”厉辰风问。

“她发着高烧离开颜府,又被顾思语捅了一刀,被长风带走了,至于去哪儿,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你昨晚不是问我,身上的血是谁的么?现在知道答案了吧!”她发泄道。

看到厉辰风神情痛夺,代容觉得痛快极了!

姐姐受了那么多苦,他凭什么要毫无负担的活着?

“少爷别担心,阿容是在讲气话,苏xiaojie并没有性命危险!”林晋连忙道。

“现在没有,可不代表将来没有!谁不知道姐姐体质差?当年槐县城外,一场雨就让她病了三个月,差点去了半条性命不,更何况这会儿内伤加外伤!”代容语速飞快道。

她并非诅咒苏清月,而是单纯看这男人不顺眼!

要个平时,给她十个胆子,代容也不敢放肆讲这些话。

可是她性情冲动,再加上关系到苏清月,便顾不得什么礼节尊卑了。

林晋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都几乎不敢去看厉辰风的脸色。

他像块雕像一样杵在那里,呼吸无比沉重。

“苏xiaojie吉人自有天相,再加上有长风从旁守护,不会有事的。”林晋小声劝道。

“你们真不知道她现在哪儿吗?”厉辰风问。

“我要是知道,也不会这么焦虑担忧了!你们都不知道,她当时满身的血,脸白得跟纸一样,连说话都要凑近了才能听见……你把她养的那么娇气,许了她那么多未来,结果却是等她动了心后,将她捧到半空,然后抽手不管,你这做法,跟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代容没说完,就被林晋捂住了嘴。

看她眼含热泪,厉辰风便知道这是真话。

他胸口很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肉里面搅着……

“少爷,您没事儿吧?”林晋紧张道。

厉辰风充耳不闻,继续盯住代容。

林晋慢慢放下手,心中叹息。

“临走前,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厉辰风声音艰涩道。

“她说她努力了,但是跟你终归不是一路人!她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甚至连跟我,都不希望再见面!”代容哭道。

“我努力了,阿容……可是不行,我们最终不是一路人……”

厉辰风眼前,恍惚浮现出苏清月白脸。

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每个字仿佛都带着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

代容站得双腿发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见厉辰风不回应,她便负气离去。

“少爷……”

“你也走吧,让我好好冷静下。”

林晋冲他点头,脚步很轻的退出来。

代容走到门口,刚好看到一辆黄包车停在那里。

路群芳从上面下来,和颜悦色的同她打招呼。

“林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她说。

“你呢,又为什么在这里?”代容反问。

“我昨晚跟厉少约好了,今天要枫山游玩…”

“那可真不巧,他现在估计没什么心情赏景!”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1章:无处发泄

因为出身不好,代容总是自卑,感觉在这些贵妇名媛跟前低人一头,说起话来也是唯唯诺诺的。

可是这会儿,她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刚才梦公馆把厉辰风都给训斥了一通,更何况是路群芳呢?

不管怎么样,厉辰风跟苏清月都是摆了订婚宴的,可是这个女人却毫不避讳,跟其堂而皇之的交往,这种行为在代容看来,无疑是趁火打劫挖人墙角。

所以这会对路群芳说话,语气也是异常尖锐。

听完她的话后,路群芳立刻皱起了眉毛。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因为看在林晋的面子上,她才跟代容搭讪,没想到这个出身乡野的泼妇,居然敢奚落自己!

早就听说,对方跟苏清月关系不错,如今看来一点不假!

她迅速拉下脸来,旁若无人的无视代容走到大门前。

与此同时,老管家也从里面跑了出来。

“老伯,我来找厉少。”她笑嫣如花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少爷他昨晚遇到突发事件,刚刚歇下,今天恐怕不能赴路xiaojie的约了!”老管家说。

路群芳表情僵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也好,今天新大新开张,我可以趁机去买几身衣裳,那我明天再过来吧!”她说。

“明天恐怕也不行……”老管家为难道。

“那什么时候有空?”

“这我哪里知道呀,路xiaojie,要不您先回去,等少爷醒了,我请他亲自给您回电话!”

“那好吧!”

转过身后,路群芳瞬间黑脸。

当她看到不远处的代容后,心情越发不爽。

“你到底跟厉少讲了什么?”路群芳问。

“我不告诉你!”代容总算是硬气了一回。

“那我也有办法知道!哼!”路群芳怒道。

“世上有那么多好男人,你为什么会盯着他不放?”代容说。

“因为本xiaojie喜欢,你管不着!”她一字一顿的回答。

林晋从梦公馆走出来,看到她们两个全都气呼呼的模样,有些好奇,但又不方便直接问。

“孩子应该快醒了,我们早点回去吧!”他说。

望着他们的背影,路群芳咬紧了牙关。

这个可恶的女人,如果逮到机会,非让她吃点苦头不可!

说来也巧,没两天她们就遇上了。

事情还是关系到城中兽医元少洛,因为他执意跟小熊姑娘结婚,导致跟父母彻底决裂。

长辈以为百般刁难,两人就会妥协,没想到他们搬到了郊外,养牛放羊,小日子居然过得有滋有味,而且很快便有了喜讯。

有亲戚借机安抚劝慰,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了谈,最终长辈选择了让步。

元少洛提出一个条件,说是之前酒楼办的那场婚礼,实在太过简陋,委屈了小熊姑娘。

要是让她进元家,就得大张旗鼓地重新补办,让整个秦城都知道。

元家是大家族,即便是厉辰风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可他现在情况糟糕,连门都不想出,更别提是赴宴了,于是委托林晋前往。

“我不去,今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哪有心情参加婚礼?”代容郁闷道。

“你有这份心,苏xiaojie一定很高兴,可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再这么颓废下去可不行。更何况孩子也一天天的大了,总不能让他整天闷在家里,趁这机会出去见见人,开开眼界也是好的。”林晋说。

代容本想反驳,但是又觉得对方的话有些道理,

她曾见过不少富家xiaojie公子,哪个接人待物都是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小翼飞许是因为被她影响了,总不擅长跟别的小孩子玩耍,见到生人也很胆怯,这几乎是代容的一块心病。

林晋回燕京时,专门给她带了一匹月白色的好料子,正好做了身新衣裳。

于是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前往。

很快到了婚宴这天,林晋抱着孩子去找闹新房,代容独自坐在位置上。

她一眼就瞧见了路群芳,对方以众星捧月之姿,坐在喜宴最醒目的位置。

对方打扮的很漂亮,举手抬足间的贵气,也让代容自惭形秽。

不过当路群芳看到她时,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好感。

代容先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是那天冲动之下惹了祸。

她无意跟这些人来往,于是将头低下,兀自想心事。

路群芳心里憋着气,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抱歉夫人,借过……”有个声音在代容耳畔说。

她慌张起身,却不小心打翻了红酒,被泼了一身。

“哎呀,对不起,夫人!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拿好杯子……”女人惊慌失措的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太粗心了。”代容说。

“可你的衣裳……”

“没关系。”

佣人连忙过来,用手帕给她擦拭。

可红酒已经浸入了绸缎,这身衣裳算是毁了。

“这可怎么办啊?!还没开宴呢,就被糟蹋成这样,您居然就让那个女人走了!非让她赔一身衣裳不可!”佣人着急道。

“人家大喜的日子,我们没必要闹腾。”代容说。

话虽这么说,可她也感到很心疼,这料子可是贵得很呢。

“满身都是酒味,还是去洗洗吧,我带的有备用衣裳,可以借给你穿。”一个轻柔的声音说。

代容转过身,好奇的看着对方。

那是一个美丽年轻的女人,眉眼柔软气质随和,乍看上去竟跟苏清月有几分相似。

她愣了下,方才慢慢反应过来。

“好、好啊,麻烦了!”代容结结巴巴道。

不过在她们离开的时候,代容听到了一阵低笑

她耳朵比常人敏锐的多,所以讲那些话听的清清楚楚。

“你看那个土包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以为攀上个好男人,就可以飞上枝头当fenghuang吗?真是太可笑了!”女声说。

“你说的没错,这女人就是街边狗肉上不了桌,居然敢给我使绊子,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这是陆群芳的声音。

“啊,那个啊,她可不好惹……”对话被宾客的哄笑声给淹没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2章:提高待遇

代容转过头,刚好对上路群芳的视线。

在她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则是故意泼红酒的那位……

那一瞬间,她感觉浑身冰冷如置身在寒冬!

