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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仙倾世》


102 江沅 亡

世间多纷乱,福祸相依命多舛。

若一路走来平平稳稳,添几分柴火便能让炊烟袅袅,也许,有的人,你便不会记他一辈子。

如江沅。

几番大浪过后,终将归为一片烟土。

也许清芷早就有了不祥的念头,遂才在腾云飞行之时有些犹豫。

她挑了江沅麾下的护法一路疾行,远远便看见一处山窝处腾起来的阵阵火花,似是刀剑切磋时混合着仙气魔障蹦出来的火花。

清芷停了停,侧过脸跟身后的男子说道:“东城,你说我们该不该过去?”

被唤作东城的是江沅麾下位列东方护法,一直都很有威望,再加上其也是由凡人修炼成魔,他对江沅可谓是忠心无二。

东城眺望了片刻,眉头耸立:“方才魔尊追出去时并未传我们令,按理来说,我们应当按兵不动,但……”东城睨了一眼清芷,续道:“若公主着实担忧,属下愿随公主一同前往!”

清芷看着那妖娆晦暗变化多端的魔障心中心绪总是难平,她自是知道如今她功力只恢复了六成,妖王精元却丝毫不能乱动,否则只会大乱,不会有助,去了也只是添乱,可她心中越是清楚境况的险恶,越是按耐不住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冲动。

于是她在心中做了部署,待会儿,用隐身奇法将自己的身形遁了去,藏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瞅准时机帮助江沅和澜沧上仙,而他们专注搏斗应当不会察觉什么……

想到这里,清芷似乎定下决心来。

于是跟东城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到原处,以防夏之桀偷袭,我遁去身形潜去看一看……”

末了,清芷眨眨眼续道:“不必担心。”

江沅一直向外界隐藏了妖王拓凝的真实情况,无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无人知晓那威力无穷的妖王精元此时也只是火上浇油的存在。

所以东城听清芷这样说,也并未怀疑她的能力如何。而是爽快的答应了。

清芷让东城率着其他随他来的人又回到了原地后。捻了一个诀,遁了身形,小心翼翼朝那一处山窝行去。

很快,他闯进了一片烟雾袅袅中。

里面的人影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也能从衣着上分析出来身份。

东面的三个。应当是大衍。白沐子和七曜。

而西面的两个正半躺在地上,动作有些迟缓,看样子应当是处愈子和殷海。

北面的是决夬。胥煞和奇修,似乎身形也绷得很紧,三人手上都握着各自的兵器。

南面的正是江沅和澜沧上仙并肩而立。

清芷草草看了一眼,心下也放下了几分心来。

看那倒地的处愈子和殷海似乎是受了伤,那么想必他们身上的封印并未完全解除。

想到这里,清芷便缓下了步子,仔细找了一处高低俯瞰着战火正盛处。

八荒始妖对战澜沧上仙和江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如今两方都是按兵不动,想必功力应当是相当的。

只是一直这样按兵不动也不是个办法,难以脱身,更难得胜。

于是这时,清芷看见澜沧上仙的身形似乎动了动,他抬着龙吟剑指向了大衍的方向。

他似乎在说着什么……

清芷拧着眉仔细的看,生怕那些妖魔会趁人不备偷袭。

她看着澜沧上仙缓缓地向前移动,朝大衍他们的方向移去。

他在跟大衍说什么吗?

不…..

他应当是在规劝立在大衍身旁的七曜吧!

他会以沉梦为赌注来赌一赌七曜,如若七曜决定放弃,那么战胜八荒始妖便会轻松无比。

只是,那山窝四处烟雾缭绕,乍一看,以为是打斗所生出的,可此时身临其境,清芷却觉得似乎是从山体之内悠悠然升起的一些不似仙气不似魔障的雾霾。

这雾霾又不像是普通的雾霾……

难道说,可以解封他们身上的父神封印的开源之力就藏在这阴阳山的山体内…..

而他们此时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为的就是等到开源之力将父神封印彻底解封?

清芷想到了这里,心情禁不住地急迫起来。

她险些就要从高处下去,告诉澜沧上仙和江沅要以速取胜,可转念一想,她却不能如此莽撞行事,她能想到的,想必澜沧上仙也一定能想到。

于是她按奈住性子,准备再多等上一阵。

可当她方方抛开杂念看向山窝方向时,却见七曜和澜沧上仙打上了….

难道七曜不顾沉梦?

这可是清芷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好!

山窝里一派烟雾缭绕,澜沧上仙被七曜纠缠住,江沅又被大衍和白沐子牵制住脱身不得,而方才倒在地上动作迟滞的殷海忽然窜起,亮起指尖锋利的指甲迅猛地朝澜沧上仙后脊辞去。

清芷已然在心中惊叫出声,想也未想俯冲下山头,眼中跃过一切朝澜沧上仙扑过去。

“师父!小心你身后!”

就在一刹那,清芷几乎要将自己整个身体挡住殷海的利爪。

清芷的突然出现让澜沧上仙一愣,未待他转身,已经听到血肉被穿透的声音……

他赫然转身,却见清芷牢牢的被江沅护在怀里,而江沅的后背却被殷海挖成两个窟窿。

澜沧上仙怒吼一声将殷海打走,圈下结界将二人护在结界当中。

忽然,世界静谧了起来,江沅费尽力气的两个字也终于缓缓说出了口,他说:“小心。”

而清芷已是呆住,一切发生的太快。

她能猜到自己绝对会给他们二人带来灾难,她能理智的站在高处分析局势,却见不得澜沧上仙受到一点点的威胁。

她这样傻,也就罢了。

可江沅.....江沅他......

清芷为了救澜沧上仙可以不顾一切,可以豁出性命......

可她眼里从来就只有澜沧上仙啊,她若多看一眼江沅,便会发现他的目光比自己看澜沧上仙的目光还要热切!

他看见清芷奋不顾身的去救澜沧上仙,而他也想都没想,斩退了纠缠自己的大衍和白沐子,飞奔护在了清芷身后。

清芷用整个身子挡在澜沧上仙的身后,江沅又用整个身子挡在她的身后,而江沅的身后,却连多一眼的目光都没有……

就在这一刻,清芷觉得,不管是作为拓凝还是清芷,她都自私极了……

清芷怔怔的扭过身子,却发现被江沅死死的抱住,勉强转过侧脸,看到的是一地鲜血。

这场景,痛得让人窒息。

她张着口,嘴唇忍不住颤抖:“江沅,你,你怎么这么傻?”

江沅气若游丝,堂堂一个魔尊,此时却如同将要陨落的星辰般,稍纵即逝。

他勉力的挤出一丝笑,话语混着流淌的血含糊吐出:“你不也一样傻?”

清芷无声的落泪,双手紧紧的握住护在她身前的一双冰冷的手,她努力的握住江沅的手,声音抖得快要让人听不清楚:“江沅,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江沅紧闭着双唇摇了摇头,他不想让自己口中搞得鲜血沾在了清芷雪白的衣衫上,而是强忍着内里翻江倒海的痛楚,扭过头,“哇”的一声将黑糊糊的血吐在了黄土地上。

再回过头时,他还是撑着最后一个苍白的笑,缓缓道:“我即便,即便死了,也会一直守护,守护你......拓凝,你不要为我伤心......”

清芷保持着这个姿势跪在地上,江沅的黑披风散开裹住了两人的身影。

清芷的心已经痛得麻木,痛得说不出话来,流不下泪。

可她耳边,江沅的话,却如同人间四月天一般,让人温暖,温暖的让人痛不欲生,让人此生再难弃。

他说:“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舍弃我凡人根本与你同生......我此生,最快乐的事,便是与你并肩笑看梨花落.....我此生,最难忘的事,便是你守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我此生,最难过的事,便是你告诉我,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爱上我......”

“拓凝,我原本就是要死的人......我知道没了九刹魔王和如天圣女的保护,你的路不会走的平稳,可我是凡人之身,修习术法很慢很慢.....所以,所以我修习那些禁术,为的就是,强大到,可以保护你,保护你不受一丁点委屈....我都想好了,若你不忍心拿混元道果,我便用回神**,以身作引,换九刹魔王和如天圣女魂归一日...我都想好了,我江沅此生,哪怕死,也是要为了你而死.....”

“拓凝,我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而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朱皓君……”

江沅撑着最后一丝笑,将下巴放在清芷的肩上,眼睛一点一点的闭下去…..

他没有力气说再多的话了….

他再也说不出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有多思念她…..

他再也说不出无数个日日夜夜他有所担忧她…..

可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趴在她的耳边,说着:“我、爱、你。”

然后如流星陨落,逝。(未完待续。。)

...

...

103 曙光

悲伤而止,时不我待。

江沅虽死,可八荒始妖的封印却已完全解开。

危急时刻,又有突围的澜沧弟子前来禀报,说是夏之桀领了一大批魔兵包围住了澜沧弟子和天兵天将,而部分夏之桀之前的弟子居然临阵倒戈,不惜跟着当了魔头的夏之桀叛变。

这一消息,是澜沧上仙料想而到却又无法避免的。

此刻他只能尽量分出部分灵力坚固罩着清芷和江沅的结界,一边想办法和八荒始妖周旋。

只是,以一敌众本就困难,更何况是方方恢复十成功力的八荒始妖。

转眼,魂斗幡惩阵已成,不小的山野立即孤魂遍布。

魂斗幡惩阵以怨灵喂养,煞气顷刻充斥满载,置身于阵中,会让其怨恨缠身,多自苦自哀,八荒始妖只需布阵引导,置僧中的人大多都会不战而败,自缢往》无>错》往是最好的下场。

澜沧上仙尽量稳住心智不被怨灵之气迷惑,却仍旧抵不住侵入肺腑的仇怨之力,不一会儿,他便被独自困于阵中,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眼中尽然溢出几丝晦暗的水色。

清芷搂着江沅渐渐冰冷的躯体,任凭眼泪一滴一滴搭在江沅的面上,幽幽地抬了眼,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声音哀苦不舍:“你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回大瑾宫,但是现在,我得去帮他……”

话音落,清芷手握龙骨鞭步出结界。一步一步朝魂斗幡惩阵的方向走去。

这出山野不甚宽广,四处都是残垣断壁,枯枝废树,可就是在这片不甚广阔的山野当中,让清芷在此尝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而这种滋味,不关乎于爱,却是割舍血肉般的亲情。

她一步步的留下江沅,朝澜沧上仙而去。

就像一如往常那般,抛下江沅,朝澜沧上仙而去。

可爱情不就是这样?你改不了初心。勉强不得自己。欺骗不了自己。

所以她可以陪伴他,却不能爱他。

她可以感激他,却不能爱他。

她可以永远记得他,却依旧不能爱他。

清芷紧紧的握着长鞭。指关节微微泛白。

内里被压制的妖王精元在丹田处蠢蠢欲动。隐隐痛感一点一点蔓延全身。

龙骨鞭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强烈的气焰。幽幽弱弱闪烁着血红的光。

她睁着冰冷的双眸,步步逼向专心布阵的白沐子。

白沐子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放出一道紫雾去抵挡。

清芷却毫无畏惧。扬起长鞭一鞭斩断。

白沐子蹙眉心惊,怎么那个柔柔弱弱的丫头忽然变得如此厉害?

只是此刻她需专心布阵,不可有丝毫差错,于是喝了一声:“臭丫头!你想死吗?”。

清芷冷哼一声,并不言语,而是腾身跳起,长鞭眼见朝白沐子身后铲去。

谁知就在此时,大衍分心斩出一掌将清芷劈倒,然后冷声道:“如今你师父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你个丫头?”

说到此,大衍连忙收回掌劲退入阵内,只听得阵中之人传来一阵低吼,沙哑伴着哀泣。

清芷捂着吃痛的腹部,心中如万马过境,踏起阵阵血溅的路。

她咬着下唇倔强的再次站起,仍旧快步朝白沐子劈去。

白沐子是八荒始妖中最弱的一个。

可就是这个最弱的一个,在只有一成功力的时候就能将她打的半死,如今只是虚弱无力的几鞭又怎能救师父呢?

清芷近乎绝望的看着白沐子泛着诡谲彩霞的身影,心中却是笃定无比的信念。

即便失败!也要一试!

于是她将体内不甚醇厚的灵力全部注入龙骨鞭,死死咬着唇朝白沐子铲去。

只是她再拼尽全力,还是以卵击石。

此番又是大衍,一掌将她劈开,落在了数十丈之外的地方,嘴角溢着血,右肩传来锥心痛感。

她趴在地上痛恨自己无能。

就在此时,丹田之处一阵灼热的气息躁动起来,清芷忽然灵机一动。

我还有妖王精元!

虽然不知道现在冲破妖王精元自己能否撑住,但眼下的情景,也唯有一试了!

她望向江沅的方向,心里又是一阵潮涌袭来。

江沅曾以自己的血肉为引来压制她的妖王精元,他曾那般保护她,就像此刻的清芷,揣着一颗哪怕为澜沧上仙赴死一千遍一万遍的心…

她微微叹息,收回了目光,强忍着身上的伤,盘腿而坐。

妖王精元需要认祖归宗。

清芷此刻只需要压制住体内的仙气,然后割腕放血,妖王精元嗅到妖族血脉就会自动冲出丹田,只是以前的她有几千年修为,承载妖王精元不在话下。

此刻的清芷,除了那几股澜沧上仙的仙气之外再无别的依托,就如同一个脆弱的灯罩,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烈焰的灼烤。

她心里忐忑,可耳里却全是怨灵哭喊的声音。

她知道,再晚一步,很有可能连师父也会失去!

她已经没有了江沅,她不可以再失去任何人!

伴着一阵阵锥心的痛处,丹田之处猛然冲出一股火辣之感,很快便蔓延全身。

清芷压抑不住的尖利叫喊,就连清明的灵台也一点一点的被混沌侵蚀……

糟了,她撑不住了!

这是清芷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念,然后,灵台陡然停滞,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阴阳山终年被日月相照,山顶金光不断,山腰一下黑暗无边。

而此处位于腹地之间,恰好是一半阳明一半阴暗。

澜沧上仙封住五识,却还是被阵内的怨气所绕,脑海里全是此生悲惨瞬间,有父母亡时之痛,凝月背叛之痛,许卓崖身死之痛,天落杀刺穿清芷之痛……

总之,能在他心里留下痛处的回忆全部压抑袭来,似一团厚云,将他整个人牢牢裹住。

若不是我,父母不会亡……

他的心痛了一寸……

若不是我,凝月不会委曲求全…

他的心痛多了一寸…

若不是我,许卓崖就不会惨死……

他的心痛又多了一寸……

若不是我,整个仓颉山便不会覆灭…若不是我,夏之桀不会变成这样…若不是我,清芷她…

若不是我,清芷她便不会尝尽世间悲苦,便不会受那多的罪!

我担负着这么多的罪孽,怎能苟活于世?

澜沧上仙只觉得心中愧疚难耐,一念之间,居然举起龙吟剑准备自缢……

看到这个景象的殷海不禁笑出了声,喃喃地同旁边的七曜道:“控制心神,实乃天下**!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澜沧上仙居然有如此多的愧疚!确实该死!”

七曜眉头一皱,手法却暗暗的减缓了力道……

就在七曜减缓手中力道的同时,阵中突然出现一个紫衣紫发的女子。

那女子妖娆妩媚,唇间艳丽多彩,眼角却是满满的煞气。

殷海最先注意到,暗叫了声:“那是何人?”

远处的大衍和白沐子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子,只有七曜心中轻轻放下一块磐石,手法又不动声色的减缓了几分。

“她是拓凝。妖王拓凝。”

七曜淡淡的道了句,却听得殷海轻轻一哼:“原来还是那个丫头!本来看在同为妖族的面子上留她一命,可惜这丫头着实不识时务!”

殷海一向心狠手辣,话音刚落便劈出一掌:“不如一并杀了她!”

怨灵哭声渐大,阵内煞气阵阵。

女子的紫发忽然爆出绚烂的光芒,迷幻香味无孔不入的弥漫开来。

白沐子蹙了眉低声道:“这是什么?”

大衍沉声道:“封住五识!这是毒烟!”

处愈子阴阴一笑道:“跟我比毒烟?她还嫩了点!”

于是分身挥了一袖子,很快,紫色烟雾便被雾蒙蒙的白烟给包裹住。

大衍轻松一笑:“却是比不上你!”

白沐子看着那女子精致的眉眼心中是几阵嫉火猛燃,恨恨地道:“跟她周旋什么,成魔不如送她去西天!”

大衍一笑,道:“妹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音刚落,便是无影掌风朝紫衣女子袭去。

紫衣女子躲过几掌,便直冲向大衍,但是八荒成魔就是八荒成魔,若是被一个小小的妖王轻易打败就辱了他的名号,只是稍微抽出几分布阵的心思与紫衣女子对了几招,便重重一掌劈向那女子的天灵盖,让她血溅当下。

正在此时,理应被阵法控制的澜沧上仙忽然操着龙吟剑分身而起,剑锋狠辣的斩开了白沐子,殷海等人,魂斗幡惩阵一夕破裂。

大衍还未收回掌风便见此情景,不禁怒吼一声:“是谁出了岔子?”

他的眼光投向被澜沧上仙劈出去好几丈远的殷海和白沐子,却听到身旁另一个声音幽幽响起:“我要我的沉梦!”

大衍猛然回眼,却见七曜抱起受伤的紫衣女子走向澜沧上仙,口中又重复道:“我要我的沉梦!”(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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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诀别

《妖仙倾世》104 诀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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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爱别离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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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更新

写到十万字才意识到没有给大家说明一下更新的时间,可能害的许多人等更新等不到

静沧原则上是每日一更,节假日会加更。每日一更基本上都在晚上21点左右,加更的话会在中午11点,下午3点左右。断更弃文神马的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所以大家放心跳坑!

师徒恋这个题材静沧一直揣摩了很久,倾注了很多精力,也有信心把它写好!

也许文文开头节奏有些缓,静沧也没有给女主角设定一个特别抓人的性格,但是绝对不影响文文的剧情感和代入感!

因为静沧觉得偶尔独立,偶尔耍泼,偶尔卖萌,偶尔魅惑是每个女孩子心里的表情符号,没人愿意一口港台腔说到头,也没人愿意一辈子高冷的不像样。

所以清芷就是这样诞生的!

PS:文文里偶尔会出现“拓凝”这个名字,不要误会,这就是清芷在入澜沧山之前的名字,也是娘胎里的名字!

所以清芷和拓凝必须是一个人!

哈哈哈哈!!

基本上就是这些!最后再加一句,希望各位书友们继xù

支持静沧!!干巴爹~~~啦啦啦啦~~~

加更通知!!

亲们!明天静沧会加更!暂定中午14点一更!晚上9点一更!大家若想鼓励我的话就多多的砸一些票票花花神马的过来吧!

!!!明天见咯!

上架感言

静沧初来起点,就受到了很多的关注。

先是论坛爆照神马的,还收了很多盆友的票子和打赏,静沧特别感谢。

再来就是陆陆续续的盆友们来看静沧的书,支持静沧,指出静沧的不足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感激大家!

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人喜欢我的书!关键是,令我最开心的是

从第一天到现在,竟然涨了的收藏一个都没有掉!!!!

一个都没有掉!!!!

这是不是证明,大家都看进去了??

是不是证明大家真的很爱看呢??

请容许我厚着脸皮替你们大声的回答:YES!

静沧在此跪谢各位厚爱!!(么么哒~~~)

接下来,说点煽情的。

从一个多月前开书到现在上架了。这一个月时间,静沧过的充实又快乐。

偶尔开始虐某女的时候,静沧会有些小小的心疼。

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静沧对书中的每一个人,都投入了特别充沛的感情

像澜沧,像清芷,像江沅,像燕语落

他们每个人似乎都真真切切的活在与我们平行的世界里

我喜欢写他们的故事,所以也希望你们喜欢读他们的故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静沧只会付出更多的精力和热忱去完成这个故事。

秉承着绝对不断更,绝对不弃坑的态度坚持的走下去!!!!

最后的最后,静沧只想说,你们对静沧的不嫌不弃,对静沧的支持关怀,才是静沧每天摸黑写文文的最佳动力!~~(泪奔)

静沧倾尽了很多来写《妖仙》,也希望接下来的每一章都能给大家带来欲(no)罢(zuo)不(no)能(die)的感受!所以希望亲们一定不要放qì

《妖仙》好吗?(此处掌声~~)

最重yào

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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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双更!

亲们!本来今天应该双更!却无奈今天一天静沧实在快要忙飞起来了!

所以原本想加更的章节放到明天。

明天不出意wài

静沧将会两更。

中午2点左右一更,晚上9点左右一更!

希望各位亲们继xù

支持静沧~~静沧需yào

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静沧一定会把《妖仙》很好的完成的!

感人入心,感人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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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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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什么~~静沧每天保证3000更新~~~今天堵车堵了6个小时,着实腰酸背痛,今天的章节已上哦~~静沧把中午的和晚上的都一起更了~~~嘿嘿~~~~

01 风起

清白的月色濯濯而生,涂满了整个漆黑的林子。

静谧的湖水粼粼而起,温润了整个燥热的夏夜。

林子里清风阵阵,细风似舞,从枝繁叶茂的枝丫间,交替叠生的叶片间舞弄而过,擦过细嫩的皮肤,从脖颈溜进层层缠裹的衣衫,一点一点向下,向内,向身体的四面八方滑去

扑鼻而来的香气就像交错缠绕的藤蔓一般朝着枝叶蠕动的地方慢慢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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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深处,静水湖边。

女子莹白的手指轻轻滑过男子的肩胛,惹得一声声隐忍的低鸣。

就如同偶尔冒出的蛙鸣一般,让整个夏夜都充满了魅惑的语调。

许是天气太热了,女子迫不及待地扯去繁缛的衣衫,只剩了水色肚兜挂在脖子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她的眼里尽是迷离烟波,像只猫一样地趴在男子的身上。

“树儿,别,别……”

文弱书生的脸上早已红白不清,眼睛望向湖水静谧之处,喉结上下翻动,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原来男子身上滑动的妖娆女子唤为树儿。

她眉眼清秀,却被五彩的胭脂涂抹的妖娆了许多。

她的腰肢纤细白嫩,像是无暇的乳玉,整个身子都散发着微微的乳白色光芒。

她不笑不嗔,只是痴痴地望着身下的男子,纤长的指头像是觅食的虫子一般一层一层剥开男子蓝色的衣袍。

“树儿,树儿,哥哥家中妻儿还未安排妥当,此番鱼水,还是有些欠妥,这,这……”

女子根本不理会书生,而是匍匐着身子径直地凑近了男子有些僵直的腿,用脸,用下巴,用前胸来回的抚弄书生,惹得他再也无力qì

说话

树儿羸弱的腰肢像是一股柔软绵长的绸缎,上围丰满过人透出迷蒙的光泽,就连上好的苏绣肚兜都无法遮掩半分。

下身白净的长腿像是两枚引人入胜的璞玉,伸手轻探,只觉得欲罢不能。

书生终于还是像一头冲出铁笼的困兽,双手紧紧地陷在树儿大腿两侧的皮肤里,他粗粗地喘息着,眼里透着惶恐不安,却一点一点被欢愉的火焰所吞噬。

女子瞪着空洞的眼睛,此时的书生,已经被女子剥得衣不蔽体,男人特有的味道随着清风舞过萦绕在女子的唇边。

只见女子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猛地朝男子小腹下方直直地坐了下去,伴随着书生隐忍的一声低吼,树儿开始摆动起了让人妄想与其缠绵悱恻的莹白身子。

许是用力过猛,树儿脖子上的肚兜还是顺着玲珑的身子滑了下来,像是一叶飘落的羽毛,落在书生的胸膛之上。

书生已然感受到了难舍的快感,于是彻底抛开了妻子儿女的说辞,立起了身子,将头埋进树儿的胸脯之间,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带着半分乳香半分汗渍咸甜的味道。

风一阵阵地滑过湖面,然后戏弄地舞过两人火热的身子。

书生用尽全力去讨好树儿这一枚新鲜蠕动的身子,于是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即将势如破竹的蓬勃波涛,双眼有些发直地盯着女子空洞无力的眼睛。

只见女子缓缓侧过头去叼着书生的耳朵,嘴唇沿着脖子,再移到书生有些干裂的唇上。

远远地看去,一股股幽蓝色的光芒从书生的口中升起,朝着头顶参天的大树袅袅而去。

“啊~~~~”

突然,一声沉闷的惊吼声带着难掩的满足惊起了林子中栖息的鸟儿。

女子像是被人抽离了魂魄一样赤着身子瘫倒在了书生的身上。

而书生也如同顷刻被扫荡一空的人皮壳子,双手紧紧地握着身上瘫倒的女子那渐渐冷却的双乳,痴痴地,满足地,躺倒在这一片祥和,安宁,充满着撩人气味的林子里。

待林子归于平静,火热气息渐渐散去后,从茂密的树叶中突然窜出一个紫色的身影。

她的头上是以花中精叶编就的藤蔓,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她的身上裹着轻如蝉翼的紫色纱裙,随着她一闪而过的身影逶迤过一道芳香迷人的痕迹。

她的手掌上面拖着一股混元的气体,像是夜明珠般照亮了她的侧脸。

她回头看向湖边渐渐干瘪的两具身体,轻纱滑落露出了她一侧结白的肩膀。

她魅惑一笑,远远地向天边飞去

“死人了!”

日出伴随着砍柴樵夫的惊呼一跃而上,山间的颜色立马被唤醒。

“死人了!又死人了!”

“妖怪又来夺男人精元来了!”

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围着两具森森白骨发出惊恐的呼叫声。

仿佛昨夜那活色生香的身体只是虚幻而成,而眼前的白骨才是真实的存zài



人群中不知觉立了一个绝美的女子。

她穿着逶迤极地的紫裙,裙摆上缀满了圆润的南海珍珠,在清晨徐徐的晨光中越发的迷人眼球。

冰云欲度香腮雪唯能描绘其卓绝之姿,粉腻酥融娇欲滴方能概全其窈窕之态。

她只是静静地立在人群的后面,翘着食指,对着一个中年妇人轻轻一点,一道淡紫色的光晕不露痕迹的穿过那妇人的后颈,然后消失不见。

只见那妇人的身子猛地一怔,眼神散了焦,机械地张口说道:“他是城西的许秀才,家中有妻儿,与他苟且的是他的表妹许树儿,他们二人不顾伦常德礼常常幽会,许秀才更是打骂妻儿,为人夫为人父煞是令人发指!”

一言语毕,只见紫衣女子翘起唇角微微一笑,食指一勾,那道消失在妇人脖颈的紫色光芒也同时退了出来。

那妇人应声倒地,众人皆侧目嗟叹。

“清芷!你又在做什么!”

正当人群噪噪,紫衣女子腰间像是被束上了莫名的藤蔓一般被拉扯后退,退进了林子的深处。

紫衣女子水袖轻扬,一团淡薄的云雾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稳稳地立在了露水浸湿过的泥地上。

“你差点摔着我!”

紫衣女子侧过身子,眼光滑过白衣仙者,望向另一处。

“任性妄为!”

男子重重地吐出四个字,转而缓缓收起手中的莹白光束,光束的尾巴扫过淡雅如星辰的眸子,天光若有似无地打在他深浅适度的眉黛上,扫过挺直的鼻梁,再铺满了他那薄如蝉翼的双唇,一启一合,透着愠怒的恼色,却还是难掩其仙尘风骨,冷颜绝色。

“清芷,随我回去!”

02 晨曦

“清芷,随我回去!”

白衣仙者双眉微蹙,言毕随招来了一朵浮云,静静地立在二人之间,等着被唤作清芷的紫衣女子答话。

片刻过后,一直默不作语的紫衣女子终于转过身来,此时脸上已然亮起了与之妩媚格格不入的明朗笑容。

她眼角的胭脂已然褪去了颜色,只剩一双清凉的眸子。

身上的紫衣也幻化而去变成了水色的缎面长裙,素雅之中,只有片片叶子缀在裙角。

顷刻间,一个颠倒众生的魅惑女子变成了清浅温暖,素雅动人的少女。

就连一直严肃的男子也微微怔了怔。

只见少女张开双手,水袖间隐隐嵌着的珍珠明明闪闪,她俏皮地笑道:“这里可比澜沧山好玩儿多了!”

白衣仙者本是掌管澜沧派的澜沧上仙,是仙界四大上仙之一,位居九天众仙之上,是一个连天帝与九重天帝君都需忌惮的人物,拥有不容小觑的仙力和地位。

因其心高,很少不问世事,只隐世与澜沧仙山之上,恒六界之安宁。

只是清芷…….

澜沧上仙看着眼前面若桃花,颊灿似虹的少女,怎么也无法与近日里传的沸沸扬扬夺人元魄之事联系起来。

无论过几千年,他还是相信她的。

因为她的心善和不同,从千年之前的旷世之战便给男子留下了绵长的一记印记。

一千年前,妖魔二界联手屠了仙城,为的就是圣祖混元道长留下的混元道果,据说吃了混元道果,不仅能肉白骨,复魂魄,活死人,还能得九幻九变九灭灵神,不伤不死,不灭不化,就连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炼妖炉都没办法摧毁一丝一毫的精元和肉身。

当时,妖魔二界联手,神界本就飘渺难觅踪迹,唯有仙界苦苦支撑,四大上仙,凝月上仙,澜沧上仙,冲白上仙,桦城上仙率领众天兵天将,与妖魔众力大战了九九八十一天,终因妖魔内斗,险胜了这场旷世之战。

混元道果得以保住,只是各位上仙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澜沧上仙也不例外,他负伤跌落在澜沧山脚下的溪边,一只通体透白的雪狐匍匐在他的脚下,用微弱的体温帮他暖热着身子,一直撑到了循迹而来的弟子们,才不至于被彻骨寒冰侵入伤体,伤上加伤。

自那以后,澜沧上仙便将那雪狐带在身边修liàn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是雪狐本就有慧根,还是澜沧山得天地日月之精华所孕育集聚灵力,那雪狐竟然得了千年修为,有了肉身,成了半仙。

只是不知dào

为何,不管澜沧上仙如何渡她成仙,却也只能渡成半仙,久而久之,也不知雪狐哪里来的灵力,竟然又修成了半妖之身。

而如今这个半仙半妖,自由自在,无属无从的妖仙,便是澜沧山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徒,清芷。

清芷眨了眨眼睛看着若有所思的澜沧上仙,嗫嗫喏喏地走上前去拉扯着他的袖摆,敛了声音,说道:“皓君哥哥,清芷是循着一股妖气来的这里,清芷这几年都是在追踪这个妖气的主人!”

女子水色长裙下摆方才明明缀着碧翠的叶子,如今却又变换成了莲花,一头乌发垂在腰间,只用了一根圆润的夜明珠珠钗挽了起来。

澜沧上仙得道之前是朱家子弟,姓朱名皓君,自从清芷知晓了这件事,便改了口,偶尔撒娇耍赖时才唤他的名字。

“你信不信我?”

见澜沧上仙久久不语,清芷只好再凑了近,伸长了脖子停在澜沧上仙万年不变的冰冷脸色毫厘之内。

“你信不信我嘛!上仙!”

仙者侧过身子轻“哼”一声,瞬移到了清芷身后,冷冷地道:“不是我信你就足矣!你一下山就是五年,这五年搅得人,仙两界都不得安生!许多仙门同僚拿着你的画像四处悬赏!所谓空穴不来风,你让我如何信你才好?”

清芷连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清芷在澜沧山修习的都是道法,仙法,都是导人向善的!清芷并没有做坏事!清芷也没有误入歪门!世间传言不可信,那全都是陷害清芷的!”

说到这里,清芷弱了声音下去,继xù

道:“清芷自幼连蝼蚁都不敢杀戮,又怎会做些妖魔才会做的勾当!就如同今晨,那两个被妖怪吸光精元的人,清芷也只是凑了热闹,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便借那妇人的口说了出来…”

清芷顿了顿,又道:“只是不想让他们把秘密带到地府去,听闻那书生的妻儿已经悲痛欲裂,知dào

这些,许会缓一缓,毕竟不值得!可绝不是清芷做的这些事情!上仙哥哥要相信清芷!”

听到这里,澜沧上仙一拂袖,正对着清芷,怒气薄薄地盖在他黝黑的瞳孔上,显得迷茫又远:“清芷,你曾救我一命,我敢断定你本性善良!虽说雪狐属于妖兽类,但凡事都有个例外,这么多年你在澜沧山的表现也有目共睹,数千子弟都也认同了你成为澜沧门的一员,只是碍于仙妖两界不可轻越,所以不能大张旗鼓的招你入门。可不管是道义还是仁义,我澜沧山都待你如弟子般亲!你此番下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需yào

澜沧山负责的!今日要么你随我回澜沧山清修,待你入仙道之前再不可过问凡间之事,要么我就替你负荆请罪,平息了这场流言纷争!”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仙者如今是真的动了怒,说到激动处,双目森冷得甚是骇人,招来的浮云也抖了一抖,幻成了烟雾,飘飘袅袅消散而去。

清芷咬了咬嘴唇,委屈地看向澜沧上仙,将头匍匐在他的胸前,静悄悄地将耳朵贴在仙者的胸膛上,就如同还是小狐狸时蜷缩着身子躲在仙者的怀抱里一样。

仙者也不躲,只是方才的忿忿也消了一大半。

其实他也不信那些传言,而生气,也只是怪她一走便是五年而已。

“上仙,清芷错了!清芷不该偷溜下山!以后再也不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澜沧上仙一愣,显然是对这般亲昵的动作有些不适应。但转念想了想,她还是雪狐原身之时,最爱做的,也是将耳朵和脸颊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她说她虽是雪狐,但也怕冷。

所以让她靠一靠,也没什么。

于是仙者刻意推动气泽略过胸膛,立马升起一股暖意。

他启唇,却是:“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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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江沅

澜沧山岁,尺壁寸阴。

一个转身,便是一个千年。

仙者微微颔首看着少女,心中就如同翻过了一座巨大的山峰。

有些累,却不乏美景相伴。

这一千年来仙者待清芷就如同最亲近的徒弟一样,虽没有师徒名分,却比师徒还要倾囊相授。

他于她身上投下的精力,早就超出了一派之首的所应尽责任。

他总是觉得是因为小狐狸曾救他一命,所以他待她,才有那么一些不同。

于是她在他的心里,也显得格外重yào

些。

想到这里,他调整了内息,紧蹙的眉头也松了半分,收了语气,声音淡如薄晨,说道:“随我回山!”

说罢,拂袖招来一朵厚实的云,轻轻腾身而上,看向清芷:“走吧,我们回澜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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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沧山在东海之东,与日出同出的岛屿上。

因为岛屿周围有层层厚重的雾气缭绕,所以得名云雾岛。

从乱糟糟的人界青州城一路往东,腾云飞行不过一天就会到。

眼看着太阳下落,澜沧上仙动了动食指,架着二人的云朵便稳稳地落在了一处山头之上。

“今天是赶不回去了,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待明日日出再入山!”

澜沧语毕,清芷连连点头:“上仙给云雾岛和澜沧山各处都设了结界,夜里根本寻觅不到,唯有在与日出同出时,才能看见我山大开的结界之门!”

清芷满是崇拜地描述起了澜沧山的地势。

澜沧山在各道派仙派之中属于上仙之境,更是别人无法逾越的圣地。

与之其名的还有凝月上仙的月华宫,在南海之巅水域之上,虚空漂浮,没有定所。

冲白上仙则居于位于天界的胥焱宫,他是和天界走得最近的一个上仙,也是掌管十九味真火以及六界源火的上仙。

桦城上仙比澜沧上仙还要来无踪影,去无痕迹。所居之处只知是冰海之角,无人之境,自千年前的旷世之战后,近千年再无人见过他。

与其他三个上仙比,在清芷的心里,唯有澜沧上仙心怀天下,看似不闻世事,其实心越宽广,世间安泰,皆在他俯首仰望之中。

“上仙,为什么夜里连你都不能随意出入澜沧山呢?”

清芷提着逶迤的裙角缓缓行至澜沧上仙的身侧,与他并肩。

澜沧上仙比清芷高出了一个头,伟岸颀长的身形就像茂盛的树木投下来的倒影一般,将有些瘦弱的清芷牢牢的罩住。

清芷眯着眼睛看向澜沧上仙的侧脸,等着他的回答。

澜沧上仙回首对上女子的目光,后又飞快地移开,淡淡说道:“这是当年为防九刹所设之规矩,后来便顺理成章地传袭了下来。”

褪去一身流光溢彩的华服,清芷就像那水中泛着绒光的月亮,清浅无暇,模糊明亮。

听得仙者口中的“九刹”一名,引得她眼光微微一滞,于是转了话题。

筹出一个笑容,勾了勾手指,隔空拔起了一只山边的野花,摊在手心里,举起来放在澜沧上仙的面前:“上仙,你得道成仙之前可见过这种花?”

澜沧上仙轻轻地垂了眼睛看向女子手掌心中嫩黄色的花朵,点了点头。

清芷歪了歪脑袋,说道:“这小野菊漫山遍野都是,定不难寻。上仙你二十四岁便得到成仙,定也见过了世间的繁华衰落,只是清芷从还是雪狐开始就在山野间,一千多年过去了,连什么叫做生老病死都不知dào

……”

清芷的眸子暗了下去,就像越来越深的夜幕,让人望而生怜。

澜沧上仙知晓清芷入凡间也只是因为好奇心驱使,所以偶有错为他不想追究,他也早已做了善后和弥补,向各仙派递了书信,一是解释外界的猜测,二是承诺定会将作乱的妖孽找出来,还人界安宁!”

澜沧上仙表情毫无波澜,静的就像山谷里的湖水,无风无浪。

他看向澜沧山的方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晓你的心思,只是如今你亦仙亦妖,很容易被世间万象所迷惑,之所以要让你归山清修,也无非是想要把你那半面妖气屏除,早日得以正道,便能自由出入六界,观尽世间沧桑!”

清芷仰起头对上澜沧上仙的眼神,滴溜地转了转眸子,秋水连连:“皓君哥哥,你不收我为徒,也从不让我叫你师父是因为你喜欢我,对吗?”

澜沧上仙身形一滞,转过头去,声音也严厉了半分:“小孩子不可胡言乱语!我待你如亲徒,只是碍于你的身份才没让你正式入师门!情欲贪念皆是你入仙的阻碍,你还不懂其嗜人之处,万不可妄言!”

澜沧上仙声音沉稳的如同暮鼓晨钟,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清芷似是不服,一手扔掉了掌心的野菊,说道:“清芷早已不是小孩子了,清芷停留在二八样貌,世间男子见到清芷都痴迷地无法自拔,唯有皓君哥哥总是训斥清芷!情欲贪念皆是人世间最让人迷恋的东西,若不经lì

,怎么能看破,若不看破,又怎能真zhèng

的得道呢?”

清芷转了转眼睛,追问道:“人界乃六界之根本,皓君哥哥得道之前,定已经lì

了人间苦乐,这苦乐之中必有情苦情乐!若非,也不会成为四大上仙之一!”

澜沧上仙拂袖冷哼:“够了!看来你的执念已深,待明日回去,好好去思过堂反省吧!”

说完,澜沧上仙在清芷周围圈出结界,而后消失在山野之间。

天边皓月明亮,阴暗的云朵滚滚,似是要遮云蔽日,倾盆坠雨的模样。

清芷无聊的蹲在地上一株株地将青草拔起,在掌心碾成粉末,然后再照着澜沧山的疗愈心经将粉末复原,又种回土地里。

倏地,清芷的墨色长发开始发出莹莹光泽,身上的水色长裙也变换成了紫色绢沙及地逶迤,肩膀上搭着的黑色长纱尽是珍贵的宝石,裙摆上还缀满了明晃晃的夜明珠。

一时间,盛装仙姿,艳光逼人。

“你来了?”

清芷缓缓直起了身子,单手置于身后,如瀑直坠的长发被风撩动了几根发丝,轻盈地摆动,头上的耀目宝石在夜幕之下比星辰还要璀璨几许。

随着清芷的声音落下,从她身后的树丛里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披着金色斗篷的男子。

只见他单腿跪地,声音沉闷:“江沅参见主上!”

清芷的精致面容般般入画,只是在一副冷冽气焰的笼罩之下望之,似是隔了千万重山水,迷远高冷。

“你这样堂而皇之地来,不怕他察觉吗?”

清芷冷冷开口。

男子答道:“属下早已隐匿了气味,设下了结界,除了主上,无人再能察觉!”

清芷颔首:“你的功力,确实精进不少!”

男子沉声应道:“若不是主上将全部功力渡给江沅”

清芷扬了扬手,打断道:“我也并非白白渡给你功力,当年若不是妖魔二界联手都无法攻占澜沧山取得混元道果,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散去功力,隐匿精元,化身雪狐,潜伏进澜沧山只是时光荏苒,这一晃,便千年了"

清芷略有感慨,却很快又恢复平静无澜的表情:“我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男子干脆答道:“主上要的九十九对童男童女的精元已经全部集齐,就等着主上冲破封印的那一天了!”

清芷缓缓点头。

若不是为了混元道果,她也没必要封印住的自己的妖神精元,也就更不需yào

费如此大的周章冲破封印让精元重生了。

“对了,那些童男童女的家眷安排好了吗?”清芷似是放心不下,又问道。

黑衣男子答道:“主上放心!属下早已安排妥当!凡人贪欲极强,只用黄金便能换了孩子的命!”

清芷内心揪痛,往事幕幕回荡眼前。

片刻的不坚毅从眼角滑过,剩下的都是深不见底的黑。

清芷扬了扬手,道:“退下吧!”

清芷已然疲倦,再不愿多言,扬了扬手,谁知黑衣男子又抢言道。

“主上,期限快到,若有需yào

,属下愿意杀了澜沧上仙,助主上拿到混元道果!”

清芷愤nù

挥袖:“住口!要是你能杀了他,我还废这一千年的功夫做什么!你且退下!我自有主张!”

黑衣男子张口欲言,却被清芷挡下:“江沅,你且专心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皆不用你来操心!”

语毕,清芷再不多言,转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黑衣男子在原地怔了几秒,看着方才清芷所立之处浅浅的印记,和隐隐发光的结界,久久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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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澜沧

澜沧山在东海之东,与日月同辉,集天地之灵,所以万物在此生长皆有灵性。

清芷在此渡过千年,自是对一花一木都熟悉万分。

只是澜沧山弟子大都是仙友子女或是亲戚,很少无根无底,所以不管清芷再渡过几个千年,也无法跟大部分澜沧弟子打成一片。

只是结交了几个凡人子弟,也算是有个伴随。

澜沧上仙回山之后径直去了平日里待得云顶大殿,走得匆忙,似是有急事处理。

清芷则百无聊赖地回到弟子居里找到了平日的玩伴。

“瑾瑜,我回来了!”

清芷提着过长的裙角,露出绣着兰草的绣鞋,快步跃进了乌木顶房中。

被唤作瑾瑜的少女正抱着柄剑小憩,听到声音,猛地坐起了身来:“是清芷吗?清芷回来了!”

瑾瑜长着一副清秀的皮囊,细眼细眉,唇边还有一个梨涡。

她穿着澜沧山弟子的素白袍子,跑起来腰间的蓝色缎带后撤飞舞。

“你这些年去哪儿了?”瑾瑜跑出来时,早已梨花带雨,哭了起来。

清芷噗嗤笑出声,握住瑾瑜的双肩,说道:“傻子!哭什么哭啊?”

瑾瑜抹去脸颊的泪,用那柄铜剑重重地拍在清芷的臂弯处:“你一走就是几年,上仙去找你也找寻不到,最后又有人说你成了妖,扰的我夜夜睡不安生!”

清芷贴过大脸,拥着瑾瑜的肩:“我的好瑾瑜,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二人正说着话,从长廊来了惩戒堂的大弟子景砾。

他眉眼锐利,相貌堂堂,是澜沧山万千女弟子心中除开澜沧上仙外的绝佳偶像。

只见他噙着笑容站定在了清芷和瑾瑜的面前,说道:“清芷回来了!师叔唤你去惩戒堂!”

清芷一听,变了脸色,担忧地看向瑾瑜,瑾瑜只得安慰道:“没事的清芷!上仙那么疼你,师叔也不会怎么罚你的!顶多面壁思过!要是有事了你就传音给我,我去搬救兵!”

清芷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和瑾瑜告了别,跟在景砾的身后朝澜沧峰的惩戒堂走去。

“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景砾打破了沉寂,率先开了口。

清芷抿抿唇:“回师兄的话,清芷顽劣,出去玩了!”

景砾身上的素白袍子被风鼓起,缎带裹着腰身,很是挺拔。

他扬了嘴角,说道:“怪不得上仙最疼你!你这自由的性子真的极好!弟子们无一不想看看大千万象,只是碍于规矩,无人敢逾越罢了。"

清芷瘪嘴说道:“师兄莫要安慰清芷了,待会儿不知dào

师叔会怎么罚我呢!”

景砾不言,眼睛弯了弯,投以安慰的笑。

惩戒堂在澜沧山最高的顶峰之上,终年雾霭缭绕,不见阳光。除了惩戒犯戒的弟子,堂下的锁仙劳里也关押着犯了天条,被逐出仙籍,剔除仙骨的罪仙们。

惩戒堂高耸入云,庄严辉煌。

墙壁犯着金光,却不是用金子铺就而成,而是那些罪仙的精元。

六界之中,澜沧山惩戒堂也是赫赫有名,让人闻之丧胆的地方。

“清芷,拜见师叔!”

刚刚踏进惩戒堂的大门,景砾便示意让清芷跪下。

堂上站着一个花甲老者,一身暗青色的长袍,零散的白发随意铺下,背影宽阔伟岸,让人不禁生出几丝敬怕。

“我不是你师叔!你根本不配作为澜沧山得弟子!”

一阵呵斥,其声沉闷,如同天雷滚响,震得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静了片刻,老者又开口道:“若不是皓君强留,老夫早已做主将你精元打散!”

老者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横眉冷对,肤色褐暗。

“你在人界作恶多段!惹出这么多事端!你说!该受什么处罚!”

清芷身子一抖,不敢抬头,只能低低地答道:“不是清芷做的……”

“你罪大恶极!不如就扔进剔骨池里,散了精元,化了肉身便罢!”

未待清芷说完,老者又一口抢到,口吻坚定,不容置疑。

“师傅三思!”

一旁的景砾噗通一声跪倒,替清芷求情道。

老者双眼冒火,咄咄逼人:“她都不说什么!你在这求个什么情!再说就将你也丢进池子里算了!”

“师傅……”

“景砾师兄,别说了!”景砾还想求情,清芷出言打断:“清芷犯了错,受惩罚是应该的!只是师叔要惩罚清芷,至少也要上仙准允才行!”

“好啊你!”老者双手颤抖,气得秉起气息,抬手出掌,一股强浪将清芷打出数仗远,清芷立即口吐鲜血,眼光涣散。

“师傅!清芷只怕承shòu不住这横云断掌啊!”

景砾见清芷重伤,朝前两歩,着急劝解。

老者冷哼:“承shòu不住才好!这种目无尊上,狂妄自大,作恶多端的小妖就应该灰飞烟灭!”

“师兄!”

老者话语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悠远的声音:“有何事要发如此大的脾气?”

随着声音渐传渐近,澜沧上仙一袭纯白锦袍落在了惩戒堂外耸立的岩石上。

气喘嘘嘘跟到的还有来不及换衣的瑾瑜,穿着皱巴巴的袍子,御剑到了门前。

瑾瑜一见清芷已然奄奄一息躺在角落,急的也顾不得别的奔至身前,捻住脉络,带着哭腔看向澜沧上仙:“上仙,清芷她…….”

澜沧上仙抬手示意别再说了,而后腾身入殿,落在老者身侧,缓缓启言:“师兄,清芷已知错,早在回山前,我已决意收回她五百年的功力,算作惩戒了。”

说着,澜沧上仙轻挥水袖,一阵幽幽光雾覆过清芷面庞,须臾过后,清芷清醒,额间的精元光芒暗了暗。

老者依旧不悦,抖了抖袖袍却又碍于澜沧上仙的掌门身份不好多言,只是劝了句:“雪狐本就妖物,老夫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说完,老者瞟了一眼角落面色苍白的清芷,愤愤剜去一眼,飞身出了惩戒堂。

“清芷,没事吧?”

瑾瑜搂着清芷的肩膀,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色皱紧了眉头。

清芷只觉得周身之外似是有绵绵云朵裹着自己,使不上力qì

,哪怕抬手也需yào

费了半身的的力qì



清芷只好软软地摊在瑾瑜的怀里,睫毛上下浮动,清浅的笑笑算是回应。

“自明日起,清芷每日辰时来云顶殿疗伤,这些日子不可再使内力,饮食也要清淡些……”澜沧上仙云淡风轻地吩咐道,又移了眼光嘱咐瑾瑜:“今日惩戒堂之事莫要让其他人知晓,待清芷伤愈后再进思过堂思过!”

瑾瑜乖巧的点头。

清芷出去这几年,风言风语一直在澜沧山绵延不绝,那些与清芷结了梁子的弟子更是道听途说,夸夸其词,早就把清芷说成了一个堕入魔道,嗜人心魄的妖怪,如若再将惩戒堂的事情传给他人,那舆论之波更要娓娓荡漾了。

瑾瑜想到这里,只是揽紧了清芷的肩膀。

澜沧上仙微皱着眉头,见清芷虚弱的模样一如自己千年前在溪边奄奄一息的模样,心里涌起阵阵不安,又夹杂着似是猛兽撕咬心房的感受,于是他伸出手指,一束绵柔的白光径直融进了清芷的额心里。

“上仙……”

瑾瑜以为澜沧上仙又要多收清芷灵力,于是哭丧了脸欲要求他,谁知须臾过后清芷面色却也红润了起来。

澜沧上仙终也舒展了眉头,喃喃道:“取走你五百年灵力算作对你的惩罚。我作为澜沧掌门你错便是我错,我便自夺五百年灵力输灌于你,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清芷眸子闪亮,温热的水漾顿时溢满眼眶,干涸的嘴唇渐渐湿润,内里虚空的感觉也缓缓被填满,周身再也不是无力之感,她知dào

,澜沧上仙的灵力胜似日月精华,有百疗之效。

他夺我五百年灵力。

又与我五百年灵力。

朱皓君,你怎么就不听许卓崖的话,对我设下一防呢?

05 瑾瑜

思绪翻涌,清芷张了张口,却说道:“皓君哥….不,上仙,清芷难受。”

澜沧上仙指关节微微泛白,他陡然失了五百年灵力都有些微恙之感,更何况本就孱弱的清芷。

于是他未作多想,转了转手腕,一朵厚实绵密的云朵便飘了上来,他对瑾瑜吩咐道:“你照料着清芷回房,再去你师父那里拿金栀入药,让清芷半个时辰内喝下去,便能克那横云断掌极寒之力。”

瑾瑜点点头,遂搀扶着清芷立上绵云,朝山下的弟子居飞去。

清芷回首而望,只见白衣飘飘之人裙带飞舞,绝尘而上,朝云顶大殿飞去。

清芷心里万分惆怅,可是一想到千年前大战之时的誓言,便狠了心,收回眼光。

澜沧山在四季之外,以东南西北而分。自生四季之景。

弟子居于南,终年温热湿润,繁花似锦,景色宜人,比那人界江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惩戒堂于北,常年冰雪覆盖,寒风猎猎,腊梅独傲,比那雪山之巅还要更甚寒冷。

云顶大殿于东边山峰峰顶,四季如春,繁树茂茂,大殿藏于万年古树之中,甚是神mì



而西边是澜沧护法夏之桀所居,玄武场,也是众弟子练法比武所在之地。其终年无树无花,沙尘济济,一派西北漠场的光景。

夏之桀本是仓颉山掌门,却因千年前妖魔大战至满门被灭,连仓颉山都不复存zài

,于是天帝下令澜沧接管仓颉存余弟子,并亲封夏之桀为澜沧护法。

夏之桀二十八岁便得仙骨,除了澜沧上仙就数他得道最早,可是如今与人少有接触,许是历经浩劫,其为人格外古怪,除了与自己弟子修习仙法,几乎不再露面。

而夏之桀座下弟子却也是澜沧众师之中最多的,无论根骨好坏,出身如何,只要拜在夏之桀门下,便无疑入门。

人人传言,夏护法一心想要复兴仓颉,自立门户,所以才广收弟子。

而瑾瑜便是夏之桀的弟子之一。

“瑾瑜求见师傅!”

瑾瑜跪在夏之桀门外,恭敬地求见。

话音刚落,两扇红木漆门闷声打开。

瑾瑜遂起身进殿,转入内堂,见一个黑衣锦袍的男子束着高高的发髻,正闭门调息。

“师父!”

瑾瑜轻声唤了句,男子便缓缓睁开了黑目。

不管夏之桀样貌如何,在瑾瑜心里总是比美貌卓绝的澜沧上仙要好kàn

许多。

浓眉细眼,笑起来有一侧的嘴巴会向上扬,只是唇薄如纸。

有的人说,嘴唇薄的人也薄情。

瑾瑜盯着夏之桀的嘴唇发呆,却没发xiàn

男子已经唤了她好几声:“瑾瑜,找为师何事?”

“瑾瑜?”

身后的木门“嘭”地关上,才引得瑾瑜回过神来。

瑾瑜连忙低下头,双颊已泛起红晕,细声细气地说道:“师父,瑾瑜来讨些金栀……”

夏之桀耸眉问道:“金栀是疗伤圣药,更是对极寒之毒有异常的疗效,你要这味药做什么?”

瑾瑜绞着双手,想了想上仙的叮嘱,又想到师父不是什么别人,还是说道:“清芷被许长老打伤了,上仙让我来取药给清芷疗伤。”

“清芷回来了?”

“嗯!”

夏之桀心中泛泛,众人皆知那只雪狐曾救了澜沧上仙一命所以被留在了澜沧山,澜沧上仙更是悉心交其仙法,虽无师徒之名,却早已更胜师徒情分。

这次清芷出山,惹下许多麻烦,澜沧上仙不仅尽lì

搜寻,还替其善后,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之桀不解,继xù

问道:“许长老又为何要伤清芷?”

瑾瑜想到也愤愤,于是说道:“瑾瑜只觉得其他弟子说清芷也就算了,连许长老也听信那些谗言,说清芷在人界为非作歹,不分青红皂白,便用横云断掌伤了清芷!”

夏之桀凝眉,喃喃道:“横云断掌……许卓崖居然想取其性命……”

瑾瑜没听清,遂问道:“师父,您说什么?”

夏之桀舒眉而笑,扬了扬手,瑾瑜沾染了灰尘的袍角便得干净如初,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绿漆漆就的精致的木盒,一扬手,那木盒便飘至瑾瑜的手心,随后温润声音传来:“你且拿了金栀去帮清芷疗伤吧….还有,下次不要再不小心将袍子弄脏了……”

瑾瑜双颊红晕更深,只得颔首暖笑,小声告谢,而后怀着噗通直跳的心情回到了弟子居。

数十日过去,清芷身体终见好转,刚好又赶上了一年一度的比武大赛。

澜沧山每年设比武,比剑两场大赛,意在检验弟子所学所修,也是向六界昭示澜沧实力。

清芷已错过三年,这日便起了大早,随着瑾瑜早早地到了玄武场。

“清芷,你今日也得参加吗?”瑾瑜依旧担心清芷的伤势。

清芷眨眨眼,点点头:“似是要呢,前些日子我还问了景砾师兄,他说上仙没特别交待,所有弟子都得参加!”

瑾瑜担忧地握了握清芷的手,嘱咐道:“那你万事小心些,只希望千万不要碰到红杉才好!”

红杉乃景砾的弟子,许卓崖的徒孙,是树精一族,修道为正,有些天赋,便来了澜沧山,拜在景砾门下。

也不知是天生两物相克,红杉和清芷相见第一面便不怎么待见对方。

清芷不瞧红杉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红杉不喜清芷备受上仙关怀,嫉妒成灾。

所以她俩不管在哪里,都能结下梁子。

清芷不屑地嗤鼻,冷哼道:“遇上她才好,我估摸着那些流言蜚语一大半都出于她的嘴!我正愁没出宣泄呢!看我见着她不撕烂她的嘴!”

正说着,与她们迎面而来一个穿着灼灼红衣的女子,眉眼上扬,步履生风。

“哟,小狐狸你是要撕烂谁的嘴呢?什么时候不喜害人喜撕人嘴了?”

清芷扬了扬眉毛,正欲还嘴,瑾瑜却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口,抬了抬眼睛。

清芷顺着瑾瑜的眼光看去,只见景砾手里握着他的成波剑,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于是清芷转了眼光,楚楚可怜,说道:“红杉姐姐莫要再寻清芷开心了,清芷大病初愈,好生难过……”

06 众旨

红杉抱着手像望着山下的松柏一样望着清芷:“哟!平日里跋扈的样子怎得今日成了蔫狐狸了?莫不是几日没食人精元,没了精神不成?”

清芷心里愤愤,却看到景砾越来越近的身影只好暗暗压了火焰:“红杉姐姐说话越来越刻薄了!清芷虽是雪狐,但幸得上仙垂怜收留在此,清芷可是一心潜心好学,从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红杉咄咄逼人:“哼!你若是没做伤天害理之事,许师叔又怎会用横云断掌伤你要害?你若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一向厚待弟子的澜沧惩戒堂又怎会欲要将你打的灰飞烟灭?所以说妖物本就是妖物,你就是一只狐狸,这一世都只会是只狐狸!”

清芷心中酸涩,借着红杉刺耳的话语竟然落下泪来。而这一幕恰好就被景砾看到,景砾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红杉!你莫不是要让为师送你去惩戒堂了?好好治你一治你这妄言妄语之罪!”

景砾是许卓崖的大弟子,因其修为较高,也得了仙骨,所以早早就开始收徒,而红杉则是景砾门下,自是听到景砾的呵斥声,吓得身子一抖。

红杉连忙退后了两步,恨恨地剜去一眼清芷和瑾瑜,转身连忙跪在了地上,嘴上求饶:“师父,红杉只是跟清芷开了玩笑,红杉不是那个意思!”

景砾袍子被风鼓起,缎带朝后翻飞,一丝不苟的乌黑发髻衬得剑眉星目森森发冷,看来景砾是真的生气了。

红杉怯怯地看着景砾,自知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好压着声音说道:“师父,徒儿,徒儿知错了!”

景砾冷哼一声,一脸师门不幸的表情,说道:“我澜沧一向厚德待人,为师平日里教导你的都是澜沧先祖留下的德行,无一德行是如今你这般尖酸刻薄,咄咄逼人!”

景砾话语一落,红杉哇的一声哭出来

“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真的知错了!”红杉恐景砾一气之下逐她出门,泪水纵横,粉雕玉砌的脸蛋瞬间被覆上了一层乌云。

清芷见景砾真是生气了,心下又不忍,于是张口劝到:“景砾师兄,红杉她也不是有心的,她和清芷开玩笑闹着玩儿呢,清芷都不气,师兄你也别生气,别怪罪红杉了!”

虽然清芷没有正式入门,却一直由澜沧上仙教导,所以论辈分,她唤景砾一声师兄。

景砾眉头微微一动,恰好峰顶的钟声也响了起来,比武大赛要开始了,景砾低头看着泪流满面的红杉,又看了看诚恳楚楚的清芷,只得作罢,敛了声音,松了几分神色,说道:“今日比武大赛结束后,你去思过堂思过一晚吧!记住!谨言慎行!厚德待人!”

景砾对着红杉冷冷说道,却还是不忍自己的徒儿哭的这般可怜,遂伸出手,拉她站了起来。

景砾又满怀歉意地朝清芷说道:“清芷不介怀最好!想红杉也知错了!今日比武大赛,你大病初愈,上仙似是只安排了你一场比赛,你也要理解,这是澜沧山的规矩。”

清芷点点头,乖巧的让开道路,让景砾带着红杉先行离开了。

看着红杉怯怯地背影,瑾瑜一声叹息,感慨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景砾师父降住了红杉,许师叔又降住了景砾师父,澜沧上仙降住了清芷你....”

瑾瑜一边说,一边挂着笑颜,忽然,心里蹦过了“夏之桀”三个字,笑容一紧,低下头去。

“上仙才降不住我呢!我看夏护法,却把瑾瑜你降的服服帖帖的呢!”

清芷见瑾瑜低头害羞的模样,一下子就了然于胸,于是坏笑着说出了瑾瑜的下半句话,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又气又羞的瑾瑜飞奔到了比赛场地,也是夏护法的地方,玄武场。

玄武场四周皆是黄石叠构而成,灰尘扑扑,各方皆有眺望塔,塔尖是黑蓝相间的彩旗。八座眺望塔恰好勾勒出一个椭圆形的场地,比赛周围是耸立的山峰,围城一般将玄武场围了起来。

玄武场正南方座着一坐黑瓦方墙的宅子,双壁暗棕漆就成游弋的游龙,龙尾恰好在双门间连接,两环金灿发光,日光倾泻成湖。

澜沧三千适龄弟子穿着统一的棉白素袍,有的御剑,有的驾云,乘风而来,信心满满。

澜沧弟子分为八个班,皆按八卦自然天象而成。

天、泽、火、雷、风、水、山、地。

而弟子们也皆有灵力按等级分排。

仙君们的子孩,拥有自身灵力,术法修行上乘的弟子为天班,再由灵力和出身分排,依次而落入泽、火、雷、风、水、山、地。

清芷因为身份特殊并没有固定编排,而瑾瑜则因出身贫寒,灵力浅薄,排在最末的地班。

这日比武,也是根据班次分级,以避免灵力丰盛,术法修为高的弟子打伤灵力浅薄,术法修为低的弟子。

风声萧瑟,灰尘漫天,本是满眼翠绿的澜沧山,转瞬似乎搬到了西北漠场,空气中竟也弥漫了尸横遍野的悲凉气息。

清芷大伤未愈,只能屏息立在瑾瑜的身后,眼光一一扫过脚下弟子的面色,有的稚嫩,有的欢欣,有的沉着,唯一没有的,就是怯懦。清芷心里绕过几丝绵愁,只盼他们是怯懦的,那么当大难临头之时便会自在各自飞……

“当~当~当~”

三声响彻大地的钟声沉闷传来,喧闹的人群立即静止。

此时,从山峰的东边,赫然飞下一个洁白如昼的身影。

他的身形翩翩,似落英,似蒲尘,又似虹桥逶迤出的透白光泽。

他如飞瀑直下的乌发垂落直至腰间,头顶挽起了半束发髻,用一根光泽暗淡的珊瑚挽起,衬着腰间水色的缎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素雅却又仙骨非凡。

有些按捺不住的女弟子们已然低低惊呼了起来。

澜沧上仙不多出现在众弟子面前,却每每出现,总是楚楚衣衫,端若冠绝。

他眉若远山,眼光沉似新月,耀如春华。

让弥漫着足足煞气的玄武场竟多了几分凌波仙气。

早早等候的夏之桀和许卓崖也定了神色,飞身跃起,一左一右分立在澜沧上仙身侧。

澜沧上仙带着悲悯世人的眼光和清雅笑容,抬了抬敞袖,启唇说道:“望众弟子倾尽全力,得以展示修为,却也要时刻铭记同门之义,点到即止,不可伤人伤己!”

“谨遵上仙之令!”

07 私闯

场内三千弟子齐声高呼,俨然一副严正以待的架势。

由天班开始,每一刻钟便有二十组学员分出胜负。胜则留,负则汰。

再由胜者决选,最后留下一人,便可得澜沧圣经,司琉经。

司琉经乃道家始祖混元道长所创,由气入,由气出,主宰气经,再由术法所推,创司琉二十四式,威力其大,毁天灭地,但至今,也只有澜沧上仙修到了第十二式,无人再能深修过。

三炷香过后,场上弟子已经超过半数完成了比赛,瑾瑜也侥幸进到了最后争夺司琉经的十六强。

唯有清芷,百无聊奈的撑着下巴,看着荒草无垠的黄土地愣愣地发呆。

忽地,像是从大地之边传来的亘古之音,幽幽声靡。

“主上,属下意为今日便是契机!属下已经带了十六精兵在后山埋伏,只要主上一声令下,便能破结界,直上云顶大殿!”

这声音的来者自是江沅,只是他为何不得令便自作主张!

清芷心中愤愤,便调了内息,千里传音道:“江沅,无妖王之令你怎可妄自行动!何况混元道果是否在澜沧山还有待定夺!你给我退下!”

清芷屏息凝神细细捕捉传来的声音,可她话音落后,却再无音踪。

莫不是江沅撤离了?

正当清芷思绪繁乱的时候,忽的听到场上唤起了清芷的名字。

清芷忙回过神来,步履轻缓行至场中,抬头,眼光从澜沧上仙,许卓崖长老以及夏之桀护法身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云雾之中忽隐忽现的云顶大殿。

只希望今日不要出乱子才好!

“清芷,你还不是我澜沧正式弟子,按理说也不用参加比武大赛,只不过本仙念你这些年修liàn

勤奋,修为见长,也是时候让你正式拜入我澜沧门下!”

澜沧上仙一语言毕,立即引起不小的骚乱,第一个反对的,便是他身侧的许卓崖。

“掌门!万万不可!”

许卓崖本就对清芷心有介怀,再加上市井传闻其嗜人心魄,实在是妖魔之为!又怎能让她侮了澜沧万年基业呢?

许卓崖双目圆瞪,粗眉横对:“掌门!这清芷本就是妖物出身!何况市井早有传闻,于情于理,都不得纳她入门!”

澜沧上前眼波**,黝黑的眸色泛起了点点波光。

清芷所为却有欠妥,但他始终相信良心本善,就是因为没有教派的约束,清芷才会误入歧途,如若有了澜沧山得约束,引她入正道,她也便不再会做出妖魔之行。

“师兄…”

澜沧上仙扬了扬手,淡淡出声:“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

说完,澜沧上仙便向众弟子宣bù

到:“如若今日清芷赢了夺取司琉经的十六人,便能拜入本仙门下,成为本仙的入室弟子!”

且不说澜沧上仙从不收徒,就单单说清芷的雪狐真身都是万万让人无法接受的。

澜沧山乃仙门教派第一山,澜沧上仙更是在众仙之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实在让人想不通他竟然要收一个雪狐为徒。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夏之桀噙着暗暗的笑看着众人疑惑不定的神色和一旁气急败坏的许卓崖,心中有了一番思量。

于是他恭敬地朝澜沧上仙颔了颔首,又望向场中的众弟子,说道:“清芷!还不快磕头谢恩!”

许卓崖一听,更是气的脸都涨的通红!举着手指了指夏之桀,又瞟了瞟澜沧上仙,最终还是拂袖而去,剩下一道红彤彤的天边轨迹。

清芷瞠目,就连她自己也没想过澜沧上仙会不顾他人危言,不顾身份悬殊,收她为徒。

清芷讶异,一时间不知dào

拜与不拜,心里就像翻滚过了无数野蜂,所过之处,隐隐作痛。

就如同五年前离开澜沧一样。

你又这般护着我,护的连我都无法想通……

如若有一天,你知dào

了我的来意。

你还会这般护着我,不顾天下人反对收我为徒吗?

如果那一天到了,你答yīng

我,要么你亲手杀了我,要么,我便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夺得混元道果,救我父母还魂!

清芷眼前仿佛流星闪过,一片灼灼白光袭来。

“不好了!”

场中的有一弟子突然仰头高呼,遂千万眼光便投向了远处雾霭缭绕的云顶之巅。

“云顶大殿怎么在冒烟?”

“走水了!云顶大殿走水了!”

几声呼喊,清芷心下一震,看来那江沅并没有走,而是径直上了云顶大殿!

清芷暗叫不好,再抬头看向三仙,却早已不见踪迹。

清芷心急,一使内力,早前澜沧上仙输给她的五百年仙力像是抽动的湖水一般阵阵发力,让清芷偶有招架不住之感,不过很快她便**得当,不顾内里还未褪尽的淤血,拔出腰间的铜剑,御剑而上。

景砾和另几位得仙骨有备份的弟子维稳了玄武场内的人心,却唯独拦不下清芷瞬移的身姿。

景砾看着清芷御剑飞行的速度之快暗自嗟叹,如若不出岔子,单凭御剑之术,清芷就在这十六人之上,看来清芷这师父,也是拜定了!

澜沧山东峰,云顶大殿之上。

当澜沧上仙赶到之时,大殿火势正旺,他微蹙着眉头扬起手凌空舞了舞,跳跃的火苗倏地全部偃旗息鼓。

随后赶来的夏之桀站在澜沧上仙的身后,就连负气离开的许卓崖也赶了过来。

三人看着烟雾散去的云顶大殿,不禁对视一望,眉中凝重,不得而解。

“澜沧山结界繁复,哪怕是修为很高的仙者也不一定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的通过……”

澜沧上仙一边用仙术将还未烧尽的书卷拾捡起来,一边喃喃自语。

“能使此般手段,又有如此高的法力,悄无声息的突pò

重重结界到达云顶大殿,普六届之下只有是那妖界之主,江沅!”

08 走水

许卓崖愤愤而言,如今妖魔横行,连一向令妖魔敬畏的澜沧山都开始不太平!

夏之桀弯腰蹲下,用手碾碎了几缕灰尘,而那灰尘被碰触后突然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袅无踪迹,夏之桀直起身子,张口道:“自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妖魔二界损兵折将,那拓凝妖王也被天山七仙打的魂飞魄散,唯独这江沅,率领众妖魔仓促逃离。而后,江沅偃旗息鼓,重整妖魔二界,修为也大大提高,只是一直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不知今日他这般鲁莽闯入我澜沧,意欲何为?”

夏之桀语速沉慢,让听者皆心神郁郁。

澜沧上仙眉头深锁,心中早有了那问题的答案。

一千年前的浩劫之战是为了混元道果。

如今若要再掀腥风血雨不过还是为了混元道果。

叹只叹仙界一时激进将已嫁给当时妖王的如天圣女打的灰飞烟灭,从而妖魔二界才想要盗取那混元道果,令如天圣女重生。

悲只悲如天圣女贵为九天圣女之一,沉静如尘,心怀苍生,却单单爱上了妖界魔王九刹。

情乃七情之首,又是六欲之诱因,仙尘如如天,绝冷如九刹都逃不过这一个“情”字。

一切因果循环,总是要有了结的一天……

澜沧上仙想到这里,心中就似挽起了巨浪,悲叹惋惜,却也只能望洋兴叹,为了天下苍生,守护混元道果,震慑妖魔鬼怪,才是仙界的正责。

正当气氛沉沉,却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清芷从铜剑上跌落而下。

“清芷?”

澜沧上仙回头,却见清芷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跑至身前,踮着脚尖朝内殿左顾右盼。

“你来做什么!”

许卓崖一见清芷,又上了火,质问道。

清芷身子微微一怔,随即突然挂上急切的心情,肤如凝脂的她两颊微红,轻嘟粉唇,俨然一副火急火燎小女孩模样:“我的画册呢!我的木笛呢!还有我画的上仙的图册呢?都给烧没了吗?”

澜沧上仙无奈的摇摇头,清芷一向贪玩,这般危急时刻也不过惦记着这些东西。

澜沧上仙苦笑说道:“你的东西我一般都放置在后殿的玉阁里,只有大殿糟了火,别的地方还是好好的!”

清芷长出一口气,抚了抚胸膛,说道:“吓煞我了!吓煞我了!”

说着,清芷眼珠一转便抱拳告辞:“既已无恙,清芷便退下了,就不妨碍上仙和长老、护法议事了!”

澜沧上仙点头默许后,清芷便御剑离开了。

当腾空的清芷闯入厚实的浓雾之中后便立即改变了方向,不去玄武场,而径直去了南侧弟子居的后山。

那里的结界被自己做了手脚,也是为什么江沅他们能畅通无阻的原因。

一片灌木丛的后面是几帘垂落的水幕。

清芷侧身闪过水幕之中,身上的袍子丝毫未湿,她抬手临空画了奇异的图形,忽然,湿漉漉的垣壁上裂开一条狭长的口子,隐藏的洞穴骤然而生。

清芷迈开步子的同时,一身洁白衣衫像是水中的浓墨一般慢慢晕染开来,紫衣罗裙,逶迤及地,宝钗珠黛,华彩熠熠,双眸流转之处竟是冷冽风情,风娇水媚,芳馨满体,让人浮想联翩却又不敢靠近。

“江沅!你好大的胆子!”

褪尽素装的清芷就连声音都低沉冰冷了起来。

洞穴内,江沅一袭黑衣黑袍,腰间银色蛇纹腰带,手中握着万年灵树练就的权杖,威严不凡,气势一点也不亚于眼前的拓凝妖神。

江沅身后分列了六名黑衣死士,面目被黑纱蒙面,露出的眼珠皆烦着幽幽绿光。

江沅象征性地颔了颔首,启唇言道:“主上迟迟不肯动手,眼看妖王妖后大限将至,属下就替主上动手了!”

江沅徐徐而言,恭敬中又带着丝丝挑衅的意味。

清芷侧了身子,将手背在身后,眼光似箭一般射出去:“本尊知dào

!本尊还不用你来提醒!你若在这般自作主张,休怪本尊不念旧情!”

江沅面色不动,沉重应对:“一千年已经过去,属下就不信主上还未查出混元道果的下落!”

清芷面露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混元道果是在澜沧山不错!但澜沧上仙心思缜密,法术高强,别说一千年,就是再多一千年本尊也没有把握可以治他于死地!所以当下只能先探寻混元道果的准确下落,然后再以他法盗取!”

江沅眼光沉沉,似乌云密布的黑夜,无星辰月华:“属下知dào

了!”

清芷耸了耸眉头,还是收敛了神色,温柔走到江沅身边,单手扶上他的肩,细语而言:“江沅,你的心思我懂!当年父王母后于你有恩,你一直铭记于怀,自他们出事以后,你便想尽方法留下他们一缕游魂,使其复活,又辅佐与我,让我在妖魔得以立足。只是,一千年前,是你我二人商议后才用此种方法潜伏进澜沧山,我自知父王母后再撑不了多时,心中急切,但一千年都过去了,眼看着澜沧上仙已经对我信任无比,我只觉得,不出五年,便可事成,你我既不损兵折将,又能将仙界那些个虚伪狂妄之徒一网打尽,替父王母后报仇!何不再沉住性子,待到万无一失之时呢?”

09 拓凝

满树梨花相映红的时节,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扬着手中泛着珠光的盒子奔至少年的面前,一蹦一跳难掩喜悦之色:“江沅你看!这是父王母后给我的南海龙珠,是不是很漂亮?”

少年不过十六岁的模样,却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地跪下一拜,一本正经道:“参见公主!”

少女撅起了嘴巴,不乐意道:“你真没意思!你就说这颗珠子好kàn

不好kàn

吧!”

少年依旧没有抬头,一双眼睛飘忽地落在满地散落的牙色花瓣上,迎着扑鼻的梨花香说道:“漂亮!妖王妖后给公主的东西都是世间最漂亮的!”

少女仍旧不满yì

,伸出柔夷般的双手轻轻推了推江沅的肩膀,嘟囔道:“你怎得跟大瑾宫其他的人一般!一点都不好玩!我都告sù

过你了你不用叫我公主!叫我拓凝!叫我拓凝!”

见少年仍旧不为所动,少女转身欲走,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

回头见少年正一脸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抓住少女的手也不知什么作怪竟微微颤抖了起来。

少女见状,裂开了比梨花还要灿烂的笑颜,复又把盒子递到江沅面前,道:“喏,送给你!”

………

不知何时花景落,旧人不识旧人色。

江沅的眼光落在肩上的那只纤长绸缎般的手,身形微微一滞。

半晌过后,才道:“主上所言甚是!今日事属下激进了!”

清芷听后,忧虑气怒之色尽消,展开一丝魅惑笑颜,遂收了手,放在朦胧紫色的裙摆之侧,清白修长的手指闪着珠宝般的光泽,令人向往动容。

江沅看着清芷的眼光是冰冷的,只是那冰冷的背后有他自己怎么压抑也压抑不住的火热。

清芷笑道:“江沅不愧是那个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妖王!父王母后若真的能重返回生,必定欣慰至极!”

江沅再不言语,清芷站了一会儿怕被人发xiàn

踪迹,于是转身道:“等我好消息,再不可妄动!”

说完,清芷垂下长长的睫毛,身上华丽的衣衫开始一点点的褪尽颜色,却听得江沅的又张了口:“混元道果在澜沧上仙的身上!主上若想取之,只能杀了他!”

清芷衣裙上未尽的色彩突然停滞,像极了天边褪去的霓虹。

她眉头轻皱,问道:“你怎知晓?”

江沅道:“若属下没有把握也不会贸然上澜沧山,今日只是投石问路,澜沧上仙一向行事小心,心思缜密,云顶大殿无密室秘境,澜沧派所有弟子包括许卓崖也都不知dào

混元道果就在这里。这些年我找遍了仙山门派,一一排除,而这么重yào

的东西,也只能由六界之中法力上乘,心怀苍生,俯瞰六界的澜沧上仙来守护,所以,属下敢断定,混元道果一定在澜沧上仙的身上!”

江沅所言确实有些道理。

若不是澜沧上仙守秘太紧,也不会花了一千年的功夫还不知dào

他将混元道果藏在哪里。

仙人一般会用结界创造秘境,与仙身同生,与仙身同灭。

但即便是秘境结界也会让人察觉,要找肯定能找到…

想到这里,清芷轻轻抬了眼睛,刹那间,华美衣裙全部褪尽色彩,素白长裙衬着清秀绝尘的面庞陡然而立。

“如果是这样,就更好办了!”

清芷轻启朱唇,而后飞身出了出了密室水瀑,御剑而去。

是夜,凉风习习,四月早春,弟子居周遭环境悠扬,古树参天,奇花绽放,小桥流水,莺啼雁鸣,所有美好的景色汇聚于此,真真应了这独一无二仙境仙景。

瑾瑜低头从花丛中匆匆跑过,裙角上还沾染了几许墨渍。

瑾瑜回到房中,见清芷正对镜描眉,一时来了兴致,问道:“清芷容貌清丽,在这澜沧山数一数二的冠绝超群,怎得现在也喜欢起了这些庸俗的东西?”

清芷抬眼,明眸善睐,水波涟涟,问道:“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女为悦己者容。”

瑾瑜捂嘴偷笑,却听得清芷调笑着又开了口:“你一定听过的,否则也不会夜夜帮夏护法磨墨之时描眉扫黛,染上朱唇了!”

瑾瑜刷的红了脸,嗔道:“清芷莫不敢乱说,夏护法是我的师父,怎得…怎得…”

清芷大咧咧一笑,揽过瑾瑜的肩膀,说道:“师徒又怎样,之前九曲山掌门不也为了徒弟褪去仙骨而后共赴凡尘,双宿双栖!长留上仙不也携了徒弟抛开世事,终成眷属?情字当头,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清芷说完,瑾瑜瞪大了眼睛,连忙伸长脖子朝门外看看,敛了声音:“九曲山掌门是经lì

了九九八十一难褪尽仙骨,幸得西方佛祖宽怀,才除了仙籍赶下凡间…而那长留上仙更是历经浩劫,痛苦不堪,抛却一切…这些事是仙门的耻辱,也是禁言,你只与我说说就好,可再不敢提了!”

清芷瞧着瑾瑜那般大惊小怪的模样,故作慌乱的点点头。

只是一念之间,水瀑干涸,天昏地暗。

情乃无刃利器,不用损兵折将,更不用硬碰硬两败俱伤。

何不好好利用这个“情”字,而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到这混元道果……

一念作罢,清芷心中忽得惊喜起来。

也不知这喜是因为终归让她找到了对付澜沧上仙极佳的方法……

一轮弯月挂在夜空,几缕繁星点缀其中。

月下之人风影绰绰,奈何良辰美景多,赏景之人,却寂寥零落。

千年不过恍惚,从亘古至今,人界朝代已经换了许多,唯有仙门之中数百年如一日的安静,平淡。

那日比武大赛因得云顶大殿失火而作罢,只是这是承袭万年的规矩不可中断,遂三仙商议,一个月后十五,再完成剩下的比赛。

那么也就是说,清芷有一月的时间练习灵力术法,打败最终的十六人,拜澜沧上仙为师。

对一千年前的拓凝妖王来说,这区区十六名弟子,只用弹指便能将其尽数剿灭。

只是当初她为了不引人怀疑,自废灵力,化空精元,变成雪狐才得以入得澜沧山。

清芷也足足用了一千年来重修精元,复得灵力。

因她本就是妖王和如月圣女之女,仙骨魔灵缔造,令其在修为和术法上无往不利。

只是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不能显露,也一直在压抑,所以在众弟子中显得平庸无奇。

只是他们再也等不了下一个千年。

千年太长……

所以现在,是拓凝妖王一步一步回来的时候了……

10 争执

有了念头后,清芷每天变的勤奋了起来。

她不能用妖道的术法来战,所以只能加强练习澜沧山的仙法。

澜沧山属于剑门派别,以剑法和术法闻名,平日里清芷总是不屑于学习那些徒有花招毫无杀伤力的剑法,反而偏爱以灵力修为而胜的术法。

只是此回比武大赛意在比试剑法,所以清芷有些苦恼了起来。

虽说在澜沧山渡过千年,清芷至今还没有称手的法器,而法器也是剑法比试的非常重yào

的部分。

想到此,清芷掂了掂手中的铜剑,眼珠灵动一转,将铜剑倏地朝空中抛起,御剑上升。

自上次她偷跑出澜沧山后,澜沧上仙就加强了澜沧仙山周围的结界,再无人能进无人能出。

只是,这又怎么拦得住妖王拓凝呢?

清芷翘着唇角向弟子居后山飞去,还是上回面见江沅的地方,水瀑阵阵,幽静森冷。

清芷侧身进了水瀑,朝黏腻湿润的墙壁念了几句含混不清的咒语,转而,石壁闷声作响,裂开了一条密径。

清芷踮起裙角缓缓步入其中。

随着清芷一点点的前行,身后的石壁也先后有序的合了起来,灰尘满步,沉闷轰隆声渐次不绝于耳。

短暂的黑暗过后几缕光线滤了进来,清芷微微眯了眯眼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白光泛滥的地方走去。

很快,眼睛适应了有些突兀的光亮,清芷低头,脚下是千丈悬崖,悬崖下面则是滚滚的大海波涛。

原来清芷穿山而过,而山体正中也是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以此而功,不攻自破。

清芷眼皮微眨,一股力量从身体内猛地窜出,紧跟着,从海面窜出一道漩涡直直而上,当达到了清芷的面前便停止不动。

虽说破了结界算是半只脚踏出了澜沧山,但是如若贸然用妖力,定会引来巡视弟子,所以清芷只是使了澜沧派别最普通平常的心法莫尘决。

莫尘诀虽为最基础的心法,但其威力却深有奥妙,就像清芷,只是修到了第三层,便能呼风唤雨,卷起数十丈的海浪波涛,而一般的弟子,也只会修一层,很少有人去钻研其奥妙,也很难修得更高。

清芷轻踏上脚下的水柱,而后屏住内力,继xù

用莫尘诀操控着水柱的方向。

只见水雾参天,舞过阳光直射的地方,幻化出几道绵软亮丽的彩虹。

弟子居的方向,皆是阵阵嗟叹。虽说澜沧山南边仓容翠绿,四物繁荣,但是因得结界的原因,平日里少雨,久长时,几十年难遇一次雨水,彩虹就更不多见。

如今见到不远处彩虹出现,许多弟子都停下手中的剑法和术法驻足看了起来。

“好美的彩虹!”

几个女弟子更是情难自禁的欢呼了起来,而其中一人便有瑾瑜。

瑾瑜见到此般美景自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清芷,于是撂下其他的同伴,朝二人的房间跑去。

瑾瑜推开两扇雕花黄木门,却不见清芷踪影。

“小狐狸不见了?我今儿也还没见着她呢~”

瑾瑜循声看去,却见到一脸睡眼惺忪的红杉从长廊一头缓缓而来。

瑾瑜沉了表情,重重关上了门扭头就走。

“哟哟哟,小狐狸倒是给你喂了什么药啊?这般死心塌地的?”

红杉拧着眉毛,似是不想放过瑾瑜,踏着重影歩,转眼就到了瑾瑜面前,两根手指,捏住了瑾瑜的下巴,单挑着凤眼,嘴角邪笑:“莫不是这小狐狸又跑出山了吧?”

瑾瑜气急,打掉了红杉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摆出架势,毫不怯懦:“就你一天造谣生事!清芷去哪里与你何干?我看你是故yì

找麻烦的!”

红杉抱着胳膊不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干瘪瘪,瘦小孱弱,小鼻子小眼的瑾瑜,不禁冷笑出声:“就凭你?比武大赛上你遇上的都是只有不到百年修为的师侄孙们,赢了几场比赛,倒是让你长了不少气焰!如今倒是跟我这般吆喝起来了!”

瑾瑜瞪大眼睛,愤愤说道:“论资排辈,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叔!你又有什么资格跟师叔我这般无礼?”

红杉最为在意的就是这“师叔”二字。

虽然拜在景砾门下是红杉自己的意愿,景砾贵为长老座下大弟子,修为术法皆属上乘,在红杉的心中,如若将景砾与瑾瑜的师傅夏之桀比,景砾确是胜了无数筹,可只是碍于夏之桀是天帝钦点的护法,位高于景砾,她也就得屈叫瑾瑜一声师叔。

红杉怒不可遏,双手捏紧了拳头,憋得粉嫩的脸蛋绯红绯红:“你不过就是拜在一个外教人之下,有什么好神气的!”

瑾瑜眉头紧缩,沉声问道:“你说谁是外教之人!”

“你知dào

我说谁!”红杉见瑾瑜动了气,自己倒是消了气,抱起胳膊,又噙了笑容,挑衅地望着瑾瑜。

瑾瑜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猛兽,双目迸火,浑身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火光。

瑾瑜随夏之桀习火性术法,所以如今她气氛难掩,全身真气流走,逼出了潜在的火性灵力。

她一字一顿重复道:“你、说、谁、是、外、教、之、人?”

11 同门

红杉见她如此,更是来了兴致,瑾瑜的术法修习在她之下,这样挑衅,更是合了红杉的心意,于是她挑了眉毛,也一字一顿地回道:“我说你的师父!夏、之、桀!”

“呀~~~~~~~~~”

瑾瑜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双掌团起了烈烈火焰,脚下疾风朝红杉打去。

红杉出掌相接,却闷声吃了痛。

平日瑾瑜武功术法灵力皆属中等,原在我之下!

今日怎得这般激进!激进的有些吃力去抵挡!

红杉心中不解,却也只能吃着瑾瑜发了狂似的掌力。

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却皆因瑾瑜周身的火光不敢近身。

见着红杉越退越后,面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机灵的弟子便知再不让她们住手定出人命,于是便御剑去请了三仙。

最先赶到的是离弟子居最近的许卓崖。

他气呼呼的赶来,见着红杉和瑾瑜互不躲让,气的牙痒痒,于是双壁一振,雄浑的内力穿透汹汹火光将瑾瑜和红杉震慑开去。

红杉跌落在方石地面上,吐出一口鲜血,不支地斜靠在赶来搀扶她的弟子身上,眼光愤愤地看向不远处的瑾瑜。

瑾瑜被许卓崖这样一震,又加上方才太激进,气流猛出猛收,五脏六腑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是想造反吗?”

许卓崖的声音浑厚响亮,惹得整个澜沧山的鸟兽皆惊走了起来。

围观的弟子噤声不语,唯有红杉大口大口的喘息,似是气郁胸闷难掩。

“回禀师叔祖!红杉从弟子居出来准bèi

去玄武场习武,却不知怎得惹了瑾瑜小师叔,就被她打伤成了这样!”

红杉收起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气若游丝的说着话,字字有理,听说话的声音是真的伤的不轻。

许卓崖恨恨地看了一眼红杉,又将眼光挪到了瑾瑜身上,质问道:“当真如此?”

瑾瑜只是咬着唇,双手握紧了拳头,低着头不说话。

许卓崖眯着眼睛看着瑾瑜握紧拳头的双手,威严道:“怎的还想打架不成?你知不知dào

,如果真如红杉所说,你不分黑白就出手,则是犯了残害同门之罪!你认是不认?”

瑾瑜眼睛里的血丝还没有尽数褪去,素白色的袍子也沾染了些许灰尘,她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乱了开来,小巧的脸庞被头发挡住,眼光却依旧沉稳不动,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的倔强小孩。

“你认是不认?”

许卓崖显然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瑾瑜咬了咬嘴唇,想到“残害同门之罪”确实是不容小觑的大罪,于是还是沉声说道:“回师叔的话,红杉在撒谎!”

“我哪里有撒谎?你出手将我伤成这样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我哪里……”

“红杉!”

正当红杉出言反驳之时,刚刚赶到的景砾耸眉喝止住了她。

红杉一见自己师父来了,嚣张气焰不免减弱了几分,做出一副孱弱伤重的模样,喃喃道:“师父,红杉被她用炎火之术打伤了……”

“炎火之术?”

红杉话音刚落,夏之桀也御剑从天而落,他听报信弟子说了一二,却没料想到瑾瑜尽然使出了“炎火之术”。

瑾瑜根骨平平,入山之前不过是麟州一户普通人家的小女儿,父母经营茶叶生意,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只因瑾瑜自幼身体孱弱,所以才入山求仙,也幸得夏之桀怜悯,收到了座下,勤勤恳恳,修成了半仙之体,才暂时跳脱出了凡界的轮回之常。

只是,这几百年的修习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连基础的莫尘诀也修liàn

的平平,怎得今日竟然使出了炎火之术?

夏之桀心中惊疑连连。

炎火之术乃夏之桀毕生精力研究的火系高级术法,自己也只修了九式,而每一式都要自毁其身。

所谓伤人者皆自噬也。

整个澜沧山,除了夏之桀的弟子,再无他人修习炎火之术,可见其威力斑斑。

景砾见夏之桀来了,于是拱手做了礼,唤了句:“夏护法!”

然后面带愧色的说道:“我徒顽劣,与护法之徒起了冲突,是景砾为师不德!”

“师父!不是红杉的错!是瑾瑜她,不分青红皂白就伤徒儿!不是徒儿的错!也不是师父的错!”

红杉心高气傲,本就不怎么领夏之桀的情,如今又看到自己师父低声下气的道歉,心里没有半分内疚,气焰却又回了来。

“混账!”

景砾见红杉如此不知好歹,心中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念头,遂喝了一声。

谁知红杉竟委屈的涌出泪来,娓娓说道:“平日里红杉虽是顽劣,但今日红杉真没有做错!是瑾瑜出言侮辱红杉在先,红杉不过说了她师……”

“我的错!”

只见红杉就要脱口而出,瑾瑜慌得连忙张口认错。

瑾瑜眸子泛着暗沉的光芒,怯怯地看了一眼夏之桀,而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磕头而言:“是瑾瑜的错!求师傅责罚!”

夏之桀蹙着眉头看着她,疑惑问道:“当真?”

瑾瑜点点头,眸子里的光芒就像被风吹散了的星辰,零零落落,清冷地令人怜惜。

“既然瑾瑜认错!那么此事便交由我惩戒堂做主吧!”

许卓崖早已耐不住性子看此般闹剧,于是开了口,宣bù

今日之事至此作罢。

夏之桀眉头紧蹙,顿了顿,还是求情道:“还望许长老从轻处罚!瑾瑜这孩子平日里乖巧懂事,今日怕是有些心结未解才会伤了红杉,待处罚过后,我会亲自再开导于她的!”

景砾也忙上前作揖:“夏护法说得对,还望师父从轻处罚!今日之过错也不可能是瑾瑜一人的,红杉也有错!弟子会好好训斥红杉,至于瑾瑜,还望师父从轻处罚!”