周围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落井下石的目光,仿佛刀子一样,剐得她痛不欲生!

现在的场景,跟数月之前她在报纸、坊间被人品头十足的点评没有两样。

只是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挺身而出了……

想到这里时,代容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不要理会那些无聊的人,你越难过她们就越开心,把脊背挺直,好好走路,不要回头看。”旁边的女人提醒说。

她说的没错,代容倔强地忍住悲伤,挺直脊背走出了会场。

到了洗手间后,她的气势陡然减弱。

“刚才的事,谢谢你了!请问您是哪位?”代容感激道。

“代容,你不认得我了?”对方微微挑眉。

代容惊讶地打量她,反复回忆了好几遍,脑海中才隐约浮现出一个影子。

“吕乐雪……你是吕xiaojie!”她惊讶道。

“没错,是我,好久不见!”吕乐雪微笑道。

“你也来秦城了?”

“是啊,当年苏xiaojie救我一命,并让我与黄远生结识,如今,我也在这边安家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这就是缘分吧!我这里有件裙子,咱们两个尺码差不多,你应该可以直接穿。”

两个女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代容把门反锁后,便直接脱了旗袍,换了吕乐雪的裙子。

等整理完毕后,发现对方正失神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代容问。

“没什么,看到你,便想起了过往的事情而已。代容,你今年多大了?”她问。

“应该二十了吧,具体多大我也不清楚,我是被人收养的弃婴,不知道具体生辰年月。”代容说。

“这样啊,你有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呢?”吕乐雪问。

“没有,他们既然把我丢弃了,我又何必去找?这么多年一个人,不也过来了么。”代容强笑。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到了苏清月,她曾预测过,说不久之后,自己的亲人就会出现。

开始她还激动了两天,不过很快便平静了,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进展。

等她们换好衣服出来,林晋已经把孩子抱了出来。

那些女人围过来,纷纷讨好搭讪。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她们看你不顺眼,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你既然嫁给了林晋,就应该习惯这种生活,倘若不愿被欺负,就应该效仿苏xiaojie,适当的还击对方。”吕乐雪说。

“我记住了,多谢!”代容由衷的说。

看她们两个出来,女人纷纷离开。

“喏,吵着说要见你。”林晋笑眯眯地把孩子交给代容。

看到代容红着眼睛,他先是愣了下,连忙追问原因。

“抱歉林先生,我想说两句话,可以吗?”吕乐雪说。

“当然,黄夫人请讲!”林晋正色。

“你看上去好像很爱你的夫人,但实际上又对她的处境和遭遇了解多少?这名利场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刀光剑影不断,身为男人,你应该处处庇佑保护她,而不是以‘那是你们女人的事’为理由,将她丢在狼群之中。”吕乐雪说完,便微微颔首离场。

恍惚间,代容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苏清月的影子……

“怎么回事?”林晋严肃道。

女佣按捺不住,把事情经过同他说了。

林晋听罢,先是抱了抱代容,然后旁若无人的走到路群芳面前。

“陆xiaojie,阿容要是说错了话,我可以代她道歉,但你不该用这种下作手段欺负她。我跟代容一样,从小父母双亡,是她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渴望而不可及的温暖。这杯酒,当做是我给你请罪,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真有什么后续,或是有人让她受了委屈,别怪我的枪口不认人!”林晋掷地有声道。

“林先生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并没有……”路群芳连忙解释。

可是当他对上林晋清澈冷洌的眼睛时,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林晋端着酒,昂首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在服务生的托盘里。

他直接拥着代容,走到元少洛跟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便就此离席。

路群芳站在那里,一张俏脸涨成了红布。

林晋那番话,要是有旁人说出来,八成宾客会觉得是他没有心胸气量狭窄。

可他是身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林晋,性情温和出了名的。

别说是寻常人,就连性格乖张怪戾的沐怀瑾,都对其为人由衷钦佩。

可他今天却当着宾客的面,为自己的夫人发了脾气,可见这位路xiaojie的品行有多么糟糕,做的事有多么过分!

“男人就应该这样,倘若连自己的发妻都维护不了,岂不是让人耻笑?所以这件事上,我绝对支持林晋。”

“人家可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两口子,路xiaojie没事就喜欢抱圈就排除异已,好端端的去欺负人家,实在过分!”

“泥菩萨都有三分脾气,路xiaojie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

事发两天后,代容还提心吊胆,害怕外面会有不好的传言。

结果却是让她感到很意外,竟全是对林晋的赞誉之词。

“他哪有传言中那么老实?私底下心眼可多了!真的,总是变着法的欺负我!”代容跟孩子抱怨说。

不过她的眼睛却是弯的,幸福都几乎要满溢出来。

经历过这件事,代容出门的待遇也提高了许多,偶尔与那些贵妇来往,对方也都客客气气的。

“没想到,我这次居然因祸得福,这都要感谢吕乐雪,等过几天,我得去她府上坐坐!”代容说。

吕乐雪回到府邸后,并没有把宴会上的事告诉黄远生,而是开始让人收集相关消息。

这天,她面色凝重的把黄远生拉到房中。

“我有要紧的事告诉你,听了可别太激动。”吕乐雪说。

“什么事,这么神秘?”黄远生失笑。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3章:主动寻亲

“你曾告诉我,说当年战乱时,夫人带着孩子走失了,可是真的?”吕乐雪问。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乱说!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黄远生收起了笑容。

他从吕乐雪身上,隐约看到了曾经的妻子影像,禁不住有些悲伤。

“你的女儿,如果活到现在,应该多大了?”吕乐雪继续盘问。

“二十出头。”黄远生说。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她肩膀上有个椭圆形的红色胎记?”

“没错,赤红色,看起来就像一枚yinzhang。那时候我常跟妻子开玩笑说,这是我们上辈子的孩子,因为舍不得她投胎到别处,所以特意留了个戳儿。”

“前几天,我见到了一个女孩子,二十出头,后肩膀上就有你说的那个胎记!”吕乐雪说。

“啊……可能是巧合吧。”黄远生谨慎道。

“她从小被遗弃,被路人捡回去抚养chengren……地点就在青丰附近,而且我瞧着,你们两个眉宇五官确实有几分像!”吕乐雪说。

黄远生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对方是什么人?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秦城,而且我说的那个姑娘,你知道也见过她!”

“是谁?”