许卓崖向二人投以安心的目光,点点头,随挥袖招来浮云,携了瑾瑜一同飞向惩戒堂。

12 之心

瑾瑜被带走后,红杉这才缓缓地觉得痛,闷地哼了一声,嘴角一丝血迹印了出来。

景砾定睛,心下也心疼弟子的紧,忙俯身下去指尖碰触红杉额心,度了些疗愈的仙气过去,责备道:“如此这般就当做吃了教xùn

,再不可胡乱生事了!”

红杉欲要反驳,却只觉得胸腔闷涨难受,便噤声不言。

景砾嘱咐了座下其他弟子带红杉回房休息,自己却和夏之桀一同去了玄武场商议月后比武之事。

白日里弟子居的事早被闲来无事的弟子们传的沸沸扬扬,所以当清芷悠闲自得地踏着小径回到弟子居的时候远远地便听见了三两弟子的谈话声。

“平日里见那小妮子温柔恬静又实在好相处,一直都挺喜欢的,今日怎得出手那么狠?听说用的是炎火之术?怪不得让红杉损了内里,甚至搭上了小半条命!”

“谁知dào

呢,瑾瑜平日虽然讨喜,但也不看看跟谁一个屋呢!”

“是呀是呀!怪不得今日伤红杉的时候眼睛眨也没眨,那般眼神,哪里像修仙的人!我看呀,像是和那个狐狸一同入了魔!”

“嘘~~可不敢乱说!上仙护那小狐狸护的紧!这不上回还说要收入门下吗?”

“哎!上仙一向严谨圣明,怎得也着了那妖物的道!”

“我看呐,今日瑾瑜异常的模样,莫不是也是被那妖狐摄了心魄才做出来的!平日里真的是个极好的人!”

“听说她和红杉起争执也是为了那狐狸~~~”

“啧啧啧啧……”

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但能这样聚在亭子里说的津津有味的,也只有那些个修为深厚一点,在澜沧时间待得久一点的女弟子们。

清芷断断续续听了个大概,心下也知dào

是瑾瑜出了事。

再加上她们口口声声说着“狐狸”,清芷难免上了火,捻起地上一撮尘土用疾风送过去,吹向那群嚼舌根的女弟子们。

又听得一声声尖细的呼喊声:“哎呀!沙子眯眼了!”

“哪来的风啊!裹着沙子,直直地往人口里灌呢!”

“呸!呸!呸!”

一阵混乱,清芷朝那方向剜过一眼便御剑走了。

法器的事情有了着落,清芷心情自是好得很,只是此刻站在惩戒堂外,看见被吊在雷火台上的瑾瑜,心里又一阵慌一阵痛地难受了起来。

雷火台,顾名思义,以天雷地火劈烤,再用黑木灌顶,千年盘根为底的架台。像是人间唱戏搭起的木台,只是一番布置却没有了戏曲那般明朗多彩。

千年盘根中间是一个矩形铜盆,盆中烈焰几万年都不曾断过。黑木顶上垂下来数根炼钢铁链,其上闪耀着森冷寒光,确是那雷公电母之力在昭示着危险。

雷火架看似可怕,却实为中等量刑的惩罚,因得雷火架上的雷火只能伤皮肉,伤肉身,伤不到仙骨和灵力丝毫。

所以常被用于违反门规却又没有做出大的危害的弟子身上。

清芷虽知晓惩戒并不重,可看到瑾瑜那般痛苦模样还是慌了神。

瑾瑜虽是半仙之体,可痛觉依旧在,还是会承shòu不住。

想到这里,清芷准bèi

硬闯。

可谁知还未接近雷火台,清芷便被周围的结界重重地弹开。

动静引得昏昏沉沉的瑾瑜抬起了头,借着头顶清冷的月色看到了三丈外手足无措的清芷,于是苦苦的笑了笑,说道:“清芷,我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

清芷蹙眉,见瑾瑜被雷火炙烤的通红的脸蛋,略带自责道:“红杉找你麻烦多半是因为我!今日害的你这样也定是因为我!”

瑾瑜张了张口,因得长时间炙烤嘴唇已经干涸起皮,苍白的没有血色:“不是的,红杉本就爱生事,不过今日,倒是我冲动了……”

瑾瑜的声音像是被棉花裹着一般柔软轻盈,仿佛只要轻轻抓一抓,棉花就会散,声音就会散。

清芷担忧地道:“虽是冲动了!倒也打的好!红杉本就讨人厌,我早就看她不惯了!今日你不出手,我也要找个时间修理她一下!”

清芷说的忿忿,却还是有些疑惑道:“瑾瑜,红杉今日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使出了炎火之术?”

瑾瑜眼光一滞,苦苦的笑,并未动嘴,而是临空传了秘语过来。

“她说师父是外教之人,我气不过,才动手的……”

秘语只有两者之间才能听到,瑾瑜向来都信任清芷,心中有事自然是告sù

清芷。

哪怕是让瑾瑜承认是因夏之桀而起也无碍。

清芷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回以秘语道:“瑾瑜你真傻!虽说我终日闲来无事总喜欢嚼嚼你对夏护法的心思,可关键时候我还是得劝上你一劝,师徒悬殊,你又本是凡人出身,根骨灵力什么的比不得那些个精灵一族。就算到时候夏护法接了你的心思与你一同受上天劫,你又有多少把握能伴他左右,逃脱灰飞烟灭的劫数?所以瑾瑜,为自己着想,断了念想吧!”

瑾瑜垂了垂长睫,暗伤默语,思量了片刻才张口道:“天色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日他们就会放我回去了!”

清芷见她有意避着,也就不再多说,而是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告别瑾瑜,离开冰冷之崖的惩戒堂。

13 法器

夜风习习,花香遍地,清芷坐在四方形的天井之中,遥遥望着天际明灭不定的星辰,心中却是空荡荡的感受。

千年之音,拨弦即动。

此刻宁静又有多久?尘嚣直上更待何时?

不觉间,眼帘垂下,长睫覆上了丛丛星光,瞬时,清芷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要记得母亲清丽脱俗的面容,和拓凝原本的样貌像的那般极致。

她曾贵为如天圣女,乃六界战神,受万人敬仰爱戴,遥遥星河之边便是她云朵堆砌的宫殿。

她法术无边,经lì

百般劫难,在千年前,曾是赫赫有名的仙人,也是最炙手可热将成为神的人选。

只是一次下凡,便遇上了九刹,自此命运全转。

圣女入魔,背弃仙庭,而后灰飞烟灭,消失于茫茫六界之中。

仿佛一个巨大的光圈,将母亲罩了起来,风卷起了她水色的衣袍,她眉间的痣变成了血红色的花,一点一点像是无数光点般消散,消散……

那又是谁?

那又是谁?

金色光圈突然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白色云雾裹住,里面的人影变得高大了些许。

“回头吧,回头吧!继xù

下去,只会让苍生遭受劫难…….”

“回头吧,回头吧……”

靡靡之音经久不散,像是山谷中的幽幽钟声,徘徊久绝,渐次逼近。

画面又像昙花闪现,那里,是一只有着雍容皮毛的雪白狐狸。

它伸着毛茸茸的抓子抓着如蚕丝般柔滑的雪白衣衫。

那人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却看不清脸…

只听见他温柔的说:“来吧…”

然后小狐狸便被他拢进了宽阔温暖的怀里。

“来吧,清芷……”

“清芷,你性本善,不要错下去……”

接着,便是风云变色,雷鸣闪烁。

整个虚构幻彩的世界被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来,先是一阵刺骨的寒冷黑暗,而后便是一道夺目的白光将世界整个分崩离析。

“清芷,你怎么睡在这里?”

如沐春风的声音灌进昏昏沉睡的清芷耳里,清芷猛然睁眼,却见一袭青衣白袍的景砾站在面前,笑颜如风。

清芷从梦中骤然醒过来,目光像是覆盖着一层浊浊的雾气,她偏了偏头,定了定目光。

相处了千年,恍然觉得景砾身上的仙风气质却有些像澜沧上仙。

同样高傲冷漠,却又轻柔温暖,同样爱穿素色的袍子,腰间用玉带束着,玉带上面有宝石所点缀,雅致又不**份。

只是景砾眉眼不似澜沧上仙那般深邃极致,多了几分人间男子的剑眉明眸,像朝阳一样熠熠生辉。

“景砾师兄?”

以景砾的地位,如今能叫得他师兄的,也就只有这个一直被澜沧上仙庇护的小雪狐了。

景砾弯眼笑笑,道:“弟子居虽然四季如春,但夜里风凉,小心着凉。”

清芷这才恍悟,原来在庭院中睡了一夜,随后蹑手蹑脚的站起来,双颊升起红晕,小声道:“白日里练功练得累了,怎得看着星星就睡着了……”

景砾爱怜的伸出手拍了拍清芷的肩,说道:“这般努力,你师父定会以你为傲的!”

清芷忽地睁大眼睛,更正道:“下月比武大赛我也没太大把握会赢呢!现在怎可贸然称上仙为师父!”

景砾笑道:“你叫我师兄都叫了千年,何况上仙心中早已认了你这个徒儿,还有什么不能称呼的!再说,师兄相信你绝对能夺得司琉经的!”

清芷歪歪头,不解道:“师兄何以这么说?清芷的术法一直都不是佼佼者!”

景砾故作神mì

的笑:“如今也许有转机,你去一趟云顶大殿便可知晓了!”

清芷莞尔一笑,左边脸颊处浅浅的梨涡温婉一现,景砾看的竟然有些呆了。

清芷道了一声谢,匆匆回房挑拣了一袭水色的裙子,换上后朝云顶大殿飞去。

清芷自是知dào

是谁来了。

只是心下好笑,竟来的这样的早。

云顶大殿位于云峰顶端,终年有雾缭绕。

澜沧上仙不喜花草,所以整个云峰光秃秃的清冷,再加上空旷大殿平时无人出入,清冷之意更添三分。

只是今日略有不同。

清芷御剑而来,远远便看见立在殿外白玉石塔旁边的三个人影。

穿着白色锦袍一脸淡淡笑容的自是澜沧上仙。

而他身旁恭敬地立了一男一女,男人魁梧粗壮,头上戴着蓝色宝石和珊瑚打造的冠顶,女人穿着五彩琉璃石铺就的裙子,样貌清丽,端庄慧智,二人全身上下光华四溢,似是水波泛荡,摇曳生光,只是脸上的神色不是那么自然,笑容里藏着恐惧,镇定下掩盖着慌张。

清芷面上微笑着朝他们飞去,眼光却骤现了几分凌厉。

如若不是清芷现在有了千年修为,只怕澜沧上仙也能看出些许。

穿戴华丽的二人被清芷的目光扫过,身子不自觉的微微一滞,很快便知趣的摒弃杂念,笑呵呵的朝清芷迎上去,口中念道:“恩公来了!恩公来了!”

清芷刚一站定,便朝澜沧上仙拜道:“清芷参见上仙,不知上仙有何吩咐?”

澜沧上仙不语,只是挥挥袖,指了指一脸谄媚的二人。

清芷蹙眉歪头,看向二人,喃喃道:“清芷似乎不认得二位……”

穿戴华丽的女人激动的上前握住清芷的手,说道:“恩公救了小儿!我夫妇二人是来报恩的!”

清芷温柔一笑,反手覆上了女人颤抖的手背,徐徐气流川走而去。让女人颤抖的双手恢复了些许平静:“夫人是?”

女人的眼睛里猛地溢出了好些泪,男人看见,立马上前将她拉在身后,说道:“内人实在激动了!见到恩公都不知dào

该怎么说才好了!”

澜沧上仙欣慰地朝清芷点点头,徐徐开口道:“这二位是东海龙君夫妇,说是芷儿你下山游玩时曾救了他们的独子,龙宫小太子,如今特来道谢的!”

清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原来那个被食人花藤缠住的可爱小子是东海小太子啊!失敬失敬!”

14 云杉

清芷抱拳欲弯腰,却被东海龙君惶恐搀扶住,说道:“恩公大恩,怎能向我们行如此大的礼!我夫妇二人遍寻不得,最后才知dào

恩公是澜沧弟子,于是便携了此物来寻恩公,望恩公收下,也好了了我夫妇二人的心意!”

说着话,东海龙君从绛蓝色的衣袍袖管当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他吞吐一口气,那木盒便悬于空中,缓缓变大。

木盒打开,刺目的红光骤然而出,引得清芷忙眯了眼睛。

“这是?”

清芷疑惑。

“此乃我东海至尊之宝,玲珑珊瑚樽!沉于浩瀚之底,得地心庞大之灵气,万顷海水孕育之精华!利可削寒冰玄铁,柔可锁魂绕骨,是为开辟我东海神宫的立波仙人所用!”

四海神宫实属仙部,却为六界之外,四海神宫又以东海为首,四海龙君皆为上古神兽之后羿,有神之遗传,仙之力,魔之翼,亦魔亦仙,却从不祸害百姓,更不和仙界对抗,相安无事几万年,立波仙人则是东海神宫的第一任龙君,以魔力成名,却以仙人自居。

仙界本就期盼六界安生,便也默认了四海神宫各居一方的道理。

如今东海龙君将如此珍贵的法宝献给清芷,澜沧仙人也突然有了几分猜疑,但又想到是清芷救了龙太子的性命,如此一来,便也说的过去,法宝虽是可贵,但也不抵血脉。

澜沧上仙大气一笑,说道:“这珊瑚樽是上了六界兵器谱的神器,如此重的礼,芷儿你便自己做主吧!”

清芷眨眨眼睛,额前的刘海被一股清风撩了起来又垂下,她咧着嘴看向澜沧上仙,问道:“芷儿下月想要赢得司琉经,正好缺一件称手的兵器!不如芷儿先接了龙君的礼,待比武大赛结束后再完璧归赵,上仙觉得可好?”

澜沧上仙颔首点头,心下欣慰,算是默许。

而后清芷便朝东海龙君夫妇欠身一拜,说道:“那这珊瑚樽就借清芷一用,待比赛过后,清芷再给二位送回龙宫去!”

清芷刻意将“送回”说的重了些,龙君夫妇笑容再次一僵,可在清芷变幻莫测的眼光下又赶忙点头说道:“恩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龙君夫妇又向澜沧上仙躬身一拜,客气说道:“既已见到了恩公,我夫妇二人也就不好再久待扰上仙清修!就此别过,改日再来拜访!”

说着话,东海龙君迫不及待的一挥水袖,很快,一道透明的水瀑便从天边飞逝而来,二人跃身而上,随着水瀑一齐消失在湛蓝色的天空下。

清芷踮了脚尖轻轻地碰了碰木盒,“嘭”的一声,绛红色的木盒变成了一柄闪着熠熠红光的长剑。

清芷咧着嘴,喜不自胜地望向澜沧上仙。

澜沧上仙微笑道:“这珊瑚樽有一百零一种形态,木盒与长剑皆是其形态之中,此宝物甚好,清芷你定要收好!”

说完这话,澜沧上仙眼角又流露出丝丝失落,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明朗,带着些许黯然:“芷儿跟着我千年,却碍于门规,我实在无法送你兵器,待比赛过后,芷儿顺利争得司琉经,为师便会帮芷儿你挑一件与芷儿你心灵相通的神器,可好?”

清芷心下一动,只觉得“为师”二字刺得心脏生生的疼。

清芷长长的睫毛微动,微弱的光芒从瞳孔四散而过,清芷垂首,低声说道:“清芷何德何能,得上仙这般照拂?”

澜沧上仙复又挂上笑容,看向远方云卷云舒的地方:“千年前,嗷嗷待哺的小雪狐救我一命,这便成了你我的缘分,我再怎样照拂你,都是应当的。”

澜沧上仙在清芷面前很少称“本仙”,而是毫无架子的自称“我”,只是这般的关切和照拂,真的只是因为雪狐的救命之恩吗?

荏苒岁月,当是万千情丝牵绊,情丝却也分了千万种,千万之中最让人揪心的,也应该是父王母后的亲情血脉……

清芷默然,一扫杂念,复而拉过澜沧上仙的胳膊,撒娇道:“既是这样,上仙你是不是要陪你的救命恩人练练剑呢?”

澜沧上仙一顿,后又朗声笑了起来,怜爱关切之色溢满眼间:“只有一个时辰!”

云顶大殿后有一片郁葱葱的树林,大都以常青的云杉为主,清新淡雅,松香四溢。

澜沧上仙立于一颗云杉之顶,轻巧如羽,不见任何枝桠晃动,就连风过,树与人都显得静如处子般岿然不动。

“今日就考考你的的剑qì

!这棵树已经被我设了结界,如若你的剑风能冲破结界,让树梢晃动,便可过关!”

澜沧上仙淡然一笑,居高而望,如同天神般悲悯大地。

清芷手握珊瑚樽变幻的长剑,周身都散发出阵阵夺人眼球的琉璃光彩。

人为根本,力是基石,而拥有一柄好的法器,便能让浑身的灵力有了冲破的突口。

就如同现在的清芷。

只觉得浑身上下窜流的气流凝聚起来,直奔右手手腕处,再由手掌逼进法器之中,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使得长剑微微发烫。

清芷眼光一厉,腾空跃起,奋力朝云杉一击。

巨大的灵力倾泻,再加上万年珊瑚的助推,使得整片云杉林都瑟瑟发抖起来。

红霞般的光芒像薄雾一样聚集又散去,周身之外全是落叶漫天,唯有眼前的大树纹丝不动。

树梢上的仙人正眉眼温和的看着清芷,清风擦肩而过,却连束着长发的束带都无法飘舞起来。

他就像万里雪原中的雕塑般岿然不动,永远带着让人温暖的笑容。

清芷愣了愣,心下怅然。

澜沧上仙不愧为四仙之一,哪怕自己尽了全力,也无法伤到他一丝一毫。

所谓智取,是因为恐惧。

如此看来,哪怕再多一个千年,也无法和他硬碰硬。

凛冽的寒光从清芷脑海里晃过,很快又被满目的清澈光芒覆盖。

清芷丧气的垂下头,嘀咕道:“清芷无能!”

澜沧上仙目光动容,张口温言道:“世界万物自有攻克之理,哪怕再坚固的结界也有其疏漏之处,细心沉稳,方能洞悉!”

清芷听后,心知是澜沧上仙故yì

指点,于是定睛查看眼前平常无奇的云杉。

这是一颗粗枝杉,枝叶粗壮丰腴,比别的云杉要圆润一圈。

树叶似针,针尖挂着水汽结成的露珠,摇摇欲坠,日光正盛,滤过水汽,变得柔软。

清芷的眼光一寸寸地由下自上移动,细数着树干上的每一寸褶皱,就连歪斜着即将脱落的干裂树皮都不放过。

只是再怎么看,都毫无破绽,整棵树连同澜沧上仙都像被无形的冰雪封冻住了,一动不动,势如磐石。

清芷的眼光移上树顶,从澜沧上仙的衣摆一直到他头上乌黑庄重的发髻,更是安静的纹丝不动。

到底在哪里?

15 风云

人之命脉除了头顶的天灵穴便是脚底的涌泉穴。

自上而攻绝不可能,因为此番仅仅是试探,澜沧上仙绝不可能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破绽。

那么只能从这颗云杉下手。

既然树顶已无任何破绽,那么只能从此株云杉的“涌泉”下手了!

想到这里,又一轮气流势如破竹般地灌入珊瑚长剑,消失的光芒又立马乍现,清芷的水色衣裙开始曳曳飘舞。

清芷跃起三丈多高,窜至树顶,而后又突然反转身子,头朝下,急速俯冲而下,远观而望,似是浴血的凤凰般全身散发着灼灼耀人的光华。

只听得沉闷的几声声响。

清芷像是猎食的鹰雀一样向着云杉的底部斜扫而过,长剑划破土地直砍向藤蔓延伸的盘根,剑qì

呼啸而过,红光正盛,笼罩着云杉的白光也突地爆裂开来。

巨大的冲击力让澜沧上仙岿然不动的身子也晃了晃,他扬了扬嘴角,似是对清芷很是满yì



于是他伴着刺眼的灼灼光华翩翩落在了地上。

身旁的云杉“轰隆”倒地,溅起一地的尘埃。

清芷收起灵力,握紧了长剑恭敬地站在一边,微微扬了眼角,掩饰不住的骄傲。

“上仙,清芷已过关?”

澜沧上仙颔首:“是也。”

清芷雀跃一笑,清脆如铜铃般的声音响彻整个云杉林:“那么清芷是不是绝对绝对万无一失地可以拜师了?”

澜沧上仙微微眯了眼睛,俊秀的面容立即被温暖之色覆盖无疑。

“明日,为师再陪你练一个时辰!”

澜沧上仙顿了顿,又说道:“为师相信你!”

清芷咧嘴灿烂的笑,却又忽地敛起了神色,忧心忡忡:“澜沧山上的万物皆有灵性,此株云杉也不外乎如是!如今却被我连根拔起,这可如何是好?”

澜沧上仙目光微动。

就是这样的神情,就是这样的品性。

千年之前不顾极热之气救我一命如是。

守山灵兽受伤不顾耗损灵力为其续命如是。

同门子弟不顾身份之差热心相助如是。

如今,连草木之情也能此般怜悯。

这样的孩子,却真真比好些仙门世家的后辈要好上许多啊!

澜沧上仙心中叹息,不由得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收清芷为徒的想法。

日光灼灼,万物灵动。

澜沧山永远都是这般生机勃勃。

澜沧上仙衣袂飘飘,气质修远。

一抬广袖,从袖间飞出一道柔和的黄色光芒,带着无尽的温暖与希望飞向那颗倒在地上的粗枝云杉。

光芒像是蝴蝶般地围着它飞舞片刻,然后爆fā

出数丈高的光圈,牵引着树木向上飞跃,而后缓缓下落。

光芒消失之时,翠绿雍容的云杉就像半个时辰之前一般,毫发无损地立在云顶山峰的云杉林之中。

清芷叹若观止,心中就像被注入了阵阵暖流,奔走而竭。

不入仙门不入尘,若他不是仙门中人,便好了……

清芷在心中默叹,挥手将长剑幻化成了一枚通体剔透的晶莹铃铛挂在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和淡淡的红色光芒。

那日过后,清芷日日到云顶峰找澜沧上仙练剑,一晃一月有余,到了比武的日子。

这日的玄武场并不比平日里的炎热干燥,反倒阴沉沉的有些雨点飘下。

夏之桀凝眉望着隐隐作态的晦暗天空,心中郁结不堪,于是他御剑来到惩戒堂,找到了许卓崖,将自己的担忧说出了口。

“长老,今日澜沧的天气隐有异常”

许卓崖顺着夏之桀的手势望向有些阴沉的天际,抚了抚及肩胛的胡须,长叹一声:“确实有些异样!这澜沧山的四季皆由我三仙掌控,四季分明,少见雨水,植被丰茂,东西南北都各有特像,如今却天云变色,异象渐显,不甚好,不甚好啊……”

夏之桀不语,二人随即御剑上了云顶大殿,却遍寻不到澜沧上仙的踪影。

恰好从后山练完功的清芷路过大殿,见到焦躁的二人,便上前行了礼:“清芷参见许长老,夏护法!”

许卓崖本就心情烦躁,只是斜瞥了一眼,也不理会,倒是夏之桀温温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清芷在林中练功,倒也没有注意到这遮天蔽日的异象,如今立在殿前,却觉得整个天光像是被网漏滤过,又像人间狂风暴雨来临前夕的压抑景象,清芷不禁心下疑虑了起来,张口喃喃自语:“这天色怎得变成了这样?澜沧四季无恙,如今天生异象,莫不是有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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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劫至

清芷在林中练功,倒也没有注意到这遮天蔽日的异象,如今立在殿前,却觉得整个天光像是被网漏滤过,又像人间狂风暴雨来临前夕的压抑景象,清芷不禁心下疑虑了起来,张口喃喃自语:“这天色怎得变成了这样?澜沧四季无恙,如今天生异象,莫不是有事要发生…….”

许卓崖身子一动,严厉地看向清芷,喝道:“你等小辈不要胡言乱语!我澜沧乃名顶仙山,六界之仰望,能有什么事发生!”

清芷被浑厚的声音一喝,立马缩了缩脖子说道:“清芷胡言!望长老恕罪!”

许卓崖懒得跟她见识,大袖一挥,示意她离开。

清芷转身,却又忽的挺住,转身问夏之桀:“夏护法,比武……”

“照旧!去玄武场吧!”

未等清芷问完,夏之桀黝黑的眸子微微一闪,果duàn

说道。

清芷“哦”了一声,离开了云顶峰。

万年不变的湛蓝天空卷起了乌压压的黑云,一团一团的灰色从四面向澜沧山涌来。

携着法器早早到达玄武场的弟子们也都抬头看见了难得一见的异象,像是火烧云般弥漫扩散,只不过不是绚烂的红霞,而是让人屏息凝神,压抑不绝的晦暗天色。

瑾瑜自上回受罚后身子一直恢复的很慢,今日的比试更加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小心翼翼的操控着铜剑朝玄武场飞去,却远远地看见自云顶大殿方向而来的清芷。

“清芷!”

瑾瑜招招手,目光浅浅,几丝清波翻过眼底,清澈且明。

清芷听见呼声,立即转了方向朝瑾瑜而来,面色忧忧,还未站定便说道:“瑾瑜,我心里毛毛的,看着天象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瑾瑜笑容一滞,眉头紧蹙:“何来此说?”

清芷干脆跳上了瑾瑜的铜剑,二人并肩立着,乘风慢行。

清芷努了努嘴,朝天边的黑云看去:“我在澜沧山待了千年,却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天空!”

瑾瑜皱着眉头想了想,安慰道:“许是上仙重新设了结界,所以才有了异象……”

清芷听得,忽然大惊:“许不是上仙重新设了结界,而是有外人闯入毁了结界罢!”

瑾瑜大惊失色,说道:“这怎么可能!澜沧山的结界由三仙共设,若是被毁,澜沧上仙定是第一个知dào

的!何故迟迟还没有人知晓?”

清芷沉吟半晌,想起自子时起就寻不到澜沧上仙的气味,今日上山练功之时也更是不知dào

上仙踪影,如若是有人困住了上仙,毁了结界,试图闯入澜沧呢?

想到这里,清芷使劲拽下腰间的铃铛,很快,珊瑚樽幻化的破空长剑便悬于空中,像是被灵气注满一般慢慢胀大。

清芷翻身跳跃其上,急促说道:“瑾瑜,你快去找到许长老和夏护法!告sù

他们,恐怕澜沧有劫,我先去寻上仙!”

虽说只是猜测,但看如今这般异象,也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清芷话音未落,天际闷声发出滚滚雷声,更是让人心中惊蛰泛荡。

瑾瑜丝毫不怀疑清芷的猜测,连连点头,转身便朝惩戒堂飞去。

清芷御剑一路向南,若是魔界来犯,必定又是江沅捣鬼!如若又是江沅,那必定使弟子居后山的密道被澜沧上仙察觉……

清芷心下慌乱,只怕江沅冒失坏了她千年之计,于是加快了灵力的注入,长剑飞速朝弟子居后山飞去。

天云变色,昼夜颠倒,四季忽然骤变,春暖四季变得迅速更迭,从春天的细雨绵绵到夏日闷雷阵阵,再到秋季风瑟雨调,直至冬日的大雪纷飞,冷热交替只需半柱香的时间,一直循环往复,妖异诡秘。

弟子居常年温热,百花繁茂,绿树成荫,却眨眼之间变得萧条零落,百花池池水干涸,顿失往色。

清芷眉头紧锁,不知江沅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将澜沧山变成了这般,如若真的率魔军闯入,不一定会输!

也不知怎的,清芷心里竟没有一丝高兴。

她是想拿到混元道果,却不想伤及无辜。

她是妖魔至尊,却依旧不忍伤害苍生。

亦仙亦魔,让她也无所适从。

穿过一片萧条的景色,抛在身后的青瓦房屋也成了晦暗景色的一角。

很快,清芷便到了包围弟子居的三面环山的后面,却是一片郁郁葱葱,风景绚丽。

清芷减缓了御剑的速度,警惕地环视附近,突然,一股强烈的魔气带着难以捕捉的速度朝自己扑面而来。

“小心!”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只闻一阵清冽的清香,白衣身影便扶着清芷的身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清芷定睛,见来人正是澜沧上仙,遂问道:“上仙,这是怎么回事?澜沧天色大异,我担心有异,便随着一丝妖魔气息寻到了这里……”

澜沧上仙眉头紧缩,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似乎大悲大喜于他也只是云淡风轻,只是他眸中的光芒却冷冽的让人害pà

,他将眼光投向不远处一壁青山横臂,不说话,只是抬起右手在清芷眉间轻轻一点,很快,眼前的景象,让清芷身形重重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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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禁术

不远处的青山横臂哪里还有葱郁青翠的影子,不过是妖魔使得障眼法罢了。

如今成千上万的妖魔附着在那一臂山石之上,妖气弥漫,妖色招摇,他们全都用血红的眸子盯着澜沧上仙和清芷二人,咧着嘴,轻笑。

清芷扫过众妖魔,终归还是找到了江沅的影子。

他着了青黑色绣有饕鬄暗纹的锦缎长跑,翠绿的勾玉束着高高的发髻,面容冷冽,双眸凛冽,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澜沧上仙身后的清芷。

他轻扯了扯嘴角,抬起手,忽地放下。

万千妖魔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二人。

不时间,整个山谷光芒大盛,妖魔在澜沧上仙的结界壁之上灰飞烟灭,却又再最后一刻凝身聚灵,周而往复,却连一个小小的花妖都消灭不了。

不绝于耳的嘶喊声让清芷全身不适了起来,她缩了缩身子,躲在澜沧上仙身后,努力的理清思绪。

江沅愈发的胆大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清芷一边气怒,一边却讶异江沅居然修得了固灵之术。

固灵之术乃上古巫术,专为妖魔而生,休得之人,不仅自己可以聚身固灵,也能让与自己有血咒系着的人聚身固灵,与仙法抗争。

“固灵之术!”

正在清芷思虑的空档,澜沧上仙开了口,语气中尽是讶然和忧心。

清芷望向澜沧上仙,问道:“上仙可有办法?”

澜沧上仙沉吟片刻,缓缓而言:“不是没有,只需yào

破其血咒,方能解了其余妖孽的固灵之术,这样一来,对付江沅一个人,便就容易的多了!”

清芷不假思索,说道:“我去!我去破了他的血咒!”

澜沧上仙蹙紧眉头,说道:“不可,你灵力尚浅,修为不足,若贸然而去,只会送死!这后山我已设了结界,他们暂时还进不来,你且先回去通知许长老和夏护法,将首座弟子全部带来,助我一臂之力!我暂时还抽身不开!”

清芷听后,点点头,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看向众魔簇拥之下的江沅,眼底冰冷之色一晃即逝,江沅双眸沉静的如一潭死水,对上清芷的颜色,不躲不闪。

清芷心中郁结恼怒,却又不能露出马脚,只好收回眼光,御剑而出。

待清芷带着许卓崖,夏之桀和一干弟子赶到之时,澜沧上仙素白的袍子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色。

清芷心急,连上前,一把拽住澜沧上仙的手,冰凉之感透醒全身。

“上仙!你这是怎么了!”

许卓崖见状,连忙凝神聚灵,抬掌一股白光瞬间注入澜沧上仙的体内。

其后忧心忡忡地道:“皓君抵挡万魔辛苦了!”

整个澜沧山,能称呼澜沧上仙为皓君的,除了清芷,便是辈分较高的许卓崖了。

澜沧上仙淡淡地摇了摇头,袍子上的血色一扫而洁,淡淡说道:“江沅修成了固灵之术!”

许卓崖大惊,茂密的胡子瞬间消失不见,六十岁老者的姿颜像是蜕皮的蛇一般变成了一张皱皱的皮囊脱落而下,一个二十岁出头面冠如玉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除了澜沧上仙,包括夏之桀在内的所有人皆是一惊。

平日里惩戒堂严厉的一丝不苟的老者忽然变得和澜沧上仙与夏之桀的容貌气度不相上下,只是身上沉稳年长的气息犹在,让人不得不信服眼前的男子便是平日里的长老,许卓崖。

“上古禁术!你就不怕自噬么?”

许卓崖不顾及门下弟子惊异的目光,飞身而起,停在半空中,朗朗声音如同激打磐石的骇浪,朝对面山上众魔簇拥的江沅飘去。

江沅嘲讽一笑,并不言语,只是不停地让妖魔攻击结界。

澜沧山的所有结界都由三仙亲自设下,而如今护住澜沧山最后一道屏障的结界更是由澜沧上仙以身而落。

所以妖魔攻击的越盛,他就越吃力。

不过,澜沧上仙本就不是平常仙人,丝毫小伤只需片刻功夫便可疗愈,如今妖魔眼下得志,只怕时间久了还是攻不下来,就要偃旗息鼓了。

澜沧上仙想到这里,便放心让许卓崖先周旋一阵,自己则盘腿坐下闭目调息。

一旁的夏之桀也随即抽出了腰间泛着淡淡银光的软剑,御风而上,站在许卓崖稍后的地方。

“江沅!你此行到底是何目的?”

许卓崖一声厉喝,攻打结界的妖魔也不禁停了下来。

青面獠牙的魇魔,面色惨白的鬼魅,妖娆露骨的妖灵全都回头望向了万魔之上的江沅,似是等待他的指令。

而江沅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幽幽地张口道:“我要混元道果!”

18 心火

青面獠牙的魇魔,面色惨白的鬼魅,妖娆露骨的妖灵全都回头望向了万魔之上的江沅,似是等待他的指令。

而江沅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幽幽地张口道:“我要混元道果!”

许卓崖冷笑一声:“莫不说混元道果不在澜沧,就算在,也绝不会让你等妖魔取了去!”

江沅眼光一撤,随即又闭上了眼,妖魔便又开始周而复始的攻击着结界。

夏之桀眉头紧蹙,也开了口:“江沅!你明明知晓凭你的能力根本无法攻破澜沧,为什么还要徒劳!不如打道回府,我澜沧念及苍生便放你一马!”

江沅忽地睁开眼睛,却将冷冽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清芷的身上,沉静了半晌,才开口讽刺道:“如果我没记错,夏之桀你是仓颉山的掌门,如今怎么对澜沧这般死心塌地了?你就没想过复兴仓颉吗?”

江沅语落,夏之桀面色青白一阵,随即很快恢复正常:“我仙门本是一家!如今我身为澜沧护法,就必定要护澜沧周全!我也从未忘记过仓颉使命,待他日,我必定灭你妖魔二界,为我仓颉众弟子报仇!”

一句话说的万全,就连许卓崖也不禁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夏之桀眉头紧缩,手中的长剑熠熠发光:“长老,之桀愿意破他血咒!”

许卓崖摆手:“不可!你一人出了结界并无万全把握,不如让老夫和景砾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夏之桀一心想要抓住这个机会,一是向澜沧定心,二……

他的目光早已被那些施了固灵之术的妖魔所吸引。

想不到,固灵之术,竟如此……

“师父!瑾瑜愿随师父去!”

忽地,从众弟子中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穿着青绿色的袍子,小脸皱的紧巴巴的,目光坚毅不疑有他,跪在地上,抬头仰视着她心目中的神。

夏之桀目光一振,温言说道:“瑾瑜,你的灵力尚浅,不可犯险!快快退回去!”

瑾瑜并不动,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荷包,朗声说道:“瑾瑜虽才疏学浅,却有家族宝物,定能助师父一臂之力!”

夏之桀不语,瑾瑜忙掏出了荷包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青翠的叶子,散发着清亮奇幻的光芒。

“开天奇莲…….”

许卓崖喃喃,澜沧上仙也募地睁开了眼。

“此乃开天奇莲的第六瓣莲叶!”瑾瑜的声音明亮高亢,带着前所未有的骄傲和笃定。

夏之桀目光动容,问道:“你怎会有此般神物?”

瑾瑜摇摇头,说道:“瑾瑜不知,瑾瑜只知dào

此瓣莲叶相伴我家族数百年,如今由瑾瑜来守候!如今澜沧有难,瑾瑜愿将神物献出,解苍生一难!”

夏之桀眼眸微亮。

这个小女孩不仅修习了炎火之术,还有至宝开天气莲!

开天气莲与混元道果一样均出自道家始祖鸿钧道人,早在千万年前开天奇莲已被尽数毁掉,混元道果也在千年前的旷世之战中不见踪迹。

如今开天奇莲乍现,更是让一干人等都傻了眼。

竟想不到,是在一个凡间的小女孩之手。

夏之桀思绪纷纷,终于还是一挥广袖,将瑾瑜带至身边,而后望下许卓崖,说道:“师兄,就让我去吧!”

许卓崖看了看夏之桀,又看了看瑾瑜,终是点点头,嘱咐道:“小心!”

“等等!”

话音未落,却又从人群里传来声音,循声望去确是清芷。

清芷自知开天奇莲有起死回生,破咒解咒,封灵还魂之功效,若有其辅助混元道果之力,父王母后回天便更加有把握!

想到这里,清芷御剑而起,落在离许卓崖他们一丈之外的地方,目光灼灼:“清芷与瑾瑜交好,心里放心不下,还恳请长老护法让清芷一同前去!”

许卓崖本就不待见她,也更加不会担心他的死活,只是看向夏之桀:“你拿主意吧!”

夏之桀并不反对,毕竟多一个人也多一份把握,便携了清芷一同出界。

底下的弟子窃声四起,其中最为不服气的便是红杉,抱着胳膊冷冷嘲讽:“这姐妹俩还真是爱出风头!哼!”

“小心行事!”

“小心!”

澜沧上仙和景砾几乎异口同声朝清芷唤去,清芷回头,朝二人点了点头,就随着夏之桀和瑾瑜朝对面山壁飞去。

澜沧上仙给三人在右上方开了一条细密的缝,三人刚闪身出去,结界便又粘连在了一起。

夏之桀眼疾手快斩了朝他们三人扑来的妖魔,残肢断臂刚刚飞散出去,却又聚齐,狰狞笑着复又扑来。

“小心!破血咒方要先接近江沅!”

夏之桀声音醇厚,抬手便放下一方光罩,阻挡了不少妖力。

“夏护法!我有办法!”

清芷心急,一方面想要接近江沅问清缘由,一方面也不想夏之桀和瑾瑜伤了江沅,于是献计道:“我有东海至宝万年珊瑚樽,它有千种幻形,不如先让夏护法隐匿了我的气味,我偷偷的潜到江沅身边,再伺机下手,可好?”

“太危险!”

瑾瑜抓住清芷的胳膊,满眼担忧。

夏之桀却颔首到:“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对待妖魔也大可不必光明正大!清芷你要小心!”

夏之桀一边做法隐去清芷的气味,一边嘱咐道:“血咒应在他的掌心之中,只要斩破其手心血脉,血咒便可除!记住!带回一道他的血肉!”

清芷点头,心思却全然不在夏之桀的嘱咐上,更加没有精力去理会那一道血肉之言,也就没有起疑半分,自顾自地将铃铛捧在手心,闭眼静静地想着想要幻化的样子,慢慢地,只觉得烟雾腾起,身体变得轻盈,身后长出了两枚透绿的翅膀,幻化成了蜻蜓的模样。

清芷左躲右避穿过了跃跃欲试的妖魔,朝不远处金榻之上的江沅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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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沉海

“拓凝~~”

清芷轻巧的落在江沅的手心里,江沅挥手设下了只有他们二人能看到听到的结界。

蜻蜓抖了抖身子蜷缩着在江沅的手心里伸展身子。

很快,翻紫摇红,风娇水媚的妖王拓凝便盈盈立在了江沅的眼前。

一袭璀璨紫衣,琉璃头盏荡在额前,烨烨生姿。

“江沅,你越来越放肆了!”

她的声音冰冷沉静,像是冰原上刺骨的寒风,割开听者的皮肉。

江沅眼神平静,不着痕迹:“主上以为,属下能否与澜沧上仙对峙一决?”

清芷厌恶地拧起眉毛,说道:“固灵之术虽厉害,但你可知澜沧上仙的仙力却也是深不可测的!你就不能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我再不行动,主上就要成为朱皓君的入室弟子了!”江沅失了往日的恭敬,一双眸子里尽是让人看不懂的急切.

清芷忽地止住了话语,挑着眉毛,略带忧心地问道:“你为何这般在意我成为他的弟子?成为他的弟子不是我们最好的一步棋吗?莫非…”

清芷打量眼前的男人。

她从未这般仔细地瞧过眼前熟悉的身影。

鼻翼两侧自然的暗影让他的鼻梁像山峰一般挺立,浓密的睫毛微微沿着眼廓布下了一条细细的黑线。

他的眉骨不像澜沧上仙那般平润,反倒有些突兀地高,再加上宽阔的额头,让他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情。

难怪,妖魔们尊他为王,甚至以冠绝六界来赞扬他的威严和倜傥,只是自己,却一直像看待一个家仆一般的看待他….

清芷的脑海里不禁闪现过千年以前,他还曾是最年轻的武林盟主时的模样。

英姿飒爽,剑锋无人可挡。

只是今日,多了几分神mì

,多了几分煞气,也多了几分怎么读也读不出的意味。

清芷微微蹙了眉头,其实她更懂得男人的心思,他们张狂而生,心底却又似女子优柔寡断,他们最会假装,也最不会掩饰心底的渴望,于是暂时忘却了结界之外的腥风血雨,张口便是心底搁了两千年的疑惑:“江沅,你当初,为什么要入魔?”

江沅身上的黑色斗篷乃九谷之底,黑天蚕丝细织而成,轮廓分明却又柔软飘逸,还泛着幽幽的银黑色光芒。

结界之中无风无雨,更加没有结界之外腥风血雨刺鼻气味,所以,当江沅怔怔不言的时候,显得静谧的可怕。

“江沅,以你当年的资质,为何不修仙,却选择入魔?”

“莫非……”

清芷心中奇异的感觉升起,答案是呼之欲出。

“因为权利!”

江沅出乎意料的抢了清芷的话,眼里的光芒却不似之前那般坚毅。

“因为权利!”他重复道。

“入魔能够给我带来权利!能让我颠覆六界,让我为王!入仙却永远都是假惺惺的围护世人,围护六界!我要维护的,只是我自己罢了!”

江沅一言,天衣无缝,可清芷不知为何,还是不语地望着江沅。

那样的眼神,直直地闯进江沅的心里,试图走近深处,去洞悉一切,去找寻被他掩藏的力量。

“你一再阻止我成为朱皓君的弟子!五年前你带我离开也是因为朱皓君要收我为徒!如今率众魔来犯也是因为朱皓君要收我为徒!”

“当初我打散内丹,化了功力,变成雪狐混入澜沧你本就不同意,如今到了这步你却依旧处处于我为难!”

“你是不是不想复活妖王妖后?还是你….”

“还是你心里就没把我当主上!”

“哗~~~”

未等清芷说完,如同骇浪拍打磐石的声音一般,阵阵扩散开来。

然后就是炽热惨白的光亮乍现开来。

江沅毫无预兆的抬手,一掌打到清芷的右肩。

鲜血从清芷口中喷薄而出。

江沅所设结界也破裂四散。

外面呼啸而至的喊杀声开始汹汹灌入。

清芷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

一阵白光之中,似乎有人紧紧地抱着自己。

一阵温暖,一阵灵气。

源源不断透过两个贴紧的身体传递而至…

“哈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的笑声划破狰狞的天地。

外面的妖魔和即将支撑不住的夏之桀和瑾瑜皆侧目停了下来。

江沅君临天下般的腾空而起,黑色斗篷像张大网一样铺散开来,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目光如炽,唇色血红,冷冷张口:“所谓仙,就爱暗箭伤人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清芷被一股强dà

的力量推到空中,使其动弹不得。

夏之桀和瑾瑜心下知dào

清芷被发xiàn

,心中暗暗为其捏了把汗,瑾瑜更是要哭出声来。

清芷嘴角溢出了烈焰般的鲜血,因为疼痛她的身子蜷缩成一团。

“暗箭伤人!本尊为你们感到不齿!”

“朱皓君!今日算你们走运!让一个黄毛丫头来偷袭我!”

“他日,本尊定要剿灭澜沧,让你们灰,飞,烟,灭!”

江沅的声音如深海之崖,波涛拍击般撞入人心。

痛,恨,怕,惑像是钉刺一样钉进所有人的血肉里。

不甘心的妖魔不想要就此撤tuì

,却又不敢违逆江沅的命令,只好遁了身形,先行消失。

万千妖魔出现的突然,消失的却也如同鬼魅一般让人无暇反应。

江沅的黑色袍子慢慢降下来,璀璨的天光也慢慢盛了起来。

他带着不屑一顾的眼神扫向结界内的澜沧弟子,单手轻轻地一抬,被悬在半空清芷的身子带着难以停止地下坠的力量朝悬崖之下直直坠下。

20 氤氲

“清芷!”

瑾瑜惊恐出声,想也没想就朝清芷下坠的方向冲去。

夏之桀知dào

是江沅使了术法要至清芷死地,于是在最后一刻刻抓住了瑾瑜,不顾她的反抗,将瑾瑜的手牢牢地攥在手心里。

“师父,快救救清芷吧!救救她!她是为了澜沧啊!为了救澜沧啊!”

瑾瑜抑制不住的崩溃大哭,转头望向夏之桀,哀求道。

夏之桀叹息:“以你我之力,怕是破不了江沅的沉海之术的!”

话音未落,却听得身后一道疾风闪过,再回过神来,却发xiàn

急速下降的清芷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而后一道白色身影掠过,清芷牢牢地落进了那人的怀抱里。

“上仙…”

瑾瑜愣了片刻,终是松了一口气,瘫倒进了夏之桀的怀里。

而救了清芷的,正是澜沧上仙,江沅口中的朱皓君,仙界至尊,众人期盼的天神。

澜沧上仙眉头微动,心中泛起酸涩之味涌动。

他立即封住了清芷的命门穴道,只怕江沅下重手,伤了她的性命。

可不管骨肉再疼痛,内力再翻涌,清芷也知dào

,江沅根本就不会伤她。

他自毁了结界,就跟被天雷劈了九九八十一下一般。

他一掌险些毁了清芷的仙骨,却又将自己强dà

的妖力灌入清芷体内。

亦仙亦妖,亦正亦邪。

他不会伤害清芷,更不会让她此入仙门!

清芷瘫软倚在澜沧上仙的怀抱里,所有的痛感几乎全部消失不见,惨白的脸色煞如绸纸,气力似被抽丝剥茧,动弹不得。

她并不勉强,顺势将头靠向他散发着阵阵温暖的胸膛,闭上眼睛,享shòu

这一刻的宁静与安稳。

“我疼。”

“我疼。”

鬼使神差的,说着疼。

也许心里积压了太多,让她这一千年从未真zhèng

的放松过。

如今,却是给了她一次安宁的机会。

他身上的松木味道很好闻呢。

像是腾云驾风时飘散而过的气味。

像是盛满阳光的房子,木头香被烤的几分浓烈的气味。

也像自己出生时,一同盛放的木槿花的出尘的香味。

云顶大殿之内,仙门各掌门齐聚,心事重重。

因为澜沧那突如其来的一役,让他们不得不警惕起来。

妖魔势力逐日增长,妖魔至尊江沅再也不容小觑。

他能够闯进澜沧山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如若他闯进别的门派,那么便是灭顶之灾。

“江沅为何来攻?”长生派掌门宋长徽问道。

“如他所说,因为混元道果。”许卓崖闷声答道。

“可他怎么知dào

混元道果的下落?这一千年来,连我们仙门都不知dào

混元道果的下落!”崂山掌门袁德道长疑道。

“莫非,混元道果真在澜沧?”青城掌门落全宗话音一落,众仙齐齐望向澜沧上仙。

就连许卓崖和夏之桀也皱了眉头看向一脸无常的澜沧上仙。

“没在。”

淡淡两个字,封住了所有人的口。

澜沧上仙瞥了一眼落全宗,平淡却又有力地道:“混元道果在千年之前早被摧毁,何来在澜沧一说?”

澜沧上仙顿了顿,又道:“混元道果乃道派始祖鸿钧道长炼化之物,威力其大,足可颠覆六界,留于世上,只会遗祸苍生,引起不断地杀戮,千年前的大劫难道众仙家忘了吗?如今怎可重蹈覆辙!”

澜沧上仙吐字轻柔,却让每个仙长都暗暗捏了把冷汗。

袁德道长甚是不满地看了一眼落全宗,再不说话。

“澜沧上仙说的是,落掌门多虑了!”

见状,许卓崖只好打了圆场,尴尬地笑笑,说道:“各位仙长们不必担忧,今日召集各位仙长移驾至此只是想要商量讨伐江沅的计策!此江沅已修得多种禁术,再不制止,只怕将来会成为第二个九刹!”

落全宗心中愤愤,却也不敢搏了澜沧上仙的面子,只好强硬地点点头,将头扭向一边。

“听闻江沅修得了固灵之术?”天山掌门楚蔓生问道。

“还有沉海之术!”夏之桀忡忡道。

楚蔓生大惊:“沉海之术!无尽深渊!在冥界之下!如若中了沉海之术,就会一直朝海之深渊沉坠而去,筋骨尽毁,不生不灭!人彘一般久居黑暗!”

夏之桀点点头,众仙也都露出惊讶之色。

“沉海之术不难解,固灵之术也有其破除方法,只是江沅,再留不得……”

缓和了神色的澜沧上仙缓缓开口,众仙齐齐点头。

“上仙觉得?”

宋长徽问道。

“本仙问过了太白星君,两年后便有一次万年难得一见的双阳曜日,彼时阳气大盛,天地灵力汇聚,正是一举拿下妖魔二界的机会!”

“只是六界亘古而定,妖魔二界怎可说灭就灭?”楚蔓生眉头紧缩,喃喃耳语。

“我们只为苍生,更何况是妖魔二界先挑起事端,若我们不先发制人,还要等到祸临大地不成?”落全宗说的掷地有声,引得众位仙人都齐齐点头。

“下月十五,昆仑大宴,何不就在昆仑定下除魔计划,众仙以为如何?”

21 红杉

这一方是静谧声稀双影戚戚。

那一方的清芷,却是只身来到了弟子居的后山,想要从结界破口溜出去。

找来找去,那瀑布后的密道似是已经被人发xiàn

,如今加上了层层结界,一碰便会引起他人的发xiàn



思来想去,清芷心中却又有许多言语想要向江沅说,于是双指轻撵,一只掌心大小的蝴蝶变换而出。

清芷抬起指尖凌空写下些什么,那满身金粉熠熠的蝴蝶点点头,扑闪着翅膀,朝后山之侧飞去。

清芷轻叹一声,正准bèi

抬了步子往回走,却突然觉得一阵疾风掠过,接踵而至的便是尖利的让人生厌的声音:“死狐狸!这次让我抓到了吧!我早就猜到你是妖界的探子!我这就去禀明师尊,看你如何争辩!”

一袭红衣的红杉扬着嘴角,盛气凌人的盯着清芷,只见她张开右手,上方便是一团蒙蒙雾气,困住了方才清芷放出的那只蝴蝶。

清芷缩紧眉头,心下不好,却又不知如何应对,正思付着该怎么样解决这个麻烦精却又听得远处似是有脚步传来。

恐是巡山的弟子来了!

清芷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威胁到:“红杉!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红杉笑的狂妄,一双凤眼像是刀子般朝清芷飞去:“你终于按耐不住了!若不是澜沧上仙处处护着你,还能任由你一个妖物毁了我们澜沧的万年基业?你利用妖蝶与妖魔通风报信,单单这一条罪,就能让你上诛仙台,刮皮折骨,受尽极刑!你的死期到了!”

红杉说着,正欲仰头大笑,却被忽然而至的黑雾遮住了眼睛,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抽丝剥茧般的疲倦感和无力感瞬间将她包裹起来。

直至红杉如木头一般倒下去,那些缠裹着红杉的阴霾才悄然散去。

巡山的弟子似乎离后山越来越近了……

于是清芷单手卷起红杉僵硬的身体,又用意念毁了还未飞走的妖蝶,遁了身形,消失无踪。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一股奇异的香味?”

巡山的带头弟子是景砾的大弟子,鸿蛮,也是红杉的师兄。

只是这鸿蛮虽然术法精进,悟性极高,却没有他师父景砾半点的认真不苟,听得有弟子这样说,也只是懒懒的抬了抬手说道:“真是草木皆兵!不过是山花烂漫的气息罢了!如今澜沧山的结界坚固的不得了!莫说妖魔,就连天光月华都难以渗透!走啦走啦!巡完了北峰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小弟子也只得点点头,跟着鸿蛮走了。

傍晚的红霞似火一般吞噬着澜沧的上空,许多弟子都围在百花林里看着漫天的火烧云,更是有人执了画笔欲将如斯美景画于纸上。

而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喊声,静谧无澜的澜沧山又人心惶惶了起来。

原来是巡山弟子发xiàn

了景砾座下的红杉僵硬地倒在北峰之下的冰川旁。

澜沧上仙本在内堂修习化空咒,忽感有事发生,急急步出大堂,却见清芷横卧在一侧莲椅塌上睡得正酣,遂摇头无奈,停下了步子,唤醒清芷,问道:“怎么又睡着了?身体好些了吗?”

清芷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双眼溢出无辜之色:“上仙吩咐的让清芷多睡觉,恢复灵力,不是吗?”

澜沧上仙怜爱笑笑,伸出手轻轻在清芷的右手手腕上划过,便是请好了脉,垂眼细细地道:“上回你冲破江沅的结界已是用尽全力,之后又中了沉海之术伤了五脏六腑,如今能恢复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你万万不可心急!只是你体内总有一股浊气驱散不去!还是要好生调理!”

清芷咧着嘴笑点点头,藕色的袍子衬着清芷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澜沧微微皱了眉头有些不忍,嘱咐道:“弟子居出了些事,我去看看,你再睡一会儿!”

清芷的神色无异,心中却是划过了一道锋利的闪电。

她翻身坐起,拉着澜沧上仙的袖子道:“弟子居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我也要去!清芷也想去!”

澜沧上仙无奈笑笑:“那你跟便和为师一起吧!”

清芷偷偷一笑,明亮的眼睛透出点点狡黠光芒:“许长老说要等清芷伤好了上仙才能收清芷为徒哦!如今上仙是等不及要收我这个聪慧绝伦的徒儿了吗?”

说完,围着澜沧上仙欢跳一阵,而后又气喘吁吁的坐回了榻上。

澜沧上仙干笑着道:“看你这样,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完,招来一匹雪貂毯子覆在清芷腿上,便拂袖而去。

清芷目送澜沧上仙出去,挽起左手宽袖,在靠近心脏一侧的朝心穴狠狠一击。

整个澜沧都知dào

我被江沅所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如此虚弱,根本就不可能朝红杉动手。

更何况,还有澜沧上仙为我作证……

清芷想着,眼里的雾气渐渐弥漫,覆盖住了两汪清泉。

红杉,对你不住了……

22 黑莲

很快,因为红杉,居于众仙山之首的澜沧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恐慌。

红杉被发xiàn

时,全身僵硬,面色无恙,双颊还微微泛着浅红,更加看不出伤痕,也看不出是被什么术法所固,唯有气血所凝,筋骨就如同被寒冰冻住,整个人比紫鎏山顶的紫竹还要僵硬。

云顶大殿中一片寂静,在场之人,除了三仙,就是已经收了徒弟的景砾,宦硕,沈子宁和因为澜沧上仙的关系而刚刚晋升为第一品阶弟子的清芷。

清芷并不是刻意在此,只是当三仙来时,她正酣睡的畅快,澜沧上仙也就干脆将她留了下来。

“人在哪里?”

许卓崖不改往日火急火燎的性格,不怒自威的神情下一双黝黑的眸子锋芒锐利。他直勾勾地盯着景砾,似乎徒孙红杉出事作为她师父的景砾逃脱不了干系。

景砾勾首抱拳,恭敬答道:“弟子不敢妄动,只怕红杉身上也许留下了可查究的痕迹,所以便命人已挪至堂外!”

许卓崖赞许地点点头,目光又移向澜沧上仙,说道:“上仙的意思是?”

澜沧上仙双眉微蹙,眼光似是无神,怅怅然:“一道去看看吧!”

言毕,澜沧上仙,许卓崖以及夏之桀皆起身向堂外走去,景砾,宦硕和沈子宁也跟在身后,唯有清芷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正在犹豫的空档,清芷却听得许卓崖朝自己唤道:“丫头,你也过来!”

清芷一怔,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dào

整个澜沧山最讨厌自己的可就是这个惩戒堂的首座许卓崖,如今却亲切地称呼起了自己“丫头”,这…….

清芷实在不解,一副懊恼神伤的样子也引得澜沧上仙侧目,朝她招了招手,也道:“一同跟来!”

清芷这才勉强挪动了步子,跟在一行人的后面。

当时事发突然,出手也太快,清芷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就使出了这致命的一招。

现在想想,只觉后怕,只希望无人可查此术法从何而来,更加不能让他们误会了母后才好……

“这…….”

夏之桀惊异的讲不出话来,眼前的红杉让人感到平和宁静,并不像没了生气的人,倒像是熟睡了一般。

像是冰原上的一株火莲,美好的静谧至死。

澜沧上仙凝神而望,从头至脚,却是连一丝一毫异样都察觉不出。

“浑身上下全无妖力可循…”

澜沧上仙细语呢喃,喉结上下翻复,一股抹不开的阴郁凝在眉间。

夏之桀蹲下身子,捻了一寸红杉的衣摆,一阵奇异的芳香瞬间散了开来。

清芷心下一抽,暗暗懊悔自己不假思索竟使出了母后的黑莲掌。

母后被仙界流放了一千年,又因为仙界之人沉睡了一千年。

两千年如同银河延伸的长度一般让人遥望不到…

当年的战神,当年艳绝九天的如天圣女应该早已让人遗忘……

不会有人记得她的….

不会有人记得她的黑莲掌的……

他们根本没资格记着她的……

清芷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千年历练,已经可以让她沉重于胸,可是手心里不断渗出的汗珠却像紫色妖雾一样,扰得清芷无法集中注意力。

即便是江沅入侵的那次,也不如此时这般慌张过。

“这香味,甚是熟悉……”

夏之桀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踌躇良久,嘟囔着:“答案就在嘴边,却如何都说不出来……”

清芷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夏之桀。

“根本不可能!”

突然一声怒吼,引得所有人侧目,清芷看到,原来许卓崖发了飙。

只见他身上绛蓝色的袍子被风鼓起,两条剑眉威武耸立着,一双眼睛似是要喷出嗜人的火光。

他又重复了一遍:“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的!”

澜沧上仙回首望向侧身的许卓崖,忧心忡忡:“长老是否察觉到什么?”

澜沧上仙语毕,一阵过境的凉风让许卓崖的葱白胡须全部扬起,只见他颤抖着身子,双眉之间的山川像是有解不完的谜。

清芷一直奇怪那次江沅来犯,许卓崖变换成一个少年郎的模样是为何。

此时眼前的老者,却又是褪去了一层皱巴巴的皮囊,迎着月亮的光华变换成了一个英气十足,倜傥俊俏的少年郎,看年龄,却是比成仙尚早的澜沧上仙还要年轻胜要俊朗。

“师兄……”

看到此景,澜沧上仙似乎明白了什么,呢喃了两声,再将眼光移向红杉僵硬的身子,一双眼睛,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这光芒,却是带着满满的疑惑的光芒。

“玄衣!是如天圣女的黑莲断掌!普六界之下,唯有她!唯有她才能使这黑莲断掌!唯有玄衣!唯有玄衣!”

许卓崖激动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他的容颜虽已成了弱冠颜色,嘶哑的声音和绝望的目光还是那个惩戒堂的玉面冷判,还是那个人人生畏的许长老

清芷见到许卓崖的神色,并不如预期般的慌张,而是在心中却幽幽升起一种难言的感觉。

他似乎是认得母后的。

他似乎不是简简单单的只认识母后的

也许当年仙界追杀母后他能知晓几分内情的

清芷看着许卓崖的衣摆愣愣地出神,眼神涣散,仿佛眼前正有一朵黑莲耀华而生

23 星河

清芷脑子里就如同滚烫的岩浆滚过,忽然而至的压抑感让她的身子微微一怔,向后退了两歩,险些没站稳。

这一举动没有引起澜沧上仙的注意,却让身旁的沈子宁皱起了眉头。

她遂扬声问道:“你怎么了?莫不是认识这位圣女?”

询问声引得三仙回头,清芷连连摇头,说道:“子宁师叔多虑了!清芷不过玉桓河畔的灵狐,怎能认识上仙口中的这位圣女仙人!”

沈子宁想想也对,便就没再追问下去,只叮嘱了句:“你若身子不适就回里面歇着,只是今日所见所闻还是不要向他人提起!”

沈子宁说完讨好地看了一眼夏之桀,得道赞许之色后,才敛了敛色,噤声不语。

澜沧上仙担心清芷的身子,遂问道:“外面风大,你不如去里屋歇着,待为师们商讨后你再回弟子居歇息,为师还有些剑谱晚些给你!”

清芷闻言,只得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体不适,然后匆匆拜别众人,朝内堂走去。

走了一半,清芷却闪身躲在了一壁假山的后面,侧耳偷听。

“师兄,你万不可多想!”

见清芷回去后,澜沧上仙才把注意力移到如同石樽的许卓崖身上。

他单手扶上许卓崖的左肩,满眼的担忧之色。

许卓崖愣愣地盯着早已没了生气的红杉,迟迟不语。

夏之桀曾在仓颉山之时听闻过如天圣女,却也想不出和许卓崖有什么关联,于是只好抱了手,立在一旁静静地听。

云顶大殿云雾缭绕,清风微微。

空气中全是饱满的青竹香味。

只是青竹香味被这奇异的香味一包裹,让人竟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沈子宁和宦硕抵挡不住,抱着剑直直地倒下去睡着了。

夏之桀听得动静,惊异地往后看,却听得澜沧上仙的声音绵绵升起:“黑莲之香有麻醉的效果,却无毒,任由他们去吧!”

夏之桀这才放下心来,复又看向许卓崖。

澜沧上仙深深地叹息一口,开口劝道:“师兄,时光荏苒,已是两千年的时光,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

许卓崖痴痴地看着,良久才开了口:“皓君,你说是不是玄衣回来了?”

回忆辗转,流光裹着天河特有的迷人水色一同席卷而来。彼时天光正胜,星辰满布,天河旁布满了闪着银灰的细密银沙,偶有仙娥袅娜飘过,欢声笑语饱满颜色,裙角逶迤的孱弱星光却不抵天河旁舞剑的女子。

她一身瑰丽鎏金长裙,腰间束着镶满了珠光宝色宝石的腰带,双臂上缠绕着徐徐飘动的琉璃彩带,身姿妖娆,眉眼明艳,摆好了出剑的姿势熠熠生姿。

许卓崖只觉得万箭穿心,痛苦的不能自已。

他一向稳健的身子微微颤抖,闭上眼睛都是那么的费力和沉重。不能再回忆下去了

清冷的月光盖下来,披在许卓崖淡青色的袍子上,俊朗上年的眉眼显得格外悲伤:“玄衣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谁都想不到平日里威严肃穆的惩戒堂长老却有这样一种模样。

悼心失图,黯然神伤。

澜沧上仙负手而立,遥遥望着星星点点的澜沧山,叹道:“先是混元道果,后是如天圣女,师兄,你说这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会不会又像一千年前一样?”

许卓崖晦暗的眸子猛地一亮:“不会的!”

而后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不会的!天下苍生再无法承shòu另一个浩劫!老夫绝不会让六道重蹈覆辙!”

铿锵有力的话语掷地有声,随着话音渐落,许卓崖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

银色长发束成发髻,络腮的白胡一直垂到胸前,满脸的皱纹似是岁月中最残忍的沟壑,双目微垂,垂垂老矣之态。

“皓君,当年我与玄衣….不,老夫与如天圣女曾研习过黑莲掌,老夫知dào

一法,也许可以救醒红杉!”

澜沧上仙双眸微亮,问道:“是何法?”

许卓崖娓娓而道:“黑莲乃生于九天之上炽峰峰顶,以万年坑火为床,以冰凌四溢的天之巅为盖,是极冷极热之物!如天圣女的黑莲掌就是以黑莲为媒介,炼化而成,所中之人,全身僵硬,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直到万物枯竭,或是用此法术之人离世,方能还魂!却又因为生于九天之上,遂为仙物,不像妖魔之物那般浊气斑斑,所以可涤!我们只要能找到能净化黑莲之气的神物便可!”

说完,许卓崖顿了顿,又接着说:“如要洗黑莲之气,唯有找到调和极冷极热之气的神物……”

“哪里有此般神物?”

澜沧上仙问道。

许卓崖沉了沉眼光,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能调和极冷极热的黑莲之气,上古之中,唯有一物!那就是鸿钧道人当年开天辟邪,除秽安煞的开天奇莲!”

一语将毕,却是夏之桀亮了眸子:“开天奇莲?”

许卓崖回身点头:“你的徒儿手中便有!”

24 红蚀

当日瑾瑜提起开天奇莲一说时霎时震惊了许多人,只是因为与江沅一役不战而胜,也没人能够真zhèng

见识到所为的开天奇莲的威力,所以久而久之,人们也只当瑾瑜一时戏言,无人当真。

只是今日由得许卓崖一提,众人似又惊疑了起来。

先是夏之桀连连摇头:“只怕瑾瑜那孩子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试问开天圣物又怎会落在凡界人之手呢?”

澜沧上仙深思片刻,说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叫那孩子来吧!”

云顶大殿在东峰之巅,清芷一方受了伤,一方御剑着实有些困难,只是无论瑾瑜手中的是否是开天奇莲,她也要赶在其他弟子到来之前找到她!

千年缱绻怎能毁于一旦!

怪只怪自己一时大意,错下杀手……

清芷从来都不待见红杉,二人也都是水火不容的相处了好些年。

红杉一族是树灵,进澜沧的时间也不长,却因为修为得当而傲慢无礼。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成天受澜沧上仙庇护的清芷,心里愤愤,所以总是找茬。

只是真zhèng

要下杀手,清芷心中还是隐有不忍。

人间不过短短数十载就能让人爱恨缠绵,情愫满载。

而清芷毕竟却和澜沧山众人相处了一千年……

只是再多几个千年,也无法将父母之痛从清芷心中抹去!

似是云雾袅袅,拉扯着一片又一片乌云朝天野奔去。

就像两千年的那一天,漫天云霞被锈上了刺眼的金边。

战鼓擂擂,呼喊声如同海啸一般响彻大地。

九刹飞快地腾云而起,怀中是奄奄一息的如天圣女。

而清芷,却还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抓着如天圣女乌黑的头发,睁着眼睛看着漫天弥漫的彩霞。

“九刹,答yīng

我,不要,不要替我报仇,好吗?”

如天圣女呢喃阵阵,声弱如蝇。

九刹没有答话,只是他额间的弯月红勾印记又亮了几分。

如天圣女的身子泛着莹白的光芒,那是魂飞迫散的前兆。

她曾是辉煌一时的战神,是天界的骄傲,却在一夜之间沦为堕仙。

不仅要受九九八十一噬魂鞭,还要被天之雷和地之火足足炙烤七七四十九天,就在第四十天的时候,九刹杀入天界,一路狂奔至诛仙台,将奄奄一息的如天圣女救了出来。

“玄衣,我绝不会为你报仇!我只替天行道!”

然后又是一千年,妖王妖后双双陨落,却横空出世了一个艳绝六界的妖王。

相传她有勾人的妖灵,世间万物只要有生气的灵物都逃脱不了她的一喘一息。

又有传说她是九尾灵狐一族,得了至尊法宝才能成为万妖之王。

却从来没有人知dào

,她其实就是九刹和如天圣女的遗孤。

九刹是万魔之王,如天圣女是天界至尊,而他们的孩子却注定了一世屠戮。

只是那一场浩劫却不是那般顺利。

为何不顺利,就连妖王自己都不得知晓。

明明已经打开了通天大道,明明就要攻破南天门,怎么会又传出了那样的消息?

她想了一千年都想不明白,即便她委曲求全缱绻匍匐在澜沧山当芸芸中的一名小弟子,也不过是为了千年前的目的。

事情总有圆满的办法。

我的圆满,就是仙界的陨落。

她心心念念着这样的咒言,让自己不要被澜沧山得假象所迷惑。

即便是对自己处处呵护的澜沧上仙。

即便是对自己亲如姐妹的瑾瑜。

不知是东至南的气候变得越来越潮湿,还是因为别的。

清芷的脸颊上竟然渗下一道道似隐却现的水痕。

是雾气吧…

清芷这样想着,更加加快了御剑的步伐…….

只怕三仙一旦商议完毕找到瑾瑜一切都将会败露。

这一千年的骗局就会被揭穿。

届时别说是混元道果,就连如何全身而退都不得知晓….

况且,清芷真的很怕澜沧上仙知dào

真相的那一刻,那一刻,他该是怎样的表情啊?

月下树影熙熙攘攘,青石板路面也一处深一处浅。

深的地方是路,浅的地方时水洼。

弟子居似是刚刚下过雨,润物细无声方让刚刚入夜的院子显得安宁醇好。

清芷立在两扇黄木雕花门前,双拳紧握,一双眸子泛着忽明忽暗的火花。

是要向对待红杉那样对她吗?

可是,

我病了,是瑾瑜为我煎的药,我累了,是瑾瑜陪着我笑。

我习武惰了,是瑾瑜在一旁督促着我,我被许卓崖打伤了,是瑾瑜衣不解带地照顾我……

她对我这么的好,我,我……

清芷的心里就像被无数藤蔓攀爬撕咬一般,疼痛难忍。

就连眼珠子里都仿佛爬满了刺痛血肉的血藤。

清芷猛地闭起了眼睛,甩了甩头。

不,不,不!

你是拓凝!你不是清芷!你要清除一切障碍!

你是妖王拓凝!你是妖!不是仙!

你要的是混元道果,你要的是仙道陨落!

这样的声音带着扑鼻的血腥味一点一点地侵蚀了折磨着清芷的血藤,然后露出血红的皮肉……

当清芷再抬起眼睛时,两汪深不见底的眼光加上眼尾紫色的胭脂,让周身的气氛都变的冷却骇人了起来。

伴着陈旧干燥的“吱~~呀~~”声,面前的两扇木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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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哑言

伴着陈旧干燥的“吱~~呀~~”声,面前的两扇木门缓缓开启。

原本里面应该是一派灯明帐暖的模样。

瑾瑜也许正在小憩,或是撑着腮望着烛火傻笑,亦或是去了夏护法那里碾墨,不在屋里。

不管推开门看到的是什么,清芷都屏住了呼吸,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可以用黑莲掌,让瑾瑜不至于那么痛苦的死去

或者我可以只是打晕她,再将她送出山,送回大瑾宫好生休养

对,我不一定非要杀了她!

我可以

正当清芷为自己猛然迸出的两全之法感到窃喜之时,一个黑影闪过,墙上的黑影遮盖了微弱的烛火,清芷还未看清到底是谁,就被迅疾无影的掌风带倒。

就如同流星陨落般,让人来不及反应,清芷张着口便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人影绰绰,灯光昏暗。

那是一片空旷无垠的原野,必须要尽lì

奔跑。

你若不跑,身后的雍容翠绿的草坪立马变成了撕裂的悬崖,万物都开始望下沉。

所以你只有拔腿快跑,才不会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

才不会将自己置身于落石深渊…

跑…跑…

这是一场大梦,耗尽了许多体力和精力,让清芷睁开眼时都显得疲累不已。

“芷儿,你醒了!”

犹如暮鼓晨钟的声音一般,悠远带着晨曦的潮湿铺面而来。

光芒一点一点的聚集起来,然后周围的事物开始变得清晰……

远一点的地方立着一个黒木书柜,上面雕了繁复的花纹,像是梵文经文般的花纹,澜沧上仙说,那黒木曾是四仙之一的桦城上仙相赠,稀罕的紧。

近一些摆着一个八仙桌,是崂山掌门袁德道长从凡间带回来的,因得澜沧上仙很是喜欢,便留了下来,上面摆着两柄烛台,悠悠然然的发出微弱的光。

再近一些,便是他了。

处事不惊的面容被一身尘埃不染的袍服衬得愈发的仙姿绰约。

只是他的眉间,微微地耸起小小的山峰,就像云雾岛五里以外的出落峰一样,退潮时才从海底冒出来,涨潮时又被海水遮的严严实实。

清芷张了张口,却觉得嗓子干得难受,“皓君哥哥”四个字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再想开口,却突然发xiàn

,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清芷惊恐地坐直了身子,两个手指着喉咙,一双眼睛泛起了灼人的泪光。

澜沧上仙的眉头又紧了半分,抬起手安抚地揉了揉清芷的头发,道:“芷儿,不要怕,为师定会治好你的!”

原来那日清芷来到弟子居后便被人打晕了,并且施了一种至哑的蛊,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清芷忽然记起那日见到的人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一定是看见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清芷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再仰起脸却是满脸的泪痕。

澜沧上仙心疼地蹙着眉头,也不顾礼仪规矩揽过她瘦小的肩膀,嵌进怀里长吁而言:“芷儿,都是为师不好,那夜若不让你先行离去你就不会遭此不测了!”

澜沧上仙目光融融,一种酸涩的气味忽地涌上心头,让他的思绪又跳回了一千年前。

嗷嗷待哺的小雪狐用自己的体温不离不弃地温热着他的身子…

或是五年前,

清芷出落的亭亭玉立,站在书房门前,说什么也不愿离去,只因为那日自己练功心切,自噬了半分。

又或是五百年前,清芷才褪去狐狸模样,变成了二八少女,第一件事便是上了云顶大殿叫自己“皓君哥哥。”

亦或是上次将她从凡界带回,她睁着眼睛望着我笑,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

她的声音,多好听啊……

清芷似乎感应到了澜沧上仙心潮翻涌,思绪穷穷,于是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努力的按捺住自己的悲痛和迷茫,抬起脸,用尽lì



裂开了一个笑,先是摇了摇头,再抬起手指凌空写到:“清芷无恙,师父莫要担心。”

这是清芷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自己为师父,澜沧上仙想过很多种收徒的境况,却万万没有想过是在这般情境之下。

于是心头的酸楚更加盛了一分。

“瑾瑜的开天奇莲也被盗了,这样一来,暂时就找不出杀害的红杉的凶手,只怕澜沧山一时半会儿安定不下来了!”

澜沧上仙叹息一声,娓娓而道:“那贼人险些也伤了你的性命,幸亏夏护法到的及时,却发xiàn

开天奇莲已经不见,而芷儿你也晕了过去……”

清芷脑袋里“嗡”的一阵,只觉阵阵痛觉席卷而来,闭上眼睛又晕了过去。

澜沧上仙手臂一紧,看着清芷痛苦的神情心里怅然。

看来不可避免的,终是要来了……

“传掌门令!天字辈的弟子由各自师傅带领入凡界降妖!我澜沧数千年不理六界之事,看来如今,置身事外只怕不行了!”

26 九炎

待澜沧上仙发xiàn

清芷失踪已经是翌日晨时了。

澜沧上仙受西方佛祖之邀准bèi

启辰去西天探讨佛学,来到云顶后殿想要嘱咐清芷几句时发xiàn

了异常,于是遍寻不着,才招来了天字辈的弟子。

许卓崖自从对清芷改变了态度后就变得关心了起来,于是主动来到云顶大殿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

澜沧上仙眉头紧缩,沉声道:“有人掳走了芷儿!”

许卓崖蹙眉:“你怎知晓?”

澜沧上仙负手而立,缓缓道:“昨夜我与夏护法在玄武堂中探讨要事,直至今晨回到云顶大殿时才感觉到异常,结界被人动了手脚,残留的妖气还弥漫在后殿的青石柱旁!”

许卓崖转而望向夏之桀,夏之桀只是缓缓点头不多言语。

妖魔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进入澜沧,先是火烧云顶大殿,再是攻上弟子居,然后竟然在夜晚都能够出入澜沧山并且掳走澜沧的人……

许卓崖越想越觉得心绪积郁,一抚花白的胡须,分析道:“看来我澜沧出了妖魔的内应!而这个内应的功力应该不在我们三人之下,至少其知晓澜沧的术法门路,才能轻而易举地破了结界!”

“师兄!”

澜沧上仙唤了声,抬手扬了扬,道:“结界不是被术法破除的,而是被强dà

的妖力冲破的!”

许卓崖吃惊:“你是说硬闯?”

澜沧上仙颔首道:“而且硬闯的悄无声息!连我都能避过!”

“只怕又是那江沅吧!”沉寂许久的夏之桀突兀地开了口,因得许卓崖侧望舒展了眉头。

“夏护法为何这般肯定?”

“因为这个!”夏之桀从容地拿出一柄白银镀身的琉璃镜,呈于澜沧上仙的面前,缓缓而道“这是我刚刚在青石柱旁发xiàn

的,想是那江沅故yì

留下!”

三仙皆挪动了步子围站而观。

只见那琉璃镜上倏地出现了八个金光熠熠的字。

“欲救徒儿,九炎黑山!”

未待三人做出反应,那八个金光大字随着琉璃镜的猛然碎裂一同化作云烟消散不见。

澜沧上仙垂眼沉思,倒是一旁的许卓崖愤愤然:“又是江沅!”

“他掳走清芷其目的在我,看来与江沅一战势在必行了!”澜沧上仙紧锁眉头,心中犹如十万军马呼啸而过,溅起一地的灰尘和血肉。

一千年前,曾立誓不再战。

如今却…

许卓崖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缓了声色,道:“过去的事不用介怀,那一战并不是你的错,何况你是四仙之首,整个仙界为你马首是瞻,战与不战不由得那一件两件事就能决定了的!战神一位也虚位已久了,这次若是势在必行那么何不奋力为之?一来可以拿下江沅顺势打散妖魔二界推崇而建的魔宫,二乃在六界树威,迎战神一号!上仙,你说是也不是?”

许卓崖一言说的凿凿,让澜沧弟子也觉得热血振奋。

“战神不过是个名号,只是一向太平的澜沧如今也被妖魔二界觊觎,只怕人界安稳的日子也不长了……”

澜沧上仙眉目清远,话语之中总是偷着一股悲悯世人的态度,可是心情却不似面上这般波澜不惊。

谁不想名躁六界呢?

只是贪欲会害了一个人…

从前我便错过一次,如今不可再错了……

许卓崖还欲多言,却被澜沧上仙制止了:“师兄的意思我明白,我便会尽lì

而为…”

许卓崖知dào

,他所说的尽lì

不过是婉拒罢了,却也没再多劝。

毕竟每个人心底都有一块不可触碰的过往,澜沧上仙如是,自己亦如是。

“上仙既要启程,不如之桀一同前往也有个照应!”

夏之桀见许卓崖不再多言,便转了话锋自荐道。

澜沧上仙微微一笑,摇头道:“夏护法和师兄一同留在澜沧,以防妖魔来犯,对付江沅,皓君一人便足矣!”

夏之桀心下暗暗纠结,却只好作罢,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一步,澜沧就暂时交给二位打理了!”澜沧上仙说着便抬手招来一朵浮云,眼眸微垂算是礼到,而后腾身上云朝九炎黑山飞去。

九炎黑山,在西北荒漠深处,终年高温炙烤,方圆百里皆是熔岩。

自澜沧腾云而去,需yào

一日一夜。

江沅到了后,随即用幻术起了一座紫蔓飘舞的亭台,将安睡的清芷置于其上,自己则斜倚在滚滚发烫的黑石边,抱着双手,若有所思的看着极东的方向。

大概过了半日,从东方卷起一朵七彩祥云,朝江沅扑面而来。

直到一尺之外,那祥云慢慢散去,一个穿着锦衣白袍,墨发三千倾泻而下,眉目眼色淡如泉水,容姿胜若星辰的男子款款落下。

“江沅!”

他平淡开口,双眼却是炯炯神光。

江沅冷冷的邪笑,开口道:“看来澜沧上仙着实很关心你的徒儿,还是来了!”

27 靡靡

澜沧上仙的眼光越过江沅,看向了他身后的亭台,清芷正一动不动地躺在璀璨绚丽的榻上,远远地感觉到她呼吸平和,似是没什么大碍,澜沧上仙也总算放下了一颗心,于是将眼光收回,温温地看着江沅。

“你是如何进出澜沧山的?”澜沧上仙的声音就如同裹了云朵般的飘渺。

江沅仍是邪魅不恭的样子,把玩着手中的短剑,映着炽烈的阳光,剑身发出灼灼耀目的光芒。

“澜沧结界于我来说不过就是费点力qì

罢了!不过夜里的澜沧山是难寻了些,好在本尊有十万妖魔,找出结界入口并不难!”

江沅霸气凌凌,挑着眉毛看着澜沧上仙:“倒是朱皓君你!一千年前不就立誓再不战了吗?今日前来莫非是来求本尊的?”

一语言毕,江沅笑的狂妄四溢,澜沧上仙也不禁皱了皱眉。

他微微移了眼光,云淡风轻地道:“这掩月剑也算是上乘的神器,落在你的手里,真是可惜了!”

澜沧上仙说着便缓缓抬了抬手腕,一道迅疾的光束飞奔而出,绕着江沅的手腕来回翻飞,不费吹灰之力便罢掩月剑拿了过来。

江沅惊诧,却暗暗压住了,面上仍是一副凌然霸气。

澜沧上仙右手握着掩月剑,左手轻轻朝剑身抚弄而过,原本缠裹着剑身的煞气顿时消失不见,掩月剑也失了灵力,落在炽热火浆之上,成为灰烬。

“被妖力妖化了的神剑,不如毁了好。”

澜沧上仙轻轻抬了抬眸子:“如若你将芷儿安然交还,本仙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江沅急怒攻心,扬天大笑,道:“今日你破了你的不战之约,本尊也要替妖王妖后手刃仇人!朱皓君!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沉沉落下,漫天黑石卷起,遮天蔽日。

浩浩荡荡的煞气凝聚,凌空形成一把巨剑,卷起的黑石和岩浆衬得整个天空火光四溢,巨大的热浪一下一下的倾泻下来。

澜沧上仙微微蹙了眉头,身子略略朝后扬了扬,右手扬起,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只见他腾身跃起,举剑长鸣,发出刺耳的尖锐声音,迎着铺面的热气和漫天的黑石砍去。

周身之外,全部碎裂成沙。

江沅奋力相抵,却渐觉吃力。

只觉得胸腔真气乱窜,灵力忽强忽弱难以克制。

原本凝聚的煞气剑身便得将散不散,摇摇欲坠。

不过一个朱皓君而已!

清芷你说过,只要我迎了他,你就随我回大瑾宫!

“啊!”

如同岩石轰隆裂开,江沅沉吼出声。

澜沧上仙见状,忙设下防护结界,然后再将银剑置于空中,以仙力催动,令剑身一分为六,从六个方向齐齐向黑煞剑qì

逼去。

片刻过后,便是一声巨大的响声。

漫天黑石和岩浆瞬间爆裂散落直下,江沅也被剑qì

弹出去好几丈,落在滚热的峭壁之上。

江沅嘴角溢出点点黑色血迹,却被他飞快的用手抹去。

看来朱皓君仙力太盛,凭自己一己之力确实难以攻克……

想到这里,江沅不顾体内翻涌的气流,张开双臂设下灰霾般的结界,召唤手下妖魔。

澜沧上仙收回剑qì

平稳落地,微抬眼皮,道:“本仙奉劝你一句,放了清芷,本仙便既往不咎!”

江沅努力地调整内息,并不答话。

澜沧上仙见他冥顽不灵,微蹙了眉头:“你即便叫来了你的一众妖魔,也不是本仙的对手!放了清芷,交出开天奇莲!”

澜沧上仙认准了向红杉下手的便是江沅的人,因为如天圣女的黑莲掌在仙界无人继承衣钵,但在妖界就不得而知了。

况且开天奇莲也只有妖魔才会觊觎。

于是他将这些帐一并算在了江沅的头上。

江沅不语,只是斜睨着他冷冷的笑。

九炎黑山寸草不生,岩浆浊浊,就连成妖的飞禽走兽也不愿来到此地承shòu炎热的炙烤。

澜沧上仙有仙力的保护自然不会被这热气伤到半分。

江沅也丝毫不讲这些灼人的热气放在眼里。

只是清芷…

在江沅调息的空档,澜沧上仙担忧地看了看紫蔓亭台上的清芷,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挠过一般难受。

澜沧上仙恐怕清芷受到热浪侵袭,随即腾身而起,朝紫蔓亭台飞去。

江沅见状,不顾其他,飞身上前,张开如网的黑色斗篷拦在澜沧上仙的面前。

“你想干什么?”

江沅声音沉闷,不露自威。

澜沧上仙目不斜视,并不看他,冷冷而言:“本仙没有兴趣再跟你耗下去!”

江沅淡淡一笑,声音魅惑:“耗不耗不是上仙你说了算的!”

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一种妖魔,皆齐齐俯身跪下,齐声道:“众魔参见尊上!尊上与天同齐!”

“众魔参见尊上!尊上与天同齐!”

“众魔…”

众魔的参拜声循环往复,不觉于耳,将整个炎热的九炎黑山厚厚地包裹了起来。

像是西天的靡靡之音,旷世盛大。

28 帅败

浩荡齐整的呐喊声将整个九炎黑山围了起来,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江沅勾起了一侧唇脚,一双眼睛似深渊似烈火放出张牙舞爪的光芒。

“早就听闻上仙法术上乘,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本尊的弟子们也想见识见识上仙之力,还望上仙不吝赐教!”

江沅身上的绛蓝色披风威风腾起,腰间的蓝宝石腰带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血色之光在半空中腾起,凝聚成阵阵煞气如北风过境一般来回席卷荒地。

澜沧上仙淡淡抬了抬眼,喃喃道:“固灵之术!”

江沅狂妄大笑,一边卷过清芷的腰肢一边腾身而起:“你若告一声饶,本尊便放了你,你澜沧弟子近十万,多这一个小弟子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不如就让本尊吞食了她的内丹,送她去冥界吧!”

江沅只是随口挑衅一句。

他想看看,在这位不食人间烟火,心怀天下苍生的上仙心里,清芷到底占了多少位置?

江沅邪魅狂笑,周遭妖魔也齐齐围攻了上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未落尽的灰尘立马又卷了起来。

漫天黑石翻飞,电光火石和岩浆一同带着逼人的热气滚烫袭来。

澜沧上仙淡定帝支起一业仙障,然后迅疾而上,在江沅结界闭合前冲了出去,手中的银剑发出响天彻地的龙吟声,震得整个九炎黑山抖了抖。

澜沧上仙知dào

,如今他寡不敌众,若是让江沅将固灵之术撑起便是一场恶战,所以他必须抢在江沅布下结界之前了解此战。

于是他凝神捏了一个诀,只见耀眼的白光爆裂开来,银剑幻化成无数尘埃般细小的颗粒穿梭向前。

看起来一派光景祥和的景象,实质上却凶险万分。

江沅一是没有想到澜沧上仙能够有如此快的速度。

二是他也绝没有想到澜沧山的仙法莫尘诀能够有如此强dà

的威力。

那些似尘埃的颗粒带着剌剌剑锋穿透江沅以千年雪蝉翅练就的披风,像是落雨般的稀里哗啦穿透江沅的皮肉。

江沅暗叫一声不好,却无从下手,只能朝九炎黑山山底飞去。

众妖魔一看江沅占了下风,也都发了疯似的围攻起了澜沧上仙,使得他一时脱身不得。

莫尘诀是澜沧山的基本心法,人人都会第一式,却从未有人修到过第三式,如今这犹如万箭穿心般的术法让江沅也大为吃惊。

本以为澜沧上仙抽不开身无法操纵灵力这术法就会止住,谁知那些密密麻麻的银色颗粒却向无数银针一样追在江沅身后让他无法脱身。

江沅身体受了伤,血液沿着手臂向下趟着。

他单手将清芷裹在怀里,生怕让莫尘诀伤着她,然后另一只手撑起一方结界,护者二人朝九炎黑山谷底飞去。

一千年未大开杀戒的澜沧上仙如今不得不招招致命,因为他的小徒弟被妖王携走带向了谷底。

他知dào

,如果晚一刻,那么就是天人永别。

他的恩情还未报完,怎能让她就比离去。

于是澜沧上仙屏息凝神,额间的银辉闪了又闪,最终用一招驭沧杀砍杀了好些妖魔,才得以脱身。

脱身后他一刻不停歇地朝九炎黑山中心的黑檀谷底飞去。

他没有驾云也没有御剑,而是腾身而起纵身跳下,再在自己身上使了术法,使得身体下落的快一些。

很快,他发xiàn

了江沅的身影。

江沅正停滞在半空,整个人被莫尘诀的剑qì

追杀的痛苦不已。

他单手揽着仍旧昏死着的清芷,单手扬起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结界。

澜沧上仙泰然停在了他的上方,而后默然收起了术法。

瞬间,万千银针规整为一,闪着银辉的长剑又回到他的手中。

澜沧上仙居高临下,神色凛然:“至此,是谁输了?”

江沅不甘心地跃起身子,于他平齐,而后愤然道:“本尊从不会输!”

澜沧上仙轻哼,一双深邃眼睛泛起波动湖水:“若你想再战,本仙奉陪,只是看你如今伤痕累累的模样,还有再战的必要吗?本仙可以随时取了你的性命!”

江沅的眼光微微一滞。

心里却突然怅然若失。

他还不够强!他还不能给她想要的!他还不能成为他的王!

所以怎么能死!

江沅揽着清芷的手又紧了紧。

又想到刚刚澜沧上仙奋不顾身来救她的样子,心中悲恸一动,

等着我!拓凝!等着我!

突然,江沅将手放开。

沉睡中的清芷像是落叶一般轻飘飘地朝谷底坠去。

就如同上次万魔闯入澜沧,清芷被施了沉海之术朝崖底坠去一样。

澜沧上仙只觉得脑中空白,时空停滞,唯一的念头便是就她。

所以这次,当澜沧上仙俯身去救清芷时,江沅不动神色的默默离开了。

率着九炎黑山残存的妖魔,战败而退。

29 来处

当清芷醒来时,已然回到了澜沧山。

只是这次她并没有醒在弟子居的床上,而是醒在云顶大殿的厢房里。

清芷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仙娥打扮的女子。

只见那仙娥盈盈地笑了笑,说道:“姑娘终于醒了,那琉璃也当告退了!”

清芷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一时半会儿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她下意识的抓住了小仙娥的手臂。

叫做琉璃的小仙娥扑哧一笑,说道:“姑娘莫慌!琉璃乃是司药神君的殿前婢女,是奉了司药神君的命前来照抚姑娘,医治姑娘的,姑娘不妨张张口,试着说说话?”

清芷恍然!

自己受了伤,且失了声!

然后被江沅劫走,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真的不清楚了。

清芷神思混乱,只是皱着眉头吃吃地看着琉璃。

琉璃长得灵巧,笑起来一对酒窝挂在两腮,甚是讨喜。

只见她又清脆地笑了起来,继xù

道:“姑娘是让人下了蛊术所以开不了口,幸得澜沧上仙去天宫求了司药神君,这才求了几味仙药治好了姑娘的病,姑娘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位好师傅!澜沧上仙作为谢礼竟把自己随身所带的龙吟剑送给了司药神君,当真是好气魄!”

清芷瞪大了眼睛!

龙吟剑乃上古神剑之一,跟随澜沧上仙数千年,如今却为了自己轻易送了人。

这也太轻率了!

正想到这里,却传来了脚步声。

琉璃忙收敛起笑容退到一边,能有如此至纯祥瑞之仙气的人除了澜沧上仙还有谁。

“芷儿醒了?”

这句话先是问了琉璃。

琉璃恭敬答道:“回上仙的话,方才才醒的!”

澜沧上仙一面朝她点了点头,一面挂了和煦的笑容款款走向窗前,俯身坐下,温暖之气扑面而来。

“感觉怎么样?”