“林晋的夫人——代容!我已经查过了,她被人收养时才几个月,在鹤县附近长大,跟苏清月结识后,两人便以姐妹相称,关系颇为亲近。再后来便在苏清月的主张下,嫁给了林晋。你见过她,当时你有没有觉得有些熟悉?”

“确实有过那样的感觉,不过后来……就没多作它想!”

黄远生跌坐回床上,回想了好半天。

他见代容时,确实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事实上,他见到每一个符合年龄的女子,都会想到自己女儿。

他不是没有找过,可是结果总是让人失望。

一次两次三次……渐渐地他就麻木了。

谁知道今日吕乐雪的话,竟将他的念头重新燃烧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黄远生小心翼翼地求证。

“我能保证自己所见所说都是真的,至于代容是不是你的女儿,那还需要你亲自去验证,毕竟谁也没有见过那个胎记。”吕乐雪说。

“我对那个胎记印象深刻,如果看到了肯定能够认出来!可是,我和她的身份,怎么好意思冒昧提这个请求呢?”黄远生感到很为难。

吕乐雪思虑片刻,蓦地莞尔一笑。

“有一个人可以帮忙,你可以去找他!”

“谁?”

“奇人张,代容的老叔,这两三年来他们关系非常亲近,跟父女也差不了多少。”

黄远生听从了吕乐雪的建议,当即带人去采购礼品,然后前往奇人张住处。

奇人张年纪大了,斗志渐失,如今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正美滋滋地给小孙子做玩具时,听到黄远生过来的消息,他很疑惑。

不过出于礼貌,奇人张还是亲自迎接。

“黄先生今日光临大驾,真是让我这陋宅蓬荜生辉!”

“给老哥哥请安,早就听说您的大名,只是无缘走动,今日得了空,所以贸然前来,希望您不要介意在下唐突之举!”

黄远生抱了个拳,仍是一身江湖气息。

两人进屋寒暄了一番后,奇人张见他心事重重,便主动询问。

“黄先生,您来我这里,是有事儿吧?”奇人张道。

“确实有一点事。”黄远生说。

“都是在厉少手下做事的,不是外人,黄先生但说无妨!”奇人张爽利道。

“是不相瞒,我的妻女,在孩子不足周岁时走散,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可是最近,我又听说了关于孩子的消息,但又不方便前去确认,所以想请老先生搭桥帮个忙。”黄远生说。

“原来如此,这是好事儿啊,我愿意去做,只是不知道,黄先生说的是谁?”

“就是住在您隔壁的林夫人,代容!”

奇人张听罢,也是愣了许久。

他仔细端详细黄远生的五官,越想越觉得此事离奇。

“居然是那丫头,你是如何确认的呢?”

“几日前,我夫人和代容一起赴宴,无意中看到她后肩的胎记,说是跟我所讲的一模一样。实不相瞒啊老哥,这些年来,我是梦了无数次,找了无数次,结果每次都失望。不过年纪越大,越是放不下这个遗憾。所以得了消息后便坐卧不安,直接到这里来拜托您了!”

“原来如此,你放心,我这就去说!”奇人张立刻起身。

“谢谢老哥哥!”黄远生对他鞠了个躬。

奇人张脚步轻快的离开院子,心想这要是真的,以后有黄远生给代容撑腰,哪个还敢欺负她?

他很快来到隔壁,代容正抱着孩子在花园里数数。

见奇人张进来也不说话,只管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打量,心里头暗自发毛。

“老叔,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代容问。

“没没没!我身体好的很!阿容,以后肩膀是不是有块红色胎记?”奇人张问。

“是啊,您怎么知道?”代容惊讶。

“那这事儿就有门儿!我先在这里给你道喜了!”奇人张笑道。

“喜从何来?”代容困惑。

“你的父亲找上门儿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喜事?”奇人张问。

“我父亲?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代容有点儿懵。

“傻孩子,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开玩笑!我已经帮你相过面了,对方和你确实有父女相,不过到底是不是,还得需要对方确认一下那个胎记。因为男女有别,对方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来找我商议。阿容,你让不让他验?”奇人张问。

“我、我不知道!他不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又要来找?”代容大脑一片空白。

“你这话说的,哪有父母不要儿女的?只是世道不好,命运弄人罢了!他这些年,可是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啊。你要是想见他,我就把人请过来,你要是不想,那我就去直接回绝了他!”奇人张作势要走。

“别!我想见见他!”代容连忙道。

奇人张欢天喜地的去请人,代容便把孩子交给佣人,独自坐在走廊下发呆,感觉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4章:交给你了

很快,黄远生就被带了过来。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唉呀,别愣着了,阿容,快点让他看看,也好让我心里头有个底!”奇人张催促着背过身去。

“抱歉,林夫人……您就当做是可怜我,让我看一下也好!”黄远生声音颤抖道。

代容望着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纠结许久,最终横下心,把衣领扣子解开一颗,露出那块胎记给对方看。

赤红色椭圆形状,看上去就像蘸了印泥的章……

“是我的孩子,老哥哥,这就是我的孩子!”黄远生眼泪倾刻间汹涌而出。

代容平日里口齿伶俐,这会儿却是张嘴不知道该该说什么。

尤其是看到黄远生痛哭欣慰的样子,她眼泪也跟着哗哗的往下流。

父女俩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奇人张连忙从中打圆场。

等他们情绪平复下来后,便在花亭里说起当nianshi。

“那年我收到调令,beipo前往青丰任职,结果路上起了战事,一家人生生被流民冲散……我在附近停留了几个月寻找,可到处都是死尸,根本辨不出身份……”黄远重说。

代容呆愣愣地听着,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儒匪,也有如此辛酸过往。

代容从外面忙碌回来,。进门就看到奇人张和黄远生。

他很惊讶,平日里跟对方鲜少往来,今日怎么主动登门,还在花园里哭上了?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客气的跟对方招呼。

“黄先生,您怎么来了?”林晋问。

“什么黄先生,赶快改口叫岳父!”奇人张说。

“岳、岳父?”林晋结巴了。

他立刻看向代容求助,只见对方双眼已经哭成了桃子。

“谁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奇人张长话短说,简单明了的介绍了经过。

林晋听罢,亦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单凭一个胎记认亲,未免有些草率……”他忧虑道。

并非有意泼冷水,万一认错闹了乌龙,岂不是让他们更失望?

“我、我觉得也是。”代容小声说。

“除了胎记,我女儿脚心还有块疤!出生那年冬天,佣人抱着孩子烤火,不小心给烫了一下……只是不知道,那块疤还在不在。”黄远生急忙道。

“那快疤,阿容脚上也有。我曾经问过,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林晋喃喃道。

若说胎记是巧合,那这块烫疤,便是铁证了!

确认了这段关系后,代容还是显得很无措。

虽说她很想见自己的父亲,可是对方是黄远生啊……赫赫有名的儒匪头子啊!

她一个野丫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跟代容相反,林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一声声岳父只把黄远生叫得心花怒放。

他对这个女婿实在满意极了,尤其是看到小外孙后,更是大哭感谢上天。

因为父女相认,黄远生和林晋大张旗鼓的庆贺三天,并且广而告之,公布这段关系。

一时间,代容在秦城人人羡慕敬畏。

等宴度结束后,黄远生黄着孩子跟奇人张聊天。

林晋则拥着代容站在走廊下,两人心中俱是感慨万千。

“你叫爹叫的好亲热啊!”她郁闷道。

“那是当然,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守护你和孩子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不开心?要知道以前我每次离开秦城,都担心你会被人欺负。如今有岳父这座靠山,便再也没有这个顾虑了,以后别说是路群芳,就是厉少想要动你,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他开玩笑道。

“幸福来的太快,感觉好不真实……要是姐姐在就好了!这么多天过去,她也不知道怎号么样,好没好?”

“苏xiaojie天赋异禀,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要是将来有一天,她和厉少又相逢了,你说两个人还有可能吗?”

“当然,你没看到少爷近来魂不守舍的悔恨模样!他们两个如果再见面,我相信这就是天作之合,再也不会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他们分开了!”

漫天云霞铺展开来,在秋风的吹拭下,迅速变换着形状。

代容将头,轻轻偏在林晋胸口,默默为苏清月祈祷。

得知苏清月离开的真相后,厉辰风颇受打击。

他明确拒绝了陆群芳,然后让人四处打探关于苏清月的消息。

等待的日子最是煎熬漫长,他现在不能根本不能想她的处境,否则就悔恨难当。

林晋赶到梦公馆时,看到他孤单的坐在花园里抽烟。

“少爷,真的非她不可吗?”林晋问。

“这话我记得你问过,要是能换别人,我何至于熬到现在?”厉辰风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再也找不到苏xiaojie呢?”林晋问。

“那我就等她一辈子。”厉辰风毫不犹豫道。

林晋叹气,递出手中的东西。

“这是燕京发来的电报,夫人离开对老爷打击很大,短短几个月里,他病了好几次……少爷,他乡虽好,终非故土。当初您赌气离开秦城,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如今您已经做到了。除了燕京和玉都,再也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繁华安定。如今最需要你的不是这里,而是燕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类似的遗憾,别让它发生第二次。”林晋说。

厉辰风闭着眼睛,将电报握成一团,然后又慢慢松开铺平,把每个字都分解拆开了仔细看。

“少爷,我们回去吧!”林晋说。

“好。”厉辰风声音很轻道。

“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咱们什么时候启程?”林晋问。

“不是咱们,是我们,乔南跟我走,你留下。”厉辰风说。

“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时局动荡,秦城不可一日无主,我走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需求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是在林晋听来,却是如重千斤。

“少爷,我恐怕不行……”他犹豫道。

“不,你可以。林晋,在所有人当中,我最喜欢你,因为忠厚耿直,比乔南稳妥,比沐怀瑾正派,秦城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而且你现在跟我们不同,你成了家有了牵挂,不能再带着老婆孩子东奔西走,留在这里,看好它,别辜负了我这些年的心血。”厉辰风拍着他的肩膀说。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5章:是硬茬子

林晋望着他的背影,禁不住哽咽起来。

“少爷放心,我一定守好秦城,等您回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长风已经带苏清月离开一个多月了。

她始终昏睡不醒,伤口也愈合的非常缓慢,这让长风还是焦虑。

他鲜少到外面的世界来,所以也不认识什么地方,就是带着苏清月东奔西走四处寻医。

听说哪里有不错的大夫,就立刻前往就诊,然而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有一天,他在街头看到泼皮欺负一位xiaojie,便挺身而出帮了对方。

那姑娘父母感激不已,将他们请到家中留宿数日,临走时还给了他们不少钱做路资。

过去长风对钱财是没有概念的,经过这件事后,仿佛突然开了窍,找到了生财之法。

于是一路走来,专门行侠仗义替人打抱不平,顺便再捞点好处,短短几天就存了不少积蓄,还添了辆马车。

他身份特殊能力过人,再加上运气不错,一路走来都相安无事。

导致沿途恶霸地痞,听到这位小爷的名字就闻风丧胆,纷纷躲避。

他这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只是苏清月始终不见转醒,让他感到越来越暴躁。

这才入秋没多久,按理说离冬眠时间还早,莫非提前发作了?还是说出了其他状况?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倘若不是顾忌苏清月昏迷前的话,他都准备打道回秦城了。

这天来到一个地方,长风看到有人在茶楼说书,于是竖着耳朵听了会儿。

内容讲的是一位西方留学回来的神医,据说一把手术刀耍得是神乎其技,把人腹部切开,割除坏掉的腐肉,还能再原封不动缝合回去,短短几天就能行走如常。至于诊治其它头疼脑热的病,更是不在话下。

长风听的心动,便赏了两个大洋,向对方打听神医住址。

老先生微微一笑,伸手往北指。

“沿着这条路走三十里,看到一座长满绿竹的大宅子,就是他家了。”

长风谢过,立刻驾车前往。

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宅院前。

这会儿沿途树木都出现了黄叶,可这里依然满目翠绿,看得人心旷神怡。

长风勒马下车,无视门口的休息招牌直接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走出位老先生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对方问。

“我姐姐生了病,想要请神医帮忙救治。”长风说。

“不好意思,我们家少爷的病人已经预约到了三个月后,您要么排队登记,要么去找别人看罢!”老人家说。

“我要插队,小爷有钱,随便你开口要多少!”少年痛快道。

等待三个月?以他暴躁的性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就此离去,也实在不甘心。

而且这位神医的病人都排到了三个月后,想必是有些本事,长风不想错过。

“不是钱的问题,必须得按照顺序来,这是我们少爷的原则!”老先生眼皮不抬道。

“什么原则?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才是道理!”少年不客气的说。

“救人也要讲规矩,医者也要吃饭休息!”老先生气道。

看到这蛮不讲理的年轻人,老先生就要关门,却被长风用手撑住。

老人家不甘示弱,用尽所有的力气同他较劲儿,最终挥汗如雨,败下阵来。

“我说这位小少爷,你这求医怎么比打劫还要蛮横?”

“今天你要让进去,我就是来求医的,你要不让进,小爷便是要打劫!”

“还挺横,你可知道我们少爷是什么人?”

“我管他什么人,今天必须得看!”

老先生怒火冲天,直接唤了一声,冲出五六个手持棍棒的壮汉。

长风也不废话,直接动手,三拳两脚就将那些人打趴在地,而对方却连他的衣服都摸不着。

老人家看得又惊又怕,连忙进去请示。

不多时,一个身着衬衫西裤的年轻人走出来。

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唇红齿白,肌肤胜雪,倘若不是明显的喉结,还有身上的雄性气息,怕是连长风都要误会。

“你就是神医?”长风错愕道。

“不是神医,只是医生而已。”对方说。

“少爷,你可当心,这孩子又凶又恨,根本不讲道理。”老人家提前说。

“我看你年轻,不想计较方才的冒失之举,你还是尽快走吧,免得惹麻烦上身。”医生说。

“什么意思?”

“我治病救人有原则,你这样的家属,麻烦太多,我不治。”

长风登时来了火,一个闪身来到他跟前,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这位小哥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我们家少爷!”手下纷纷叫喊。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给不给我姐姐瞧病?看到我的拳头了么,只用一下,就能把你砸死!”虎少年威胁说。

“不!”医生冷冷道。

虎少年有点儿郁闷,杀人对他来说不是事儿,可是这人明显是个正人君子,要是伤了他实在说不过去。

“不看就不看,你以为自己是华佗在世吗?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没有能救姐姐的大夫!”少年松手说。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医生也有点惊讶。

少年一个利落翻身,跳上了马车,正准备执起缰绳离开,却听医者开口问话。

“你姐姐生了什么病?”