清芷一双眼睛澄澈澄澈的,却盯着澜沧上仙的笑容撅起了唇:“师父!你怎么能把龙吟剑送人啊!”

澜沧上仙眼光微微一滞,笑得更开了:“如今这师父二字,叫得是愈发顺口了!”

说完,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清芷,补充道;“确实有些不值当!这司药神君说声音能恢复个七八成,如今听起来却还是有些沙哑不够清亮!”

清芷眨眨眼睛,又咽了口水,这才嚷道:“不清亮是因为口好渴!师父!我要喝水!”

澜沧上仙淡笑颔首:“这般乖巧才是本上仙的徒儿!往后就照着今日的模子做!不得再惹事生非!更不许跑下山去了!”

清芷因得大病初愈精神奇好,竟也露出了几分孩子心性说起了玩笑话:“师父这意思是要留芷儿在澜沧一辈子吗?师父不觉得腻吗?”

也许是东来之气过于旺盛了些,澜沧上仙只觉得心中微动,澎湃难言,就像是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美景一般流连又溢于言表。

就连活了三千岁的他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只得顺着这蓬勃的东来紫气伸手揉了揉清芷乱糟糟的头发:“你若好生将司琉经参悟了,为师便多留你几辈子也不见得烦!”

接下来的日子清芷过得清闲又快乐。

自从吃了司药神君的药,清芷的身子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

除了跟瑾瑜翻跟斗练剑嬉戏说别的弟子八卦,每日雷打不动的便是去云顶大殿报道。

虽然省了拜师仪式,但澜沧上上上下下都已经知dào

澜沧上仙正式收徒,并且连一向严苛的许长老都无异议,着实让人哑口无言。

一些见不惯清芷的弟子也只好背地里说说,偃旗息鼓。

原本作为掌门弟子的清芷理应住进澜沧上仙的云顶大殿,却考lǜ

到种种不便,加之澜沧上仙近日异常繁忙,每日都有各派仙长出入云顶大殿,清芷干脆请辞,还是留在了弟子居,落个清闲。

清芷喜闲,可拓凝却不行。

所以除了和瑾瑜待在一起时光飞逝的欢快,一个人的时候清芷就开始犯难。

虽得没有亲眼见到江沅和澜沧上仙对峙,但心中也隐有郁结。

哪怕江沅得了我三千年的功力,却也不是能够赢了澜沧上仙的胜算!

也不知dào

他心中所想,怎得这般冒失就去招惹澜沧上仙!

“你若战赢了澜沧上仙,我便随你回去”

忽得一阵弦外之音传入清芷脑海里,清芷双目圆睁,心下哑然。

莫不是因为我的这一句话?

遥想当年,江沅不过是一个意气风发,年少得志的武林盟主。

从凡界而来,坠入魔道,令得一干颇看好他的地仙唏嘘不已。

清芷也忘了江沅是如何来到大瑾宫的,只记得偶有一日起来到庭院散步,便远远见到一个黑衣少年站在梨花树下练功。

那时候的清芷还是大瑾宫的拓凝公主。

拓凝穿着粉衣粉裳,挂着稚嫩的笑容,走近一步,他便退一步。

走近两步,他退两步。

最后拓凝干脆捻了一个诀闪至他的身前。

却因为一个不留神,就这样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的摔倒在一起。

拓凝气呼呼的起身指责他:“你怎么一股人味儿?”

妖魔对人的气味特别敏感,一些专门噬人肉的妖魔更甚。

拓凝常常跟一个噬人肉的月食花精在一起玩耍,所以脱口便是“一股子人味儿。”

只记得那黑衣少年目光炯炯,站起身来倔强的低着头也不说敬语,更不答话。

平日里见惯了恭恭谨谨的奴仆,如今这个小男孩倒是引起了拓凝公主的兴趣。

对了,刚刚不是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地摔倒一起了吗?

嗯,唇上还是温温的呢

拓凝舔了舔唇,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知dào

我是谁吗?”

黑衣少年先是摇摇头,而后才生硬地蹦出两个字:“江沅!”

拓凝眼珠一转,说道:“那你以后便跟着我吧!这大瑾宫处处都是噬人肉的妖,你跟着我,我保你平安!记得,千万要离那个月食花精远一点!听闻她最近被仙界追杀已经好多时日没吃饭了!”

30 山泉

与江沅有关的记忆似乎总是与梨花扯上关系。

也许是大瑾宫里最常见的就是梨花。

又或许是黑衣少年总是在梨花下恭敬等候吧

忽然一阵清风至,扑鼻的花香将清芷的神思引了回来。

清芷抬眼,见木窗被风刮了开,院子里的桂仙花香味飘了进来。

桂仙花是只有澜沧仙山上才有的花。

与人界的桂花很像,都是一簇一簇小黄花的模样,味道却如同水仙一般清新淡雅。

看看窗外即将日落的时辰,清芷只好换上轻松一点的心情御剑去云顶大殿请安。

澜沧上仙的规矩与其他二位仙者不同,不是辰时请安,而喜申时。

因为澜沧上仙每日入定时辰要比寻常人长一些,这样一长,便到了申时。

澜沧上仙弟子不多,自古至今只有三人,一人已入天庭司职,一人听闻战败魂归,剩下的便是穷其一命勤勤恳恳劳心劳力救了澜沧上仙的清芷了。

前两个弟子澜沧上仙甚少提及,澜沧山大多弟子也都是闻所未闻,还是有一回清芷胡乱翻了澜沧名册才发xiàn

的。

清芷恍恍惚惚地到了云顶大殿,远远就见景砾和宦硕站在殿门之外一脸严肃。

清芷低了低头,轻声叫道:“景砾师兄!”

景砾露出温温笑容,朝她走近了几步:“天山掌门来了,正和三仙在商议要事,恐不便见你。”

清芷点点头,道:“我是来跟师父请安的,既然师父在忙,还烦请景砾师兄,转告师父我来过就是!”

景砾颔首微笑,后又回到了最初站的位置,同宦硕交换了眼神。

那个长的有些老成的宦硕是许卓崖的二弟子,辈分很高,术法也不错,与景砾一样早就开始收徒授法,只是宦硕的性格太像许卓崖,果duàn

严肃,不苟言笑,远不及景砾的亲切,所以大多澜沧弟子都对他敬而远之。

清芷轻轻地朝他撇过一眼,尴尬的笑笑,便御剑离开了。

清芷腾在空中忽然看到紫竹林上方腾起阵阵雾气,想到已然是到了泡山泉的好时机,于是干脆直奔云顶峰后的紫竹林,看看山泉的水温是不是已经可以泡澡了。

紫竹林原本是守山神兽辕则住的地方,辕则乃上古神兽之一,主地灵,且通体棕红,毛发旺盛,体型可大可小。

心情好的时候,辕则通常都是一只毛乎乎的小白狗。

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化作半山之高的魁梧毛兽。

皆因为三百年前,澜沧上仙出关之时引得天劫所至,辕则护主心切受了牵连,被九天之上的极冷寒冰刺穿了肩胛骨,虽然性命救了回来,但每每伤口遇湿冷便会发作,紫竹林更是湿冷气息集聚的地方,所以辕则很是受了一些折磨,伤口一发作起来就会嗷嗷叫唤,惹得澜沧上仙心疼,索性就将他安置到澜沧山的日光岩上去了。

辕则走后,这紫竹林倒是安宁了不少,恰好又有极好的山泉,清芷每每到了这个时日就会偷偷遛过来泡个澡。

春夏秋冬,荣盛败落,一个轮回的绮丽景色也唯有这澜沧上仙所住的东峰云顶峰才能享shòu

一二了。

虽说弟子居常年温暖,繁花盛开,却少了四季更迭的韵味,未免显得单调了些。

云顶峰这般的好去处,除了清芷再无第二人可以自由出入了。

所以当清芷穿过成片的竹林,到了清粼粼的山涧旁边时,想都没想二话不说地褪去了外袍,棉裙,一双鞋袜,只挂了藕荷色的肚兜便“噗通”一声跳下水去。

果然,秋天的山泉温热暖身,芳香扑鼻。

偶有一次听澜沧上仙提及澜沧山其实有一脉温热的地脉,流向就是在紫竹林这一带,清芷想到了大瑾宫的地热温泉,所以就在紫竹林按照土地的湿润程度,植物的茂密走向找到了这一处不起眼的,小小的,被成片的竹林包裹着的山泉。

清芷眯着眼睛,软塌塌地坐在浅浅的池底。

细密的银沙挤在清芷的双脚之间,顺滑如丝的泉水擦过清芷的每一寸肌肤。

从脖颈,锁骨,后背,纤腰….

一点一点的,温热气息渐渐占据全身,清芷眨了眨眼睛,靠在一侧的石头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芷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于是晃了晃还有些浆糊的脑袋,探头张望了过去。

这一看倒是没发xiàn

什么,只是这一股子祥瑞气息怎得这般熟悉?

清芷再一看,月明星稀,暗色叠生,竹林深处,他怎么回来?

清芷惊讶之余,辗转间那人的步伐便更近了。

清芷因得怕人打扰,所以一早就隐去了自身的气息,舒舒坦坦的泡了好一阵,所以来人不刻意察觉,定是不会发xiàn

有人在这。

清芷想到这里,赶紧捏了一个诀,将岸边的衣物拿到手里,二话不说深吸一口气潜进了水里,只盼着他快快离去。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心里越慌,就越容易出岔子。

果不其然,来人竟然停在了山涧旁,迟迟不肯离去。

水下的清芷封了四识,只留一双耳朵听着。

只是清芷水性不好,再封四识也无法忍耐得太久,又忘了避水诀到底该怎么念……

“噗!”

清芷被呛得一口水,头脑一片凌乱就这么站了起来。

一头墨发淌着水贴在脸上,胸前,顺着玲珑有致的身段零星散落至腰间

清芷大口大口的换了几次气,而后僵得一动不敢动。

岸边,男子捧着一卷竹简正循着地方准bèi

坐下。

泉里,清芷缩着脖子紧着肩膀一动不动,跟山涧旁边的紫竹无异。

31 狐狸

不敢睁开眼,绝对不能睁开眼。

这个时辰,能在这里,能有这般祥瑞之气的不可能是别人……

仿佛时空就这样静止了,清芷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怎样才能当做今夜之事没有发生,而后逃之夭夭。

要么捏一个诀,将自己变成蛾子从他眼前消失?

要么撒一把迷药,再强行剔除他脑子里对此刻的记忆?

或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推到,然后翻遍全身找出混元道果,再杀出澜沧,回到大瑾宫,救活父王母后…….

“更深露重,快些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正当清芷在脑袋里筛选各种各样的法子的时候,只听得一股幽幽的风送来一句淡淡且悠远的声音。

清芷这才恍悟,自己的衣服还在手里拎着,玲珑的身段上除了散乱的发丝,就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水滴在慢慢滑落…

清芷低叫一声,连忙将已然湿透的衣服胡乱地套上,连滚带爬的上了岸。

什么诀,什么迷药,什么推倒,她一概想不起来。

只有仓皇逃窜倒是记得清楚,慌慌张张离去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一连几日,清芷都没再敢上云顶大殿。

虽说清芷做了千年的妖王,但清芷再怎么说都是个姑娘,且是个二八模样,玲珑得体,心范春漾的姑娘,除了在人间捏几个妖灵让她们去为害苍生,干一干不得体的事,或者是凑近澜沧上仙,娇滴滴的撒个娇什么的,都不如玉体横陈般的让人尴尬为难。

前前后后经lì

了那么多劫难,却没有一个劫难是这般让人启齿的。

从前都是她捏了妖灵去控zhì

那些色欲熏心的男人们。

这次,怎么就栽在紫竹林的一汪山涧了呢。

这一日,清芷前后跟着瑾瑜,欲言又止的样子,跟了瑾瑜整整一天。

“清芷!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瑾瑜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扫帚,空空荡荡的庭院,只有她们二人。

清芷伸了伸脖子四下一望,蹑手蹑脚的趴在瑾瑜耳朵旁,小声道:“瑾瑜,你知dào

谁偷了你的开天奇莲吗?”

瑾瑜莫名其妙的看了清芷一眼,问道:“你跟了我一整天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清芷尴尬的笑笑。

瑾瑜无奈说道:“我也不知dào

,师父让我不要担心,开天奇莲一般人很难开启,即便丢了,它也有灵性指引寄主找到它的!师父说下月带我一同去昆仑,途中多去缴几个妖魔的洞穴,指不定就能知dào

一些蛛丝马迹,师父还让我近日多连莫尘诀,用心冥静法去感知一下开天奇莲的下落……”

瑾瑜认真的说完,看着一脸堆笑深思飘渺的清芷,耸着眉头又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压根就不关心这个呢?你到底要问我什么啊?”

瑾瑜面露难色的支支吾吾,瑾瑜只好将扫帚一撂,做出要走的样子,清芷这才扭扭捏捏地开了口:“瑾瑜,那个,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瑾瑜抱着胳膊一副“你快说啊”的表情。

清芷咬了咬下唇,结结巴巴,慢悠悠地说了起来:“我有个朋友呢,觉得天气炎热啊,啊,不对,好天气啊,索性就去,就跳到泉水里洗了洗,可是洗着洗着,却被她的叔叔,哦不,哥哥,哦不,就是年纪比较大的长辈看见了,她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办,就好几天没回家,所以她问我,我,我就来问问你的意见……”

清芷努力佯装面不改色心不跳,却难掩窘迫的像只兔子一样的一对双眼。

瑾瑜顿了顿,却爆出一阵大笑:“清芷,清芷,你是不是被上仙瞧见了些不该瞧见的东西啊?”

清芷面色铁青,双目恨恨地剜过一眼:“早知dào

不问你了,就说了是我朋友,朋友,你见过哪个狐狸还洗澡的吗?你,你小声点!”

瑾瑜捂着嘴巴笑,眼睛眯成了两条长长的缝:“没事的清芷!澜沧上仙清心寡欲,即便是每日看上一次,都不会损他半分修行的!说不定你在他眼里也就只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罢了!”

“毛茸茸…小狐狸…”

清芷怔了片刻,突然灵光一闪,咧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于是清芷干脆化了雪狐原身出入云顶大殿,每日自顾自地朝澜沧上仙的书房磕上一头,“呜呜”两声,就心安理得的回弟子居睡起了大觉。

这一连十多日都过得甚是平静安逸,澜沧上仙也没找过她,直至这一日,天字派的几名师兄来弟子居传了瑾瑜和清芷,一同御剑朝云顶大殿去。

清芷一路上极不自在,想要化成雪狐原型又怕引得别的弟子觉得奇怪,一路上忐忐忑忑,拧拧巴巴地到了云顶大殿。

瑾瑜和清芷站在天字派弟子的后面,缩着脖子,皆是一副慌张的模样。

“这是要干嘛啊?”

清芷低低地问道。

瑾瑜晃了晃脑袋,表示不知dào



没等多久,澜沧上仙便从一幕山水十八图的屏风后徐徐步出,眉间眼里泛着暖暖的笑意。

他在藤木交椅前站了片刻,眼光落在站在最后头的清芷身上:“芷儿,你过来!”

32 辕则

清芷身子一震,想到那一夜的狼狈出浴图,心虚的不能自已,索性装作不知dào

,身子又往后缩了缩。

澜沧上仙心下笑了笑,从来没见过小徒弟这般退缩聂诺,看来还是对七情六欲参悟的不够透彻。

看来作为师父应该多点化点化她了。

澜沧上仙本不是迂腐之人,只是性格纯良,不喜言笑,今日却来了玩笑的兴趣,于是干脆放出一道柔黄光束,将清芷硬拉至殿中。

一双平淡无痕的眸子打量着清芷,道:“看来后山的玉漱泉是有些效用,这几日芷儿的灵气愈发的清澈了,浊气减少,内力浑厚,甚是不错,甚是不错!”

“你来!”澜沧上仙淡淡地招了招手。

清芷怯怯地往前挪了诺。

“再近一点!”澜沧上仙依旧淡淡招手。

清芷朝后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弟子,遂硬着头皮又朝前挪了挪,直到挪到了澜沧上仙那把红木交椅前才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澜沧上仙温厚一笑,缓缓抬手朝清芷伸去,却是拂过她的右耳,将头发上不知何时散落的花屑拿了下来,然后抬了抬眼睛,云淡风轻:“去吧!”

清芷愣了愣,一时不知dào

澜沧上仙到底要做什么,正在这空当,澜沧上仙又开了口:“为师早就知dào

雪狐喜爱在花丛中嬉戏,这几日云顶峰上本就稀疏的可怜的凤仙花被你戏得全都谢了,等从昆仑回来,芷儿你多在这峰上中上些花草!”

清芷怔怔:“师父不是不喜花草”

澜沧上仙淡淡一笑:“从前觉得花草烂漫,容易迷花人眼,可谁让为师的徒儿就喜花草,种一些也无妨!”

澜沧上仙从不吝啬在众弟子面前表达对清芷的宠爱,因得澜沧上仙知晓,自己是清芷唯一的靠山,若端起一幅掌门师父的架子冷淡处之,定让那些爱排挤的弟子钻了空子,那清芷在山上的日子就不甚好过了。

于是他从不避讳,也从不吝啬。

于是整个澜沧山都知dào

上仙护犊。

原来这日召大家来是因为要去昆仑法会,三仙要去两人,只留许卓崖一人镇守澜沧。

夏之桀挑选了三名天字辈的弟子和瑾瑜。

澜沧上仙只带了清芷。

许卓崖则派了三个自己座下的天字辈的弟子一同前去。

一行人定于翌日出发,澜沧上仙嘱咐了几句便潜了各自回去,只留了清芷一人。

空旷的大殿回旋着清浅的风声,静谧的连帘幕微动都听的清楚。

半晌的静默后,还是澜沧上仙率先开了口:“芷儿近日是否有心事?”

清芷摇摇头,声若蚊蝇:“没有。”

澜沧上仙温尔一笑:“若是没有心事,便不用把一些俗事放在心中,你只用记得为师只愿你好,就如同芷儿的父母一般,只为你好!”

清芷怅然,心头晃过一闪即逝的失望,张口道:“像父母一般?”

所以像父母一般,心中无杂物,即便是有更加尴尬的境地,都会如此这般心无旁骛,不尴尬,不脸红,不做多的事,不说多的话吗?

父母是这样,可师父真的也是这样吗?

清芷偏偏不信。

原本一颗不安定的心突然倔强了起来,她抬起若雁沉月的脸,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澜沧上仙:“师父怎能和父母一般?师父只是一个品阶,一种尊称,师父对徒弟的爱hù

出于责任,出于关心,师徒本就没有血脉相承,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限制和顾虑,谁又能说,师父就不可以有红尘杂念呢?”

清芷一言让澜沧上仙的笑容微有些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浊色,遂又淡淡的笑:“你总还是年幼,慢慢大些就懂了!下去吧,明日辰时一同出发!”

澜沧上仙不再给其机会,话毕就拂袖离去。

这一次算是解了清芷的心结,却又恼得清芷结起了另一个结。

看来要好好教教这个心怀苍生不怀己,仙风道骨犹自知的上仙一些红尘俗物了!

清芷愤愤地一边筹划着去昆仑的途中可以怎么样闹腾一下,一边在云顶峰上四处晃晃,忽地又想到明日要随上仙出山,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于是折回弟子居拿了各样的点心朝日光岩慢步踱去。

有些时日没看看辕则那家伙了,也不知dào

它吃的好不好。

清芷一路上哼着山野小调,晃晃悠悠朝日光岩一路走去,从东峰一路朝下,转过一片芦苇荡,遇见一个小山谷,再朝南走一阵便能看见一方巨大的光秃秃的岩石。

因得此岩在澜沧山东南角,且无峰无湖遮挡,每每日光最盛,所以得名日光岩。

清芷方方走到岩石脚下,正欲弯着身子朝上攀爬,只觉得一阵疾风略过,一恍惚,怀里多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清芷跌了一个踉跄,险些跌下崖去,正欲对怀里这一团来历不明的东西发作,却发xiàn

这团毛茸茸的东西正是在日光岩上调养身体的守山神兽—辕则。

只见他翻着肚皮,耷拉着粉红色的舌头,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四只小短腿兴奋地来回扑腾。

清芷哑然失笑,捏了捏小毛球的耳朵,道:“今日心情甚好,是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我带了些海鱼给辕则,没想到它喜欢的紧!”

这绝不是辕则的声音,一只像狗一样的神兽怎么能有这般清风送爽的声音呢?

33 白羽

“我带了些海鱼给辕则,没想到它喜欢的紧!”

这绝不是辕则的声音,一只像狗一样的神兽怎么能有这般清风送爽的声音呢?

于是清芷循声望去,却见原是景砾着了一袭水蓝色的袍子立在那里,眉眼背过落日余晖,蒙上了一层融融的影子。

清芷莞尔朝他一笑,恭敬地唤了声:“景砾师兄!”

景砾点点头,道:“你也常来喂辕则吗?”

清芷低头看了看正专心致志玩他头发的小毛球,会心一笑:“辕则这家伙太爱吃,我若不时时喂些它吃食,恐怕早都饿成林子里的小毛猴了吧!”

辕则似是听懂了,干脆翻过身将整个大肚皮露给清芷看,两只小短腿还有意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得yì

洋洋的炫耀着自己的身段。

景砾温温一笑,伸下来一只手:“我拉你上来吧,再过半柱香,星子就要出来了,日光岩正是看漫天星辰的好地方!”

清芷瞧了瞧景砾伸来的手,干脆先把小毛球先递了过去,再腾身一跳,稳稳地落在了日光岩上。

景砾看着挂在自己手里的辕则,有些怅然,却又笑了起来:“清芷的功夫愈发的精进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漫天的星辰全部跃然而上。

辕则吃完了景砾带来的海鱼,又吃完了清芷带来的点心,满足的舔着肚皮在清芷的怀里睡着了。

清芷抚弄着辕则一身柔软顺滑的皮毛,甚是享shòu



她微眯着眼睛瞧着不远处的天幕上散落的星辰,不禁叹道:“这些星子真美啊,在天河边看的话会不会更美呢?”

景砾弯着嘴角浅浅的笑:“天河看到的便不如这般美了……”

清芷偏了头,看向景砾:“师兄去过天河吗?”

景砾摇摇头,道:“没有,但我总觉得,这世界上有些东西离得远了才是美的,离得太近了,许就不那么美了!就如这星子,如今远远望去,闪着金光银光,披着浅薄月色,罩了些许云雾,总是一种神mì

朦胧的美;若是离得近了,也许就看见了星子上凹凸不平的表皮,光芒也变得黯淡或炽烈,总会失去些这般美人含怯般的美,所以啊,离得远远地看,便够了!”

清芷单手托着腮听着景砾说话出了神,半天才喃喃道:“师兄说的话,清芷不懂,但清芷总觉得特别对!”

景砾回过头收敛起了笑容,一双眼里隐藏了清明的月华,淡淡地说:“有些人也一样,远远地守护着,比离得近了的好!”

清芷不明所以,只是愣愣地点头,而后忽然咧开笑容,朝着景砾傻笑:“师兄,咱们把辕则的毛给剃了吧!待它醒过来,定要气坏了!”

景砾见清芷眼中光芒闪烁,随即也朗然一笑,撩了撩袖子,作势道:“好啊!”

天历三月十五,澜沧上仙,夏之桀率领一十二名弟子朝昆仑山而去,参加昆仑法会,商讨讨伐魔尊江沅事宜!

从东海之东去往西境以西的昆仑,御剑需yào

五天,腾云需yào

三天。

出行的弟子皆是天字派的弟子,修行武功灵力皆属上乘,腾云五天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清芷和瑾瑜乃最末班,灵力术法修为皆支撑不了长时间的腾云,又加之清芷身上有伤,所以澜沧上仙和夏之桀一商议,决议御剑!

清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就连御剑都有些困难,只是这心伤是自己所为,又不能言喻,所以只能用尽全力默默跟在一行人后。

脚下的陆地透过稀薄的云层腾起的尽是缭绕炊烟和瑞气腾腾。

夏之桀朝澜沧上仙拱一拱手,道:“上仙,今日正是孔琼族的三月节,不如我们下界看一看,也好让弟子们开开眼界!”

澜沧上线微微蹙眉,呢喃道:“只是这昆仑法会……”

“上仙!我们初次出山,都极想下界去看上一看…”正当澜沧上仙踌躇不定的时候,一名跟在夏之桀身后天字辈的女弟子跃跃欲试的说道。

澜沧上仙回首看了看一众弟子,眼光悠悠地落在了最后面的清芷身上。

她额角似是有些汗珠,喘息的样子也急促了些。

应是乏了……

于是澜沧上仙收回眼光,提了声音道:“今日御剑都辛苦了,就下界休息休息吧!”

说完,又细心地嘱咐了一遍:“人界繁扰,切不可透露身份,也不可走散,稍事休息后就继xù

赶路!”

众弟子颔首答“是!”

清芷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落在了一处无人的山头上,收好了佩剑,又幻化了人界的衣衫,打眼望上去各个都俊朗不凡,清丽脱俗。

当一行人款款行至孔琼镇时,皆被眼前热闹的景象吸引了去。

“三月节是孔琼族最盛大的节日,至三月十五起,三月二十一终,共六日。在这六日内,百姓相聚焚香祭祀,祈福求昌,客商云集,甚是热闹!”

夏之桀化作一幅书生模样,除了一贯绛蓝色的袍子外,手中还执了一柄折扇,风度翩翩。

他扬着折扇朝前面的方向指了指,同身后的弟子们继xù

宣讲:“人界有许多此类的祭祀活动,是对九重天神明的祈佑和崇拜!”

“拜九天神明有什么用?我看还不如多拜拜澜沧三仙保其风调雨顺,安乐康健!”

说这话的正是方才祈求下界的那名女弟子,名唤白羽,是夏之桀坐下的弟子,其家一族是西域民鸟,与天后是远方亲属,自然而然便有些傲气。

夏之桀微露愠色看了她一眼,她便咽了咽口水,将剩下的话吞到了肚子里。

许是白羽觉得尴尬,又转了话锋朝身后的清芷笑盈盈地看去,问道:“诶?清芷,你不是下界了五年,可曾见过此般热闹的庆典啊?”

想得极为舒畅,白羽便扬起了眉眼,意气风发地朝镇子里走去了。

34 孔琼

许是白羽觉得尴尬,又转了话锋朝身后的清芷笑盈盈地看去,问道:“诶?清芷,你不是下界了五年,可曾见过此般热闹的庆典啊?”

一语既出,便引得众人唏嘘。

白羽却没觉得什么,倒是睁着一双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清芷。

清芷身子一怔,抬起头干干的笑了两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

白羽歪了歪头:“怎么会呢?师父不是说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类似的庆典吗?我还听上回去流沙镇降妖的慕白师兄说,那里有上元节,花灯节,除夕夜…清芷你待了五年却什么也没听说过吗?”

清芷确实没机会在人界瞎晃。

五年前从澜沧溜出来后直接被江沅带回了大槿宫,待到好不容易出了大槿宫到了人界,却又因为自己好管闲事惹来了祸,没待几天又被澜沧上线带回了澜沧山。

说起来五年,自由的时间连三月都不到,哪有机会过什么上元节,花灯节,三月节的……

清芷想到这里,未免有些气郁,于是扳平了一张脸也不答话。

白羽见她迟迟不言语,只以为她藐视自己,正欲发作,却听得澜沧上线清浅的声音淡淡传来:“清芷下山五年是去南海修liàn

了,自然没见过此般人界盛典!今日正好一见!我们过去吧!”

白羽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再看了看清芷满脸气郁闷闷之色心下也了了大概。

不过是被送去南海关了紧闭,却是想起来有些难过,不肯提便罢了!

想得极为舒畅,白羽便扬起了眉眼,意气风发地朝镇子里走去了。

镇子本不甚宽阔的街道全部挤满了穿着各式各样衣裙的百姓。

他们手中或拿着五彩羽毛编织的扇子,或拿着含苞待放的鲜花,又或端着一个个脸大的铜盆,吆喝着唱着旁人听不懂的调子,来回舞动着。

澜沧上仙着着月白袍子走在当头,一头乌发垂泻而下,仙风道骨如何用法术遮掩都遮掩不住。

只见他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弟子和夏之桀也自然停了下来。

夏之桀微蹙眉头,朝前探去:“有妖气!”

澜沧上仙静默片刻,点点头,低声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本仙前去一探究竟!”

夏之桀奉命与众弟子待在原地,被一群歌舞不停的百姓围着看来看去,而澜沧上仙一人缓缓步向街道另一头。

热闹与静谧仅在一线之间。

澜沧上仙迈着均匀的步子,越过嘈杂的百姓和小贩,朝一处花灯漫布的酒楼走去。

******

鸠雨细,燕风斜。

与百姓欢欣鼓舞祭祀神灵格格不入的便是这街道一头,挂满七色绸帐,扑鼻玉炉香的花楼。

这孔琼镇不大,却受了许多西南白族的影响。

百姓尊崇孔雀神,孔琼镇也是因此得名的。

澜沧上仙立在这满目缭绕花色的花楼前,周身开始散发出幽幽白光。

这花楼有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富丽堂皇的酒场戏台子,二楼则修的有几分江南风味,亭台楼阁,雕花洞窗。

许多姑娘挽了长发时而对镜描眉,时而朝街下驻足观望的男人抛去一个媚眼儿。

若是驻足的久了,里面的姑娘便会摇着沾满了香粉的绸缎绢子,扭着水蛇腰肢,妖妖娆娆的出来拉着你进去。

就如同此时,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争先恐后地拽澜沧上仙袖子的情形是一样一样的。

许是见不到这般俊朗的男人,并且这般俊朗的男人会聚精会神地盯着花楼,让许多做了好多年姑娘的女子也都忍不住想抢上一抢,哪怕一枚铜钱也想把这生意给做了!

眼看着岿然不动面色沉稳的澜沧上仙被一群张牙舞爪的女子快要给分了去,一直悄悄跟在澜沧上仙身后的小狐狸一跃,伸出锋利的前爪,从最左处着了大红色衣裙的女子手上一一跳过一直到伸着爪子挠到了最右处的那位露了办个肩膀的女子手上,才又重新落回地面。

一阵“咿咿呀呀”的尖叫声让她们炸开了锅,个个都清一色的甩着双手,吃痛的朝花楼里一窝蜂的跑去,也再不理会这个难得一见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不想着做了这一枚铜钱都不要的生意。

小狐狸挠完了花楼里的姑娘,得yì

的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朝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澜沧上仙眯着眼睛贼贼的笑。

澜沧上仙颔首无奈的摇摇头,张开双手,让小狐狸跳进了他的怀里。

“正好,你的气味可以掩住为师的仙气,一同进去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澜沧上仙温柔地抚了抚怀中雪白的小狐狸,迈开步子,朝花楼里行去。

34 孔琼

许是白羽觉得尴尬,又转了话锋朝身后的清芷笑盈盈地看去,问道:“诶?清芷,你不是下界了五年,可曾见过此般热闹的庆典啊?”

一语既出,便引得众人唏嘘。

白羽却没觉得什么,倒是睁着一双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清芷。

清芷身子一怔,抬起头干干的笑了两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

白羽歪了歪头:“怎么会呢?师父不是说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类似的庆典吗?我还听上回去流沙镇降妖的慕白师兄说,那里有上元节,花灯节,除夕夜…清芷你待了五年却什么也没听说过吗?”

清芷确实没机会在人界瞎晃。

五年前从澜沧溜出来后直接被江沅带回了大槿宫,待到好不容易出了大槿宫到了人界,却又因为自己好管闲事惹来了祸,没待几天又被澜沧上线带回了澜沧山。

说起来五年,自由的时间连三月都不到,哪有机会过什么上元节,花灯节,三月节的……

清芷想到这里,未免有些气郁,于是扳平了一张脸也不答话。

白羽见她迟迟不言语,只以为她藐视自己,正欲发作,却听得澜沧上线清浅的声音淡淡传来:“清芷下山五年是去南海修liàn

了,自然没见过此般人界盛典!今日正好一见!我们过去吧!”

白羽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再看了看清芷满脸气郁闷闷之色心下也了了大概。

不过是被送去南海关了紧闭,却是想起来有些难过,不肯提便罢了!

想得极为舒畅,白羽便扬起了眉眼,意气风发地朝镇子里走去了。

镇子本不甚宽阔的街道全部挤满了穿着各式各样衣裙的百姓。

他们手中或拿着五彩羽毛编织的扇子,或拿着含苞待放的鲜花,又或端着一个个脸大的铜盆,吆喝着唱着旁人听不懂的调子,来回舞动着。

澜沧上仙着着月白袍子走在当头,一头乌发垂泻而下,仙风道骨如何用法术遮掩都遮掩不住。

只见他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弟子和夏之桀也自然停了下来。

夏之桀微蹙眉头,朝前探去:“有妖气!”

澜沧上仙静默片刻,点点头,低声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本仙前去一探究竟!”

夏之桀奉命与众弟子待在原地,被一群歌舞不停的百姓围着看来看去,而澜沧上仙一人缓缓步向街道另一头。

热闹与静谧仅在一线之间。

澜沧上仙迈着均匀的步子,越过嘈杂的百姓和小贩,朝一处花灯漫布的酒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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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雨细,燕风斜。

与百姓欢欣鼓舞祭祀神灵格格不入的便是这街道一头,挂满七色绸帐,扑鼻玉炉香的花楼。

这孔琼镇不大,却受了许多西南白族的影响。

百姓尊崇孔雀神,孔琼镇也是因此得名的。

澜沧上仙立在这满目缭绕花色的花楼前,周身开始散发出幽幽白光。

这花楼有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富丽堂皇的酒场戏台子,二楼则修的有几分江南风味,亭台楼阁,雕花洞窗。

许多姑娘挽了长发时而对镜描眉,时而朝街下驻足观望的男人抛去一个媚眼儿。

若是驻足的久了,里面的姑娘便会摇着沾满了香粉的绸缎绢子,扭着水蛇腰肢,妖妖娆娆的出来拉着你进去。

就如同此时,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争先恐后地拽澜沧上仙袖子的情形是一样一样的。

许是见不到这般俊朗的男人,并且这般俊朗的男人会聚精会神地盯着花楼,让许多做了好多年姑娘的女子也都忍不住想抢上一抢,哪怕一枚铜钱也想把这生意给做了!

眼看着岿然不动面色沉稳的澜沧上仙被一群张牙舞爪的女子快要给分了去,一直悄悄跟在澜沧上仙身后的小狐狸一跃,伸出锋利的前爪,从最左处着了大红色衣裙的女子手上一一跳过一直到伸着爪子挠到了最右处的那位露了办个肩膀的女子手上,才又重新落回地面。

一阵“咿咿呀呀”的尖叫声让她们炸开了锅,个个都清一色的甩着双手,吃痛的朝花楼里一窝蜂的跑去,也再不理会这个难得一见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也不想着做了这一枚铜钱都不要的生意。

小狐狸挠完了花楼里的姑娘,得yì

的抬起毛茸茸的脑袋,朝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澜沧上仙眯着眼睛贼贼的笑。

澜沧上仙颔首无奈的摇摇头,张开双手,让小狐狸跳进了他的怀里。

“正好,你的气味可以掩住为师的仙气,一同进去就不会打草惊蛇了!”

澜沧上仙温柔地抚了抚怀中雪白的小狐狸,迈开步子,朝花楼里行去。

35 花楼

待澜沧上仙刚刚站到粉墙黛瓦,金漆银雕的酒场中央时,立即围上来了一群魁梧大汉,恶狠狠地看着这个白衣男子和白衣男子怀中的小狐狸。

“柳娘,闹事的就是他!”

方才被小狐狸挠上的女子愤愤然地站出来了一两个,指着眼前眉若远黛,目如丛山,衣袂飘远,瑞气腾腾的澜沧上仙。

过了片刻,从蜿蜒的木质楼梯上缓缓行下来了一位粉衣绿裙,妖娆更甚,妩媚不减,钗环佩玉满身翡翠的女子。

她每走一步便盈盈笑一下,直至站在了离澜沧上仙两尺开外的地方。

风情万种,声音也似涂了蜜般的妖娆,她上下打量着澜沧上仙,一双眼睛似是要把他扒开似的:“柳娘从未见过如此有风情的男子!今日见到公子,着实让柳娘心泛春漾呢!”

小狐狸禁不住这般的笑声和如此摒弃节操的挑逗话语,整个狐狸身子一抖,心里揣测着眼前这女子许是九尾狐一族的,所以魅惑的很,但转念一想,即便九尾狐一族魅惑的紧,却也是狐狸族的,不会魅惑的如此没性格,只怕是别的山野山精,让人承shòu不住,承shòu不住啊。

澜沧上仙却如同充耳不闻的雕塑,岿然的立在那里,着实有些傻。

小狐狸用脑袋蹭了蹭男子的衣襟,意在提醒他速战速决,可男子总是温柔的抚弄一下狐狸毛,然后不苟言笑,不温不火,不动不移的立在那里。

柳娘见来了个书呆子,就扬了扬手将围上来的打手给遣退了下去,也放松了几分警惕盈盈又朝澜沧上仙移了移步子,这时却将眼光落在了浑身雪白的小狐狸身上:“公子怀中的雪狐甚是珍贵,看着也讨喜,想必公子定是富贵人家出身……”柳娘眼睛一转,又咧着蜜唇轻笑起来:“只怕是公子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所以不甚开怀罢了,来啊,将玉醇姑娘请出来,就说有贵客来了!”

正当小狐狸翻着白眼唾弃这个专门做“贵客”生意的什么姑娘时,澜沧上仙竟然迈开了步子,跟在柳娘后面朝二层楼走去。

小狐狸又顶了顶男子的衣襟,示意让他不要被俗事给污了清净的思明。

男子又安抚地来回摩挲着小狐狸柔软的皮毛,并不言语。

等到了二楼,柳娘将澜沧上仙安置进了一间通体挂着水粉蔓帐的屋子里,便兀自出了门去。

小狐狸见没人,正欲开口说话,便听到了推门的声音,所以只得知趣的当起了白狐宠物。

只见此番进来的是一个不施粉黛,柔弱不堪风轻过的清秀女子。

身材纤细,一件单薄隐约透着肉的粉色长衫交错捆在身体上,眉眼无光,唇色微白,没什么生气,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倾心之色。

想必她就是玉醇姑娘了。

花楼里的姑娘总归是生意做得多了,也都比较敬业。

哪怕眼前这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姑娘,也是如此。

她刚刚站定在澜沧上仙的面前,伸手顺遂地便解开了衣裙上只轻轻打了一个结的衣带。

那一匹粉色柔滑的外衫婆娑着身子徐徐下落。

小狐狸一抖,眼前的女子没穿里衫,连个肚兜都没有,不禁心生赞叹,真是敬业啊敬业。

小狐狸抬头看了看仍旧岿然不动,端着身子坐在雕花圆椅上的澜沧上仙,突然就明白了那夜在玉漱泉里的玉体横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突然就明白了澜沧上仙还能玩笑还能释然还能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原来是见得多了。

嗯。

见得多了。

眼光再移回这位玉醇姑娘身上时,小狐狸又咋舌了。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只造型别异的铜壶,一只手拎着,将铜壶中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液体地从高挺的双乳之间缓缓倒下。

液体泛着月牙白,从耸起的双乳之间流向平坦细嫩的小腹,再由她的另一只手来回在身体上轻盈揉搓,双眼微眯,双唇微闭,发出轻巧又迷离的喘息声。

小狐狸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却就如同被勾了魂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幅香艳的画面。

之后玉醇姑娘放下了手中的铜壶,将挽着头发的珠钗利落拆下,挺着双乳颔着下巴,慢悠悠地朝澜沧上仙一步一步的挪动。

突然,她抬起幼白泛着荧光的腿,勾在澜沧上仙的腿上,而后又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身子探前匍匐而下,圆润的臀高高翘起,柳细的腰沉沉的勾下。

她转过头,眼睛里含了迷离**。

她将眼光滑过自己娇嫩诱人的臀,张了张口,说了一个字:“来!”

澜沧上仙竟微微弯了嘴角,似是在对她笑,然后将有些发直的小狐狸放在一旁的圆桌上,起身伸手,朝她而去……

小狐狸一看,师父竟伸出手朝那玉醇姑娘的白臀直直而去顿时就火光四溢,怒气腾腾,也不管其他,腾地一声跳落在地,转了两个圈便化成了少女的模样。

“师父!你能不能矜持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玉体袒露的玉醇一愣,让正准bèi

伸手捉拿玉醇的澜沧上仙一愣。

片刻过后,先是玉醇一声凄厉的叫声,像极了山谷里鸟雀的嘶鸣,而后便腾身一起,化作一团烟雾想要逃窜。

澜沧上仙也顾不上解释,随手变出了捆妖绳朝那团五彩烟雾捆去,暂时制住了想要逃跑的敬业的玉醇。

澜沧上仙横眉沉声说:“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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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地窖

五彩烟雾被捆妖绳死死缠裹住,很快便散尽,只剩一只小巴蛇奄奄一息的落在地上。

因得有清芷狐狸原身的掩护,澜沧上仙的仙气才不至于被发xiàn

,所以当听到动静匆匆赶来时想转头逃跑也为时已晚。

只见澜沧上仙掌风疾出,不出三招便将柳娘制服。

受了伤的柳娘倚在门栏上,一双火眼愤愤燃烧。

“你到底是谁?也敢来坏魔尊护法的场子!”

澜沧上仙淡淡地抚平了有些皱的袍子,心不在焉地说:“怎么江沅也开起花楼了?”

柳娘一手扶着门栏,一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魔尊的大名启是你能叫得!你就不怕魔尊将你打的灰飞烟灭吗?”

一语刚毕,澜沧上仙不禁想到了日前在九炎黑山的一战,轻笑出声:“你个百花精领了头小巴蛇就敢在这里为非作歹,你们灰飞烟灭了也不见得江沅能伤本仙半分!”

一旁傻眼的清芷这时才反应过来,虽然自己也算是妖魔族的一份子,但在这般突然地境况下竟然悠然地升起了对澜沧上仙的敬佩之情,以及对自己是澜沧上仙弟子的骄傲之情。

于是她手拿珊瑚长剑向前上了两歩,挺胸抬头,提着嗓子说道:“师父和本姑娘念在你们为妖也如此敬业,就留你们一缕魂魄,去冥界投胎往生!还不快点叩谢澜沧上仙!顺便再把清芷小仙也一同拜了!”

澜沧上仙嘴角一抽,瞟了一眼清芷,咽了咽口水:“你们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说得全了,就依清芷….小仙的,留你们一缕幽魂去冥界投胎转生历劫!”

柳娘仍旧硬气的冷哼一声:“什么澜沧上仙!什么清芷小仙!老娘都没听过!要杀就赶紧杀别误了时辰,这百花楼一出事魔尊护法便会立即赶来!魔尊护法一来,管你们什么大仙小仙的一个都别想跑!”

柳娘话毕,角落里传来了一阵浓浓的叹息。

望去,竟是方才那十分敬业的小巴蛇。

只见她摇了摇那绿色脑袋,张了张有些扁平的蛇嘴说道:“早告sù

你让你多看书!如此孤陋寡闻我可不陪你灰飞烟灭!连四大上仙之首的澜沧上仙都不识,活该被剥了妖骨抽了妖筋!”

看来小巴蛇平日里对柳娘怨言颇多,逮住机会就立马翻脸,说完又耷拉下她那颗绿油油的蛇头,低声下气道:“澜沧上仙,还求你网开一面!就同这清芷小仙说的般,看在玉醇如此敬业的份上留玉醇一丝游魂!”

小巴蛇甚是可怜的摇着尾巴,还自告奋勇地继xù

说道:“玉醇若是告sù

上仙这百花楼的秘密,可不可以求上仙饶玉醇一命!”

澜沧上仙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向小巴蛇,却听得柳娘尖利的叫喊声传来:“你个死妖精!平日里老娘怎么对你的!你如今这般摇尾乞怜着实丢了老娘的面子!”

小巴蛇岂能被一两句骂言就给唬住,招供招得十分爽快,全然不理一旁张牙舞爪的柳娘:“这孔琼镇有一个地窖,里面关着九十九对童男童女,据说是为了供给魔尊的……”

清芷原本正在得瑟的劲头上,却听得“九十九对童男童女”时一下子有些呆。

这可不是供给江沅的,明明是给我的啊!

怎么好巧不巧就被自己给连窝端了呢?

若是没了这九十九对童男童女我什么时候才能冲破封印,重回妖王之座啊!

懊恼!着实懊恼!

清芷微微有些呆滞,可澜沧上仙已经大刀阔斧的让小巴蛇领路朝地窖走去了。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同前去。

风云变色似乎在人界显现的特别极端。

方才进得花楼时还是一派祥和热闹的景象,当二人出得花楼时眼前的孔琼镇似乎是一个见所未见的空城。

方才欢欣的举行庆典的百姓全部失去踪迹。

街道上寂寥冷清,只剩几件墨绿色的褂子被风卷着低低地飞起又落下。

地上散落着祭祀用的彩灯和香烛,还有当地特色的五彩芋泥也粘在青石路面上微微有些干硬。

澜沧上仙蹙紧了眉头,警惕地停下了步子。

随后跟来的清芷也讶然地缓缓停下,立在一旁,眼前一片寥落,空巷寂静。

二人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倒是那小巴蛇忽然扭动着身子,“撕拉撕拉”地吐着信子扭头就朝花楼里爬去。

“诶诶!你不是要领我们去地窖吗?”清芷伸出长剑挡住小巴蛇的去路。

谁知小巴蛇只是几番扭动,放出一些黏腻的液体,避过了珊瑚长剑的纠缠。

她一边飞快地扭动着身子,一边用细细的声音嘲讽道:“谁要领你们去了!血幽大人来了,识趣的还是赶紧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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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帝落

“血幽是谁?”清芷呢喃自语。

离开了大槿宫一千年,确实有好些人都不大认得了。

就譬如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血幽…

正在清芷愣神的空当,忽然被澜沧上仙拽着胳膊,朝左一拉。

清芷一个踉跄跌进了澜沧上仙的怀里。

一阵扑鼻的松香味撞了过来。

甚是好闻,甚是好闻……

“是哪个王八犊子王八羔子!连老子的地盘都敢动!”

只听得几声如洪钟般刺耳的骂声从天而降。

一个穿着绛红战袍手持双关大斧的男人从黑乎乎的浮云上一跃而下,砸落花楼的二层房顶,碾碎了一地的乌瓦,落在方才清芷站的地方。

“你个爷爷的爷爷!哪来的黄毛小子黄毛丫头!吃了雄心豹子胆动土动到了你老子我的头上了!”

只见这莽汉怒发冲冠,满脸的络腮胡,身材壮硕,两个鼻孔一张一合冒着阵阵黑烟:“看我不砍了你们这两个小杂种!”

还未等清芷反应过来莽汉的斧子已经朝他们劈落而来。

清芷重伤未愈,情急之下动了真气来抵挡又引得一阵钻心的痛楚,只能倒抽一口凉气。

澜沧上仙双目微瞪,大袖一挥将清芷护在身后,再从袖间变出有些暗哑晦沉的长剑,灵巧挥舞,左抵右挡。

那莽汉力大无比,招招致命,给人毫无空闲之际。

澜沧上仙一边要护着清芷一边要接那应接不暇的招式稍有些失了优势,只能护着清芷步步后退。

清芷见情形不好,又不见澜沧其余弟子来帮忙,只觉得有些凶多吉少,于是双手插着巨痛的腹部,沉声说道:“师父,你不要管芷儿了!芷儿可以照顾自己!”

澜沧上仙挑起一式石檀归心,给自己留了半分喘息的机会,立即嘱咐道:“你若不支还是幻回原型,跳到我的怀里来!”

清芷稍稍迟疑,却见澜沧上仙处处受制,于是只得依了他,化回雪狐原身跳进澜沧上仙的怀里。

澜沧上仙浅浅一笑:“速战速决!”

话声落地,便腾起阵阵水雾。

澜沧上仙一式七星落空掌,将莽汉向后逼退了好多步。

莽汉受了挫败,牛气一哼:“看老子不将你个小白脸斩得碎尸万段!看斧!”

清芷在澜沧上仙的怀里既紧张又兴奋。

紧张很正常,那莽汉的确比一般的妖魔要难对付的多。

只是这“扑通,扑通”的心跳,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那毛茸茸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澜沧上仙的前襟,黝黑澈亮的瞳孔直直地盯着澜沧上仙的一招一式。

她在想,

这混元道果确实不能硬夺……

再转念一想,

以前听得澜沧山的闲言碎语,说是澜沧上仙一千年前曾誓不再战,所以澜沧一派在这一千年里再不理尘事,也不去降妖除魔,更加不去参加给类的剑仙大会。

虽是有了不战的名号,可地位丝毫没有减低过半分。

如今一看,只怕澜沧上仙一千年前的作风着实能够震慑四海八荒个千年万载的!

清芷竖着两枚精致小巧的狐狸耳朵,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剑风和掌风的“呼啦”声。

届时,忽然听得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的声音,清芷只觉得一阵猛烈的晃动,澜沧上仙竟被莽汉打落了剑。

清芷惊得长大了狐狸嘴,只见莽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举双斧劈了下来……

“别怕!”

许是感到了怀中小狐狸的微微颤抖,澜沧上仙低了声音温柔地吐出两个字。

而后周身之外爆出猛烈的白光。

很快,十丈之内的地方全部被冰雪覆盖,草木结起了冰凌,房屋横梁被冻得僵硬,花楼里的花灯,幔帐,酒场里散落的酒坛和胭脂盒子,还有前来给莽汉助阵的柳娘和那条墙头蛇,以及张着血盆大口,举着暗纹双关大斧的莽汉—血幽……

“本不想这样,你却咄咄逼人…”

顷刻之间冻住了所有,连一草一木都没放过的澜沧上仙却委屈的说出了这句话,让怀里的清芷不禁一抖。

“你还是不要变回人形了!方才感觉到了你的真气流窜,虚弱至极,再不可妄断真气了!”

这句话,是澜沧上仙望着怀中的小狐狸说的,满眼的温柔,满眼的温柔。

“你个王八犊子!使得是个什么招数!竟然敢把你老子冻起来!待老子冲破这寒冰定将你斩个碎尸万段!”

莽汉咆哮着怒吼,一双眼珠子似是要蹦了出来。

澜沧上仙淡淡地抬了抬眼:“本仙已经给了你机会了,你还是没能把本仙斩个万断!如今受制于本仙,你还是省点气力罢!”

清芷也好奇,此般术法她从未见过。

澜沧山更是仙剑一门,主修剑术,此等术法并不像澜沧的路数。

“此乃司琉经中第四十二式,驭冰杀!以气形剑,以气破剑!”

澜沧上仙似是听到了清芷心中的疑问,微微颔了颔首,朝小狐狸淡淡地说道。

清芷暗叹,只知dào

司琉经乃澜沧真经,现在才知dào

里面暗藏玄机啊!

回山之后赶紧从桌脚底下抽出来!别被桌脚给垫坏了!

“请,请,请问……”

世事就是这般无常,就是这般一环套一环,接踵而至,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一个着了玄色衣袍,腰间缠着锦绣金丝的腰带,头戴月牙白玉冠,长相十分清秀的少年探头探脑的,蹑手蹑脚的,打着哆嗦地走进了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杀气腾腾的百花楼。

“请问方才,是,是谁施得术法?”

“王八犊子!**又是谁啊?老子的地盘你也敢闯?!”莽汉血幽确实有些血性放刚,即便被困在极寒的冰凌之中不能都感叹,即便只能眨眨眼睛动动嘴,也绝对要凸显一下占地盘的优势。

只见这个玉冠少年干笑两声,并不理会明显是占下风的血幽,而是径直堆着谄媚的笑朝澜沧上仙拜了一拜:“在下燕语落,敢问上仙尊号?”

38 燕皇

世事就是这般无常,就是这般一环套一环,接踵而至,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一个着了玄色衣袍,腰间缠着锦绣金丝的腰带,头戴月牙白玉冠,长相十分清秀的少年探头探脑的,蹑手蹑脚的,打着哆嗦地走进了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杀气腾腾的百花楼。

“请问方才,是,是谁施得术法?”

“王八犊子!**又是谁啊?老子的地盘你也敢闯?!”莽汉血幽确实有些血性放刚,即便被困在极寒的冰凌之中不能都感叹,即便只能眨眨眼睛动动嘴,也绝对要凸显一下占地盘的优势。

只见这个玉冠少年干笑两声,并不理会明显是占下风的血幽,而是径直堆着谄媚的笑朝澜沧上仙拜了一拜:“在下燕语落,敢问上仙尊号?”

澜沧上仙确实仙风道骨的不能自己,对着突然闯来一股子人味儿的少年着实没什么兴趣,只是沉声问道血幽:“你将城中的百姓和本仙的座下弟子都藏在了哪里?”

血幽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个王八羔子有本事杀了老子!要么就放了老子再好好干一场!否则别想救人了!”

“你说还是不说?”澜沧上仙并未捡起被打落的长剑,而是在掌心凝起一团浑浊的气,越积越大,冷冽目视着血幽。

“咳、咳!”

那个玉冠少年又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插嘴道:“这位神仙,在下知dào

这大胡子将人藏在了哪里!”

澜沧上仙闻声回头,陡然的冷冽目光将少年震的朝后退了两退,便机械的自觉地交代了起来:“在下方才跟随从从这路过之时,见这大胡子将许多人都赶到了镇子外的一条河旁……”

少年想了想,又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笃定的道:“对的,就是城北边一方不宽的河旁!”

澜沧上仙收回眼光,紧了紧双臂,将小狐狸护得更加严实,淡淡地道:“走!”

这一声是说给血幽听得,也是说给清芷听得,估计也是说给那半路杀出来的玉冠少年听得。

澜沧上仙刚刚迈开步子却被人从后面扯住了袖子。

玉冠少年从澜沧上仙身后露出半边脸,堆笑又堆笑:“那个,去之前,能不能,先把,先把在下的随从们给,解,解冻了?”

玉冠少年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牌楼下。

澜沧上仙顺着望去,漫不经心的说:“等救了百姓才能解冻,否则里面的那个就出来了!难缠的紧!”

玉冠少年煞有介事地重重点了点头,立马摆出一幅马首是瞻的样子:“对对对,神仙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怎么没事?”

澜沧上仙忽然觉得奇怪,也就随口这么一问。

谁知dào

那玉冠少年立马扬起一幅欢欣鼓舞的神情跳到澜沧上仙的身前,得yì

洋洋地拿出藏在锦绣金线的腰带里的一枚玉佩,洋洋洒洒地开始讲起了故事:“是因为这个,我爹告sù

我,我出生时曾有十九对金翅鸟围在床头飞了九天九夜,东方紫气也腾腾升了九天九夜,我出生后便有仙人送来了这个玉佩,说是可以保我…….”

澜沧上仙总是仙风道骨的不能自已,哪里有兴趣听他长篇大论,所以抬手打住了他,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延伸去北边的路。

倒是怀中的小狐狸听得高兴,四只爪子一蹦跶竟跳进了少年的怀里,惊得少年一阵喊叫….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少年像拎着烫手的山芋一般双臂绷直,眯着眼睛耸着鼻子,一幅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

澜沧上仙知晓清芷的心性,也就暗自笑笑,随她去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不是东西,这是清芷小仙!”

少年一听与神仙有关系,这才稳稳地又把小狐狸抱回了怀里,愣愣地想要摸摸小狐狸看起来软塌塌,滑溜溜的毛发…

“诶,你说你出生时有金翅鸟和紫来东气,然后呢?”

小狐狸突然张了张狐狸口,冒出一句银铃绕耳的少女声音,又是惊得少年一顿乱跳,跳完后又想到方才说了,这是什么什么小仙,所以会说几句人话也不奇怪,于是又抱回了怀里开始和小狐狸讲起了自己冗长冗长的故事……

少年确实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处事风格着实让清芷佩服。

因为他远远地朝一群表情极度痛苦的冰人扬了扬眉毛,依旧得yì

洋洋洋洋得yì

的介shào

道:“看到没,领头的那个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剑圣!咳咳,当然,于你们仙人是比不得的,不然也不会被冻住了!你看那后头,那后头穿黑衣服那个,人称玉面罗刹,杀人不眨眼的!咳咳,当然,跟大仙的这术法还是比不得的!还有那个,那个…”

澜沧上仙惯了清净,虽说平日里清芷也活泼了些,却不如这个自称燕语落的少年般聒噪。

此时他一颗心悬而未决,不知dào

被血幽困住的人怎么样了,一边还要听燕语落没完没了的聒噪,于是皱了一下眉头,朝着那群冰人挥了挥袖子,利落干脆。

荏苒间,原本被极寒之冰冻住的人全部恢复了知觉,却因为寒毒攻心皆体力不支瘫坐了下去。

燕语落一双浓眉大眼放出了五彩琉璃般的金光,跳上前两步抓着澜沧上仙的袖子左右摇摆:“神仙!神仙!你刚才那一下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待我学成回家,定让父….父亲重金厚赏,哦不,重金酬谢!”

澜沧上仙不予理会,而是加快了步子朝前走去,只是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你的随从们皆受了寒毒攻心,若是再被寒冰冻得久一点,就会魂归西天!本仙方才又以熔火之力救了他们,他们身上的寒毒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你还是带着他们快去求医罢!”

燕语落潇洒的一摆手:“放心吧!他们死不了!神仙,你收我为徒好不好?我,我,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仙!”

少年振振有词的拍了拍胸脯,却一不小心将正欲打盹睡一觉的小狐狸给掉到了地上。

小狐狸“嗷呜”一声,愤愤地瞟了一眼正眼巴巴扯着澜沧上仙袖子的燕语落,投去了一枚鄙视的狐狸眼。

“你还不走?”

澜沧上仙被少年缠得实在无奈,微微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燕语落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徒儿这不是领师父去那个大胡子藏人的地方吗?就在前面!快到了!”

39 静水

澜沧上仙嘴角不动声色的抽了抽,只好将地上的小狐狸又揽回自己的怀中加快步伐。

少年口中的河显得奇怪异常,河道不宽但水量丰沛,蜿蜒数十里却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水波。

河岸两旁不见寸草,也无船舶,想必这孔琼镇饱受妖魔残害已有多时。

此时再回想刚刚进入孔琼镇那番祭祀朝天的情形,澜沧上仙心中颇有感慨。

看来人间疾苦,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师父!我就远远地看见那大胡子将一个接一个的人扔进了这条河里!”

燕语落一幅邀功的表情,指着无痕平静的水面。

说完了,还不忘分析道:“我觉得这河道实属为障眼法!那些人我依稀觉得是被施了什么术法变得有些木讷,任凭大胡子差遣!”

澜沧上仙负手立在河岸,倏地眯起了眼。

很快,河底的一派景象立即跃然他眼前。

看清了河底的情形后,澜沧上仙缓缓地俯下身子,将小狐狸放在了岸边,柔声嘱咐道:“下面凶险,你即已受伤,就不必随为师下去,在岸边等着就是!”

小狐狸也不推辞,只是眨巴着黝黑的眼睛,乖巧的点点头。

燕语落也伸了脖子怯生生地说道:“那徒儿也在这里候着师父!徒儿什么都佳,就水性不甚好,不甚好……”

澜沧上先飞身入水时,燕语落在旁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嘴里还默默地嘀咕道:“怎么会有如此帅的神仙!怎么连跳个水都能帅得乱七八糟!”

嘀咕完了,又朝水面上的倒影笑笑:“我也不差!我也不差!”

清芷在一旁听得翻白眼,想着快些打发这个麻烦精好去救那愚蠢的血幽一遭。

虽说他不识主,见谁都砍,还险些砍伤了我!

但好歹也是大槿宫的护法,于情于理都得救他一救!

于是小狐狸张了张口,细声细气地唤道:“燕哥哥,你过来一下!”

燕语落还陶醉在自己的倒影中似是没听到。

小狐狸翻了翻白眼,干脆四脚一蹬,重重地砸在燕语落的脑袋上。

然后再随着他缓缓瘫倒的身体回到了地面。

“麻烦精!对你就要来硬的!”

清芷修为受损,又要攒着最后一点力qì

去救那个蠢材血幽,只好一路用狐狸步扑腾腾的跑。

不一会儿便到了百花楼,清芷刚刚进门,就听见奄奄一息的血幽又开始骂人的声音:“你个,王八,王八犊子!死狐狸,你是,是来看老子,笑话的吗?”

小狐狸冷哼一声,不予理会,而是腾起一阵紫色的烟雾幻化成了人形,不是清芷,而是妖王拓凝。

“你就省点力qì

吧!若不是你的修为丰厚,早就葬送于此了!”

拓凝背过身去,身后一地逶迤华丽的长裙拖地。

血幽从未见过拓凝,所以不大认识,却又觉得眼前的女子气焰张扬,不是好惹的主,况且一幅打扮像极了魔尊江沅房里的画像,那画像上画的是一千年前被天山七仙打得魂飞魄散的拓凝妖王…

血幽在心里烦着嘀咕,总算把“王八犊子“那一套给收了起来,问道:“你,你是谁?”

拓凝眼角泛过冷艳的光,侧了身子,鲜红的唇上下启合:“我是来救你的人!”

说着,一道镶着金光的紫色烟雾朝血幽飞去,当接触到寒冰的那一刹那爆fā

出耀目的红色火焰。

血幽忍着灼人的痛闷不吭声,脑门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过了片刻,终于从寒冰中解脱了出来。

他撑着两把大斧重重地瘫在地上,嘴里骂道:“他个王八犊子!下回老子见他一次宰他一次!”

拓凝冷笑一声:“你也不看看他是谁!快滚吧!待他回来,我也无法再保你!”

话毕,拓凝迈步欲走,却听得身后的血幽又开了口:“姑娘留步!”

拓凝顿住回首,却见血幽一脸少女怀春般的绯红,扭捏着扣着手指,压着粗犷的声音说道:“敢问姑娘芳名是何?在哪个山洞修liàn

?又是哪坐魔宫之下的?改日,血幽定当拜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拓凝嘴角一抽,心中直骂道“蠢材!”

然后不留痕迹地消失在了百花楼前…….

待小狐狸回到岸边,发xiàn

被砸晕的燕语落还躺在那里没有醒过来,澜沧上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人救出来,但也决不会救不出来,顶多就是一两柱香的时间….

想到这里,疲累不已的小狐狸干脆挤到了燕语落的身前,因得地上尘土浊浊,小狐狸不想弄脏自己的毛发,所以就赖在燕语落的袍子上闭眼休息休息。

看来这一路上,都得是只狐狸了!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得震耳愈浓的“轰隆”声。

伴随而至的还有由天灵盖直浇下来的带着土腥味的浑浊的河水。

小狐狸一个机灵翻身跳起来,四只爪子牢牢地嵌进土地里,咧开狐狸嘴发出“哼哼”的警示声。

燕语落也抽抽着翻身跳起,缩在小狐狸身后看着翻开巨波的河面。

不一会儿,水花散去,雾气腾腾,河道大开,河水分流开去,中间让出一条以青石铺就的密道。

一个,十个,二十个…….

近百人全部从大开的河道中匆匆逃出。

他们带着慌张,后怕,感激,欣慰,期待等等五味杂陈的表情,手握着手逃离了噩梦之境。

最后出来的,便是失踪了的澜沧弟子。

澜沧上仙在所有人逃出河底地窖之后才炸开了一道更为猛烈的水花。

他长身玉立于跃起的水花之中,风采高雅,神明爽俊,许是经lì

大战,眉眼间微有醉玉颓山的寥落之态,平添几分风姿。

“上仙!”

澜沧弟子见其出来,便齐齐半跪行礼道。

惊魂未定的百姓也连忙俯身叩首,嘴里念叨着:“神仙下凡!神仙下凡!”

一旁的燕语落更是看的有些呆了。

他突然觉得那些粉黛之色不过庸脂俗粉,能有这般旷世仙姿的哪怕是男人,也无妨来一点点的断袖之癖……

40 昆仑

澜沧上仙拂了拂广袖,并未启唇,而是用他那及其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传声术朝跪拜的百姓悠悠而道:“如今孔琼大祸已除,大家不必再惊慌,以后定当风调雨顺,否极泰来!”

百姓听后,忙找寻家人四散而去。

待百姓全部走后澜沧上仙才回到岸上,又恢复了河道,水流之势也顺遂了起来。

澜沧上仙朝仍旧呈半跪之姿的澜沧弟子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护法呢?”

仍旧是白羽答了话,许是第一次下山便遇到这么厉害的妖,至此声音还有些抖:“方才上仙走后夏护法和弟子在原地等候,谁知dào

忽然一阵迷雾盖了过来,弟子们毫无防备就被迷晕了,方才清醒后就发xiàn

在一个设了结界无法破出的暗室里,直到上仙闯了进来……”

下跪的全是天字辈的弟子,个个法术上乘,灵力充沛,却被小小的迷雾放倒,着实有些丢人,所以此刻没有一人敢抬起头。

澜沧上仙面露愠色,虽有不悦,但也不责怪,只是问道:“夏护法呢?”

白羽摇摇头:“弟子不知,弟子们醒来时就遍寻护法不到,想必护法是不是被困到了别处?”

“肯定还在刚刚村口的地方!我记得书上讲过,妖魔喜欢使一种障眼法将人困在里面出不来!”

白羽答得颤颤巍巍,突然窜出了一阵嘹亮带着邀功又有些刺耳的声音。

澜沧上仙微微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转过头瞟了一眼举着胳膊做了悟状的燕语落。

燕语落立马又谄媚的笑了起来:“那个,在下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正待大家一筹莫展之时,远处却传来一阵风影幻步特有的急促风声。

这风影幻步是夏之桀特有的步法,所以不用猜,夏之桀出现了!

夏之桀现身在离众人不远处,左肩泛着殷虹血迹,面色有些惨白,气喘吁吁,似是经过了一场不小的打斗。

“我遇到了血幽,被困在其业障之中,好不容易脱身才得以匆忙赶来!”

澜沧上仙放下心忧,抬了抬手,示意跪地弟子起身,而后才缓缓说道:“护法辛苦了!伤势有无大碍?”

夏之桀摇摇头:“不妨事!一些皮肉伤!”

澜沧上仙颔首赞许:“既然都无大碍,此地也暂除了妖魔,大家休整一下就上路吧….”

澜沧上仙说着,顿了顿,又道:“只可惜没找到玉醇口中的九十九对童男童女,只怕那些孩子凶多吉少了!”

一直处于倾听模式的小狐狸听闻这个消息立马精神了起来。

原以为好不容易集齐的九十九对童男童女就这般轻易地被连窝端了去,也不知dào

自己何时才能冲破封印,重得妖灵!

这一下,便好了!

看来江沅,的确是愈发的深不可测,愈发的强dà

了!

“那个!各位神仙哥哥!我能跟你们一起上路吗?我的随从都受伤了,我一个人上路会被妖怪吃掉的!我觉得,跟着你们,本皇,哦,不,在下会安生些!”

夏之桀并未注意到燕语落,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燕语落清了清嗓子,干脆朝在场之人都俯身一拜:“再下燕都燕语落!有幸结识各位仙长,着实幸会!幸会!”

澜沧上仙不想再多生事端,也不想被这个凡人缠着,一路上没个清净,于是沉声道:“众弟子听令!御剑!启程!”

“是!”

“诶诶!!你们带上我!带上我啊!”

燕语落见眼前的神仙们就这么腾空飞走了,连那只只会睡觉的小狐狸都带走了也不带这个看起来**倜傥金光闪闪的自己,让他未免有些气郁,只好恨恨地朝他们离去的方向剜了一眼,又甩着胳膊回去找那些可怜的随从们了。

在孔琼镇的遭遇让澜沧众人愈发的加快了御剑的步伐朝昆仑山飞去,一刻都不停歇。

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曙光升起时看到了昆仑山巍峨屹立的身影。

未等澜沧众人入山,便远远地见到昆仑掌门尹承泽率领数百弟子分裂在昆仑天梯两旁恭敬仰望。

昆仑、崂山和长生派是与人界往来最密切的仙门仙山。

所出的地灵地仙众多,所以解决人界的纷扰聚集在昆仑是再好不过了。

一是尹承泽在三派之中算是辈分最高的掌门,二也是因为昆仑曾出了一名仙君如今在天庭供职,也算是让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昆仑大放光彩。

澜沧上仙抚了抚怀中酣睡的小狐狸,缓缓平稳下落,生怕吵醒了那团毛茸茸的东西。

未等众人落下,尹承泽热络迎上,朝着白衣胜雪的澜沧上仙恭敬一拜:“老身特来恭迎上仙驾到!”

话音刚落,昆仑弟子也齐齐单腿跪地:“昆仑弟子恭迎上仙!”

口号喊得齐整洪亮,让澜沧上仙身后的白羽等人倍感舒适,不禁之间扬了扬下巴。

澜沧上仙只是颔首轻轻一笑,算是礼到,而后抬了抬手,示意众弟子不必客气。

尹承泽此时又转向一向极为低调的夏之桀,依旧热络的寒暄道:“哎呀,上次见到之桀贤弟还是在仓颉山中,时光荏苒,时光荏苒!再见却过了一个千年!”

尹承泽自是知dào

仓颉派的变故,所以不禁嗟叹连连:“可惜啊!可惜啊!”

夏之桀礼貌的笑笑,张口熟练的转了话锋:“这一千年我在澜沧过得甚好!也甚是想念尹掌门亲手酿的桂花蜜!不知此次能否有幸品尝一二?”

尹承泽喜饮酒,久而久之就学会了酿酒,经常抱着自己酿的酒去各仙派串门,此前与昆仑离得最近的仓颉山就是他最常去串门的地方。

如此一听,甚得他心意,也一并忘了嗟叹,跟着夏之桀的话锋说道:“哈哈!我昆仑不比澜沧仙山福地!但是桂花蜜还是有得!有得!管够!哈哈哈!请!”

一番寒暄到此结束,尹承泽略微欠了欠身子,让派头十足的澜沧上仙走在前面。

“本想着澜沧山在东海之东,路程遥远,以为上仙会迟些到,却不料到得是最早的一个!不过老身已收到传信,天山掌门楚蔓生,青城掌门落全宗,长生派掌门宋长徽最快午时就到了,人界帝王也派了太子前来,还有一向与仙魔两界相安无事的四海龙君也都派了使者前来,最重yào

的是,听说澜沧上仙您亲自驾临法会,就连凝月上仙也屈驾于此,最迟今夜也就到了!”

一边走着,尹承泽一边喜滋滋的说着,似乎对此次昆仑法会的安排觉得甚是妥帖,甚是有面子。

澜沧上仙听完,也不禁“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凝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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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夜眠

尹承泽点点头:“本来冲白上仙也有意前来,只是天庭事物繁忙,所以就暂且不来了!倒是凝月上仙,没有半分推辞,早几天便上路了!”

澜沧上仙垂了垂眼睑,声音略带沉闷:“这样算来,本上仙也好久没见到凝月了!”

昆仑山地脉广博绵延,位处西域深处,荒中取雍容,整座山远远看去像是万顷沙漠中的翠绿山州。

尹承泽将澜沧弟子安排在东苑的方安居的西侧殿,夏之桀则住方安居的主殿,而将澜沧上仙引到了较为靠后也较为僻静的一处仙来苑中,苑如其名,满目耀白。

白玉石栏,白石地板,白栏画桥,白帷亭台。

白莲立于白池之中,水中几点零星的青翠竟成了点睛之景。

几处篱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种,但是也能看出几许花草翻动的痕迹。

也许以前的仙来苑本是一番花开富贵的繁荣昌合之相,如今随了澜沧上仙的喜好,将花草一并的除了。

彼时安排住所之时小狐狸还倒在澜沧上仙温热的怀里呼呼大睡,如今睁开眼才开始扑腾着四只爪子问道:“他们人呢?怎么只剩师父和我了?”

澜沧上仙温温一笑:“都回去休息了!”

说着,便捡了院子中一处颇有几分景致的亭台坐了下来。

亭台四周被白色纱帐围了起来,中间放了一方白玉石桌,三个石凳,一炉松香徐徐燃尽。

小狐狸伸长鼻子嗅了嗅,喃喃道:“看来这昆仑掌教着实下了好些功夫,连师父喜爱的香味都了若指掌!”

澜沧上仙笑而不语,其实所谓喜好只是这么多年自己孤身一人的习惯罢了。

松香绵延清淡,放置房中无什么坏处,便一直用了下来。

庭院之中不种花草,也只是觉得满目花色迷人眼,无人欣赏无人打理便不种就好,也谈不上讨厌。

其实澜沧上仙并不是一个仙风道骨到极致的人。

偶尔只是觉得一个人,便什么都从简了。

“你的房中用什么熏香?”澜沧上仙陡然而问,小狐狸还愣了愣。

片刻后才答道:“芷儿不用熏香,但十分喜爱桂仙花的味道,总是采了花瓣晒干后制成香囊挂在房中,十分沁脾醉人!”

小狐狸转了转眼珠,呲牙咧嘴地朝澜沧上仙笑了笑:“等回山了,芷儿给师父做一个便是!”

澜沧上仙浅笑点头,抬手抚过小狐狸油亮的皮毛,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这皮毛甚好!”

小狐狸吓得缩了缩脖子:“师父想干嘛?”

澜沧上仙弯起眼睛:“为师只是夸夸你的皮毛,还能作甚?”

小狐狸吐了吐舌头:“师父这喜怒无常的,再给芷儿个万年芷儿都参不透,若是师父一开心将芷儿的皮毛拿去了,那芷儿该怎么办?”

小狐狸说完咯吱咯吱的笑,舒畅的伸了伸胳膊腿,将头枕在澜沧上仙的手臂上,半眯着眼睛悠哉地说道:“不过师父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徒儿,定不舍得罢!还是睡觉!睡觉!多睡觉才能好得快!我可不想后两日各门派都到齐了我这个掌门弟子还是一只狐狸像!”

澜沧上仙宠溺一笑,点点头道:“你且睡罢!”

话落风便动。

小狐狸刚刚闭合上眼睛便陷入了沉沉的梦境。

澜沧上仙只微微蹙了眉头,便将带着精纯力量的灵力输给了小狐狸。

不过疗伤而已。

为师为你疗一辈子伤也愿意

此时无心戏言说,却料后年人面黄。

清芷翻着肚皮跟澜沧上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全然再不去想那个巨大的阴谋和足够毁天灭地的秘密。

秘密翻涌之时,只怕如今戏言皆会件件成真。

待到小狐狸醒过来时,已然是月明星稀,夜幕低垂。

她并没有醒在硬硬的玉石桌上,而是在软塌塌的棉褥子里翻了翻身。

她一边翘起一只前腿舔了舔皱巴巴的毛发,一边暗自嗟叹自己这么多年了还是能将腿儿翘的这么高,又一边滴溜着眼珠四处的看。

澜沧上仙不在

咦?

似乎睡了一觉,全身都觉得充沛有力。

前些日子的伤也牵扯的不那么厉害了

果然,睡觉是一门好手艺!

想到这里,小狐狸试着调了调内息,却是觉得通畅无比,于是干脆抖了抖身子,变回了人形。

变会少女模样的清芷看起来面色红润了许多,她随手捡了一匹铺在玉石桌面上的素白色的绸缎裹在身上,捏了一个诀变作了合身的裙子。

再在屋子里转一圈,盯上了木窗上有些水色的窗幔,那窗幔上还绣了几枚青莲,甚是好kàn

,于是清芷又捏了一个诀,将那窗幔变作了轻纱披在身上。

踱步到屋子的另一头,有一个不大的书案,书案上放着大小不一粗细不匀的几支马鬃笔,于是清芷挑了两只最细的将头发挽了起来。

整理好了的清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伸展肢体的感觉再好不过了。

而后便精神抖擞的推开了门朝外走去,欲要逛逛园子。

42 燕来

仙来苑夜色有些寂寥,夜幕之下耀白光景不再,只剩光秃秃的篱笆和光秃秃的荷塘。

清芷信信的走过白玉石桥,转过一扇石拱门,便到了另一个园子。

这个园子的光景便是大不一样了。

四周全是葡萄藤搭起来的架子,每走十步就点着一盏灯笼,条条幽径通往之处皆是灯火通明,一派夜幕之中繁荣无眠的景象。

清芷踏着步子边走边看,层层叠叠的葡萄架上爬满了葡萄藤,因时节未到,只是长出了翠绿的芽叶。

葡萄架下有一丛丛雍容的蔷薇花藤,未见花朵却闻奇香。

这三月时节本就不是鲜花烂漫的时节,但却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有了这些青藤的衬托,让这个园子显得比仙来苑热闹了许多。

清芷不喜欢冷清,着实是喜欢热闹的。

她停在一株梨树前,端详着这里的梨树和大槿宫的梨树有什么区别

昆仑地处西域,梨树与位于岭秦山一带的大槿宫是有细微差别的。

这里的梨树,树干微细,树叶呈水滴状。

枝桠也稀疏一些。

已经开了的梨花也比大槿宫的梨花颜色要深,像是桂花一般的姜黄色。

不知dào

而后结的果实,是不是与大槿宫的也不甚相同

母后的宫中种的全是梨树

也不知dào

大槿宫中父王母后的金体有没有被保存的很好

诺华有没有按时去给引魂灯里换灯芯

引魂灯里的灵血还足够用多少年

江沅呢?他还住在大槿宫的公主殿吗?

他的伤,好了一些吗

“咳咳,那,那个!”

纷乱思绪在这般的夜空下伴着这般的景致是最适合宣泄不过的了,可偏偏就有人来不识时务不懂深浅的打断!

清芷皱了皱眉,并没有回头,想继xù

盯着梨花,想一想大槿宫的事情。

谁知,来人仍旧锲而不舍,又唤道:“那,那个,姑娘,请问姑娘是哪门哪派?深夜至此又是所谓何事?”

清芷咬着唇不耐烦地转过身。

明明是很快的转身,就如同夏之桀的风影幻步那般不留痕迹悄无声息笃定无痕的转过了身来,并且是蹙着眉,微撅着唇,不耐烦的转过了身。

却不怎得,在来人的眼中,却是被放慢了一千倍,变得风姿绰约,风影撩人,双目含春,明眸善睐地转过了身

来人有些傻,第一次张着嘴说不出话,只是一双眸子死死地盯在清芷的唇上,仿佛那里涂了蜜,咬一口,就会很甜。

清芷转过身来才发xiàn

,这个不识时务不懂深浅的人,原来就是在孔琼镇遇见的那个麻烦少年!燕语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是知dào

我偷偷打晕了他,而后跟随我们一路到昆仑,伺机报复?

不可能啊!

他不可能有那种智慧!

更何况,以他的凡人肉眼也根本认不出我便是那只倚在他身边睡觉的小狐狸!

那他来昆仑干嘛?

还未等清芷想明白,一向安静不下来的燕语落又开了口:“姑娘!你可是天山派的神仙姐姐?”

清芷不禁翻了白眼,不识庐山真面目也不能乱盖名头。

一千年前与天山七仙的帐还没算呢!

清芷没好气的说道:“我是哪门哪派的与你何干!让开!我要回房睡觉了!”

常人听到这般语气看到这般态度也就知dào

自己不怎么讨喜了。

可燕语落不一样,他一双眼睛直冒金光,咧着嘴笑,恨不得要将整排牙齿都露出来,原本清秀俊朗的外表也让这般笑容拉低了好几个档次。

他只觉得眼前的“仙女姐姐”是世上仅有的绝代佳人!

月牙白的罗锦裙及地,水色的落纱衣裹身,没有复杂的金丝腰带亦或是烟罗绸缎,全身上下唯有裙角绣着若隐若现的青莲。

一头乌发慵懒挽起,发簪也是别致的从未见过!

那发簪似是一支笔,又或是上好的藤木

连一支多余的朱钗都遍寻不着

世间女子不都爱胭脂绫罗,朱钗首饰的吗?

嗯也许她穷罢!

修仙一派的本就有些穷!

改日送她一些好了!

不过穷归穷了些,还是这么美!就连说话都这么的有性格!

我喜欢!

燕语落重重的在心里落下这三个字,结束了对清芷的打量。

他潇洒的甩了甩荡在额前的刘海,扬了扬眉毛,换了一种语气,收起傻笑的表情,拿出了一直别在腰间的折扇,洋洋洒洒地说了起来:“相聚便是缘分!你我二人能在这茫茫昆仑之巅相遇便是缘分之上的缘分!哦!不对!是上好的缘分!不如就由在下做主,邀姑娘赏花望月!莫把这缘分错过了!那便是遗憾中的遗憾!”

清芷身子不禁一抖,又碍于澜沧的待人之道要以和为贵,只得在心里翻过一个大大的白眼,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明日还有正事!先告退了!”

正欲抬脚,却被燕语落单手拦下。

他侧了侧身子,做出一副耍帅的样子,单手扶额说道:“姑娘不愿意与在下赏花望月是因为在下的诚意不够吗?”

说着,燕语落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偌大的夜明珠,光华四溢,将二人周身都照的透亮明艳。

他的眼角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张扬和得yì

,又扬了扬眉说道:“这个,就送给姑娘了!如此,诚意可够?”

43 玉锦

清芷被那夜明珠的光芒晃得睁不开眼睛,实在憋不住内火也不想再跟他瞎扯,双指一捏,一道气流窜出,将挡在身前耍帅扬眉的燕语落弹了出去。

他狼狈的摔坐在地上,立即又成了一幅哭丧脸。

他也不管掉落在一旁的夜明珠,皱着眉头嚷了起来:“你怎么打人呢你!亏你长的那么漂亮!“

清芷冷哼一声:“我就打你怎么了?你要是再来纠缠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燕语落甩了甩额前的刘海,收起了哭丧的神情,沉了目光,沉吟片刻。

清芷以为他生了气,便也不管别的抬脚就走了。

谁知dào

刚迈开步子便听到身后幽幽地传来声音:“会武功!又漂亮!还不被财色所迷惑!不愧是难得的佳人!我喜欢!我喜欢!”

清芷嘴角一扯,不禁加快了脚步!

那些满身人味的凡人,真真的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昆仑山巍峨高大,山巅皆被冰雪覆盖,昆仑派大部分居所皆建在山腰处,气候相对温和湿润一些,气温却仍比澜沧山低了不少,白日里阳光普照之时,才会勉强回暖一些。

所以这让常年待在四季如春的弟子居的澜沧弟子都有些不太适应。

特别是瑾瑜,本就只修了半仙之体,身子骨也不是特别结实,仅仅只住了一夜,就开始喷嚏连连。

翌日清晨,瑾瑜想到夏之桀也定不甚习惯昆仑山上的寒气,于是拿了自己房中的毯子朝夏之桀所在的主殿行去。

因时辰还早,大部分弟子都还未苏醒,整个园子显得有些空旷静谧。

瑾瑜一方单手拢了拢耳后挽好的如意髻,一方收紧了另一只手臂,尽量将毯子贴着自己,那么待会儿师父披上的时候就是温热的……

前面转过一个石门就到了夏之桀的院子了。

瑾瑜突然觉得鼻尖痒痒的,于是停下脚步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喷嚏打的太大力,有一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再抬起头时,却发xiàn

夏之桀所居住的屋门口闪过了一个黑衣身影。

那身影鬼鬼祟祟,莫不是要谋害师父!

瑾瑜第一反应便是抱着毯子什么都不顾的冲了上去,忘记了礼数径直推开了夏之桀的房门,却发xiàn

屋内空无一人。

师父不在房里!

这么早,师父去了哪里?

瑾瑜站在门口有些踌躇,一时半会儿不知dào

是进是退,就在这当口,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瑾瑜,你怎么在这里?”

瑾瑜回身,见夏之桀松散着一头墨发,裹着一件宽大的绛蓝色大氅,一双眸子还有些雾色没有散去,想必刚刚睡醒。

瑾瑜双颊升起片片红晕,连忙低下头退到一旁,结结巴巴道:“徒儿大意,坏了规矩!但徒儿并不是有意闯入师父的房间的!徒儿方才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恐师父出事,才,才……”

夏之桀解惑一笑,说道:“为师还能出什么事?你是觉得为师的功夫打不过来人吗?”

瑾瑜连忙摇头:“瑾瑜不是那个意思!师父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谁都不能伤师父半分!”

夏之桀抬眼“哦”了一声,遂问道:“那上仙呢?”

瑾瑜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夏之桀慷慨一笑,说道:“为师戏言,勿当真!对了,为师一直忙于澜沧事物,上回炎火之术的事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样修到第二重的?”

瑾瑜正欲开口答话,却张口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瑾瑜揉了揉鼻子,狼狈地瞟了一眼夏之桀,遂快快的低下头去。

夏之桀微蹙了眉头,关切道:“怎得遇了风寒?快,进屋说罢!”

瑾瑜低低“嗯”了一声。

身体里的暖流却开始大肆吞噬着寒冷的空气,手脚在一点点的回暖,面颊也是,心也是。

进屋后,夏之桀径直走到书案旁边,拿起一匹搭在交椅上的貂毛大氅披在瑾瑜的身上,嘱咐道:“昆仑不比澜沧,还是小心注意些身体!”

原本是来给师父送毯子的,现在却是师父亲手给我披上大氅。

瑾瑜的手指用力而握,手中的毛毯显得格外温热。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做......

瑾瑜垂着眼睛看向地面上他的倒影,心里下起了澎湃大雨,带来了湿漉和阴影。

“说吧,找为师何事?”

夏之桀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拿起一盏青玉花瓷杯放至鼻前,许是茶水不是新添的,于是夏之桀皱了皱眉。

瑾瑜看到,连忙说道:“瑾瑜是来伺候碾磨的!瑾瑜知晓师父每日都有习字的习惯!”

夏之桀欣慰地点点头:“还是你有心!”

瑾瑜咬了咬下唇,心中大雨过境,哪怕湿漉黑暗却还是挡不住大雨过后的光明,于是她鼓起了勇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手中的毯子递至夏之桀面前,道:“瑾瑜怕师父惧寒,便自作主张送来了这个”

也不知dào

是什么样的风徐徐过境。

瑾瑜只觉得又冷了一些,于是单手抓紧了貂毛大氅的边缘,另一只手上悬着的半是垂落的毯子显得格外孤寂。

夏之桀的面色略有一顿,一丝让人意会不明的光芒擦眼而过。

原本温润的笑容从夏之桀的唇边消失,本是温柔关切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冰冷。

他看了看瑾瑜手中的毯子,又看了看自己给她披上的大氅,淡淡地说:“今日为师不习字了,你且回去罢!”

44 凝月

昆仑山巅,冰雪覆盖之地有一口大钟,每日都有弟子按照时辰敲钟,一乃安抚方圆之内的百姓,有昆仑庇护,二乃震慑山脉之中的山妖地精,此地乃仙山门派不要造次,可在清芷耳朵里,便成了扰人清梦的独门法器!

仅仅过了一夜,清芷便受不了这每十二个时辰便敲钟的规矩了。

于是她干脆变回雪狐原身偷偷摸摸的朝更为清净一点的仙来苑溜去,想着在澜沧上仙那里把还未做完的美梦给续上。

于是她撒开了腿儿一路小跑。

可从方安居的西侧殿到仙来苑必须得穿过那一片碧绿的,生机勃勃的园子,也就是燕语落所居的园子。

所以清芷跑得格外小心。

千万不能发出声响,将他引了出来,可又是半天脱不了身

想到这里,小狐狸放慢了脚步,收起尖利的爪子,尽量用柔软的掌垫一点一点的超前挪动着。

眼看着就要转出了这个绿油油的园子,却还是躲不过最怕的事。

燕语落正踮个脚尖,伸长脖子,站在去仙来苑必经的石拱门下鬼鬼祟祟的偷看。

小狐狸身形一滞,进退两难。

微微在睡觉和不睡觉之间做了选择,最后还是看着燕语落一身玄色衣袍的背影,无奈叹口气,摇头准bèi

回方安居了。

“诶?清芷小仙!”

小狐狸正欲转身走,燕语落却冷不丁的回过身来,发xiàn

眼前莹白透亮的小狐狸,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然后立kè

一双俊秀眉眼变得谄媚了起来。

只见他两步奔至小狐狸身前,不由分说地拎起小狐狸就朝怀里放,还一边说道:“我正想着你们应该早就到了昆仑了,却又不知dào

清芷小仙和那位大神仙是哪门哪派的!不知dào

哪门哪派也就打听不到你们住在哪所院子!不过听尹掌门说,我这方翠苑后面住了一位大仙,方才还想去拜访一下,现在见着清芷小仙了,我猜后头那院子住的就是那位神乎其神的大神仙了!刚好,就让在下和清芷小仙一同去拜访一下那位仙风道骨容姿卓绝神乎其神的大神仙吧!”

燕语落侃侃而谈,什么大仙、小仙、大神仙的绕的小狐狸脑袋有些晕。

所以当燕语落自顾自地笑了两声便抱着小狐狸大摇大摆朝仙来苑走去的时候,小狐狸还在发懵。

不过还好,燕语落并没有莽撞的闯入仙来苑,而是停在了一条有些树木遮挡的小径上,拖长嗓音“咦”了一声。

缓过神来的小狐狸朝着燕语落的眼神忘了过去,也不禁“咦”了起来。

原来,在仙来苑的庭院中,一袭白衣胜雪的澜沧上仙正负手而立,澜沧上仙负手而立不奇怪,奇怪的是,一向不近女色,连女神仙都不来往的澜沧上仙,此时背在身后的掌心里却愣愣地出现了一名女子的手。

那画面太美,小狐狸眨了眨眼睛,却不敢再看。

直到燕语落不屑一笑,说了句:“这姿色本胜却人间秀女无数,可偏偏让小爷我昨夜遇上一个美貌更甚的,如今看来,也只是一般般,看来这大神仙的品味,着实不怎么样!”

说完,燕语落还意犹未尽的砸了砸嘴,又转而将小狐狸又拎了起来,说道:“清芷小仙,你是不是看不到!我将你举高一点,你看,你看大神仙旁边的女子容貌如何?你觉得如何?”

谈论容貌这般事,清芷以为总是女孩子会做的,如今从燕语落口中说出来,多了几分调侃的意为,也让他平添了几分娇媚之气。

小狐狸本不愿意被这样举着去窥探澜沧上仙的秘密,可如今却不得不去窥探窥探了。



那女子容貌姿色虽是上等,那还是真的比不上我的

鼻梁虽直挺但太过,显得尖利刻薄。

眼睛微挑上扬,凤眼虽好却显得俗媚。

唇色很深,一看就是平日练功修灵有些仓促,气血走了盛。

肤色白皙,却不如我这般晶莹剔透有光泽。

那一双手!

那一双手一点都不细嫩,指甲都留的那么长,戳痛了师父可怎么办?

小狐狸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盯着那女子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最后竟然气鼓鼓的抖了抖身子挣脱着从燕语落手中跌落下来。

“清芷小仙!”

燕语落怕摔着了小狐狸,连忙弯腰去接,却不料,未等小狐狸落地便忽地腾起一团柔和的淡黄色烟雾,将小狐狸包裹了起来。

烟雾散去,燕语落已然目瞪口呆。

他想了一万种方法再和昨夜的神仙姐姐见面,却没想到是这般见面。

更没想到,让他整夜不成眠的神仙姐姐竟然在他怀中待了好几次,好几次都在贴近心口最近的位置

不过更重yào

的是,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只狐狸变得!