“既然不给看,还问什么?”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给看?”

长风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

他生得俊,笑起来很是讨喜,让人无法反感。

“你这人真奇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然是个硬茬子!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姐姐在一个多月前发高烧,又被人家胸口刺了一刀昏迷过去。所有大夫看过后都说伤口不会致命,可她到现在还没有醒,伤口也愈合得很慢。”少年说。

当医生的,对疑难杂症最是感兴趣。

听他这么说,医者便沉吟片刻。

“先让我看看她吧,我或许可以帮你推荐一些朋友。我这里是没有空了,之前预约的客人都给予了承诺,每个都是要紧的病,拖不得。”医生说。

“行,那你就帮忙看看吧!”少年做了个手势。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6章:饶不了你

肖文景掀开帘子,看到里面躺的人后,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脑门儿上。

“清月,怎么会是你!”他震惊道。

听他叫出这个名字,少年立刻生出了警惕,他出手入电,直接捏住了肖文景的后颈。

“你怎么认识我姐姐?”他不悦道。

“我不太认识她,而且同她还是好朋友,你口口声声唤她姐姐,难道就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我?”肖文景问。

“没有!”少年果断的说。

他的视线,直直盯在苏清月脸上,心中又喜又忧。

少年松开手,打量他,语气严厉地给予警告。

“你是医生,就要懂男女有别的规矩,不许对我姐姐心存邪念,更不许有任何不轨之举,否则我就杀了你!”少年凶狠道。

“放心吧,在医者眼中,病人是没有性别的。”肖文景说。

虽然嘴上这么讲,可是他的内心却是顷刻间波澜万丈。

自燕京一别,他们两个边没有再见面。

此时的苏清月,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准确的说,他跟两人初见时,几乎一模一样。

没有变得成熟,也看不出年龄增长,似乎永远停留在含苞待放的年纪。

因为脸色苍白,她显得越发惹人怜爱。

肖文景立过保证后,长风才准他继续诊治。

肖文景抓住苏清月的手腕,试了试脉搏,又检查她的瞳孔,神情变得很严肃。

“姐姐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虽说还有一些生命迹象,可是却非常微弱,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

肖文景想说死亡,但是两个字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词语。

“还能治吗?”长风急道。

“目前还不好说,需要用仪器做进一步确认,先把她送到屋里吧!”肖文景说。

“等等,让我来就好了!”

肖文景才要抱人,却被旁边少年抢了个先。

他虽说年纪不大,脸庞稚嫩,可是个头却跟肖文景差不了多少。

而且力气大的可怕,轻松自如地抱起苏清月跳下马车,到院子里后依然脸不红气不喘。

肖文景看着他那健壮的身板,又看看自己,不由握紧了拳头。

院子边角种满了花草,中间的价值上晾晒着各式各样的中草药。

客房收拾的很干净,不过肖文景还是让人换了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

长风把苏清月放下后,就全神贯注的守在旁边,注视着肖文景的一举一动。

肖文景很快收起个人情绪,进入工作状态。

他是大夫,平常被人围观多了,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她近来可有吃什么药?”肖文景问。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方子都在这里呢,上面标注的有日期,你可以自己看。”少年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给他。

肖文景审视过药方后,眉毛却是越皱越紧。

“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都是很好的方子,这样的无际于事的话,说明情况比我预想的更糟糕。”

“那到底能不能治好?”少年急道。

“可能会有点麻烦。”肖文景谨慎的说。

“什么叫有点麻烦?你说具体些!”少年说。

“我不知道你对她了解多少……”肖文景犹豫。

“非常多,我几乎知道她的一切过往!”少年说。

“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知道,清月体质跟常人不同。”

“是的,每到寒冷的季节,她都会陷进入冬眠!可是,那都是在冬至左右,这会儿才立秋,还早得很呢!”

“你说的情况,我也曾经历见识过,这次跟冬眠不同,她的身体太虚弱了。你刚才说,她本来就柔弱,先是发高烧,然后又被人施以外伤,导致失血过多,所以身体便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状态,故而昏睡不醒。人跟动物一样,在昏睡时能把体能消耗降到最低。”肖文景解释。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是不是进补增强体质,她就会醒来?是要人参、灵芝还是雪莲?不管什么年份儿的,我都可以设法儿弄来!”少年说。

“不,你说的那些东西,药性过于生猛,如果给她服用,非但起不了效果,反而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糕。我以前到叶城,在那里见过一种当地特有的草药,名为吊魂草,非常温和滋补,如果用来煲汤或者煎服,应该会有用……”肖文景思忖道。

“邺城?在哪里?”长风问。

“很远,隔着长江和远山,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月,这还是正常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肖文景说。

“在这里买不到那种草药吗?”

“那是叶城特产,非常罕见稀有,而且需要当地白族人用古法炮制,外地怕是见不着。”

“不能用替代品么?”

“她现在的情况,拖得越久越危险,谨慎起见不能乱用药,否则便会弄巧成拙。”

两人商议了片刻,肖文景换来老管家。

“老伯,你去让人跑一趟叶城吧,请他们设法弄些吊魂草来,路上要尽量快点,不能耽误太多时间。”他吩咐说。

“是!”老管家弯腰。

见他要往外走,少年便伸手拦住去路。

“一个月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而且如你所言,拖得越久,姐姐也就越危险,我不能让她出任何状况。你们告诉我叶城具体要怎么走,我亲自跑一趟!”少年道。

“你不行,那里山高林茂,路上随时有土匪出没。”老管家说。

“我不怕,不管什么地方,哪怕是在天边,最多五天我也能把药带回来!”少年信誓旦旦的保证说。

“这不可能的,你这孩子太年轻了,一看就没出过远门……”

“对你们来说不可能,对我而言,这并非难事!”

见少年一再坚持,肖文景便让老管有取了一副地图来。

然后拿起笔墨,在上面描绘出最短的路线,然后又在中途打了几个圈或叉。

“有圈的地方,是山贼土匪的集中地。而画叉的位置,则可能有战事发生,你经过的时候,务必要小心提防。”肖文景说。

“好,我记住了!”少年卷起地图,直接插到后腿里。

他看了看床上的苏清月,无奈的叹口气。

“我把姐姐留在这里,你们要好好照顾,要是出了任何事,我绝对饶不了你!”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7章:见之勾魂

“放心吧,就算我拼了命,也会保他平安。”肖文景说。

长风见其神情真挚,为人又正派,这才悄然离去。

但肖文景转过脸时,刚才还在身边的红衣少年已然不知所踪。

见老管家提着开水走进来,肖文景便好奇发问。

“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个孩子?”他惊讶道。

“没有啊,不是一直跟您在房间说话吗?”老管家疑惑道。

肖文景立刻到院子里去找,也没发现影子。

再联想方才少年的身手,便觉得他来历不凡,非寻常之辈。

不过即便如此,肖文景也不放心,把希望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说到底那还是个孩子,看起来冲动又冒失,希望路上不要出事!

于是他又找了两个人,请他们也随即前往叶城。

安排好一切后,肖文景的心方才平静下来。

他坐在床前,用白方毛巾蘸了温水,给苏清月净脸。

只见她肤白如雪,双眉弯弯如远山,唇色粉嫩好似桃花瓣,鼻梁挺翘翘,下颔尖尖,周身还隐隐,有暗香浮动……让人观之倾心,嗅之勾魂。

哪怕是在病中,她也比寻常女人美出许多!

看她现在的模样,肖文景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两人初见的场景。

那时她活泼机智,笑颜如花……

在槐县时扮起男人潇洒自如惟妙惟肖,把自己都给骗了过去。

到了长川后,她落水恢复女装,则是千秋无绝色的妖娆佳人。

他比谁都能理解厉辰风的感受,却又不能像对方一样拥有苏清月。

这矛盾的心理,让肖文景痛苦又纠结。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对方如凝脂般的脸颊。

“我原本以为,你跟了他,会过得很好,可是现在看来,我好像又错了!”

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肖文景像做贼一样,迅速把手收回来。

“少年,老爷那边又派人过来了。”老管家说。

“不见!不管是谁,我都不见!还有,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不必来回禀我,直接拒绝他们!”肖文景语气凛冽的。

“好的,少爷,我记住了!”老人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他的出现,让肖文景从回忆中彻底清醒。

苏清月的情况很危险,他不能在这里只顾着惆怅感慨。

他起身,去外面抓了一些温补类的草药,又让老伯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老母鸡回来,然后亲自下厨给苏清月煲汤。

“唉呀,少爷,这些事让我来就好了!”女佣说。

“不行,这药膳火候和时间都有讲究,否则就会影响效果,马虎不得。”肖文景说。

把鸡肉斩成块,放到瓦罐里注入清水,大火烧至沸腾,然后转文火慢熬。

一个小时后加入红枣和枸杞,接着放入当归和黄芪,等到汤水剩下一半时,把所有药草捞出,继续盖上闷炖。

最后他弃鸡肉不用,而是将所剩无几的浓汤倒于碗中,撇去浮油,小心翼翼端到客房。

“少爷这回可真是上了心呀!”女佣说。

“那可不,你没瞧见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吗,跟个天仙女儿似的,换做哪个男人无动于衷?”下人笑道。

“说的也是,真是人越漂亮越好命!”

“伤成那个样子,离死人就差了一口气,你确定想要跟她交换?”

“虽说很羡慕少爷能够亲自照顾她,可我还是更喜欢活蹦乱跳的自己……”

……

木门并不隔音,肖文景听到外面的对话后,微微摇头。

他把鸡汤放的温热,小心翼翼用药匙给苏清月喂下去。

她这会儿据说没有意识,可是却能本能的吞咽,这让肖文景越发惊讶。

“清月啊清月,你究竟什么来历啊,我可真是好奇!”

在长风取药的这段时间里,肖文景一边帮病人看病,一边照顾苏清月,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老管家看得心疼不已,劝他延后诊期,好好休息。

“再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要是老爷知道了,肯定会大发脾气!”老伯说。

“随他去吧,我竟然答应了病人,给了他们希望,又怎么能轻易失信?只不过暂时辛苦些,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肖文景说。

第三日,原本已经预约好的病人,突然在家里癫痫发作,没了理智。

弄伤了孩子不说,还拒绝任何人靠近,无奈之下,邻居跑到药馆前来求助,心惊胆战的描述了现场见闻。

“那家是对可怜的父子,女人死的早,这些年他当爹又当娘日夜操劳,这会儿要是倒下了,那孩子可怎么办啊!”邻居说。

“别担心,我跟你过去看看。”肖文景说。

“肖大夫,您不仅是为神医,还是位大善人!”对方欣慰道。

“没你说的那么高尚,只是不想有愧于心罢了。”肖文景淡淡道。

他动作麻利的准备药箱和mazui针,准备动身的时候,想起了屋里的苏清月。

于是又同老管家交代了一遍,请他务必把人照看好,丝毫不能马虎。

与此同时,在城中的另外一座大宅子里,张宝山正焦虑地负手走来走去。

“老爷,我回来了!”

“这么快,文景怎么说?”

“没见到人,少爷都没让我进门……”手下哭丧着脸说。

“他怎么能这样?我都不知道他这倔脾气,到底随了谁!”张宝山气呼呼道。

他对这个儿子,其实非常满意,要是生在盛世,一定会随着他的心愿,让他做个悬壶济世的名医。

可这是乱世啊,凭着一双手治病救人,他能救几个?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还是权力好,手底下人越多,自己也就越安全!

可是这话,张宝山不知道跟肖文景讲了多少回,对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一年多前,他在燕京被厉辰风打破了脑袋,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张宝山忙于事务,便疏忽了照顾他,所以两人生分了许多。

再加上几个月前沐怀瑾带着人前来投奔,张宝山欢天喜地的将他纳入羽下。

肖文景在这件事上,跟他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那姓沐的就不是好人,平日里欺男霸女,手段毒辣,名声奇臭无比。他跟随厉辰风多年,却被逐出秦城,人品可见一斑,可您却偏偏要将他留在身边,我不同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8章:不配拥有

“人品值几个钱?他曾是厉辰风的手下,光是肚子里的消息,就不知道能让我们得多少利!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如此倔强单纯?厉家那个混账,明明打破了你的头,差点让我没了儿子,他的仇人,便是我的朋友!”张宝山固执道。

“放这样的人在身边等于与虎谋皮,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肖文景气道。

“他肚子里几根花花肠子,老子会不知道?等我利用完了,就会向他一脚踹开,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张宝山说。

他舍不得吐出已经到肚子里的肉,任肖文景如何劝告,都无动于衷。

肖文景一怒之下,般出了祖宅,在附近开了一家医馆。

张宝山虽说很心疼,可也没有强制阻拦。

“随他去折腾吧,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等过段时间在外面碰了壁,他就会主动回家。”他信誓旦旦道。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肖文景医术精湛,开张后生意也很顺利。

短短数月,就成为远近闻名的神医。

张宝山对此喜忧参半,担心他会眷恋自己的医馆,将来不愿意继承父业,于是便隔三差五的派人过来劝,希望儿子能够回心转意。

奈何肖文景铁了心,放话沐怀瑾不走,他绝不回家。

一来二去,竟是连他派去的人都不愿意再见。

这让张宝山头痛不已,沐怀瑾刚好过来汇报事务,见他神情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性情狡猾,不动声色就将这对父子摸得一清二楚。

跟张宝山瞧不起他一样,沐怀瑾同样看不上张宝山。

这样的人,胆小甚微、为人圆滑奸诈,是成不了大事的。

跟厉辰风相比,他差的太远了!

终有一天,这老家伙会被对方给吞掉!

张宝山听完了正事,便跟他诉苦抱怨,顺便寻求对策。

“外面留言很多,少爷对我存在误会也是正常的,等我待会儿去医馆探望,同他好好聊聊,看能不能把这误会解开。”沐怀瑾说。

“哎呀,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张宝山道。

“大人对我情深似海,有再造之恩,这下只是给公子低个头,谈不上委屈。”沐怀瑾微笑着说。

“我这儿子任性的很,要是说了难听话,你可别见怪,回来之后告诉我,我再好好收拾他!”张宝山叮嘱。

出了张家祖宅,沐怀瑾便带着两个手下前往医馆。

“少爷出去帮人看病了,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老管家说。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会儿。”沐怀瑾道。

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把那些药草全都看了一遍,有些兴趣缺缺。

真不知道这些柴禾、树皮有什么好看的,竟让这位大少爷如此沉迷,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竟跑到这里来蜗居。

正当沐怀瑾揣摩肖文景的行为时,忽然闻到一股扑鼻香气。

抬眼望去,发现老管家端着汤碗走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啊!”沐怀瑾问。

“这是少爷给病人熬的鸡汤,苏xiaojie身体虚,不能吃东西,只能喝这些。砂锅里还有一些,你要是想喝,可以自己过去盛!少爷说这是温补的草药,谁都能喝!”老管家说。

“好,我中午没吃饭,正好有些饿了。”沐怀瑾笑。

他亲自去厨房,将锅中剩余的汤倒进碗中,小心翼翼抿了一口,味道确实鲜美。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人,居然让沐怀瑾如此上心,居然亲自给她煲汤。

等等!苏xiaojie?他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老管家似乎提到了这三个字!