还在燕语落目瞪口呆的空当,清芷已经风风火火地朝澜沧上仙走去。

满目耀白的仙来苑在旭日初升的清晨已经开始熠熠生辉了。

而站在亭中,一身月蓝色烟纱绣裙的女子,给这一方仙蕴白增添了几分柔情水色。

其实那女子,似月下海棠,风华无双。

比如她的眼,水波泛泛,流转之间,皆是阅尽沧桑之色。

比如她的手,纤细白嫩,骨节却有力有道,不显柔弱,有几分刚强之意。

也只有这般浑身上下散发着看破世间万象,处之安若泰山般气息的女子和澜沧上仙站在一起才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在离他们二人十步之遥的地方,风风火火的清芷停了下来。

可是即便她有些后悔这般贸然闯入,却也为时已晚。

只见那女子忙抽回双手,惊愕回头,双眉紧蹙,像是受惊的飞鸟般警惕地看着清芷。

而反观澜沧上仙,却是一脸坦然。

清芷见二人都未开口,只得翩翩先行了礼,才说道:“芷儿惶恐,误扰师父清修,芷儿这就退下!”

嘴上虽是有礼有矩,心里却不服气的很。

来便来了,那又如何!

从未听说澜沧上仙有何知己女眷,只怕又是那些自负多情的仙姑仙娥罢了!

想到这里,原本打了退堂鼓的清芷又多了半分勇气,于是抬头,一双灵动眼波毫不避讳地望向澜沧上仙身旁的女子。

只见眼前女子移开目光,轻言一声:“上仙有客来访,那凝月便不扰了,告辞!”

哦,原来这女子叫做凝月。

凝月,凝月

莫不是四大上仙之一的凝月上仙!

想到这里,清芷偷偷地斜了目光开始打量起澜沧上仙的面色,又窥了窥自称“凝月”的女子

果真郎才女貌,同位上仙,同为圣人!

也难怪,能和澜沧上仙站在一起而毫不逊色,同样仙风道骨风姿卓越的,也只能是同样位列四大上仙之位的凝月上仙了!

正当清芷了然于胸的时候,那女子面露愠色,一双眼睛朝澜沧上仙眨了眨,之后,澜沧上仙便突然严厉地开了口。

“胡闹!”

45 旧情

就像那日在孔琼镇清芷险些坏了计划的时候,澜沧上仙也说了这两个字。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昔日澜沧上仙只是恐妖怪伤及清芷,而略带责备。

今日这两个字,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生硬。

澜沧上仙见清芷有些发懵,又厉声喝道:“孽徒!还不跪下!平日为师对你多加纵容,才养成你今日无视礼数规矩之祸!”

就像一道闪电划过,清芷有些恍惚不清。

直到澜沧上仙再次喝道:“跪下!”

清芷才怔怔地跪在了地上。

不过是闯了一回仙来苑。

曾经不知dào

闯了多少回云顶大殿都不见他这般苛责我。

不过是没认出眼前的便是凝月上仙,而未行礼,就发脾气吗?

可不是说不知者无罪吗?

仅仅只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凝月上仙吗?

清芷想不明白,想不通透的事情积郁在心里就会变得委屈。

而委屈随着气血上涌就会化作咸涩的泪,灌满眼眶。

再多说一句,再一句话,清芷就会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躲在小径之中愣神的燕语落突然冲了出来,拧着一双眉,冲着澜沧上仙愤愤剜去一眼,伸手拉了清芷的胳膊将她拽了走。

就在二人走后,女子才忧心忡忡地开了口,道:“皓君,怎么办?”

澜沧上仙眼中闪过几乎不察的内疚之色,半晌后才看向女子,满眼竟是不一样的温柔:“无妨,那是我新收的徒儿,她从不多言,不会有人知dào

的!”

女子微微松了面色,放心了些许,问道:“你不是说,再不收徒吗?”

澜沧上仙沉吟片刻,而后轻轻一笑:“你不是也说,再不相见吗?”

时光荏苒,弹指而过。

昔年犹似镜花水月只可观,不可碰。

琼梦之堪多情,醒后万事空净,无奈一身情缘浅薄。

六欲七情于仙家而言,也无可逃避。

所以过了这一千年,便像是过了一世。

女子开口,眉间种种,皆是动容:“是你说的再不相见,我只是应了你的要求罢了”

女子闭过眼去,眼眶里一片晶莹。

澜沧上仙双眉紧缩,不似往常清浅常笑,反倒阴阴郁郁,难掩心中撕裂的过往。

“你避了我一千年,又何苦在今日来找我?你的月华宫,你的上仙之位,你不管不顾了吗?”

往事种种皆列于眼前。

昔年往以,年华更迭。

女子微微垂了睫毛,万种风情皆在一动一静之间,她保持着最美的姿态,开始娓娓道来:“皓君,前尘往事不过过眼云烟。彼时修道之时,你我便有约定,若是有一人能修到上仙之位,那么另一人便长久跟随,只求拥有仙寿,共生共灭”

女子顿了顿,慢慢张开眼睛:“彼时我的一颗心皆扑在你的身上,只觉得世间唯有与你相伴才是最完满之事。只是谁料,我幸得高人指点,灵力修为大为提升,又恰逢立了战功,天帝将上仙之位摆在我的眼前,我去找你,你却”

女子的目光微动,继xù

道:“你不许我取那上仙之位是因为什么?是怕我与你平起平坐之后会引来众议吗?难道仙家之中,也有男尊女卑一说吗?”

澜沧上仙眉头紧锁,目光深得似是要将女子湮没。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想我?”

“那你解释给我听啊?为什么非要我放qì

?为什么放qì

的那个人不是你?”

女子有些激动,头上的朱钗也因为身体颤抖而来回摆动。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如今你已贵为上仙之一,又得九天帝君爱hù

,还是不要纠结陈年往事!”澜沧上仙心中隐忍,却将满腔的话又咽了回去。

也是,她已成为九天帝君的女人,又是首屈一指的四大上仙之一。

让她知晓了种种过往,又有何益?

也罢,也罢。

澜沧上仙轻叹出声,一汪深泉般的眼睛慢慢恢复了些光亮。

他收敛起了对过往的沉思,转而礼貌地说道:“再过半个时辰昆仑法会就要开始了,凝月上仙还是先去准bèi

准bèi

吧!”

就这样,清清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七情六欲带来的阴郁和沉闷在澜沧上仙的脸上一扫而过。

于是,他又变得仙风道骨的不能自已。

“你在意的,是九天帝君吗?”

女子依旧不依不饶。

澜沧上仙眉目清远:“就如同你在意的,只是九天帝后和上仙之位一样”

女子沉吟了半晌,目光暗了又明,换上了有些冰冷的语气说道:“昆仑法会后,下月初八便是我大婚之日!届时还望上仙不吝前来!”

他的身子一震,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沧海桑田,皆一念之间。

千年以前,本是你我携手而行。

千年以后,你却为他覆上红妆。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的传说,在六界之内,都只能是传说了。

凡界诱惑之多,仙界也如是。

只要是天命之人,之妖,之魔,之灵,之仙,皆逃不过

“皓君,必到!”

46 法会

这一方是风雨零落,回忆翻涌,那一方却是梨花带雨,手忙脚乱。

燕语落拉着清芷的胳膊出了仙来苑,将她带到了芳翠苑,拿出好些小食摆在她的跟前。

半是讨好半是安抚地说道:“你别哭了,你那师父真是太凶了!你若不想跟着他便跟着我好了!我燕语落虽不会什么仙术仙法,但是让你吃喝不愁,富贵一生还是没有问题的!”

清芷从未被澜沧上仙责罚过,哪怕是偷跑出山,他也只是带她回去,许桌崖责罚她,他还处处维护她

清芷做了那么多错事,都没有换来过一句苛责,可今日

清芷越想越委屈,抱着胳膊,爬在桌子上哭的更凶。

这可忙坏了一旁的燕语落。

燕语落一个七尺男儿,虽然平日聒噪了些,可以见女孩哭就全然慌了手脚。

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只能愤愤地喃喃自语:“都怪那尹老儿!让我把一干随从都留在了山下的村子里,不然这会儿总有一两个能给本殿支支招儿!”

清芷听到燕语落的自言自语,一边啜泣着,一边问道:“什,什么本殿?你,你是此番前来的,人,人皇太子吗?”

清芷揉了揉通红的眼睛,眨了眨,看着一脸尴尬的燕语落。

燕语落愣了半晌,才惺惺作态地端出一幅太子的架子,甩了甩头发,扬着下巴回道:“正是在下!”

清芷“哦”了一声,继xù

趴在桌子上嘤嘤地哭。

燕语落一看,傻了眼,于是又结结巴巴地劝慰道:“不如我替你去教xùn

你师父!”

“不行!”

“那我给你变戏法!”

“你又不会!”

“那我给你唱歌!”

“不听!”

“那,那,那,本殿下豁出去了,给你跳一支舞!”

“不看!”

“好吧好吧!本殿下让你咬一口发泄,咬完了可不许再哭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燕语落只能怯生生地撩开袖子,将自己的手臂递到清芷的面前。

她可是只狐狸!

狐狸嗜肉,一口下去,胳膊会不会没了啊?

燕语落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陪着笑脸喃喃道:“咬,咬轻一点!我怕,怕疼!”

清芷只张开泪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狠狠地咬下去。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清芷终于停止了啜泣。

她抬起袖子先擦了擦嘴巴,一口的咸腥味。

又擦了擦满脸的泪痕,才朝一旁龇牙咧嘴泪眼泛滥的燕语落努了努嘴:“我房里有药,取了给你涂涂便不会留疤!”

燕语落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一圈红痕,用颤抖的声音大义凛然地说道:“不要给我上药!我要用这个伤痕警示自己!永远都不要相信女人!特别是狐狸变的女人!”

清芷终于“扑哧”一笑。

燕语落复又恢复成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翘着唇角得瑟说道:“早知dào

这么容易就哄好了,小爷我就不用浪费好一阵唇舌了!不过咬一口而已,以后你便不开心了,咬上一百口,小爷我也是承shòu的住的!”

清芷抬头,二人相视一笑。

突然窗外清风略过,送来阵阵青草气息,春天,竟是这样的

人面桃花相映红。

总是在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能轻易说出一些触动人心的话。

可熟不知,也有人面不知何处在的时候。

那时候,又有谁能依旧笑春风?

清芷只在燕语落处待了一待,便回到了放来居,昆仑法会要开始了。

昆仑主殿建于峰顶,常年积雪,皑皑一片。

主殿内,东、南、西、北四方各坐下四口大鼎,大鼎周围,围了四根参天石柱,上刻勾陈之像,远观而止,蓬勃霸气。

主殿中央乃是昆仑八卦水镜图,水镜里流淌着涔涔的水银,起从八卦之南,而终于八卦之北。

围绕水镜的便是设好的席位,而正东方向的主位,自然是留给了四大上仙之首的澜沧上仙了。

而最重yào

的人,往往要翩翩来迟的。

所以当一干人全部挤满了昆仑主殿之时,一袭鸿衣羽裳,玉冠束发,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澜沧上仙终于款款而至。

他如同俯瞰大地的天神一般用悲悯世人的眼光一一扫过众人。

那一刻,他是多么的高高在上!

可下一刻,当他将眼光落在自己的小徒弟清芷的身上时,心脏却莫名的疼了一下。

她的双眼有些红肿,白嫩的脸颊上依稀还能见着泪痕。

纱裙前襟有几许水渍,是泪渍吗?

方才是严重了些,待法会结束,定要好好解释一番才是

咦?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解释了?

澜沧上仙有些走神,直到尹承泽来到面前,才缓过了神来。

只见他手捧一卷极厚的卷轴,双目炯炯,声音沉稳:“这是凡界各处地灵地仙上报的妖魔为非作歹的记录还请上仙过目!”

澜沧上仙单手取过卷轴,用鼻子重重地发了声“嗯!”

而后,便一揽长袍,洒脱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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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惊蛰

见来人已齐,尹承泽便应了东道主的礼,一一介shào

起来。

清芷有些百无聊赖的撑着头坐在瑾瑜的身后,远远地看着在前面端坐的各派掌教长老们。

“天山派首座楚蔓生以及首座大弟子花静宸”

前面冗长的介shào

没有一个能让清芷提起兴趣,唯有听到“天山派”三个字便振奋了精神,抬眼盯着尹承泽手指的女子。

若不是被天山七仙打伤在先,当年也就不用出此下策辗转千年,混入澜沧山了,看来这一处的恩怨,还是需yào

解上一解的!

清芷忿忿地想着,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一战竟大意输给了一向弱势的天山派。

战胜了拓凝妖王,就单单这一项功劳,就足以让天山派光耀门楣。

“这是东海龙三公主”

再顺着尹承泽的手势看去,一个穿着水蓝色百褶如意月裙,罩了翠纹织锦斗篷的妙龄女子笑齿盈盈地朝在座之人点了点头。

模样挺俊俏,并不似东海龙君那般粗犷,倒是随了龙君夫人了

这收徒也收了,是时候把他们的小儿子和这珊瑚樽还回去了

妖魔之道,才是最讲究诚信的!

清芷托着腮一方想着,另一方尹承泽的声音继xù

幽沉传来。

“此番妖魔作乱,令人界受苦不堪,人皇听闻昆仑山要召开昆仑法会,便自动请缨,派了人皇太子前来,这位便是人皇太子,燕语落!”

清芷眨眨眼,习惯了燕语落一幅吊儿郎当谄媚啰嗦的模样,乍一看他风度翩翩的起身朝在座之人行礼时,清芷只觉得胃部有些翻涌,习惯不得。

只见燕语落行礼过后还煞有介事的说道:“此番在下能有幸得见各位尊上天颜实属三生之幸!父王也遣我给各位仙长带来了魔宫图谱一份,还望能尽一尽绵薄之力!”

“魔宫图谱?”

尹承泽也未料到,先开口问了起来。

燕语落款款又鞠一躬,从袖管里抽出一幅泛黄卷轴,说道:“人界虽势单力薄,但偶有奇人异士前来投靠!这图谱便是一魔族出逃将领所献,也不知真假,便由在下带了过来!若是假,也算是聊表心意费一番功夫罢了!若是真,这图谱不定能助各位仙长一臂之力!”

尹承泽赞许点头,说道:“殿下年少有为,话语间皆是好的思量!那老身就代为收下了!”

尹承泽命人上前取走后,又转向别处继xù

介shào

着。

而燕语落仪态从容的慢慢落座,却在落座之后偷偷地扭着脖子四处找着什么。

清芷奇怪,便瞅着他一动不动。

直到他找完了东面,找到西面。

然后四目相对,燕语落狡黠一笑,看来是找对了方向。

凌空做了做口形,似乎是在说:“我不错吧?”

清芷咂咂嘴,凡人就是凡人,连传声术都不会!

昆仑法会共计七日,这第一日不过一场妖魔讨伐会罢了。

无非就是各派掌门声讨着江沅如何如何为非作歹,如何如何修liàn

禁术,如何如何会成为一个毁天灭地的妖王魔尊云云

清芷听得乏了,两张眼皮上下打架,几次都险些要跌倒睡过去,要不是瑾瑜一直在旁提醒着她,恐怕这第一日,澜沧山就要丢脸了

“听闻上仙新收了高徒,不知此次可有同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清芷忽然听得一阵绵软的女声,分明说了“高徒”二字。

清芷一个激灵,本就不怎么稳固的身子,歪歪斜斜的朝一边倒去。

瑾瑜急切地顶着她的后背,慌慌张张的推着她的身子。

正在一片慌乱之际,只听得澜沧上仙的声音淡淡的飘来:“亦是来了!”

声音刚刚落下,却又悠悠扬扬地升了起来:“清芷,还不出来见过各位仙尊!”

正拉扯着瑾瑜的衣襟稳固身子的清芷突然一怔,直直地竖起了方才怎么也竖起来的脊背。

澜沧上仙面色无澜,眼光无异,淡淡地看了清芷一眼。

加上今晨冷冰冰的苛责,如今这淡若无物的第二眼,又一次将清芷的心脏用力地捏了捏。

怎么到了昆仑,师父就像变了一个人?

清芷万分不解,却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发愣,只好强撑着一幅澜沧掌教首座弟子的模样站了出来。

“清芷拜见各位仙尊!”

也不知该说什么,总是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

所以清芷只是礼貌地朝在座众人鞠了一躬。

年轻是年轻的。

貌美是貌美的。

只是看起来,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这样的女子,到底是有何长处到可以拜四大上仙之首的澜沧上仙为师?

带着这样的问题,近些年变得有些心高气傲的天山派首座大弟子花静辰单手提着剑,利落站了起来。

“借着清芷师妹的光,天山派掌门首座弟子花静辰也向各位仙尊道礼!”

花静辰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天山派统一的水蓝色长袍,眉眼犀利,透着股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只见她顿了顿,又道:“澜沧上仙的声明响赫九州六界!想必清芷师妹定尽得上仙真传!若是静辰有幸,能与师妹切磋一番,便是静辰莫大的荣幸!”

花静辰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天山派统一的水蓝色长袍,眉眼犀利,透着股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只见她顿了顿,又道:“澜沧上仙的声明响赫九州六界!想必清芷师妹定尽得上仙真传!若是静辰有幸,能与师妹切磋一番,便是静辰莫大的荣幸!”

仙门聚会切磋武艺不算是特别,所以当花静辰提议一出,一些坐的有些腻味的掌门仙使们都赞许不已。

清芷一听,笑容凝滞在嘴角,站在一处,显得尴尬至极。

我的身体还未康复,此时切磋难保不处下风,必定会丢了师父的脸!

如若不应承,却又怕别的门派说我澜沧端着架子,还是会丢了师父的脸面!

清芷思来想去,还是点点头,应承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武艺切磋。

48 青雀

尹承泽看法会第一天便办得这般热火朝天,引得最为神mì

高远的澜沧派和近些年势头猛涨的天山派切磋武艺,着实有些兴奋不已,竟提议二人到昆仑青雀台上比武,又召集了一千昆仑弟子在台下观战,学习。

清芷有些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朝尹承泽笑笑,谢了他的慷慨,将一向只承天帝天旨的青雀台都贡献了出来。

而花静辰一路都露着舍我其谁的得yì

劲。

清芷活了千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她般争强好胜!

看来一千年前自己的失误,确实让天山派有些骄傲的紧了!

尹承泽安排好后,就一一请走了各派掌门和仙使,最后只剩了凝月上仙和澜沧上仙还立在八卦水镜两侧,以及迟迟没反应过来的清芷。

偌大的大殿只剩三人多少显得有些寂寥。

对于方才天山派的提议澜沧上仙虽有担忧,却无异议。

虽然昨日才将一些能够疗伤的精纯修为传给了熟睡中的小狐狸,但依着她的天分定能调理修习的很好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只是浅浅地看了清芷一眼,便迈开步子,步出了大殿。

心中虽隐有担忧,却又不可言明。

明明有万分悔意,却又碍于身份。

昆仑不比澜沧,人多口杂。

平日在澜沧再怎么宠爱小徒弟,在这里,却是不能了。

不能留下话柄,也不能让人诟病。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只能硬了硬心肠,将步子迈得更加稳健,是时候让她一个人试试了,毕竟我也不能保护她一生,亦或是一辈子!

澜沧上仙走后,清芷显得愈加落寞。

她想不通师父为什么来了昆仑就变了,就如同想不通内里奔腾的那几股真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一样。

正在清芷微微缓过神,准bèi

继xù

落寞着去青雀台的时候,却忽然有人走近了她,并且张了口,幽静的大殿开始有了声音响动。

“你叫清芷?”

女子一双眼珠泛着深蓝色的光芒,忽远忽近,让人望不到底。

清芷冲着凝月上仙点了点头,没有带任何礼貌性的笑容。

许是因为澜沧上仙的缘故,清芷并不喜欢眼前从容大气,仙尘卓绝的凝月上仙。

听说她是九天玄帝之后,其容姿美艳,在仙界首屈一指,无人能及。

女子微微翘了翘唇角,淡淡一笑:“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清芷带着疑惑的眼光看着她,却听到她又笑了笑,继xù

道:“只是那位故人早已不在了”

清芷心中怅,就像突然被什么挖空了一般。

凝月上仙,认识母后?

“天山派的花静辰近年声誉极盛,待会儿切磋,留点心!”

女子覆着幽兰花蜜的丹唇一启一合,吐字芬芳,幽然缠绕。

清芷依旧无言,一双眼睛只是望着她,而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她的美,不是惊心动魄的美,却是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再忘掉的美

清芷心想,难怪也只有她,才能配的上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师父了

不知dào

怎么回事,大抵是昆仑山的风凉飕飕的,让清芷觉得整个身子都暖和不起来,凉飕飕的

心里一边怅然,一边失落,一边又不知dào

待会儿该怎样对阵花静辰

如果我败了,师父大抵会失望吧

清芷低下头,看了看脚下蜿蜒的青石地面,阳光打在上面微微有些刺眼。

不行!澜沧上仙失不失望无所谓,我拓凝不能让天山派的人再捡一次便宜!

许是觉得自己对澜沧上仙太过于重视,清芷又转念想了想大槿宫,才笃定了目光。

可是不过须臾,却又提不起了兴致,心里全是澜沧上仙厉声呵斥自己的面容

还是不能让师父失望呢

青雀台,顾名思义四周全由青雀铜像围绕。

对青雀的传说有很多种,但与昆仑有关联的,便是上古时期,青雀既凰鸟,主水,掌管天地河流山川,诞于昆仑山上,其后上古天地倾塌,青雀以身化川,才成了如今巍峨屹立的昆仑山。

于是昆仑始祖宣旭子修了青雀台,命后人敬仰,朝奉。

青雀台自此便成为昆仑山最为神圣的地方,后来也就演变成了专为接收天帝天旨的处所。

今日让清芷与花静辰在此比武,也算是给足了澜沧上仙的面子。

确实,澜沧上仙在仙界的地位首屈一指,连天帝也要礼让三分,所以其高徒也是定不能委屈了的!

尹承泽在心里暗自打量着,澜沧上仙不怎么出山,此次若不是江沅造次,只怕昆仑法会也只有些地仙小派来参加,此次来了,便要好生巴结巴结。

尹承泽转了转眼珠,扬着笑脸,一身姜黄色长袍将面容称得容光焕发,微扬着下巴看着青雀台上已然准bèi

就绪的二人。

台下,各派掌门已经落座,尹承泽又招来了昆仑弟子,黑压压的站在青雀台下,粗略估算也有五百来人。

台上,花静辰噙着笑,挑着眉看着清芷。

清芷,却显得心不在焉的。

尹承泽在台上俯望了望,朝落座于正东方向的澜沧上仙颔了颔首,遂朗声道:“既然各位仙长已然落座,不如这切磋比试就开始吧?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各掌门并无异议,倒是天山派楚蔓生有些愁云难散。

只怕自己的徒儿不敌澜沧上仙的爱徒,丢了天山派的脸面

不过无妨,即便是输了,输给澜沧派的人,于我天山派也无不妥

楚蔓生想到这里,也能松懈片刻,不那么如坐针毡了。

“清芷小师妹,请!”

台下一片祥和锐气,腾腾而升,台上的花静辰也有些按耐不住,抱拳说道。

清芷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了眼睛找到了澜沧上仙的身影。

他面色无澜,从容无言。

是因为相信我吗?

还是说,师父最近变得不重视我了?

师父变了!分明是变了!

49 云流

清芷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如何比试上。

她没有去努力回想天山派的剑法,也没有在脑海中勾勒出自己出招时的画面,而是一遍又一遍地猜测着澜沧上仙为什么突然变了,变得不再理她,不再纵容她,不再宠她

花静辰见清芷愣愣出神,更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于是又上前了一步,提高了声音,催促道:“清芷小师妹!请!”

这一声,足以让在座所有人都听得真切清楚,若是清芷再犹豫片刻,只怕会不战而败。

于是清芷勉强将思绪收回来,抬头对上花静辰的眼光,缓缓扯下腰间的珊瑚佩,捏了一个诀,将它变成了长剑,握在手中。

昆仑正值春日时节,处处鸟啼阵阵,清风拂面,花香沁脾。

再观这被日光照耀的青雀台,大有一种日出铜雀青盛翠,春来泉水绿如蓝的光景。

清芷褪了搭在双肩上的月白绢纱,将胸前的长发拨弄到了脖颈后,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闪烁不清。

清芷定了定心神,慢慢举起长剑,朝着花静辰微微颔首。

花静辰扬扬眉,轻点脚尖,人如鸿雁立即腾空。

鹰击长空,划破阵阵虚无,带着水蓝色的光雾朝青雀台另一头的清芷急奔而去。

清芷脑中一片空白,出招接招都毫无章法,稍不留神,注意力就会跑到一边去。

澜沧上仙凝神呵斥的样子停在脑海里经久不散

花静辰用金麟剑法刺来之时,清芷想的是为什么要呵斥我?

花静辰用飞媃步法步步围困之时,清芷想的是他和凝月上仙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静辰用白马回身,一招显些制住清芷要害之时,清芷想的是他为什么突然变了?

花静辰步步相逼,招招都打的滴水不漏。

清芷慌乱避让,式式都接的吃力牵强。

台下所坐之人皆看出了端倪,向来心直口快的青城掌门落全宗不禁皱了眉头,与身侧的长生派掌门宋长徽低语道:“澜沧上仙的高徒打得毫无章法,似是有意在避让!”

宋长徽抚了抚手中的玉葫芦把玩,意味深长道:“不禁打得毫无章法,气息也凌乱不已”

落全宗深有同感的点点头,喃喃道:“也不知dào

这澜沧上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坐在离二人不远处,正东方主位的澜沧上仙正若有所思看着青雀台上的动静。

黑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水色,镇定自若的颜色下看不出丝毫动容。

可他的眉心还是忍不住地微微紧蹙。

他在仔细地看着清芷的一招一式。

这孩子,是怎么了?

澜沧上仙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清芷。

是不是昨日我将太过于精纯的灵力注入给她反倒坏了她的内息?

还是我太大意,平日里只顾授课,也难得给她解释一番各派武功招数的精妙之处?

只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罢!从弟子居受袭,到被江沅劫持,再到途中与血幽对峙,这些不过一月之内发生的事情,这孩子,又怎能承shòu的住呢!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只觉得内里抽紧地疼。

若是早些想到这些顾虑,方才昆仑主殿提议比试时,就应该替她挡了!

如今

“小心!”

正当澜沧上仙思绪翻覆之时,只听得坐席以西爆出一声沉厚的叫喊声。

澜沧上仙转头而望,发xiàn

是燕语落几乎是站到了案几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青雀台的方向。

那孩子,似乎很是关心清芷

又是一阵思量。

当澜沧上仙再回过头来时,只见青雀台上的二人齐齐跃入云中,一时不见了踪影。

须臾而过,只见一道白色御剑而来,肩膀上渗出腥红血渍。

身后紧追不舍的便是气焰更盛的花静辰。

众人一看,澜沧高徒受了伤,心中不免更加讶异,都不约而同地将眼光投向东方主位的澜沧上仙。

远远望去,澜沧上仙依旧气定神闲,岿然不动,可无人知晓,他的手心中竟然渗出细密的汗。

澜沧上仙目光深远,散散地落在清芷受伤的肩膀上,心下也不知dào

腾起了哪般意会,竟慌张抽痛了起来,一时间竟想也没想,屏息凝神用了脱灵术,直奔云霄。

周围众人皆仰着脖子朝空中望去,无人觉察澜沧上仙已经元灵出窍,唯有坐在他东侧的凝月上仙,盯着岿然不动,气定神闲却脱了灵的澜沧上仙,心中微微一紧,有些喘不过起来的感觉。

他对他的徒儿,很是不一样!

澜沧和天山皆是大门大派,若要比试也必定是要分出胜负的。

只是这胜负皆应该由切磋二人来决定,道理上是不能外人协助,道义上更不许人以脱灵之术此等上古术法来协助。

如若被人察觉,澜沧上仙的声誉多是要受影响的!

凝月一双眼波潮起潮落,像是夜里行船的汪洋,时而平静,时而动荡。

能够让他放下道义礼数的这个徒儿,有何特别之处?

她用微薄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躯体。

他的眉毛很浓密,平平而卧

他的眼睛不似从前那般明媚,如今倒是多了些雾气,让人看不清。

他的鼻子他的嘴,他的姿态,仍似从前,天上地下,六界九州无一能媲美。

不管过了几千年,他都有着无人能及的容姿,以及无人能及的地位

凝月看着看着,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

就如同白日与冷月无法并驾齐驱,无法同存于一片天地。

它们必须有起有落。

想必我与皓君,就如同这白日与冷月,无法同存于一方天地,无法互相仰望,只能一人起,一人落

“上仙下月就要大婚了,这样盯着本仙看,不大合规矩吧!”

眼前的躯体突然开了口,带着几分轻松和难得的几分笑意。

凝月微微一怔,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调整了面色后才又转过了头,低声道:“上仙爱徒心切,却也不能怀了几万年的规矩!”

澜沧上仙淡淡一笑:“规矩是仙定的,自有仙可以更改的!”

凝月痴痴一笑:“几时上仙也不再古板了?”

澜沧上仙依旧温温答道:“本仙从不古板,上仙多虑了!”

凝月心中似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一下下的击打,眼前又出现沉淀了几千年的画面。

似是一人在闹,一人在笑。

“皓君,你太死板了!这书卷怎么就不能碰了?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dào

的!”

“师父说的不能碰便不能碰,上千年的规矩,里面都记载的是禁术,怎能随随便便就逾越!视门规何在!”

从前一本正经说着“不能逾越”的人如今却说着“规矩由仙定,自有仙可以更改”

到底是人变了?

还是时间过的太快了,太久了,太远了

凝月笑着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上仙思量,无人能懂,无人能猜透,是凝月许久没见到上仙了,忘记上仙到底是如何的一个仙了!”

澜沧上仙再不言语,只是笑笑,可眼底黯淡的光芒却怎么样也遮盖不住。

最深刻的痛楚,不是诛仙台的天雷地火,也不是剥仙骨愁仙筋,而是原本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一个放开了手,一个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澜沧上仙只是默默嗟叹,心中却再没了许多年前那般抹不掉的牵扯的痛楚。

反倒是一双目光牢牢地锁在云雾之中的清芷身上,只怕方才设下的巧妙的结界被她闯了破。

50 袭吻

“来了!”

也许此番二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太久,许多人都已经按耐不住,忽地看见一个身影从云雾中穿过便有些激动了起来,一些观战的弟子皆伸着脖子嚷着:“来了!来了!下来了!”

远观而止,只见孤峰倚青霄,日从云中过。

清风自远来,人在云中落。

云中的身影原来是天山掌教弟子花静辰。

只见她撑着长剑御风下落,面露疲色,稍微没稳住身子,在离地面五米高的地方跌落了下来。

胳膊上印出了淡淡的血迹,瞳孔中也布满了血丝。

一旁的尹承泽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搭脉查息,片刻后才向天山派掌门楚蔓生说道:“令徒并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伤,如此力乏,也只是久战的结果,调息一炷香便无妨!”

楚蔓生点点头,将目光又移到了云雾更迭之处。

须臾,一阵微风吹过,只听几声鸟啼,一个白色身影如同风中落叶一般轻飘飘地由上而下坠落。

在座之人都等的心焦,如今看到远处少女此般坠落之态心中讶然,以为澜沧派终归是输给了后起之秀的天山派,却不料孱弱盈盈的少女在空中忽然调转身子,脚下腾起一团云雾直窜而上,跃翔片刻后才稳稳落下。

少女肩部虽受了伤,血渍若隐若现,但下落的姿态却比花静辰要好上一些。

这样一看,胜负自是定了。

尹承泽将二人打量一番,正欲张口说话,却不料,一向少言寡语,气定神闲的澜沧上仙却抢先开了口。

只听到他的声音穿过层层薄雾幽幽传来,虽有些飘渺但不失醇厚和威严,他道:“此番在我看来,二人皆是有可取之处的!不如就判为平局,众仙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众人议论声悄然四起。

有些人在夸赞澜沧上仙大度,毕竟天山派近些年在仙门之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顾及一下门派面子也是应该的。

也有些人说澜沧上仙对小徒弟要求太高,太苛刻,不判她赢是因为受了伤,打的不漂亮!

一时间众说纷纭,却无一人反对。

尹承泽见状,心下已猜到澜沧上仙几许意思,于是朗声道:“上仙所言甚是!天山派花静辰剑法精妙,处处为营,步步紧逼!澜沧派清芷以退为进,三舍三避,以不变应万变,棋高一着!论攻,花静辰更甚!论法,必定是清芷更佳!如此判为平局,是最好不过的了!”

尹承泽评价的巧妙,谁都不得罪,说的澜沧上仙甚是赞许,连连点头。

再看向天山派的楚蔓生,也是一幅非常受用的表情。

要知dào

,能和澜沧战成平手,单凭这一项,就又能让天山派再辉煌上个五百年!

所以楚蔓生更加无异议!反倒有些感激澜沧上仙的大度!毕竟花静辰落地之时已显败态!

昆仑法会第一日,便由此算是终了。

待所有人皆陆续回到自己住所时,清芷带着几分心思,蹑手蹑脚,怯怯诺诺地来到了仙来苑。

刚刚拐过石拱门,远远便见到负手立在亭台之中的澜沧上仙。

此番没有凝月在侧,身影欣长又落寞。

不过是几个时辰,光景便不同了

清芷站在小径之中悄悄打量,却忽然听得沉厚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过来罢!”

清芷踌躇地咬了咬嘴唇,再不像往常那般蹦跶着跑进去,而是双手放置身前,踩着莲花步子慢慢地挪了进去。

站定在亭台之外,隔着几重纱帐,盈盈跪下,声细如蝇:“清芷拜见师父!”

澜沧上仙缓缓转过身来,眸子里就如同刚下过雨的湖泊,水色荡漾还未褪去,忽明忽暗,不清边缘。

他蹙了蹙眉,却道:“这是怎么?”

清芷心中一紧,万分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倔强道:“徒儿今后定会遵循礼数,不敢再违背!”

澜沧上仙微蹙眉头,却又觉得同徒弟解释太多不合身份,就只能端着架子拂了拂袖:“起来吧!”

清芷不动,仍旧跪在生硬清冷的白玉石阶上,慢慢抬眼,俨然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师父是不是不喜欢芷儿了?师父怎么一到昆仑就变了?”

清芷性子如此,憋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澜沧上仙凝眉不语,清芷只得继xù

:“往常师父不会斥责清芷!师父也不会不理清芷死活!要不是不知哪里来的仙鹤相助,清芷只怕就要命丧青雀台了!”

澜沧上仙喃喃而语:“仙鹤”

此时清芷已然流下两行清泪下来,她抽了抽鼻子,继xù

道:“是仙鹤!清芷与花静辰纠缠,她一剑刺穿了清芷的肩胛,而后穷追不舍,没有半分点到即止的意思,若不是仙鹤帮清芷挡下一剑,那花静辰必定要刺穿清芷的琵琶骨,也就不会被自己的剑qì

反噬了!”

澜沧上仙哑然失笑,遂问道:“你怎能知dào

是仙鹤?这偌大的昆仑山并未听说有仙鹤!”

清芷笃定地点了点头:“因为芷儿听得几声翅膀扑腾的声音,再加上祥瑞之气很盛,不是仙鹤,是什么?”

澜沧上仙淡淡一笑,再不言语。

“师父”

控诉完的清芷缓了缓情绪,抹了一把脸颊的泪喏喏地唤了声。

“师父,今晨清芷慌张闯入,师父斥责我,是因为清芷无礼顶撞了凝月上仙吗?”

澜沧上仙目光一沉,沉吟半晌才开了口:“昆仑不比澜沧,凡事不能随着性子来!”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若叫外人说我澜沧弟子不识大体,不懂礼数,如何是好?”

清芷换了转眼珠,喃喃道:“外人?”

片刻,似是想通了什么一般,骤然破涕为笑:“芷儿懂了!”

虽然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但是这“外人”二字听起来还是很顺耳的!

清芷突然觉得原本拥堵地难受的胸腔突然被掏了空,前所未有的畅快让阴郁的心情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师父是怕外人说芷儿不懂规矩,坏了礼仪,说师父不会调教,是不是?”

清芷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仰头问着,刻意将“外人”二字咬的重一点。

澜沧上仙默许颔首。

清芷微微咧开一个笑,继xù

道:“那师父还是会护着芷儿的对不对?”

澜沧上仙仍旧点点头。

清芷大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架势,双目泛出阵阵光彩:“那芷儿也绝不会让师父丢脸的!”

“芷儿今日分了心,与花静辰打了个平手,待芷儿调理几日,再与她一战,必定要分出胜负!”

澜沧上仙一听,却面露担忧之色:“胜负乃身外之事,无须有争强好胜之心!师父不求别的,只希望你好生保护自己,不要为难自己便好!”

清芷心中动容,张口问道:“难道师父对芷儿没有期待?”

澜沧上仙淡然一笑,略过阳光,扬过绢纱,清浅传进清芷的心里:“为师别无所求,但求芷儿你永远安宁康健,开心快乐便好!”

清芷记得,同样的问题她问过好些人,她问过江沅,问过魔宫四大护法,问过千千万万妖魔万民,甚至问过奄奄一息的父王。

无一人回答如此。

或是报仇,或是复生,或是振兴妖族,或是覆灭仙界

无所期待,无所欲求。

除了朱皓君,再无一人。

即便父王,也无法放下对我的期待。

他期待我保全母后消散的仙灵,期待我为母后报仇,期待我用整个漫长的一生,去完成他无法完成的事情,去保护他无法保护的人

于是清芷有些动容,不,是拓凝,有些动容。

就如同坠入深海的夜明珠,迢迢海里,终归有光芒耀现,不管多深,多远,只要有了光芒,便能找到丢失的东西

清芷的眼光泛泛,终是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拖着盈盈裙摆,步上了白玉石阶,立在澜沧上仙身旁。

眼光恰好滑过他的脖颈,再一抬头,便能触到他的下巴。

此时的她,眉目如画,秀雅轻灵,大有风华绝代之势。

几丝光亮从清芷胸腔之中大张旗鼓地滑过。

就像拓凝散发出幽兰香气时招摇过市的魅惑,如今,清芷也想试着,用这样的方式来达到这一千年潜伏的目的”让他爱上我,我便能取得混元道果!“

心中如千帆过浪,澎湃不已。

“让他爱上我,真的是为了混元道果吗?”

于是她微微闭上眼睛,任凭长长的睫毛盖下来,踮起了脚尖。

在他的唇上,落上浅浅淡淡的,步步为营的一吻。

51 痴缠

昆仑多山石,多风雪,多日照,多岩沙。

一面青山绿水画境之地,一面风雪皑皑碧落之态。

清芷重重地跌坐在白玉石阶上,就如同从画境之地狠狠摔落到了碧落深渊。

面前的男子面露愠色,怫然不悦,他大力的推开她的时候,双手竟然也是颤抖的。

清芷咬唇不语,因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反应,对心怀苍生,高高在上的澜沧上仙而言,很正常。

能够位列四大上仙之位,皆通过了重重考验,其中一样,便是在碧落深渊中受碧落泉水洗礼,洗尽尘埃灰烬,洗去七情六欲。

过程痛苦,一般仙者皆无法承shòu。

偶尔听景砾说起来,是一种蚀骨摩挲,痛痒难耐的感受。

可这碧落水并不是忘情水,受过洗礼,位列上仙后自然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但也不代表就不能求。

凝月上仙便是之一,她也是在位列上仙后才传出要成为九天玄帝的帝后。

所以清芷不怕一试,便是试了又如何?

单凭他的一句“愿你安宁康健,开心快乐”,这一千年的缱绻沉浮便足够!

千年之前,妖魔二界大可联手,奋力一攻,拼个鱼死网破!

可紧要关头是拓凝妖王怜悯六界苍生,不想生灵涂炭,才辗转出此下策。

若不是在攻陷天山派之时,大槿宫传来如天圣女元灵归位的消息,拓凝妖王便不会急匆匆地赶回大槿宫。

又若不是如天圣女勉力维持最后一丝魂灵嘱咐拓凝不要生灵涂炭之时,也便不会有接下来的天山七仙将拓凝妖王打的灰飞烟灭一说了

一妖一仙,九刹和如天,他们将所有好与不好都留给了承载者他们二人血脉的拓凝。

所以让她欲仙不得,欲妖不能。

唯有完成了父母遗愿,恐才能真zhèng

安定生活。

众人卑微,哀悯,她,又如何不是呢?

自然,这些思量只能在清芷胸腔中翻覆涌动,找不到出口,所以只能散落到内里的每一处角落,被意念压制住,然后再在某个时刻突然爆fā

而出。

如今,清芷便在努力压制着这些欲生无一可的回忆和过往,以及肩膀上重如泰山,无人能分担的责任。

她暗了暗眸子,缓缓地对上那一双怒不可遏的眼光。

轻轻启了唇:“救命之恩,朝夕相伴,师父便是这样对待徒儿的吗?”

澜沧上仙只觉得愤nù

不堪,想到方才那一抹湿润的温热感,心里就像爬过了千万条毒虫,啃食者自己的良心。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清芷,冰冷的眼光变成蚀骨寒冰,一下一下敲击者清芷的身体。

清芷倔强地站起了身,拂去了月白裙角上沾染的灰渍,一双眼睛波澜四起:“师父真的变了!你与凝月上仙就可以深情相望十指紧扣,对我却是厉声呵斥!你与凝月上仙便可以谈情说爱,于我,为什么不行?”

许是澜沧上仙气的大了,整个身子都快颤抖了起来,硬生生从牙齿缝里憋出两个字:“孽徒!”

清芷蹙了蹙眉,颤抖地道:“皓君哥哥,你不要忘了,自始至终,我并没有行过拜师礼!若是你恐外人闲话,是不是多虑了?”

清芷不给澜沧上仙喘息的机会:“你方才还说,愿芷儿安宁康健,开心快乐!是不当真的吗?”

“皓君哥哥,我本就是一只雪狐,陪伴你千年,我不想成仙,不想得道,只是想陪在你身边罢了!经lì

了这么多,皓君哥哥你还是不懂吗?”

此时此刻,一半妄言,一半真意。

就连清芷也分不清这般呐喊,是故yì

的,还是真心的。

于拓凝而言,这些话只是一些手段。

男人经不住女人痴情的宣泄,如轻纱一般,一捅就破。

所以痴缠一点,没什么不好。

可是清芷的眼里依然模糊不清,越来越昏暗的光色,掩盖在落日余晖之下,掩盖在澜沧上仙冰冷的目光之下。

那样的眼睛,似乎是在看世界上最丑陋的恶魔一般。

清风一带而过,仙来苑处处都静了下来。

清芷的呼吸一次比一次缓,眼光也一次比一次朦胧。

似乎说的所有的话,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觉得身体里空空的,一碰便会散掉。

二人便这样相顾无言的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了死寂和沉默。

“明日你便回澜沧吧!”

澜沧上仙紧蹙着眉头,每一个字都咬的非常用力。

他不是生气,也不是不堪。

他怎么会生小狐狸的气,他气的是自己。

在发xiàn

她对自己有情的时候没有及时制止,所以才造成了如今的地步。

他在责备自己,一心只知dào

保护她,却忘记男女终归有别。

他在懊恼,她能这样说,这样想,必定是自己给她造成了幻想

于是澜沧上仙决定,待回澜沧山后,自己便闭关修liàn

,也将清芷托付给许卓崖,小女孩嘛,日子一久,也便忘了。

于是他叹息着覆上了睫毛,将眼睛藏在眼皮之中。

眼前一片黑暗,可脑海里却五彩绚烂。

一幅幅画面更迭,无论怎么驱赶都也驱赶不散。

似乎刚刚还是温柔的笑,她凑上来的时候,还带着一阵花蜜的味道。

她说她喜欢桂仙花的味道

弟子居周围种满了桂仙花

“皓君哥哥若不给我答复!此番清芷便不再回山!”

清芷倔强笃定地扬着眼睛,直直地望着眉头紧锁的澜沧上仙。

话语打断了脑海里的画面,澜沧上仙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摇了摇头:“今日之事,为师不会多言,为师也劝你,多将心思花在课业上!明日你便回山罢!”

话毕,澜沧上仙抬了眸子,语气变得愈发严厉:“不过你方才提醒了本仙,你并未行拜师礼,所以还不能算作本仙的弟子,此事待本仙回山后再行商议!”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师徒间暗生情愫说出来便是天大的丑闻。

更何况,还是一只饱受争议的雪狐。

可想而知,若是清芷执念下去,只怕会掀起滔天巨浪。

只是处理门派杂事,或是妖魔作乱什么的,澜沧上仙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处理这种事,却实在无从下手。

要说情缘,唯有与凝月的那段往事让他有几许介怀。

但想起过往,与凝月之间也是细水绵长罢了。

如今,小狐狸却这般狂妄大胆,着实让人棘手。

“你走罢!明日本仙会命人送你回澜沧!好自为之!”

想来想去,澜沧上仙还是决定先冷她一段时间再说,于是板起了脸,端起了架子,负手转身,一边掷地有声,一边疾速走出了院子。

不就是一个吻吗?一个不够,再来一个便是!

我就不信了,仙风道骨不能自已也能克了这世间最无dí

的“情”字吗?

52 阑珊

昆仑法会第二日,依旧是研学讲说。

澜沧掌教首座弟子要回山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人们议论纷纷,多数人都以为是前日与天山派的切磋伤了和气,赢得不甚漂亮所以迁怒了澜沧上仙,唯有一人精神恍惚地匆匆赶到了方安居。

一袭玄衣金袍的燕语落跑得太急太快,索性蹲在地上大口喘息了起来。

衣袍袖管和腰间皆用金银丝线绣了腾龙的纹饰,熠熠生辉。

只是衬上了这幅德行,显得有几分可惜了起来。

燕语落一方大口喘息着,一方感叹凡人身子真真的不好,一会儿怕累,一会儿怕饿,太耽误事儿了!

“你在这干什么?”

一阵亲切的女声传来,燕语落抬起了头。

玉冠束顶,剑眉英气,轮廓凹深,这样猛地一看,确实有几分让人一见倾心的帅气。

只是这一抬头,燕语落失了望,眼前的女子却有些神采飞扬。

这方安居住的皆是澜沧弟子,而女弟子也仅有三人,除开清芷,就剩瑾瑜和白羽。

瑾瑜每日早早地就到主殿随着夏之桀了,剩下的这个,只能是白羽了。

只见白羽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燕语落,脑子里不停地翻看前日里在昆仑大殿的场景。

因得辈分低,白羽还要坐在清芷和瑾瑜的身后,又加上被法学论得稍微有些头晕,便忘记有这么一位英气十足的公子。

于是敛了笑,细声细气地说道:“师兄们都去参加法会了,不知公子是来寻谁的?”

燕语落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看这白衣白裙,腰束水蓝丝带,手持长剑的模样,八九就是澜沧弟子,也好,问上一问,便不用劳烦小爷我四处奔波了,忒累!

于是燕语落拍了拍袍子,利落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板,摆起几分帝王模样,清了清嗓子道:“劳烦姑娘了!不知姑娘可认得澜沧首座弟子,可知她现在何处?”

白羽在心中绕了绕,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清芷!

在澜沧山,大多人叫她狐妖,或叫她那个狐妖,好一点的叫她小狐狸,顶多唤唤她的名字,第一回听到有人称她为“澜沧首座弟子”的名号,作为宜兰山灵一族的白羽心中兀自地吃了吃味。

许是昨日与天山派战了一战,一战成名了罢!

叫我看来,昨日那一站甚是丢脸!

啧啧啧

白羽心里想着,面上也经不住露出几分鄙夷之色,却又反应过来面前立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于是又敛了笑,细声细气道:“公子说的是清芷吧,她今儿一早就回山了,这会儿不定已经出了昆仑了!”

燕语落讶然:“走了?”

白羽点点头:“走了!”

燕语落心下一急,提脚就跑,剩下一脸凌乱的白羽。

凡人就是凡人,连御剑都不会,怎么追啊!

燕语落一溜烟弯过方安居,冲回自己的方翠苑。

想着至少要拿上父皇给的金银元宝才能出山去找神仙小娘子!

于是他一头撞开两扇雕花木门,却突然愣愣地立在了原地。

原本摆着各种小食的桌上只剩些空碟空碗,而自己用来赠给昆仑掌门的一方苏绣绫罗却被小狐狸当作了睡觉的褥子,心疼的紧!

燕语落再一定神,这小狐狸不就是清芷吗!

于是有些喜极而泣,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竟然有些昏昏沉沉像是做梦一样。

燕语落冲上前去一把将毛茸茸的小狐狸抱在怀里,用下巴来回的蹭。

“神仙小娘子,你没走啊!这下好了!省的小爷四处找你了!”

小狐狸懒懒地睁开眼睛,不耐烦地伸出爪子将他的脸推了推,又扭了扭身子,干脆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倚在他的怀里。

凡人虽然有一股子人味儿,但是怀抱却比澜沧上仙要温暖多了!

于是小狐狸一边揪着燕语落的前襟,一边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燕语落看到这方光景,也便喜滋滋地抱着小狐狸直直地坐在床榻上,生怕弯了身子又得麻烦小狐狸调整睡姿了。

就这样,一个睡,另一个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本是处处闻啼鸟的光景,却被二人睡兴阑珊的打发过去。

再醒来,便是到了午后。

燕语落被重重的敲门声惊醒,转头一看,小狐狸早都不知dào

哪去了,燕语落只以为她躲了起来,于是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一推开门,乖乖,门口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为首的便是昆仑掌门尹承泽。

他一脸的忧色来回打量着燕语落,问道:“殿下没有事吧?可有受伤?可有受到惊吓?”

燕语落一头雾水,问道:“本殿能有什么事!”

尹承泽听后,大出一口气,娓娓道:“方才有弟子发xiàn

方翠苑被妖雾笼罩,我等急忙赶过来,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方翠苑外被设下的结界,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破了结界,以为殿下你”

燕语落此时才明白了一点点,反问道:“什么结界啊?本殿不会法术啊!”

尹承泽叹息一声:“都怪老身防护不周,也不知dào

妖魔是通过什么手段潜入昆仑的,想想就后怕”

说道这里,尹承泽又恢复成一脸急色,问道:“殿下快看看,可有丢什么重yào

的东西?妖魔径直闯入方翠苑,定是有所图!”

燕语落听到“妖魔”二字,一个激灵算是全醒了,然后连滚带爬地奔回里屋,哭丧着一张脸说道:“丢了!丢了!本殿的狐狸丢了!”

尹承泽疑惑:“狐狸?什么狐狸?”

燕语落全然不顾,而是埋着头翻箱倒柜,而后突然怒目圆瞪,咧着嘴朝尹承泽吼道:“魔宫图谱也不见了!早知dào

昨日你就别交予本殿!说什么待法会结束再由昆仑保管!早知dào

放你那里,也就不会连累我的小狐狸了!我的小狐狸长的圆毛可爱,通体雪白的!一定是被偷图谱的妖魔一并给抓走了!”

“她在你这里?”

正当尹承泽也一筹莫展时,从众人身后闪出一位白衣仙人,他双眉紧蹙,面色苍白,眸子里光芒黯淡,一幅慑人的冰寒感随着吐字的声音传递开来。

“你说的小狐狸,可是本仙丢的那一只?”

53 旭阴

昆仑地处西域,除开山脉绵延之处绿洲绵绵,草木茂盛,其余便是荒漠与戈壁纵生。

此时江沅座驾正临架于一方干涸的河床之上。

处处龟裂,黄沙漫天。

江沅头戴黑曜石方冠,四角缀上晶莹琥珀石。

眉眼含着丝丝暗淡,眸子里闪烁着丝丝雾色。

霸气威武的魔尊,却垂着头,朝座上的另一名女子俯首称臣。

女子的紫裙显得格外妩媚耀眼,只是眉眼间的色彩却不怎么衬得起这份艳丽的紫。

多了一份清明,少了一份世故。

江沅拧着眉头,怎么都不习惯眼前的拓凝无辜澄澈的模样。

忍不住开口,却是:“妖王准bèi

何时回宫?”

一双眸子深的无底,却叫此时的拓凝有些隐隐的怕。

女子咬了咬唇,硬是装出一副涉世深刻,从容不迫的模样,依旧是扬了扬裙角,抬高下巴,声音冷漠:“本尊做事,何须你来管?”

江沅低眉:“属下已擅自做主,将那九十九对童男童女的灵魄取出,炼成了可供尊上您冲破封印,聚灵凝魄的旭阴丹!”

女子一听,横眉冷对:“江沅!你做事越来越放肆了!”

江沅的喉结上下翻覆,面容就像面具一般,生硬冷酷:“旭阴丹迟早要炼成!”

江沅突然停住,猛地扬起了眼睛:“而拓凝妖王!也迟早要回大瑾宫!”

风起语落,未待拓凝反应过来,江沅已然点住了她几处要穴,一时,叱咤风云的妖王拓凝,也动弹不得,任人宰割。

江沅缓缓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

离得越近,呼吸越轻。

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着丹药,身上的沉黑色的长袍被风吹得翻飞鼓动。

他总是喜欢披着一件用黑湖底玉绒山筋做成的绛蓝色的斗篷,稍微一动,便是幽幽的蓝色光景吞噬周遭。

他原本是想强行将这旭阴丹喂入拓凝口中,可不知为何,却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他张了张口,声音如同谷底铜钟,闷声传来。

他说:“如今我的强dà

,足以帮你实现一切,你为什么还不愿回来?”

拓凝怒目圆瞪,身体动弹不得,心里却摸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想要干嘛。

于是拿出妖王的姿态,提了声音呵斥道:“江沅!本尊说了多少回?以你我之力,根本无法硬夺!澜沧上仙之力,是你我…”

“又是他!又是朱皓君!!”

未等拓凝说完,江沅爆出一声怒吼,右手用力扬起,立即,河床右侧的沙漠瞬时扬起滚滚浓烟。

拓凝讶异地看着江沅,心下却想,只是几日不见,他的力量却突飞猛进的如此难以想象。

她看着荒漠上升起的烈烈火原,心下第一次开始相信江沅的能力。

拓凝张了张嘴,一句赞同的话都说不出。

看到自己一手培养的江沅能够有此力量,应该高兴才是。

缱绻一千年也不过是惧怕澜沧上仙而迟迟不肯动手而已。

现在看来,似乎江沅与其一拼,并不是不可能胜…

多了这一层胜算的把握,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呢?

拓凝的眼光闪烁不定,嘴角僵硬地一丝笑容都牵扯不起来。

她勉强柔缓了声音,想要安抚江沅,可当她正欲开口,却只闻到一股浓浓的海洋沉香的味道。

接着,便是一阵由冰冷至暖,由黑暗至明,由清浅至狂热的吻。

江沅!

江沅他既然就这样吻了过来!

我的奴隶!我一手提携起来的属下!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吻了过来!

他的舌头肆无忌惮的探寻着她口中的秘密。

一丝丝混着药的苦味由唇齿之间传递开来。

原来江沅嚼碎了旭阴丹与拓凝一并服了下去。

他知dào

她不一定肯服,他也知dào

她现在变了心思。

也许找到混元道果对她而言不再那么重yào

了……

她竟然很少提及九刹帝君对她的嘱咐了!

江沅的眸子紧闭着,单手狠狠地抓着女子的头,嘴唇来回摩挲,强有力的卷过女子慌张的舌头,将混着汁液的药丸逼进了她的喉咙里。

拓凝无力还击,只能眼皮上下翻动,眼眶泛红,渗出急切带着恐慌的泪来。

“江沅…….”

她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却无法阻止男子如风卷残云般的吞噬。

…………………………………………………………

澜沧风起,四海逶迤。

众仙早就听闻魔尊江沅三番四次明闯澜沧山,今日,却又轮到了昆仑派。

澜沧山结界不好破,江沅能在澜沧上仙的眼皮子底下破了结界。

如今来到昆仑,便更加不费吹灰之力了.

“各大门派齐聚昆仑,研讨法学,江沅竟然挑这个时机挑衅昆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尹承泽一方觉得伤了脸面,一方又觉得气愤不已。

见澜沧上仙姗姗来迟,遂上前道:“依老身看,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各仙派联手将那一干妖魔一并铲除!”

澜沧上仙若有似无地动了动唇角,声音淡如晨雾:“江沅势力不容小觑,如今他敢明目张胆地来,便不会怕众位仙长……”

尹承泽蹙眉:“那依上仙之见?”

“江沅此人,深不可测,本仙以为,我们只有等,等他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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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妖杀

寂静无声山涧缓,人到愁来无处还。

众仙门掌教皆正襟危坐于昆仑大殿之上,无人耳语,凝神屏息。

此时的昆仑,一派宁静无声,偶有几个辈分低的弟子低头窃窃私语,一是议论魔尊江沅的神通,二是猜测澜沧上仙到底丢了哪种的狐狸,是圆毛雪狐还是尖脸红狐。

“怪不得上仙一副忧虑重重的面色,我幼时养的那只黄狗死后,我也是这般落寞地坐了好些天!”这个时候还盯着澜沧上仙看的,唯有天山派的那些女弟子。

“是啊!动物都是通灵的,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师叔祖养过一只彩雀,不知dào

花了多少心思疼爱,最后却飞走了,难过得师叔祖茶饭不思,彻夜不眠的!”

一个二八模样的女子啧啧咂舌,道:“我是决不会养那些狐啊,雀啊的,等我此生未尽,它们却先行一步,那该是那么撕心离肺的!”

正在她们热切讨论的当口,一名衣着青衫的昆仑弟子急急跑来,慌张跪在殿中,朝尹承泽说道:“师父!妖魔他们,妖魔他们给您送来了战帖!”

尹承泽讶然,面露忧虑地看向东方主位的澜沧上仙,犹豫地开了口:“上仙,这?”

澜沧上仙紧锁眉头,轻轻闭眼,利落吞吐两个字:“迎战!”

西域白日天光大盛,即便是早春时节,也是酷热难耐。

当尹承泽率众弟子到了江沅所指之地,早已热的喉咙干涩,说话都有些吃力。

尹承泽好歹一派掌教,于是用仙气护体,阻止过多的灼热之气入侵,才方感舒适一些。

尹承泽为人圆滑,识时务,从不出头。

千年前的旷世大战,各门派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唯有昆仑派,不战,无损,亦无落下口碑。

当时尹承泽信誓旦旦说人界势单力薄,誓死捍卫人界安危。

天帝听后,默许其带领弟子留在人界。

一是躲过了战事之灾,二是在人界又建立了不俗的口碑。

这也是为什么此番法会,人皇也派了其太子来参加。

虽然人界渺小,实力甚微,但自亘古以来,人界都是六界之本。

人能修仙,也能成魔,更能渡神,还能入冥。

只能说尹承泽眼光独到,所以也是后来昆仑派发扬光大的原因之一。

依着尹承泽的脾气,早就应该退了战帖,寻个好的靠山,高枕无忧,更何况其早就听闻近些年来魔尊江沅法力大增,一般的地仙小派见着他就躲。

可是今日既然有澜沧上仙和其他仙长坐镇,尹承泽自然是多了几分气量,自以为又能见到半分便宜。

说不定剿灭魔尊江沅这一大功,又要算在我昆仑身上了!

想到这里,尹承泽拧了拧眉,做出一副气傲十足的威严模样,甩了甩臂弯上的浮尘,喝道:“大胆妖魔!尽然敢挑衅昆仑!念我昆仑得仙气庇佑,你若交出所盗之物,老身便留你一命!”

尹承泽觉得一番话说的极有气势,于是轻哼一声,侧过脸去。

尹承泽只是听闻魔尊江沅是个难缠的角色,却从未亲眼见过。

所以当江沅对他的威言嗤之以鼻,并且毫不客气的仰天大笑之时,尹承泽不禁心里开始发毛。

“本尊与你一战,只是为了拿下昆仑,若不是你的昆仑派还有些地位,本尊根本瞧不上你!”

江沅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斜靠在八荒震天榻上慵懒地眯着眼睛。

尹承泽一听,立马吹胡子瞪眼,气怒阵阵,一双厉眼看着江沅,憋了半天却憋不出半个字,还是他身后的弟子轻声提醒了什么,尹承泽才又按压住了火气道:“我昆仑与你魔宫无冤无仇,为何此番为难与我?”

江沅邪笑一声,张张口:“为难谁都是一样的!谁让你出头办什么法会呢?”

说着,江沅眼光一转,一章牛皮卷轴赫然升起至半空。

尹承泽正在讶异江沅竟然有这般强dà

的灵力,眼皮一动,便风生水起的,却又听得江沅说道:“此张图谱若是落到你们这一众虚伪的仙人手里,我大槿宫千万臣民便要遭殃了!”

话音刚落,卷轴便临空着火,顿时便被熊熊火苗吞没,化为黑色灰烬,浮在半空之中。

江沅仍旧是抬抬眼皮,停在空中的灰烬像是离弦弓箭般冲下三丈之外的昆仑弟子。

尹承泽扬起浮尘挥舞两下,却不料,那浮沉似千斤固土,驭风而来。

遂逼出灵力,凝成剑qì

,朝那灰屑砍去,就如同碰到了坚硬无比的石墙之上,硬生生地将尹承泽的剑qì

又弹了回来。

尹承泽见灰烬渐近,又打散不得,只好大呼一声:“躲开!”

然后闪身到一侧。

身后众弟子皆分散两侧,唯有最后面的一名弟子躲闪不得,被灰烬穿膛而过,当场倒毙。

尹承泽大惊失色地望着那倒地的弟子,胸膛似是被火焰烧开了一个大洞,连五脏六腑都无所踪影。

他痛心疾首地唤了声:“子栋!”

然后纵起一张老气横秋的脸,万分悲痛地喝道:“江沅!你欺人太甚!”

江沅不为所动,只是懒散地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直起了身子。

他一手撑在膝上,一手微微扬起,头顶的方冠衬得眉眼英挺凛然,让人望而生畏。

“本尊知晓朱皓君在你昆仑!若是他替你迎战,你的胜算也能大些!”

江沅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尹承泽还沉浸在失去徒儿的悲伤之中,声音也略微有些哽咽,道:“澜沧上仙何等尊贵,收拾你,老身一人便足以!”

话音未落,尹承泽悲火攻心,不顾澜沧上仙嘱托腾身飞起,朝江沅座驾直直飞去。

身后的昆仑弟子本就心高气傲,如今又痛失同门,自是跟随尹承泽一同朝江沅攻去。

看着怒发冲冠的众人,江沅斜起嘴角深深一笑。

朱皓君,你能沉得住气,并不代表他们就能。

我杀得是尹承泽的儿子!

丧子之痛,足以让他乱了阵脚,成为本尊的瓮中之鳖!

看来这次,你输定了!

刹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似是天地浊浊,混淆不清,黑暗像是大网一样将这块暖意融融的沙漠绿洲给环绕了起来。

旋风在空中四处横生,让所有身处中人辨不得方向。

此时,江沅并不急着与来人一战,而是信信地走到八荒震天榻后,朝怅然失神的紫衣女子轻启双唇:“主上,该你了!”

“今日,便是你踏出仙门,回归妖路的日子!去吧!杀了他!”

“杀了昆仑掌门!你便与仙门恩断义绝!那么朱皓君,就绝不会再原谅你!”

“杀了他!杀了他!”

“我能帮你杀了朱皓君!拿到混元道果!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回大槿宫,陪着妖王妖后,陪着我!陪着我!拓凝!”

54 浩瀚

漫天黄沙飞舞,暗涌波动。

刺鼻的尘土味比任何味道都要难闻,不禁让人胸腔发闷,咳嗽连连。

江沅的眸子如森林野兽般闪着寒芒,不容置疑的口气让一贯我行我素的拓凝也有了半分的怯意。

她动弹不得,只能张嘴:“江沅,你是疯了吗?”

江沅摇摇头,眸子深不见底:“属下没疯!怪只怪属下没用,竟用了一千年才修成了浩瀚成天法!如若早点修成,主上也就不用屈尊在澜沧山了!”

“什么?”

拓凝睁大了眼睛。

上回在弟子居后山眼见了江沅的固灵之术以及沉海之术已然让人咂舌不已,如今他却说修成了上古禁术浩瀚天法!

这等禁术皆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力,而浩瀚天法便是禁术之罪,顾名思义,连天蹈海,浩瀚无边,天上地下,无一不灭。

浩瀚天法威力极大,乃盘古破天之术,自古至今,无他法可破,更无人敢用。

因为能够修成其法的人,不仅会走火入魔,还会减寿灭魂,最后消亡而殆。

拓凝有些讶异,心底却又几分担忧了起来。

一是担忧就算澜沧上仙遇上这浩瀚天法,也不一定能平稳脱身。

二是担忧就算江沅灵骨奇佳,却终究是凡人之身,又怎能修成如此强dà

自噬的法力!

拓凝盯着眼前的男子,看着他英挺冷峻的眉眼,想不出,他到底付出了些什么……

就如同在弟子居后山一样,涌动的心思喷薄而出,拓凝直直地看进男子心里。

“到底为什么?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沅不语,而是转头看向昆仑弟子厮杀喊叫的方向,冷冷地张口:“主上无需介怀,属下只是尽责罢了!妖王妖后于属下有恩!辅佐少主自是应该的!那些人,若主上下不了手,就由属下代劳吧!”

“不行!昆仑与我无冤无仇!我们要找的是澜沧!而不是昆仑!”

江沅冷笑:“主上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

拓凝怔了怔,才又做出一副傲骨冷漠的模样,将眼神移向一边,说道:“母后曾教导与我,六界生灵,自由其生存之法,不能随便令其灭,也不能随便令其生!昆仑派的气数未尽,你我二人不得干预,这是天命!”

一语将毕,江沅仰天长啸:“我们伟大的拓凝妖王竟然说什么天命!哈哈哈哈!”

笑声森冷,震彻戈壁。

突然,江沅抬起眸子,笑声戛然而止,他上前两步,狠狠地捏着拓凝的下巴,声音也沉了许多:“命,不是由天定!命,是由我魔尊,江沅来定!”

说完,男子一挥袖,身后的斗篷像鬼魅一般飞张开来,立在半空。

正在这时,一直挣扎在飞沙走石之中的尹承泽脱了身,朝八荒震天榻的方向刺了过来。

许是被沙子迷了眼,尹承泽视线不清,只能按着说话的声音朝这里举着剑刺了过来,嘴里还喊着:“江沅!拿命来!”

谁知尹承泽这一剑有些偏差,并未对准江沅,而是对准了江沅身旁,脱身不得的拓凝。

江沅并不急着救她,而是噙着嘴角看着她。

顷刻间。

原本被穴位锁身的女子下意识的抬手阻挡。

一阵紫色光芒划破飞沙和雾霾,将刺来的剑挡掉了。

拓凝惊讶地发xiàn

自己突然冲破了穴道,正欲反身对付江沅,借机脱身,却突然看到眼前的青衫男子愕然地瞪大了双眼。

他的手还保持着握剑的姿态,瞳孔一点点的放大,然后慢慢扩散。

他的胸前是一道极深的伤口,殷虹的血液急速地喷射出来。

他用着最后一点的时间,用力地挤出了几个字。

他说:“你是,澜沧上仙,的,的弟子,清,清芷!”

就像被抽干了灵魂,拓凝变得呆滞。

身上绚丽的紫色罗衫慢慢失去了光泽。

由头至脚褪去了颜色。

一袭白衫白裙,和月牙色的轻纱回到了女子的身上。

刹那间,拓凝妖王的气势不在,有的只是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脸惊恐,慌张和无助。

她那裹在白衣下的身子有些发抖,松散的墨发倾泻而下,精致的眉眼露出无助之色,樱唇也开始泛起了微白失去了血色。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在飞沙走石中倒地的尹承泽,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看来旭阴丹的功力,确实不错!”

江沅满yì

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看来妖王的法力不减当年!这一招九阴手使得还是这般狠辣!难怪当年主上在六界声誉极旺!不愧是我大瑾宫的拓凝妖王!”

是旭阴丹!

是旭阴丹冲破了我体内的封印!

让我封印了千年的妖力顷刻而出!

少女有些木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切都太早了!太早了!

江沅忽然抓起少女的一只手,冰冷的手心如同寒冰一般森冷刺骨。

他将少女的手握在手心里,慢慢地朝八荒震天榻前走去,座驾之外,漫天黄沙。

黄沙飞舞,杀气冲天。

江沅挥了挥袖,飞沙渐渐落地,黄沙也将散尽。

清朗明亮的天空即将澄澈起来。

而座驾不远处的来人,也即将看清楚,这里的人,这里的血和这里的灵……“不如就在今日,让属下替少主解决所有的事吧!”

55 光影

时光倒置,千年之前。

一直通体透白的雪狐匍匐在澜沧山的脚下。

它用厚实的皮毛暖在男子的身上。

脖颈还有些凉

于是小狐狸噌噌地爬到男子的脖劲上。

肚子还有些凉。

于是小狐狸又挪到了男子的肚子上。

若救不醒你,我就拿不到混元道果了!

小狐狸这样想着。

我跟江沅做好了约定,我负责前线卧底,他负责后勤。

他说在我卧底潜伏的这些时日里,他会将父王母后照顾的很好,会将大瑾宫的子民们照顾得很好。

于是小狐狸才忍着痛,打散了精元,只留下了很微弱的灵骨,再将妖力封印,埋藏在根骨深处。

也不知dào

要在澜沧山待多久?

小狐狸抱着这个疑问,被醒来后的男子拥在怀里,一步一步地歩上了澜沧山的高阶。

他说:“从此你便跟着本仙吧!”

他还说:“你若修成了人形定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

他挠了挠小狐狸的脖子说:“到时候本仙就收你为徒,永远留在本仙身边吧!”

时空更迭,大地绵延。

一千年,听起来很长,却过得这样快。

还记得那一次我打破了师父心爱的夜明杯,他只是笑笑,让景砾帮他用参胶粘连了起来,而后放在那里,便再未用过。

还有景砾师兄,他总是处处维护我,因得这样,还挨了不少许长老的鞭子。

还有辕则小兽,肉呼呼,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这些都是和澜沧有关的东西,就要这么快,这么快就失去了吗?

………

无数画面像是冬日飘零的雪花一般飘摇下落,落在少女滚烫的记忆里,然后消逝不见。

就是这一念之间。

努力成为大瑾宫拓凝公主的她,努力成为千万妖魔的拓凝妖王的她….

就在这一念之间,选择了崩塌。

她看着即将澄明的天空,忽然眼角滑过一丝悲凉的光芒。

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江沅的胳膊。

第一次没有以公主的口气,妖王的身份与他说话。

也是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他。

“不要!不要让他恨我!”

“不要!不要让他知dào

真相!”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将混元道果偷出来的!”

“江沅,江沅,你相信我好吗?”

少女的眼光泛泛,泪光闪烁。

眼眶微红,唇齿干涸。

她卑微地看着江沅。

就算所有的人都害pà

魔尊江沅,她也有信心,眼前的男子不会太过为难她!

她死死地抓着江沅的胳膊,眼神像极了幼时梨花树下的小女孩。

那时候,吹着清清淡淡的风。

梨花飘香的时节是大瑾宫最美的时刻。

拓凝公主坐在树下,抱着小少年的胳膊嘤嘤地哭泣。

她说:“江沅,江沅,母后死了….”

她说:“江沅,江沅,我不相信母后真的死了…”

她的小脸皱成一团,用尽了力qì

,愤懑地说:“江沅,江沅,我一定要替母后报仇!我恨死那些伤害母后的人了!”

梨花飘香,流年经不住时光的摩挲,终归要崩塌。

如今,他也是抱着男子的胳膊,叫着:“江沅,江沅….”

可是她却不是那个骄傲的魔族公主了。

她变得善良,温润。

那些她曾经痛恨的人,她不恨了。

那些她曾经依靠的人,她也不依靠了…

江沅的心就像是被北风撕成了碎片。

他看着她的眼睛。

读出了哀求和满满的情怀。

他果真猜对了!

从五年前她离开大瑾宫的那一刻他就猜对了!

她用了一千年去取得混元道果。

也用了一千年去爱上他……

江沅的心就如同被猛兽过境,被踩踏的不成样子。

他多想就这样带着她回大瑾宫去,他准bèi

好了一切。

他准bèi

屠了整个澜沧山把混元道果拿出来。

他准bèi

将九刹和如天救活,然后看着她的笑颜….

他将大瑾宫的梨花树全部打理地妥妥帖帖。

他将她的公主殿收拾的仅仅有条…

他只是想,用浩瀚之术完成她这一千年都在追寻的愿望。

然后,他陪着她的日子,就不多了……

只是……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若不是被九刹相救,饮了魔血,入了魔族,他也许在人界生老病死,娶妻生子,便不会遇上她。

若不是他一念之差,答yīng

了她这一步冒险的棋,那她就不会待在朱皓君的身边,变得离大瑾宫越来越远…

只是,一切都已成定数。

江沅看着她,就像看着深潭之中翻涌的湖水。

他好想令她平息,令她安稳。

可是,她要的安稳,却不是我……

江沅心如刀绞,就连呼吸都泛着丝丝血腥的味道。

他看了看那一方即将澄澈清亮的天空。

艰难地,缓缓地张开了口。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qì

,重重地,重重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

少女清眸骤亮,从不在他面前示弱的她,竟破天荒地留下两行清泪。

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小时候般爱哭了。

别的话都显得是伤人的利器。

他唯一听到了她说的一句话。

她说:“江沅,你等我!我一定会解决好所有事情回来的!你等我!”

于是他大袖一挥,漫天风沙再次席卷而来。

天空又开始浑浊不堪。

他皱着眉头,拨开了女子的手。

背过身去,身后的斗篷也落了回来。

他顿了顿身形,片刻后突然飞身起来,像一株暗血光影,消失在大漠戈壁浩瀚的天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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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还生

漫天风沙再次消失殆尽,热烈的日光重见天日。

眼前的景象显得有些超乎预期。

没有任何魔族的人,甚至连一丝一毫妖魔的气息也都捕捉不到。

唯有已然失了生气的尹承泽倒在干涸的河床之中,半米开外,全是手舞足蹈,半疯半癫的昆仑弟子。

“他们已然失明,皆已失声!”

同来的凝月上仙微叹而道,却在眼光接触河床之中的尹承泽之时,身子怔怔地往后退了退。

她别过头去,头上的月蓝色宝石朱钗也晃动了起来。

澜沧上仙立在龟裂的河床之上,白衣胜雪,风姿卓越,面上却凝神沉重,一双眸子不知在搜索着什么来回地转动。

只听得缓了缓神的凝月上仙喃喃低语到:“皓君,你大抵是知dào

我的,从修行之时就见不得血,就连战九刹之时,也是你帮我的眼缚上白绫的!”

澜沧上仙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道:“如今你已贵为九天帝后,此等场景,不见为妙!”

说着,澜沧上仙微一抬手,一条白绫临空而生,三两下便缚在了凝月上仙的眼睛上。

他是嘴硬心软的,我知dào

的……

凝月不动声色地提唇浅笑,手心的温度略微升高。

余下的昆仑弟子见此场景皆是一片嚎啕大哭,又有弟子将不远处的一具躯体抬来,澜沧上仙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此番掌门若不是经受了丧子之痛,也万万不会沉不住气着了江沅的道!”

一个年龄稍长的昆仑弟子带着哭腔说着,满目疮痍之景。

除了非要跟来的凝月上仙,其余各派掌教皆在昆仑守候,恐防妖魔声东击西。

所以此处,众人只能依靠澜沧上仙。

大漠广博,天光炽烈。

三月光景,却无丝毫温凉之景。

遍布的沙土被风卷着一阵起,一阵落。

澜沧上仙却久久地立在原地半晌不言语。

众人等的皆有些着了急,却忽然听得澜沧上仙轻飘飘地问道:“你们可见过一只通体透白的狐狸?”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昆仑弟子自是连回忆都不敢回忆。

无人知晓方才那一阵大雾掀起之时,江沅是如何出的手,又是如何消失的。

所以当澜沧上仙问到一只无关紧要的狐狸时,昆仑弟子皆有些懵懂地摇了摇头,

澜沧上仙又搜寻了好一阵,才缓缓启唇道:“回山!”

这一次江沅的挑衅,来无影,去无踪。

他的目的似乎就是摧毁落在人皇太子手上的魔宫地图。

昆仑失了掌教,一时间上下慌乱成泥,更是有些刚刚入门的素衣弟子连夜收拾好细软逃出了昆仑。

他们都害pà

,怕当年仓颉派一夜覆灭的事情发生在昆仑,所以能保命就尽量跑。

人心一散,这昆仑法会自是开不下去了。

众仙只能推举澜沧上仙主持大局,可无奈,澜沧上仙自回山后就变得心事重重,无论何人议论何事,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惹得许多昆仑弟子纷纷起了怨。

最后还是夏之桀自动请缨,带着澜沧弟子留在昆仑派,帮昆仑弟子重振山威,颁发掌门令,推举新掌门。

推举掌门到掌门接任需yào

好一阵时日。

其余各派自是接二连三的请了辞,有的是怕自己山派被妖魔盯上,有的也是不想趟这滩混水。

毕竟如今的魔尊江沅,已经是响彻六界的人物了!

不惹为妙!但求自保!

于是四海龙君使者早早地出了昆仑山,接着那些地仙小门诸如崂山派之类的,也都纷纷打道回府。

天山派楚蔓生也借口护山翌日清晨便回了天山。

最后只剩下澜沧众人,和一直不愿迟迟离去的凝月上仙。

仙来苑之中,澜沧上仙若有所思地坐在青玉石桌旁,看着池中一尾绯红的红鲤鱼怔怔地出神。

凝月上仙踱着莲花步子,缓缓挪到其身前,敛了敛唇,问道:“上仙今日心事重重,可是因为那只丢了的狐狸?”

澜沧上仙猛然抬眼,眼波微动,几分星芒闪过:“你见过?”

凝月蹙了蹙眉头:“不曾!”

“凝月不知上仙何时开始喜欢养些灵物似乎,那只狐狸对上仙很重yào

呢”

“嗯!很重yào

!”

澜沧上仙又垂下了眼光,就像白昼渐升,黑夜落幕时陡然消失的启明星。

圆毛雪白的狐狸确实有几分讨人喜欢,看来他真的缺个人陪了!如今不过丢了一只宠物,便魂不守舍的

凝月静立思虑了片刻,叹了叹气后挑了澜沧上仙身旁的石凳款款坐了下来。

启唇道:“明日我便要回九重天准bèi

婚事了,上仙可答yīng

了凝月,莫要爽约!”

澜沧上仙心中一紧,却又瞬间变得无澜无奇,只是淡淡地抬了眼:“本仙明日也就要启程回澜沧了,还有许多要紧之事,需yào

本仙去处理!”

凝月道:“是昆仑之事吗?不是已有贵派护法代为打理了吗?”

“之桀定会将昆仑之事处理妥当,只是江沅越来越狂妄自大,若澜沧还坐视不理,只怕苍生遭劫,六界受难!”

凝月微笑:“只凭澜沧一派?”

澜沧上仙闻言回眸,目光炯炯:“上仙何意?”

凝月淡笑而言:“不如由九天神君助上仙一臂之力,胜算岂不更大?”

九天神君听起来威武霸气,却在近几千年中慢慢地失了实力。

原本九天玄帝一族是天神后羿,自从神族泯灭,唯有九天一族继承了神族的衣钵,繁衍生息,只是实质上却比神族差了很多,他们没有神之身,却拥有上神法器,也就是因为这一点,天帝才会与九天玄帝同分天下,共同称帝。

在飘渺无尽的仙界和神界之中,澜沧上仙名号最响,其地位就如同天神在世一般不可逾越。

所以自然,当凝月说出这句话时,澜沧上仙只觉得她是在挑衅。

于是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澜沧上仙拂袖起身,淡漠而言:“本仙谢过帝后的好意,不过处理江沅,我澜沧一派便够了!”

说着,便礼貌的颔颔首,抬脚出了院子。

凝月看着那一袭白袍远去的身影,心中黯然伤涌。

你还是这么倔!还是这么的不可一世!

似乎你只有在对待你那只丢了的小狐狸,才有片刻的妥协和温暖……

正当昆仑派人心涣散,各门派人人自危纷纷离开之时,燕语落也摸黑匆匆离开了昆仑山,在山脚下的玉虚镇上与那几个受了伤还未痊愈的彪形大汉们汇合,架了马车,就朝南都一路狂奔。

他死死地按着衣襟,生怕衣襟被风掀开,被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直到上了马车,才长吁一口气解开了衣襟。

然后露出满目星芒,低头软语道:“清芷,我们回宫吧!”

02 菩提

三月知春,破晓成眠。

星空骤变,多风雨的季节。

左右各镶着颗巨大的夜明珠的马车在世间穿梭而过甚是招摇。

马车外坐着的彪形大汉让各路土匪地痞都闻风丧胆。

这人皇太子的座驾宽敞舒适,平稳妥当,很难感受到地面的崎岖。

所以小狐狸睡得甚是安稳。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马车的棚顶,车轮晃晃悠悠前进激起飞溅的水花。

窗外风声簌簌,似乎冬日最后的劲头又席卷而来。

看来人界,还不如弟子居暖。

小狐狸睡眼惺忪地睁了睁眼,瞧了瞧头顶的一张睡颜,微微裂了咧狐狸嘴。

从前在凡间一所花楼里听得:得不如失,失不如无。

所以我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便是失。

失了便会想到“得”的好。

如此想来,如是他对我有一丝丝的眷恋,便会着急想要找我!

小狐狸动了动毛乎乎地耳朵,却又想到,若是他真是仙风道骨不能自已,圣贤之仙无七情六欲呢?

得不如失,失不如无。

小狐狸又在心中默念了遍,一根筋地想着,天下哪有男仙不图色!

于是用爪子一掌拍醒了沉睡着的燕语落,一双漆黑的眼珠溜溜地望着燕语落。

燕语落愣了半晌,傻傻一笑:“清芷你作狐狸的样子,也这么可爱!”

而后睡眼朦胧地打了呵欠,抬起手,欲抚弄小狐狸的毛发。

小狐狸闪身一让,跳到了地上,眯着眼睛露出了诡异的狐狸笑。

人皇太子都图色,所以天下哪有男仙不图色的呢?

想到这里,小狐狸满yì

地摇着尾巴找了一处柔软温暖的角落蜷着身子睡了。

人界广袤,地域复杂。

不知行进了多久,好不容易等来了燕语落的一句:“清芷,到了!”

小狐狸竖了竖耳朵,抖擞了皮毛。

倏地腾起一阵烟雾,少女模样氤氲而生。

变回人形的清芷朝一旁看的呆了的燕语落耸耸鼻子,嫌弃地道:“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大惊小怪?”

燕语落咽了咽口水,傻乎乎地一笑:“你多变几次给我看,小爷我就见怪不怪了!”

清芷白了一眼燕语落,自顾自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当厚重帘幕掀开的那一刹那,清芷承认,她着实有些震撼。

在澜沧山待了千年,在人间游历了五年,却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宫殿。

眼前的人皇宫殿要比大槿宫豪气许多,宽敞许多,奢华许多!

放眼望去,叠嶂般的宫宇层层叠落,或是鎏金镶边,绛红屋顶,或是青玉围墙,乌木长廊。

宫墙宽大威武,绵延而生,将两边街道占去大半。

守门卫士皆穿戴银甲银盔,手持长矛,表情肃穆,看上去杀气腾腾,一幅不好惹的模子。

清芷草草地打量一番,暗自称赞。

看来人界,确实是一个风水宝地,怪不得妖魔小卒有事儿没干就爱往人界跑。

燕语落这小子也挺靠谱,索性就在这人皇宫殿待下吧,等到师父来找我,再做别的打算!

清芷打定好主意,便大刀阔斧地朝宫门内走。

还未走两步,就被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两支长矛抵在门口,走出一名领头的侍卫,凶神恶煞地喝道:“皇宫重地,不得乱闯!”

清芷被长矛逼着退了两步,心里愤愤。

自小在大槿宫就听闻凡人无能还麻烦,如今一见,确实有些讨人厌!

于是清芷悄悄捏了一个诀,食指轻点,那侍卫头子就像轻软的布匹一样倒地。

看起来,像是喝了十坛桂仙花酿的酒的醉样。

随后跟下马车的燕语落一看不妙,急急奔过来,一面抓住清芷的胳膊,一面向举着长矛恶狠狠冲过来的其余侍卫们陡然喝道:“一个个都瞎了吗?本殿下的人你们也敢拦?”

众侍卫一看,是太子座驾,也顾不得莫名晕倒的头领,齐齐地跪下,瑟瑟发抖。

清芷歪着头窃窃地瞧了一眼此时的燕语落,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甚是有一些人皇太子的架势。

于是知趣地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挪到了他的身后,收起已经捏好的诀,乐的清闲。

果然,燕语落的一张脸在各处宫门都是特别好用的通门符,燕语落将随身的彪形大汉们留在了第二道宫门处,自己拉着清芷大摇大摆地踩着青石地面继xù

走着。

清芷数了数,大概过了十八道宫门,弯过了六座恢弘的宫殿,直到弯过了一处郁郁葱葱的花园,远远便看到跪伏在前方青石路面上分立两侧的各色宫人们。

打头的几个宫娥,模样甚是俊俏,穿戴的也花哨了些。

清芷伸了伸脖子看了一圈,又顶了顶燕语落的胳膊,窃笑着:“诶,你宫里怎么都是女的?不见男侍?”

燕语落尴尬地笑笑,耳朵也不知怎的就红了起来,挠了挠头道:“不是本殿所愿,不是本殿所愿!”

清芷耸了耸鼻子,重重地一脚踩到燕语落绣着祥云黑龙的靴子上,咬了咬牙,煞是唬人地说道:“跟我好好说话!”

燕语落闷声吃痛,却不敢顶撞,转过脸陪着笑道:“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

清芷听着“本殿”二字刺耳的慌。

在澜沧待了这么多年,听澜沧上仙说“本仙”二字也就只有那么独独一回,还是在昆仑,惹他生气的那一回。

所以清芷誓要威逼利诱着堂堂人皇太子也戒了这颇有些气势的“本殿”二字。

二人闹了闹,方才回过神来。

不远处的宫娥们这才定睛认出燕语落来,跪在前面的几个妖娆宫娥便一窝蜂地摇着水蛇腰肢,或是梨花带雨,或是眼中闪芒地跑了过来。

跑得最快的是一个着了鎏金色纱衣,裙摆缀满了鹅黄色宝石,头顶金叶翡翠冠顶的女子。

她的衣着也是最为华丽,最为光鲜的一个。

清芷数了数,仅仅她上身这件鎏金色的纱衣,便有大凤小凤十来只,还皆是由金线银线交替绣成,栩栩如生。

清芷又看了看这个宫娥的眉眼。

俨然一派碧玉模样,温眉秀眼,小鼻薄唇,与其身上流光溢彩的衣裙甚是不搭!

清芷看着,便想到日后要和这些宫娥相处,也要好生教教她们如何穿的素雅!

正当清芷出神地想着,却见那宫娥一个趔趄跌进燕语落的怀里,双臂死死地勾住燕语落的脖子,撅着嘴就要亲上去。

清芷一看,这宫娥也着实太热情,太不合规矩了!

即便是在妖风开放的大槿宫,若是有妖娥这般亲薄父君,那必定是要受火鸟鞭挞的!

想到这里,清芷大掌一挥,将那热情过头的宫娥给挥了开去。

凡人就是凡人!

身子骨太差!

就这么一挥,那女子一个趔趄跌倒在青石地面上,脑袋硬生生地撞在了路旁一个看起来甚是结实的花盆上,晕了过去!

清芷一看,不好。

再一听身后那些宫娥的叫喊声。

她们似乎在唤着:“太子妃!”

清芷一想,甚是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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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梨花

金碧玉顶,灯笼帐暖。

太子府的长德堂中推推搡搡地挤满了人。

而且清一色的,都是着了五颜六色绫罗轻纱的女子。

她们或是擦着艳丽的胭脂,或是戴着璀璨的珠环佩羽,走路皆是摇曳轻柔,顾盼生姿。

清芷立在一群姹紫嫣红的景色之中,显得煞白煞白的!

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

长德堂中摆了一个纸醉金迷的翔龙金椅,此时,一个年过不惑,身材臃肿的女人端坐其上。

她妆容大气,目不斜视。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镇压全堂的魄力。

“落儿!太子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语落身子一震,僵硬地朝金椅的方向俯身跪下,惺惺作态地答道:“回禀母后的话,太子妃她…只是思念儿臣过甚,气血过盛,晕、晕了过去!”

女人冷冷一哼,眼光已经飘向站在一侧无所适从的清芷身上,满脸的鄙夷慢悠悠地说着:“可本宫却听闻是乡间野丫头不识大体,以下犯上!”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都望向了清芷。

也是,在万花丛中找到一抹月牙白,不是那么的难。

“见到本宫还不下跪!哪里来的黄毛丫头!”

女人倒耸着眉头,朝清芷高喝一声。

清芷木然,将周围各种奚落嘲笑的眼光一一收下,心里开始打着算盘。

早就听闻人界皇宫三六九等列的分明,礼仪教条也多的举不胜举。

不像大瑾宫,虽说是公主,但也没有权利去让别的小妖见面就跪下…

又或是澜沧山,凭的都是辈分和术法等级,顶多作个揖,唤一声“师兄师姐”什么的,再者就是许卓崖发火的时候,弟子们怯怯地跪下受罚…

而这里,出口便是人身侮辱,明明一头墨发水盈盈的,一张小脸美胜凡尘的,非要说我是乡间的黄毛丫头!

听了就五火翻涌,裹着一团团的气流窜到了手掌心里。

清芷想到这里,眼眸一转,心想若是想在这里落脚那必须得给他们来个下马威,若不然,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这么爱叫人黄毛丫头,不如就让她见识见识真的黄毛吧!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清芷双手平举,嘴里念念叨叨了几句梵文,数十只从天而降的黄毛秃猴挠头搔耳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清芷抱着胳膊噙着笑,看着屋子里一干女人乱叫乱跑。

燕语落却一脸迷惑的站起了身,拨开一名抱头乱窜的女子,走向清芷,问道:“她们这是怎么了?”

清芷朝金椅上凤冠歪斜,瑟瑟发抖,左躲右闪的女人努了努嘴:“不过就是使了障眼法,捏了一个业障给她们,让她们足不出户便能观太行山的野猴奇景!”

燕语落愣了愣,突然大笑出声,大力地拍着清芷的肩膀,嚷道:“有才!真是太有才了!清芷小娘子!你何时教教我这业障之法,也好让我出出平日的恶气!”

清芷毫不留情地打在燕语落的胸膛:“要学术法就拜师!你的娘子已经够多了!休想在姑奶奶这里讨嘴上的便宜!”

说完,清芷似是想起了什么,疑惑道:“你不是唤她母后吗?怎得还能如此厌恶她?”

燕语落一边揉着被锤痛的胸膛,一边瘪了瘪嘴。做出一副苦情的模样,说道“小爷我从出身就从未见过我的亲生母妃,只知dào

小爷我一出生,母妃就去了!听闻爷的母妃是不怎么受宠的妃子,其貌不扬,也不聪明伶俐,很不讨喜,却独独生了小爷我这么一个天上人间难得之才!”

燕语落扬了扬眉,准bèi

开始夸夸其谈:“据说小爷我出生之时有九十九对金翅鸟围在皇宫上头飞了九日九夜,东方紫气也腾升了九日九夜,父皇请来的詹天府的人说小爷我是天神转世,最后一个……”

“闭嘴!”

本来是一个有着几分悲凉的丧母故事,愣生生地被小燕公子说成了让人闻而生厌的冗长啰嗦的评书。

惹得一向最喜欢听故事的清芷也烦躁不已,只得大声打断他,而后又威胁到:“你若再提一遍你出生之事,我就给你下一个闹鬼的业障让你九日九夜不得安宁!”

说完,还觉得威慑力不够,又加了两句:“全是冥界最残忍的饿死鬼!躲不过就会被它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下!”

清芷话音一落,燕语落秀气的脸上腾起惨白惨白的颜色,清芷心下笑笑,而后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喏,如今这个内敛文静的模样,甚是讨喜!放到妖魔的黑市上去卖卖,还能值些银钱!”

小燕太子抽了抽嘴角,咽了咽口水,硬生生地憋出了几个字,牛头不对马嘴:“我不称‘本殿’,能否改称‘小爷’?”