肖文景立刻来了精神,他把汤碗放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客房边上。

老管家正在给苏清月喂食,房门敞开着,沐怀瑾一眼就瞧见了那张清理绝俗的脸。

那张脸完美无瑕,皮肤好似剥了壳的鸡蛋,跟他在宁河雪地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孟怀瑾僵在那里,内心震撼无以言表。

他清楚记得,数月前在长兴山,苏清月脸上赫然带着红斑,如今怎么又消失了?

还有,她不是已经跟厉辰风订了婚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到老管家喂完药汤,他连忙退出去,跑到厨房将碗里的鸡汤一言而尽。

“味道怎么样?”老仆问。

“好急了,看不出来,肖少爷还有大厨的天份!我突然想起还有件事得办,就不等了,过两天再过来拜访!”沐怀瑾说。

离开医馆后,他怎么都忘不掉苏清月那张脸,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

要是当日在长兴山,他把人强行留下,也许今日美人就是自己的了,怎么也轮不到那个肖文景!

他在辽北这几个月,对张宝山了解的非常透彻,所以涉及到机密,通常会说一半留一半,尽量保留自己的利用价值,省得对方起歪念。

不过对方是条老狐狸,并不好糊弄,但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肖文景那边再吹吹风,估计自己就得滚蛋!

既然离开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如今除了张宝山,沐怀瑾已经不知道该去投奔谁。

因为上了年纪,前几年又吃了败仗,张宝山如今非常保守,手下人全都跃跃欲试,强行压抑的不满,想要借着时局扩充人力地盘。

沐怀瑾擅长笼络人心,所以跟这些人关系都不错。

他们是底下对肖文景也瞧不太上眼,觉得只是个文弱书生罢了,真要继承了张宝山的位置,必定撑不起来。

沐怀瑾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压抑憋屈这么久,也是时候转运了。

他连厉辰风都得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杀了张宝山,他的前途势必一马平川!

至于苏清月,那个像女人一样的肖少爷,是不配拥有她的。

横竖都是绝路,他打算彻底豁出去了。

他并不是毫无准备,而且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徐静姝……那女人已经在身边留了许多年,也该派上用场了!

在行动之前,他得想个办法,把苏清月从医馆弄出来!

沐怀瑾当即找了几个手下,让他们乔装打扮装作病人前往医馆。

偏巧肖文景那边病人棘手,所以没能及时赶回来。

张宝山派来的手下,都保护着少爷去病人家里了。

医馆剩下一个老仆和两个佣人,哪里会是对手?

所以很快,这帮人便抬着苏清月上马车,一路飞驰出了城……20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79章:自食恶果

兀自沉迷于幻想中的王大姑娘,并不知道,厉辰风对她已经起了杀意。

“我每次看到她那张脸,就感到很不舒服!”他目光阴沉道。

林晋和乔南在察觉到他的想法后,却立刻展开劝阻。

“少帅不可,苏小姐才同您订婚,目前处在风口浪尖上,城中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如今她昏睡未醒,您要是除掉了那个姓王的女人,便意味着外面几个月没有苏小姐的消息,到时候城中恐怕少不了流言蜚语!而且,北辽那边,也在观望着秦城,不管从哪边看,这女人都必须得活着!”林晋说。

“没错,我赞同林副官的想法,少帅切勿意气用事!只需要让人严加看守就行了,留着她,百利而无一害啊。”乔南附和。

厉辰风权衡之后,听从了他们的建议。

不过那个女人已经利用完毕,再想他逢场作戏,也是痴心妄想。

他不想委屈自己,所以选择避而不见。

至于理由,管家和佣人那边自然会替他找好。

“少帅最近忙的很,早出晚归的,害怕影响苏小姐休息,所以就不让我们过去打扰。”

“少帅连早饭都没吃就出去了!”

“好像是今晚要参加一个宴会,所以要回来很晚!”

……

女人直觉最是灵验,王大姑娘的心,逐渐由笃定变得不安起来。

“阿春,少帅他真有那么忙吗?”她问。

“那是那是当然了啊,听说快要打仗了,少帅可不是贪图安逸的人,我记得有次出去,整整大半年才回来,当时身上还带着伤呢!”阿春说。

在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后,她现在谨慎了许多。

诸多小事堆积起来,让这个迟钝的丫头,也嗅到了异样气息。

虽说不清楚原因,但是少帅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

在苏清月跟厉辰风之间,她自然选择后面那个。

“苏小姐,少帅对您的心意,还用怀疑吗?您就不要胡思乱想啦。”

在安抚王大姑娘后,她机灵地寻了个借口离开。

王大姑娘呆在房间里,不禁开始自我怀疑。

当她照镜子的时候,似乎找到了原因。

原本光滑饱满的额头上,居然冒出了一颗红亮的小凸丘。

两天前,它还是一个轻不可见的小红点。

可是现在,已经有黄豆粒那么大了。

底部圆圆顶部尖尖,仿佛隐藏着头凶险的小巨兽,好像随时都要破腹而出!

“天啊,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上火了吗?可我说明吃的很清淡啊!”她惊慌失措道。

冷静下来后,她尝试着用粉去遮盖,可不管怎么做,那个凸起都很明显。

最诡异的是,当她尝试着用手指按压时,一股红白相间的脓液居然从里面喷溅而出!

看着那些恶心的东西,从镜子上淅淅沥沥的往下淌,王大姑娘整个人都傻掉了。

房间里充斥着恶臭的气息,换谁这个时候进来,恐怕都以为她吐了!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痤疮里面,居然蕴藏着这么多东西!

她清醒过来后,第一时间把门关上。

然后惊慌失措的开始清理镜子和房间,可是不管她怎么擦拭,难闻的气息始终挥之不去。

急得满头大汗时,王大姑娘才突然意识到,这股恶臭很有可能是来自额头!

她用手指试了一下,脓液继续往外渗,那些东西又腥又臭,好像夏天时码头腐烂的海鲜……

这次,王大姑娘终于真的吐了。

晚上,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阿春把食物送入房间。

她额头上,此时好像多了个窟窿。

明知道不该触碰它,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手。

只要轻轻按压附近的皮肤,那些东西就像喷泉一样往外涌……

谁能想到,一个痤疮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它会毁了自己的脸!王大姑娘惊恐的想。

这张脸,发际线、额头、眼睛、鼻子、下巴以及所有线条和轮廓,都是假的!

如果把这张脸皮揭开,下面说不定包裹着的全是脓液,这太可怕了!

当初易形的时候,她只在脑海中幻想如何美丽,从来没有考虑过,会不会有什么不良的后果。

如果许老太活着,她应该有办法应对,可她偏偏死了!

王大姑娘焦虑无比,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不停的走动。

她白天还在渴望着厉辰风出现,兑现当初的承诺。

可是现在,她却恨不得对方永远都不要在自己面前出现!