清芷后辈一凉,不禁佩服起了这位人皇太子的思维能力,他拥有无人能扰的一方天地,甚好!甚好!

“我是想先确定了称呼,才能接着给你讲那个詹天府的师父最后告sù

小爷的事…….”

清芷一听,无奈白眼,挥了挥手,索性收回了业障,一屋子女人叫嚷着乱窜也着实瘆的慌。

“算了,你还是同你这个母后说书去吧!”

说完,清芷便瞅了个空档,遛了出去。

刚出大殿,便听得里面一声浑厚,带着满腔怒气的女声忿忿传来:“燕语落!你都给本宫带回来了些什么人!”

那声音着实浑厚的扎实,有一番母仪天下的威风。

看来这个人皇太子今日是不怎么好过了!

不如变回原身睡觉去罢!

清芷想着,便变回了狐狸模样,飞快地窜进一丛翠绿的碧草之中,捡了处方好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妖力封印被冲破了,这身子却还不习惯驾驭,是得多睡睡觉,习惯习惯,才不会觉得力不从心的乏……

日光大盛而后转弱,直到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小狐狸被冷风一吹,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却见草丛外正蹲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姑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见她醒了,小姑娘才咧出一个笑,甜甜的声音腻腻地说道:“梨花参见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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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女君

“你是谁?”

“我是梨花啊!”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是梨花,梨花啊,你是拓凝妖王,大瑾宫的拓凝公主啊!”

“…….”

小狐狸木讷地看着眼前面若桃花的小女孩,看她圆圆的脸蛋上粉扑扑的胭脂红,一双乌黑的眼珠忽闪忽闪,眼睛眯成一条缝弯弯向下垂,看她这个样子不过八、九岁的模样,怎么会认识我这个论寿元足以当她祖母奶奶的人呢?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还是决定先幻回人形再说吧。

于是小狐狸探出脑袋四下一看,漫天的柳絮若有似无的飘着,小狐狸动了动尾巴,碧绿丛中烟烟袅袅便出现了一名素雅仙白,腾着阵阵祥瑞之气的女子。

清芷低头看了看自己愈发红润的手掌,没想到妖力冲破之后,体内积攒的仙气也得到大幅度提升。

清芷颔了颔首,想着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澜沧上仙给自己又灌输了许多的精纯之气,此前没有能力调理好,如今一并提升了,觉得自己的半仙半妖之身越来越能很好地融合在一起,不像之前那般冲撞难调。

“哇!拓凝公主是梨花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

小梨花很捧场,瞅着清芷大声地赞叹着。

清芷虽然经常听得瑾瑜称赞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却也是极委婉的,所以当听到小女孩如此露骨的称赞之时清芷很不自然地红了脸颊。

像是一尾海棠一样红灿灿地低下了头,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是你见识浅薄罢了!比我好kàn

的女子还是很多的!”

比如那个凝月上仙,若是她不美,师父怎么任凭她握着自己的手而不甩开呢?

清芷的心里酸酸的。

谁知梨花特别认真地摇摇头,道:“梨花见过许多女子,都不如拓凝公主漂亮呢!”

清芷打着哈哈,突然又想到还有正事儿没问这小女孩,在人皇宫殿里怎么还会有认识我妖族的人,这事着实奇怪得很。

于是问道:“对了,你还没告sù

我,你怎么会认识我的?”

小女孩仰起脸,阳光刚好洒在她粉嫩粉嫩的皮肤上,格外水嫩,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

“我是梨花啊!是大瑾宫公主殿前的梨花啊!”

小女孩一副你不记得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模样。

清芷努力的皱着眉头想想,既然是妖族,便有千万种可能性,许是一只喜鹊,或是一尾兰花,又或是一颗梨花树……

一道灵光在清芷脑海中乍现,结结巴巴地指着小女孩道:“你,你,你是公主府门前的那颗梨花树!”

小女孩兴高采烈的点点头,一下子跳了起来,挂在清芷的脖子上扭捏着圆乎乎的肚皮撒娇:“公主还是认得梨花的!真好!真好!那时候公主总来看梨花!摸摸梨花的枝叶,打理打理梨花的果实,公主待梨花是极好极好的!”

清芷讶然,看来现在妖族的力量愈发的不容小觑了,一颗普通的梨花树竟也能修liàn

成人形,还是如此可爱的一副皮囊,最难得的是,能把皱巴巴的树皮修liàn

的如此嫩滑细致,着实不易,着实不易!

清芷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自豪感,大瑾宫拓凝公主的优越感又回来了几分。

小女孩黏腻的模样让清芷顿生好感,索性她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脸贴着脸亲切道:“啊!我以前最喜欢闻梨花的香味儿了!虽然不比桂仙花那般脱俗,却清爽的紧!快来,变几朵梨花给我看看!”

小女孩抱着清芷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梨花的妖力被封印起来了,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呢!”

清芷问:“为什么?对了!你不好好地待在大瑾宫,来这里作甚?”

“梨花是来当皇孙的!等几十年后梨花是要即为成为女君的!梨花的妖力是被魔尊封印起来的!说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呢!”

清芷讶然,有自动略过了“魔尊”两个字,只怕自己一想起那日在昆仑干涸的河床上,江沅悲戚的眼神,一想起来,清芷的内里就如同被毒虫撕咬一样疼痛难受,于是转移了话锋,道:“皇孙?”

小女孩点点头:“是啊!”

清芷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问道:“这么说来,你爹是太子,你娘是太子妃咯?”

正当一派祥和景色幽幽绕绕四下蔓延的时候,一枚柳絮突然落在了清芷的发梢上,却听得几声急促的脚步,然后就是气急败坏的说话声。

“你个死丫头别到处乱诓人!本殿可没有你这么大的闺女!本殿不认你!死都不认你!”

几缕阳光透过还未长的茂密的树枝打在清芷的脸上,所以当他斜眼瞟过去的时候显得特别有杀伤力。

燕语落原本狰狞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柔软,谄媚,讨好了起来,而后又朝小梨花道:“小爷我从没有记得跟你娘亲圆过房!怎么可能生出你这么大个丫头出来!”

梨花一听,二话没说“哇”的就哭出来了,将头埋在清芷的脖颈里,哭的很伤心。

燕小爷两歩并作一步走到清芷身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清芷小娘子,小爷真的没有!小爷虽然有太子妃,还纳了十八房偏妃,但那都是被诓的!没有一个是小爷我本人愿意的!除了神仙小娘子你!你可莫要吃醋!大不了我回宫将那十八房偏妃都遣散出宫去!”

燕语落顿了顿,又苦思冥想一番,苦大仇深地皱着眉头续道:“只是那太子妃的靠山极大,连本小爷依仗着堂堂太子身份都动不了她,不过没事,有她无她都无妨!只要你知dào

小爷我的一颗心在你的身上就行了…”

燕语落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见清芷没打断他,继xù

絮絮叨叨:“小爷我方见到澜沧上仙之时还以为小爷我之所以对宫中妃子都不动心是因为小爷我断袖!因为澜沧上仙那姿态忒好!忒霸气!让小爷我一时失了心神!最后见到清芷小仙你才知dào

,小爷我原来不是断袖!只是因为没有遇见一个对的人……”

说到这里,燕语落扑闪着一双眸子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做出一副,有些不羁,有些忧郁,总的来说与东施效颦模棱两可的模样。

清芷一看,有些胃痛,终于受不了抽出一只被小梨花紧紧握住的手,一掌拍了过去:“你有完没完啊?你上辈子是不是孤独寂寞惯了,这辈子抓着一个人就要絮絮叨叨冗长冗长的从四海八荒扯到东头的菜市啊?”

燕语落委屈地揉揉脑门,扭捏地憋出几个字:“那你可莫信这小丫头片子,她不是我闺女!”

清芷知晓小女孩是树精,心里也猜到了几许“继承女君”的意思,自然相信梨花不是燕语落的闺女,只不过是与不是,清芷着实没什么在意的,不知dào

燕语落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是为几何。

于是清清淡淡地说了个字:“好!”

就如同四月初春的日光,偶尔极盛,偶尔极弱,衬得天边的云彩也一阵明,一阵暗。

而燕语落此时脸上的表情像极了那四月的天光,忽明忽暗,模糊不清,他难得的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了句:“原来你不在乎啊,你是不是不在乎小爷我有没有闺女啊?”

清芷无奈地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一万个“是”,希望燕语落能自行参透,不用自己多费唇舌。

可谁知一直沉浸在痛苦的小梨花突然抬起粉扑扑的小脸,抱着清芷的脖子甜甜地唤了声:“母妃!”

然后抬起肉呼呼地小手指着燕语落道:“他欺负我!”

燕语落和清芷一同,齐齐地朝身后的青石小径望去,并未发xiàn

太子妃的身影,也不知dào

是不是春风吹得格外缓,二人皆愣了半晌接不上话茬。

却不知是不是燕语落吸进了柳絮,所以突然涨的满脸通红。

他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伸着手要抢小梨花,摆出一副喜滋滋的嘴脸,嘴里道:“哎呀!本殿的好闺女啊!本殿的好公主诶!快让父君亲亲!快!”

05 覆灭

白玉石栏像是指引道路的光轨一样,映照着将要落下的日光蜿蜒向前。

燕语落将小梨花牢牢地锁在怀里套近乎,肩并着肩,挤着清芷的身子缓缓前移。

“诶诶诶,你能不能过去点儿?”

“母妃让你过去点儿!过去点儿!”

“喂!小丫头,哦,不,梨花小宝贝儿,母妃和父君离得近一点不好吗?你闻你母妃多香啊!”

清芷:“…….”

梨花:“只有魔尊大人才可以离母妃近一些!你不可以!你走开啦!”

燕语落:“什么魔尊!你从哪儿学来的?老子是太子,人界老子说了算!什么魔什么尊的都给老子起开!”

清芷:“是你老子说了算!”

燕语落:“……”

小梨花咧嘴直笑,肉呼呼的巴掌拍到了燕语落的脸上,打的燕语落微微有些怔。

人界的日头比澜沧上要短上许多,总觉得春日暖阳温煦,还未铺满整个皇宫的角角落落便随着云卷云舒的景态慢慢的跌下山头去了。

一日,便这样过完了…….

清芷本以为,一日便是这样过完了,可当她回到燕语落给她安排的殿中时,却嘲笑自己太天真。

既然有预备当燕国女君的小梨花,便一定有能够让小梨花当上燕国女君的人。

所以当一袭黑衣黑袍的江沅出现在挂满了各色绣品帐幔的萱庆殿中时,清芷并不惊讶。

他的眉目中星火点点,面容却憔悴了许多。

只是几日未见,清芷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再不如从前那般变回拓凝的样子,依旧用素雅的眸子看着他,不说话。

江沅正低头摆弄手中发着暗暗光芒的黑曜石,听见动静才挑眉看了一眼,牵扯出一丝邪魅的笑,说道:“怎么主上不再喜欢紫衣了?”

清芷垂眸,静静地道:“你现在已经是妖魔两界的魔尊了,无需再对我俯首称臣!何况……”

清芷浮动了睫毛,道:“何况我也不再是拓凝妖王了!”

江沅的眼光波动,沉声问道:“那你是谁?”

“我是清芷!澜沧掌教座下第三代弟子,清芷!”清芷说的笃定,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江沅却嘲讽一笑:“那你不跟随朱皓君回山,在这里做什么?”

清芷别过头去:“不用你管!”

江沅慢慢起身,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掌中的黑曜石,缓缓走到清芷的身边:“在昆仑山,我对你有恩,你该怎么报答于我?”

清芷蹙眉回头,不惧眼色直直地看向他:“你若不逼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我可以既往不咎!江沅!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管怎样,清芷还是没办法讨厌江沅,即便他一次又一次逼自己,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可他从来不会伤害自己,即使违背了初衷,可他还是在帮自己完成愿望…….

只是从前梨花树下的少年,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不择手段?

难道妖王便是要嗜血,魔尊就要倾覆六界吗?

清芷不希望这样!

从前的妖魔二界确实有些散乱不入流,可母后用了一生所剩无几的时光去宣扬正道,渡了许多成魔的生灵,净化了许多虚妄的执念…….

妖魔已不再代表黑暗和嗜血,可如今……

“江沅!你可记得母后在世时对你的教导?”

“嗯!”江沅只是面无表情地发出浓重的鼻音,一双眼睛似乎被黑曜石散发出的光芒深深的吸引,垂着眸子,立在离清芷不足一步的距离消无声息。

“如果现在收手还来得急!我们把对苍生的伤害降到最低,还是有机会拿到混元道果的!这样,父王母后也会很开心!”

清芷见他安静的模样,觉得再努力劝说,他一定会回头的。

于是主动上前一步,就像小时候在梨花树下,他安慰她不要哭时,牵起她的一双手,此时清芷也牵起了比自己高大,周身散发着威严和霸气的江沅的手。

她的手温热,他的手冰凉。

她的手笃定,他的手在不易察觉地往后躲。

她说:“江沅,你记得你刚来大瑾宫的时候吗?我…”

“你知dào

我是怎么来大瑾宫的吗?”正当清芷欲娓娓而道,江沅抢着开了口。

他抽回了双手,负在背后,一双剑眉微微平落,让他看起来不在那么冷漠。

“那时候,白马城发瘟疫,死了很多人,而燕皇忙于建造宫殿,大兴土木,国库空虚,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多余的银钱来救治我们这些庶民!我当时只有十七岁,我去参加武林大会也只是因为最后的胜者能得到五十两黄金…”

江沅抬了抬眼皮,沉浸在了一片粘稠,让人难以脱身的记忆当中:“在人界,没有银钱寸步难行,你可能想象不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你也许也感受不到亲人一个一个在折磨中痛苦的死去,他们那时候并不期望生,只是祈求痛快的死去!”

清芷看着她,眉头簇成几条深深的川。

他继xù

道:“我的武功并不高超,只是因为从小在武馆长大,学了一生凌散的功夫,再者,便是我,比他们的执念更甚,更加不择手段!”

他将“不择手段”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武林大会就如同困兽斗,只要你能保全性命留在最后便是胜者!于是我胳膊被砍伤,我便用牙咬,牙齿被打掉我便用腿踢,腿再被折断,我便使暗器!虽然赢得不光彩,可我还是拿到了那五十两黄金!”

“当我买好了治疗瘟疫的药材回到白马城时,见到的却是尸横遍野,白骨累累……他们原本是有救的!可是却没人去救他们!从那一刻!我便恨透了当人!当凡人你没有自我救赎的能力,只能听天命,任凭老天摆弄自己的命运!当凡人你必须经lì

生老病死,离别折磨,那是一种特别痛苦的感受!”

“我恨透了天!也恨透了凡界所有的一切!于是我找到了白马城外的九命猫妖,让他带我见到了九刹魔君!九刹魔君喂我喝了七妖血,遂带我回了大瑾宫…….”

江沅就这样一字一顿的,平静无澜地说完了整个故事。

而这个故事,是清芷从未听过的。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窗外的月光太浅,映不出江沅的脸色,所以清芷总觉得,他似乎在哭。

可是他的声音多冷静啊,就现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怎么会哭呢?

何况他是魔尊江沅啊!

于是清芷暗暗地嘲笑自己悲天悯人,将心头的同情重重地压了回去。

时辰就像细沙从黑暗的缝隙中一点一滴流过,虫鸣也变得无声。

“所以,你现在做的所有的事,不全是为了混元道果?”清芷试探地声音打破了沉寂。

江沅这才抬起了眸子,又是那一抹邪魅的让人看不清的笑。

他点点头道:“是的!你应该已经见过梨花了吧?”

“她就是我统治人界的棋子!”

江沅的声音就像是从深谷中传来的弦音,飘飘渺渺,忽明忽暗。

“仙界将人界盯得太紧了!用我们魔族的人来当人界的王是最好不过的了!”

“等到朱皓君那一干人反应过来,人界早已从六界之中消失了!人界一消失,接下来,便是他们那个高高在上,悲天悯人俯瞰众生的仙界了!”

江沅的笑容森冷霸气,语气中带着让人不容猜疑的笃定。

似乎他说了,便会发生。

于是清芷的心中隐隐的不安起来。

清芷开口道:“六界恒定,亘古不变,自洪荒时代便存zài

,怎么能说覆灭就覆灭?”

“怎么不能覆灭?”江沅突然抬高了声音,吓得清芷微微退后了几步。

而后他又突然沉下了声音,多了几分温和道:“你待在这里也好,我便不必担忧你与朱皓君……有梨花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清芷蹙眉:“你想要说什么?”

江沅落下眼皮,盖住两枚冰凉的眸子,声音缓缓:“你想取混元道果没必要搭上你自己,你若爱上他,受伤的会是你的父王母后,会是整个大瑾宫……”

“你若爱上他,受伤的终归会是你……”

06 幽会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春多灿烂,清芷总是郁郁寡欢。

燕语落以为是自己偏妃太多惹了清芷不高兴,于是下令将自己一十八房偏妃,六名佳人子全部逐出了太子府,独独留了那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妃。

为了此事,燕国朝野上下轰动不已,燕皇还专门来劝诫过,说未来之君不可无后,要让燕语落多撒雨露,多生子嗣。

但一向服软的燕语落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坚持了再坚持,硬是将妃子们都逐了个精光,也因此挨了他老子五十板子。

这一日,看着窗外的天光暗了些,燕语落的屁股虽然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也丝毫不妨碍他想要去看清芷小娘子的决心,于是决定,先去太子妃府中拐了小梨花,一同去看望清芷。

也不知dào

如今把妃子们都遣光了,清芷小仙有没有开怀一些……

人皇皇宫中的景色不如昆仑的别致,但由于宫宇众多,总是一派的辉煌霸气!

燕语落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太子妃所在的朱雀殿,远远便看见一树璀璨桃花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平日里,燕语落与太子妃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都是天定的皇者,相互协助也没什么不好的,要是谈感情…

燕语落看着那个火红似霞光的身影,在心中不禁“呸”了一声。

还是不要谈感情为好…

想到这里,才踏着步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梨花在太子妃的面前一向很讨巧,若是真说梨花是自己与太子妃酒后情不自禁,红鸾帐暖生出来的燕语落打死都不信。

他总觉得人醉了,也是有意识的,何况肌肤之亲这档子让人血脉喷张的事,若是自己失去了意识,还能成事?

绝对不能!

所以当太子妃将梨花生出来的时候,燕语落曾大闹金銮殿非要逼其滴血认清,虽然燕皇和皇后都觉得有损皇家颜面,但无奈还是让其验了,这一验燕语落更傻眼了,若不是亲眼看着瓷碗里两团血滴的融合,他还是觉得是有人在诓他。

但是世事总是无常,梨花确实就是自己种下的种……

原以为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一辈子遮遮掩掩,委委屈屈的过去了,谁知dào

让自己遇上了惊为天人,媲美昙花盛景的清芷小娘子,更稀奇的事,自小长在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梨花竟然对清芷小娘子一见如故,这倒也算是安慰了老子受伤的心……

燕语落想到这里,不禁勾了勾嘴角。

以前觉得自己是大燕皇朝上下两百年来当的最窝囊的一名太子,只可惜自己也没什么宏图大志,让我遇上一个能够共度一生,怎么看都看不腻的美人也算是老天厚待老子了!

燕语落想着想着,竟然笑出了声来,引得桃花树下的二人齐齐转身。

太子妃面庞饱满圆润,一身大红袍子衬得气死十分的好,只是身材略微臃肿了些。

她见是燕语落来了,便起身快步迎了过来。

还未站定行礼,便一把搂住燕语落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殿下来的真及时,臣妾胸口有些闷痛,殿下快替妾揉揉…”

太子妃说着,就拉起燕语落的手朝自己圆扑扑,饱满圆润的双峰上放去。

燕语落身子一抖,不耐烦地将她大力推开,沉声喝道:“妈的,你能不能矜持点!堂堂一个太子妃穿那么低胸的裙装!还在梨花的面前搔首弄姿!能不能有点太子妃的样子!本殿甚是烦你,甚是烦你!”

原本的好心情瞬间被太子妃胸前两坨圆乎乎的胸部给搅没了。

于是燕语落气的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太子妃委屈地提了提衣襟,自己用手轻轻拂过光滑的脖颈,嘟囔道:“自从六年前殿下喝醉与臣妾鱼水一番后,殿下就再没碰过臣妾了…臣妾是女人,也是想的……”

燕语落见她执迷不悟,转过身来,一把将愣在一旁,穿着粉蓝上衣,烟色罩裙的梨花拉到身后,气怒道:“以后这些话你私下同本殿讲,或是传信给本殿看!本殿看你是真不知dào

矜持二字如何写!”

话音一落,燕语落拉着懵懂未知的梨花大跨步地走出了太子妃的院子,留下满脸凌乱的太子妃。

一路疾步前行,直到走出了好远,燕语落觉得累了,才停下步子喘口气。

转头却见梨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自己面前,嘟着小嘴看着自己。

燕语落一边拍了拍喘息的胸膛,一边问道:“你这个丫头,都不累的吗?”

梨花瞪着眼睛摇头。

燕语落煞有介事地抽了抽嘴角,觉得如今的孩童吃食一定都特别的好,所以身子骨一个比一个硬朗。

梨花摊摊手,道:“为什么父君你对公主母妃温柔似水,对圆脸母妃这般凶?”

自从清芷来后,梨花为了分清楚二人,便称清芷为公主母妃,而因太子妃脸大且圆,所以称她圆脸母妃。

也不知怎的,燕语落听起来很受用。

于是弯着眼睛拍了拍小梨花的脑袋,道:“老子喜欢你的公主母妃,自是要温柔一些了!几日不见你的公主母妃!你可想她?”

梨花耸耸肩:“我夜夜与公主母妃幽会,所以不是很想!”

燕语落惊愕不已,难怪自己挨板子躺了这么多天,除了方才被自己骂了一通的太子妃来看过我,梨花和清芷都未曾露面过,原来…

“你知dào

幽会是什么意思吗?老子才能和你的公主母妃幽会!你们两个女的,而且一个还是个六岁的孩童,根本没法幽会!”

燕语落说完,觉得自己表达的不甚严谨,又补充道:“待你及笄之年,是可以找个女子幽会的!不是非要找男子的!”

小梨花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开始自顾自地朝前走。

“诶,你去哪儿?”

“你不是说要去和公主母妃幽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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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红杏

灼灼桃花渐次开放,给春日又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人皇宫中的桃花甚多,就如同大瑾宫遍地的梨花树一般,让人时时刻刻都裹在清淡绵绸的香味里面。

清芷托着腮透过两扇雕着莲花荷叶的红木轴门看向屋外,满地都是遗漏的天光,熙熙攘攘,让人昏昏欲睡。

已经第七天了,为什么你还不来找我?

清芷微微垂了眼皮,让瞳孔又浸润了些许水色后睁开,却忽然发xiàn

窗棂旁闪过一片白色身影。

难道是他来了?

“清芷小娘子!小爷我来看你了!”燕语落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叫喊,一边大力的甩开门帘,跨进了里屋。

清芷抬眼,甚是失望,看着一袭白衣的燕语落,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质问道:“谁让你穿白袍的?满脸晦气也不怕玷污了袍子!”

燕语落委屈的瘪瘪嘴,低声嘟囔道:“小爷还不是看澜沧上仙将白衣穿的那般出尘脱俗,所以也想学学……”

清芷百无聊赖地起身走到房中的一个乌木方桌前,拣起桌上的梅子就往嘴里噻,含混不清地道:“并不是什么颜色都适合你,我看呐,还是你那个玄色衣袍最合适,最衬你!”

说罢,清芷还不忘转头朝他挤挤眼睛。

燕语落听闻,立马又挂上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说的也是,普天之下,也唯有小爷我能将玄色衣袍穿的霸气威武!潇洒倜傥!”

清芷冷笑两声,飞快转了话题,生怕燕语落接着话茬儿朝下说去:“对了,你今日找我何事啊?”

燕语落眼珠一转,振奋了几丝精神,道:“小爷是来问你愿不愿意当小爷我的侧妃的!”

清芷将将把一枚梅子放入口中,却忽地咳嗽了起来。

她连忙将口中的梅子吐出,又匆匆端起茶盏猛喝几口水,方才平息。

燕语落连忙上前关切,却被小梨花大力的推开。

未等旁人说话,小梨花扬着胖嘟嘟的小脸说道:“父君!你方才明明是说来和公主母妃幽会的!怎的又开始逼公主母妃当你的妃子啊!公主母妃是魔尊的!谁都不能抢走!”

小梨花说的信誓旦旦,清芷就像救命道草一样连连朝小梨花投去赞许的目光。

虽然自己也不是江沅的,但总比跟着一个脑子里除了山明泉里的泉水之外没别的东西的爷…

诶,不对啊….

清芷转念一想,什么幽会?

她看看小梨花,再看看一脸窃笑的燕语落,终于拍案而起,厉声道:“燕语落!你都给小孩子教了些什么!堂堂一个燕国太子能不能矜持点?”

小梨花歪了歪头,接茬道:“方才父君也是这样和圆脸母妃说的!”

清芷抽了抽嘴角,额头不由自主地渗下来几滴汗。

虽说那时候跟着欲魔的气味瞧见了许多让人脸红心跳的场面,但是清芷对于男女欢爱之事还是有些懵懂,有些羞涩,有些抵触的……

“公主母妃!父君不喜欢圆脸母妃亲他抱他!可是梨花偷偷告sù

你哦~~”

小梨花在清芷思索的空当含了几分窃喜的目光开了口,压低了声音续道:“圆脸母妃每日都会抱抱前门的侍卫哥哥,还会亲亲他呢!”

一语既出,那必然是收不回来了!

虽然是修liàn

了百年千年的树精,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停留在六岁孩童的阶段。

所以小梨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她的圆脸母妃,坑了……

清芷的思绪骤停,心脏也缓慢跳动了几分,她连忙单手捂住了小梨花的嘴,抬眼窃窃地瞟了瞟燕语落。

燕语落本在低头专心致志地摆弄腰间的玉坠子,突然像是触了电一般抬头,一双眉毛像山峰般立起来,目光里全是腾腾的火焰。

“妈的!你说太子妃给老子带了绿帽子?”

小梨花的嘴巴被清芷捂得严严实实,却也乖乖的不挣脱靠在清芷的下身,扑闪着大眼睛看着燕语落的脸色从红色变绿,再变得乌黑乌黑。

“他奶奶的,老子是堂堂人皇太子!竟然给老子带绿帽子!找死!”

燕语落撩了撩袖子,迈着大步冲了出去。

清芷怕出什么事也跟了上去,自然,坑娘的小梨花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风暖日丽的春日处处充满了魅惑的情调….

宫墙延伸的地方总能看见婢女模样的人与男仆私会低语,就连花丛中的野猫也摇着尾巴发出召唤异性的声音…

一些耐不住寂寞的妃子也拿出了自制的小玩意,紧闭上殿门,满面霞光的自我抚慰一番。

而当燕语落和清芷一前一后赶到太子妃的住处时,自然而然也被一幕红杏泄春、光给惊了一惊。

燕语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幕千山鸟飞绝画样的屏风背后蠕动的身影。

心里愤恨至极。

妈的!给爷带的不止一顶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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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旖旎

旖旎风光似春柳荡漾在整个香飘满院的宫门里。

本以为若是偷偷摸摸暗度陈仓也是要找寻一处静谧的地方,谁知当燕语落方方踏进殿门之时,便见到离寝殿不足百尺的天井庭院之中,三男一女交相缠绕的场景煞是让人接受不了。

随后赶到的清芷也局促的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这画面,比曾经跟随欲魔气味所见的画面还要香艳百分,露骨百分。

院中大约是这般的光景……

左边是一潭鱼池,太子妃差人养了几尾红鲤,与她一般圆润无比。

右边是几颗银杏,因得往年冬天太过干燥,如今看起来总是有些萎靡不振。

再到中间,便是许多院子中都会摆放的石桌和石凳。

也因太子妃身份的缘故,石桌的质地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还铺了一层锦荣缎面的罩子。

自然,此时罩子已然不在桌面上,而是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白玉石桌上只剩一个玉体横陈的太子妃,和一个埋力讨好她的男子。

燕语落只觉得眼光飞溅,火花灼伤了眼球,咬着牙就预备冲过去。

清芷听闻他气怒的呼吸声恐生事端,于是紧闭着双眸转过身来死死地扣住燕语落的臂弯。

低声道:“此番场景,你这般冲过去,不太好吧?”

燕语落努力克制跃跃欲试的怒火,从牙缝中挤出声音:“莫非要本殿等到他们快活够了吗?放手!”

清芷很少见到燕语落如此有气概的模样,还兀自愣了愣,也并没有介yì

他摆出太子的架子。

也是,自家妻子有此等重口味的癖好,心里一定丢人的紧,难过得紧。

还是让他一让吧。

清芷怜悯地看了看燕语落的侧脸,而后回头朝一直偷瞄的梨花威胁道:“你留在这里不许动,也不许看!若是看了动了就回去继xù

当你的梨花树罢!”

小梨花听闻,连忙紧闭着双眸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用力的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身去。

“你说什么梨花树?这小丫头确实不是小爷的娃吗?”

“没有,没有,梨花定不是假的,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纠结别的了!”

“奶奶的!气死老子了!看老子不宰了他们!”

清芷吐吐舌头,跟在怒气冲冲的燕语落后面,踏过中庭,朝院子小跑而去。

风光正盛之时,是香汗淋漓,娇喘连连的光景。

太子妃皮肤细白,双乳要比常人的更加圆润挺立。

她微眯着眼睛,头朝后仰,与身后的男子交缠深吻,隐约能见桃色的舌头来回搅动,汁液四溢。

匍匐在她身上的男子双手紧紧地抓住女人丰满弹性的双峰,一来一回大力抖动,再看见嫩红处因为太过于圆润,遂从指缝间溢出。

剩下的一名男子,双手被反绑,弯身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用湿腻的舌头舔舐着女人寸白的双腿,从下往上,从里往内,惹得女人吟叫更甚。

燕语落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愣了愣,若有所思地喃喃而语:“不然将小昭和芸儿叫回来,本殿还未曾如此享shòu

过…”

清芷冷哼一声,一脚踩上燕语落的靴子。

燕语落闷哼一声,立马红了脸。带着半分娇羞说道:“小爷不需yào

!小爷只要清芷小娘子一个就够了!定,定比三个要舒爽的多!”

清芷不禁投去一个白眼,压低声音提醒道:“要么速战速决,要么你也加入!看此种乱淫之物有违仙道,阻碍修行!恕不奉陪了!”

燕语落沉声一想,道:“确实,清芷小娘子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定未见过此般世面,况且那几个奴才衣不蔽体!你还是转过身去!转过身去罢!”

于是清芷退到了银杏树旁,背过身去……

其实此番不必跟来,只是清芷见过那太子妃一面,总是隐隐觉得她有问题。

再加上梨花的关系,清芷只怕人皇宫中会有别的妖魔潜伏,怕会伤了手无缚鸡之力只会乱贫的燕语落。

于是清芷封了目,开了闻,让她能够敏捷地捕捉到身后的一动一静。

当然,强忍着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娇喘声确实难耐,难耐……

就像是被热浪裹着,水流缓缓滑过心间

也不知dào

澜沧上仙有无….

清芷一怔,只觉得脸红到了耳朵根,连忙甩了甩头,却还是禁不住和着满耳的喘息声想着若是澜沧上仙是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呢………

“你们!你们都他妈不要命了!都给老子停下来!”

正当清芷想得燥热难耐,却听得一声卯足了劲儿的怒吼。

清芷遂清了清神明,专心致志地注意身后的一举一动。

“太子?”

太子妃的声音显得娇软无力,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感。

燕语落横眉冷对,张口继xù

喝道:“本殿定要废了你这贱人!真他妈让本殿丢脸!”

太子妃并不急着遮掩娇体,其余的三名男子倒是早已吓得跪倒在地,胡乱的扯过地上杂乱的衣物往身上套。

只见太子妃意犹未尽地抬手滑过双腿之间,而后撑着一张魅惑的眼睛,将满是汁液的手指放入口中,软软地道:“太子想通了,是来临幸妾的吗?”

燕语落只觉得胃间翻涌难耐,气怒的四下一望,见地上有一柄侍卫配剑,于是想也未想抄起长剑就朝太子妃刺去,口中骂道:“恬不知耻!真是恬不知耻!让本太子一剑杀了你这个大燕国的耻辱!”

燕语落被激怒了,清芷担心,正欲转身阻止。

却忽然听得“咣当”一声,似乎是剑柄落了下去。

清芷连忙转身,却见燕语落两眼发直,身体似乎被掏了空去,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已然弯曲变形。

而玉桌上的太子妃正噙着笑抬起了汁液流淌,散发着男子身体里独特的腥味的纤手,朝燕语落慢慢扬了扬。

轻启樱唇,软糯魅惑地道:“若你想摸一摸,不妨摸一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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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欲魔

几片未绿透的银杏叶飘飘然落在清芷的臂弯处,几分凉薄的天光似是薄纱般轻巧地盖在华美的宫殿之上。

清芷肃然盯着眼前的女子,右手掌微微张开,掌心开始溢出紫色的光晕。

“你是谁?”

清芷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颔首浅笑,轻捻指尖,变出一方巨大的轻纱从脖间绕过,缠裹出腰线,再随意地搭在腿上。

酥胸半掩,玉腿缭绕,比玉体横陈更加多了几分令人引人入胜的遐想。

“拓凝小丫头,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依旧柔媚有余,面容却比之前要美过几分。

不见圆润脸颊和柳叶小眼,而是一副连清芷都有些痴迷的绝美面容,镶嵌着点点勾人摄魄的眼光。

“你是欲魔!”

对于欲魔,清芷算是熟悉的紧。

五年前还在澜沧山修行的清芷得到江沅密报,说是妖王妖后床头的凝魂灯出现了问题,让清芷回大瑾宫查看。

清芷害pà

凝魂灯的灯芯一旦熄灭,那么父王母后的身体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腐烂消失。

只怕还未等到混元道果便失去了宿体,于是清芷急匆匆地出了山。

一路上风尘仆仆回到大瑾宫,发xiàn

只是虚惊一场,于是便要返回澜沧,却不料发xiàn

江沅将欲魔白沐子招致麾下,令清芷大为上火,决定留下来整顿魔宫。

欲魔白沐子是十大妖灵之一,八荒时期本是割据一方的妖王,最后跟随九刹创立魔宫,立下不少战功,被封护法。

却因其太过注重自己的面容,想要容颜永驻,一丝一毫都不想老去,做了许多令魔宫声誉受损之事,最后干脆自行分家,据山为王。

虽说妖寿要比人寿长,但她在八荒之初便成了妖,妖寿一日日地长了,难免会显老态。

曾听闻欲魔白沐子一日见眼睛周围长了几条细纹,一怒之下,竟然剜去一只眼睛,抓来一只刚刚修成人形的猫妖,将她的眼睛嵌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还会大量吸食男妖的精元,最喜食的便是海妖一族,也因此得罪了四海龙君,被四海龙宫下了追杀令。

但因其狡猾多段,踪迹难觅,并且法力高强,一时无人能将她怎么样。

于是清芷,也就是拓凝决定一路追踪欲魔的气味,找寻时间将她擒住,一来可以除去一个毁坏九刹名声的祸害,二来可以让四海龙君欠自己一个人情。

谁知欲魔没抓到,自己却被澜沧上仙带回了山,四海龙君的人情也没着落,最后还只能出下下之策掳了人家的儿子弄来珊瑚樽用了几日。

清芷想到这里心里不免气闷的慌。

白沐子知dào

自己一路循着她的踪迹,所以常常扮作清芷的模样去为非作歹,也才有了各仙门山派讨问澜沧山一说。

“哦,不对,此时你不是拓凝丫头!是叫做清芷!清芷对吧?”

许是清芷一直默而无言,一向喜惹事的白沐子翘着手指兀自地挑衅了起来:“你放着魔宫的公主不当,去给一个烂仙山做弟子,也不知dào

你父君若是知晓,该觉得有多丢人呢!”

白沐子半掩着嘴嘲笑了一番。

最后又急急续道:“哦,对了!我知dào

你一心想除掉我,可江沅却不这么想呢!哎,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的仆人如今贵为尊主,不知dào

你作何感想呢?”

白沐子笑的颤了颤身子:“有没有想过自己身边喂了一只豺狼?怕不怕他随时吞掉你呢?”

“你个老妖婆!”

对待白沐子的各式挑衅,清芷只是当做耳边的蚊蝇将她弹走就行了,而激怒她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你个老妖婆!”

“江沅是不是魔尊我不管,但你个老妖婆逍遥这么多年,四处败坏我与我父君的名声,若是还留你于世,父君才会怪罪我无用!”

清芷愤愤道。

白沐子笑容骤然顿住,一束凛冽眼光射向清芷的瞳孔之上。

“你唤谁是老、老……”

白沐子就跟被鱼刺卡了喉咙,用尽lì



憋不出来后面几个字。

清芷知晓她的痛处,所以想继xù

激怒她:“咦,你耳后那几根是银发吧?”

清芷扬着眼睛笑了笑,后又夸张张大了嘴续道:“从前父君说白沐子乃八荒第一美人,如今看来,真真是岁月催人老啊!要我帮您老人家将那银发给拔下来吗?对了!容颜老去,妖寿未尽,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变丑,应当是几分闲愁愁白了头吧?”

清芷重重地咬了“白”这个字,并且将右手重重一落,一道紫色剑qì

凌空升起直逼白沐子。

白沐子早已气的牙痒痒,反身一转,避过剑qì

,单手拉过离她不远的燕语落,掐住他的脖颈,狠言道:“让我先杀了他!再来解决你!”

清芷冷冷回击:“你若杀了他,坏了江沅的计划,以他为人,定会让你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白沐子冷哼一笑,嘴上说着:“我会怕他?”

实则还是怯江沅之力,而重重地将燕语落推向宫墙一处,直直朝清芷扑来。

“我知dào

你封印了妖力!还这么不自量力来找我麻烦!看我今日就送你去见你那个固执愚蠢的父君!”

霎时,光柱四泻,霓彩漫天,擎天的七彩腾云像是梦境之中的盛景,让人一时忍不住赞叹。

清芷蹙紧了眉头,看着一片云霞光景背后,女子手中腾腾的毒气正朝霓彩云霞之中汇去,而后变成一匹散着香气的绸缎,裹着满目的光华,朝清芷扑来。

清芷当下放出护体天罡将燕语落罩住,怕打斗之中伤了他的凡人之体,然后才设下结界,将欲魔之毒隔了起来

10 云霞

几番云蒸霞蔚,转而甚嚣尘上。

白沐子茕茕孑立于彩霞之巅,掌心中泛着奇幻香味的欲毒弥漫开来。

跪伏于地的三名衣衫不整的侍卫早已被欲毒缠身,双眼泛红,撕咬着对方的皮肉,顷刻之间,已有人白骨显露,血肉不堪。

清芷推动强dà

且无处发力的妖力,身体稍感吃力。

妖力虽说已然冲破,但身体还未曾达到承载如此强dà

的力量,想要将体内翻涌的妖力催出来,也是要费好些力qì

的。

清芷一边用结界保护自己免受欲毒侵害,一边飞快闪身挡在燕语落身前,将他拉入自己的结界当中,强行给其灌入一股纯净的真气帮他凝魂。

因不知dào

白沐子给他使了什么术法,所以清芷也不敢妄动,只有先平了这场恶战方能救他。

“漫天云霞,美不胜收,却不知是出自你这肮脏之手,看我毁了它!”

清芷怒吼一声,腾身冲破厚厚云霞,立于白沐子对面,双臂张开,双目微瞪,口中念了几句诀,从掌心射出两道氤氲的光束。

很快,灰紫色的光芒向下延伸,将整个朱雀殿都包裹了起来,霎时,天光陡灭,云霞往生。

白沐子冷笑一声,道:“还有两把刷子!”

而后幻化出一根长鞭,握于手中挑衅道:“与你这黄毛丫头斗法实在没趣,不如让我速速解决了你!”

白沐子声落鞭起,长鞭所及之处皆是阵阵哀嚎,连银杏树都发出破天嘶鸣。

清芷利落的躲过几鞭,暗暗地借助澜沧上仙所汇仙气来催动妖力。

奇怪!

一千年前江沅协助所封妖力确实已被冲破,为什么体内仍旧有一种力量再牵制妖力,无法将妖力催动出来!

清芷蹙眉,一晃神,不觉,后背重重被长鞭略过。

一阵嗜心融骨之痛传来,清芷紧咬嘴唇硬是没发出一声声响。

白沐子咧唇邪笑:“你的死期到了!”

话音刚落,长鞭如幻影般四落而下,抽打在吃力防备的清芷身上。

清芷慌乱避开,紧急时刻想起澜沧上仙交予自己的司琉经。

其中有一式能推动灵力,释fàng

合泽之气,使伤者复原,有极好的疗伤之效。

此时既然不能硬攻,便先立在下峰疗愈片刻。

打定了想法的清芷翻身撤下云端,落在朱雀殿的天井之中,倒退几步跌坐于殿前的红木长廊之上。

后背的伤口牵引着全身都在撕裂拉扯。

清芷心下不好,想那欲毒定是随着伤口已然侵蚀进骨肉之中。

清芷无惧微微定了心神,默念道:三胜之华,一者初生、二者圆满、三者甘苦

白沐子追赶而至,见清芷如斯,竟然抱着胳膊停了片刻,而后爆出响彻天际的森冷笑声,声音尖细,闻者耳膜惧裂。

“堂堂九刹亲女,妖界之王,如今靠着仙家的东西来作无谓的抵抗!拓凝!我真是为你的父君感到丢人!感到可耻!哈哈哈哈!”

清芷身子一震,初初恢复了些的伤口也随着经文的戛然而止而猛烈的撕扯开来。

一震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清芷拧紧了眉头,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幻出剑影,直指白沐子,道:“我拓凝永远都是大槿宫的公主!妖界之王!欲魔!就让本尊替父君除了你!看剑!”

白沐子挑衅地扬了扬眉,张开双臂向前冲了一丈。

直直地撞向迎面刺来的剑影。

白沐子轻蔑地看了看身体在发抖的少女,而后再次扬起长鞭,双指轻捻,长鞭立即像带着火焰的蟒蛇一般扭动着朝少女扑去。

火蛇砍断了剑影,直直地撞向少女。

将她整个身子紧紧裹着。

再张开尖利的毒牙胡乱撕咬一通。

顷刻,护体结界碎裂,少女的手臂裂开了指宽的口子,皮肉绽开,白骨森森。

后背早已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腿骨干脆被长鞭铲断,少女无力支撑,瘫倒在地,蜷缩成团。

耳边是阵阵嘶鸣哀嚎,尘嚣风起。

少女头上的汗珠早已成川混着血液打湿了衣襟。

她俯在地上,呼吸声一起一落,再也无法动用丝毫妖力或灵力对抗。

少女也不知此时此刻,到底是大槿宫的拓凝,亦或是澜沧山的清芷。

少女的心中第一次晃过惊慌。

她第一次觉得怕。

什么拓凝妖王!什么掌教弟子!

封号再多,责任再大,她也仅仅是一个修为不足,涉世不深的少女。

虽然过了两千岁,但在茫茫仙海,遥遥妖界,也只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

少女的脑中晃过无措。

她仿佛见到了母后的笑颜。

她张开双臂,等待着自己扑过去。

就像小时候,一头扎进母后怀里般,不顾一切的,扑过去

好像也看见了父王,他蹙着眉严厉地斥责她为什么没有拿到混元道果救母后还生

她似乎是哭了。

她在道歉,在说自己没用。

她在说是自己不好,不应该喜欢上他,若不喜欢他,也不会浪费了这一千年

若不浪费这一千年,母后就早已还生了

少女被一圈又一圈柔软的光晕推着向前。

她一边哭,一边朝母后的怀里跑去。

可是她跑啊跑却怎么也跑不到

恍惚中,头顶的紫色烟雾渐渐散开,云霞之景更加华丽。

白沐子轻笑的声音越来越浅。

少女撑着最后的意识朝燕语落的身子挪了挪。

师父说过,仙者的任务就是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者

她动了动手指,微弱的一颗光珠借着云霞盛景的照耀融进了天罡罩中燕语落的身体里,,,,,,

这一刻,她似乎更加期望自己是清芷

因为大槿宫的拓凝,这一千年过的,甚是辛苦,甚是疲累

少女动了动干涩的眼皮,她想她,确实是累了

11 日落

沃野千里,一路至东。

浩瀚无垠的东海之东,奇峰矗立,云雾缭绕。

瑞气腾腾之处,尽是光华四溢。

晦暗了许多时日的天色瞬时放晴。

太阳从海平面一跃而起,将第一束光线投在巨大的日光岩上,然后慢慢地渲染了整座山峰。

东海之东,澜沧峰顶。

清冷湿润,寂静零落的山石没有花草的衬托总是那么孤寂。

哪怕天光落在上面,也徒有一副璀璨的模样。

唯有被少女偷偷种下桂仙花的地方,才有了几分华丽唯美。

迎着迟了许多时日的天光一同来到的,不仅仅是璀璨光景。

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的仙者也自天而降,稳稳落在云顶大殿前的一方空地之上。

等待已久的许卓崖连忙迎上前去,面露忧色,问道:“还是没找到?”

仙者摇摇头,眉目间尽是失望之色。

许卓崖习惯性地抚弄垂至胸间的胡须,缓缓而道:“清芷这丫头,到底跑去了哪里?”

仙者垂了垂眼睛,微微颔了颔首,算是问了好,然后径直问道来由,声音低沉且干涩:“师兄不是说红杉之事有了线索?皓君处理完后再去一趟人皇宫殿,听昆仑弟子说,曾见到人皇太子与清芷走得比较近……”

许卓崖点点头,又嘱咐道:“你也不可太过奔波,清芷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仙者笑笑,转了话题:“红杉之事有何线索?”

许卓崖声音缓缓,道:“前些日子景砾率天字派弟子下山伏妖,途经北灵大地山海川处,发xiàn

川间风流不对,山谷之中全是异象,似乎是有结界所护,于是便上前打探,谁知那山海川间竟然是我们找了万年的魔宫所在之地,景砾费尽全力也只将结界打开了一条缝隙,最后被及时赶到的江沅和一干妖魔差点打的修为尽失,后不知为何江沅突然撤离,景砾才勉强保住性命,撑着一口气回到澜沧…….”

许卓崖说到这里,刻意地顿了顿,他看到仙者的眼光忽地紧了紧,心知是担忧景砾伤势,于是补充道:“好在景砾出山前,老夫将金缕衣给了他,方才护住了心脉,得以保全性命,好生休息调养一阵就无大碍了,只是…….”

许卓崖叹了口气,续道:“只是……除了和景砾一同回山的茂合与储亮两人,其余弟子皆丧命于山海川间了!”

仙者眼芒微闪,手指不自觉地收了收,微微蜷成一个拳头:“替他们立下衣冠冢!”

许卓崖点点头,收起悲怀的心情继xù

转回正题:“不过景砾此番并不是无功而返!他在打斗的过程中曾俘下一名魔头,巧合之下知晓,原来当年的拓凝妖王,也就是九刹和”

许卓崖顿了顿,胸腔一阵难受,他勉力压了压浮动的情绪,尽量平静地续道:“九刹和如天的女儿并没有葬生天山!所以老夫猜想,用黑莲掌向红杉下手的,也许就是如天唯一的女儿,也是魔宫极为的妖王拓凝!”

许卓崖话音刚落,仙者眼光募地一沉,胸中升起阵阵奇怪的感觉。

像是一团柔软的气流在四处激荡,拍打。

轻柔的,却带着微微的创痛感。

于是他抬手放在胸口之上,欲要减轻一些内里的闷胀感,启唇道:“师兄是担忧那拓凝妖王潜入了我澜沧之中?”

许卓崖点点头,沉声道:“但此事只是猜测,澜沧弟子数以万计,单单在山内的就有近四千人!所以老夫在想,除非有什么巧妙地法子将她逼出来,否则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仙者默默点头,一双眼睛失了焦距盯着云阶旁的一方青石。

那丫头,最喜欢靠在这青石旁看星星,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皓君!”

许卓崖的声音很好的打断了仙者的思绪,仙者也对自己的恍神露出微微歉意。

许卓崖知晓其心系徒弟,也跟着无声叹息,娓娓而道:“清芷这丫头确实乖的紧!老夫一开始对她还有些成见,但是日积月累的,老夫看出这孩子是个血性之人,事事都为别人着想,那种无所畏惧的冲劲,与皓君你初入澜沧之时极其相似……”

仙者的心房微颤,兀自地抬了抬眼皮,囔囔道:“皓君近日确实有些乏了…….”

许卓崖微微一愣,一下也不知dào

该接何而言,于是道:“那就歇几日再去找吧!哪有做师父的不担心徒儿的!哎,你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孩子贪玩,不会有大碍的!”

本是一句宽慰的话,却让有些疲累的仙者重重的一怔。

仙者的手掌兀自地紧了紧,内里无力抵抗那一阵奇怪的触感,温热湿润,带着些许酸涩,然后落在心房之上,化成揪心的疼。

做师父的哪有不担心徒儿的!

这一句话就像梦魇,让仙者一下子陷落其中,摇摇欲坠。

他抬眼看了看脚下的澜沧大地,满眼尽是身穿白袍的弟子在勤奋练功。

往远一点,是东海渔民在出海捕鱼

再远一点,是六界新生老死,太阳东升西落,人生逝去轮回

再往远一点,是苍生六界,重责于天……

无论看到哪里,都是仙者需yào

终其漫漫一生去守护的

可无论看到哪里,都看不到少女的身影

12 蕴至

鳞次栉比,雕梁画栋,人皇宫殿无论何时都在彰显着帝王风范。

深宫锁红妆,在世井街道早就传遍。

此番锁的红妆,听闻美得惊人,却得了怪病,无人可治,无人可解。

大燕太子对其宠爱有加,见美人久病不愈,自己也郁郁不得终,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于是燕皇发布了一道全国诏令,诏能人异士者前来医治,以五千黄金作为悬赏。

刚刚贴出去的第一天,听说就有人撕榜了……

当长储殿来了这一位奇人异士之时,几日未尽茶饭显得有些沧桑的燕语落,他浅浅抬眼,然后就愣了。

来人墨发挽成高髻,唇浅肤白,眉眼有神,白衣白袍,不染零星凡尘,从头到尾皆是一番仙蕴超然的气势。

燕语落守在久病未愈的美人榻边,突然就有些心虚地抖了抖身子。

燕语落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见来人恭敬地垂了垂头,算是行礼:“鄙人朱皓君,参见太子殿下!”

就如同燕语落以人皇太子身份赶赴昆仑法会时不宜显露身份一样,此番澜沧上仙来到凡界也选择了隐藏身份。

燕语落全然能够理解,如若天神降临凡世,那该引起多大的轰动。

如此这样返璞归真诚然是最好的。

燕语落心中有些激动,他曾想派人去寻澜沧山,却遍寻不到。

众人只知dào

在东海之东有一座仙山福地,却从未有人得见过。

所以只能出了下下策出告示悬赏。

人界乃六界桥梁,妖、魔、冥、仙都时时关注着人界的风声,只要有草动,必定会有火星奔至。

而最快的这枚闪着耀华光芒的火星子便是最让燕语落期待的,也是最害pà

见到的澜沧上仙。

他来了,清芷十有八九就可以回魂痊愈,可是他来了,清芷在人皇宫殿再住下去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燕语落脑海里还幽幽存着那一日清晨澜沧上仙了厉声呵斥清芷的模样。于是又开始担心,清芷随他回山会不会受到虐待……

总之,已经数日未进食也未合眼的燕语落一思忖起来就没个完,整个人又显得木讷了几分。

见他久久不语,殿下的男子又沉了沉声音,提醒道:“也不知殿下要医治的是何人,是否让鄙人先瞧一瞧,看有无医治的方法……”

声音稳稳落住,燕语落才一个机灵回了神。

他将眼光挪向被帐幔遮掩的密不透风的床榻之时,扫过了自己皱巴巴的玄色衣袍,不禁皱了皱眉头,有些责备地想,怎么能在清芷小娘子的师父面前这样狼狈,那日后还要怎样央他将清芷许配于我!

于是燕语落朝一旁的婢女恹恹地吩咐道:“去给本殿拿一身新的袍子过来!”

说罢,才慢悠悠地挪到一侧亲手将帐幔拉了开来。

这是第二次,清芷从自己的身边消失。

第一次是五年前,澜沧上仙犹还记得那夜清芷抱着烧好的糖人到他的书房中,将一个烧的有些歪扭的糖人举起来,得yì

洋洋地道:“这是清芷第一次为师父烧的糖人!师父喜欢吗?”

澜沧上仙淡淡地点了头,继xù

埋头翻看着夏之桀刚刚拿给她的凡圣道经。

清芷讨好地跳到他身后,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纤长且密的睫毛上下忽闪,吞吐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有些黏腻的湿润。

她说:“凡间,若是女子送了男子东西,那便叫做定情!如今我送了师父糖人,我便与师父定情了!”

她觉得此话无不妥,咧嘴由衷的笑。

可是他的手却一滞,整个后背都有些僵硬,语气微有不悦道:“以后不许你与辕则再私自下山,凡间也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往后不懂的话不许再说!”

她见他如此生气,只以为是不喜欢这歪歪扭扭的糖人,于是负气之下将糖人扔在地上。委屈万分地道:“皓君哥哥又不是西方佛祖!为什么不可谈情爱!芷儿也不是山里的小尼,又为什么不能送师父定情的糖人!”

那一次,是澜沧上仙第一次没有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为何不行,只是端起了仙界之主的气派冷冷道:“为师念你懵懂,涉世未深,不知者无罪!为师从前给你说过很多,你能参透便再上来云顶大殿罢!”

他清清淡淡的下了逐客令,又下了禁足令,仿佛一阵冷风刮过,让人猝不及防。

清芷倔强,仍旧不服输:“我知dào

师徒不可生情!那是违天下之大道!可是清芷一不是澜沧弟子,二不是上仙的弟子,为什么就不可以喜欢上仙?”

清芷乃雪狐一族,心境比其他飞禽更复杂,且变化多端。

况且她在澜沧山待了一千年,连兄长之情,同门之情都分不清,又何况是男女之爱。

我只一味地叫她不要,不行,不可以,却没有交予她为什么不行的道理。

所以她的执念才会越来越深

就如同那日在昆仑山,她踮脚凑过来一般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不动声色的掐断了思绪,因为他的心脏竟然扑扑地跳了几下。

他有些慌,又有些心疼。

他看着帐幔被拉开后的景象,第一次觉得,是不是自己这些年对她的教导有些偏差

不仅没有保护好她,却让她的执念一次比一次深,受的伤也一次比一次重。

他的身子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退。

床榻上的少女哪怕被上好的锦缎裹着,也显得那么的没有生气,哪怕一声轻巧的呼吸,或是一晃而过眼皮的抖动。

都没有。

连周身的气泽,也都没有缓缓流动。

她脸颊左侧的伤口溢出雾雾的黑血,延伸直至脖颈。

她的手臂虽被衣裙和锦被遮着,却还是得以看见指根处溢出的黑气。

他有些木然,怔了半晌才开的口,问道:“她是怎么受的伤?”

燕语落摇摇头,如实答道:“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那日我起了个大早,准bèi

去找清芷小娘…呃,找清芷姑娘,然后不知怎地就给晕倒了,等我醒来时才知dào

,晕倒的不止我一个人,其他两个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清芷伤痕累累的倒在院中,若不是我清醒后想去看一看她,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将她扶到床上…….”

燕语落仍心有余悸地念叨:“本来不让奴才们靠近她的院子是好意,但也坏了事到现在把宫里抄了个底朝天也没人知dào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澜沧上仙一边拧着眉头查看着清芷脸颊上的伤痕,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还有两人,是哪两人?”

燕语落蒙蒙地揉了揉眼睛,张嘴却说不出话,嘴唇一启一合了半天也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我也忘了!”

13 玉虚

世事多端,实则缱绻等矣,又则楚楚待矣。

似乎眼前是一片辽阔雪原,微闭上睫毛便会掉进沉沉的黑暗。

雪原和黑暗之间选其一,宁愿一望无际,宁愿浩荡无边,宁愿森冷寒寥,也不愿,看不见,听不见,摸不到,等不了,待不到…

于是奔跑,于是拥bào

,于是冷的发颤,也要,也要等他来,等他来拉我出去,拉我从这一片寥寥雪原中出去…

所以我不能闭上眼睛,我不能落入黑暗之谷,我要等他来,等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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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仙者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榻上面薄如纸的少女额头溢汗,双眉紧锁。

就如同大梦一般,闭着眼睛,沉沉的睡,醒不来

他扣着少女脉搏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重了一些,又忽然怕弄疼了她,于是松了松

立在一旁的燕语落从不知dào

把脉需yào

这么久的时间,看太医署的那些人,也只是轻轻点一点即可,不像上仙这般,已经搭在清芷手腕上近半柱香的时间了

嗯,仙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燕语落一心认为是对清芷好的,也就没有打断他,直到仙者微微晃了晃身子,才看到他缓缓挪开了手。

“应当是碰上欲魔白沐子了!”

仙者喃喃而语,燕语落却是一脸不明所以。

仙者细心地帮少女掖好被子,缓缓起身,道:“白沐子善用鞭,清芷身上的伤应是鞭笞所至,她的黑蛟洗蝎鞭至阴,再参上欲毒,一般人活不过两日!”

燕语落惊讶地张开口,有些担忧地看看清芷,又看看澜沧上仙,道:“可算上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清芷她……”

澜沧上仙默默开口:“我说的是普通人,清芷已是半仙之体,如今虽魂魄受损,灵力尽失,但并不是无药可救…”

燕语落问:“如何救?我愿救!”

澜沧上仙淡淡地瞟了一眼满脸急切的燕语落,心中静静地冒出几分莫名的抵触,于是张口道:“除了我,再无人能救她!”

话毕,澜沧上仙觉得在小辈面前总是不能太过专横,于是又敛出一幅仙者姿态,娓娓道来:“在南海海域有一座玉虚岛,岛上的玉虚子枝是一种上好的修魂凝魄的仙药,若是取了它,清芷的伤便能好上一半!”

燕语落问:“那另一半呢?”

仙者微闭上眼,右手食指轻轻地在左手小臂处一划,很快,泛着幽幽银光的上仙之血溢了出来。

“另一半,就要靠上仙之血!”

燕语落有些诧异,兀自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无比的佩服起了仙风道骨,大家风范,怜悯众生,割手臂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澜沧上仙。

关爱徒弟能到这个地步,也确实是清芷的福气!

想到这里,燕语落不禁更多了几分决心要讨好澜沧上仙,若是自己成了他徒儿的夫君,那么他必定也会对自己另眼相待的!

想到以后的美满生活,燕语落不禁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于是他殷勤地道:“那取这玉虚子枝需yào

帮手吗?上仙不如带着我吧!我不仅会砍柴烧水,洗衣做饭,我还会打猎叉鱼,笑话讲的也是极好的!”

澜沧上仙沉声摇头:“不需yào

!不过还望殿下能取一些斗篷披风,我们去南海途中,清芷不能见风!”

燕语落又有些愣:“清芷也要去吗?她,她不会舟车劳顿吗?”

“玉虚子枝从摘下到服用,不可超过半个时辰”仙者兀自颔了颔首,眼光也晃了晃:“我们乘云,不出一天就能到!”

燕语落尴尬地挠挠头,涩涩地说:“哦!”

澜沧上仙离开前,留给了燕语落一道符,让他每日用符蘸过水喝,便能将他的闷头障术破解,也让他记着,一旦记起那日所发生之事万不可轻举妄动,只用将符烧毁,仙者便能知晓情况。

燕语落一边闷闷地应着,一边依依不舍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少女。

他拿来了整个皇宫最好的披风披在少女单薄的身子上,还命着锦绣司的人赶制了一个面纱,将少女的半张脸罩了起来。

燕语落怕留下伤疤,怕清芷看着伤心,于是在面纱上绣了一行细细的字。

“深知身在情长在。”

他在想,若是清芷真的毁了容貌自己也不在乎,只要她能伤愈,能好好的活下去,便就够了。

那个时候,他再大礼相送,向澜沧山提亲,虽未听说过人仙嫁娶,但自己好歹也是人皇太子,没什么不可以的!

想到这里,燕语落也就放心的看着清芷被澜沧上仙紧紧地抱在怀里,腾云南下了。

颀长的身影被仙蕴白色温温柔柔的覆盖,身侧一角能看到隐隐约约大红斗篷的影子。

他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看着那样的背影,也不知怎的,燕语落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14 月华

静影沉璧,夜静更阑。

白衣仙者刻意抬起广袖遮住弱不胜衣的少女,恐南海上黏腻湿润的海风吹疼了她。

南海海域之内,有无数仙灵小岛,而玉虚岛是因其有神草玉虚子枝得名,小岛虽小,却凶险非常,传说玉虚岛上有几尾猛蛟,因获罪于天,贬至于此,嗜血成性,往来玉虚岛的人无一幸免。

远远看去,南海海域上的诸岛就如同海平面上散落的珍珠,而最大最圆润光芒最闪亮的那一颗,并不是此行要去的玉虚岛,而是瞎管南荒一带,凝月上仙的月华宫。

若要取玉虚子枝,并不担忧对付那几尾猛蛟,仙者拧了拧眉头,他担忧的是,若想取玉虚子枝,必定是要知会一声凝月上仙的,而按时间来算,南海月华宫的宫主凝月上仙不日便要大婚,嫁入九天之上,尊为帝后了!

于是仙者抱着少女在空中顿了一顿,望向海平面上散发着清冷光芒的月华宫,思量着该怎样去开口……

与此同时,烛光灼灼的月华宫内,一名青衫女子正对镜梳妆,她傍晚便瞧见一阵祥瑞之气由北面来势汹汹。

普天之下,能够催动此般祥瑞之气的神仙只有一个,那便是尊于九天众仙之上,隐世与澜沧仙山的澜沧上仙了!

于是凝月早早地开始雕琢打扮了起来。

她捻起新鲜朱砂,对镜在眉间画了精细的花钿,补上了前些时日九天玄帝特差人送来的玉荷花粉。

又将耳后的墨发拢到了胸前。

青衣墨发,如浓云染青天。

她见那团祥瑞之气久久徘徊在月华宫上空不肯落下,心中也猜到了一二。

让澜沧上仙亲自上门,大半不会是因为大婚之事,想必他是有求于我!

凝月勾起了一侧唇角,拿起香木台上的一枚珠钗轻巧地落在脑后的发髻里,然后打开了宫门,逶迤起一地的青光,朝天空飞去。

你放不下身段,我便来寻你。

你若有难处,来找我,便是我在你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凝月勾着唇角不自觉的浅笑,她没并未察觉,一颗摇摇欲坠的流星正从天空一侧滑落无踪影。

浓墨重彩似乎在南海显得那般寥落,四周茫茫海一片,岛屿和宫殿都成不规则的珠光散落各处。

夜晚的海是黑色,白日里的海蔚蓝。

直到青衫女子徐徐行至跟前,仙者眼光才募地一滞。

他张了张口,声音淡的如同山涧的泉水,不留痕迹的擦过山涧,留下两片青苔的痕印:“你来了。”

就只有三个字,凝月却“扑哧”笑出了声。

“难道求人,就如此难以启齿吗?”

仙者微微地垂了垂眼睛,额前掉落一丝墨发,荡在眼睛和鼻梁之间,透过清亮的月光去看,甚是让人心醉。

凝月慌忙地收回眼光,端出一副月华宫主的派头,将手负在身后,缓缓道:“想必上仙驾临定是为了怀中的孩子吧!”

凝月唤的亲切,只是觉得澜沧上仙怀中昏昏欲睡的少女眉眼很熟,却被轻纱覆面看不大清楚,于是按着约莫出来的年龄推算,应当是哪位仙家的后人央求澜沧上仙帮忙的罢。

想到这里,凝月抬嘴笑了一笑:“若是需yào

凝月之处,上仙尽管开口便好!”

仙者顿了顿,却道:“海上风大,我们下去说罢!”

凝月轻笑点头,遂转身御风而下。

行至一半,凝月忽然想起什么的回头一望,心却抽抽的紧了一下。

她看到仙者正仔细地将少女身上的斗篷掖了掖,又用手指轻轻地划过少女冰冷的失了温度的额头。

她扫过仙者的眼光,那里面的东西,在几千年前,分明是属于我的

尘埃落定只需片刻,但扬尘漫天却需yào

用力一搏。

凝月出神的停在半空之中,脚下的浮云荡了荡,恰好能显示出驭云之人澎湃起伏的心情。

她开了口,声音又恢复成了九天帝后应有的庄严和沉闷:“上仙怀中是何人?上仙此番到访又是为了何事?”

仙者身形本能的一怔,片刻便开了口:“是我徒儿,此番前来,是想取玉虚子枝!”

仙者寥寥数语,却让凝月怅然久久。

他的徒儿?

可是那个在昆仑山,仙来苑里,模样乖巧精致,却刁钻倔强的少女?

凝月也不知为什么,见他如此紧张怀中少女的模样,心脏就如同漏掉了一般,空落落的。

她微微垂了垂眼,眼睑湿润的有些凉意。

“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的大婚前来”

仙者淡淡张了张口:“此番突然到访,还未备上大礼,改日定叫人送至九天帝宫!”

一抹明晃晃的哀伤从女子眼角划过,她的声音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疲了:“是凝月想多了”

话毕再转身领路,也不知什么时候,眉间的华美花钿已经被浓郁的愁色遮盖不见

月华宫中,灯火通明,烛光耀目。

青衫女子居于一把雪枝白藤的交椅之中,双手放在双膝上,背脊挺得很直,用淡淡的口吻吩咐仙娥拿来了调息凝神的花茶,才朝左手旁的仙者颔首微笑。

“上仙突然造访,凝月也没有什么准bèi

!这些时日净忙着十日后的大婚,宫中事务杂了些,若是怠慢了上仙,还望上仙莫要见怪!”

凝月的一番话说的格外生分,自己的心疼得滴血,却见仙者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思绪在海岛之外。

犹记得彼时二人一同进山学艺,自己的手被山中野藤划伤,他连忙扯下一匹布条紧张地替自己包扎。

那个时候,他的眼里全是我,紧张的是我,担忧的是我,奋不顾身取玉虚子枝应当还是为了我!

凝月的心中腾起团团炽热的烟火,灼伤了她的肺腑,让她不得不从回忆中抽身而出。

她见仙者半晌无语,张着口,哑着嗓子问道:“难道,你忘记的竟然这般彻底?难道,听闻我大婚的消息,你竟没有一丝丝的不平静?”

两个飘渺的问题将看似神游的仙者拉了回来。

他看了看凝月的眉眼,心中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是你说要去当帝后,我也无能为力!”

话罢,仙者闭了闭眼睛:“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凝月只觉得有刀剜过最脆弱的心房,让她呼吸有点急促。

她只得闭上了眼睛,将心绪沉浸在一片灰蒙蒙的光景中。

她慢慢道:“既然上仙要去玉虚子枝,去取就是了!不用知会于我!只是玉虚岛上的三只罪蛟凶猛异常,还望上仙小心应对!”

凝月说完,起身离殿,声音幽幽传来:“我累了,会有仙娥带上仙去住所的”

南海海域辽阔,一方海连着一片天,所以天幕当中散落的星辰格外耀眼明亮。

凝月倚在窗棂呆呆地望着满是月华的前院,心中怔怔地全是澜沧上仙那个关情脉脉的眼神。

他望着她时,是那样的温柔

那样的眼神,他绝不会那么简单随便给一个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一道清风吹开了中厅的帐幔,发出婆娑地面的声音。

这声音听起来让凝月烦躁无比,于是她起了身,径直出了院子。

她要去看看,如今拥有他那般温情脉脉的眼神的少女,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模样?

15 怨德

月晕而风,硕润而雨。

青衫女子款步姗姗,踏着由深海晶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

她刻意将澜沧的徒儿安排在月华宫东门一侧的珠贝殿里,清清冷冷,无人闲扰。

而澜沧,则在离自己寝殿最近的水阁之中。

所以她想要避过澜沧去看看那少女,并不是什么难事

凝月揣着惴惴的心思,迎着一地清冷的月辉,穿过大半个月华宫。

平日里不觉,原来月华宫,竟是这样的大

大到每一步都走得心急心切

带着黏腻湿气的海风撩过凝月耳后的发,再一抬眼,终是到了被两扇巨大珠贝包裹的殿宇。

门匾上的“珠贝”二字歪歪扭扭,却甚有一番意境。

凝月记得,那一年,方方到了一叶知秋的季节。

他们来到了南海之滨,遥望着湛蓝辽阔的海域。

她说,以后想将居所建于海上,他只是淡淡微笑,捡起沙滩上散落的树枝,写写画画,描了“珠贝”二字。

她问:“为何是珠贝?”

他答:“星宿离离绕身白,珠贝有穹不见海。”

那时候她觉得海滩上最常见的珠贝在他口中摇身一变,比海更美。

于是当若干年华过去,她成为四大上仙之一,依照当年所愿将宫宇建在宽广无边的南海之上,又在正对东方的方向建成了珠贝殿。

只是彼时已不同往矣。

满载情思的珠贝殿却成了整个月华宫最为冷清的一座殿宇。

凝月也不知dào

为何要将那少女安排在珠贝殿,也许是,她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吧…….

揣着冗长冗长的回忆,凝月推开了珠贝殿虚掩的门帘。

南海气温温和,雨水偏多,空气都是一股新鲜的海潮气息。

珠贝殿只有一间厢房,不大,陈设也很简单。

一个案几,一座烛台,一个屏风,一座雕花床榻。

被大红斗篷包裹的少女气息奄奄地沉在锦被的包裹之中。

远观而望,似一团开败的红莲撑着微弱的光芒落在蚌壳之上。

女子娉娉上前,一双眸子揣着打探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少女来。

她的眸子虽闭着,但也不难想象那里应当是两汪盈盈秋水。

面容被白绫覆着,但鼻梁的轮廓还是显露了出来。

凝月凝神忆了忆,似乎上回在昆仑山见过她的样子,很美,很像蚌壳内新鲜的珍珠,有着一股引人入胜的新鲜气泽

于是凝月定了定眼光,抬起葱白似的玉指轻巧地挑开覆在少女面上的白绫。

却不料,被眼前的景象惹得一震。

少女脸颊上一条见骨的伤口溢着黑血,涔涔往外露着煞气。

凝月蹙眉,又撩开了少女的袖子。

手臂上的血肉痕迹似是昨日留下,不见结疤

凝月从掌间洒下一片珍珠似的乳白色的粉末,霎时,涔涔黑雾变得姹紫嫣红。

“是欲毒”

凝月喃喃而语。

她想不出来,澜沧山一个普通弟子怎会和欲魔白沐子扯上干系?

若是一般的妖魔也就罢了,他们寻衅滋事只乃家常便饭,只是这白沐子不同。

白沐子乃是八荒时期出了名的魔头。

她美艳无比,善用毒,障目之术使得尤其的好。

八荒时期她割据一方,降服了北荒的一众妖魔,曾几何时还被推崇尊为妖王。

只是后来归于九刹麾下,平静了没几年,又传出白沐子自立门户,与九刹的魔宫结下了梁子。

在妖魔二界之内,除开九刹的名声,最响的便是这欲魔白沐子了!

一个澜沧山的小徒弟又怎会招惹上此等魔头?

凝月想不明白。

澜沧上仙洞悉世事,当年更是几度将白沐子打的落荒而逃,他不会不知dào

此少女被谁所伤…….

再看少女伤势颇重,只怕是白沐子下了狠手一心致她于死地,只是后番为何侥幸逃脱一劫,凝月觉得,定是澜沧上仙赶去相救所至…

所以也就再没去揣测为何白沐子找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

月光潺潺,整个珠贝殿都泛着一层浅薄的乳白色光芒。

凝月眼前忽然出现了澜沧的眼睛。

他的眼睛沉静似深海,无澜却壮阔。

他的眼里一向看不出表情,却唯独,当他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时,会难掩地流露出脉脉星芒。

而那样的星芒,他竟给了榻上的少女

想到这里,凝月只觉得心中隐隐的不爽快。

再想到近千年澜沧都没有主动来寻过自己,此番来寻竟是为了一个徒儿……

又一阵气越难解…

于是被埋藏了千年的怨恨,顷刻之间一触即发…

她扬起一束淡蓝色的光芒,浮在少女的面庞之上…

仙寿绵长,此生太长,此世不堪回想…

若我与他终不能修成正果,那何不各自都端着苍生,寄情与天地苍茫……

我将嫁于一个根本都不爱的人!

他的心,又凭什么可以揣着新人?

我不许!不许他心里再揣了比我还要重yào

的人……

曾经他曾为我去太白山踩过仙参,也曾被八尾毒蛇所伤……

此番他却为了你要去战那三只猛蛟…

你何德何能?

我都不能得他永世照拂…

你何德何能?

凝月双眼溢满清冷的光芒,与满地月华相映成章……

16 龙吟

日出东山,碧空如洗。

刹时又彤云密布,闷雷滚滚。

从天阙的一个方向直直垂下,落在众多岛屿上的其中一座。

凝月上仙在凌波殿内睥睨天空,知dào

澜沧已经去了玉虚岛。

她并不担忧澜沧上仙,虽说那三尾蛟龙再凶猛,但也敌不过澜沧上仙的龙吟出鞘。

遥想当年,澜沧上仙拿着一把龙吟剑斩四海,定八荒,除妖魔,平人祸。

如今区区三只上古蛟龙,在上仙和龙吟剑之下,必定不算是什么劲敌

凝月想到这里,才端起手边的茶盏自在地轻轻抿了一口。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凝月只知dào

自己撑着额头在榻上竟然沉沉睡去,直到天边的闷雷声结束,一场短暂的暴雨往晴,才听见仙娥进来说,澜沧上仙回来了!

于是凝月不疾不徐地起身相迎,却被迎面而来的仙者惊了一跳。

白衣仙者面色无澜,气息也很平稳,但整个人看起来却疲态尽显,面色微微苍白。

待澜沧坐定,仙娥忙递上一盏热茶,澜沧并不急着喝,而是朝凝月递去一个满含谢意的眼神,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凝月蹙了蹙眉,却不接话,而是问道:“为何脸色苍白?”

又将眼神移向他的腰间:“你的龙吟剑呢?”

龙吟剑早在上回清芷被人偷袭时被人敲诈了去。

要说怎么被敲诈,还是因为江沅想逼迫澜沧上仙与自己决斗便掳走清芷,在她身上下了蛊毒失了声音,为给她找药,澜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吟剑被天宫里脸皮最厚的司药神君敲诈了去。

澜沧心中有些忿忿,但敲诈了去便敲诈了去,改日再想办法要回来便是!

谁让堂堂一个上仙什么都会,疗愈伤势灌输灵力之事还做的相当的好,唯独不会解蛊术蛊毒。

想到这里,澜沧微微有些汗颜,所以只得妥妥接受被那司药神君狠狠的敲了一笔这个事实。

澜沧微微动了动唇,并未跟凝月说多的,而是道:“无论哪个系别的术法对那三只蛟龙来说都无用,只能单凭蛮力与其纠缠!确实费时了些,不然拿那玉虚子枝半柱香也就够了!”

凝月眉头皱的更深了,不理澜沧的言语,追问道:“我问你,你的龙吟剑呢?那把剑自上古便跟着你,你也知dào

,法器于一个仙者来说尤为重yào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道理还是你告sù

我的!你身为剑仙一派的上仙,怎能不随身带着剑呢?”

澜沧不语,低头拿起茶盏默默喝起了茶。

凝月眼光冷却,继xù

道:“莫不是又是为了那丫头将剑抵给何人了罢?”

凝月只是试探性地一问,毕竟此番让他亲自过来取玉虚子枝凝月已经觉得他待他那徒弟甚是不同,所以往这方面想想也是有些道理的。

原本凝月还抱着几分侥幸,但当她看到澜沧上仙举着茶盏的手不自觉的僵了一僵,她知dào

,自己已然猜到了原因。

于是有些自嘲地笑笑:“曾经我要借龙吟一用,你宁可给我重新铸一把剑都不愿将龙吟给我!可如今,竟然为了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子就将龙吟剑借予他人?”

凝月眼光灼灼,埋怨地看着白衣仙者。

仙者终是抬眼,思忖着,自己是将剑赠予司药神君了,何来借一说?

最后想了想,却是道:“不是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我徒儿!”

凝月冷笑一声:“好一个徒儿!”

凝月欲言又止,看着澜沧上仙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样,任谁也不会将他这般脱尘高远的仙者与红尘之事联系起来,她也怕自己只是一时积怨冲昏了头脑。

从她昨夜离开珠贝殿后心中一直隐隐不安,觉得自己许是积怨太久,才一时冲动做了些手脚。

但她贵为四大上仙,总没有后悔一说,即便做了,她也不惧怕,顶多说是欲毒难愈,玉虚子枝只能化解体内煞毒,脸颊上外露的伤痕受了海上的湿气恢复不了了便罢。

凝月心中虽偶有忐忑,但还是认定了即便澜沧对这少女没有过多的情愫,但仅凭着上回在昆仑山上与少女相见了几回,凝月也能断定,这少女对澜沧上仙并非单纯的师徒之情!

所以古语有云,女人心,嫉妒起来,要人命。

澜沧上仙薄薄地抿了几口热茶,便起身道:“这玉虚子枝需在六个时辰分六次给她服下!恐还得多借住一日,不知方不方便?”

凝月幽幽地移过双眸,启唇道:“自是方便的!上仙心中明白,这月华宫几千年来于上仙来讲,永都是方便的!”

澜沧上仙默然道了声谢,眼波平静无澜。

凝月苦笑道:“看来如今,凝月说什么都已无用,凝月在上仙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同僚罢了!”

澜沧上仙垂眸道:“同僚不敢,你如今贵为九天帝后!“

凝月哑然失声,再不言语。

一双秋波泛起苦涩望着白衣仙者,望了一会儿才收回眼光看向殿内的一处香台,幽幽道:“让宫娥领你去罢,我将她安置在珠贝殿里了!”

默了,凝月还是不甘,续问道:“你可记得,这‘珠贝’二字的由来?”

她苦笑重重,自顾自地吟了起来:“星宿离离绕身白,珠贝有穹不见海”

淡如秋水的仙者终于动了眼波,一束黯淡的星芒从眼角滑落,低着声音缓缓道:“你可知下面一句是什么?”

凝月摇头。

仙者眼中溢满绵长的空洞,声音如同谷底水波幽幽传来:“月华隔海只可望,瑶华池头多惆怅。”

仙者顿了顿,眼中似是覆上一层大雾:“九天帝君乃稳重之人,今后也定能好生待你!我也放心。”

语毕,仙者缓缓起身,踏着海底晶石铺就的路面,伴着幽蓝色的光晕,缓缓步出大殿。

17 未愈

玉虚子枝十八年一开,一开又是十八年。

盈盈一握于掌间,生在湖底寒且危。

枝叶胖糯圆润,指尖轻压便可溢出水来。

多是六层叶片围上一朵青色厚实的花骨朵,看上去肉呼呼的一片青色,好不讨喜。

澜沧上仙捏出一个透明罩子将玉虚子枝及湖底的寒土一并装了进去,一直养着,直到见到珠贝殿里安睡的少女后,才化去透明护罩,撕落一片叶片,双指轻撵。

很快,荧绿色的汁液落在少女略显干瘪的双唇上,再透过缝隙漏尽她的口中。

白衣仙者凝眉等待,按理说,服下玉虚子枝的第一个时辰,外露的伤口就应慢慢愈合才对……

可是仙者等了半晌,少女面颊上的伤口却依旧是那般触目惊心。

像是一条扭捏的黑蛇盘踞在少女的脸上…….

仙者有些疑虑,他要查看一下少女身上其他的伤口……

只是……

仙者兀自犹豫了犹豫,还是碍于男女有别,于是静静地坐在床榻之侧,细细地把着少女的脉息。

他在想,若是等到第二个时辰,摘下第二片叶片时,那伤口还不能愈合,便查看查看其他处的伤口……

于是他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少女冰凉的手腕上,依稀体察着少女脉搏微弱的跳动。

就像是她还未修成人行前,有一回吃了辕则叼来的火蛤,也是这般奄奄一息地倒在我的怀里……

仙者兀自回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少女紧闭的眸上…

还有上一次,你从弟子居后山坠落,也是这般静静地趴在我的怀里……

仙者的手指动了动,也不知dào

有什么驱使,他自顾自地将少女的身子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你受伤的时候似乎总是怕疼,若是在我怀里,就会好上许多…”

仙者喃喃自语,抬手划过少女荡在额前的发丝……

不晓得为何,你总是爱受伤…

幸好你的师父是六界都要仰望的上仙,否则谁会救你从九炎黑山逃离,又有谁回去像司药神君讨药……

小狐狸啊小狐狸,你是故yì

的吧…….

仙者垂着头,视线像是春日暖阳薄薄地盖在少女的面上…

脑海里仍旧喧闹不停,即便仙者闭上了双眸,却还是满脑子回荡着少女呐喊的声音。

“你与凝月上仙都可以深情相望十指紧扣,于我为什么不行?”

“皓君哥哥,我陪伴在你身边千年,不想得道,不想成仙,只想一直待在你身边,你还不懂吗?”

“我还没有行拜师礼!若是用‘师徒’来压我,我是不会听的!”

“若皓君哥哥不给我答复,我便不回澜沧山!”

一幕幕像花海盛景一般散落在仙者的回忆里。

不过十日之前的事,却像是过了几万年一般的绵长…….

长到他几乎忘记了当时为何要那样生气,为何要将她赶走…

仙者微微睁开眼睛,从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将整个空旷的珠贝殿照耀的熠熠生辉。

一片白光之中似乎是开满了桂仙花…

一股清冽且香的味道幽幽传来…

仙者循着香味望去,却见少女腰间束着一个月牙色的香包。

“芷儿不喜别的,就喜桂仙花的味道,待回山了,芷儿定做一个香包赠予师父!”

仙者有些出神,撩起香包,在手心里轻轻抚弄,忽而被将香包翻到一侧,赫然看到用金线绣上的“皓君”二字,心中闷声一响,不知dào

是什么东西落到了胸腔里,动静忒大,大到让一向沉稳的仙者也兀自滞了滞。

他的眸子黑如沉谷之水,唯有在深思的时候才会覆上一层浅灰色的雾霾。

如今覆上雾霾的眸子显得飘远而沉,淡淡地看不清光泽,却觉得让人揪心且窒息。

就这样静静地,仙者等到了第二个时辰。

第二个时辰的玉虚子枝已经从翠绿变为了深绿色,中央的花冠显得雍容过盛。

此时辰的玉虚子枝需仙者用内力催动,逼入病者内息里,方能起到净化内息的作用。

于是仙者双指碾压,将玉虚子枝的枝叶笼在一团薄薄的精气之中,再凌空抬起少女的身躯,从后背将精气逼入,很快,少女面上的颜色红润起来,唇也变得饱满有了血色。

只是……

仙者不解,单手取下了覆在少女面上的轻纱,那赫然的伤疤仍张牙舞爪的嵌在少女的脸庞之上。

怎么回事?

仙者蹙紧眉头,再也不多待,只怕有别的伤毒自己没有察觉到,于是仙者割下袍角,用布条将自己的眼睛蒙住,启唇喃喃而语:“对不住……”

然后剥下裹着少女的大红斗篷,又摸索着褪去她的外衣和**,直到指尖触到了温热细嫩的皮肤,仙者才微微定了定神。

他双手的温度平日里很凉,但此时触及少女的皮肤时,却还算是温热的…

他小心翼翼地盘坐在少女对面,让少女整个人迎面靠在自己的身上,脖颈搭着肩,头无力的歪向一边。

仙者一边自作镇定地在少女光滑的后背上探寻伤势,一边却极为不淡定的在心中默念佛祖传下来的经文…….

不是没有过这般尴尬的时候……

彼时少女在紫竹林中泡温泉,见到她慌张逃走时,仙者也只是笑笑,却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忐忑的心境……

仙者一边探寻着少女身体还有无严重的伤势,一边纠结着自己最近是不是松懈了些,很少看经文,所以才会慌张至此。

少女莹白的身子在仙者怀里发着绒绒的光芒,似是一枚璞玉温润绽放……

仙者的手都在颤抖,就如同上古神玉彤华青丹在手,不可亵玩,脆弱易碎。

这过程显得有些慢而绵长,仙者强作淡定,终于知dào

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细心地给少女穿戴好,再将她安稳地放回床榻,还不忘将羽被给她掖了掖,将手脚都裹了进去,恐她受到丝毫潮气…

仙者这才一把扯下遮眼白绫,缓缓站起。

他看了看案几上燃着的香,算好了时辰朝南海之滨行去。

18 萧索

烟波浩渺,连天碧色,玉屑银末遍布整个南海之滨。

白衣仙者立在海边,被海风灌满的长袍向后翻飞鼓起,如瀑墨发被海风撩起飘飘荡荡,满眼尽是碧海连天之景。

只见仙者微微俯下身子,海水在他指尖抵达的那一刻全部向两侧分流而去,丝毫不敢沾湿了仙者的衣袖。

正当仙者将浅水海域的一股银沙簇在手心里时,忽闻一阵急切的呼喊声从海岸线的另一端传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那是海水啊!海水啊!”

仙者蹙眉朝靡靡之音的方向望去。

因距离太远,只看见一片金光熠熠的沙滩,并无其他。

但他确定是听到了凝月侍女的呼救声,心中一紧,莫不是凝月出了事!

于是打开了清明台,循着声音一路疾行。

当他幻影移步到了海岸线的另一端,发xiàn

正是一片黑礁石横生的沙滩,而这里的海水像是被墨汁染过般浑浊。

在一处大礁石上站着的,正是月华宫中的侍女,仙者记得,月华宫人都是穿着这种上青下白的罗裙。

于是他没有丝毫考lǜ

,便捏了移行诀闪至小侍女的面前。

小侍女显然被惊住,一个酿跄摔坐在地上。

仙者蹙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小侍女似乎缓过了神,见是澜沧上仙,于是忙立起身子朝澜沧上仙磕了头:“银桦参见上仙!”

仙者挥手示意其起身,继xù

问道:“方才听得你惊呼,到底出了何事?”

自称银桦的仙蛾哭丧个脸,指了指大礁石后方的海,说道:“娘娘不顾海水寒凉,非要下海去,也不用仙法护体,奴只是怕娘娘受海水侵蚀而……”

小仙娥一语未必,白色身影已经一闪而过。

只听见“噗通”入海的声音,白色衣角就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半晌过后,海上波澜四起,白色烟雾袅袅上升,笼罩着一整片黝黑色的海。

白衣仙者横抱着青衫女子,踏着浪花从容而来。

女子全身湿透,薄衫紧贴着身段,尽显玲珑。

珠钗早被海水冲的不见,发髻散落下来,只剩泛着红色的长发齐齐落在腰间。

女子双臂紧紧地搂着仙者脖颈,将头沉沉地埋在他的胸膛上,看不大清表情,但也依稀可辨红肿的双眼。

大礁石上的仙蛾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这般失态,要知dào

整个月华宫都在为了主子八日后大婚忙前忙后准bèi

着,今日一大早,九天帝君也差人送来了好些稀奇珍宝,还派了贴身的仙官前来帮忙,可此刻,即将成为帝后娘娘的主子,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贴在别的男人的怀里!

银桦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乱了方寸。

虽说澜沧上仙在仙界的威望要比九天帝君高上许多,但毕竟九天帝君掌权有势,比来比去,还是九天帝君的身份更为高贵啊!

银桦急忙地跟了上去,一方打探自家主子有无大碍,一方又陪着笑想着如何提醒一下二人,毕竟如果这样回去,被九天帝君的人看见了,又该多上许多麻烦事了!

于是银桦挤了挤眼睛,亮出一抹苦涩乏陈的笑:“那个上仙,您,您的衣裳湿透了,不如让银桦送娘娘回宫,上仙您,去换件衣裳如何?”

仙者面色沉稳,双眸犹如海上明灯,有些星芒闪烁着。

“好!”

单字一个“好”,立kè

就要将怀中的女子放下,却听到怀中传来低低的声音:“不要,不要放开我!”

仙者的目光一沉,银桦的脸变得煞白。

她将双手置在身前,手指来回叠替:“主子娘娘,那个,九天帝君的迎亲仙官正在宫中,这……”

“不要放开我求求你,不要放开我”凝月毫不理会一旁急得脸色煞白的银桦,只是紧紧地拽着仙者的前襟,像是受了伤的动物,死死地拽住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仙者的眉眼有些动容,被尘封的记忆混着大海特有的气味和湿润的空气一并席卷而来。

三千年前,澜沧仙山。

彼时澜沧上仙是一个已经修得仙体,并立下许多奇功的澜沧弟子。

他与许卓崖,冼凝月皆是掌教濮阳栎座下弟子。

许卓崖排在首,朱皓君位第二,冼凝月因是上古四海水君独留的侄女,所以破例拜入掌教门下,位第三。

后来,除了许卓崖因得一些其他的原因错失飞身上仙的机会。

朱皓君与冼凝月皆跻身四大上仙之席,一时间澜沧山的风头大盛。

这些只是众人知晓的,还有一些众人不晓得的,便是如今的澜沧上仙和凝月上仙之间的一些爱恨纠葛,往事秘辛。

彼时冼凝月未入山门之前,都已得了六界神女的名号,听闻上古掌管四海的水君梁源神身羽化之前,将所剩神力全部给了他最宠爱的小侄女,也就是冼凝月,这也是后来冼凝月拜入澜沧师门,冲破三十六劫,受过七十二道雷火鞭笞飞身上仙的缘由之一。

还有另一桩无人知晓的缘由,或许连冼凝月都不曾晓得,那些缘由,自是跟澜沧上仙有关的,只是时间过了这么久,她不问,他也就不说。

就是这样的不问不说,惹得二人误会更深,最终分道扬镳。

误会是从二人准bèi

飞身上仙,历劫受鞭开始的。

和她一同学艺修仙,朝夕相伴,对她关怀备至,极致呵护的朱皓君,在飞身上仙的关键时刻对她处处阻拦。

他曾对她说:“上仙一位,不适合你,我不希望你去!”

冼凝月一时气郁,却跟他大吵了起来:“为什么你就可以飞身我便不行?我哪里不如你?”

彼时二人在淡水湖畔,男子身旁的龙吟剑插在一旁的河道里,分开了缓流的河水。

他说:“你承载了一半的水君神力,神力属水,而飞身上仙需yào

受的七十二道雷火鞭笞,那雷火太过燥烈,我怕你熬不过去!”

女子心高气傲,只觉得哪怕二人两心相悦,在大是大非面前,男人总是自私的,于是她一掌将湖水劈得老高,愤愤而言:“你一直担忧我术法不精进,这不行,那不行!你何尝让我试过?你难道没听其他弟子说么?他们说我的术法与你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子愤愤,头上的珠钗来回摇摆,摆来摆去却是打在男子的心。

他默默地垂了眼睛,也不知dào

是自己平日里对她太过严苛或是太过小心翼翼,竟然让她对自己有了这样的误会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当真是这样想我?”

女子抱着胳膊,将头扭向一边。

男子声音低沉的可怕:“与上仙一位比起来,我算什么?”

女子忽然冷哼一声:“是你比较看重才处处阻挠于我的!我问你,你我二人一同飞身上仙,有何不好?”

男子眸子沉下:“我只是担心”

未等男子话音落下,女子负气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幽幽远远的声音飘渺无踪:“你的担心只是你的自私!你若真的将我放在心上,应该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日光之盛,淡水河枯,如今龙吟剑也给抵了出去,一些过往也没有必要再忆起来。

仙者的衣角被海水沾得湿漉漉,他望向海天一线的地方,沉沉的张开了口:“你承载了四海水君一半的神力,切记不要去触碰天之雷火,但这海里的凉薄,你承shòu一些,也是无妨的!”

话音落下,仙者从指间送出一道气泽,将青衫女子的身子缓缓托起,再将她缓缓放在一处柔软的沙滩上。

女子有些落寞,睫毛打湿凝成一块垂在下眼脸上,懦懦地开口:“彼时,我确实心高气傲了些”

仙者苦涩一笑:“我又何尝不是!”

话罢,仙者看了看日头,思虑着马上就要到第三个时辰,往事皆过,拖一拖无妨。

可小狐狸的身子,可拖不得

于是仙者再不言语,站定捻了幻移诀,离开了那片幽沉萧索的海。

19 夜明

从南海之滨赶到珠贝殿中,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仙者施施然走到床榻旁,凝着眸子看着榻上少女脸色确实红润了好多。

于是将笼在袖间的那一团细沙于掌心碾碎,化成微尘一般的细末,均匀的涂洒在少女面庞上的伤口之上。

而后仙者兀自地等

他只是不希望少女醒过来时有半分的心伤,其实一张皮囊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因为不管小狐狸变成了什么样子,永远都是他的小狐狸

窗外不知是什么海鸟扑腾着翅膀,朝地上印上了一大片模糊的影子。

仙者看了看案几上将要燃尽的烛香,估算着该喂下第三个时辰的玉虚子枝了。

于是敛起宽阔的袖袍,露出小臂,将少女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第一个时辰,主肤愈。

第二个时辰,主净里。

第三个时辰,主固体。

也唯有这第三个时辰的玉虚子枝犹为关键。

清芷灵力尽毁,神魂将碎,若不是唯剩的一点仙力勉力支撑,早就无力回天。

不过幸好,也就是这最后的一些微薄的灵力,喂养着清芷将碎不碎的神魂,让她得以撑住。

而那仙力,仙者认得,是自己在昆仑山上暗自渡给她的。

这也算是,此番昆仑法会,做的最为对的一件事!

仙者兀自地安慰了自己一番,又想到,不知dào

夏之桀将昆仑安排的妥帖了没有?

上回回澜沧却是没有见到他!

待小狐狸大好,也是需yào

再去一趟昆仑的!

收回了神思,仙者在烛香烧尽的最后一刻将玉虚子枝的第三片叶片碾碎化为绿色的汁液,分别点入少女的合谷穴、少商穴、神门穴、后溪穴等十八个通命门的大穴。

再由仙者幻出一个封闭的结界,阻扰外界一切乃至于空气的叨扰,后封了少女的七识之感,待一个时辰各方穴道皆打通净化,凝魂固本后方能解除。

于是仙者托腮坐在案几一旁,看着结界内的少女,一幅祥和安静的模样。

她颊上的疤好了许多,已经开始结痂,只要疤痕结痂就应当是要好的预兆了。

许是被海风侵蚀,湿气入面,又遇上欲毒的寒冽,相互辅成,便有些棘手。

不过好就好在,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都有其既定的规律。

像对付海上湿气,最妙的就是浅海滩的一捧细沙。

细沙能够很好的吸收海上的潮气,排解湿毒。

就如同金盏菊与月季种在一起,便能免了虫害,使月季更加娇艳欲滴。

所以相生相克并不是不好,却是恰恰克的巧妙。

最巧妙的,也当是妖仙之间,克得也是恰到好处。

就如同这雪狐乃妖狐灵兽一类,上古神族寂灭,青丘狐类也羽化的差不多,剩下的狐族便寻了妖界来做依靠。

青丘一族本就乐的逍遥快活,厌烦天族一板一眼的教条,寻了妖魔二界投靠也算是投得其所。

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

就如同清芷一般。

仙者托腮凝望,突然觉得少女眉眼间像极了一位故人,只是这故人是谁,仙者蹙紧了眉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时辰,就在仙者努力思索到底是哪位故人中随便打发了。

剩下的三个时辰也随着月上芭蕉头过得相当的快。

仙者偶尔替少女抚平抚平裙角的褶皱,偶尔替她挽一挽散落的长发。

又偶尔取了她头上的珠钗,将上面普通的淡水珍珠换成了长生派掌教送给自己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寂静无声,蛙鸣鸟叫,平和安详的海上之夜终于在接近子时的时候绽放出了些许薄弱的光泽。

仙者看着莹莹发光的少女,心中竟升腾起几许激动地凡情。

许久没有这般激动的神情,遥遥记起,还是在许多年前师父濮阳栎将龙吟剑赐予自己的时候才略微激动了几下。

仙者兀自地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扯出一抹笑。

海上月明星稀,风影绰绰,飞鸟在夜间也嘶鸣而过。

这六个时辰虽都呆在这一方小小的珠贝殿里,但仙者总是觉得甚是有趣。

他盯着少女整齐的发髻和明晃晃的夜明珠钗,心里总是止不住的漫出笑意。

他托着腮半倚在小小的案几上,白袍及地,却沾不上丝毫尘埃。

忽然,四散的光芒戛然而止,殿内的珠光显得有些孤零零。

悬在半空的少女微微睁开了眼,浓密卷翘的睫毛扬了扬,声音也哑哑的:“我这是在哪里?”

少女扭动了有些酸胀的脖颈,转向一侧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仙者,有些讶异:“师,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仙者早已敛起了笑容,端坐了身体,摆出一副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架子,双目微瞪的望着少女。

他道:“随我回山去!”

少女一愣,恍惚间似是到了一片树林里,他也是这样微愠的看着自己,然后怒喝着让自己跟他回山。

烛火灯影来回闪动,迷乱了少女的眼睛。

她拧着眉毛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定当又是做梦了!我此番应在大燕皇宫里,师父定不会出现在这里!况且我惹了师父生气,师父又怎会来接我?”

话罢,少女猛地甩了甩头:“最近梦太多,太多!做梦做的头疼!”

不知是不是海上明月明亮透彻的紧,将月华铺满了整个珠贝殿,惹得少女疑惑的又睁开了眼。

她惴惴不安地移了眼光,看向方才师父出现的地方,可此时那里明显是没有人的嘛!

少女兀自嗟叹一声:“看来我病的不轻!”

举着手正预备打一打自己浆糊般的脑袋,却忽然觉得重心不稳,身体被人大力地拥进了怀里。

少女眨了眨眼睛,这月牙色的衣襟,和满身的松木香,竟然这样熟悉

做梦什么时候做的这般逼真了?

未等少女想明白,头顶低低传来一阵声音:“以后没有为师的命令,再不可离开一步!半步都不行!”

20 毁容

扑鼻皆是松木香,烛光融融照的人脸庞发烫。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却是让少女愣了半晌。

月光光,心慌慌。

清芷已然慌乱无神,茫然无措。

她看着墙面上因为烛光的原因映上去的倒影,相拥在一起,混成一片蒙蒙的灰。

少女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颈,将脸贴的离他的胸膛更近一点。

诶,奇怪,这边脸颊怎么有些疼?

少女木讷的抬了手,刚要触到下巴,却被另一只大手温温地盖过:“你受了伤,不要动!”

少女募地瞪大眼睛,我受了伤?

少女皱皱眉头,只依稀记得自己应当在大燕皇宫,与燕语落插科打诨混日子才是,哦,对了,还有圆嘟嘟的小梨花,那如果我受了伤,他们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少女不禁脱口而出:“燕语落呢?他有没有受伤?”

白衣仙者的眸子闪过几丝莫名的暗淡,也不知是因为他天生冷漠还是此刻心境变得不大好,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你还有空担忧别人。”

听着仙者声音中的愠怒,少女更加担忧了起来。

似乎有些隐约的印象像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人物……

少女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也罢,自己都捡回了一条命,想必那见风使舵的燕语落应当也无大碍吧!

清芷想到他每每见到澜沧上仙时一副谄媚恭维的表情,哪怕是冥司鬼君出现,他也定当将马匹拍的妥妥帖帖!

想到这里,清芷便放下一颗心来。

不过这一放下心来,便察觉身体四处都在隐隐作痛,酸软无力,更甚的是,内力丝毫仙气灵力都察觉不到,身体轻飘飘的,就像是刚刚由雪狐化为人形的时刻

少女心中晃过一丝惊慌,于是想要催动一下内息,却被一阵钻心的咬噬给逼出一口鲜血。

白衣仙者忙将她平放在床榻上,眉间紧蹙成层层叠叠的川涧,目光怜忧,温柔启言道:“你与欲魔交手,丧失了大半修为,险些丧命!”

少女这才看清了仙者的眉眼。

他瘦了啊。

两颊都凹进去了,眼窝更深,鼻梁挺得就如同山脉一般。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呢。

是不是救我,浪费了很多仙力呢?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连着赶了几夜的路,无妨!”

他像是会洞悉心思,挤出一丝淡薄的笑。

烛光盖在他的脸上,不知怎的,少女一阵揪心,鼻子酸的难受,张口哑声道:“清芷不懂事,总是害师父担心!还总是劳烦师傅来救我!”

仙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且柔:“救你到无妨,只不过,你离开时不是说,你还未行拜师礼,无需叫我师父吗?”

清芷讪讪,移开眼光:“师父还在怪芷儿吗?芷儿倒是想通了,世间有许多事芷儿不甚明白,只觉得师父对芷儿好,所以芷儿就……”

少女复又将眼光落在仙者身上,咬了咬唇道:“所以芷儿就同师父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白衣仙者先是一愣,然后亮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摇头道:“无妨。”

可清芷看到,那笑容明明苦涩至极。

大瑾宫的食人花精曾说,对付男人,以退为进,方是最好用的招数。

所以清芷想试一试,不管有没有用。

毕竟自己在大燕皇宫等了许多时日都念着将这招试上一试,哪怕如今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既然澜沧上仙来了,那么这对付男人的招数,还是需yào

试上一试。

“不过,你说的也对,你还未行拜师礼,还不是我澜沧正式的徒儿!”

仙者开口打断了清芷的思绪,惹得清芷蹙着眉头盯着他的眼睛。

“师父是要逐徒儿出师门吗?”

少女紧张的抓着锦被的一角,五指关节微微泛白。

仙者敛起笑容,沉静地看了看少女的面庞,缓缓道:“方才我不是说了,以后再也不许离开澜沧山一步!半步都不许吗?”

正当灯影窸窣,人影纠葛之时,珠贝殿的门却被一阵海风卷过大开,由远及近一个施施然的身影,清芷望去,来人她认识,正是在昆仑山,握着澜沧上仙双手含情脉脉的女子。

“凝月?”

仙者先开了口,他似是没有意料到。

清芷正沉浸在澜沧上仙方才那句颇有些意味的话中,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行礼。

“她醒了吗?”

凝月上仙的声音就如同后半夜的月华一般,微弱飘渺,却又扣人心弦。

被声音一激,清芷想起那日在昆仑山自己被澜沧上仙呵斥的情景,心下一慌,忙要起身行礼,刚刚用上一点力qì

撑坐起来,却又是一口骇人的鲜血喷薄而出。

仙者愠怒,连忙护住她的身子,单掌落于她的后背,一边渡给她疗伤的气泽一边喝道:“你大伤初愈,还不能妄动!不想要命了吗!”

清芷垂眼,怯怯答道一声:“哦”

然后任由仙者将自己小心翼翼地安置回了床榻之上。

一直站在案几旁的凝月突然扯出一丝冷冽的笑,她道:“上仙对徒儿的呵护备至,令凝月动容!”

仙者不语,只是盯着少女的脸,兀自出神。

凝月一身青衫更是衬得夜色透凉了几分,她望着少女泛着莹莹光芒的脸颊开口道:“这位小姑娘,本仙似乎不曾见过但本仙犹记得在昆仑山时,的确与上仙弟子有过一面之缘的,如今看来,却是认不大出来了!”

清芷正在想着,凝月上仙这贵人多忘事,离开昆仑不过十日有余,就这么快就将自己的长相忘了。

哪怕自己在大燕皇宫与燕语落厮混着吃的着实圆润了些,但眉眼这东西不大会改变的太多。

于是清芷微微笑了笑,道:“凝月上仙美艳动人,清芷一眼难忘!”

青衫女子眼光凌厉,却很快敛起一抹温顺的笑容,关切道:“那便是本仙眼拙了,只是姑娘这脸上如斯一道长疤,着实很难辨认!”

凝月话音刚落,白衣仙者立即投来厉色,床榻上的少女也是一愣,然后抬眼看了看白衣仙者,哑声道:“我方才就觉得脸颊处牵动着眼睛疼,师父,你可否将铜镜拿予我看上一看?”

白衣仙者有些为难,虽说海沙起了些许作用,但由于面颊上的伤痕太深,且又受了潮毒的侵袭,一时半会儿还难好全,而且那海沙只能祛除部分湿毒,伤疤能否全部愈合,就连仙者自己也未可知。

白衣仙者本来打算等她能下床便携她上九重天找一找司药神君,说不定他那方有些法子。

可如今凝月这样一说,仙者只怕平日里很注重容颜的少女看见铜镜中的自己会有些难过。

于是他温言道:“只是未愈的一条浅痕,敷上几次药便能大好了!”

仙者话音刚落,青衫女子却陡然从袖间变出一盏巴掌大的铜镜递到少女面前,糯声道:“给!”

仙者回头蹙了眉头,却不料凝月率先开了口:“她的身子她自己肯定要知晓!哪怕没有治愈的方法也要学会面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罢了!”

凝月将“没有”两个字咬得格外生硬,“小姑娘”三个字也听起来尤为刺耳。

仙者目光似海,暗沉的不像话。

倒是床榻上的少女宽慰地笑了起来:“哪怕芷儿半张脸都毁了,师父也有法子帮芷儿恢复的嘛!不是吗?”

仙者目光盈盈,点了点头。

然少女接过镜子继xù

宽慰:“那看上一看,也无甚!”

话音刚落,少女的手却一抖,整个镜子飞了出去,落在海晶石地面上。

扑鼻的海潮味像是迷魂香一般将少女裹了起来,她呆愣了半天,才压抑出一声极地的叫喊。

“啊!”

21 芥毒

春寒料峭的四月初,却在铜镜中显得凄风苦雨,雪虐风饕。

少女强忍着内心的激涌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师父,我脸上,脸上的伤会治的好吗?”

少女胸中恍过崩天彻地的哀鸣,她虽不像从前父王旧部白沐子那般贪恋容颜,可对一个正值花样的少女来说,毁了一张脸,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从前父王的旧部…

突然,电光火石一瞬间,似是有什么蹦出了少女的脑海:“是白沐子!欲魔白沐子!是她伤了我,是吗?”

少女有些懵,她手指紧紧地嵌在被褥里,那日发生的一切像滔天巨浪一样重回脑海中来。

她与白沐子交手时发xiàn

已然冲破的妖力却被另一股仙力压制着,像一汪跃跃欲试的滚烫岩浆,却仍留在体内动弹不得。

她不知dào

是江沅在替自己冲破妖力时出了差错,还是自己从封印妖力初始便被人盯上下了另一道封印。

若是第一种可能,也不难解决。

若是第二种可能,就…….

清芷忐忑不安,不敢接着往下猜疑。

于是又将思绪带回了和白沐子血战的那一刻。

她依稀记得,就是在紧要关头无法使出妖力,仙力也不济的时候,白沐子猛攻,使她无力还击。

受重伤后,浅薄的意识支撑着她将妖王精元给了昏迷的燕语落……

她那时候认为自己会死,所以将好不容易重新修复的妖王精元给了燕语落,期盼着能保燕语落一命,也算是在凡界种下一个善果…….

至于后来白沐子是怎样离开的,自己又是怎样得救的,清芷再也想不起来。

内力虽失了妖王精元,但这些年幻城雪狐从而修成的雪狐精元却变得更为坚固澄澈。

想必和白沐子大战之后,她碎的是我的妖力妖魂,岂料,我早已修成半妖半仙,她虽摧毁了我的一半妖力,那一半仙力却偶然无恙……

少女垂了眸子,还好,没有因为白沐子,让这一千年的缱绻匍匐,毁于一旦!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因为知dào

了脸颊上的伤痕,少女总觉得左边脸颊牵扯着脖颈一直隐隐作痛。

她恨恨地在心中剜过白沐子的狰狞笑容,屈辱的愤恨连同白沐子之前背叛九刹的愤恨一同爆fā

了出来。

少女咬了咬嘴唇,齿间瞬间血腥四溢。

“是白沐子!是她!”

少女双眼溢出血红的光泽,满腔愤满无力抵挡,即将随着颤抖的身子冲破枷锁。

一旁的白衣仙者蹙了蹙眉头,双壁紧紧地将她环在怀中:“看来玉虚子枝将那障术也一并净化了!”

说罢,又低言道:“有什么,待我们回到澜沧山再说!万不可动内息!你如今还不能妄自动气!”

仙者轻柔的吐息交缠在少女的耳畔,令她的怒火消了一大半。

怒火一逝,转而便是满心难掩的哀伤。

少女回想方才铜镜中自己的模样,魑魅魍魉冥司鬼怪也不过如斯…

一条指宽的伤痕从左眼角斜拉往下直至左上唇,占去了一般的脸颊。

那伤痕不似往常,而是被一团一团黑色的痂包裹着,里面的血肉像是揉皱了的卷轴一样,触目惊心。

而那伤口还不时外溢着黑乎乎的煞气,歪歪扭扭的像一条极其丑陋的千足虫。

少女记得,她与瑾瑜总是躲在弟子居中酿一些花蜜,晒一些花粉,做成胭脂。

每每瑾瑜去玄武场的时候,会描眉扫黛,而自己去云顶大殿的时候,也会涂上胭脂。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

更何况,澜沧那些女子们曾相互私自传言,说清芷确实生了一副顶好的皮囊!

清芷咬了咬下唇,心里就像坠着一个千斤重的磐石,拽着脆弱的心房,摇摇曳曳往下落。

落了一半,却又怕仙者看出自己的心事,惹他心伤于是又强忍着将那千金磐石提起来。

这一提一落,在少女脸上变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极力宽慰自己,挤出的笑容显得惨淡无比:“没事的,芷儿不怕变丑!况且看这伤痕,定,定能痊愈!师父,是吗?”

窗外明月皎洁,月华清冷。

整个南海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将九重天映了出来。

而作为这南海之主的凝月上仙,眼里的星芒却没有丝毫星辰的光亮,反而是几丝讽刺的暗。

她敛了敛宽阔的长袖,袖间缀着的南海珍珠微微晃动,她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几步,弯腰将地上的小铜镜捡了起来,抢在仙者前说道:“若是被欲魔白沐子所伤,用玉虚子枝的汁液足矣,可看这情形,似乎是受了海上蒸腾的湿毒,欲毒遇上湿毒,便成了最为顽固的芥毒,芥毒难解,哪怕是九重天的司药神君,都不一定有法可解……”

说完,她蹙眉看向一脸愠色的白衣仙者,略带责备:“上仙不会不知dào

芥毒罢?怎得没将她的面好生用白绫覆上?”

话罢,凝月又做恍悟状看向白衣仙者,道:“奇怪了,这欲魔白沐子一向左右逢源的紧,从不开罪仙界的人,此番怎得对一个小徒儿都这般放不过!是不是与你们澜沧山结下了什么梁子?”

白衣仙者不说话,一双眼睛像是寒夜里的星芒,清冷彻骨。

凝月看了他一眼,唇角不自觉的划过一丝浅笑,而后又敛出一副忧心的样子,说道:“不过我既然是南海之主,便有法解这芥毒,不如上仙与清芷姑娘再在凝月这里住上几日,且让凝月试上一试?”

仙者若有所思地安抚着床榻上的少女,将被她踢乱的被褥拉了拉,沉声道:“上仙不日便要大婚,皓君不好叨扰。上仙的好意皓君心领了,待她身子再好一点,皓君自会带她去寻除芥毒的法子!日出,皓君便带她离开!”

凝月眼光一闪,又换上一副冷漠颜色:“既然如此,还恕凝月这两日招待不周了!”

话罢,青衫女子转身欲走,刚刚抬脚跨出门槛,却又停下转过身来,看向床榻上兀自发呆的少女,摇头道:“真是可惜了,从前真真是一副美人胚子,恐这六界之内都鲜少有人企及!”

22 回山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清芷躺在床榻上浅浅的睡着。

睡得不沉,恍惚中,白衣仙者坐在自己床前叹了很多声的气。

最后一声叹息,他将自己的手攥在手心里,万般的无奈。

随着朝阳光华徐徐跃起,将整个海面衬托的金光熠熠。

仙者招来祥云,腾于半空,怀中依旧是着了大红斗篷的少女,面色苍白,裂开一抹残阳般的笑容,朝来人告谢道别。

“真是抱歉的紧!娘娘本来要亲自送上仙的!无奈九天帝君的迎亲仙使拿来了嫁时衣让娘娘挑选,本来挑嫁衣本不是什么重yào

的事,关键那仙使正是九天帝君的哥哥祁远大人,娘娘怠慢不得,只好陪着祁远大人在殿中用茶,谈一谈八日后大婚的事宜,所以就差了银桦来送上仙!”

跪伏在地上的小仙婢恭敬地说明了来意,又捧上一罐泛着幼白色的液体,说道:“这是娘娘熬了一整夜做出来的琼脂,娘娘说了,专治姑娘的芥毒,让银桦呈给上仙,还着银桦禀明上仙,说这两日招待不周,怠慢了上仙!待大婚之后,定登门拜访!还有一言是娘娘没差银桦说的,但银桦思量着还是禀明上仙为好…….”银桦摆出一副忠仆模样,忧心忡忡:“自上仙来了月华宫后,娘娘曾高兴了好久,这两夜却又忽得睡不着觉,银桦不知是何缘由,但偶从娘娘言语中得知,若是上仙能在娘娘大婚时赶来瞧上一眼,也不枉费娘娘用她最宠爱的坐骑夜麋鹿的鹿角做的这瓶琼脂了!”

银桦话毕,却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遂又咬了咬唇,道“既然说都说了,银桦也不怕娘娘责罚,银桦瞧得出娘娘待上仙不同,所以银桦想让上仙晓得……其实娘娘今晨并不是因为要接待仙使而不来送上仙,却是因为娘娘熬红了一双眼睛,怕上仙看了忧心,才着银桦编了个幌子……上仙,我家娘娘,心地着实是好的!”

这言将毕,银桦才长吁一口气。

银桦将透明瓶罐朝空中一抛,便稳稳的落在白衣仙者的云上。

仙者怔了怔,面上表情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动容,只是着了一阵清风将那罐子卷起,收进袖中,启唇沉言:“替本仙谢过帝后!皓君无以为报!”

也许,在这六界之内,最不应该承的情,便是凝月的情。

澜沧上仙有些怅然。

只怕承的这些情,再怎么还,也还不完了……

仙者眼前忽地闪过几匹雷火之光,思绪一下回到了三千年前,飞升上仙之时。

那时他曾设下闭目障术,替凝月承了近一半的雷火之劫,她恐怕,还不知晓吧…….

“劳烦转告帝后,说她身属水性,四海水君神力虽强却最怕遇上雷火之力,让她时时注意…….还有一句,说帝后大婚之日,本仙,必到!”

仙者收回深思,嘱咐一句,然后带着怀中少女腾起祥云朝东边飞去。

一路云卷云舒,春日的风情全部化成无数清香风味,飘散而过。

少女躲在仙者的怀中,心境沉静。

通过一夜的纠缠,少女对面上这道疤痕也显得微微看开了些。

记得大瑾宫里有一个赑屃老伯,他对易容之术甚有些研究,实在恢复不了面容,大不了让他给自己制一张面皮就罢,只不过…….

清芷抬头瞟了一眼仙者的下巴,心里就想被猫挠了般,又疼又痒。

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没了皮囊,还怎么跟他…….

少女有些忧愁,突然又想到了忽而雪上加霜,忽而又对自己雪中送炭的凝月上仙,于是忐忑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师父,凝月上仙她,要嫁给九天帝君了吗?”

头顶半晌不见动静,正当少女失了兴致时,才传来一阵浓浓的鼻音:“嗯!”

少女眨了眨眼睛,突然牵扯着脸颊一阵生疼,欲要抬手,却被仙者不动声色地按了下去:“不要乱动!”

少女讪讪,后又问道:“那上仙你,不伤心吗?”

仙者的背脊挺得笔直,如瀑墨发如今只是懒懒的用一根皮绳随意扎起,更添几分卓绝仙气。

少女抬着眉,见仙者迟迟不答,小心翼翼地打破沉寂:“其实芷儿觉得,凝月上仙与师父你,不大相配的!”

话音刚落,仙者却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眼波泛泛,启唇问道:“如何这样说?”

少女有些怯,又想到那夜凝月上仙偶有雪上加霜的作为,也就不顾及那么多开了口:“芷儿猜,从前的师父一定付出过很多,多到分不清你我,可凝月上仙字里行间除了埋怨便是自我,芷儿觉得她不懂师父的心思,所以配不上师父!”

少女咬了咬唇,怯生生地看向男子,等着他愠怒地呵斥自己。

等啊等,却等来一阵轻松的笑颜,他抬手细心地将少女的面纱往下拉了拉,温温地道:“离开了海面,便要让你的伤口出来透透气。”

话罢,抬起眸子,长远地叹一声:“所以芷儿你,要懂得我的心思……”

少女不明所以地动了动眸子,又想到昨夜凝月上仙闯入前仙者说的那番话,于是衬着祥云上的细风袅袅,重提道:“可是师父太高深,芷儿猜不到,就如同昨夜师父同芷儿说的那番话,芷儿只当师父要逐芷儿出师门,略微惶恐,却又闻师父让芷儿寸步不离……”

少女将脸蹭了蹭仙者的前襟,双腿搭在仙者的臂上,也不敢乱动,只好任凭身子僵着,继xù

软软地道:“所以芷儿猜不出师父的心思…….”

话音落了许久,都不见头顶传来声响,少女如今丝毫提不起咄咄逼人的气焰,回想之前在昆仑竟然胆子肥到去偷亲上仙,心里就开始打着冷颤。

良久,少女再不敢多言,只能抓着仙者的前襟,迷迷糊糊的靠在仙者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大伤未愈,是得多睡上一睡…….

恍惚中,少女做起了梦

梦中是大片大片的黑莲花,叶片比墨汁还要浓稠色沉。

黑莲比一般的莲花要大上许多,托举黑莲的荷叶,平展铺开便能容下三五个人站立。

而清芷,正被一朵巨大的黑莲包裹着,动弹不得。

忽然,一阵金光从极地之宙腾升而起。

清芷只觉得胸腔一股血气上涌,散发着紫色光芒的妖王精元混着喷薄而出的血液剥离了清芷的身躯。

清芷无力的蜷缩起身子,落在巨大黑莲的包裹中。

很快,随着妖王精元的剥落,成片成片的黑莲在顷刻之间凋零枯萎,最后化作浅淡的尘埃,消失在极地之宙之中……

接着是一阵巨大的疼痛混合着抽离之感,清芷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揉开惺忪睡眼,后脊传来透骨的酸疼感……

未等少女灵台清明,却见飞来一个人影。

“清芷!你醒了!你要不要喝水?上仙吩咐我照顾你,可你一直在睡觉,我都不知dào

该怎么照顾你!清芷,你怎么总是受伤啊?这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阵娇嗔怨责的声音,彻底将少女的灵台淋了个机灵。

少女环视一圈,才发xiàn

,自己已然躺在了弟子居里,而飞来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和夏之桀处理完昆仑事由刚回山没几日的瑾瑜。

“你不认识我了吗?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瑾瑜略略颔了首,起身从桌子上拿来一碗温热的汤药,努了努嘴:“别顾着盯着我发呆了了,来,把这药喝了,上仙说对你的伤有好处…….”

瑾瑜说罢,眼眶竟泛起泪光:“以前你也总是受伤,可是休息几日便好了,哪怕那回差点被许长老打断筋骨,也只是休息几日就好了,并未落下什么……可早些日子,师父过来看过你,说你脸上的疤”

说到此,瑾瑜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颜才继xù

道:“师父说你脸上的疤肯定会治好的!你放心!”

少女眨了眨眼睛,许久未见瑾瑜,此番回到弟子居,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于是起了玩心,也想宽慰一下瑾瑜。

所以眨了眨眼,挂上几分洋溢的色彩,瞅着我见犹怜的瑾瑜,说道:“看你这娇俏的模样,是否最近夏护法唤你去碾墨的次数又多了?”

瑾瑜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着汤药,眼神不自觉的飘到一边儿去了,声音软软弱弱的传来:“碾墨倒是没有,就是随着师父在昆仑呆了几日…….”

话罢,瑾瑜又忽地一个机灵,两步踱到床前,瞪着榻上的少女:“你一醒来就逗我!有意思么?”

少女揶揄浅笑:“你再这样凶下去,小心夏护法不要你了!”

话毕,瑾瑜脸上忽然扫过一阵阴郁,遂坐在床沿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半晌过后,望了望一脸浅笑的少女,启唇道:“清芷,我想跟你说个秘密…….”

23 躞蹀

躞蹀吟白头,红笺递青愁。

几声卓玲脆,独院上书楼。

瑾瑜一张一合的粉唇将昆仑五日描述的极为简单。

无非就是,昆仑突变,昆仑众弟子六神无主,他随夏之桀留下整顿昆仑,并且安排好掌门推举的适宜,所以多待了五日。

这五日过的充实忙碌,夏之桀为了安排好昆仑掌门推举事宜早出晚归,瑾瑜能帮上的很少,所以日日只是将茶泡好,在他辰时出门前递上一杯,晚归时再递上一杯。

瑾瑜所言之秘密就是发生在这第五日。

第五日,瑾瑜还是照旧奉上热茶,又将夏之桀要穿的袍子熨烫的妥帖。

他走后,瑾瑜曾饮了四次茶,逛了三个园子,又吃了一顿昆仑山的素宴,打了两次盹才等回了夏之桀。

但是,却是迎回了一身酒气的夏之桀。

“所以呢?”榻上的少女因为全身酸疼,所以翻了身。

床沿边的瑾瑜扭捏的在身前绞着手指,蹑蹑诺诺地:“我怕师父喝了酒头疼脑热的,所以就熬了些凉茶给他,可”

少女长叹一声:“瑾瑜,你可不可以说重点!”

瑾瑜窃窃地看了一眼床榻上已有些不耐的少女,及其为难的拧着眉头,又咬了咬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陡然出声:“师父他抱了我!”

瞬然沉静。

床榻上的清芷猛地起身,愣了半晌,才问道:“就只抱了你?”

瑾瑜一双眸子望着不知名的角落,丝毫不敢对上清芷的眼光,僵着脖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将他推开了!”

清芷不查,其实瑾瑜并没有说完所有的秘密。

剩下的那些,全都成了一个又一个迷离的梦,埋在心里,留在唇上,滞在只属于自己和他的地方

那夜,瑾瑜端了凉茶给有些昏昏欲睡的夏之桀,糯懦地唤着:“师父,师父!”

始料未及的,那个自己一直翘首仰望的人,突然像是中了魔障般将自己拉进了怀里,滚在一方泛着清冽檀香气息的床榻上。

他微眯着眼睛,酒气上脸,在他的面容上覆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瑾瑜僵硬着身子,丝毫不敢动,只敢睁大一双眼睛,连呼吸都收了半分。

“你是瑾瑜?”

男子的绛蓝色袍子像是多盛开的蓝羽花,将整个床榻铺满。

瑾瑜紧张地点了点头。

男子凑得更近,一双眸子里写满了瑾瑜看不懂的颜色:“开天奇莲是你的?”

瑾瑜再次点点头。

接着,便是一个粗暴霸道的混合着浓烈酒香味的吻放肆袭来。

瑾瑜开初是挣扎的。

刚要舞动的双手,却被男子狠狠地压了下去,再一翻身,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瑾瑜瞪着惊恐的眼睛

她虽平时爱慕夏之桀,可因为师徒身份,一直不敢逾越,她这一辈子许都不会想到此时,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子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如同一只禁锢许久的猛兽,对自己,垂涎欲滴。

瑾瑜不懂男女风月之事,但却也不抗拒。

她调整了呼吸,看着那张让自己迷恋万分的脸,竟然情不自禁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瑾瑜记得他撕开自己衣服时没有一点平日的温文,像是一只破壳的兽,带着肆虐一切的威风,霸占了每一寸湿润温暖的土地。

因为瑾瑜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他面前展露无遗,所以当夏之桀将自己剥的一丝不挂时,瑾瑜是有些忐忑的。

她伸长脖子,低低地问:“师父,我的身子,好kàn

吗?”

她只记得这充满春暖气息的话语,彻底激惹了眼前的这头狮子。

若是说他之前像是破壳的兽,现在便像是收复失地的将军。

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和无所顾忌的侵占。

瑾瑜看着在自己身上来回抽动的男子,用舌头舔过被他咬破的嘴唇,带着半分怯懦,半分魅惑的说道:“师父,你弄疼我了。”

男子突然抬眼,两道火焰从眼眶中直射而出。

他并没有停下身下的动作,而是埋下头一口含住瑾瑜的嘴,温湿的舌头像是藤蔓一般不由分说的在瑾瑜的口中来回探索,搅动。

他缠住了瑾瑜的舌头,狠狠地往出一吸。

一种撕裂的痛感传来。

瑾瑜双手抵住他的肩,眼眸溢了一些泪,整个身子也不由得一紧。

许是体会到她下身的紧张,男子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的舌头。

满口的血腥味混着男子口中汁液的味道,让瑾瑜苦涩的一笑。

她问:“师父,这是你想要的吗?”

她又问:“师父,你以后想要,就来找我吧!”

她说:“师父,这一辈子,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将自己给你!”

她脸颊滑下一颗滚烫的泪:“师父,若你想了,就来找我好吗?”

忸怩夜暖似是梦魇纠缠在瑾瑜的脑海之中。

她的下身还有些隐隐的痛楚,唇上的伤也刚刚好些。

舌根的痛勉强消散了些。

还有双乳上他留下的红印和腰间的青痕

这些都成了证据,提醒她的耻辱,提醒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可是她却欲罢不能

瑾瑜放下手中的药丸,碗中的汤药几乎要凉透了。

她将思绪从深渊中拉扯出来,说道:“汤药凉了,我再去给你热热”

清芷盯着有些奇怪的瑾瑜,试探地开了口:“瑾瑜,若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一定要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瑾瑜抬眼感激地看了看她,道:“我没有什么事,只是跟你说说心里就会踏实点,毕竟我的心思,整个澜沧山也只有你一个人知dào

!”

清芷点点头,半晌后,又道:“不要太过埋怨自己,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的!”

瑾瑜眼光闪烁,后莞尔一笑:“知dào

了!”

正在这时,响起两声清脆的敲门声,瑾瑜不安地看了眼清芷,才又缓缓踱步去开了门。

“原是景砾师叔!”瑾瑜微微点头,和门外的景砾打了声招呼。

景砾温和笑笑,说道:“今日外头风大,还恐你们听不到我的敲门声!”

瑾瑜僵硬笑笑,忙说:“我正埋怨清芷照顾不好自己!师叔来的刚好,也好好说说她!”

景砾无奈摇头:“这丫头确实要管上一管”

话罢,景砾又似想起什么似的续道:“对了,方才遇上夏护法,似乎是四处找你呢!你快去看看!”

瑾瑜的身子不自觉的一怔,慌乱的点点头。

24 松木

瑾瑜走后,景砾悠闲地踱着步子进来,嘴上噙了几分浅浅的笑容,朝榻上捂着头的少女说道:“干嘛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清芷陋颜,不想吓着师兄!”

景砾笑笑:“早就知dào

你心里会介yì

,所以我专门向七师弟弛珂讨了这玉容散,指不定能帮你一两分。”

清芷自然知dào

,澜沧山有个鼎鼎有名的弛珂。

弛珂是许卓崖座下弟子排名第七,善易容,通药经,是许卓崖门下唯一一个不习武法只习内经的弟子。

弛珂为人平时极为吝啬,一般弟子是半分好处都讨不来的,看来他待景砾是相当的好,竟然将稀奇的玉容散就这样给了他。

清芷不免有些想歪,因为澜沧山传的沸沸扬扬,这弛珂空有一副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

传言,他是个断袖。

所以清芷不免有些激动,于是一股脑从被褥里钻出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面上的白绫贴着唇隐隐的透着吞吐的气息。

景砾微微一怔,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怎得伤成这个样子?”

清芷又将头蒙住:“我说过很吓人的!”

景砾伸手将被褥拉开,温温的笑:“有什么吓人的,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清芷转了眼波看着景砾,除了眉眼比不上澜沧上仙,气质修养乃至于身上的松木香味都和澜沧上仙像极了。

清芷讪讪问道:“辕则最近好不好?”

景砾将玉容散仔细的放在床榻边的红木匣子,嘱咐道:“记得每日敷面之后不可见水。弛珂说的。”

末了,他又添了杯热水放到清芷手边,续道:“今日我不便停留太久,红杉醒了,我还得去一趟惩戒堂。”

景砾说的轻飘飘的,可“红杉”两个字却像石头一样沉沉的在清芷的脑海里砸得尘土飞扬。

红杉醒了!!

数月之前,澜沧弟子红杉被人发xiàn

中了黑莲掌躺倒在极北的山脚下。

三仙一度束手无策,因得黑莲掌普六界之内只有已故的如天圣女能使,所以就红杉中了黑莲掌一事显得犹为扑朔迷离。

如今红杉苏醒,只能说当初使黑莲掌的人要么灰飞烟灭。要么精元被毁。中黑莲掌的人才得以还魂。

黑莲此法不是杀招,却胜似杀招。

若施法之人精魂不毁,那么红杉几生几世都不会苏醒,连轮回转世都解救不了她。

所以此刻红杉苏醒。澜沧三仙甚是有些惊异的。

“上仙怎么看?”

惩戒堂内。三仙对着已然恢复了呼吸的红杉凝神思考。

打破沉寂的。是一向稳重的许卓崖,如今他也丝毫没有头绪。

白衣仙者看起来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眉宇之间风采夭夭。

此时只是沉着脸。若有所思。

“上次老身给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许卓崖见澜沧上仙迟迟不语,又问道。

澜沧上仙依旧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夏之桀微微扬了扬眉:“许长老所谓何事?”

许卓崖一捋胡须,耸着眉毛道:“说来话长,不过值得一说的便是大槿宫的拓凝妖王,也就是九刹的女儿,她在千年之战被天山七仙打得魂飞魄散这一消息多少是有些误的!”

许卓崖顿了顿,又续道:“拓凝妖王极可能没有死,而这黑莲掌,在普六界之内也只有拓凝最有可能习会,毕竟”

说到这里,许卓崖干涩的咳了咳,还是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转而续道:“所以老夫猜测,红杉之事,有几分便是与那未死的拓凝妖王有关!”

末了,许卓崖眼角划过几分不忍的神色,毕竟拓凝不仅仅是九刹的女儿,也是如天圣女的遗孤

“此事当真?”

头一回听到此消息的夏之桀自是有些不敢相信,一幅惊讶神色挂在脸上。

许卓崖重重地点头,道:“景砾带回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话罢,又转向澜沧上仙,有些着急:“如今红杉苏醒,那是不是代表,若真是拓凝所为,那如今”

许卓崖欲言又止,只是思虑重重地望着澜沧上仙。

半晌过后,沉寂许久的澜沧上仙终于默默开口

:“黑莲之术唯有一解,施法之人精元俱损”

见他眼光沉沉,皆是波光暗涛:“若真是那拓凝施此术法,那此番必定是受了什么打击,命悬一线,但瞧红杉的模样,只怕那妖元只是危在旦夕,并没有全然毁灭”

许卓崖附和点头,道:“如今只能等红杉苏醒”

“若红杉之事真是那拓凝妖王所为,那是不是证明,她就混迹在我们澜沧山内?”

夏之桀关键性的一言引得许卓崖和澜沧上仙齐齐望向他。

澜沧上仙微微颔首:“劳烦夏护法去九重天司药神君处讨些洗元丹,洗元丹能助红杉洗神元,涤五脏,苏醒的也能快些师兄你要留心切莫让有心之人打红杉的主意,而我”

澜沧一边吩咐着,一边将眼光收进眼底的深渊碧湖:“我去一趟弟子居”

鸿蒙混沌,始祖之初。

仙山四处崛起,仙灵散落八方。

八荒归于六界,上有九重天宫,西有西方佛祖,东有势镇汪洋,淘博东洲的澜沧仙山。

而澜沧上仙,曾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荒火,承七七四十九轮回转灭,历尽劫难,入鲲鹏牢,取麒麟角,是为仙上之仙,与上神仅有半步之遥。

只是此时,他却有些慌了。

他心中有猜疑,所以必定要清除这些猜疑,所以,当一抹白色衣角略过弟子居前院的桂仙花旁时,他尽lì

让自己的猜疑不要表露于面,后才缓缓地推开了两扇泛着红木香的雕花木门

屋内阵阵清香,仙者顿了顿,立即便辨认出来,这香味便是她口中念叨的桂仙花。

仙者回首往着来时小径,这才发xiàn

,弟子居前院载满了桂仙花树。

“是师父吗?”屋内一盏百花朝阳的屏风隔出了里外两间,那软软的声音是从里间传出的。

仙者沉声应了句:“嗯!”

然后负着手,弯过屏风,迈进里间。

床榻上的少女正手忙脚乱的将白绫覆面,侧过身子,用没有伤痕的另一面脸颊对着来人,她弯了弯眼,笑道:“师父怎么有空来看清芷?”

清芷努力的保持另一侧脸对着里面,所以僵硬地扭着脖子斜着眼看向仙者,笑道:“今天的师父看起来略略有心事呢?不知dào

是不是山内事务太过繁忙了?”

仙者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头,开口道:“我来给你把把脉!”

清芷懵懂地点点头,伸出右手:“清芷好多了,无需再诊脉了吧?”

仙者不语,径直坐在床沿上,挺直的背影被白色仙袍裹着线条柔和,泛着淡淡茸光。

他推出一股力量,从指尖直灌入清芷的体内。

少女觉得内息一阵混乱,呼吸有些难过,痛苦的张口问道:“师父,你在做什么?”

仙者不语,兀自推动指尖的力量,不惜打乱少女的内息,冲过几处命脉穴道。

如同被烈阳炙烤,又如同掉入冰窖。

极热之时的狂躁和极冷之时的狰狞,随着仙者指尖的轻触开始放肆折磨着少女。

少女身子还未调养得当,几处穴道被攻极为不耐。

于是带着几分哀求戚戚地道:“师父,我好难受”

此时的白衣仙人如同亘古传说中的临天斗者,刚愎自用,不容有他。

满脸的疑云随着气流的涌入越来越沉。

“师父,你怎么了?我好难受!芷儿好难受!”

如同狂风暴雨过境,徒留满地荒芜。

澜沧山内

仙者心中犹如天彻地动的震荡,他开始怀疑她。

之前的欲毒和凝月上仙若有似无的提醒,现如今都成了沾满鲜血的绳索,拉扯着他向前。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比这一千年发生的都要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从她五年前离开后,又回来。

他的脑海中如同蛮荒尽头,分极两端。

一端澄澈无隘,一端晦涩难耐。

他希望这只是猜测,他却又希望不只是猜测。

因为他开始怀疑她时,那句在月华宫没说出的话就只能永远藏在心中。

若是想错了她,自己今后该怎样面对。

他想问,

如若一个人将弥天大错渡在了你的身上。

你还会喜欢他吗?

如同一道光束带着雷鸣电闪在脑海中爆裂,带着好不容易想要坚持的勇气。

仙者怅然若失的收回手,空洞的望着木床的角落。

动了动唇:‘你好生休息。”

话罢,便是一阵松木清香,味偏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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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澜阔

如同狂风暴雨过境,徒留满地荒芜。

虽这狂风暴雨只肆虐了片刻,清芷却觉得纠缠她了许久。

所以当仙者带着那风卷残云的气流抽离出身时,清芷力竭地瘫倒在床榻上。

她气若游丝,睁开眼的力qì

都没有。

她心生恐惧,只好沉沉睡去。

大梦将醒,听到几声窸窣作响的声音,迷惑的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不甚熟悉的绛蓝色衣袍。

清芷张了张口,发xiàn

身疲力竭,连声音都发不出。

来人淡淡一笑,矮身到离床榻不远的一张方椅上,说道:“觉得好些了么?”

清芷费力的摇了摇头。

来人遂扬手,一道蓝色光束如同单色霓虹一般将清芷整个包裹起来。

他又开口:“现在呢?”

清芷只觉得被打乱的内息和好不容易将养好的微弱灵力有了生气。

就如同干涸的地面忽然迎来了雨水降临。

此番她再试着开口,声音有些哑:“瑾瑜没在,待她回来我告sù

她一声!”

清芷只以为来人是来找瑾瑜的。

但又恍惚记得方才是他将瑾瑜叫走的。

“我是来寻你的!”

他的声音比澜沧上仙要沉闷一点,长相也能老成一些,不过好歹也是有一幅凡人不可企及的皮囊。

所以瑾瑜喜欢他甚至迷恋他。

不过,他方才说是来找我的?

清芷虽灵台不甚清明。但也着实想不出为何一向不甚来往的的夏之桀来找她,只能勉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哑声道:“不知夏护法找清芷所谓何事?”

夏之桀自顾自地拿起方桌上的茶水,未急着答话,而是环视了四周,略带悠闲的道:“从前不知弟子居还有如此有趣的房间”

他信步起身,拿起窗旁一只青瓷花瓶,摆弄起里面插着的各式毛笔,鬃毛上被涂满了霞光翡翠般的颜料,却比鲜花还要更有几分情怀意境。

“这是瑾瑜弄得。说她的师父喜爱习字。每每习坏一只笔,她便拿回来插进花瓶里”

清芷连着说了这么一句不喘气的话,觉得胸闷心慌的有些厉害,于是半撑起身子咳嗽了起来。

夏之桀拿着毛笔的手微微一滞。复又重重地将笔放回花瓶里。

淡淡道:“瑾瑜那丫头确实有很多别出心裁的心思”

话罢。他踱步走近。转了话锋道:“我去了一趟九重天,上仙让我取些洗元丹给红杉,我擅自做主给你也讨了些补灵固本的丹药。你这几日也好将养将养!”

说着话,便掏出几瓶药罐,置于床头的一方小几上。

每每听到“红杉”二字,清芷的灵台就会多了几分清明。

她心中忐忑,试探道:“红杉她,怎么突然醒了?”

夏之桀道:“应是那拓凝妖王精元俱毁,所以黑莲掌法自然而然就失效了”

夏之桀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倒是认真的指了指那些瓶瓶罐罐:“这些你估摸着能吃就多吃一点,对身体绝对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今日还有些琐碎事情没处理完,我改日再来看你!”

话罢,夏之桀正欲转身,又停下来:“今晨在大殿之上,澜沧上仙似有不悦,这几日弟子居许会有动荡,你且待在房中不要出门就好!”

夏之桀走后,清芷觉得灵台模糊更甚。

若不是不敌欲魔白沐子,让她险些毁了妖王精元,红杉也不会有机会苏醒。

清芷心事重重,再想到早些时候澜沧上仙查探她体内精元时的冷漠,心中已然明了半分。

只怕自己已经引火烧身

那此番夏之桀前来,是否澜沧上仙已将疑惑告sù

了三仙?

清芷心中有些揪疼。

虽是自己欺骗了他,但当他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时候,竟然还能生出几分委屈

满脑子的回忆又回到了那个漫天风尘的日子。

她拉着江沅的袖口求他,求他不要拆穿她

清芷不敢想,若澜沧上仙真的知晓了一切,那么他们

清芷惆怅的捂着被子闭上眼睛,在月华宫时的画面又涌入她的脑海。

那时,他将自己裹在怀里,温柔的呼吸。

那时,他分明对自己有了几分别样的关怀,他还说了许多之前不曾说的话。

“以后不许离开澜沧山一步!半步都不行!”

他的声音在清芷脑海里翻腾的不行,若是将“澜沧山”换成“我”,是不是会更好听?

不知dào

怎得,脸颊一阵抽痛,仿佛芥毒煞气又在撕咬刚刚结痂的伤口。

他不是说回山等我好一点就带我去寻药吗?

如今,是不是连见都不愿见了呢?

以他的功力,即便我已经将妖王精元放入了燕语落的身体里,他也定能寻到几分遗留的踪迹。

清芷此番慌张忐忑,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

若是趁着红杉还未苏醒前将她劫走,也能拖延一些时间。

亦或是将红杉斩草除根,便更能保我无虞

想到这里,清芷催动体内剩余的微乎其微的灵力,却只觉得胸腔闷痛,五脏六腑如同在火上炙烤般难受。

清芷一口血被逼而出,将光洁的青石地板都染了色。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理智的梳理脉络。

自己如今修为尽失,灵力无存。又凭什么在三仙眼皮底子下盗走红杉?

清芷着实伤神的很。

可转念一想,即便澜沧上仙察觉到自己体内有残存的妖力,也不能断定她就是那个拓凝妖王。

毕竟他找不到那破损的妖王精元,也只能是猜测。

若是怀疑,就有让他不怀疑的方法,而这个方法清芷还没想好,不过她决定不管付出什么,只要不要让他知dào

,她都会用尽所有力qì

也要将这出戏演下去。

她不想被拆穿。

一旦被拆穿,她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澜沧山。留在他身边了

****************************************************

一连几日。清芷都在仔细的照顾自己的身子,夏之桀口中所说的动荡也并没有出现,弟子居还是如往常一般和乐平静。

瑾瑜仍旧每日去玄武场帮夏之桀碾墨,偶尔带回来一些红杉的消息。

据说澜沧上仙日日守着红杉。照顾妥帖。旁人都近不得身。

许多弟子开始赞颂澜沧上仙不仅在六界事上不辞辛苦。哪怕照顾一个小小的弟子也亲力亲为。

不愧为六界之典范,仙界之翘楚。

可唯有清芷心里明白,他是在渴望秘密被揭开。

他是想找到理由找到证据好来对付这个拓凝妖王。

清芷的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可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于是,这一日,她挑了件绣了荷叶蒲团的裙子,精心收拾打扮了一番,将覆面的白绫也绣上了一朵藕荷色的雏菊,显得俏皮了许多。

她怀中揣着景砾拿给她的玉容散出了门。

因失了大部分修为,连御剑都成为困难,所以清芷只能徒步,从南峰走到东峰,再拽着山壁上丛生的藤蔓攀过着鳞次栉比的石桩,一步一步艰难的朝云顶大殿爬去。

费了好一番力qì

,清芷好不容易看见了通往云顶大殿的那些云阶。

于是将裙子上沾染的灰土拍了干净,又抹了抹额上的汗渍,施施然朝大殿行去。

算来,自己在床榻上睡了整整五日。

所以当清芷看见大殿里熟悉的白色身影时,竟然激动的有些慌张,害pà

的有些迷惘。

她躲在门梁石柱的背后,怯怯地伸着脖子朝里探去。

仙者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锁。

清芷再移到左边,方才被石柱挡住的视线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坐在殿下左位的分明是一位青衫女子。

她正嫣然笑语不知和仙者说着什么。

清芷心下一紧,怎么凝月上仙也来了?

清芷在昆仑山吃了一次教xùn

,所以此番再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原路返回,退回到云阶的最后一级,俯身跪拜下去,朗声言道:“弟子清芷,求见师尊!”

几阵窜流的清风将云顶大殿的竹叶吹得窸窣作响,大殿却迟迟不见回应。

清芷清了清声音,再次朗声言道:“弟子求见师尊!”

又是一阵沉寂,来回飘荡的是自己的回声,空灵幽静。

“弟子”

“你好些了?”

清芷正欲再次开口,却听得一阵温温的女声传来。

清芷抬头,却见凝月上仙款款而来。

遂颔了颔首,道:“澜沧弟子清芷,参见凝月上仙”

清芷顿了顿,又突然改口:“哦,不,参见帝后娘娘!”

凝月脸色微微有变,张了张口道:“九天帝君的师父盛华仙君前些日子迎来羽化,九天帝君为缅怀先师所以将婚期推迟了三年”

凝月说罢,又莞尔一笑:“帝君孝顺,守孝三年。”

清芷低头,不痛不痒的说道:“弟子身份卑微,娘娘不必跟弟子说这些,何况娘娘与九天帝君的婚事早已在六界之内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推迟三年,您也是九重天的帝后娘娘,清芷自然不可失礼!”

凝月嘴角微扬,眼光闪过一丝星芒,正欲开口,却迎来扑鼻的松木香。

“师父!”

清芷有些开心,咧开嘴甜甜地唤了声。

澜沧上仙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也不似往日探寻妖息那般冷漠,而是朝清芷温温一笑,道:“今日身子好些了?”

于是清芷放下一颗心来点头:“好多了!”

“上仙方才不是让我打发她走吗?”

凝月上仙的言语永不如她的名字般温婉,咄咄逼人的模样让人心生厌恶。

清芷真不知dào

,从前澜沧上仙是怎样喜欢上她的

果不其然,凝月话音刚落,澜沧便拧紧了眉头,片刻后又松了些,朝清芷说道:“这几日你不要乱跑,待忙完这一阵,我再带你去寻药!”

清芷立即涌上几分酸涩苦意,泪光泛泛,喃喃而言:“我以为师父不记得了”

说着话,手也不自觉地盖上脸颊。

凝月见状,心中气郁无比,当初只是想出个气,让她知难而退,现在倒好,到成了她时时来找他的借口。

于是凝月赶紧推起一抹笑,说道:“上回我给上仙的琼脂,不知dào

上仙有没有给清芷用上,琼脂对那芥毒,有极好的疗效。”

澜沧望望清芷,清芷赶忙开口:“清芷谢过娘娘关切!那琼脂珍贵的紧,清芷一直不舍得用!”

凝月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那清芷姑娘不妨用上一用,也就不用麻烦上仙带你寻医了!”

话罢,凝月朝澜沧上仙递过一个眼神,道:“上仙方才不是说,带凝月去看看那个重了黑莲掌的弟子,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凝月同澜沧上仙说话时永远都是一幅天真少女的模样,然与旁人的态度截然不同,所以清芷不禁身子一抖,觉得瘆的慌。

清芷心里有些忐忑,却还是试着开了口:“师父,清芷可否同去?”

澜沧上仙微蹙眉头,看着她的眼睛,两汪碧波来回荡漾。

半晌,才道:“好吧。”(未完待续……)

26 玉汝

上古时期英雄辈出。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鸿蒙始祖宣道。

神族在一一应了天劫羽化之后,传说世上再无神。

天族为了稳固根基曾向西天佛祖讨过一个神位。

虽说神位,却不过只是借了神族的名声讨来的一个虚名,与真zhèng

的天神那是比不得的。

而这个虚名,便是战神。

为了这个虚名,仙界曾掀起一阵狂澜,人人争抢,最后却落到如天圣女的头上。

如天圣女乃天帝胞弟弥勒罗王独女,弥勒一族乃是凤凰后裔,虽然凤凰一族随着神祗消失而一同寂灭,但仍有血脉相承,只是传承下来的血脉已然失了凤凰原身和欲火的本领,显得脆弱了些。

弥勒一生只有这一个独女,期待极大,自幼就将她送入九重天宫学规矩,习术法,拜在赤弥仙尊座下,还曾向天帝讨过亲事,却无奈后来成了一场空。

但虽说月天帝结姻化为镜花水月,但如天小小年纪便艳冠六界,曾传言各方仙山尊主为了一亲其芳泽曾不惜重金相聘,却无奈弥勒罗王心高气傲,一并将那些帖子和礼物都打了回去。

后来,如天圣女方方满了千年修为便大战幽冥鬼刹九大魔王,稳定天族,辅佐仙界,庇护人界,从而当仁不让的承了这战神之位。

她且有极高的悟性,曾有一回到了一座枯荣萧条的山头发xiàn

几从墨染似的黑莲,黑莲旁的泥土龟裂河道干涸。但只要一将黑莲连根拔起,周边的植物立即生出勃勃生机,河水也从地底开始涔涔往上冒,于是如天奇想,仙界本就不应大开杀戒,若是创出一类术法,只是将其禁锢但不夺命,只要施法之人灵魂惧裂术法便自动而解。

这样一来减少杀戮,也给了那些铸成大错之人一个自省的机会,岂不妙哉?

于是如天在那山头一待便待了三十年。终于创出一套掌法。借了黑莲之命,命名黑莲掌。

可惜就在如天圣女刚刚创出黑莲掌不久,便被剔除仙骨,隔了仙籍。贬为堕仙。

没过多久。如天圣女便灰飞烟灭。黑莲掌更无人通晓。

所以当红杉被黑莲掌所禁锢之时,众人皆有些讶然,就连和如天圣女甚有些渊源的许卓崖也一时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

直到最后魔宫中人出卖了拓凝妖王的消息。众人才解惑。

“此番,是不是只要将那拓凝妖王找出来便可?”

凝月认真地问道。

澜沧颔首。

凝月又问:“如今可有什么线索?”

澜沧目光一沉,半晌开了口:“无。”

凝月转过身打量起了大殿,沉吟道:“如今我有一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澜沧跟随几步站定:“不妨一说。”

“你将红杉置于云顶大殿无非就是不想让有心之人得到消息而将她偷走,将她放于你这里,无非是最万无一失的!可就算红杉醒了,你们也不一定能捉到那拓凝妖王,何不将红杉置于其他地方,而我们,则来个瓮中捉鳖,不是更好?”凝月眼光泛泛,带着一种傲人的光彩。

澜沧听后,竟然朝一直站得远远地清芷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觉得如何?”

清芷正在窃窃地环顾四周,看看要如何出入这云顶大殿的驭波堂,却突然听得一声,不禁有些失了防备。

她知dào

他此时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张了张口,哑言道:“徒儿愚钝,不知!”

口中寥寥几句,心里却揪痛不已。

没想到真的到了揭开谜底的一刻,心中尽是这样怅然若失。

清芷没想到,与他这样小心翼翼的说话,隐忍之情,竟然比看着父王拥着母后的尸体哭泣时还要难受的多。

清芷垂了眸子,错开他的目光。

正是这一问,凝月上仙突然提了声音“哦”了一声,继而噙着笑抱着胳膊朝清芷踱步而来,扬了扬眉毛,张口轻言:“你与欲魔白沐子交过手,莫非,你与魔宫有些干系?”

虽然只是玩味的一问,清芷脑海中却像硫磺炸开了广阔的平愿,霎时间黄沙漫天,分不清黑白。

凝月见她脸色变得煞白,慢慢地凑近她,一双单挑的凤眼发出慑人的光芒:“你这样的表情,莫不是”

“白沐子找的是我!”

不待凝月说完,澜沧上仙却一言抢先,他两步走到清芷的身边,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身后,正色道:“白沐子一直想要逼我同她一战,芷儿也只是被我连累”

凝月面色一滞,见仙者身后怯懦的少女平添几分烦怒,却又不好发作,只好拧起一双柳眉问道:“你何时又与白沐子结了梁子?”

仙者淡然:“飞升上仙之时,曾欠过她一个人情!”

凝月蹙眉,却酸溜溜的道:“彼时不知,你原与她有过交情!”

澜沧上仙虽是为了护一护清芷,但也说的实话。

白沐子曾几何时十分钦慕澜沧上仙,又恰好她的赤金炼蛇原身最可耐的,便是天地雷火,而让澜沧上仙放下身段去借用她原身的原因,却是为了彼时一心要飞升的凝月。

若没有赤金炼蛇原身去抵御那九九八十一到雷荒火,凝月又怎可能安然无事的列为上仙?

所以他欠白沐子一个人情不错,但这人情澜沧上仙也早就还了,彼时白沐子曾要澜沧上仙陪她去人界走一遭,一同经lì

生老病死,做一世夫妻。

澜沧虽未应承,但也许诺了白沐子三件事,说是日后可以向他讨。

虽说这几千年如白驹过隙。但却一直未见白沐子来找过自己。

若不是此番清芷被白沐子所伤,澜沧上仙许是要忘了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依旧觉得自己欠白沐子一个人情。

澜沧上仙撒下这么一个半是真半是假的谎也只是为了护一护那个面色煞白的徒儿,并无重提旧事之意,所以顿了顿又续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倒是难为了芷儿替我承了苦难!“

清芷懵懂地摇摇头,心里一阵恍惚。

还记得她曾对他说:”你需yào

一个懂你的人,可我怎么都看不懂你“。

彼时是清芷好奇他与凝月之间的事,最后得出个这样的结论,可如今看来。澜沧上仙的确很不好猜透。

譬如他几天前才冷漠的探过她的精元。

又譬如他在月华宫时。曾对她有一丝丝的不一般。

清芷沉下心思,又将眼神移向凝月。

只见凝月的眉头不禁耸起几间山川,后又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喃喃道:“过去之事也罢。我便不与你计较”

说到这里。又挥去愁云莞尔一笑:“这几日。你便好好待我,还了我救你徒弟的人情,可好?”

澜沧上仙一愣。他身后的清芷也一愣。”既然白沐子的情你都记着,我的情你也不能忘!我现下就在澜沧山住下了,等你慢慢还,可好?“

片刻过后,才听到一声浓浓的鼻音:“嗯!”

后来,凝月竟主动请缨帮清芷敷上琼脂,又将景砾拿给她的玉容散炼了炼,当下清芷脸上的疤就好上了一点。

是夜,清芷疲惫的回到弟子居,却见瑾瑜昏倒在地上,心下一急,猝不及防也给摔在了地上。

清芷一阵吃痛,揉着手肘慢慢地起身,扶起瑾瑜的身子,却被她身下大片的血迹给吓得一懵。

清芷带着哭腔摇了摇瑾瑜的身子,喊道:“你醒醒!瑾瑜你醒醒!”

正当清芷预备抽身去找景砾时,怀中的少女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清芷大喜:“瑾瑜,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我带你去找景砾师兄好不好?”

瑾瑜着急地抓住清芷的前襟,张了张口,声细如蝇:“没事,我,我只是月事来了,没大碍的”

说完,瑾瑜喘了喘气,勉力挤出一个笑容:“不必麻烦景砾师叔了,我休息休息便好了。”

末了,瑾瑜自顾自地撑着一旁的花台站起身来:“你别管我了,你大伤未愈,我这只是寻常事,不要管我了!”

说着话,瑾瑜痛苦的皱了皱眉。

清芷担忧地搀着她朝里间床榻走去,责备道:“我从未见过月事能将人折磨成这样的!定是你最近为了照顾我太过劳累伤了身子!我去给你找些姜糖熬一熬去!你好好待在床上不要动!”

瑾瑜轻轻浅浅地笑笑,然后换下被染脏的袍子,捂着小腹躺下身去。

她看着清芷瘦弱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泪水立即决堤滚落。

她还记得方才央求夏之桀时凄惨的哭声。

“师父,不要!瑾瑜今日不行!”

“师父!瑾瑜今日,今日”

可不管她怎么央求,男人侵占她身体的步伐并没有减慢。

仿佛她叫声更甚,他便更加兴奋。

他揉捏,抽插,亲吻,再抽插。

他如洪水猛兽般不顾她的反抗全部倾泻而光。

事后,他也曾有几分懊悔。

他将自己的袍子把赤、裸的瑾瑜包裹起来,放到床上,带着几分自责,冲着她耳朵低语道:“是为师的错,每每见到你,为师总是失了分寸”

他一边在她耳边吞吐气息,一边用手指滑过她的肩胛,落在嫩白的玉乳上,来回摩挲着。

瑾瑜身子只是抽痛,感受不到丝毫水乳交融的快感。

他低头玩弄了一阵瑾瑜嫩滑的双乳后,迟疑地问:“还难受吗?”

瑾瑜似是受伤的动物一般靠在他的胸膛,低着下巴,忍着腹痛,强咧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

他伸出舌头舔过瑾瑜的脖颈,又问道:”方才舒服吗?“

瑾瑜怯懦地摇摇头,却又忽然点点头。

他满足一笑,在她乳上落下长长一吻:“那我们再来一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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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静沧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

昭然若揭的谜底近在咫尺,最无奈的,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清芷此番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放出妖蝶通知江沅她都做不到。

免不了的黯然神伤,她知dào

自己在澜沧山的日子开始倒数了。

于是她每日开始起的很早,用内功心法将内息调理得当,然后将夏之桀给她的丹药一股脑吃掉,再捡了明媚一点的春桃色的裙子,攀着鳞次栉比的石桩,去到云顶大殿。

好几次,清芷都没有见到澜沧上仙。

不是与凝月一同吃茶去了,就是和凝月去惩戒堂了。

清芷最怕许卓崖,所以没事定不会跟去惩戒堂。

这一日,瑾瑜回来告sù

她红杉昨夜子时左右曾睁了睁眼睛,但是一句话没说又睡去了。

清芷心下慌乱,却只能强忍着。

澜沧上仙果然听从了凝月的建议,将红杉堂而皇之的送回了弟子居,由与她同房的姐妹照看。

她的房间离清芷不过百步之遥。

清芷尽量不要靠近那间房间,因为即便她去了,什么也做不了。

她如今就如同下界的凡人一般,脆弱的不堪一击。

所以她宁愿当做与自己无关,然后期待红杉晚一点再醒过来。

给她留一些时间。

听到瑾瑜将这消息说了出来的时候,清芷当下就觉得万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她在红杉醒来前有两件事。一是找到混元道果,二是向澜沧上仙讨上一样东西。

清芷仰头喝完一碗热乎乎的汤药,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她梳了一个挽月髻,插上院中折的桂仙花枝,又仔细地将琼脂和玉容散混在一起涂在脸颊的伤口上,左右打量一番,再覆上面纱出了门。

若是徒步去云顶大殿,清芷必要先从弟子居所在的南峰往下,再路过日光岩,后朝东峰攀爬而上。

今日清芷既然是带着目的去。就不能浪费和力qì

在爬山上。

于是她揣着景砾给她送来的糖果点心一路小跑到了日光岩。

辕则小兽远远的闻见清芷的气味便一头扎了过来。

清芷一个趔趄。险些坐在地上。

清芷有些埋怨的将怀中的小毛球举起来,与眼睛平齐,说道:“辕则,你怎得又胖了这么多?”

小毛球胡乱蹬着四只小短脚。发出“呼呼”的声音。

清芷瞪了它一眼。而后又将他按入自己的怀中。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找你帮忙!”

辕则气呼呼的蹬了蹬腿,翻过肚皮。

清芷哑然失笑:“好了好了,我知dào

你埋怨我一回山没来看你。我不是受伤了嘛,走路都费力怎么来看你?”

清芷挠了挠小毛球的下巴,安抚着:“可我还是一直想着我的小毛球的啊!”

只见辕则小兽扭捏的动了动小圆屁股,最终还是翻过了身,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清芷的手心。

清芷咧嘴一笑:“这才对嘛!我今日去云顶大殿有些事,可我无法御剑,更没法腾云,所以想让你带我飞上去,可好?”

辕则原本兴致勃勃地舔着清芷的手心,可一听“云顶大殿”四个字时,不禁打了个激灵,舌头一伸,竟然装死过去。

清芷愣了愣,无奈的将它拎了起来,边走边说道:“哎,还说将景砾师兄带来的桂花糕啊,云片脆啊什么的都给你吃得了,如今连这么小个忙都不愿意帮,我还不如去找山下的小鹏精帮我,也将那些吃食一并给了它算了!”

日光岩日光太盛,入目整片整片的金光闪闪。

清芷眯了眯眼,拎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朝东边慢慢踱着步子。

忽然,那团肉呼呼的东西瞬间腾起金色的障雾,从少女指尖挣脱而出,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威风凌凌的狮兽。

清芷满yì

的看着有半个日光岩大小的辕则,不禁砸了砸嘴,道:“你看看你肥成什么样了?你背上的翅膀呢?翅膀去哪儿了?是不是要掰开你后背上的肉褶子才能看见翅膀?”

清芷嫌弃的瞟了它一眼:“你还能飞么?”

辕则霸气的伸了伸腿,瞪起两盏夜明珠似的眼珠子,微微一低头,叼着少女的衣摆一甩,就将她甩到了背上。

少女一个恍惚,幸亏抓住了辕则脖颈的毛才不至于摔下去。

她气呼呼地抱着辕则浑圆的脖颈,埋怨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斯文点吗?”

辕则不屑地“呼呼”了一声,而后从后背展开羽翼,蹬了蹬后退,朝云顶大殿飞去。

许久不曾这般轻松跃上澜沧山的主峰,清芷顿觉心境开朗。

看着脚下成片的竹林,和小溪腾起的阵阵水汽,清芷突然觉得,澜沧山的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若是今后真的要离开,应当是比想念大槿宫还要想念这里。

辕则绕着云顶大殿盘旋了几圈,找了一处极为偏僻的林子才慢悠悠地落下来。

它最惧怕的就是澜沧上仙。

曾经住在竹林里,免不了被澜沧上仙逼着练功修行什么的,自从去了日光岩,才正儿八经地过上了悠闲的日子。

晒个太阳,吃个点心,挠个肚子,剔个牙。

恐怕,给它一万年的修为它也不见得愿意再回到云顶大殿来。

辕则骨子里就是一个懒兽!

辕则一落地,便施施然踱着步子变回了小白狗,摇着尾巴晃着脑袋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溪中。

它抬着小短腿儿指了指岸边的一个大石头,清芷会意。知dào

是让她留下吃的。

于是清芷将怀里的两个小布包打开,满满当当数十块点心,虽然有些碎了,但是辕则小兽也不是很介yì

,摇着脑袋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又跳上来叼了一块咽了咽。

“那你在这里等我哦,还等劳烦你将我给驮回去呢!”

清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嘱咐了一通后才朝云顶大殿跑去。

清芷提前问过瑾瑜,今日夏之桀和许卓崖都来了云顶大殿,所以澜沧上仙是不会去别处的。

她可以在外面等一等。等他们议完事后再去找他。

于是清芷小心翼翼的坐在云阶的最后一级上。等着里面的商讨声慢慢静下去再起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清芷只记得是一早就出了门,如今看这日头,却是快要天黑。

清芷一方担忧辕则小兽等得不耐烦。一方又忐忑不知dào

该怎么办。

清芷这些时日确实是毫无头绪。毫无章法。

就连她此时坐在这里。都还没有想好一会儿见到澜沧上仙后要说什么,怎么说。

就这样木讷的发了一阵呆后,云顶大殿厚实的木门终于传来了“吱呀”的声音。

清芷欣喜转头。却见许卓崖、夏之桀和凝月上仙一同出了门来。

三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清芷,而是招来了祥云,齐齐离开了云顶大殿。

澜沧上仙呢?

清芷并没有看到澜沧上仙与他们同在,莫非今日又见不到他了?

清芷有些丧气,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蜷着身子,将脸埋进臂弯里。

“怎么了?”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秀发,清芷猛地抬头,却看见云阶之下立着的白衣仙者。

他噙着温温的笑,站在不远处问她:“怎么坐在这里?”

清芷有些恍惚,也不知怎的,心中竟闪过几丝心酸。

她连忙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却忘记了,云顶大殿上尘埃不染。

她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看着云阶之下的仙者,咬着唇,一时忘记了言语。

“听说你近日时常来找我?”

仙者温润一笑,施施然走上了云阶。

清芷木木地点头,然后转过身,跟在仙者的身后上了阶梯,步入大殿。

“他们走了?”

仙者的声音徐徐传来,清芷滞了滞,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们应指的是许卓崖、夏之桀和凝月三人。

于是伴着大殿之内的脚步回声,清芷轻轻答了:“是!”

仙者似乎有些疲惫,转而朝殿内的方椅上矮身坐了下去。

他抬了抬眼,朝身侧的方椅指了指:“座!”

清芷摇头,挪了几步,退到仙者身后。

片刻的宁静,伴着时光破碎的声音,一点一点流逝,好不容易,少女开了口。

她说:“师父,芷儿能不能讨个东西?”

仙者缓缓睁开微闭的眸子,问道:“什么东西?”

清芷有些忐忑,却试着撒了娇:“师父要先说给还是不给!”

仙者心下一沉,眼光暗暗盖住沼泽,缓缓道:“你要什么,我都给!”

不过简单几个字,却像数以万计的尖刀一般,剜了清芷的心,生疼。

清芷扭捏地扯着衣角顿了顿,却又没继xù

说,而是转了话锋问道:“芷儿一直想问,师父曾在月华宫时跟芷儿说,芷儿还未行拜师礼,所以你我二人算不得师徒”

仙者点头。

清芷又问:“而后师父又说,虽然算不得师徒,但也不希望芷儿离开澜沧半步,可是真?”

仙者身形微微一滞,还是点了点头。

少女心中疑惑越来越深,呼之欲出的答案如同繁乱的丝线缠绕在一起,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她张了张口,继xù

道:“所以芷儿今日来向师父讨一句话”

清芷垂了垂眸子,心中揣摩了许久的话却变成:“无论芷儿做错了什么,都不要让芷儿离开澜沧山,可好?”

原本是一句,若不是师徒,你对我可有情?

或是一句,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不是故yì

骗你。

又或者是一句更加重yào

的,听说混元道果就在你这里。

明明可以说很多句话,却独独说了这一句。

“无论我做错了什么,都不要让我离开你。”

最终,也只有这句话,留在了清芷的心里。

仙者疑惑的转过头,看向身后侧的少女,眼光越过荡在她前额的发丝,径直跃进她的眼里,张口,问道:“为什么?”

清芷以为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澜沧山,于是找了个借口,说道:“这里有我的朋友瑾瑜,有景砾师兄,有辕则,还有,还有师父,所以清芷不愿”

“我是问你,问什么会要讨这一句话?”仙者打断清芷,眼光生出几分寒意。

清芷咬了咬下唇,避重就轻:“清芷是雪狐,本就不受众人待见,所以清芷怕若是清芷顽皮犯了错,师父一气之下逐我出山门”

白衣仙者微微蹙眉,追问道:“你会做错什么事?”

清芷犹疑,却还是下定决心赌上一赌。

“清芷不愿拜师,是因为喜欢上了上仙,喜欢上了清芷不应该喜欢的人,喜欢上了清芷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人”

少女垂眸顿了顿,耸着眉头,含混不清地道:“这,便是做错了”

白衣仙者紧蹙眉头,似乎有重物狠狠地击打了心房,一阵闷痛感,让所向披靡身经百战的四大上仙之首的他,也感到难以承shòu。

他的脸色募地变得苍白,半晌后,才开了口:“你知dào

做错,便好,以后你若想通了,我许你的拜师大典,你随时找我要。”

清芷鼻酸阵阵,再抬起眼时,已是泪光泛泛:“清芷如今失尽了修为,恐怕连上仙的弟子,也没资格再做,清芷只奢望,上仙不要赶清芷走就好”

仙者移开眼光,心中的闷痛感一阵盖过一阵,如同海上潮涌,渐次逼近,无所退却。

“那以后清芷是叫你上仙,还是师父?”

少女颔首飞快抹了脸颊上的泪,糯懦地问。

“皓君”

仙者顿了顿,续道:“姓朱,名皓君”

荡漾的桂仙花香像是许多年前那个混着浑浊日光的下午。

清芷满头大汗的跑进云顶大殿,手里捧着一个名册,摊在正在案前批注经文的澜沧上仙,指了指上面的一个名字,喜滋滋地道:“芷儿帮景砾师兄一同整理众师兄弟的名册,发xiàn

上面竟然有师父诶”

澜沧上仙饶有兴致的放下手中的经卷,顺着少女盈白的指尖看去。

少女莞尔一笑,念道:“姓朱,名皓君,乃郢州清仓人士。”

澜沧上仙搁下笔,温温笑道:“如何?”

少女抬头,一个灿烂的笑:“整日听师兄们唤你上仙,上仙的都唤老了,明明是姿容卓绝,清逸俊朗,就应当唤几声年轻的”

少女转了转眼珠,眼波流转间全是光阴四溅:“不如唤你皓君哥哥,如何?”

混着浓稠的回忆,清芷张了张口,带着哭腔重复道:“那芷儿可不可以不同于其他人,唤你一句皓君哥哥?”

白衣仙者握了握拳头,关节泛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愁绪:“好。”(未完待续……)

28 成灾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自从清芷讨来了一句算不得诺言的诺言,就安心了许多。

一连几日弟子居罕见的下了小雨,怡人的气候伴着温润的雨珠让清芷想起了人皇宫殿那扑面而来毫不吝啬的春天,心中有些戚戚。

往后估计再也见不到燕语落了。

他虽然有些烦,有些笨,但很有趣。

对自己也甚是关怀。

只是不知dào

江沅到底要将人皇怎么样,将梨花安排在那里,还将白沐子也留在那里

清芷想到这里,不免就有些担忧。

如果有机会再见江沅,一定要让他离燕语落远一点。

哎,现在的江沅已不是从前的江沅,他又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呢?

清芷坐在铜镜前,借着烛光看着自己的面容。

伤口确实好了许多。

边缘开始结痂,黑色的毒气也散的少了些,应当很快就会愈合了吧?

也不知dào

会不会留疤呢?

清芷有些在意地扶上面颊,微微叹了口气。

她看着镜中的容颜,有些憋屈,自言道:“拓凝啊拓凝,你的气焰哪里去了?怎得混成了这幅模样?”

房间空空荡荡的,瑾瑜迟迟没有回来,想也不用想,定是留在玄武堂给她师父年碾墨去了。

清芷心情被雨水搅得很烦,如同被雨水打湿了的靴子。走到哪里都是拖泥带水的。

许久不曾变回拓凝的样子,也不知dào

现在还能不能摆出一幅大槿宫公主的姿态

清芷低头看了看一身素衫,短短数月,竟然将我坚定了一千年的信念改变了这么多

是为什么呢?

“嘭嘭嘭”

急促的敲门声一下子把清芷给浇了个激灵。

她忙起身甩了甩脑袋,让那些凌乱的思绪暂时离自己远一些,然后小跑几步,将门打开。

来人却是清芷不识的一名女弟子。

她朝清芷颔了颔首,抱拳说道:“三仙唤师姐去一趟惩戒堂!”

惩戒堂?

天边扯过一道凌厉的闪电,将晦暗的天空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清芷愣了愣,静静地点了头:“知dào

了。谢过师妹。”

难道红杉醒了么?

清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出了门去。经过这些时日的静养,再加上澜沧上仙渡给她的一些灵力,清芷终于可以御剑飞行。

只是御剑不稳,左摇右晃。看起来甚是危险。

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想。若红杉指证,应该怎样应对

清芷心中抓着那一句讨来的诺言,心中如千帆过浪。

大不了承一个谋害同门的罪名。反正他许诺我不会将我赶出山门

反正他们不知dào

妖王拓凝到底何许人也,不知dào

拓凝长何模样,也就不能信口开河。

清芷下定决心,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只说成是讨厌红杉所以起的害人之心

若是他们纠缠起黑莲掌来,那么就一口咬定是下山跟他人所学

总之,他们只有一个红杉并不能代表什么!

清芷定了定摇摆的剑身,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划开重重薄雾浮云,朝矗立的东峰飞去。

“当~当~当~”

钟声响彻澜沧仙山。

惊起飞鸿遍野,扰得山精急撤。

清芷回首看了看远处山脚,一层厚厚的浓雾袭来,夹带着满目的妖弥气息。

“清芷参见澜沧山上仙!见过许长老,见过夏护法!参见帝后娘娘!”

清芷恭敬地俯身下去,一一行礼。

凝月似是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却又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再移向别处。

“你身子未好,先起来罢!”

能百般为她着想,也只有澜沧上仙了,可当清芷抬头对上其眼光之时,却发xiàn

,方才那一声温润的嘱咐声,却是来自夏之桀。

清芷有些愣,自己竟然将他与澜沧上仙的声音弄混了。

更甚者,他竟然当着众人面前关护我

清芷不解,但也不能驳了夏之桀的面子,于是微微颔首道:“谢过护法关心!”

夏之桀温温一笑,此时的白衣仙者才缓缓转过身来,软软地看了一眼清芷,开口道:“此番唤你前来,是有事要问你”

清芷俯首,答道:“清芷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澜沧上仙满yì

地点了点头,继而将眼光投向一向主事的许卓崖,开口道:“就由师兄问吧!”

许卓崖一抚胡须,沉声道:“清芷,老夫问你,你们与红杉可有仇怨?”

清芷不知他口中的“你们”指的谁,也就自动当成自己一人,于是抬了抬眼,认真道:“仇怨算不上,但她总是处处针对我,是有些不愉快。”

许卓崖点点头:“上回瑾瑜与红杉在弟子居滋事,你可在现场?”

清芷一听,怎得又扯到了瑾瑜的身上,遂下意识的看向夏之桀,只见夏之桀一脸淡漠的盯着不知名的地方,清芷心下一沉,只好如实答道:“清芷当日不在。”

许卓崖眼光一沉,继xù

问道:“你可见过瑾瑜所说的开天奇莲?”

清芷蹙眉,摇头:“从未曾见过,那开天奇莲不是丢了吗?”

许卓崖不答,转而看向夏之桀,道:“夏护法以为?”

夏之桀静静地转过身去,张了张口:“若是说瑾瑜乃妖王拓凝,也不是不可能,上回见她能将炎火之术修到第二层,着实令人惊叹!如若仅凭其根骨资质,是断不可能修成的!”

清芷讶异地瞪大眼睛,不禁有些恼怒夏之桀,也顾不上尊卑,便开口质问:“夏护法这样说自己的徒儿,是说自己平日识人有误嘛?”

夏之桀不慌不忙,淡淡一笑:“妖魔尖细若真的出在我座下弟子之中,之桀领罚也是应当的”

他顿了顿,又续道:“虽然红杉迟迟还未苏醒,但近日我们却发xiàn

了些蛛丝马迹”

话罢,夏之桀缓缓掏出一个荷包,道:“这便是在红杉身上发xiàn

的,偶然机会下知晓,原属瑾瑜,所以我们传你来问问”

清芷连连摇头:“不可能的!瑾瑜根本不可能是妖王拓凝!”

“那谁是?”

久久不语的澜沧上仙忽然蹙了眉头,阴着脸问道。

开口三个字如同山谷中穿堂而过的风声,空旷且响亮。

过了一会儿,他愠色上脸,朝清芷喝道:“不确定的事不要乱说!多一言便成灾!”

澜沧上仙一语看似是寻常训斥徒弟的话语,未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对于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凝月,却有些不同。

她略有所思的打量着澜沧上仙,又看了看堂下抿着唇的清芷,忽然启唇道:“可否让我看看红杉?”

许卓崖眼光一转:“凝月上仙意欲何为?”

凝月凝眉思索:“想必红杉早就应该醒来,只是被有心人推迟了苏醒的时间”

“你是说?”

“我是说,我兴许能让红杉苏醒过来!”(未完待续……)

29 淅沥

风雨欲来。

长风灌过山顶,倏尔吹散天边浮云。

淅淅沥沥的小雨罩满了整个澜沧山。

一向澜沧山的天气是由三仙布的。

只想如今布这淅沥雨水的仙,心境定不甚好。

可看来看去,三仙都阴沉着脸,所以清芷揣摩了许久,也不晓得是谁布的雨。

纵使雷云满布,光冽清长。

可无能为力之时,倒是心境开阔了许多。

清芷如今只能思虑些别的东西来开导自己。

毕竟听闻凝月上仙的药理医经修习的相当的好。

好到她一眼便看出,有人给红杉下了沉睡咒。

“你是说,红杉这孩子,早就应当苏醒了?”

许卓崖抚着胡须道,末了又自言:”也是,前几日曾曾有人见过红杉睁开了眼睛。“

凝月点头:“诚然。我方才看了看,黑莲掌的禁锢早已消散,如今迟迟不醒只是被下了沉睡咒。”

许卓崖蹙眉低喃:“看来老夫最近确实有些退后了,这么简单的咒法都看不出来了,待此事平息,是该好好闭关闭关了”

凝月莞尔一笑,不急着说话,而是踱着步子移到澜沧上仙身边,垫了垫脚尖,耳语道:“

一般的沉睡咒当然逃不过许卓崖的眼睛,若那沉睡咒是上仙您下的,任谁都看不出来了罢”

凝月吞吐的气息湿润温和,但混着话语犹如芒刺在背。让澜沧上仙身子不禁一怔。

他回眼,冷冷的星芒。

凝月又是一笑,退了几步朗声道:“解沉睡咒不难,不如将你们怀疑的那个弟子一并唤了来,让苏醒的红杉辨认一下也好。”

清芷一个激灵,忙道:“方才只是猜测,怎得又成了怀疑了!我与瑾瑜相处很长时间,从未发xiàn

她与妖魔有任何勾当!”

夏之桀温温一笑,安慰道:“你不用急,清者自清。瑾瑜是我的徒儿。我自然要护着她的!”

说罢,夏之桀朝澜沧上仙微微颔首,续道:“不如就传了瑾瑜上来吧!”

澜沧上仙眼中竟是迷蒙不清的颜色,让人看不真切。他似乎思虑了半晌。才缓缓他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清芷看向他,仿佛他的周身都漂浮着一种令人悲伤的气泽。

清芷困惑,再看向凝月。她只是噙着嘴角立在澜沧上仙的身边。

一个长身玉立,一个颀长袅娜,怎么看,都如同天作之合。

清芷微微垂了眼睛。

双拳不自觉的蜷在一起,指尖嵌进肉里,似是要掐出血来。

无论风雨多猛,你都答yīng

过我的,不要赶我走!

清芷咬着下唇,等待着时光揉碎了步伐,等待着红杉慢慢苏醒。

很快,瑾瑜被带了上来。

瑾瑜懵懂,但看到清芷也在,便安下心来,站在清芷身边,朝三仙一一行了礼。

在眼光划过夏之桀时,面色不自觉的露出一些窘迫,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瑾瑜忙低了头,朝清芷眯眯眼睛笑,低声道:“怎么啦?”

清芷笑不出来,侧脸看向瑾瑜,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瑾瑜吐吐舌头,做口型安慰道:“今日吃药了没?”

清芷忽然觉得有血气上涌,快要哭了出来。

瑾瑜有些诧异,忙伸出手盖在清芷的手背上,安慰道:“没事的,你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了!”

她以为清芷在意自己的脸颊,所以心生难过。

实则不是。

只是千年缱绻止于始然。

她什么都没拿到就要结束。

她什么都没拿到,还丢了东西。

清芷知dào

,她丢了心。

整个大殿的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

唯有清芷察觉得到。

大殿上长身玉立的仙人,眼中布满的竟是与雨色相衬的灰暗。

那原本是一双温暖的眸子。

不知何时,盖上了愁色。

凝月正紧锣密鼓的施针作法,她先前说了,解沉睡咒不难,可她却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落日余晖即将散尽的时刻,红杉的眼睛睁开了。

凝月满yì

地退到澜沧上仙身旁,勾起唇角,低语道:“真是费了我好一阵功夫!”

澜沧不语,心里泛起的波澜第一次变成对身旁的青衫女子升起的怨怼。

在很多年前她孤身犯险,飞升上仙的时候,他不怨她。

在很多年前她倔强好强,辜负自己的时候,他不怨她。

在很多年前她一心求胜,伴帝君之侧的时候,他也不怨她。

可如今,澜沧上仙第一次开始埋怨她。

埋怨这个曾经他护了许久的故人。

许是凝月感受到了澜沧上仙的冷漠,于是收敛了几分笑意低语道:“我只是怕你一错再错,不过是个徒儿,往后再收便是了。”

凝月说这话的时候,心中便惴惴不安。

当她发xiàn

红杉身上被下了沉睡咒时,她心中就猜到了大概。

但依着她的性子,必定要将事实公之于众。

她不想看到澜沧护着其他女子。

她也不想让这个女子毁了澜沧好不容易得来的仙途和地位。

在凝月的心中,仙途和地位永远都是最重yào

的。

她觉得,诚然,对澜沧上仙也是最重yào

的。

末了,她又续道:“你是四大上仙之首,你肩负六界苍生,整个天地都在你的俯仰之间,你不可这么自私!”

一语道破,天空扯开几道凛冽的闪电。

众人纷纷朝堂外看,却忽然闯进来一个慌张的弟子,许卓崖厉声喝道:“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弟子连忙叩首道:“上仙!长老!山下来了一个妖女,自称,自称白沐子!要见上仙!”(未完待续……)

30 桎梏

骤然,轰雷掣电,星流霆击。

小弟子的声音在雷电的轰鸣声中显得不堪一击。

众人皆竖起了耳朵,听着小弟子口中含混不清的名字。

正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惨白天色映在惩戒堂外的青石地面上,久久未醒的红杉突然直立起身子,抬手指向大殿一处,尖利的嗓子喊道:“是你!你是妖魔的尖细!是你!你想杀了我!”

红杉的声音如同地府的冥鬼,怀着满腔的怒气和恐惧,和着响天彻地的雨声和雷声,带着凄厉的尖叫阵阵,朝殿内的一角,直直的扑过去。

正在震惊中的众人又循着红杉的声音望过去。

殿内灯影恍惚,角落的素衣少女正瞪大了眼睛不住地摇头。

她踩着灯影漏下来的光,一步一步地往后退,退到墙角,后脊抵着冰的发寒的墙面,不住的摇头。

离红杉最近的是凝月。

她正两只手圈出结界,将有些过激的红杉圈在里面。

“你说是谁?”

凝月一边着力撑着结界,一边问红杉。

许是红杉被黑莲术法禁锢太久,此番苏醒,免不了的失了心智。

她正撕咬捶打着维护着她的结界,一双眼睛红的发黑,头发凌乱的飞舞起来,身上的大红衣衫像是骇人的血。

“你个死妖精!我就知dào

你是个妖精!你是一只妖!你凭什么修仙!你是一只妖!”

红杉朝着大殿一角不停的辱骂,声音像是从幽冥地府传来。惊心动魄。

“你用妖蝶跟魔尊江沅通风报信!你故yì

演戏给我们看!我就奇怪啊!你怎么回回都能当英雄呢?”

“谁都打不退江沅,为什么就你能?”

“你个小贱人!你辱我澜沧!你还想杀我!”

“你本就是妖物!你本就是一只不要脸的妖!”

“你凭什么当上仙的首座弟子?你凭什么!”

“看我不杀了你!杀了你!”

红杉的叫喊声将整个惩戒堂都推向了浪潮最为凶猛的地方。

冰冷的墙面发出森森寒光。

两边的盘龙大柱似乎也开始张牙舞爪。

晃动的灯影变成了魑魅魍魉,带着阴冷的笑容幽幽舞动。

所在之人,无一不瞠目结舌。

长身玉立的白衣仙者重重朝后退了几步,一双眸子立即溢满了沉沉水色。

他的双拳不自觉的握成拳头,将衣摆撑起了好几个皱褶。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似乎要将整个澜沧上湮没一般。

许卓崖两步上前,指尖升起一道光束,朝红杉额头直直击打过去。

发狂的红杉立即安静下来。

他一抚雪白的胡须,眉间似乎有千沟万壑。声音沉闷似雷。却是问道通报的弟子:“白沐子可说所谓何事?”

小弟子快被压抑的气氛榨干了水分,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哑着声音说:“她说我们绑了他们的妖王,她来向我们讨要妖王!”

许卓崖双眸闪过几丝凛冽的星芒。从牙尖挤出四个字:“拓凝妖王?”

而后迅猛转身。两条剑眉倒竖。眼睛瞪得浑圆。

他大步逼进大堂角落,冲蜷着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少女吼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角落的少女被许卓崖的喝声一惊,直起了身子。连连摇头,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还在发愣的瑾瑜见许卓崖怒发冲冠,三步并作两步护到少女身前,道:“长老!红杉失了心智定是胡说的!她此前与我们二人有仇,污蔑清芷也不足为奇!还望长老不要被她的胡言乱语迷惑!”