她呆在房间里不出去,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好事。

所以除了一日三餐准时送过来外,竟然也没有人过来打扰。

此时王大姑娘已无暇思考这些,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何拯救自己的脸!

时间过得飞快,她越惊恐,额头上的痤疮就越多……一个、两个、三个……

可怜的王大姑娘,几乎要被这些恶魔给折磨疯了!

她不敢出去、甚至不敢吃饭、休息,她就像是躲在阴暗里的蟑螂,连阳光都不敢奢望。

第四天,她额头上已经鼓起了五个包。

这次王大姑娘吸取了教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哪怕是心痒难耐,也不去触碰它们。

而那些痤疮,在察觉到了诱惑不成,居然逐渐开始出现败退迹象。

王大姑娘终于松了口气,她仰面躺在床上,又困又饿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死去的许老太。

对方指着她的脸大笑不止,同时嘴里还说着嘲讽的话。

“就你这副模样,还想当什么少帅夫人,未免太可笑了吧!你们都看不出来,这梦公馆里的每个人都在敷衍你吗?阿春、管家,还有厉辰风……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你只是个伪造的赝品!假货!”

赝品!假货!这四个字,好像一把刀插在王大姑娘的胸口。

她从噩梦中惊醒后,坐在床边剧烈地喘息。

而此时,已经月上柳梢头。

现在应该是晚上九点钟左右,厉辰风这会儿,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她只睡了短短的两个小时,联想到梦中的情境,却是再也不敢闭眼!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89章:争风吃醋

“沐怀瑾?”苏清月微微挑起了柳眉。

她镇定地拿着勺子,轻轻划开双皮奶,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这里的甜点做得真不错,质地细腻嫩滑,入口清淡甜香。

“眼下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她柔声道。

“苏小姐!?”白静出神的望着她。

“下午你自己在家,我出去见个老朋友,如果她肯帮忙,事情就容易多了。”苏清月说。

白静蓦然起身,跪在地上给她磕了几个头。

苏清月连忙避开,把她扶了起来。

“苏小姐,不管事情结果如何,我都谢谢你出手相助!”

苏清月看着她,心里隐隐叹息。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原本想依靠自己的能力解决,现在看来确实不能了!

不过既然决定救人,就不能中途反悔,否则岂不是成了上房抽梯?

白静和那个叫苏眉的女人跑了,这个消息让沈樱震惊不已。

她神志恍惚,已经完全没有精神演戏。

“不是说在酒店里发现了行踪么,怎么会跑了呢?”她语气愤怒的质问。

“对方很狡猾,我们进去的时,她们已经爬窗户逃跑了。”对方很是不悦。

他们是军部的人,熬了两天两夜替这女人做事,她非但不感激,反而还加以指责!

“那她们现在去哪儿了?”沈樱问。

“不清楚,目前还在调查,有了结果,自然会通知你。”对方趾高气昂道。

沈樱很生气,却又不敢当面发火。

等他们离开之后,她便打电话给沐怀瑾。

“您的人纯粹是在敷衍我,他们那么多人,居然连两个女人都找不到!”她咬牙切齿道。

“所以,你是来找我问罪的吗?”电话那边的男声幽幽道。

沈樱蓦然打个激灵,迅速反应过来。

“不不不,沐营长,您别误会!是我太着急,说错了话,其实我……”

“不必解释,朱雀路六十八号,过来找我。”

“什么时候?”沈樱问。

“现在!”沐怀瑾干脆地挂了电话。

沈樱不清楚他什么意思,更不敢猜测那个男人的打算。

但她已经上了独木天桥,已然没有回头路。

沈樱把自己收拾打扮好,然后小心翼翼地系上丝巾,叫了洋车前往朱雀路。

到了那里后她才发现,六十八号居然是沐怀瑾的住处!

那栋房子是蓝白色的,看上去风格极其简约,同时又透着些许阴郁。

守卫很严,一般人根本别想进去。

沈樱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走上前。

沐怀瑾似乎有交待过,她没费什么功夫,就直接进了院子。

当佣人带着她进屋时,迎面出来了个容貌极其美丽的女子。

沈樱看她,对方也在打量沈樱。

沈樱是当红女星,长相自然不俗,但是在这女人面前,竟是有些略显逊色!

“站住,她是谁?”女人出声询问。

“许小姐,这位姑娘是少爷的客人。”佣人毕恭毕敬地回。

“什么客人?我看分明是"qingren"!你就是沈樱?”徐静姝微微抬起下巴。

“是的。”沈樱心中有些惊讶。

外面都知道,沐怀瑾至今没有婚配。可这姑娘的姿态,看上去分明像是个大夫人!

对方眼中有敌意,话语也很不客气,这让她有些为难。

她此番来是求沐怀瑾想办法,催促那些属下尽快办事,而不是跑来同人争风吃醋的。

“报纸上把你吹的天上地下无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徐静姝说。

“我是找沐营长谈正经事的……”沈樱试图解释。

“滚!”徐静姝啐了她一口。

这两个人的关系,她已经知道了。

明明是上过床的狗男女,却偏要跑到自己跟前来装正经,实在是让人唾弃。

沈樱毫无防备,被她一口唾沫飞到脸上。

她又惊又气,拿出手帕擦了几下,再也按捺不住怒火。

“你是什么人?怎么一点礼仪都没有!”

“礼仪?你也配谈这两个字?”

……

察觉到空气中的huoyao味越来越浓,佣人也不敢停留,飞速地跑去找沐怀瑾。

等他们回来时,客厅里的两个女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沐怀瑾走过去,抓住徐静姝的头发,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沈樱已经吓呆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你是不是疯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去照照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疯婆子!”他阴恻恻道。

“没错,我确实疯了!两年了,你不娶我,也不放我,整天把我关在这宅子里,到底什么意思?”徐静姝眼泪汪汪道。

沐怀瑾没接话,而是用拇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摩挲,慢慢下滑,然后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沈樱吓得后退两步,佣人也躲到远处,大气也不敢出。

徐静姝那张美丽的脸,很快涨到通红发青,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掐死时,沐怀瑾却松开了手。

“玩宠就得认清身份,也应该有相应的觉悟。奢望越多,死的越早,带下去!”沐怀瑾冷声说。

佣人连忙上前,拉起徐静姝进了房间。

沈樱早已惊得魂不附体,她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地望着那个英俊又可怕的男人。

“切,被她这么一搅和,什么兴致都没了!”沐怀瑾讪讪道。

“那我这边,就不打扰了。”沈樱迫不及待的想走。

“站住,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对方又是什么人?”他坐下来问。

沈樱酝酿了会儿,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那个舞女疯疯癫癫的,跑来找麻烦,说她才是真正的沈樱……我解释了几次,她却不听,隔三差五就到公司闹,记者那边都起了兴趣。不仅如此,她还找了一个同伙,那个女人神神秘秘的,假冒身份来公司戏弄我……方老板说,事情再不处理,唯恐负面影响会越来越大,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冒昧打扰沐营长。”她真真假假的说。

“竟然还有同伙么?那人什么样子?”沐怀瑾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

“二三十岁……哦不,听声音应该要年轻些。脸上半指厚的半粉,妆容也画的很奇怪,自称是陈太太,但是据酒店前台说,登记的名字却是姓苏。”沈樱小心翼翼道。

“姓苏?”沐怀瑾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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