许卓崖听瑾瑜说的有几番道理,便暂时搁下怒气朝门口的小弟子道:“去将那白沐子请上来!她不是说来接什么妖王么?老夫倒要看看!她口中的妖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澜沧山作祟!”

堂内有一盏孤灯,孤灯旁燃着一盏香炉,香炉上香灰满布,偶尔散落下来,便会腾起浅浅尘埃。

此时尘埃算是对静默最好的桎梏。

山上的雨没有丝毫减缓的趋势。

白衣仙者也沉着眸子不再言语。

他周身之外的祥瑞之气变得不见。

反倒让整个屋子都充斥满了压抑的气息。

“哈哈哈哈”

一阵妖娆的笑声混合着清脆的银铃响声传了进来。

循声望去,只见山外被劈开一道五彩斑斓的云路,雨水也躲避了开来。

一个身着五彩流光长裙的女子信步走来,手中还捏了一支海棠摇曳生姿。

“许久不见众仙,众仙可想念我啊?”

娇嗔的声音如同裹着黏腻的蜜糖,让许卓崖不耐。

许卓崖沉声上前,设下一道屏障将她身后的大门隔开,缓缓道:“免得污了我澜沧的清修!”

白沐子妖娆一笑,娇嗔着攀上许卓崖的肩头:“你还是喜欢带着面具逗你那些小弟子们玩嘛?谁不知dào

当年的许卓崖可还是美男一个呢!”

许卓崖厌恶地一章劈开她,惹得白沐子微微蹙了蹙眉:“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老朋友的吗?”

白沐子顿了顿,将眼光停在白衣仙者的身上,款款走近,半嗔半怨道:“澜沧上仙,这么多年都不见你来找过人家,人家好生想你!”

说着,白沐子抛出海棠,刚好落在澜沧上仙肩头,挥洒出一阵惑人的香味。

“咦?”

白沐子饶有兴致地看向一旁脸色不大好的凝月上仙,翘了翘唇角,不屑一笑:“当初你问我讨赤金炼蛇原身就是为了这个丫头吧?”

白沐子抬抬眉毛:“若不是我的赤金炼蛇,恐怕这丫头抵死也抵不过那八十一道荒火呢!丑丫头,你知dào

吗?我是你的恩人呢!”

白沐子若有似无的笑,朝凝月飞扬跋扈地扬了扬眉毛。

窗外一道白光闪过,闪电再次肆扰了天空。

凝月的脸色被白光照的更显煞白。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白衣仙者,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却换来的是白沐子的又一阵狂笑:“看这样子,是不知dào

呢!还亏了我的澜沧上仙替你欠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就说嘛,四海水君族人都是没脑子的东西!以为承了神力就所向披靡了!别做梦了!”

白沐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续道:“换言之,若不是我,你今日就休想坐上上仙之位!”

末了,白沐子又忽地瞪大眼睛,魅惑一笑:“不对,若不是我的澜沧上仙,仅凭你的资质,一辈子都飞升不了!”

而后,白沐子冲着澜沧上仙娇滴滴的一笑,糯懦道:“我说的对吗?皓君哥哥?”(未完待续……)

31 揭穿

山外一片蒙蒙烟雨,显得有些风雨凄凄,人心戚戚。

惩戒堂在北峰之巅,寒风刺骨,雪原皑皑。

雨水转而变成了冰雹,一颗一颗砸向亭台楼阁,砸向青石台阶,砸向惶惶人心。

许卓崖喜冻,所以惩戒堂从来没有炭火。

整个屋子冰冷一片,仿佛扬一扬睫毛都能让人抖上半天。

寥寥可数几盏烛火分立四角,衬得堂中央的女子神mì

难掩。

她犹自笑着,身上的薄纱绫罗时儿服帖,将玲珑身段尽显无疑,又时儿鼓起,似是有风擦过,竟然多了几分仙尘意味。

她扬起纤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娇嗔地笑:“怎么年纪轻轻就听不得人说真话呢?你看看你,一张小脸都绿成什么样了!这样更丑了呢!”

白沐子弯着一双凤眼继xù

挑衅着凝月。

她向来就爱惹是生非,特别是惹一惹那些有几分姿色的是非。

凝月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赤金炼蛇原身的事上反应过来,一双如水的眸子看着白衣仙者冷漠的侧脸,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

内心波澜四起。

她竟然过了这么久才知dào



才知dào

澜沧对自己付出了多少。

凝月心里怅然久久,不愿搭理白沐子,于是收了欲要夺眶的泪水,摆出一副上仙的模样。

幸好此番凝月一心扑在澜沧上仙的身上,于其他言语。难免增出些气量,要放在从前,此时早已经劈过去一掌。

白沐子笑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又将话题转到了许卓崖的身上:“卓崖小弟,咱们是不是有正经事要办?”

白沐子乃八荒始妖,自四海八荒一直到叱咤到现在,资历老道,偶尔耍耍嘴上功夫,就喜欢占一占那些仙者的便宜。

她翘了唇角望着许卓崖。继xù

逗了逗:“哎哟哟。卓崖弟弟你可别生气!我叫澜沧上仙哥哥那是因为我喜欢他,但我又不喜欢你,只得按资排辈唤你一声弟,若真真算起来你还要唤我一声奶奶”

此时白沐子正在兴头上。一时间也不在乎年龄什么的。只要图个乐子。她心境就又舒爽几分。

“我澜沧还有要事处理,你且将你的来意表明,若再拖延下去。莫怪老夫送客!”

许卓崖一拂袖冷哼一声,背过去望着惩戒堂外淅沥的雨幕。

白沐子一看,着实没了调戏的对象,只得悻悻地朝大堂东边走了两步,翘着指尖,懒懒地朝角落一指,说道:“我是来找她的!”

又是一阵狂风过,惩戒堂外寥落的青松被吹得摇摇欲坠。

狂风卷着雨滴击打着堂外的结界,发出沉闷的响声。

角落里的少女早已六神无主,她本以为一个红杉对自己不足以构成威胁,可谁能料到,宿敌白沐子也要来火上浇油一番。

少女有些慌乱。

她窃窃地移了眼神,看向白衣仙者的背影,看见他紧握的双拳和泛白的关节,心中如同风沙扬尘,迷蒙不清。

她蹙了蹙眉头,尽量保持镇定,张口辩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白沐子惊讶地瞪大眼睛,捂着嘴犹做姿态地道:“如今这是唱的哪出戏?”

清芷硬着头皮站直了身子,将瑾瑜拉到一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白沐子,你到底有何居心?”

白沐子狂野一笑,弯了腰,作势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道:“哎哟哟,原来唱了一出反间计啊!”

“轰隆隆”几声闷雷扯响天空,白沐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忽然闪过身形瞬移到了少女身前,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凑近清芷,眼光泛起道道冷冽,咄咄逼人。

“你在人皇宫殿说要替父除害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使出妖力时的样子可不似现在这般可怜兮兮!你被我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咬牙切齿原形毕露!拓凝啊拓凝,你现在是怎么了?夹起尾巴装可怜了?你不要以为你假意来到澜沧山修行就真的成了仙,你是妖,几生几世都得是妖!做了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情你还能沾沾自喜很是得yì

?”

白沐子轻轻哈出一口气,香味弥漫:“堂堂一个大槿宫的公主跑来这个破山当什么弟子,我才要问问你,到底安得什么居心?!”

捷雷不及掩耳,平地惊雷让在场众人都屏息凝神。

仿佛此时多言一句,便会引来灭顶之灾。

山外落叶飘零,风起云涌。

堂内烛火微微,人心难测。

少女身子不支地朝后退了两步,稳稳地跌坐在地上。

离她最近的瑾瑜都愣住了没有伸手去扶她。

她回眼,看到瑾瑜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转头,看到白衣仙者紧握的拳头。

她再欲张口,又觉得无话可说。

先是红杉一番歇斯底里的指控,再有白沐子突然而至的揭穿。

清芷如今,是一丝胜算都没有了。

她的脑海突然炸开一股滚烫的岩浆。

就如同多年前,如天圣女逝去时的天崩地裂。

她哭着扑过去抱住如天圣女渐渐冷却的身子。

就如同她现在哭着扑过去抱住白衣仙者冷漠僵硬的身子一样。

“师父,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我一开始真的是居心叵测,可现在,可现在”

巨大的慌乱滚成了一个雪球,将所有的话都压的零碎。

清芷惊慌失措,却发xiàn

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清。

古有一言,雪上加霜。

此时混着巨大惊恐而来的,是旧伤未愈的疼痛。

哭泣牵扯了面颊的伤口,悲伤压抑住了方方调理好的的内息。

此时的清芷,像一个可怜的动物,妄想用祈求换来动容。

白衣仙者的面色沉得犹如雨幕后的天色。

看不清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心。

他不说话,不移动,似是一桩石像立在那里。

没人敢去触碰,也没人敢问他什么。

此时的白衣仙者,如同很多年前拎着龙吟剑斩四海,劈八荒的神,充满了戾气,周遭都是不可一世的孤傲。

“嘶~~~”

角落里的烛灯燃尽,一方黑暗倏而来临。

白沐子退了几步,似笑非笑地望着卑微的清芷,咂舌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知dào

的,我一向不喜欢你们大槿宫的人,我也断不回保你平安,我巴不得你死呢!”

白沐子又是一阵轻笑,而后想众人抛去流转的眼光,轻摇了摇手指,道:“既然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那小女子就告辞了!至于这拓凝妖王么,作恶多端,不如就由澜沧做主,杀了她吧!”

话罢,一道流光溢彩的光束斩开了结界,大雨瞬间汹涌而入,吹得惩戒堂的两扇铜门“轰隆”作响。(未完待续……)

32 何为

众人看着白沐子拖着逶迤及地的五彩霓赏消失在晦暗的天色里,心里各自都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

却不料,她就这样走了。

“现在该怎么办?”

凝月毕竟不是澜沧山人,只得看了看许卓崖,问道。

许卓崖一双血眼冒着噌噌火焰,看着地上哭的声嘶力竭的清芷,喝道:“你好大的的胆子!竟然在澜沧山兴风作浪!还骗了我们整整一千年!”

许卓崖的身子有些颤抖。

他虽平日里严厉无双,不苟言笑。

可对待山门弟子都是关怀备至的。

他想起那时在弟子居后山与江沅一战,还担忧清芷受伤送去关怀,却想来只是被人玩弄于鼓掌间,不禁怒从中来。

双手一横,一把七棱方天画戟出现在手中,咬牙道:“若不是白沐子,你还想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白云苍狗,如大梦一场。

许卓崖的话音混着沉闷的雷声将迟迟不语的仙者带回了千年以前。

彼时是白雪皑皑的场景。

澜沧上仙方方经过一场恶战从九重天摔了下来,恰好落在澜沧山脚边的一方冰原之上。

澜沧山在云雾岛之上,东海之东,与日出同出的地方。

虽是海岛,气候却由仙者自己操持。

为什么会在澜沧山脚出现冰原,且要谈到那一场恶战。

话说如天圣女被剔了仙骨。抽了仙灵,再被推下诛仙台,奄奄一息。

九刹动用开源之力请出八荒始妖,又亲率十万魔兵直抵南天门。

澜沧上仙接到急报赶上九重天,却被八荒始妖齐齐困住脱身不得。

八荒始妖乃自四海八荒开始,由父神之兄,魁寐魔神所创,得妖神之礼,不容小觑。

寡不敌众,又奈何澜沧上仙刚刚历过天劫。元气还未恢复。此时对峙八荒始妖确实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八荒始妖用车轮战术将澜沧上仙打的筋疲力竭,却依旧攻不破南天门,情急之下,九刹隐匿踪迹偷袭澜沧上仙。一把擎川斧劈在澜沧上仙的右肩。又趁胜追击一掌将他斩落南天门。直直落入云海。

澜沧上仙在下落的过程中捏出一诀,任由浮云将他驮回了澜沧山。

还未到山缘,因得澜沧上仙失血过多。浮云一抖,让他直直的摔落在山脚。

山间骤变的天气和突兀的雪原也皆因其重伤所致。

所以当澜沧上仙昏倒在那一片彻骨的冰原之上时,小狐狸的出现犹如雪中送炭一般暖人心田。

她用雍容的皮毛覆盖在澜沧上仙的右肩,再用细嫩的舌头一点一点舔舐干净染红白衣的血。

她将肚皮贴在他的胸膛,感觉到暖意后又移到后背。

最终,她满yì

的蜷在仙者的臂弯中,暖洋洋的眯起了眼睛。

过了几日,风雪渐停,冰雪消融,澜沧山又恢复好时光。

仙者修为极高,哪怕负伤在身也不过修养的光景,渐渐,伤愈大好。

他将小狐狸抱在怀中,轻柔地抚弄小狐狸脖颈的绒毛,踏着云阶一步一步朝澜沧山行去。

那一战,九刹虽攻入了南天门,却未来得及救出如天圣女。

如天圣女仙逝,九刹痛不欲生,一时间八荒始妖无主,也便悻悻回了自己的地盘。

那一战,开始的匆忙,结束的也匆忙。

开始不过为了如天,结束也是因为如天。

说来说去,九刹并不是作恶多端的魔头,倒是痴情所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那时候澜沧上仙只知dào

,仙魔不可为伍,如天圣女有肩负的责任,她选了九刹,丢了责任,便要为其所取所舍承担罪责。

众仙将人界的生灵涂炭归为如天圣女的倒戈叛变。

于是将她贬为堕仙。

又因为如天圣女与九刹私自结姻触犯天颜,于是众仙向西方佛祖请来了天劫。

天帝勃然大怒,认为如天有损天家颜面。

仙魔两界亘古至今不相往来,如今堂堂战神却与魔头有了苟且有了往来。

任谁,都无法忍受。

于是天帝将已经脱离天宫的如天压至诛仙台,列下来罪状十七条,再将她毫不留情地推了下去

澜沧上仙的双眼迷蒙没了神采,可脑海中的画面却一个接一个的显现出来。

她是如天和九刹的女儿

她救我并不是出自真心

我的小狐狸原来根本就不是我的

对啊如果没有白沐子和红杉之事,她还要瞒我多久呢?

许久的沉默让他张口的字语显得极为重yào



慌乱无助的清芷。

怒不可遏的许卓崖。

沉浸回忆的凝月。

若有所思的夏之桀。

和诧异惊恐的瑾瑜

他们都在等着他开口。

于是他费力的张了张口,仿佛用尽了力qì

才说了一句话。

他道:“如果没有白沐子,你会骗我多久?”

他的眼睛瞅着忽明忽暗的烛火,辨不清颜色。

山上的雨终于有了减小的趋势,可雷鸣电闪却依旧不减。

“如果没有白沐子,你还会骗我不久?”

像是一句魔咒,他张着嘴,机械地又重复了一遍。

许卓崖微微担忧地看向了澜沧上仙,心里却能体会他的难过。

作为师叔的他都失望得无以言喻,何况是师父?

于是他走近两步,单手拍了拍澜沧上仙的肩膀。

仙者的身子僵硬地如同石塑,冰冷之感让许卓崖也暗暗有些讶异。

“如果没有白沐子,你打算骗我多久?”

又是一遍。

混着惊雷,让众人都不自觉地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少女。

少女尽量压抑住了啜泣声,抬袖拂去了腮边的泪。

她抬起泪眼,哀哀地看向仙者,张了张口,哑声却道:“一生一世。”

末了,她咬了咬唇,鬼使神差地道:“如果没有这些变故,这一生一世我都不打算告sù

你”

少女悲哀的一笑:“师父,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仙者的眉头微不可查的蹙紧,角落四壁的烛火却在同一时间突然熄灭。

惩戒堂失了灯火,落入一片沉寂的黑暗,唯剩天空扯开的惨白的闪电投入零星光芒。

“将她关入尸牢,容后再议!”(未完待续……)

33 是心

数日光景飞逝,天光和夜在暗黑尸牢中显得没什么分别。

清芷一直不知dào

,似澜沧仙山这般不染尘埃的地方,竟也有如此晦暗恐怖的牢笼。

就连名字听起来也那么阴森刺骨。

可回想他的声音,却是那么轻松干脆。

仿佛只是在说:“将那只小狐狸丢了吧。”

仿佛尸牢中的水银泥窟和白骨骷髅都如同草木一般平凡常见。

“将她关入尸牢,容后再议。”

他说这话的时候,定是失望到了极致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还来不及看他的眼睛。

清芷愣愣地想着。

阴暗潮湿的尸牢透不进一丝一毫的风雨。

她都不知dào

外面还有没有风雨,也不知dào

如今是白天还是夜里。

她抬头,是一方黄土泥壁。

低头,是涔涔水银凿穴。

“吱呀~~~~”

一阵木门推拉的声音传了来。

清芷心中一紧。

尸牢的牢房全由寒铁所围,唯一的木门,便在尸牢入口的地方。

那木门被澜沧上仙加了结界,任谁都无法撼动,比寒铁都要坚固无双。

可此时传来的声音,分明就是那两扇单薄的木门。

这么说,只能是他来了?

清芷抱着腿蜷缩在角落,有了这个想法后,猛地起身。

许是起身的太猛,脑子竟然沉沉的一怵。有些晕。

她退了几步,贴着墙,却听见一阵温润的声音穿过冰冷的铁壁传来。

“身子还没好么?”

那人站在背光处,只看见轮廓,看不清脸。

清芷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见她了,可此番见到她来了,竟然有些喜极而泣。

她强压着欢喜,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挤出一丝笑,道:“被关到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好呢?”

那身影一顿。却道:“你是在怪我?”

清芷戚戚:“你未杀我。我便很是感激,又怎会怪你呢?”

末了,清芷垂眸说:“我是在怪我自己,要么不要骗你。要么骗你。就一直骗下去”

“为什么要一直骗下去?”

尸牢的光芒黯淡不明。那身影却犹如芒刺,灼灼耀眼。

“你知dào

的,我说过很多遍。”

清芷忽然抬起眼睛。从牙尖蹦出几个淡似无声的字。

“我喜欢”

“你想要的是混元道果,是么?”

清芷正欲继xù

开口,却被来人一言打断。

他的声音沉静的没有一丝涟漪,就如同拿了卷轴照本宣科一般平静。

清芷一愣,半晌点点头:“是!”

那人也兀自顿了顿,又道:“你要混元道果做什么?”

清芷咬咬唇:“为了遵从父皇的遗命,救母后回天还魂”

那人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但又像卸下了万顷重担。

他微微向前挪了几步,阻挡二人的寒冰铁牢倏地张开。

这时候,她才看清了他的眼。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疲惫不堪的神色爬满了他那张仙姿卓绝的面皮。

他的额前还荡着几根发丝。

“师父”

清芷心疼地开口。

清芷从未见过一向一丝不苟的仙人有这般疲惫憔悴的样貌,心中犹如划过了尖利的刀刃,绵长的疼痛四散开来。

他的眼睛像是死水,毫无生气:“芷儿,我只能保你,保你安稳的回到大槿宫,毕竟你身上有一条人命”

清芷勉力忍着泪水不让其夺眶,声音颤抖:“你不是答yīng

过我,无论我犯了多大的错,都不会将我赶出澜沧山吗?”

仙者转过头再不看她:“我是这样说过,但如今做不到了。”

清芷哑声:“师父,您是仙界至尊,不能言而无信啊!哪怕让芷儿待在尸牢中芷儿也愿意!只要师父抽空能来看看芷儿,芷儿就心满yì

足了!”

仙者蹙眉摇头,长叹一声:“就因为我是仙界至尊才能保你安稳回到大槿宫如今你的事情外界还不知晓,我也不能想象,若是外界知晓拓凝妖王被囚禁于澜沧山会起怎样的波澜”

仙者顿了顿,带着几分无奈道:“你既是大槿宫的拓凝公主,又何必如此呢?”

少女垂了垂眼睛,声音微弱的如同尸牢中罕见的穿堂微风。

“我无法一辈子做大槿宫的公主,我同你一样,肩上有责”

“当年父王率八荒始妖强攻南天门时我便知晓,此举必败!八荒始妖妖力虽强却从不服从调遣,父王动用开源之力已是大伤,却又催动天魔道偷袭于你,你伤几分,他便伤几分,我见再无可能强夺,便赶在你之前到了澜沧山,想要趁乱偷袭”

说到这里,少女仍旧同千年前那般痛苦地蹙了蹙眉,再继xù

道:“可无奈,澜沧山的结界我进不去,正在我一筹莫展之计,却看见天边飘来一朵摇摇欲坠的浮云,那时候我第一次信天命,我以为天怜我母后,所以才让我刚好遇见重伤的你”

少女有些累了,靠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双腿蜷缩,双臂抱膝:“我那时虽有妖王头衔却自知打不过你,哪怕是身负重伤的你我也没有把握战赢为了遵守父皇遗命,夺取混元道果救回母后,一番权衡,只能出此下策,散去一身修为,封印妖力精元,救了你”

少女的嗓子干的发哑,可尸牢之中扑鼻的土腥气息让她滴水都不想进:“我知dào

仙界中人慈悲为怀,我赌你会将我带回澜沧山”

“你赌赢了。”

沉寂许久的仙者糯懦地开口,声音中有一丝落寞。

少女戚戚地点头:“嗯。”

“那为什么你不及时出手,而是等了一千年?”

少女将下巴搁在双臂上,眼睛空洞地看着角落,声音忽远忽近,飘渺无常:“因为我从没有感到过,那样的怀抱”

“我贴在你的胸膛,可以听见心跳。我靠在你的臂弯,能闻到你身上的松木香味。你小心翼翼地抽出右手,左手牢牢地将我环住怕我掉下去那样的怀抱,我从未有过,而你,是第一个人,给我那样的怀抱”

像是再品味一出戏,戏里戏外全是心生的计。

“你知dào

么?我有许多机会向你打听混元道果的消息,我也有许多机会,将澜沧山乃至整个仙界搅得腥风血雨,我没有,不是因为机会,而是”

少女顿了顿,半是凄苦的笑:“母后有父王陪着她,永远沉睡也并不孤单,可我,必须一个人”

少女哀哀地抬起眼睛,对上头顶萧索的目光,开口道:“我多希望,变成你的小狐狸,一直躲在你的怀抱里”

“你想救你母后?”

绵长的话语没有换来温柔,却换来了一声更加低沉的声音。

清芷愣了愣,点点头:“她是生我的娘亲,我的命都是她给的。”

仙者抬了抬手:“来,我告sù

你混元道果在哪里。”

清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伸向自己的那一只宽厚的手。

她从没想过,一个肩负守护苍生的仙者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将秘密说出来。

何况她如今已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狐狸。

她是对混元道果虎视眈眈的拓凝妖王

可无论如何,清芷还是想知dào

,于是犹疑了半晌才慢腾腾地递出一只手。

未待她做好准bèi

,手腕忽地被他猛地扣住,一把拉起。

清芷一个趔趄跌进他的怀里。

他将她的手放在心坎上,闷闷地说:“混元道果,在这里。”

清芷定了定神,调整好了步伐不至于贴在他的身上。

向后退了两步,保持手肘微微弯曲。

她疑惑地重复道:“这里是?”

“是心。”(未完待续……)

34 处置

清芷不记得那一天他是为何要匆匆离开。

她只记得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沉沉地问:“是心,你拿不拿?”

清芷吓得甩开了他的手,后退几步,险些跌进了圈着牢笼的一排水银池子里。

他走的时候扔下一句:“我会找人接你回大槿宫。”便再不听清芷言语。

堵在清芷喉咙里的话最终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清芷有了几分开心。

他担心她的。

他是在救她。

他不埋怨她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似乎在尸牢中的度日如年也不那么痛苦了。

偶尔用指尖在泥墙上画一画他的脸。

再给他添上许卓崖般的络腮胡子。

清芷望着墙壁上的画像咯咯地笑。

如此境地还能笑出声的,也只能是那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狐狸。

她只觉得,她在他的心里便好,便知足了。

清芷以为她还要在尸牢中待上好些日子,却不料,澜沧上仙走得第二日,牢门便打开了。

门外站着两个熟人。

一个是景砾,一个是瑾瑜。

清芷有些惊喜,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前小跑了几步。

口中唤道:“瑾瑜!”

瑾瑜却不自在地向后退了退,避开她的眼光看向一边。

倒是一旁的景砾还如往常般温和地笑笑,又蹙蹙眉:“身子似乎好多了。只是这尸牢浊气太重,面颊上的伤方有了好的动静,此番又不见好了”

清芷轻轻朝景砾笑笑:“我不大在乎那疤痕,倒是好奇的很,怎么是景砾师兄和瑾瑜来接我?”

景砾的笑容微微一滞,慢慢地道:“上仙信任我与瑾瑜,所以派了我们二人前来”

话罢,景砾眼中闪过几分担忧,轻声道:“清芷,那日在惩戒堂发生的事。可是真的?”

清芷犹疑地看着一旁极不自在的瑾瑜。心中升起几丝凉意,遂垂了头,看向地面:“你会不会讨厌我?”

景砾身子一怔,倏尔绽开温暖如旧的笑颜。他伸出手。亲昵地揉了揉清芷的头发。道:“怎么会?”

景砾张口的一瞬间,清芷分明看到瑾瑜哀伤的看向自己,却又飞快地挪开眼睛。

未来得及问。却听到:“清芷,你答yīng

我,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你若怕了,就躲在我的身后,好么?”

景砾眼中隐有担忧,却依旧撑着笑颜。

笑能暖人心。

清芷不假思索地点头,继而也投回去一枚清浅的笑容:“是接我出去的么?”

景砾点点头。

清芷忽然又想起什么,窃窃地问道:“红杉,好些了么?”

景砾又点点头。

清芷心中巨石落下,长舒一口气。

红杉没事,自己便不用担这条人命。

手中没有澜沧弟子的鲜血,那么澜沧上仙是不是更容易释怀一些?

“师叔,走吧。”

正待清芷暗自思忖之时,一直未语的瑾瑜却催促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寒牢外,朝景砾戚戚地唤了声。

清芷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她又飞快移开。

“瑾瑜,你是在怨我么?”

清芷张了张口,有些慌张。

瑾瑜不语,只是望向牢外。

“我知dào

,你定是在恼我将你也骗了这么久,可是我对你”

“师叔,我先出去了!”

不等清芷说完,瑾瑜手握长剑,兀自转身,出了尸牢。

景砾见清芷失落神色,于是安慰一笑:“她恼你,说明她将你放在心上”

清芷耷拉着脑袋,顺水一问:“那景砾师兄为何不恼我?”

景砾眼光一沉,却道:“我并不在乎你是谁,你是拓凝也好,清芷也好,你是妖也好,仙也好,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话罢,转而一笑:“所以我并不恼你”

清芷抬起眼睛,动容一笑:“谢谢师兄!”

景砾颔首:“好了,我们出去吧,上仙还在云顶大殿等着你!”

刚刚说罢,景砾又正色嘱咐:“记住,不管待会儿发生了什么,多言不如少语,你若怕,站在我身后便是!”

清芷不明所以,只得乖顺的点了点头。

刚刚步出阴暗潮湿犹如蛇穴的尸牢,清芷还有些不习惯。

尸牢在北峰山腰的一个洞穴内。

外是由松木围城的天然屏障,内有枯荣草木,遍地丛生。

尸牢是用来围困犯了大刑的妖魔,一般赦罪的弟子并不囚禁在这里。

想来当时澜沧上仙确实动了怒。

可又有些事情清芷想不明白,她不知dào

是谁给红杉下了沉睡咒,又是谁明里暗里的帮她

会是夏之桀么?

清芷一方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小帐篷,避开杨广,一方紧紧跟在景砾身后。

不多时,三人御剑便登上了北峰的惩戒堂。

一改往日庄严肃穆的惩戒堂,今日有些热闹。

大堂内外都站了好些着不同山袍的人,或持剑低语,或正襟威严。

堂内左右分坐了五位仙人,看衣着气宇皆是一派之首。

景砾和瑾瑜领着清芷站定,后齐齐抱拳屈膝:“上仙,清芷已带到!”

“哼,怎么澜沧弟子还不改口,妖女可担当的起这两个字?”

景砾声未落,便起来一个凛冽浑厚的声音。

清芷抬头,却发xiàn

说话之人是曾在昆仑法会见过的青城掌门落全宗。

“水无污则清。花清淡为芷,一个妖女,怎得当得了这二字?!”

落全宗怒目威吓,双臂抱在身前。

一语既出,堂内立即升起泛泛之音,清芷慌乱地一扫而过,却见方才正襟危坐的仙人们都露出一幅气势汹汹的讨伐嘴脸。

清芷记起了方才景砾说的话,说若是怕,就躲在他身后。

现如今,她是懂了几分的。

看来这些人。都是得了拓凝妖王在澜沧山的消息所以赶来兴师问罪的。

知晓了现今的立场后。清芷乖顺地收起了眼,朝景砾身后挪了挪。

若是她未跟白沐子打上那一架,她还有些气焰与他们对抗。

可现下,一是刚刚丧失了大半修为。连走路都还是轻飘飘的。二是碍于澜沧上仙。她也不能做出格的事。

没关系,只是几言冷嘲热讽,耐过去了就耐过去了。

正在这时。又有人忿忿出言:“我崂山几百道士皆葬送于这妖女之手,此害不除,恐六界永无宁日!”

一向厚德待人的袁德道长也罕见的扬了扬拂尘,面露凶光。

“还有我长生派三千弟子,也皆葬送于她手!”

“地仙各派搜集起来的罪状也多达三十条,那几年祸乱人间到处吸食男人精元的妖魔,也曾有目击者看到就是她!”

“还有东海水君夫妇的小儿子也曾遭她迫害!”

一时间,惩戒堂如同炸开的热锅,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各派尊者争相讨伐,将口中言之凿凿的罪行一股脑地推到了景砾身后的少女身上。

“各位!”

许是声音太过嘈杂,

堂中央终于发出了声响。

可那声音不那么沉,没那么平静,也不够熟悉。

清芷抬眼朝堂中央轻瞟。

最中央坐着的是白衣胜雪,平淡从容的仙者。

右边是一袭正蓝色长袍,正耸眉思索的许卓崖。

而左边,便是张开双臂开口安抚众仙的夏之桀。

见堂中声音安静了几分,夏之桀便缓缓起身,一身绛红色长袍及地,衬得他的脸色略微发黑。

“各位仙长稍安勿躁!我澜沧在此事上确实有误,长久被蒙在鼓里!可各位仙长所说之罪证也有待考证,这一千年,她寸步不离澜沧山,又怎能四处害人?”

夏之桀话中似是在维护澜沧,可在众人耳里却成了维护拓凝的刺耳之音。

于是落全宗拍案而起,大喝道:“我青城满门敬重澜沧上仙为仙正值,豁达明亮,却不料澜沧还处处维护这妖女!我落全宗真是好生失望!”

“落掌门严重了!”

夏之桀蹙眉而言,朝落全宗微微抱了抱拳:“我澜沧绝不维护不该维护之人!但我澜沧一向俯瞰六界,以六界生灵为瞻,妖王魔头可杀,可普通生灵不可妄杀!”

“夏护法是在说我等污蔑了这个澜沧弟子?”

落全宗轻蔑一瞟,抱着胳膊转向别处,又将话题引回了澜沧山。

夏之桀面露愠色,再欲多言,却被许卓崖挡了下来。

许卓崖捋了捋袍子,正身站起,朗朗道:“那落掌门意下何为?”

落全宗冷哼一声:“要么将妖女交由我们处置,要么就由你们澜沧就地正法!”

落全宗话罢,引得堂上一阵唏嘘。

落全宗一向霸道狂妄,对澜沧上仙的俯仰也只是作于表面之上,背地里却是处处不服。

此时的落全宗,俨然一副大仙气度,负手立于堂下,捏着澜沧山匿藏妖王的这根小辫子死活不放。

有些仙忌讳澜沧上仙不敢多言。

有些仙却被落全宗忿忿之言感染也一同啧啧称赞。

许卓崖和夏之桀一时间下不来台,却又不好妄自下结论。

各大仙山门派在一夜之间纠集来到澜沧山讨人,单单这一件事,就让一向作壁上观,悠远长静的澜沧三仙不知如何是好。

是保全颜面处死清芷?

还是给六界苍生一个交代将她交由落全宗等?

这是一个问题。

可不管哪个选择,清芷,也就是拓凝,今日,都得死!

许卓崖深深一叹,心中却揪心的一抽。

多年前如天受难之时,许卓崖也尝试过去闯锁仙台,却无奈被挡。

没能救得了如天,是许卓崖此生的遗憾。

许卓崖心中有些忐忑,正当他思忖重重,一向温德的袁德道长也有些不耐,朝堂上中位鞠上一躬。

“澜沧上仙,您作为一山之掌,六界之首,却一直缄口不言,让我等该如何是好?”

话罢,众仙皆朝堂上中位投去热切的目光,刹时,喋喋不休的众人都缄默沉静了起来。

仙者挺直着背脊,端着上仙的架子。

面上内里都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

可那双眼睛,分明有几分恍惚,几分无措,也有几分揪心。

“还望上仙示下!”

落全宗又扬声唤了句,声音里全是冰冷的不含好意。

澜沧北峰无甚美景,皑皑白雪也很罕见,唯有清冷的山壁。

半晌的沉静,如同过了半个世纪。

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少女也揪了一颗心。

“既是澜沧山的过失,定是由澜沧山来处置”

仙者声音如同沉鼓闷钟来回晃动,让闻者不由得心生惶恐。

就连心高气傲气势汹汹的落全宗也有些退却,默默地坐下身来。

“就不劳烦各位仙长,就由本仙亲自处置罢!”(未完待续……)

35 我担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朗朗乾坤中央便是举世无双的高人。

此番白衣仙者肃言沉默的样子,让许多人都心生怯意。

只见他手中慢慢凝聚了一团黄色的光束,周身之外血雨腥风,杀气重重。

他冷漠地扫过众人,话语从唇间漂泊而出:“今日本仙谢过各位仙长来教导本仙如何除害”

话音的尾巴随着眼光落在落全宗的身上,变得更加冷漠。

“各位掌门统算一下各派损失的人数!既然你们都一口咬定是她杀的人,那我们就来一命抵一命,她杀你们多少人,本仙就替你们讨回来多少命”

仙者的声音不响,幽幽淡淡,如同在说着今日天气阴沉,无花无树无香

可在场众人都不由得一抖,堂中的景砾连同景砾身旁的瑾瑜都莫名的害pà

了起来。

他们从未见过澜沧上仙杀人时的样子。

也从来没见过白衣胜雪,仙风道骨的他充满戾气的样子

原本还生着闷气的瑾瑜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摸索了一阵,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

景砾将右手放在剑柄上,身子往左移了移,将身后的少女遮挡的严实

“各位掌门心中有数了没有?”

仙者幽幽地张口,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远方。

“袁德道长?”

听闻自己的名字,老道双腿一抖。身子竟然瘫倒在了椅子上,他忙在身后弟子的搀扶下正了身子,捋了捋拂尘,小心翼翼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崂山道士已亡,贫道也不想再过多追究了,还望上仙做主吧!”

袁德道长一心宽厚,之前受了几番激将才跟着落全宗淌了这潭浑水,如今见到上仙戾气十足的模样,心中升起莫名怯意。

他瞟了瞟那白衣少女。暗暗思忖。

既是妖王。又是澜沧上仙的首座弟子。

即便澜沧上仙被其蒙在鼓里,也应当留存了丝毫的师徒之情。

此番他们不是在逼他杀了妖女,而是在逼他杀了徒弟!

思忖到这,袁德道长深深一惊。身子重重地瘫了下去。

他强装镇定地抬袖拂过额头的细汗。清了清嗓子连忙噤了声。

“长生派?”

历来识时务的宋长徽也察觉到了澜沧上仙的不悦。于是忙颔首说道:“袁德道长说得对!若我们仙界也用妖魔之道来处置,又与妖魔有何不同?长徽全听上仙的!”

宋长徽一番话说的中肯,却不料他身旁的落全宗似乎定了挑事的决心。一抱拳,自动站起身来:“我青城派自千年前的旷世之战以来,陆陆续续被妖魔夺去性命的弟子一共四百一十八人!死在妖女手中的人都有近百人!还望上仙替我青城弟子报仇!”

“好!”

白衣仙者冷冷抬眼,而后扫过景砾身后瑟瑟发抖的少女。

他唤道:“拓凝。”

少女心头一紧,颤颤巍巍地挪到殿中匍匐跪下,哀哀地唤道:“师父~~”

仙者冷漠将眼光移向殿顶:“你居心叵测混进澜沧山,花言巧语骗得本仙对你的信任,又想方设法成为本仙弟子这些,本仙统统可以不跟你清算!”

“但,你们妖魔二族妄杀无辜!害的六界生灵涂炭!你说这个罪责,你担不担?”

白衣仙者掌心的黄色光束越聚越大,阵阵逼人摄魄的气流将殿外的流风都吸了过来。

一时间,众人的衣袍皆被旋风带起。

白衣仙者威严可畏,气势逼人,冷漠俯瞰众人。

少女只觉得脑中全是浆糊,想不分明。

她总觉得眼前的仙者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是哪里。

全身的无力和脸颊上的伤口又一次袭来,疼得她微微呻吟了出来。

“怎么了?”

一直站在她身侧的景砾匆忙俯身下来关切道。

“景砾!退下!”

一直默默观察澜沧上仙的许卓崖朝景砾厉声喝道。

景砾一愣,心中似是明白了些许,于是任由少女趴在地上。

“我问你,你担是不担?”

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中的少女终得不明所以地开口。

“我,能否不担?因得这一千年来,我确实再没有害过人”

仙者目光一滞,威严喝道:“苍生六界,皆乃我澜沧守护!生灵繁衍,皆由我天界纵布!四海八荒亘古至今,大到西方佛音小到人界株草,试问,哪一个责任我澜沧能否不担?同样!你既是魔宫之主,又是妖界之王!妖魔犯的错,你说你担不担!?”

少女怔了怔,心中犹如滔天巨浪。

血气从五脏六腑中翻涌而出。

停留在喉头的地方。

她撑着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戚戚地看了看他。

他还是没有原谅我。

他还是很介yì



我就知dào

,他不会那么简单就原谅我!

他在恨我欺骗了他!

他在怨我损了澜沧的名声!

他是四大上仙之首,仙界的翘楚,他的任责就是除掉像我这种为祸世间之人!

少女原本想不明白,但突然就想明白了。

之前他只是存留了一些师徒情分,所以想放我走。

可如今,各大仙山门派来要人,他在天下苍生和我之间,自然选择了前者。

少女理解,但也不得不怨

母后在天下苍生和父王间,选择了父王。

怪不得,父王至死都要守护她

一个人成了你的世界的时候,你就会放qì

所有一直守护她到死

我呢?

我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只有苍生六道

我只是众多弟子中最能讨他欢心的一个。

也是泱泱妖魔之中最令人发指的一个。

少女悲戚一笑,心胸豁然就明亮了。

反正已经被白沐子伤的只剩半条命,也不再乎多死一次!

她自嘲地看向高高在上的白衣仙者,冲着他妩媚一笑。

拓凝就是这个样子。

妩媚妖娆,满心都是坏水,满脸都写着妖

少女缓缓起身,虽然没了妖力变幻不回拓凝的样子,可装了几千年的公主模样却是一分都没有落下。

她抬了抬下巴,双臂置于身前,一双眸子闪着冷冽的寒芒,朝殿上之人轻轻说道:“既然上仙都这般明事理了!那本尊!也不想承让!”

她双手握拳,眼光一闪,朗声道:“今日所有罪责,都由我拓凝一人承担!你们想要讨多少命就来讨吧!但”

少女眼光一转,几分寒芒射想殿中众人,阴森续道:“但若拓凝有来生,必定让今日殿中之人蔑我者都,一、一、偿、还!”(未完待续……)

36 天神

又是一年春来时,风光无限。

梨树花开,香清如雪。

玉骨冰肌,占断满城白。

大槿宫的春天全被满目的梨花覆盖。

梨花深处是一座华丽的殿宇,琉璃作瓦,乳玉为阶,鎏金裹墙,几扇雕花木窗,两臂瑰丽木门,其上都刻得是比翼双飞的花样。

梨花飘零而落,似雪非雪,正在春光最好之时,一片黑色衣角一闪而过。

殿内还笼着炉火,白日里灯油也没有枯过。几个面容姣好的婢女端立在屏风外头,屏风内却是黑衣男子锁眉凝望着空无一物的床榻。

他的身旁还跟了一个穿着玄衣的男子,背脊挺立,双手负在背后。

“不是说用琉璃盏养魂魄,只需三月吗?”

玄衣男子急切地说。

“她伤的太重,我救她回来时,虚弱的只剩了半丝残魂,连原身都保存不住!”

黑衣男子沉沉的张口,语气里裹着遮掩不住的怒气。

“若不是那日凝月上仙拦着我!我早就他妈血洗澜沧了!”

玄衣男子咬着牙,话语从齿间蹦出来。

话罢,腮帮子鼓了鼓:“谁让我从来不打女人呢!”

黑衣男子再不搭话,只是冷哼一声:“便宜。”

玄衣扬眉:“什么便宜!你说谁呢你!”

黑衣男子冷冷回头:“便宜神仙!”

“你……”

玄衣男子拧着眉头,抬手便是一道银色蛟龙将黑衣男子紧紧缠裹住。

玄衣男子朝前踱步。站在床榻的另一侧,挑着眉毛得yì

洋洋地看着动弹不得黑衣男子,轻蔑一笑:“惹不过就别惹!小心本尊神弄死你!”

正待黑衣男子欲要挣脱蛟龙捆锁之时,床榻四侧的四盏琉璃盏忽然发出金属嘶鸣的声音,并且齐齐投出五彩光芒,在床榻上凝成了一个模糊的形状。

黑衣男子眼光一闪,喝道:“快放开我!”

玄衣扬了一侧唇角,将头转向一边:“不放!”

黑衣有些不耐:“燕语落!你他妈快给老子松开!”

末了,黑衣男子喘了一口气,双目露出泛泛水色:“她要回来了!”

梨花翻飞。清弥漫香将时光带回一年前。

澜沧山被几重黑云压着。飞鸟走兽都恹恹地退回洞穴,待一场降落的大雨落尽再出去。

云顶大殿的竹林一夜之间全部枯萎凋落。

后山山泉顷刻间断流干裂。

弟子居环山的桂仙花也一夜凋净。

万物都失去了生机。

白衣仙者立在空中,双臂张开,宽阔袖管里装满了澎湃的风雨。

他双眼如同碧落深渊里的忘川河。没有丝毫星芒。也看不出不舍与难过。

他以上仙之力召来了数以万计的擎天冰凌。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它们犹如寒冰缔结而成的猛兽,全部奔赴向一个渺小的身影。

“拓凝妖王,作恶多端!本仙着天界正法。诸而杀之!以儆效尤!望妖魔二界以此为戒!”

“天、落、杀!”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万根冰凌齐齐穿过那个弱小单薄的身体。

一时间,血漫云顶大殿。

与此同时,澜沧山外响起几声惊雷,下起阵阵狂雨。

有些人痛苦出声,有些人则冷笑拍掌。

“澜沧上仙不愧是我仙界翘楚,众仙之首!我落全宗以及青城两万弟子皆以上仙马首是瞻!六界有上仙的守护定能安定祥和!天佑澜沧!天佑六界!”

空中的仙者长身玉立,面容沉静。

大雨倾盆落下,仙者并没有撑起防雨结节,任凭大雨浸透墨发,浸透衣衫。

雨下得正猛,又来了几阵冷风,瞬间天空竟然飘起了成片的雪花。

大雪顷刻覆盖住了整个澜沧山。

仙者身子微微一抖,竟然毫无征兆地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紧接着的几日,澜沧山都如同被泡在墨汁中一样,除了一直不间断的大雪,就是无尽的黑夜。

直到数道金光划破天穹,东方霞雾紧接着穿透黑云投下万重霞光,九十九对金翅鸟簇拥着一个身着玄甲,手握长枪的冷漠神君从天而降。

死寂多日的澜沧弟子倾巢出动,各自站在视野较好的山头,纷纷眺望着被金翅鸟包围的神君。

东方霞雾最后一次升腾,乃是创世父神小儿子降临之时。

金翅鸟乃天神翼鸟,就连天帝即位之时也只来了两对金翅鸟祝hè。

如今漫天的金光夺目,金翅鸟齐齐嘶鸣,让一向识得大体的澜沧弟子也有些恍惚。

不是说,这世上已经没有神了吗?

那天上的这位是谁?

“把你们掌门给老子我叫出来!”

冷漠神君一开口,澜沧山的飞鸟走兽皆四逃而去。

“把你们掌门给老子叫出来!老子要人来了!”

几名辈分较高的弟子听见那位冷漠神君语意不明,似是有敌意,于是慌慌张张去将许卓崖和夏之桀给请了出来。

因为澜沧上仙已经抱恙多日了。

还未待弟子跑入堂中,察觉天相的许卓崖裹着裘皮大衣已然步出大殿。

惩戒堂门口是一片空地,此时已被灼目霞光照耀的金光泛泛。

许卓崖微微蹙眉,心下一沉,见来人架势不凡,并不是一般仙者,于是抱拳颔首:“不知是哪家仙友到访,还恕老夫眼拙!”

冷漠神君冷冷一哼:“仙你个头!把你们掌门叫出来!老子有事找他!”

许卓崖清了清痰,对天上那位粗旷的谈吐微微有些不悦:“我家掌门抱恙多日,仙友有事可与老夫商议!”

冷漠神君一挥袖,将眼光落在了不远处:“老子跟他谈!”

许卓崖顺眼望去,见是一袭绛红衣衫的夏之桀匆匆赶来。

许卓崖蹙了蹙眉,微提了声音:“夏护法可识得这位仙友?”

夏之桀方方站定,先是礼貌颔首,遂抬了眼审视一番。

冷漠神君一身金光银甲,好不威武霸气,夏之桀看了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张口抱拳:“原来是人皇太子驾临!澜沧有失远迎!”

“人皇太子?”

许卓崖喃喃开口,人皇太子身份虽尊贵,却也是凡人之身,怎的如今是一番天神降临的光景?

话到口边,也不亦多问,却听得云头传来急不可耐的声音:“老子在昆仑法宴见过你!老子问你,小狐狸呢?清芷呢?清芷去哪里了?”

许卓崖身子一怔,夏之桀也微微愣了愣,未待二人开口却是一阵悠沉的声音传来:“她死了!”(未完待续……)

37 琉璃

如同奔雷伐昼,漫天金光倏尔挤成烈焰。

冷漠神君居天而下,手持一柄锋利银枪,二话不说烈刺而下。

白衣仙者腾身而起,卷起一团浮云迅疾而上,双臂撑开一片结界抵挡了大半神君的银枪之力。

冷漠神君怒吼一句:“枉老子崇拜于你!你怎得连自己的徒儿也不放过!”

紧随而来,飘过一片青衫衣角,单手化出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

青衣女子瞅准空隙将长剑递给白衣仙者,说道:“皓君,我将龙吟剑从司药神君那里给你换回来了!拿着!”

倏地,一阵银光冽冽劈过,将结界又顶上去了几分。

“你是龙吟的主人!你也是剑仙!没有什么比剑更重yào

!”

青衣女子蹙眉沉言,话罢闪身至白衣仙者身前,仰头朝冷漠神君大喊:“燕雨落,你乃神族最后一裔,切莫抹灭你们神族的威名!快住手!”

冷漠神君冷哼一声:“什么神不神我不管!但既然老天让老子有了神力,老子就要为小狐狸讨回公道!”

话落,又是一枪劈下,削掉了东面半壁山崖。

青衣女子腾空而起,揽起如注汪洋,暂时将那冷漠神君打得退了几分。

“皓君,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开口的女子乃是先行离开了几天的凝月上仙,此番赶回澜沧。恰好赶上澜沧大劫。

凝月见澜沧上仙气虚无力,脸色煞白,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再看那东方霞雾和金翅鸟,心中担忧更甚。

一直有传言,创世父神的小儿子涅?曾在全族历经天劫之时正受罪派遣落入凡世,从而躲过一劫。

但千百年来,传言只是传言,神迹早已消失多年,世上早就没了神。

若天上这位是那传言中的涅?倒还好,神族天责便是保护天下苍生。与仙界之责不谋而合。

但若不是……

正当凝月思索之际。澜沧上仙忽然猛力将她一拉,一道青白刀影削掉凝月几根发丝,直直撞向澜沧上仙的右臂,将他打出去几步。

“老子今日要血洗了你们澜沧山!”

冷漠神君不顾及什么天伦人道。举着银枪招招逼近。

澜沧上仙凝眉抵挡。几番大战下来。后背已经浸湿许多。

凝月瞅准时机掀起一道水剑,乘着混乱之势逼到离冷漠神君不足白尺的距离。

她一手持着泛着青光的长剑,一方大声喝道:“她没死!”

瞬时。神君手中的银枪收回了夺目的光耀。

“你说什么?”

“我说拓凝!她没死!”

神君凝眉冷漠:“谁是拓凝?”

凝月仓促而言:“也就是清芷!她其实就是大槿魔宫的妖王拓凝!”

神君面露疑惑:“小狐狸怎么可能是妖王?”

凝月急道:“你看看如今的澜沧,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神君眼光落在脚下的澜沧仙山。

一片寥落混乱。

弟子乱作一团,或是扑灭山火或是救被落石压住的同门。

许卓崖和夏之桀腾云而上,在半空中给勉励支撑的澜沧上仙渡仙气。

凝月见他不再言语,便着急解释:“拓凝,也就是清芷,她虽然受了天责受难于澜沧,但她并没有死,她的最后一缕残魂被江沅救走,你若现在赶去,定还来得及救她!”

冷漠神君眼中闪过几丝明亮之色:“如何救?”

“只要有冥司的四盏琉璃盏养魂结魄,不出数月,便能固肉身回魂魄!”

冷漠神君有些戒心:“怎会有如此神物?”

凝月继xù

道:“她的魂魄并没有散!且受伤时间也并不长!只要保存几丝魂魄,就能用琉璃盏补回!”

冷漠神君抬眉:“今日老子姑且信你一信!若敢骗我……”

“若我骗了你!你来月华宫找我便是!”

凝月提着长剑,目光笃定,言之凿凿。

冷漠神君思忖了片刻,又朝稍远一点的澜沧上仙说道:“自我第一眼见到上仙,就无比崇拜上仙!甚至想着一日定要拜在上仙门下!我知dào

小狐狸也如我一样甚是崇拜上仙!甚是以上仙弟子的身份为傲!所以我实在搞不清楚!什么天下!什么苍生!仅凭一人便能守护?仅凭一人便能倾覆吗?她再是妖王!也是小狐狸!”

话罢,冷漠神君收起长剑,转身洒脱冲向一片紫雾霞光之中,绵长悠远地道:“我只知dào

,没有什么比她更重yào

!若我选,我必护着她!”

话音随着霞光的陨落一齐消失。

金翅鸟一声长鸣划破长空。

耀目金光消失殆尽,天空又恢复一片晦暗蒙尘。

大雪似乎受了霞光的影响,停了下来。

白衣仙者沉默地盘座在扶云之上,一双眸子暗得骇人。

身后的许卓崖暂时收了仙力,有些担忧地道:“你白白替她受了大部分的冰杀,修为耗了大半,今日就不应该出关,交给我们应付就好!”

“许长老说的是!虽然不知这人皇太子到底承了何方神力,但上仙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一些!”

夏之桀也缓缓收回仙力,开口劝道。

白衣仙者岿然不动,立在云头。

远处的凝月徐徐赶来,却还未到跟前,只见澜沧上仙突然低吼一声,腾身而起,手握龙吟剑一把斩向天空!

一道银光撕裂天空,鹅毛大雪又瞬间倾盆而来。

许卓崖隐隐担忧:“看来自此,澜沧再无春了。”

扑鼻的梨花香将玄衣男子的思绪拉了回来,几片梨花在窗外飘零,像极了那一日澜沧山的鹅毛大雪……

“话说,老子实实在在是跟小狐狸有心灵感应!那一日若不是小爷我白白觉得胸闷,又做了噩梦!梦见小狐狸受了苦!小爷我就错过了救小狐狸的时机!”

玄衣男子挠挠头,自言自语。

见床榻边的男子并不理睬,一脚踢在床橼上:“诶!老江!待会儿小狐狸醒了你别在那擅自居功啊!是老子救的她!要以身相许也是许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小爷我!”

玄衣男子得瑟地扬了扬眉,说到兴头处,还哼了两句小曲儿。

黑衣男子有些不耐:“闭嘴!”

“嘿!还来劲儿了不是!是不是还想尝尝小爷我的手腕儿?!”

玄衣男子近日里仗着神力欺负惯了,一时间得瑟成性。

正当他琢磨着是放那蛟龙出来呢,还是把长枪变出来使使之时,猛然,四盏琉璃盏相继破裂,粉碎的渣滓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人形。

血红色的光雾由浓变淡,笼罩在琉璃盏的碎片之外。

直到那红雾散尽,碎片凝结成型,一个少女的身形氤氲而生,如同羽毛一般轻盈地落在床榻之上。

守在床边的二人几乎异口同声:“拓凝!”(未完待续……)

38 悦色

氤氲光圈逐渐消逝,由琉璃碎片凝聚成型的少女轻巧地落在黄花梨月洞花床榻之上。

平展的牡丹羽衾自动地掀起一角,盖在少女的身上。

床边的黑衣男子目光泛泛,压抑又激动地握了握少女的手,却是一阵灼人的滚烫,让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他回头目光萧索,愤愤地道:“信不信本尊将你生剥了?”

扬着眉毛的玄衣男子不屑地瘪了瘪嘴,又捻了一个诀,干脆把黑衣男子掬到了门口。

“老江!你不要对小狐狸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把你给剥了?都告sù

你了!做人不要那么自信!”

玄衣男子飞快地翻过一个白眼,而后又挂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眉眼扑到床前,握住少女有些温热的手,轻声道:“神仙小娘子,你好点了吗?”

正当玄衣男子专注地摩挲着少女的手背之时,忽然被人从后领拎着重重地扔了出去。

黑衣男子拍着袍子上的灰尘,眸子都懒得抬:“燕语落,你若不想让她醒,你就继xù

闹腾!”

正在摩拳擦掌的燕语落忽然静了静,极不甘心的踱了几步,骂骂咧咧地站定在一旁。

屋内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床榻上的少女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诶?”

“她在看我诶!”

“哈哈,老江!你主子一睁开眼就在看我诶!”

燕语落欢天喜地地朝前奔了两步,却在少女空洞的目光中渐渐地瘫软了下去。

只觉得一阵神魂被剥离般的抽痛无力。燕语落酿跄着后退了几步,斜倚着红墙慢慢瘫坐下去。

一旁的江沅讶异地瞪大了眼睛,他分明看见一股妖媚的紫光拖着一颗混元的精元从燕语落的身体里慢慢抽离。

而那精元散发着强dà

的迷惑妖力,像极了……

江沅眼中忽然光芒作盛,朝燕语落喝到:“不要乱动!不要动用你的神力!”

全身酸痛无力的燕语落耷拉着脑袋,双拳微微蜷了蜷:“老子才不听你的呢….老子难受坏….了!”

颤颤巍巍地蹦出几个字,燕语落便集中精神,想要通过强制压抑将这股剥离的感觉给压回去。

谁知江沅忽然开口:“你千万别动!你若想拓凝回来你便不要动!”

燕语落倦倦地抬抬眼,再对上少女如炬般的眼神,糯声道:“她。不是醒了吗?”

江沅回头。看向毫无生气的少女,眉间紧蹙:“他的原身已恢复,魂魄也修养的差不多了,现在唯一差一样东西…”

越来越磅礴的无力感让燕语落连坐着都没了力qì

。他斜倒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双唇已然干裂。

“差什么?”

燕语落的声音极低,但看得出来,他愿承shòu这样绵长无助的酸胀疼痛。也乖乖地听了江沅的话。

江沅沉了沉声音:“差一颗精力充沛的妖王精元!”

话音瞬落,那颗混元的紫色精元如同腾升的日头一样幽幽地跃到了账顶,绽开一阵夺目的紫色光芒。

江沅松了松紧握的拳头,心中第一次迎来了铺天彻地的安稳感。

他微抬了抬手掌,放出一束黑色妖力,裹住那四处找寻主人的精元,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将它拉扯向下。

江沅咬紧牙关,心中暗自思忖。

看来这妖王精元在燕语落的身体里养的愈发的强dà

了起来……

想到这里,江沅右脚重重地跺地,低吼一声,催动丹田固体妖息,将那重似千斤的精元从少女眉心逼入其体内。

少女的身体重重一弹,落回了床榻之上,很快,一阵妖觅之风吹来,少女的柳黛凤眸皆覆上了艳丽的色彩,身上的衣衫也从简单的素裙变成了千纱落地,凤鸢落缀的华丽衣裙,一头墨发也由根及稍褪去了浓墨重彩的黑,变成了惑人夺魄的紫。

瘫倒在地上的燕语落望了望床榻上变身完毕的少女,咽了咽口水,虚弱道:“都说狐狸专食男人精元,却也不知我的精元,如此的补……补得愈发的美……”

江沅邪魅一笑:“真羡慕你的无知!”

而后顿了顿,收敛起笑容续道:“我的拓凝不是低贱无能的雪狐!她本就是大槿宫的公主,妖族的王!”

江沅眸子恢复了不可一世的色彩,暗黑的袍子也闪着摄人心魄的光,他提了提唇角,双手负在身后,攒成了拳头,目光如炬。

拓凝!你终于回来了!

接下来的数日,燕语落都病怏怏地赖在公主殿的暖阁之中,怏怏地看着窗外来往穿梭的人影,怏怏地思忖着往后如何躲着江沅。

燕语落发xiàn

,自从那日被小狐狸拿走了那颗不知dào

什么的东西后就一直使不上力。

不会飞了,银枪和蛟龙都变不出来了,而且还总是饿…

近日又被前院一个食人花精给盯上了,走哪儿都能听见她滴答滴答滴口水的声音…

燕语落顿觉有些惆怅…

幸福来得太快,快得他一睁开眼就有了无上的神力,一下子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饭容易饱了,飞天飞得快了,就连魔尊江沅见到他也得绕道走了…

可幸福去得也快,顷刻间什么都没有了,被自己连日欺负了几日的江沅还时不时的找自己麻烦!

燕语落愤愤地想着。

江沅那家伙还真是个记仇的主!当日就将老子锁在梨树上锁了一夜!

气死老子了!

燕语落一拳锤在床沿上,疼的呲牙咧嘴。

“奶奶的,如今连木头都欺负老子!”

燕语落咧着嘴喃喃自语,却忽然又听见了口水的滴答声。

燕语落警惕地往后缩了缩,朝门外喊道:“我给你说!你休想吃我!你若吃了我你们妖王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门外的人影窸窸窣窣了一会儿,娇笑阵阵:“告sù

你多少遍了,奴家叫小宁,别你啊你的叫来叫去,多生分的!”

娇笑声渐渐弱了下去,又道:“放心吧落哥哥,小宁今儿已经吃了两个哥哥了,这会儿正撑得慌,绝对再吃不下去了……”

燕语落只觉得后背一紧,什么叫已经吃了两个了…….

却又听得:“此番小宁前来是奉了妖王之令来…”

未等门外人影语毕,木门“吱呀”一声拉开,燕语落背靠在门廊上,单手扶额,装腔作势:“原来是拓凝公主召唤,在下早已等候多时了…”

食人花精小宁傻傻地愣了愣,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痴痴地道:“其实肚子吃饱了,也还是会饿的…”

燕语落一怔,后脑嗡地一响,瞬间没了影儿。

白梨飘落,似是满庭的落雪。

燕语落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前殿的一方石拱门处,远远地便看见了落英缤纷处正翩翩立了一个紫衣紫发的女子……

呃……

还有讨人厌的江沅!

燕语落大力拍了拍胸脯,让喘息渐渐平稳下来,朝着江沅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继而才挂上笑脸大步流星地朝庭院当中走去。(未完待续……)

39 牡丹

“神仙小娘子!”

燕语落眯着眼睛挥了挥手,却惹得江沅冷冰冰的回头。

燕语落缩了缩脖子,想着自己没了神力免不了受江沅的压制,于是趔趄着绕道走。

他刻意绕到紫衣女子左侧,离江沅远一点,然后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神仙小娘子!”

燕语落又唤了一声。

紫衣女子并未回头,而是怔怔地看着院中一颗繁茂的梨树,静谧了半晌,才出声:“往后莫要再提那两个字!”

燕语落一怔,这声音是极其柔美婉转的,却觉得有些莫名的瘆人。

不过再瘆人也是美人说的,美人说的便要听!

于是燕语落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膛:“没问题,小爷知dào

,姑娘一般都比较矜持,‘娘子’这俩字,爷缓缓再叫!”

说完,燕语落傻乎乎地笑了笑。

紫衣女子仍旧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是说‘神仙’,往后不许再在我耳边提起‘神仙’两个字!”

燕语落正笑得开怀,却硬生生把笑容又憋了回去,换上一副愤愤面色:“确实,那群神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紫衣女子一头紫发荡在腰间,发尾只用一根黑色的丝线捆在一起,发梢被风吹得微微荡起来,声音从唇间漏出来:“江沅……”

“你说的可以让我尽快恢复修为的方法是什么?”

江沅默默地将眼神落在燕语落的身上:“就是他!”

江沅话落,紫衣女子方才缓缓转头。

燕语落愣在原地。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心惊。

眼前的女子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如同艳压百花的牡丹,拥有着绚丽的色彩和妖冶的香味。

可那双眼睛,却如同两汪死海,没有波光阴影,没有浪涛星芒。

有的只是如同戈壁一般死寂的空,还有漫天大雾弥漫时的灰蒙。

她冷冷的转过眼,不如从前。

“听闻你曾试图救我?”

燕语落有些发懵,不自觉地敛起了笑容,紧张了张口:“是…是…”

紫衣女子眯了眯眼睛:“怎么?你怕我?”

燕语落慌忙摇头,继而又咧出一个生涩的笑。

紫衣女子浅浅一笑。瞬间脸颊上的疤痕显现。一道黑褐色的伤疤从眼脸处牵扯到上颚边。

燕语落的身子不自觉的一紧,朝后退了两步。

紫衣女子扬着眼睛:“丑么?你怕么?”

燕语落不明所以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喃喃地开了口:“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明明以前明媚,明明以前开朗。明明以前哪怕不开心也能给人温暖的女子。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燕语落忽然有些失落。拧着眉头盯着她:“脸上的伤口不可怕,心上的伤口才可怕…你说你受了多少伤?我去一一帮你讨回来!”

紫衣女子翘起一侧唇角,但了些玩笑意味反问道:“你怎么帮我讨?我让你去杀了所有致我于死地的人。你能杀得了么?”

她轻蔑一笑,笑的腰肢乱颤:“你还是这么幼稚!真不知dào

你是怎样将养着我的妖王精元的?”

女子顿了顿,收了收笑意斜睨向江沅:“你确定是要选他么?”

未待江沅回话,正在思虑怎样去替小狐狸报仇而有些神伤的燕语落抢言道:“选我什么?”

刚问出口,燕语落又做出一副顿悟状,一扫方才的神伤:“你莫非是要选我为夫君来冲喜?好让你尽快忘记所受的伤痛?”

而后振掌一拍:“确实是个好法子!”

一侧的江沅差点憋不住一个焚天拳揍过去,又只好隐忍地紧了紧拳头道,咬牙耐着性子解释道:“如今的妖王精元并不强dà

,而拓凝的修为散尽,一朝无法恢复!所以要借你的身子养着精元,待到拓凝身子大好,精元在你体内也将养到了极致再收回,届时,才能助拓凝恢复千年修为!”

燕语落仍旧有几分混沌:“我一直没弄明白,什么是精元?”

紫衣女子轻簇柳眉,声音带了几分妖媚:“就是比心还要重yào

的东西,给你,你要么?”

燕语落怅然地盯着那一双眸子,仿佛连人带魄陷进了沼泽,逃脱不得。

他木讷地点点头。

紫衣女子满yì

地翘起唇角,胭脂红色一抹而过,印在燕语落那颗摇摇晃晃的心上,他傻傻地咧开嘴笑:“其实这样的你也挺好!至少常常对我笑!不像从前,眼里从来只有一人!也从来只对一个人笑!”

紫衣女子的面容倏地一沉,唇上血红变得愈来愈深,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江沅见状忙冷声喝了一句:“你的话有些多!”

燕语落怂怂鼻子,剜过江沅,柔软地落在面前女子的面容上:“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话罢,绞着手羞涩的一笑。

紫衣女子蹙蹙眉头,仍旧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你不做你的太子了么?”

话到这里,燕语落又是满面神伤:“也不知dào

父皇着了什么邪,硬是要立女帝!朝上几个诰命大臣也都纷纷上书说什么天机如斯,女帝为朝!弄得我这个太子很是尴尬!不过你也知dào

,我这人一向无心朝政,立就立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在皇宫中待…”

“所以如今,梨花是人皇女帝?”

紫衣女子张口打断,燕语落窘迫地咽了咽口水,将剩下的话压了下去,只是干脆的说了个:“对!”

紫衣女子轻飘飘地看向江沅:“梨花是你的人?”

江沅摇头。

紫衣女子提唇媚笑:“好玩儿了!”

燕语落伸了伸脖子,又欲发问,他觉得此番小狐狸醒来不仅面容变的美艳了,性子变得冷漠了,就连说话也变得高深了……

着实让人不甚明白…

还未开口,带着丝丝甜腻味道的声音又传来:“待会儿自有人带你去香汤温泉,再食些进步的丹药,待入夜后,来我宫中…”

紫衣女子似是有些疲惫的眨了眨眼睛,抬起右手轻盖在唇上,懒懒地道:“我累了,江沅,扶我回去吧……”

江沅頷了頷首,朝前挪了几步,执过女子的素手,踏着一地的落英,缓缓朝殿内走去。

剩下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羞怯,还有几分愤慨的燕语落立在院中……(未完待续……)

40 得之

是夜。

整个院落没有一丝亮光。

拓凝让人灭了灯,灭了烛火,连夜明珠都收了起来。

她裹着毯子坐在一棵梨花树下。

一旁是寸步不离的江沅,忧心忡忡地望着漫天沉黑的夜色,不禁道:“要不是上回不巧被澜沧人闯入,属下不得不匆匆将大瑾宫迁走,就不会赶不及救主上…….”

江沅沉了沉声音:“没想到,再得到主上的消息时,已太迟…”

他攒了攒拳头,恨恨地道:“真看不出朱皓君竟然这般铁石心肠……”

江沅顾及拓凝于是低眼看了看她,见她没甚动劲索性继xù

说道:“主上的修为散尽,大伤未愈,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们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趁虚而入!真是荒唐!”

他顿了顿,眼中流出几分黑沉的光:“孰对孰错还未见分晓!凭什么要让主上一人承担?”

见树下的少女悉悉索索的拉扯了拉扯毯子,江沅忙柔缓了声音,继xù

道:“主上…….以后…”

以后有我。

这四个字卡在江沅的喉咙里怎么也出不了声。

江沅顿了顿,却道:“主上以后,如何打算?”

“你说?”

女子传来低沉紧蹙的声音,江沅低头望去,见她的双肩微微地在抖。

于是取下披风,弯腰给她披上:“其实再无瓜葛,相安无事也好。”

女子扬了扬声音:“魔尊江沅什么时候也喜欢相安无事了?”

她募地抬起头:“你从前不是步步紧逼于我。巴不得跟澜沧正面交锋吗?”

“如今是怎么了?”拓凝的声音绵长细润,温润中不乏冰冷寒意。

江沅面色微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

“你是怕,我恨他,就得一生一世记着他是么?”

女子勾起一丝冷笑:“你是怕,若我执意要报仇,就又会与他纠缠不清对吗?”

江沅的眸子明暗交错,出乎意料的慌张。

遂直起了身子,单手负在身后,恢复了几分霸气冷漠的样子。沉声道:“属下只是提议。一切但凭住上做主!”

拓凝亮起眼光,扬着头直勾勾地跃过他的下巴,将眼光安放在他慌张的眸子里:“江沅,你对我的心思。我早就猜出来了!我有没有告sù

过你?”

拓凝顿了顿。笑容更深:“你于我拓凝而言。不过就是个走狗罢了!”

女子的声音软糯却又扎实,一字一句如同尖刀扎入江沅的心。

她挥掉江沅给自己披上的薄氅,幽幽起身。微微掂起脚尖,逼近江沅:“怎么?心里难受了?”

江沅不语。

拓凝目露寒光:“你从前逼我的时候怎么不难受了?看到我这样的下场,你不应该开心吗?”

拓凝是苑他的。

她觉得一次又一次的棋行险招都是江沅步步紧逼造成的。

若没有江沅五年前诱他回大槿宫,就不会遇上白沐子。

若没有江沅率兵草率攻澜沧,就不会被红杉盯上。

若没有江沅次次挑衅,甚至要在昆仑逼她就范,她就不会躲去人皇宫殿。

那么就不会再次遇见白沐子,就不会有之后的事。

那么

那么

那么就能陪师父,多一些,时间

拓凝的眼光放出腾腾紫雾,牢牢地锁住江沅的目光。

她悲戚地提唇笑了笑:“你不就是喜欢我嘛?”

“你不就是想要的到我嘛?”

她一边说,一边妩媚地攀上江沅的脖颈:“亲爱的魔尊大人若我成全了你,你会不会就此放过我呢?”

拓凝魅惑的紫衣和紫发相映成章,两汪深泉滔滔不绝泛着迷惑的雾气:“来啊,得到我,然后让我死!”

江沅深邃的目光痴痴地看着眼前妖魅迷人的女子,双唇火热,几乎就要触碰在一起,可最终他还是隐忍地低吼了一声,重重地将她推开。

“你冷静点!”

虽然是自己期盼很久的场景,却让江沅觉得痛心无比。

他要她,并不是要作践自己的她。

他从前不知dào

,原来爱可以将一个人变得这般可怕

他蹙紧眉头,眼光闪烁不再,别过脸不去看她,断声冷言:“主上不要忘了九刹魔王对你的嘱托!妖王妖后的躯体保存不了多少时日了!”

拓凝猛然愣住。

是啊,她怎么可以求死呢?

不过是一个仙人而已嘛。

不过是时常渡给自己仙气,陪自己练功,将自己抱在怀里小心呵护的仙人而已嘛。

不过就是陪伴了自己一千年,每日辰时都会陪自己读上几卷经文的仙人嘛。

不过就是救了自己几次,护了自己几次的仙人嘛。

他又没有替我梳过头,他也没有为我描过眉。

算不得对我好。

不应当对他念念不忘。

拓凝忽然冷笑出声,眼中闪过几丝看不明白的光芒。

“其实,我已经知dào

了混元道果在哪,你说,我们要不要夺过来?”

拓凝的唇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映衬的特别惨淡。

江沅见她恢复了几分神智才又安下心来,弯腰将地上的大氅捡起来,复又披在她的肩上:“你若想夺!我便帮你去夺!”

拓凝挑着眉看过去:“你打不过他!”

江沅自知她口中的“他”是澜沧上仙,心中平添了几分不甘,于是冷傲地哼道:“不一定!”

拓凝滞了几秒,忽而冷艳大笑:“好!待我将修为恢复个七八成,我同你一道去将混元道果夺过来!”

江沅怔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人间的静谧没保持多久,便被几声清脆的笑声打乱。

循声望去,见燕语落手中攥着几个果子意气风发地走来。

他站定在一方石拱门下,朝拓凝招了招手,咧着笑道:“说好的月下花前,小爷来了,小娘子准bèi

好了没?”

江沅眼光一沉,迅捷地伸出右手,几道气流直逼燕语落,彻彻底底扇了他几个嘴巴子。

燕语落有些发懵,嘴巴还保持着“没”字未落。

拓凝扬了扬唇角,低言道:“对他好一些”

江沅不甘心地颔了颔首,低声道“是”。

方侧了身子,闪出了庭院。

黑色衣角一闪而过时,懵了许久的燕语落才反应过来。

忙捂着自己的脸,朝江沅的背影叫骂,原本捧着的果子也掉了一地:“你他妈的是不是不有病啊!爷不犯你!你来犯爷!看爷多吃几颗桃子把你连人带根儿全给斩喽!斩喽!”

骂完,燕语落极不解气地朝地上一啐,抬起头来时,对上拓凝的眸子,局促的一笑:“让美人儿见笑了!在下平日里风雅翩翩,喜吟诗作对,善男女双修”

说着,燕语落堆着一脸淫笑得瑟地朝拓凝走来,还未站定,两只手指就想要攀上拓凝的脸颊,却被拓凝侧身一闪,冷言道:“我倒是没看出什么附庸风雅,倒是看见了衣冠禽兽”

燕语落扑了个空,装模作样收回右手顺势撩了撩额前飘荡的几缕发丝,道:“衣冠禽兽四字,也算是夸奖了”

拓凝不语,燕语落自顾自地续道:“衣冠二字乃说在下貌若潘安,衣着得体,气质修远这禽兽嘛”

燕语落贱贱一笑,两眼放出火热的星芒,刻意做出几分风流气质:“俗话说男人不坏者,女人不爱焉一般床上生猛者,都乃禽兽焉”

拓凝冷冷勾起唇角,扬了扬声音:“江沅”

话音未落,燕语落又觉得双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燕语落惊呼一声忙捂住脸,再抬起头来是已是一幅哭丧的脸:“你们,欺负人”(未完待续……)

41 失之

东海之东,竟然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

这让掌管东海的水君有些慌乱。

东海水域四季恒温,即便是冬日里,也不过温凉一些罢了。

可自从去年天象大变之后,东海之东,与日出同出的仙山便被浓雾厚云围困了起来。

鹅毛大雪飘了整整一年,这也使得周围水域内的一众虾兵蟹将遭了秧。

他们纷纷收拾细软背井离乡。

没办法,仙山脚下皆是冰原,让一众活惯了温水水域的水族们甚是闹心。

有的咬牙待了小半年,最后落下一身的伤寒病痛,还是风尘仆仆的撤离了。

就连仙山上的一些灵物也过得甚是凄凉,带头的便是守在日光岩上的守山神兽,辕则。

虽说辕则皮毛丰厚,耐寒力不在话下。

可它终究是习惯了天天日光浴的日子。

一天两天的大雪还可以忍耐,可已经暗无天日的飘了一年的雪花了,辕则实在闹心的很。

它缩在日光岩的一处崖壁下,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作了许久的思想斗争,还是抖擞了精神,摇摇晃晃朝东峰飞去。

虽然讨厌澜沧上仙死气沉沉的脸,但至少云顶大殿还有暖炉和炭火,运气好的话,还能窝在后殿的那方长毛圆毯上睡上一觉。

付出的代价嘛……

不过就是每日多练几个时辰的功….

要去竹林照看那些该死的竹子……

当然,偶尔还要在澜沧上仙面前卖个乖讨个好…

虽然辕则很讨厌这些虚的。但比起在这光秃秃的日光岩上受冷挨冻他还是极愿意回东峰上的云顶大殿的!

辕则打定主意,扑腾了几下翅膀,扫掉了后背上的落雪,然后稳稳地落在东峰殿前的空地上。

辕则又幻回小毛球的模样,然后左右晃了晃脑袋,踏着步子欢天喜地地朝殿内走去。

还未当辕则小兽拐进大殿,远远便瞅见一个青衫女子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再往远看一点,一个醉汉正歪歪扭扭地躺在澜沧上仙的交椅上!

辕则气呼呼地哼哼两声,谁那么大胆子。去玷污上仙的椅子!

咦。不对啊

辕则瞪圆了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那交椅上躺着的,衣衫污浊的,发丝散乱的。靴子都少了一只的人

竟然是

辕则“喵呜”的叫了一声

咳咳咳。辕则化百态。每每一心焦,就会学猫叫。

总之辕则“喵呜”一声伸开爪子扑了上去。

未待殿中的青衫女子反应过来,它已经四仰八叉的贴在了澜沧上仙的脸上。

又是一阵“喵呜….”

辕则嗅到了仙者满身的酒气。难过的快要泪崩了。

仙者晃晃悠悠地靠着椅背坐起了身子,又晃晃悠悠地将辕则小兽扒拉下来,单手拎着它的后颈,一双失了焦距的眼睛看着眼前白乎乎的小毛球,突然眼中闪过几丝明亮的色彩。

“小狐狸?”

辕则歪了歪头,诚然最近吃的有点少,清减了不少,但狮子的模样却绝对不能和狐狸那尖嘴猴腮的样儿比的啊……

辕则哽了哽口水,心生哀伤….

我的上仙主人……

仙者黝黑的瞳光慢慢聚拢,苍白的脸色衬着绝美的容颜像是人界戏台上的青衣,多了几份阴柔的娇媚,让人一下子忘记了他却是那个刚毅果duàn

的上仙…

咳咳,自然是位男的上仙!

辕则晃了晃脑袋,想着当狐狸就当狐狸吧!

澜沧山上下谁都知dào

,自从清芷姐姐走了后,上仙就一直昏昏沉沉,心境不好….

如此看来…

哎….

辕则眨巴了泪眼,伸出了粉红色的舌头,像以前舔清芷姐姐和景砾哥哥一样,舔了舔上仙,以示安慰……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仙者突然大力地将辕则扣进自己的怀里,整个身子抖得如农家筛糠一般….

他双臂的力量极大,就算是守山神兽也无法轻易地挣脱。

辕则一边奋力将脑袋从他臂弯处伸出来,一边想着还是回日光岩算了!上仙太可怕了!怎么二话不说就要勒死我!

辕则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却听得头顶传来几声隐忍的抽泣声。

辕则抬头….

如平地惊雷,迅雷当空….

它分明看见仙者往日刚毅果决的神仙面容上,竟然破天荒的,挂了几滴泪……

辕则更加不懂了…

“小狐狸,你是不是回来了?”

正在辕则纠结要不要变回原身压一压他,然后逃离时,却听得仙者哑声说起了话。

辕则心想,看来还是将自己这头威风凌凌的白狮当成了狐狸….

看来今后得多吃点了!

“小狐狸,你是不是回来了?”

仙者的声音又戚戚地想起。

辕则只好在他的怀里猛地摇头,并且张开一口白牙努力证明自己是一只狮子。

“是的….”

突然,殿下一直跪着地青衫女子缓缓起身,沉着一双眸子,戚戚地张了口。

“我回来了,师父!”

仙者瞅了瞅怀中的辕则小兽,来回摩挲了几下皮毛,突然哑声一笑:“芷儿,我陪你去后山练功可好?”

话罢,仙者又戚戚一笑:“上回教你的,你学会了吗?此番师父再多教你几招!”

仙者说着,便摇摇晃晃地起身,不慎将脚边的几个酒壶踢出去老远。

青衫女子忙上前两步,开口道:“师父!今日大雪,芷儿怕冷,能不能不去练功?”

仙者摇摇晃晃地又跌回椅子上,说道:“也罢,莫把你冻着了!”

“师父,我扶你回房休息好吗?”

青衫女子试探地启唇问道,仙者犹自晃了晃头。

“不好,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不能睡!”

说罢,又小心翼翼地抚了抚有些崩溃的辕则小兽。

“芷儿,上回为了给你讨药,我将龙吟剑抵给了司药神君,不过啊,只要你的伤好了就行,其他的,我并不在意……”

仙者将头靠在交椅的扶手上,腿脚瘫软地落在地上。

未束的墨发遮住了他的半边脸,纤尘不染的白袍上洋洋洒洒全是烈酒的浊迹。

青衣女子回想片刻前他曾将整整一壶酒洒在自己身上时的模样,不禁心疼更甚。

于是她温柔开口:“师父,芷儿的伤早就好了如今芷儿和龙吟剑都在师父身旁,师父应当放心啊,走,让芷儿扶师父去内殿休息好吗?”

仙者勉力地撑开了眼睛,又摩挲了几下辕则小兽雍容的毛发,满含醉意浅浅一笑:“那芷儿你抄几卷经文,我睡一下便好”

仙者晃荡着直起身子,又续道:“后山的温泉我已经修好了栅栏你若爱泡,就常去泡泡,我还专门将你喜欢的桂先花移了几颗在那泉水旁你若抄经文抄的不耐了,便去泡泡.....”

青衫女子垂了垂睫毛,眉间溢出几分暗沉,却还是应道:“是!师父!”

“还有,我上月去了一趟极北之地,削了半截上古战龙的龙骨,给你做了一副骨鞭,就放在你平时爱待的那间屋子里,你去看看趁不趁手?”

“我早该送你些什么了”

仙者的声音似是被烧酒灼伤了般,每一字每一言沙哑的让人心碎。

青衫女子握了握拳,又松开,张口道:“师父对芷儿的好,芷儿永生不得忘怀!”

仙者一边晃晃悠悠地朝内殿走,一边浅浅的笑:“不用记着只要你肯一直待在澜沧,陪着我,就好了”(未完待续……)

42 醉酒

辕则小兽瞅准时机,从睡过去的仙者手里挣脱跳下床,却被青衫女子拦住了去路。

她俯身下来,一双凤眼清清浅浅看着它,道:“今日之事,不要告sù

任何人。”

青衫女子语气轻柔,实在听不出威胁的成分,可她偏偏又加了后面那一句:“若敢违背,将永世修不得人形!”

这对一个辛辛苦苦从四海八荒一路杀到现在,就是为了化成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的辕则小兽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一个誓言啊!

诚然,上古神兽因为受到了神祗诅咒,想要化为人形比一般的妖灵要难上无数倍。

可这并不代表辕则小兽就要就此放qì

啊!

它还答yīng

了那只小狸猫,待化成人形与她夜夜双休呢!

于是辕则小兽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却不料,那青衫女子完全不顾它的想法,抬手就是一个诺印印在辕则小兽的眉间。

辕则小兽哀嚎一声,夺门而出。

看来它此生再不会上这云顶大殿了!

飞雪连天的黑夜比冥司的夜还要沉。

没有星光,没有月华。

有的只是疾风阵阵,刺骨的冷。

凝月端来一盆热水,仔细的替澜沧上仙擦了擦手。

然后起身,再换一盆水,半跪在床边,欲要擦拭他的脸。

“若不是我的赤金炼蛇原身替你挡去了大半的荒火之劫,凭你也能飞升上仙?”

“若不是我的澜沧上仙处处护着你。凭你也能位列上仙?”

凝月抬起的手微微一滞,白沐子略带嘲讽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看着静静熟睡的仙者,心里腾起了翻腾的巨浪。

曾经,你挡下荒火是为了我。

曾经,你不眠不休也是为了我。

怎么,怎么现在就变了呢?

“皓君,我后悔了,我知dào

是我的不是,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凝月低着声音喃喃自语,纤手颤抖着攀上仙者的脸庞。

仙者似是感到不适。大力将她的手挥开。

凝月一个趔趄跌在地上。铜盆里的水也洒了一地。

她垂了眼睛,眼光混着水色变得有些浑浊。

她的婚期推迟了三年。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

即是如此,还有余下的两年。

她已经将他让出去了一千年,不能再多了!

她咬了咬下唇。心里暗暗思忖。

于是她取出怀中一粒橙色药剂。

这一粒药剂。她曾在九天帝君面前用过。

却万万没想到。要给他用.....

誰让他笃新怠旧,丝毫不见至死靡它!

我只是拿回本是我的东西,也称不上是趁人之危!

皓君对那狐媚女子只是满心的内疚。没有爱!

他于我,才是真真切切的爱!

是她,抢走了我的皓君才对!

不知怎的,凝月心中那团拉扯的雾气变成了尖刀,一刀一刀划得她血肉模糊。

她定了定,轻捻指尖,捻出几道雾气,将她轻轻绕住。

她将那粒橙色的药放在舌尖,感受那腥甜味一点点散开.....

薄雾散去,她的面容和衣衫颜色全都变了。

她低头看向青石地板上未干的水泽,那里分明是另一个女子的面容。

凝月赫然,单手扶上了自己的脸.....

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的容貌,全然不知竟然生的如此出尘脱俗,清丽不凡,难怪就连他也对她动了心。

哼.....

不过就是这双眼睛生的美了点罢了!

凝月面露愠色一挥袖,地上的水渍干净的透彻,这样一来,就看不见这张脸了。

于是她光着脚,小心翼翼地接近烂醉如泥的仙者。

她凑近仙者的脸庞,却猛然被仙者一把拥入怀里。

凝月心下一伤,不知dào

该不该喜。

自己守了他七天七夜他连正眼都不瞧一下。

如今,只是换了个脸,就有了拥bào

诚然,这易容丹的效用不仅骗过了九天帝君,也骗过了澜沧上仙。

凝月苦笑,却想不到自己身为堂堂上仙,却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得到男人。

并且,用同一种手法,来得到两个男人.....

凝月颤抖着闭了眼,充分的吸允着仙者怀里的气息。

扑鼻的烈酒香,还有淡淡的松木香味。

一如许多年前,她也是这般被九天帝君搂在怀里,做了别人的替身。

虽然九天帝君清醒过后许她了一个帝后之位,虽然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可终归,她的心都觉得她可怜......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凝月仰头,恰好够到仙者的下巴。

她伸出舌头试探地在他的下唇上舔了舔,低声唤道:“师父.....”

这两个字如同芒刺让凝月整个人都不舒服。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他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个人啊

酒醉的仙者赫然低头,牢牢地卷住了她还未收回去的舌头。

一瞬间,仙者大力将她压在身下,呼吸火热的像是要吞掉她。

那一瞬间,凝月居然开始羡慕起了这幅皮囊的主人

因为不管自己从前有多努力,都不会让他方寸大乱。

能够成为令他方寸大乱的女人,该有多幸福!

凝月闭着眼睛回吻他,一如她心中所期盼渴望的那般让他来占有她。

于是她娇喘,瘫软在他的身下,咬着他的耳朵,低低地道:“师父.....”

仙者醉玉颓山地抬了抬眼,吞吐的气息还带着浓烈的酒香味道。

他看到了他思之如狂的那张脸!

他又蹙了蹙眉,定了定神,发xiàn

身下的女子确实是他思之如狂的那张脸!

他只觉得内里有火焰在燃烧,烧尽了六脏,吞噬了理智,顷刻间那只围困了许久的猛兽便要夺门而出。

仙者大力地咬住她的下唇,用浓重的鼻音发出沉沉的低吼。

赫然,他又推开了她。

赫然,他一掌劈在他自己的胸膛上。

在他倒下去前,他恨恨地低吼道:“我不能!我不能再伤害你!”

然后他推开了她,连同欲望和想念一并推开了。

他一掌打在自己的胸膛上,让自己觉得痛,痛的晕死过去。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亵渎了她....

哪怕是在酒醉后的梦里......(未完待续……)

43 战神

酒病花愁,一夜天明。

天光照进,噬脐莫及。

仙者用力的甩了甩自己僵沉的头,赫然地发xiàn

身旁熟睡的女子。

他有些不可置信,寂寂唤了声:“凝月?”

女子外衫落在地上,身上只松散地披了件亵衣,雪白的脖颈露在外面,隐约间还能见着锁骨上的红印。

女子朦胧地睁开眼睛,瞬时立起了身来。

“我怎么会在这儿?”

女子单手捂住嘴,惊讶无比。

声音从指缝间透出来,有些沉闷。

仙者只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毒虫噬咬着霸占着灵台,一片混沌。

女子微微掀开了被衾一角,看到赤、裸的下体,突然惊叫出声:“皓君!我们……”

话语未落,泪先落。

她将脸埋在雪白的被衾里,啜泣出声:“昨夜,我只以为是梦,却不料,却不料”

她捶打了几下床沿,哭声更浓:“我劝你不住,只得陪你一同喝酒,一同醉”

女子几声低泣声才将神思一片混沌的仙者拉了回来。

他目沉如海,紧蹙眉头。

昨夜

昨夜

我似乎是梦见了她

我似乎

仙者心中大惊。

莫非,我将她当成了

这不可能!

仙者大力掀开被衾酿跄着下了榻,二话不说。捡起一件薄氅夺门而出。

凝月口中“皓君”二字还未叫出口,便再不见仙者的影子。

一路踏着落雪飞奔,散乱的墨发上堆满了皑皑白雪,单薄的衣裳让人望而生寒。

仙者立在惩戒堂外,酒醉后的头疼依旧缠缠绕绕,不得散去。

他单手扶在门梁上喘了喘气,却忽得见眼前的两扇木门缓缓打开。

迎面而来的暖热气息化为雾气,迷蒙了仙者的眼睛。

许卓崖缓缓踱出门来,手上拿着一件貂毛大氅,顺势盖在了仙者的身上。

略带责备道:“你看看你。把你自己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仙者淡淡地抬眼。很快又垂了下去,启唇道:“师兄,我想进去坐坐。”

许卓崖叹息一声,道:“你纵布了这终年大雪。又不准许给你的云顶大殿生暖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仙者的身子进了大殿。

许卓崖领着仙者在侧殿的暖阁中坐下,命人沏了热茶,又拿来了几盏炉子立在仙者身侧。只怕他将自己冻坏。

满屋灯火通透,暖意融融。

许卓崖坐在仙者的右手侧,叹息连连。

“已经过了这么久,相信各仙山门派已然渐渐忘却,你若想,便去找她罢!”许卓崖心中回肠百转,看着他仿佛看着多年前的自己。

他是一剑斩了三季。

而自己则是一夜白了头。

可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三生石前人断肠。

许卓崖举起杯盏放在唇上轻轻抿了抿,又放下,道:“皓君,不是师兄古板!你二人本不是一路人!从前是师徒!如今是仇敌!无论是何种身份,都不可能……”

“师兄”

未等许卓崖话罢,一直沉默不言的仙者忽然开了口。

声音哑哑的,闻者皆心生伤意。

“我想夺战神一位。”

他还是如同平时一般淡淡开声,却着实惊了许卓崖一跳。

他瞪大眼睛,捋了捋胡须,问道:“你说何?”

“我想去夺战神之位!”

仙者又淡淡的开了口,此番却带了几分笃定。

许卓崖蹙眉:“夺战神之位,需战八荒始妖,封印开源之力!从前的你,我不担心,只是自从上回你替那丫头挡了天落杀后一直不见好,而战神之战就在下月,会不会太仓促?”

“我一直觉得,青城落全宗没有那么简单!只怕下月战神之战,不会太平静!”

仙者单手扶额,眉头紧蹙,远望似川,近看尽是愁。

许卓崖又喝了一口茶,眼中含了半丝笑意:“方才看你如此狼狈来找我,只以为你又是来诉苦的!”

仙者一直盯着不远处一盏半人高的暖炉架子,静静地不答话。

许卓崖重重地将杯盏往桌上一放,朗笑了几声:“不过为兄很是开心!你已沉沦一年之久,澜沧大事小情皆不过问,修为也不上心,每日只懂喝酒,为兄就不懂,从前从不喝酒的人,如今酒量怎会如此大?听闻景砾已将东海水君那里的藏酒搬空了……”

话到一半,许卓崖又会心笑了两声:“不过战神之位,普仙界之内,无人比你更适合!去吧!澜沧有我!”

仙者点点头,望着灯影,视线恍惚。

“对了,前些日子,之桀跟我说,也想去战神之战磨练磨练,如此一看,极好不过了,他既可以照应着你,你也可以带带他!”

许卓崖一拍扶手,展露笑颜,心情似乎甚佳。

仙者的头依旧很疼。

他没注意许卓崖的言语,满脑子却是昨夜的梦,和今晨的凝月。

他本想以酒麻木自己,却未料,越麻木越成茧。

也许他只是为了借着战神之战的由头离开澜沧一段时间,他不知dào

怎样面对凝月,也不知dào

该不该去找小狐狸。

他还要去冥司将那四盏琉璃盏的人情还了。

澜沧四处都有她的影子,早就该出去走一走了。

仙者的脑海里凌乱地蹦出无数画面,有溪水,有光照,有暮鼓,有喧嚣….

他觉得这一年似乎经lì

了春秋大劫一般痛不欲生,比当初飞升上仙还要惨烈。

他知dào

他不一定能在下月恢复十成功力,他也并不是很想赢,他只是想背负着上仙的壳子逃离。

毕竟,他已经位列上仙了,唯一妥帖的借口,就只能是战神之战。

于是仙者抬了抬眼,低声道:“那我明日便启程去不周山!”(未完待续……)

44 通幽

妖童媛女,纸醉金迷。

大槿宫迎回了他们的公主,妖族迎回了他们的王。

百花盛戴,葳蕤丛茂。

魔尊江沅在通幽谷中举办了妖王大典。

众妖魔皆兴致冲冲地参加,一时间黄泉山下的通幽谷变得酒池肉林,色欲糜烂了起来。

妖魔耳语喁喁,对公主回归一事显得不甚信服。

“不是说公主在一千年前的旷世之战中被天山七仙打的灰飞烟灭了吗?”

“谁说不是呢!如今又凭空冒出来一个,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几个鲤鱼精穿着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衣裙立在几从彼岸花旁窃窃私语。

“魔尊大人一向深谋远虑,定是他隐藏了公主未死的消息,预谋着什么大计!”一条红鲤精甚是崇拜的眨了眨眼睛。

另一条青鲤翻了翻白眼,哼道:“别拍马屁了!”

红鲤摆出一副陶醉样:“我才没有拍马屁呢!魔尊大人又帅又厉害!若是能让他看上我一眼!就一眼!我便知足了!哪怕让我一辈子待在莲池里啃泥巴吃烂藕我都愿意!”

青鲤扬着下巴白了她一眼,正欲开口挖苦,却听到一直没说话的白鲤突然开了口:“别吵了别吵了,魔尊大人和公主到了!”

通幽谷是在黄泉山之下的一处僻静山谷。

属于六界之外,始荒遗留的地方。

风景瑰丽,奇花异草遍布。飞鸟走禽都具有不俗灵力。

相传八荒始妖时常在这里避世。

如今,两面山壁上都站满了各色妖魔,一条溪流穿谷而过,溪流中飘着金黄色的溪水,听闻溪流的源头是一整座金山所在之处,溪水被细密的金沙填满,耀耀流过山谷,一派蓬荜生辉璀璨似霞的景色。

此时溪上飘过一只竹筏,竹筏上搭了一个百花藤所编织的座椅。

气宇不凡的黑衣魔君站在百花藤椅之侧,椅上落座了一名绝世美人。

美人一袭紫衣裹身。紫发如瀑倾泻。眉眼横秋水,自有动人色。

皮肤细如乳玉,白如凝脂,般般入画。

惹得一众小妖齐齐惊呼。

当竹筏荡到了小溪中央之时。黑衣魔君突然抽出啸天四阙刀扫过水面。喷起的水花将竹筏顶到空中。

水花散去时。漫天的金粉层层下落,魔君一把揽过女子素腰,踏着漫天的金色朝岸边的一座花台飞去。

金粉落尽。绿茵草地上铺满一层耀目之色。

魔君扶着女子坐在了花台上的一处晶石座椅,安置妥当后才一挥披风,双臂一振,眼光投向谷内的四面八方。

“众妖参见妖王!”

“众魔参见魔尊!”

“参见妖王魔尊!”

齐整的呼声伴着山谷内寂静的风声霸气传开,惊起灵兽飞笨,水波涟涟。

魔君邪魅一笑,突然握紧双拳。

呼声也随即戛然而止。

魔君一一扫过两面山壁,眼光如同凌厉的刀刃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他侧了侧身子,让到一旁,单手抬了抬,道:“公主大伤初愈,第一件事,便是要见一见我们的族人!”

话音刚落,谷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黑衣魔君微微动了动手指,欢呼声又突然停止。

山谷一派空旷寂静。

他又张了张口:“如今妖王回归,妖族之众可否会衷心辅佐?”

一面山壁响起齐整的呼声:“众妖定当尽心辅佐,听命妖王!”

黑衣魔君满yì

地翘了翘唇角,然后回首朝座上的女子说道:“该你了!”

女子懒懒的抬眼,勾了勾唇。

唇色如残阳鲜血,昭示着诱惑和危险,她抬了抬下巴,朝江沅魅惑一笑:“我没什么说的,不是有戏看吗?戏呢?”

魔君疑惑:“不是说要攻打澜沧吗?”

女子懒懒的打了打呵欠:“我改变主意了!”

魔君一怔,很快又咧唇邪笑:“无妨,今日就当作给你散心了!”

于是他扬了扬手,示意大宴开始。

丝竹乐声不绝于耳,环佩叮当也是出色配律。

几个金雀女妖舞着色彩斑斓的丝绢翩翩起舞。

黑衣魔君却在一旁冷着脸闷头喝酒。

女子倚在榻上有些累,于是将眼光移向灰蒙蒙的天空。

天空有几只比翼鸟交缠齐飞,原处是一团白光甚是耀眼。

咦?白光?

紫衣女子微微定了定睛,将眼光锁定在那团由远及近的白色光团上。

片刻之后,丝竹乐声猛然大盛,舞娘纷飞窜起,座上的紫衣女子也突然立身坐起,一双眼光死死地盯着那一团融融白光,张了张口,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

柔软的白色光团裹着层层云雾如同陨石一般落在了花台之上。

瞬时,花瓣四溢,微尘扬起,丝竹乐止,舞娘四散。

黑衣魔君警惕的翻身跳起,挡在仍旧很虚弱的紫衣女子身前,目露凶光看着花台前端被砸出的一个大坑。

只见几道融光渐弱,从坑中突然窜出一只摇头晃脑,圆身圆屁股的小狮子狗来。

魔君愣了愣,众妖魔也愣了愣。

唯有几只狗妖在远处有些忐忑。

他们想着若是这只小白狗惹怒了魔尊和妖王,定会给狗族引来翻天覆地的灾祸!

于是他们见无人注意自己,偷偷地遁走了。

只有魔君身后的紫衣女子突然绽开笑颜,绕过魔君,将那毛茸茸的一团小东西牢牢地拥在怀中,泫然欲泣,喜难自掩:“辕则!辕则!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狮子狗摇头晃脑,欢喜连天。

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不停的舔着紫衣女子的脸。

正当众妖魔还在兀自呆怔之中时,却突然听得从坑中传来一阵隐忍的哼哼声。

魔君黑着脸一步一步走向被陨石砸出来的大坑,沉声道:“你是想死?”

坑内悉悉索索冒出来一个穿着玄衣的男子。

只见他干笑了几声,忙抓着几根花藤慢悠悠地爬了上来。

“誰让你们不带我!我只好自己来了!”

魔君蹙了蹙眉头,沉声道:“我有没有告sù

过你,你只能待在太极殿中?半步都不能离开!”

魔君的声音极沉,如同一只即将发怒的猛兽,吓得玄衣男子朝后退了退。

他虽心中有些怯他,但是为了撑面子还是扬了扬下巴,不顾身上摔得七荤八素的疼痛飞快地跳到紫衣女子的身后,不屈不挠地道:“我只是看在小狐狸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将我关在太极殿就罢了,不让我用神力也就罢了!反正我是为了我的美人小娘子才甘愿养着什么破精元!但今日这么好的热闹还不让我看!小爷我就偏偏忍不过去了!怎地?我来了就来了!你有本事和我打一架?”(未完待续……)

45 灵兽

当山谷归于平静,众妖又开始窃窃私语。

“那玄衣男子虽然是从坑里爬出来的,却见他气宇不凡,额间还有羽状的印记,不像是一般妖精!”

几只蝼羊聚在一起对花台上凭空出现的男子评头论足。

“模样长得挺俊的,比西山的那只黑鹰公子还要俊俏一些!”

“就是味道怪怪的,闻起来又像凡人又像仙人,就是不像妖!”

“谁说他是妖了?他本来就不是妖!”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蝼羊突然被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食人花精打断,只见她吧嗒吧嗒地流着口水,眼巴巴的瞅着花台上的玄衣男子。

“那么大一股子香喷喷的人肉味儿,没闻见吗?”

食人花精扬扬眼,不屑地瞟过那几个穿的皱皱巴巴的蝼羊。

蝼羊姑娘们埋头唏嘘了一阵,哄头一散,谁也不去搭理那个讨人厌的食人花精,挪了地方,继xù

对今日的大宴评头论足个底朝天。

一方的热闹恢复如常,一方却犹如森冷地窖。

这两个不速之客自是扰乱了江沅喝酒的决心,于是他索性将酒罐子端在手里,站在离紫衣女子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盯着那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再虎视眈眈地盯着一直逃脱他视线的燕语落。

“辕则,你最近怎么瘦了?”紫衣女子将小家伙揉在怀里开心的笑。

一旁的江沅竟然看得唏嘘。

许久没有见到她如此开怀的笑了

江沅顿时对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心生好感,虽然不知是何方灵兽。但收入麾下当一个坐骑也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江沅上前也欲要伸手摸一摸,却不料被小家伙反咬一口。

立时,右手食指立即泛出黑色的血迹。

江沅愠怒,蹙紧了眉头。

女子回头,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它是灵兽,小心伤了你。”

江沅看看那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只得悻悻作罢,却不料睥睨到一旁捂嘴忍笑的燕语落。

心情本就郁结不爽。于是江沅仰头喝下一大口温酒。冷冷地朝燕语落道:“你敢嘲笑我?”

燕语落笑的眼泪就要出来了。

他想不到那狮子狗如此有作为,将一向欺负别人成性的魔尊随随便便,妥妥帖帖咬了一口,着实太有作为了!

可心里是这般想的。为了不惹麻烦燕语落只好摆摆手。压抑着声音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笑魔尊您呢!”

燕语落话罢,连忙收了眼神蹦到女子身边,浅笑说:“这家伙来大槿宫寻你。急切的很!我本来在太极殿休养生息,想到你许是会想要见到它的,所以就带它过来了!”

燕语落伸出手,成功的摸上了辕则的脑袋,心里更生笑意,飞快的瞟过一旁怒不可遏的江沅,匆匆续道:“哦,对了,这家伙是哪里来的啊?长的威武的很!两个翅膀呼啦呼啦的将整个太极殿门前的树啊果子的都给刮没了!”

江沅一口酒没咽下去,幽幽地道:“你莫不是说的那颗万年婆罗果树?”

燕语落见江沅脸色愈发的不好,知dào

自己又多嘴说错话了,于是不理他,忙又转了话锋:“呃咳咳其实也不甚威猛!那翅膀风力劲儿罢了!不怎么大!”

说到这,燕语落顿了顿,一拍掌,又开始继xù

吹捧躺在女子怀中翻着肚皮打着呵欠很受用的辕则:“最最厉害的是!这家伙竟然会腹语!我第一次看四条腿的东西会说话!甚是好玩儿!咳咳就是声音粗了点!不如它的样子灵巧可爱!诶,对了,它说它是什么什么山的守山灵兽”

燕语落拍了拍脑袋:“到底是什么山呢?”

“啊!”

他又一拍掌:“澜沧山!是澜沧山的守山灵兽!”

一语既出,锤音泛泛。

燕语落话一出口,便后了悔。

谁不知dào

“澜沧”二字在这里是禁言,他只觉得后背森森冷,他已经能想象的出江沅黑着脸的样子了。

于是他干笑一声,抬眼欲要挽回,却见到紫衣女子一脸沉默,抱着辕则转身走了。

“你!”

突然,一阵沉闷的低喝声从燕语落背后传来。

他咽了咽口水,抖着声音问道:“怎,怎么了?”

话音刚落,原本站在身后的黑衣男子突然瞬移到了身前,黑着一张脸沉声道:“我们来打一架!”

燕语落一抖,试探地张了张口:“可是我在帮拓凝养精元,不适合打架”

江沅不由分说,一掌劈到燕语落胸前。

燕语落已然做好了吐血的姿势却没有迎来血,反而疼痛之感丝毫没有,于是怅然抬头。

只见江沅目露凶光:“解了你的封印,你随便用你的神力!否则说我欺负你!”

燕语落怔了半晌,突然开怀了起来。

爷爷个奶奶!终于有老子露脸的一天了!

一时间,通幽谷的喝彩声此起彼伏,一些遁地逃了的小妖也都纷纷回来,看着空中两个人影斗法。

只觉得酣畅淋漓,增长见识。

玄衣男子手握长枪,黑衣魔君挥动魔刀。

天云变色,云霞流转。

一会儿是魔君一刀劈过去,劈开了一座山谷。

一会儿是玄衣男子一枪扫过去,削平了半个山头。

但是魔君就是魔君,几招下来,已然占了上风,惹得一众妖魔欢呼叫好。

燕语落飞在云头骂着娘:“他妈的就知dào

你不安好心!你爷爷的!要解除封印有本事都解了!”

魔君邪魅一笑:“那我不是自找苦吃?”

话音一落,收刀劈掌,声东击西,将燕语落从云头重重击落。

一战下来,燕语落惨败。

甚至有一些修为不错的妖魔也自动请缨,要与战败的燕语落再战上一战,燕语落早就没了气力,连忙瞅个空子抱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脑袋,飞速的遁了。

遁之前,还不忘朝江沅啐上一口:“有本事待爷爷自行冲破了这狗屁封印我们再来打一架!你到时候可别告饶!”

黑衣魔君勾起一侧的唇角,冷声道:“你还是先去看大夫吧!”

待燕语落消失的无踪影,黑衣魔君掸了掸有些灰尘的袍子,朝身后四顾一望,却不见女子的身影。

心中忽然被抽干了一般,失去方寸。

他陡然腾身跳起,跃于半空,将通幽谷彻查了个遍,却依旧遍寻不到她的影子。

于是他卷起一朵浑黑的云团,驭云飞速的离开。

你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去找他!

江沅在云头望着大槿宫的方向,心里快要滴出血来。

他曾要亲手杀了你,你却还要去找他吗?

拓凝!

醒醒吧!

黑衣魔君如同一具冰冷的石雕一般立在云头,众鸟飞过时都不忘点头哈腰以示尊敬。

他朝大槿宫俯冲向下,一颗心如同被铁锤击打,一下一下的变重。

可当他驭云到了公主府上空时,看到了熟悉的紫色身影,心中的疼痛感才停了下来。

他立在云头怔了怔,继而猛然向下,落在紫衣女子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整个身子不住地颤

怀中的紫衣女子一动不动,张了张口,问道:“你怎么了?”

黑衣魔君哑声开口:“我以为,你走了。”(未完待续……)

46 主人

“我以为,你走了。”

江沅如孩童一般,瑟瑟地将脸埋在比他还低一个头的拓凝的肩胛处,声音暗且弱。

拓凝一滞,生硬地将他推开,别过脸去,声音比与辕则说话时要冰冷的多:“我能走到哪里去……”

这几个字甚是有分量的落在女子心里,隐隐难受,只好再补上一句:“我嫌吵,才先行离开的。”

江沅僵硬地收回双臂,负在身后,暗暗地结成了拳,声音复又扎实沉厚了起来:“今日妖王大宴办的不甚妥帖,是属下失职!”

江沅一边说着,

一边瞟向一旁石案上正不怀好意盯着他的辕则小兽:“即不是我魔族的灵兽,便不适合呆在我魔宫!还望主上将它遣走,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辕则一听,狗仗人势的发出了呼呼声,完全不把一派威严的江沅放在那颗肉呼呼的团子心上。

江沅本就易怒,又见一个小小的灵兽都敢跟自己挑衅,眼光立马变得萧索:“看来你的主人,没教过你什么叫做居安思危?”

话音一落,一团黑色急影将小团子包裹起来,置于空中。

因其势头太快,辕则小兽还来不及变回原身做抵抗,就已经被江沅半挂在空中动弹不得。

拓凝一掌打开了江沅扬起的手臂,黑色急影收回,辕则小兽重重地跌在地上。

拓凝忙跑过去将它抱在怀里,抬眼愤愤朝江沅望去:“你做什么!”

江沅黑着脸:“它既是澜沧山的灵兽。我大槿宫便不欢迎它!”

拓凝也黑了脸,抱起辕则转身就走:“欢不欢迎还不是你说了算!我才大槿宫的主子!”

女子转身转的急,逶迤及地的长裙卷起了几枚梨花花瓣,恰好落在江沅的肩上。

江沅的目光似是兑了墨汁一般黑。

紧握的双拳显得骨节泛白。

他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

心底就如同被业火灼伤难耐。

一只兽都比我重yào



拓凝!

你的眼里,到底看不看得见我?

几日过去,公主殿清清冷冷,不见江沅,就连一向闹腾的燕语落也不见了踪迹。

拓凝整日和辕则呆在一起。

时而吃个点心,时而打个雀儿。

时而让辕则变回原身带拓凝去天上飞一圈,时而再让辕则变成珠蚌潜到海里去玩儿一玩儿。

总之。有辕则的陪伴。身体虚弱,心情比身体还要孱弱的拓凝也算是迎来了阳光,每日过得轻松自在。

只是这一天,大清早起来便找寻不到辕则的踪迹。

拓凝心急。命婢女四处去找。找了大半天。却发xiàn

辕则极度痛苦的蹲在一方枯井里。

拓凝没有精元护身,因此很容易感到力竭,若不是每日靠江沅送来的丹药。拓凝恐怕连床铺都下不了。

所以当拓凝气喘吁吁赶到大槿宫最东边时,脸色比井底辕则的毛发还要白上几分。

拓凝也顾不上休息,便匆匆拨开几名婢女,半个身子探入这一口废井之中,唤道:“辕则!你怎么了?”

这一口是废井,井底没有水,倒是横生了许多杂草,辕则卧在一堆枯草上面哼哼唧唧不停。

拓凝一看,一向能吃能睡的小肉团子怎得一下子成了这般光景,心里着急的紧,于是命一名藤妖婢女伸出长藤,将她落下井去。

当拓凝下到枯井底下时,近看才发xiàn

辕则小兽拧着一团眉毛蜷缩在枯草中瑟瑟发抖。

她心疼的将一团毛乎乎的东西揽进怀里,温声问道:“是吃坏肚子了吗?我就告sù

你小宁给你的点心不要乱吃!”

末了,拓凝还装腔作势地吓了吓它:“小宁是食人花精,整日就以人肉果腹!看你以后还敢吃她给的点心不!”

怀中的毛团子扭了扭屁股,将脸贴在拓凝的肚子上,叹了几口气,用传声术说道:“谁说我是吃坏肚子了啦!是难受!是难受诶!”

拓凝有些讶异!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辕则用传声术讲话,确实如燕语落所说一样,粗狂的很,着实粗狂得很!

拓凝忍着想笑的冲动,问道:“辕则,你怎得是这般声音?”

辕则见她有嘲笑自己的意图,于是瞪了瞪眼睛以示不满,继xù

用粗狂的声音和娇弱的语气说道:“你管我呢!我就喜欢这个声音!威风凌凌!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呢!”

辕则说完,还不忘加一声傲娇的:“哼!”

拓凝哑声笑了笑,单手抓住长藤说道:“好了,我们出去说吧!”

“慢着!”

辕则突然惊叫一声,四只小短腿跳起,蹬掉了拓凝手中握着的长藤,引来枯井外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公主!公主!”

想必那藤妖婢女受了辕则的挠,伤着了,又一心惦着拓凝的安危,怕被责罚,才如此慌张的哭丧着声音叫喊。

拓凝扬了扬声音,不疾不徐地道:“我没事!辕则受伤了,我在这里给它包扎好你再带我们出去!”

那婢女这才定了定心,忍着疼,泪眼巴巴地瞧着被辕则挠破的藤皮,吞了吞眼泪花儿。

立时,井外恢复一片安静,辕则又安稳地回到了拓凝的怀里。

“说吧,怎么回事儿?”

拓凝将身后的干草往外拢了拢,斜斜的靠了上去。

辕则又恢复成一幅痛苦纠结的表情,舔着粉舌头,用传声术继xù

说道:“辕则小兽追着”

“噗!”

辕则正欲认真说,却听到拓凝轻笑出声,于是不乐意的哼了两声。

拓凝忙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猛地一听你称自己‘辕则小兽’有点按耐不住!太太到位的称呼了!”

辕则翻了白眼,用粗剌剌的声音扭捏道:“哼!我还没称自己为辕则大王呢!好啦!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讲啦!”

拓凝点点头,辕则继xù



“今日,辕则小兽我追着一只麻雀到了东门,却突然看到一束惨白惨白的光束在不远的地方闪着!于是辕则小兽我鬼使神差的就去了!谁知,刚站到这一口枯井边缘时,便感到胸中一阵闷痛,腿儿一哆嗦,就跌进来了!因为一直胸痛,所以辕则小兽我就没法出去!”

毛乎乎的小家伙一边说着,一边甚是费力的用后脚挠了挠脖颈,继xù

道:“辕则小兽再一想,定是牵引结出了问题!正想着呢!姐姐你就来了!”

“噗!”

拓凝又是一阵没忍住的笑,随即讶异的张口:“辕则,你是上古神兽诶!怎么还倚老卖老叫我姐姐?”

辕则晃了晃脑袋,抖落掉了几根绒毛:“那又怎么样!辕则小兽一直都有一颗童真幼稚的心!”

拓凝干笑着瘪瘪嘴,接着它的话随口一问:“那你那个牵引结怎么解决?”

辕则小兽突然一斜眼睛,耷拉着头歪着看向拓凝:“你确定让我说?”

拓凝只觉得乏的不行,于是懒懒地锤了锤腿,道:“嗯!”

辕则得令,倏尔抬头,摇着尾巴飞速说道:“牵引结就是我们上古神兽和主人之间血脉相连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辕则小兽的主人若是遇到危险辕则小兽立马就能感应到!换言之,若是辕则小兽被那个黑脸魔君欺负了辕则小兽的主人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话罢,毛茸茸的小家伙一脸得yì

,伸出粉舌头舔了舔鼻子:“神奇吧?”

拓凝还未细细思考它嘟嘟囔囔说的什么,只一心想出了枯井回寝殿睡觉去,索性敷衍的点点头。

辕则小兽偷偷瞟一眼她,收回粉嫩的小舌头,将最后一句话放慢了语速说出来:“也就是说,辕则小兽今日的不适,是因为,辕则小兽的主人,澜沧上仙,出了事!”

拓凝正敷衍着“哦”了一声,却又忽然直起了身子。

仿佛被过境的闪电劈到,脸色忽明忽暗,辨看不清。

“你说,澜沧上仙,出了事?”

辕则耷拉下去眼睛,摇摇尾巴:“主人每次受伤辕则都会感同身受,就如同上次为了姐姐你……”

说道一半,辕则件拓凝脸色不对于是就没说下去,而是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道“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啦!不过这次辕则小兽的感觉异常强烈!想必主人他是遇上大麻烦了!”

“所以姐姐,你可不可以陪辕则小兽去救主人?”(未完待续……)

47 江都

风尘仆仆,一路顺途。

只半日的路程,澜沧上仙便到了幽冥地府。

冥王府是一座恢弘单调的殿宇,就坐落在蜿蜒连绵的忘川河旁。

灰晶石砌成两扇厚实的门,四四方方一座宫城也全由灰瓦灰墙围成。

入目的萧索冷清,看起来很称“幽冥”二字。

当白衣仙者稳稳落在忘川河旁时,迷倒了一干正在忘川河间嬉闹的女鬼灵。

仙者周身气泽太正,奈何那些被迷倒的女鬼灵又无法接近,只能一边垂涎欲滴一边又望洋嗟叹。

仙者淡淡一挥袖,两扇厚实的大门“轰隆”打开,里面慌忙迎出来一个着了墨绿色衣衫的君者。

他的身材略微臃肿,头上顶着一定黑色的冠顶,眉眼温和慈祥,不甚像是能镇压住一干鬼灵的鬼君,却又偏偏就是这幽冥地府的鬼君幽离。

他堆起满脸的笑容,朝仙者鞠了鞠躬:“方才见到一阵祥瑞气泽朝我君府而来,离便晓得是上仙大驾光临!”

仙者噙了噙嘴角,淡淡一笑:“鬼君客气了!”

幽离侧身让开,身后的一干随者也忙并退到两侧。

仙者回以淡笑,却之不恭地朝鬼君府邸中走去。

待安稳坐在殿中之时,仙者四处淡淡一瞥,开口道:“此番叨扰,是特意来向鬼君表达谢意!”

殿内有八处幽冥鬼火扑簌闪烁,殿内之人皆屏息凝神。唯有鬼君幽离满脸亲切笑容。

他听仙者如此说,心中立马有了打算,于是双手抱于胸前,眉头耸起,欲语还休的样子,纠结了好一阵。

幽冥鬼火烈烈焚烧,透过窗棂可以看见院外种着稀有的彼岸花,幽离神色复杂的遣退了殿中下人,待殿中只剩仙者和他自己时,才讪讪地开了口:“琉璃盏乃我冥界至宝。且只能使用一次。一旦事成之后,便会碎裂融入其血干……”

且不说仙者俯瞰天下心思多缜密,就是旁人也能听得出这背后的话意。

所以仙者只是抬了抬眼,淡淡地道:“本仙欠鬼君一个人情。此番前来。就是还人情的!有何需yào

本仙去做的。鬼君只须开口!”

话已至此,幽离已然难掩兴奋之情,激动的挪了挪身子。才说道:“有上仙这句话,离感激涕零!”

说完,他已起身弓腰站在仙者面前,面露忧色,娓娓道来:“离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飞升历劫之时灰飞烟灭,二儿子在忘川河边被石妖重伤,后用琉璃盏救治,如今也只是久病孱弱,连下床都是困难,只剩下这老三幽烈…….”

“烈自幼便聪明伶俐,骁勇善战,是继承我鬼君之位的不二人选!可谁知,就在两百年前,鬼门大开那一日,几个重刑血鬼逃脱看护,闯入人界江都,烈奋勇捉拿,却不幸中了奸计被困于江都,直至如今……”

“离曾尝试过去救他,却无奈,冥界受谴于天,见不得阳光,功法也有限制,到了凡界,功力自会减弱,实在是有心无力……若上仙能帮离救出犬子,离即尊上仙为尊,十万鬼军由上仙调遣!”

说到这里,鬼君幽离不顾身份,硬是俯身下去诚恳一拜:“上仙大恩!离铭记于心!”

幽冥鬼火忽远忽近,门外幽灵飘飘然闪过。

白衣仙者一派泰然,几乎未想,便点头答yīng



“好!”

幽离诧异,早已听过澜沧上仙的为人,除开一派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模样,也是绝不欠人人情,更不会替人卖命的孤傲仙者。

之前他来借琉璃盏之时幽离已经受了惊。

此番又这样轻易答yīng

去救幽烈又让他受了一番惊。

不过传言总归是传言,澜沧上仙避世已久,如今出山去收惩几个血鬼也不甚费力,只当活动筋骨罢了…….

幽离想到这里才给自己压了一压惊。

也是,对于澜沧上仙,这样的人情是最好还不过的了!

于是他又抬起眼堆笑,问道:“上仙可需yào

帮手?”

仙者摇摇头,心中却在盘算。

去江都救出幽烈最慢也只需yào

三日,天上一日,人界一年。

离战神之战还有整整一月,怎样都是来得及的。

于是仙者张了张口:“今日就在你府邸歇下,本仙明日再去罢!”

正如许卓崖所说,澜沧上仙的身子并没有大好,再加上日前饮酒过多,既是伤身,也是伤神,此番一折腾,倒真的有些累。

于是他按照鬼君的安排,在冷冰冰的偏房里睡了一日,才出发去了人界江都。

一袭白衣胜雪的仙者立在云头,冷淡的一双眸子瞟着云下的人界。

回忆一下子翻涌到了之前去昆仑法会时的情景。

彼时她受了伤,化回了狐狸原身赖在他的怀里。

他仿佛还记得她皮毛上的温度……

他仿佛还能记起她闹腾着要下界玩耍时的神情…….

只是现在想起,不过一阵唏嘘。

那时候他只当他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不曾想,原是大槿宫的公主,妖界的王。

九刹乃是青丘红尾狐族的后裔,后青丘一族羽化后,他便率领一干后裔投奔了魔族。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原身是狐狸。

只不过是因为如天圣女仙泽涤润,将她身上的妖气去了一些,连带红火的皮毛也净化成了雪白。

所以当时连他都被她误导了……

仙者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若此番她还在我的怀里,也一定会闹腾着要下界去玩的……

几番闷沉的思忖,扰得仙者心底又一阵揪疼

几阵疾风拂过,带来一片沉沉的浊气。

仙者遂收回了沉思,看着不远处的江都,眉头微微蹙起。

只见整个江都笼罩在一片灰沉沉的薄雾之中,再回身望向不远处的艳阳,仙者聚了聚神。

看来是有人设下了结界,并且是一个很厉害的结界,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而那浊气看起来并不像是区区几个血鬼的气泽,这结界更加不可能是血鬼所造!

仙者冷冷地看了看江都,心中疑惑了起来……

看来事情,要比鬼君幽离所说的复杂的多……

白衣仙者收回了神思,招出了蠢蠢欲动的龙吟剑,俯身向云下的城急冲而去……(未完待续……)

48 梦城

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

四海之始,八荒之初,奔流不息,混沌一片。

有十大八荒始妖,分统洪荒大地。

后被鸿钧道人以开源之力封印至冥渊地底,直至时今。

但当白衣仙者驾临丰都城上空时,却对入目的血红色魔障有了半分疑惑。

虽说白沐子已然逃脱冥界的看管厮混了这么些年,却从未冲破过开源之力的压制,妖力也只有曾经的一小半,虽说一小半,却也很难缠。

但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魔障,分明是八荒始妖之一的血魔七曜所为。

弥漫的刺鼻腥味和闭目的血色魔障,裹着浓浓的哀怨气息将整个丰都城包裹了起来,看不清城里百姓的情况,却意wài

的发xiàn

在丰都城上空有一团密不透风的巨大乌云。

仙者凝神开了天眼,只见那乌云当中是一片混沌分离的空间。

空间之广博,令仙者讶异。

其中隐约可见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仿造着四海八荒初时的模样所造。

血雾淡薄之处,还可隐隐见到人影晃动。

仙者稳了稳云头,手舞龙吟剑,画出一个字符朝血雾之外的结界飞去,想要探一探究竟,却不料,那字符刚刚飞抵结界边缘就被震碎。

牵连仙者的身子,也被其威力震得后退了一步。

一股血腥气息在喉里翻腾,仙者兀自咽了咽。心下沉沉。

若此城真由血魔七曜所造,以自己如今的状况,不一定能赢。

仙者暗自思忖了片刻,却又想到冥王幽离的嘱托,还是想着先探上一探。

于是他调了调内息,扬起龙吟剑,倏尔腾身,与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光壁,朝那结界疾奔而去。

瞬时一阵沉闷的碎裂响声。结界裂了一条狭长的缝隙。仙者瞅准时机化作一道烟淼消失在结界边缘。

血雾之中,脚下是死气沉沉的丰都城,一个红衣红袍,眉间一粒血红晶石的阴柔男子坐在丰都县衙府邸之中仰望上空。

几道苍白的光束划开迷离的血雾。男子遥望空中城池微微一晃。不禁怒吼道:“是谁闯我梦城?”

话声刚落。几团红云烈烈聚起,猛地扭捏变形。

眨眼间,红云碎成碎片。从中斩出一个人来。

只见来人手握银剑,盛气凌人。

萧索府衙中坐着的红衣男子阴魅一笑,朝他努了努嘴:“哟,原来是澜沧上仙大驾,有失远迎啊!”

说着话,红衣男子一拂袖,空中的血雾遂散去些许,给白衣仙者让出了一条道。

仙者并未唐突下界,而是腾在半空,居高临下,危言怒目:“原来是你霸占了幽烈的身体!将他禁锢在了这里!”

仙者举剑遥指:“是你,血魔,七曜。”

红衣男子懒懒地抬了抬眉,苍白的脸上挂着邪魅妖艳的笑:“哦,原来上仙是来寻人的”

他顿了顿,眉间的血红晶石微微一闪:“可是我不能放了他,我还需yào

他,来守护我的梦城”

红衣男子的声音如同亘古天籁,幽然缠绵,尽是媚惑姿态。

他妖娆一笑,一时间分辨不清是男是女。

白衣仙者不耐的蹙了蹙眉头,冷言道:“你在吸食幽烈的灵!”

红衣男子扬了扬手,得yì

的笑:“不然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男子,怎能不好好吸食一番?要知dào

,他的身子可是我逃脱开源之力束缚的神物呢!”

红衣男子懒懒地靠在师爷椅上:“若没了他,我便失了妖力,失了妖力,我的梦城可怎么办?”

仙者问道:“何为梦城?”

红衣男子将眼光挪向半空中腾起的一片浑浊乌云,翘了翘指尖:“那里。”

白衣仙者欲继xù

问,却被红衣男子抬手打断:“既然上仙救不回你要救的人,不如就此别过!曜无心害人,只想守着我的梦城而已!”

仙者蹙眉,沉声道:“你若无心害人,整个丰都城的百姓呢?冥王之子幽烈呢?你早已做下害人之事,本仙便不能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仙者先发制人,挥舞龙吟剑,放出耀目光辉,俯身冲下云端,朝一片寥落的县衙天井之中冲去。

却不料,旧疾发作的太不适时宜,内里一翻涌,几口鲜血喷薄而出,头疼欲裂,似蝼蚁啃食,体力不耐,剑锋偏斜。

正待此时,见缝插针略过一道血红身影,仅一招,仙者便失去知觉。

再次醒来之时,澜沧上仙只觉得周身酸疼无比,如同沉睡经年方方苏醒,手脚关节处都传来清脆的摩擦声。

他合了合手掌觉得指尖的温度骇人的冷。

仿佛指甲也变长了一点。

他甩了甩头,记忆只停留在与血魔七曜对峙的最后一刻。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自己会昏睡过去,所以只得强忍着到处的酸疼的身体支起身子,从一方冰塌上酿跄着下来。

许是脚碰到了床沿,发出一些婆娑的响声,惊动了门外的人,于是一片粉色衣角略过,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较弱女声:“师父!您终于醒了!”

澜沧上仙微微一怔,看向从门外飞奔而来的粉衣少女。

那眉眼,自己从未相识过。

可是她为什么唤自己师父?

唯一唤我师父的女弟子,当只有

于是他有些恍惚,喏喏地张了张嘴,声音微乎其微:“清芷?”

可即便是微乎其微的喃喃自语,也让仙者又是一愣。

因为,这声音分明不是他的!

未等他回神,却看到那少女已然垂立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地小声道:“都是沉梦贪玩害师父受伤!沉梦已将那机褚兽杀了!替师父泄了愤!”

少女抬眼,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师父,这几日,都是沉梦用连心血喂养师父的呢!”

澜沧上仙退了两步,又跌坐回病塌上,垂头之际,眼光略过光洁如镜的冰塌,心中仿佛硫磺炸开了花。

冰塌上的面容,分明就是七曜的脸!

澜沧上仙心中一惊,莫非自己元神出窍落在了七曜的身体里面?(未完待续……)

49 沉梦

大梦初醒,灵台还是不甚清明。

澜沧上仙凝了凝神,催动了体内灵力外流,想将元神再逼出去,却无奈,失了许多次,y元神还是纹丝不动的停留在七曜的身体里。

澜沧上仙细细思忖

七曜的元灵借用了幽烈的身体冲破了开源之力的束缚,一旦他离开幽烈这个载体,那么他就会重新受开源之力的压制。

而我如今所在之处应当是他口中的梦城,并不是人界的丰都城。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抬眼环视了周围,开口问道眼前一脸迷茫的少女:“如今是什么时辰?”

少女见许久不说话的师父终于开了口,于是连忙跑向来时的屋门,探身出去看了看刚刚探出山的日头,说道:“卯时。”

仙者又问:“此处是哪里?”

少女懵懂地挠了挠头:“这不是华禹山,师父的宫邸吗?师父你怎么了?是记不得事情了吗?”

少女两步又跑回床塌边,撑着明媚的双眼看向床榻上红衣红袍的男人,歪了歪头:“师父确实与往常有些不同。莫不是那机褚兽伤了师父的元神?”

仙者兀自沉思,并不答话。

一般造出一个载体承担一个偌大的空间是极为不容易的。

血魔将这座梦城架在人界丰都城之上定是借了丰都城特殊的地理位置。

丰都城位于冥司鬼门关口,最是乌烟瘴气。阴气集结的地方,用他的说法,如若极阴的幽烈能助他冲破开源之力的封印,那么丰都城之地便能辅佐血魔一手造就的梦城。

用灵力支撑的空间极为脆弱,但是有了极阴之地的辅佐,便能安稳衍生不受外力左右。

而在在这其中之人皆是按照造物主的回忆所活。

一旦造物主停止回忆,那么空间将会顷刻消失。

如若不小心掉进来的人,会直接替代这个世界里的人,久而久之,如若回忆继xù

。那么他们就逃不出去。反之,如若回忆戛然而止,落入之人也会随其他幻影一同消失。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看,落入这个梦城。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再加上澜沧上仙大伤未愈。凭一己之力。也无法很快逃出生天

仙者眼光一沉,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榻前的少女眨巴着大眼望着奇怪的男子,不自觉中已将一根手指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

师父被机褚兽伤了后,自己每日都会放一碗连心血给他喝,助他疗伤,如今也终于醒了,却怎么似变了一个人

变得比之前冷漠的多了

莫不是被机褚兽伤了脑子吧?

想到这里,少女大惊失色,连忙爬上冰塌,抱住男子的头来回查看,却未等膝盖跪实便被男子狠狠推开。

“你在干什么?”

仙者有些气愠。

少女却呆愣愣地盯着男子发呆,半晌憋出两个字:“脑袋真的坏了!”

话音刚落,几片沉沉黑影从墙上扫过。

少女尖声一叫:“完蛋了!我斩了那小机褚兽,他爹娘来报仇来了!”

少女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翻身跳起,从后面搂主男子的脖子,死活都不撒手。

“你放开!”

仙者蹙眉喝道。

少女将整个身子贴在男子后背,紧闭着双眼,摇头:“不放不放!我死定了啦!”

仙者再次喝道:“放手!”

少女哭丧着声音道:“师父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好歹我也是为了替你泄愤才去斩了那不足月余的小机褚兽的!”

仙者无奈叹气:“你若不放开,我们都得死!”

少女一个机灵,连忙撒了手,眨巴着眼睛,作恍悟状:“对诶!师父你即将一统北荒,驯服几头机褚兽当作坐骑吧!沉梦也要一头!就要那头最威武的!”

少女翘着手指扬着下巴,满目星星点点光芒倾泻。

仙者不经意对上她的眼光,突然体察到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星芒之中,却有点滴是与她那样的相仿。

仙者蹙眉,眼光落入少女体内窜动的气流,心下忽然大惊。

粉衣少女体内有一团极为薄弱的灵神在游动。

那灵神是具体化的,并不是虚无的。

而在这空间里的人应当是虚无没有灵神的,他们只是回忆的衍生物,不可能有具体化的灵神。

那么这么说来,眼前的少女,她并不是这个空间的人!

或者说是,有谁落入了这个空间替代了这个叫作沉梦的少女,承袭了她的回忆和记忆。

仙者不敢确信的又凝了凝神,以天眼之术追踪那团飘渺的灵神。

还未待看的清明,一阵闷痛感牵扯出几丝血腥气味。

仙者急忙收回涌动的灵力,安静下来。

不管这少女是谁,也不会是她的

何苦浪费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仙者这样想着,心里却不住的慌乱。

是蒙蔽心神,浑浊灵台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他一向俯瞰天下,将天下之责揽于自己的肩上,将天下之错也揽于自己的肩上。

到了这部境地,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其实人于危难之中,都还是会生出私心。

就如同自己,不会再浪费气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要找到从这梦城出去的方法,也要带幽烈回冥司。

他在方才清醒的片刻也突然决定,他要去看看大槿宫的那位,是否跟幽离二儿子一样,虚弱至极无法下床,如若真是如此,他便决意将自己半身修为渡给她,这样一来,欠她的也能一点一点还清了

想到这里,仙者突然牵扯出一丝苦笑。

从前她受伤,自己总是明里暗里的渡些修为给她,那些修为保护了她不被白沐子伤的太狠,却不能保护她躲过他的追杀

也不知dào

,待我出去,他还会不会要我的修为呢?

仙者暗自嗟叹,明眸瞬间变得黯淡。

窗外影影绰绰,夹杂着初生的阳光铺满了地面和墙壁。

一旁的少女戳了戳兀自发呆的男子,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师父!机褚兽已经进了院子了,你还有时间发呆吗?”

仙者木然回首。

少女忽然一巴掌拍到男子的头上:“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快去啊!不然我们都会变成那些庞然大物的盘中餐的!你还要不要统领北荒了啊?血魔大人?”(未完待续……)

50 凌霄

大洪荒时期,奇山异水,风景绮丽。

单单脚下的这片绵延千里的山脉,就让澜沧山之主的澜沧上仙也不禁暗叹其广博丰茂。

空中盘旋着及其稀少的比翼鸟,羽翼七彩缤纷,啼鸣悦耳动听。

而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立了三头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

他们皆披着厚实的雅青色毛发,瞪着一双犹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发出沉闷如滚雷的声音。

乍一看下去,是牦牛一般模样却又比牦牛要庞大许多。

模样确实很骇人。

“这机褚兽属火,吐出的火球可以将这一整个山头铲平!师父,你就是伤在中间那头雄兽的手上!你要小心了……”

沉梦踮着脚尖在男子的耳边轻言,双手搭在男子的两侧臂弯上,身子向后趔了趔。

“你躲开!”

男子虽是一身红衣傍身,腰间裹着灵鵰的皮毛,却丝毫显不出零星半点的妖气,往那一站,却是一副仙气凌然的姿态。

沉梦盯着男子的后脑勺,咽了咽口水,扭捏着撒开了抓着男子臂弯的双手,朝后退了两步,又道:“师父保重!”

话音一落,沉梦撒丫子便不见了踪影。

仙者听见其脚风极快,不免愣了愣神,哑然失笑。

看来在血魔七曜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出“徒儿卖师”的戏。

正待仙者收回深思的片刻,原本站在一起的机褚兽突然分列三侧。将仙者牢牢地围了起来。

仙者侧了侧身子,敛起神色,警惕地盯着这三头凶兽,双手握拳,努力平息旧伤带来的痛处。

三头凶兽眼含火光,盯着仙者纹丝不动。

它们既想为子报仇,又畏惧眼前的男子。

想必先前吃了不少七曜的亏。

仙者也不敢妄动,只好屏息凝神的与几头凶兽做思想斗争。

忽然,几股漩涡风从山脚急急而来,引得三头猛兽皆闻风声转头。就在此时。仙者拾起脚边一根木枝作剑,朝正对自己的那头机褚兽劈去。

他无法用灵力御剑,只好用剑招取胜。

风引东荷,雪落潇湘。横扫千丈。最后再来个仙子破冰。

简单四招。仙者已然跃于中间那头凶兽浑圆的头颅之上,片刻未待,高举手中树枝朝它眼球戳去。

一时间。哀嚎嘶鸣,血溅满地。

凶兽吃了痛,发着疯乱窜,仙者一手拽紧它韧劲十足的毛发,尽量不让它将自己甩出去,一手抽出树枝朝另一只眼球戳去。

彻底失了光明的凶兽靠着嗅觉四处找敌人,却无奈怎么样都找不到。

只好发疯乱窜,张口吞吐烈烈的火球,将四周烧了个精光。

另外两头机褚兽见仙者骑在同伴的身上,想也未想便朝仙者攻击。

机褚兽庞大,仙者只需左边一避右边一闪,就利用其它两头机褚兽的横角将失了眼的这只刺倒在地。

四周一片烈烈火光,回首望去,方才那座不大的宅子也被烧了个精光。

仙者蹙了蹙眉,心想真是愚兽!

想罢,一个跃歩起身,轻松又骑到了另一头凶兽的身上,同样,几个回合下来,这头机褚兽又被自己的同伴刺倒在地。

仙者翻滚跌落在地,单手撑在膝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细汗打湿了仙者的前襟,俊俏十足的脸上也挂了些将落未落的汗珠。

四方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方方澄明的天空。

三头凶兽只剩一头。

仙者筋疲力尽。

就在那一头机褚兽来回绕着仙者踱步之时,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喊声传来。

此番凶兽捡了个乖,并没有分心打岔,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你个蠢家伙!”

清脆的喊叫声原是早早落跑的沉梦传来,只见她骑着一只比翼鸟从空中俯冲而来,手中拿了一柄利剑,对准凶兽的后脑直直地刺了进去。

凶兽未料到还有这一出,鼻子里哼了两声,极为不服气的倒在了一片血泊当中。

“师父!你好威武!”

沉梦一跃从比翼鸟身上跳下,手舞足蹈地跑到男子身边吗,蹲下身子,仔细的捋了捋男子耳侧的头发,又道:“不过,方才那几招剑招沉梦从没见过!师父以前不是最不喜用剑的吗?”

男子平息了片刻,内力一阵翻江倒海,忍住喉头的血腥气味站起身来,冷冷道:“我也从未见过会落跑的徒弟。”

沉梦干涩一笑,讪讪道:“沉梦没有落跑,是搬救兵去了!”

沉梦指了指不远处落在地上的比翼鸟,努了努嘴:“喏,它叫小胖,是沉梦的好兄弟!”

粉衫女子拍了拍胸膛,一副义薄云天的架势。

见男子迟迟不语,沉梦堆起满脸笑颜,谄媚道:“师父,既然这座山头被毁了,不如沉梦陪师父去重觅一处吧!沉梦会砍树,可以帮师父造房子!”

仙者目光一沉,心中悠悠解道:既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出离开的法子,不如跟着七曜的回忆一同继xù

下去,先要了解七曜的记忆,才能够找到梦城的破绽。

有了这个想法,仙者也算既来之则安之了。

于是泰然自若的瞧了瞧远处,除开被机褚兽毁掉的宅邸,其他之处的草木也皆烧成了灰烬,大有一番萧条景象。

他淡淡开口:“你想去哪里?”

粉衫少女一愣,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师父是在问沉梦的意见么?师父是在在意沉梦的想法么?”

“算了。”

仙者瞬而改变心意,一拂袖,兀自迈开了步子。

少女几步追上,堆起满脸娇嗔的笑意,拉扯着男子的袖子,喋喋不休道:“去雪邙山吧!那里的雪景好美的!听说那里还有地热泉,一年四季都是温温的!累了乏了泡一泡可以延年益寿呢!”

男子的身子忽地一顿,回头望向身侧少女,目光沉远:“地热泉?”

少女眨巴了眼睛,道:“对啊!沉梦一直很向往去泡一泡那灵泉!听闻雪邙山还有许多香味奇异的花,沉梦最喜花香味了!沉梦会做各种各样的香包!到时候给师父做一个好不好?”

也不知dào

是不是刚刚大战刚过,仙者只觉得手脚无力,连带脑袋都有些浑浑的疼。

他看着一旁的少女,模样与她一样,精巧漂亮,那一双眼睛,更是像到了极致。

“你喜欢桂仙花么?”他怅然若失的开了口。

少女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问道:“那是什么花?沉梦只听过双鹤花,凌霄花,芙蓉花,却没有听过一种叫做桂仙花的花,不过若是师父见过的花,定是极美的花!若是极美的花,沉梦终归还是喜欢的!”

仙者黯然失笑,也不知dào

何时,见到的人,总觉得像她。

“师父小心!”

少女突然一声尖叫,单手拉住男子的手将他往回一拽。

停住之时,才看见,脚下是万丈悬崖。

仙者怅然的回头望向惊魂未定的少女,掌心的灵波却不由自主的探入少女的元息。

如那日,红杉将醒之际,他探寻她的精元一样,他抱着若有似无的猜想,也探了探这个与他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沉梦…….(未完待续……)

51 故人

青冥长天,渌水波澜。

烟波浩渺眨眼间,几声鸟鸣断思连。

大洪荒时期,不仅有神族,也有妖魔肆虐。

只是此番,澜沧上仙落入了十大始妖之一的血魔七曜的回忆里,承载了他的躯体,被困在梦城。

而他巧遇的粉衫少女也同样拥有着外来者的元神,这让他匪夷所思,却又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牵引着他让他不可抗拒的想要查证。

于是他不顾重伤,强硬催动已经很是虚弱的灵波探入沉梦的元神当中。

他看见了一团紫色的烟雾,飘飘渺渺不成定型,正飘荡在沉梦的躯壳之内。

仙者用自己的灵波裹住那一团烟袅,试图验一验出处,片刻之后,却疾速地退了出来。

仙者踉跄着退后几步,一双明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粉衫少女。

少女迷茫,只觉得内里血液开始沸腾,连带体内微微身高,于是摸了摸发热的脖颈,张口道:“我这是怎么了?”

仙者此时依旧不能相信。

方才他用灵波缠绕那团元神烟袅时,催动了体内的真气,注入了那团无形的烟袅,很快,吸纳上仙真气的烟袅开始成型

而成型后的元神,分明就是

那两个字在仙者的胸腔之中呼之欲出,却迟迟冲不破他紧闭的牙关。

他大惑不解。

他根本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清芷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清芷的元神会落到了沉梦的躯壳里!

如同大海孤舟,茫无定所。

他望着眼前不同时代不同的人。却不知dào

该怎样去揣测事情的前因后果。

沉梦体内的元神似是受过重创无法稳固成型。

那团虚弱的元神分明就是用冥司最后四盏琉璃盏结魄而来,还未养好的元神。

她不是应当在大槿宫修养身子的吗?

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了人界江都,落入了血魔的梦城?

仙者翻覆思忖着这些问题,却不知从何解答而起。

值此之际,突然脚下的大地猛烈晃动,不远处的山头滚下巨石,天空发出刺眼的红色光芒,抬眼望去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

仙者下意识地将粉衫少女揽进怀中敏捷地避过了落石,躲到了一颗参天大树的背后,还未站定。由天际而来一团白色溶光。其速度之快,堪比天落陨石。

仙者单手紧紧住着粉衫少女的手,目光紧锁那团融光。

须臾之后,仙者惊异出声:“辕则?”

此时才见到被那团融光包裹的正是辕则小兽。

一直躲在仙者身旁的粉衫少女已然目瞪口呆。此时大地已然恢复平静。天空亦之。于是她张大嘴巴走出避身之所,朝那威武神兽身边走去,嘴里还不自觉地念叨着:“好大的狮子兽!”

仙者亦跟随而去。两步走到辕则身边,单手扶上辕则粗壮的前肢。

他沉眼望了望辕则,又望了望一无所知的沉梦,心下已然猜到了几分。

定是辕则心有连心结感应到了我的危难,所以找到了芷儿求助于她

仙者这样想着,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几分久别重逢的暖意

他再看向沉梦时,再不复从前那般冷漠无常,而是满眼星芒闪烁,似是有千言万语将要出口

“主人!”

辕则恭顺的俯身爬下,用传声术发出粗狂的话语声。

一旁的沉梦又一次的呆若木鸡,下巴快要撑到了地上。

“会说话的大狮子!”

“辕则,是你带她来的吗?”

仙者目光沉静,方才的星芒又被他压抑不见。

辕则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天,半晌才点了点头。

仙者顿时黑了脸,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她身子未好!你怎能带她擅涉险境?”

辕则又心虚的摆了摆尾巴,传声术传来的声音也变得哆哆嗦嗦:“是,是姐姐逼,逼辕则小兽来的”

听完辕则小兽心虚的答话,仙者不禁也抖了一抖。

这“姐姐”和“小兽”的称呼,从这头威风凌凌,粗犷山野的大狮子口中说出,甚是奇异!

“待回山后,自去惩戒堂领罚!”

仙者严厉而语,辕则耷拉个脑袋极为委屈傲娇的“喵呜”了一声。

听到这娇滴滴的叫声后,一向镇定自若的仙者又情不自禁的一抖,沉声喝道:“不许学猫叫!”

辕则讪讪的舔了舔鼻头,一本正经地道:“是!主人!哦,对了!主人,清芷姐姐太虚弱了,以至于落入沉梦的躯壳里失去了记忆,需yào

找到什么法子先将她的元神唤醒才好!”

仙者沉下眼光:“方才我探入她的元神,也发xiàn

了,想必是清芷修为尽失,也没有精元护身,所以元神脱离了躯壳失去了依托,变得异常脆弱”

说到这里,仙者顿了顿,疑惑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探讨到这个问题,辕则愈发的不敢再看仙者的眼睛,只好佯装没听见,抬起后腿挠了挠脖子。

“辕则?”

沉声传来,辕则一个激灵,只好老实巴交的如实说道:“辕则小兽一路追踪主人的气味来到丰都城,然后见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美男子,然后辕则小兽想要通过迂回战术亲近一下这个美、美”

辕则说到一半,心虚的变成了结巴,喘了口气,才继xù

硬着头皮道:“辕则小兽见美男子长的慈眉善目的于是想要亲近一下,却中了那坏蛋的奸计,险些被他砍断了尾巴,还好清芷姐姐出手相救,保全了辕则小兽的尾巴,却被那坏蛋一掌给打了出去”

辕则怯怯地看了看已然黑脸的男子,继xù

嘟囔道:“然后辕则小兽见机跑了出去救清芷姐姐,谁知就随着姐姐一同坠入了这个鬼地方!”

辕则有些忿忿地念叨:“方才见到主人和那坏蛋长的一样,辕则小兽差点就扑上来咬,幸好及时闻到了主人的味道,辕则小兽才瞧见原来是主人的元神落入了坏蛋的躯壳内!”

辕则又摇了摇尾巴,堆出一脸的谄笑:“还好主人在这里,那清芷姐姐就有救了!”

正当辕则心虚地想着仙者会不会将自己就地正法的时候,缓过神来的粉衫少女才吧嗒吧嗒跑来,蹑手蹑脚地站在男子身后,盯着毛发甚是丰茂的辕则心里发痒

要知dào

,她甚是喜欢毛发丰茂的东西。

比如狮子,比如狮子狗,比如有着丰茂胸毛和腿毛的七曜师父

她好想去摸一摸

“沉梦”

正在她回忆师父到底是右腿的腿毛丰茂一些还是左腿的时候,突然一声沉闷的声音传来,将她惊了一惊。

“啊!我绝对没有亵渎师父的腿毛!”

一言既出,八匹马都拉不回,沉梦羞答答的红了脸,恨不得将头埋进土里。

仙者兀自一愣,竟然也有些讪讪,只好故作镇定的看着远处几朵聚散有秩的云朵,说道:“你方才说,要去哪里?”

沉梦一边按捺着春风少女心,一边压着细细的嗓子嗲声嗲气地回道:“雪邙山。”

仙者立声道:“好!那启程吧!”(未完待续……)

52 启程

幸而辕则自远古而来,又恰好诞于北荒,知晓一些关于血魔七曜的事迹。

否则,在梦城的日子,对于远古神祗消失以后才出生的澜沧上仙来说,犹如无头苍蝇,无从下手。

辕则告sù

澜沧上仙,血魔七曜就是在雪邙山发迹,最后也是在雪邙山定了都,但是对于细节,辕则一无所知,只知晓,名噪一时的血魔七曜,曾在一夜之间白了头,之后对北荒事物一直不闻不问,乃至于被东西两荒妖王窃取豪夺了去。

“别的就不知dào

了,那时候辕则小兽正忙着给萝衣神女当坐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管别的呢!”

辕则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傲慢的扬了扬肉呼呼的脑袋。

仙者浅浅一笑:“你还当过神女坐骑?”

辕则立马眼放金光:“那可不!辕则小兽可是众多神兽中的佼佼兽!”

仙者无奈摇摇头,却恰好见到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细软的沉梦,于是转而温柔的问道:“都收拾好了么?”

自从仙者探寻到了清芷的元神后,对沉梦就愈发的关怀了起来,这让沉梦很是惶恐。

于是连忙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师父,你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吗?”

仙者一愣,沉梦又赶紧做出一副谄媚恭敬的模样,讨好道:“师父莫气,沉梦只是不习惯师父如此温柔!”

仙者无奈道:“我平时是怎样待你的?”

沉梦定了定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想着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抱怨一下,争取一下人权也好。

于是咬了唇,下了决心道:“平日里师父既刻薄又自私!从来不教沉梦武功心法,只知dào

对沉梦呼来喝去!就说前几日与机褚兽打架把!若不是师父将沉梦诓了,说吃了机褚兽的肉可以修为大增,沉梦也不会傻了吧唧去与那猛兽单挑,就不会被那只又高又威猛的机褚兽一路追杀…”

说到这里,沉梦又忽然“噗嗤”一笑:“不过师父也算自作自受,沉梦跑回府院,恰好遇见正在晒太阳的师父。这不。机褚兽就将毫无防备的师父您一下子撂倒了吗?”

说到这里,沉梦发自内心的笑,只觉得是老天开眼,诓人诓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就叫做恶有恶报嘛!

正当沉梦暗自窃喜的时候。发觉眼前男子的眼光复杂深沉了起来。心下不好,平日里师父最小心眼儿了,这样当着他的面指责他。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把我给劈了啊?

于是沉梦连忙哆哆嗦嗦咧开一个笑,亡羊补牢道:“不过见师父被撂倒了,沉梦心情也很沉重,直接偷袭宰了它们的孩儿,又以自己的连心血喂了师父几日,所以,不管师父对沉梦怎样,沉梦对师父的心还是日月可鉴呐!”

话罢,粉衫少女忐忑不定的移了移眼神,望向湛蓝无际的天空,恰好几只比翼鸟飞过,一粒带着温热的鸟屎贴在了沉闷的脸颊上。

沉梦一愣,却听见身旁爆出了笑声。

循声望去,沉梦心中愤愤!

还以为真的脑子被打坏了变了一个人!

原来还是那个没心没肺喜欢嘲笑自己的师父!

沉梦瞪了有些不顾形象大笑的男子,嘟着嘴气呼呼的走了。

边走边高声道:“沉梦讨厌师父!沉梦晚上不给师父做饭了!”

仙者忍不住笑,是因为一样的画面曾经就发生在澜沧山。

清芷抱着一卷刚刚批注好的法经朝殿外走,刚刚探出脑袋,就被不知从哪里来的秃鹰在头上拉了一粒屎。

清芷大怒,抄起袖子御剑就去追。

澜沧上仙怕她刚刚学会的御剑术出了什么岔子,就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不过还好,除了御剑不太稳固以外,速度还是足够的。

只见清芷几个来回已然追上了那只罪魁祸首的秃鹰,一手抓住它的翅膀一边质问它:“你是故yì

的吗?”

秃鹰回身呀呀的叫了两声,却在清芷的耳朵里变成了讥笑,于是清芷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将额头上那坨还泛着温热的鸟屎双指一夹拎了起来,然后重重朝那秃鹰的脑门上一扔,愤愤道:“看你以后还随地大小便!”

这一幕让跟在后面的澜沧上仙看到,不禁笑的前仰后合,以至于后来的好几日都仍记得清芷将那温热的粪便掷于秃鹰脑门上的肃然表情。

就如同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去教导一只还未出月的小奶狗。

表情庄严肃穆的让人心里暖暖发笑。

所以他也一度笃定的认为,清芷是他见过这世上最天真无邪的女子。

谁知,之后的事情却让人出乎意料……

日头正当中,猛烈的光芒照的仙者有些睁不开眼睛。

于是他陡然收起了笑容,眼里弥漫起了一整片的雾气。

他望了望已然走远的粉衫少女,心中泛起层层波浪,他有些急切的张了口,却道的是:“芷儿!”

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清芷的元神失去了记忆沉睡在粉衫少女的躯壳里,于是改了口道:“沉梦!”

然后骑上一直趴在仙者脚边的辕则,大步追上去。

待辕则停在仍旧气呼呼的粉衫少女身旁时,仙者微微勾了勾腰,温言道:“上来吧!”

沉梦抱着胳膊看向一旁,并不理睬。

她心想,自己终于还是学会了师父的一样东西。

那就是小心眼儿!

想到这里,沉梦想笑,却又听到头顶温柔的声音传来:“上来吧!为师以后再也不笑话你了!”

沉梦心中似是什么东西重重地一撞,心跳波动的有些快。

她忐忑的抬了抬眸子,怯生生问道:“当真?”

仙者浅笑点头。

沉梦又道:“也不会再框我?再捉弄我了?”

仙者点头。

沉梦放出几分笑颜,继xù

趁热打铁:“也不许让我做饭洗衣,烧水砍柴了?”

仙者再点头。

沉梦只觉得心中畅快,于是扬起笑脸继xù

道:“也不许糊弄我不教术法,随便让我捏个竹子舞两下?”

仙者仍是点头。

沉梦转了转眼珠深思了一圈,看来师父总算是有了点良心,于是心中甚是满yì

,将剩下的一些要求也压了回去,并且主动道:“罢了!往后烧水做饭还是由我来吧!这一点小事沉梦还是做得了的!”

少女拍了拍手,甚是轻松道:“谁让我这么慷慨无私呢?”

“上来吧!”仙者再道。

沉梦却是灿烂一笑,兴奋的跺了跺脚:“早就想骑一骑这个大狮子啦!”

脚下山脉绵延,红衣男子阴柔俊秀的脸上覆上了一层暖暖的融光。

粉衫少女坐在他的前面,被他护在臂弯里。

身下是雄壮威武的辕则。

头顶是烈日当空的日光。

仙者看了看远处被雾霭包裹的山峰,用传声术静静问道:“辕则,你说清芷醒后会记得这些吗?”

辕则答道:“虽是在沉睡,醒后定会记得一切!”

仙者黯然一笑:“记不得最好!”

“为什么?主人还是怕姐姐生那次的气吗?生气的话,哄哄不就好了嘛?”

仙者只笑不语,看着天边的残云,怅然的沉了目光。(未完待续……)

53 魇宫

雪邙山在北荒腹地,外围是一层严密的森林。

当初血魔七曜选此地为营只是觉得这里易守难攻,有助于之后的战事。

可沉梦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喜欢雪邙山,所以师父才选了这里。

这个想法,让沉梦着实暗自高兴了好些天。

直到遇上第一次雪崩,沉梦才对这座宏伟的山脉心生怯意。

自然,这次雪崩,也依照着七曜的记忆发生在与雪狼对战后。

澜沧上仙住在七曜的身体里,多有不便。

七曜修liàn

魔功心法已久,乃至于各处静脉要道都充斥着妖迷气焰,与澜沧上仙所修之至纯仙术截然不同。

每每澜沧上仙想要催动灵气时便要先冲破那些被妖迷气焰把守的穴道,着实需yào

多费一些功夫。

不过好在大洪荒时期仙山福地较多,各处灵力汇聚未受破坏。

就如同这雪邙山,正是集日月精华的最佳场所,所以仙者所承之天落杀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再不会有淤血堆积在脏器内,灵力催动也顺遂了许多。

而这一日,正是澜沧上仙欲要去封顶调养内息的时辰,却在途中遇上了成群的雪狼。

一直跟在仙者身后的沉梦和变回小狮子狗的辕则吓得跳到了树上,只剩仙者一人孑然立于狼群之中。

周身之外是皑皑雪景,混着雪狼急促的喘息声,让人不禁寒栗阵阵。

仙者见辕则和沉梦遛的这样快。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幽幽道:“沉梦,你确定我是你师父?”

紧紧抱着树杈的少女讪讪一笑,道:“一直都是啊!虽然师父你还没有正式开门收徒,但沉梦一直跟随,忠心可鉴,必然是师父最优秀的徒儿!”

仙者全然不怕狼群的虎视眈眈,倒是跟树杈上的少女打起了趣:“如何个忠心法?上回机褚兽的事,为师还未跟你算过!”

沉梦继xù

讪讪道:“师父不是答yīng

沉梦,不再小心眼儿了嘛!”

仙者冷笑:“还成了我的不是?”

沉梦朝另一头怒了努嘴:“辕则小兽不也上树了吗?只能证明雪狼真的很可怕!”

仙者淡淡朝一脸羞愧的辕则瞄了瞄。道:“它一直很怕狼。更怕狼狗,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仙者话锋一转,问向辕则:“你父神知dào

你如此怕狼么?”

辕则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四只小短腿紧紧地扣着树杈。

仙者无奈。只好叹道:“百思不得解”

原本是幽幽结尾的一段话。却由于突然冲出的掌风让一干虎视眈眈的雪狼有些措手不及。

眼见同伴已被那疾如迅雷的掌风撂倒在地。剩下的雪狼亮出尖利的狼牙朝仙者扑了过来。

雪狼身体强壮,皮毛丰厚,牙齿尖利。在这雪原之上一直称王称霸,以猎取其他动物为食,所向披靡。

而此刻,数十只血腥凶猛的雪狼已然被仙者收拾完毕,吃了亏的其他雪狼踉呛着爬起来,围着仙者警惕的打转,随时都在准bèi

进攻。

正待紧绷时刻,看得正尽兴的沉梦惊声一叫,高声呼道:“小心啊!要雪崩了!”

仙者一听,全然不顾雪狼还未松懈的神经,转而朝来时路狂奔而去。

狼群一看,敌人先动,于是皆离箭冲出。

沉梦看得惊心。

远处是雪崩初态,近处已有两只雪狼扑着咬向朝自己狂奔的男子。

“师父!小心身后!”

仙者不疾不徐的回身挥掌,再猛地瞪起右脚,整个人趁半空后退的趋势,很快便到了沉梦和辕则所在的雪松。

他沉着目光,伸出手,递到沉梦面前,道:“快走!”

沉梦一愣。

却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未待她压抑住内心的慌乱,男子已经将她横抱了起来。

沉梦瞪着一双澄亮的眸子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却如同火山岩浆一般滚滚发烫。

她羞涩的将头埋了下去,任凭男子抱着她一路飞奔。

正在她春心荡漾之际,一阵撕天裂地的沉闷响声传来,接下来的就是漫天的雪雾漫起。

“来不及了!”

仙者兀自低吼,再一纵身跃起,跳下山崖,恰好被变回原身的辕则接到,安安稳稳的到了一处安全的空地。

仙者将有些发愣的少女放在一处干杂草堆上,面色有些黑:“难道你不知dào

大喊大叫会引起雪崩么?”

少女脸颊上的红色还未退却,却被男子扑头盖脸而来的质问弄得有些懵,于是悻悻地道:“不知dào

。”

说完,却又觉得自己不大占理,又到:“可明明是我看见了雪崩,然后为了提醒你啊!”

仙者默默地理了理有些乱的腰封:“话是如此”

他抬起眼睛,盯着少女:“你太笨!得记住!”

少女的嘴角不动声色的抽了抽,竟然找不到任何有利的理由去还击,于是只好别过脸去,结束了这番不甚愉快的谈话。

仙者兀自笑笑,又朝辕则道:“你还记得那宫殿的具体位置吗?”

辕则自是知晓,仙者问的是血魔七曜的宫殿。

于是冥思苦想了一阵,晃了晃脑袋。

既然要找寻突pò

口,那么就要尽可能的遵循七曜的回忆。

哪怕是一草一木,也要尽可能的去还原。

因为只有按照七曜的回忆按部就班,才能找到七曜建立这座梦城的原因,才能找出破绽全身而退。

于是仙者抬眼环视了四周。

原来辕则带着他们来带了雪邙山西北处的一片平地上,由上而下望去。约莫是半山腰的高度。

远眺朝西,有一方单薄矗立的石柱,像极了缩小版的不周山。

再看,就别无特别之处了。

澜沧上仙知晓,以血魔七曜的心性,是绝不会选在这样一处极为普通的山腰上。

于是他想了想,不如问问还在生闷气的沉梦:“你觉得那里比较适合建为师的魔宫?”

沉梦嘟着嘴,闷着声音赌气道:“我笨我不知dào

!”

仙者哑然失笑,还说七曜心眼小,看来心眼小的应当是她自己吧!

“你当真不知dào

?”

少女抱着胳膊愤愤一哼:“我这么笨。怎么能知dào

!”

仙者一边忍者抽搐的嘴角。一边朝辕则走去,摸了摸它粗壮的前臂,自作思索道:“也不知dào

雪狼爱不爱吃女子的肉?”

仙者幽幽地瞟过少女一眼:“既然不修宫殿了,不如我们就走吧!”

说着。便要翻身上背。辕则也极为配合的抖了抖腿。

坐在干草堆上的少女心中怯怯。生怕他们真的走了就剩自己一个人喂了狼,于是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信念开了口:“峰顶!”

听见少女开口,仙者浅笑着停下了脚上的动作。朝她走了两步,问道:“什么峰顶?”

少女白了男子一眼,道:“从前师父说登山者居高峰,沉梦猜想,唯有雪邙山之顶才是最适合建造师父魔宫的地方!”

仙者抬了抬唇角,心中已然明了一二。

自己来到梦城之中见到的这个沉梦,必定与七曜有极大的牵扯。

因为似乎七曜的每一步,都是在完成这个叫做沉梦的女子的意向。

来雪邙山是她的意向。

建立魔宫也是她间接决定的。

那么之后的事态发展,沉梦也一定会起到极为重yào

的作用!

据辕则所言,血魔七曜在建好魔宫的第二个月便一统了北荒,而也就在自立尊位后的不久,七曜就性情大变了。

所以说,建好魔宫后的每一件事,都极为关键。

而更加关键的,也许就是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却总是能决定事态走向的少女,沉梦。

仙者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少女,半晌才温温一笑:“既然沉梦都这样说,我们就去雪邙之巅吧!”

话罢,又转向少女:“对了,来之前你说过的,你会修房子,对吗?”

沉梦一滞,半天答不上话。

仙者一笑:“那么你去砍树吧!尽量砍些粗壮的树木!我们先去峰顶探一探势头,免得夜里再来一次雪崩,那时候,我可没力qì

再抱着你跑!”

仙者招了招手:“辕则,走!”

仙者坐在辕则宽厚的后背上,心底沉沉的波澜四动。

既然建立魔宫算是七曜生平重yào

的转折,那不如就让一切快点发生吧!

于是仙者沉着眼光问道辕则:“魇术可还记得?”

辕则兀自哼了两哼算是答了话。

仙者颔首:“七曜造了梦城,那我们便用魇术造出他的魔宫”

辕则本来不想开口,因为使传声术着实太费气力,却又怕仅凭哼哼声不足以表达看法,

只好粗野的说了话:“那为何还让带着清芷姐姐元神的沉梦去砍树?”

仙者浅浅一笑:“因为我舍不得她去和你扫雪,太冷!”

辕则只觉得四蹄一抽筋,险些从云头跌下去。

几阵寒风卷过,沉梦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只觉得遇上这个师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除了长得帅气俊秀一点之外,又小心眼儿!又爱诓人!

真是讨厌到了极致!

于是沉梦极不情愿的站起了身来,拖沓着步子朝林间走去。

可是能怎么办呢?

谁然他是七曜师父呢?

还是乖乖去砍树吧!(未完待续……)

54 甘霖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原来是世间最令人心跳不已的事情。

他本以为当年在澜沧山招来的天落杀便是与她的终点。

虽然此后相思成灾,却从未料到会有再次重逢的时候。

而且她忘了他的不好。

仙者竟然开始窃喜她落入了沉梦的躯壳里并且失去了记忆,因为他知dào

,一旦她忆起所有,便不会再有重聚的日子。

所以,在梦城中的时光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师父!”

待到明月光挂半坡,月华照沟渠的时辰,沉梦总算是回来了。

只见她满面轻松的走在前头,后头跟了只气喘吁吁的大鸟。

大鸟缤纷丰腴的羽毛全被粗壮的树干给压得东倒西歪。

正在扫雪的辕则抬起头,情不自禁的哀嚎起来。

恨恨地剜了一眼一旁正津津有味刻字的澜沧上仙,心中哀鸿遍野。

就知dào

欺负宠物!

可恶至极!

心下一想,干脆扬起粗壮的尾巴来回横扫,荡起漫天的雪雾。

雪雾四处飘零,挡了仙者刻字的视线,惹得他蹙起了双眉,回过身喝道:“这么大动静!又想引起雪崩吗?”

辕则委屈的收回了尾巴,耷拉着眼睛哼哼唧唧扭扭捏捏的变成了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狗,伸着舌头飞快的朝不远处的沉梦奔去。

沉梦远远见一团雪白的毛团奔来,干脆蹲下身去将小毛球揽进了怀里。再站起身来,朝漫天雪雾飞飞扬扬的地方走去。

还未站定,便为辕则讨不平:“师父为什么要欺负它?”

仙者哑口无言,看着沉梦怀里一个劲儿哼唧的辕则,无奈道:“不过就是扫扫雪而已,为师怎么欺负它了?”

沉梦心疼地来回婆娑辕则的皮毛:“这么可爱一只小毛狗,干嘛让它扫雪呢?”

仙者淡淡一笑,道:“那么威武一只比翼鸟,干嘛让它砍树?”

沉梦笑容一僵,讪讪地垂下眼睛:“这不是小胖要减肥嘛。运动运动!”

“你也不瘦!”

仙者心不在焉的捋了捋袖口。

“师父!”沉梦娇嗔着唤了一声。却被自己细柔绵软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于是又讪讪地低下了头去,绞着手指,糯糯地道:“师父以前说过。喜欢沉梦多吃点!”

仙者想了想。却道:“我还有这种癖好?”

正待沉梦酝酿着准bèi

怒吼一声。却不料男子率先转了话锋:“好了,天快黑了,如果不想露宿山野。就来给我帮忙!”

沉梦一愣,满腔的怒气又给憋了回去,只好抬头望望夕阳西下投下来的点点余晖,瘪了瘪嘴:“怎么帮?”

仙者回头一笑,身上的红色袍子被阳光笼出了一层耀眼的光。

“站得远一点!”

话声刚落,仙者单手一掀,从掌心飞出一张巨大的灰色网罩,罩在了方才被辕则已经打扫干净的空地上方,那网罩瞬时投出森森蓝光,光芒如同攀援向下的藤蔓一般朝空地齐齐落下,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了一座殿宇的模样。

正在此时,施法的仙者却抽了空,问道身后已然有些目瞪口呆的沉梦:“你是喜欢方顶还是圆顶?”

沉梦木讷的合了合唇:“方,方顶的吧!”

话声未落,仙者已抬起右手,在空中随意舞了几下,光罩下的殿宇轮廓已然清晰。

沉梦瞠目结舌站在不远的地方,而她怀中的辕则却百无聊奈的翻了翻肚皮,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

“这,这样建房子么?”

沉梦哑然惊异,因为眼前已然出现了一方四四方方殿宇的模样,威严磅礴,立即给清冷空旷的雪邙山平添了几分生气。

仙者并不答,而是问道:“喜欢什么颜色的砖瓦?”

沉梦咽了咽口水,不假思索的道:“灰,灰色的吧….”

仙者一顿,遂问道:“为什么是灰色?”

沉梦喃喃道:“雪邙山满目的雪白,唯有灰色显得沉稳,也比较符合师父您的身份!”

说完,沉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心里却打起了鼓。

仙者目光一滞,忽然想起了七曜在江都府衙立起的灰瓦行宫,确实如沉梦所描述的一样。

心里也不知为何,泛起了几缕愁滋味。

若真的如他所想,七曜建立这座梦城只是为了这个小徒弟,那么后面的事,会不会如同他与清芷的那般不遂人愿呢?

仙者心里波澜泛泛,手里却加快了灵力的输出。

不一会儿,在魇术的魔障下,血魔七曜在北荒中的第一座宫宇便建好了。

只不过魇术支撑下的殿宇至多只能支撑三个月,三个月后,便会化回一阵烟袅,不过对功力恢复了七八成的澜沧上仙来说,三个月绰绰有余。

他只需yào

完成血魔七曜在建立好宫宇后的一统大业,便就有机会找出他建造这座梦城的动机,有了动机,一切就都好办了。

七曜天赋异禀,统一北荒只用了一个月。

仙者虽不了解洪荒时期,但心中也早有了打算。

传言七曜得了父神翼龙的精元加身,所以一时间成了八荒始妖之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拿下北荒,根本不在话下。

可照现在来看,父神翼龙的精元也应当是在建立魔宫之后的事……

仙者兀自沉沉的想,却忽地觉得背后一阵温热传来。

回首而望,原是少女兴奋的握住了他的肩膀。

似是一阵平地惊雷,在仙者脑海中炸开了锅。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毫不顾忌的握住我的手臂,投来如沐春风的笑容…

只是世事更迭,沧海一粟,过往也只能是过往了…

“师父好厉害!这是什么术法?沉梦也要学!”

少女并未觉察到仙者的不自然,而是兴冲冲的又跳到了仙者的面前,一双澄澈的大眼对上仙者忽明忽暗的目光,歪着头轻轻地道:“此后沉梦愿意给师父碾墨做饭,端茶递水,只求师父教沉梦如何造房子,可好?”

仙者苦苦一笑,点头下去时却觉得心中惆怅万千。

“嘶~”

蓝色光茫渐渐衰弱,宫羽大抵成型,兴奋不已的沉梦却突然捂住前胸痛苦的弯腰下去。

仙者随即转身扶上她的双肩,一脸忧色道:“怎么回事?”

沉梦皱着一张秀美的脸,声音颤抖:“不知dào

为何,此刻,特别难受…”

仙者见少女额上已然滴下汗来,心知不好,连忙搭脉查探。

被少女环在怀里的辕则小兽费力的探出脑袋,声音粗哑道:“莫不是清芷姐姐要醒了?”

刚刚搭上少女右手浅脉的仙者深深蹙眉:“沉梦本就根骨极佳,这方天地又气泽沉厚,清芷虚弱的元神依托着沉梦稳固的根基,汲取了天地灵气,不日便就要苏醒了!”(未完待续……)

55 地宫



洪晃末,天元三年五月初三。”

“血魔七曜斩杀五龙,一统北荒。”

“次日,魔宫天降荒雷,七曜大病一场,一夜白头。”

“次年,北荒被琴、嗤二魔并吞,此后七曜无所踪迹,一代洪晃枭雄彻底销声匿迹。”

北风减弱,启明星挂在天幕迟迟不退。

沉梦躺在清冷生硬的床榻上微闭着眼。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眼珠来回摆动,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在做梦。

梦中是那经久不息的厚重声音,将七曜的辉煌与败落只用寥寥数语便讲完。

梦中天边是滚滚乌云,黑压压的照在四四方方的宫宇之上。

沉梦似浮云飘在半空俯视着魔宫,只见宫门处,似乎有个男子,着了血红的长袍斜倒在石阶之上。

她认为那就是七曜,于是急切的想要扑过去将他扶起来,可奈何,她只能看得见,却动不了,甚至,她都找不到自己的身子,仿佛横在空中的,只是她的一双眼睛。

陡然,风云变色,乌云凝聚,几道雷鸣电闪过后,竟然下起了皑皑大雪。

脚下的宫宇变作山巅。

放眼望去,是一长段云阶,沉梦好奇的跟随着云阶向上而观,眼前出现了一座青瓦大殿。

只见殿前立了一方磐石,石头上刻着两个潦草的字“澜沧”。

突然又是几阵尖利的叫喊声,将沉梦的眼睛拉向了殿内。

只见殿内灯火通明。庄严肃穆的立了许多的人。

殿中有一个白衣女子横倒在一片血泊当中。

她的面前立了一个白衣胜雪的仙者。

仙者右手握剑,高高扬起,殿顶突然与天穹融为一体,冷风从殿顶呼啸而来,裹着天空中密密麻麻落下的冰凌齐齐朝殿中的女子飞去。

沉梦看得心惊,忽然“啊”的尖叫出声。

她想扑上去,拉那个女子一把,却无奈,还是动不了身体,只能动那一双眼睛。

于是她猛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到那血腥的一幕。却忽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

再次睁开眼时,面前却是那手握长剑的仙者。

他在说:“罪女清芷,获罪于天!”

不待片刻,在空中飞舞的冰凌全部朝沉梦的眼前刺来。沉梦躲避不得。只好又闭上眼睛。

“啊!”

伴着惊恐的尖叫。噩梦终于醒了。

少女抬了抬袖子抹去脑门上的汗,仍旧对那梦心有余悸。

她很纳闷为什么开始梦到了师父,最后又梦到了一个可怜的女子。

还有那个握着剑的仙者。还有漫天的冰凌…….

少女垂着眸子喘息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四周一望,还是空荡荡冷冰冰的房间,于是开始叹息,幸好只是梦…

此时东方的启明星终于被太阳赶了下去。

卯日星君给这一日布了一个特别烈的艳阳天。

少女做了噩梦,觉得心情不是很舒畅,心情一不舒畅就觉得饥肠辘辘。

于是她匆匆梳洗一番,便出了门去,准bèi

觅些食。

被师父造出来的这座殿宇空旷寂静。

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都能在飞鸟走后许久还回荡不已。

不过雪邙山之巅不算太大,所以宫宇面积也不甚太壮观。

不过几间厢房,两个庭院,再加上一个大殿,大殿前的牌匾空空,着实看起来有些萧索。

沉梦踱着步子打量着这座新的宫宇,琢磨着如何拾掇一下把它变得更加威武霸气一点。

于是她仰脸看见了大殿上光秃秃的牌匾。

于是她灵机一动,双指轻捻,念了一个咒,那牌匾便乖乖的飞到了她的脚边。

还好跟着师傅学会了一些三脚猫的术法,所以取个匾刻个字什么的还难不倒她。

此时恰好几缕阳光打在这暗红色的牌匾之上,沉梦立即有了想法。

只见她挥挥手指,“三生晃”三字已经刻上了匾。

沉梦满yì

的拍了拍手掌,又轻捻指尖将自己的作品悬挂于堂。

“三生晃?”

正待此时,一个厚实温润的声音从沉梦身后幽幽传来。

沉梦急忙转过身堆满笑脸,朝来人甜甜一笑道:“师父早!”

男子也温温一笑,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堂上的牌匾,问道:“何为三生晃?”

沉梦抿了抿唇,俏皮地转了转眼光,朝殿外越来越盛的阳光望去,娓娓道来:“雪邙山虽然一年四季白雪覆盖,但是日光很盛,师父您瞧,外面投来的阳光恰好投进殿里,外面是雪白算一生,殿内灰暗算一生,跃进每个人的眼光里又是不同的色彩再算一生,统共加起来就是三生,至于这个‘晃’字嘛…”

“日光!”

沉梦正欲卖个关子,男子却脱口而出,满脸的喜色:“将二字叠在一起,不落俗套,又卖了个关子,嗯,着实不错。”

沉梦瞪大眼睛:“只是还不错么?”

男子看向她:“不然呢?”

沉梦继xù

瞪大眼睛:“师父不喜欢么?”

男子扬了扬唇:“还不错,自然就是喜欢的意思。”

沉梦不依不饶:“喜欢就要开口说喜欢,还不错怎么能代表喜欢呢?”

男子笑容温温:“还不错,于我来说就是很喜欢。”

沉梦露出惊喜的表情:“师父很喜欢吗?”

男子点点头。

沉梦在得到回应后竟然讪讪地红了脸,低下头嘤嘤道:“师父是喜欢牌匾上的字还是喜欢刻字的人?”

因为声音极小,男子听得不甚清明。于是蹙了蹙眉问道:“什么?”

沉梦如同惊蛰的鸟一般晃了晃头,慌乱的干涩一笑:“没,没什么!那个,院子里太空了,沉梦,沉梦去找一些花草移栽过来罢!”

男子还未应承,沉梦便一溜烟的跑了。

沉梦一路转到了峰顶的南侧,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山下走着。

一边走着,一边专挑一些杂草山洞什么的探探。

虽然还对雪狼心有余悸,不过沉梦知dào

雪狼的习性。一般日头初升的时候它们断然是不会乱走乱跑的。都在自己洞穴内睡着呢。

所以沉梦才得以心安理得的在林子里四处的逛。

逛着逛着,沉梦突然发xiàn

不远处有一排葱郁的弭松,看起来好不雍容华丽,若是将那一排弥松都栽进园子里。也必然是一番威武霸气的景象。

沉梦抚了抚下巴。觉得眼前的几棵葱郁弥松很是适合师父的气质。

于是打定了主意。就撩起袖子准bèi

拔树。

可无奈,五棵弥松亭亭玉立紧紧相连,枝杈都快要融为一体。几乎不知dào

应当如何将它们毫发无伤的拔起。

于是沉梦预备先将小胖唤来给她帮一帮忙。

既然要等小胖,不如就休息一下。

于是沉梦打量了一番,决定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晒晒太阳。

可当她刚刚抬起右脚时,却忽然听得“咔擦”一声,似是木头折断的声音。

沉梦并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所以不甚在意,又预备抬起左脚,而就在此时,脚下坚实的泥地忽然裂开了一道极深的裂缝,毫无防备的沉梦尖叫一声瞬时掉入了裂缝之中。

就在她落入裂缝中后,五棵弥松忽然轰隆倒地,整座雪邙山都开始剧烈震动。

而雪山的另一头,澜沧上仙正与辕则一起给魇术所建的魔宫加固结界,防止山巅再次雪崩而损坏了宫宇。

正值最后一刻,雪邙山的猛烈震动让澜沧上仙不由得停了一停。

因得雪山常常因地质条件发生雪崩,而雪崩产生的震动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于是澜沧上仙只以为是他处发生了雪崩,并他未作他想,只是加快了坚固结界的灵气。

可是当他看见天边飞来的比翼鸟时才猛然一惊,知dào

是出了事!

因为那只哀鸣的比翼鸟分明就是沉梦的那一只!

于是澜沧上仙匆匆嘱咐辕则将剩下的结界加固完成,自己则御剑腾空,跟随比翼鸟一同去了山峰南侧的一处山腰。

当他飞抵这一处极为普通的山腰时,却被地面上三尺宽的裂痕惊了一惊。

他并未注意别的景致,乃至于五棵倒地的弥松已然幽幽化为龙形他都没有察觉,而是一股脑的御剑进了无底洞般的地缝之中。

比翼鸟也跟在他身后,急速下沉。

一前一后,一团红色的光晕和一道五彩的光影将阴森嶙峋的地缝衬出了几道摄人心魄的流光。

仙者沉着眸子一路疾行,口中大声地唤道:“沉梦!”

也不知向下飞了多久,只觉得眼前忽然大明大亮,紧接着就是一座森然神mì

的地宫显现在仙者的眼前。

只见这地宫当中分列了八根飞龙天柱,四壁皆是由各种飞禽走兽的尸体铸成,很是触目惊心!

当中是一座巨大的棺冢,漆黑无华,足有数丈之高,而少女则抱着胳膊蜷缩在棺冢旁,身子一直发抖。

仙者见到少女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他担心沉梦,不如说他将她当成了清芷。

他不想让沉梦在七曜的回忆里有任何闪失,也不想让清芷的元神有任何的闪失。

所以当他看见沉梦安然无恙的蜷缩在那里的时候,心中的磐石轰然放下。

就如同六界战火,因他而平息时那般欣慰。

或是如同受苦难的百姓得以在他的庇佑下和乐康宁的度日而感到安心。

总之就如同履行了他众仙之首的责任般让他放下心来。

可是回头再看,他却没有明白,原来她于他而言,渐渐的,比六界苍生还要重yào



仙者被这样的心情吓到了,于是他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心中惆怅万千……

地宫中阴冷湿暗,一股森然的压迫气息向仙者袭来。

仙者连忙收回了神思朝少女而去,沉声道:“沉梦,你没事吧?”

少女不停的发抖却没有答话。

仙者四周一看,恐再生事端于是道:“你让小胖背你先行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话声如同石壁上缓缓淌下的泉水一般流进了少女的耳朵里。

她慢慢抬起了一双晦暗的眼睛,冷冷地看向眼前的男子,却问道:“你是谁?”

仙者一怔,心中忽然像被荒雷劈过一般。

“我怎么会在这里?”

“带我出去!将我送回大槿宫,本公主重重有赏!”

“怎么?你不认识我么?我可是妖族之王呢!”(未完待续……)

56 汲渊

沉梦本有一双剪水的眸子,此刻却被紫雾覆盖,模糊无神。

她的眼睛死死的钉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

张了张口,声音似从湖底传来:“你到底是谁?”

白衣仙者此番只觉得腊月隆冬荡起热浪,他知dào

是清芷醒了,可心底却是一阵暖一阵凉。

也不知为何所致,他却张了口道:“七曜。”

她看着眼前满脸惊异的少女,扯了扯唇道:“不必惊慌,你只是坠入了我的梦城,落进了沉梦的身体里,我会想办法带你走的!”

“谁是沉梦?”

她的声音不似从前那般清脆明亮,闯入听者心中是一阵沙哑酸涩。

仙者怕多说会露陷,只好一挥袖,阴冷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面水镜。

少女会意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清秀佳人的面庞,少女怔了半晌,沉静问道:“你是八荒始妖之一的血魔七曜?”

仙者点头不语。

少女冷冷扫过仙者的眼睛,却不知是否地宫中的阴风作怪,让她有了片刻的恍惚。

眼前男子的面容虽然阴柔俊秀,那双眼光却如他般沉稳坚毅……

少女皱了皱眉,脑海中忽然闪过零散的画面。

那一日辕则受伤落井,说是与他的连心结出了问题,辕则很着急,接着,

她也不知dào

到底是怀着恨还是忧与辕则一同闯了人界江都城,来救人。

后来只记得在那江都城遇上了一个奇怪的对手。之后,便再也记不清了,但是待她灵台清明一些时,她又模糊记得这些天似乎过得很安稳,似乎总是有人陪着她。

于是她对眼前的男人放松了警惕,眼光落在了他身上的绛红色披风上:“我冷,你把那个给我!”

仙者一愣,此前从未见过清芷这副模样。

她永远在笑,说话也像抹了蜜糖……

“七曜?你认识我父王吗?”

少女依旧抱着肩膀靠在棺冢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仙者默默地取下了披风。半蹲下身子。双臂小心翼翼的环住她,再将披风仔细的盖住她蜷在一起的身子。

少女冷冷地抬了抬眸子,静静道:“你应当认识的,他是九刹魔王。你能不能告sù

我。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连我。都不懂我父王”

“我不认识。”

仙者静静地念出四个字,随后朝后退了几步,直起了身子道:“我们出去再说吧!”

少女停下心中阵阵苦涩的波涛。微微抬眼,半晌才道:“好!”

话音刚落,便要起身,一直静谧阴冷的地宫却忽然齐整的亮起灯火。

数十颗浑圆的夜明珠凭空而来,将整座地宫照的绿光泛泛。

仙者警惕往后退了几步,将身后的少女遮挡起来,单手化出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眉倒立,眼光飞快瞟过四周。

在夜明珠的耀华下,墙壁上飞禽走兽的狰狞面孔显得骇人无比。

“快走!”

仙者只觉得此地诡异,于是伸手想要拽身后的少女离开,却正在他转身之际,身后的棺冢忽然爆出金色光芒,棺盖撕裂而开,一尾全身泛着金光的黑龙嘶鸣着扬起了头。

仙者定睛,心下陡然明了。

眼前嘶鸣的黑龙应当就是在七曜传奇一生中极为重yào

的单翼黑龙!

据辕则所言,七曜有单翼黑龙的精元傍身,所以才在一月内斩杀了北荒诸多妖魔,令其他俯首称臣。

要夺精元,必要斩龙!

那么也就是说,在七曜的记忆里,与这尾单翼黑龙的恶战不可避免!

仙者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看着那尾黑龙扭动着冲出棺木,嘶鸣声似滚雷震彻整个雪邙山。

正当仙者沉沉思虑之时,单翼黑龙陡然扬起粗壮有力的尾巴,朝棺冢下来不及躲避的少女扫去。

少女却如同雕塑般岿然不动的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仙者唤了一声:“快躲!”

而后匆匆出手,一剑刺上黑龙的尾翼,瞬间割下了几片黑透晶亮的龙鳞。

仙者使了幻影疾步挪到少女身前,将她牢牢的护在身后,单手有力挥舞银剑,抵挡黑龙凌乱无章法的攻击。

单翼黑龙不愧是父神坐骑,威力之大,让仙者有些吃力。

又因落在七曜的躯壳里,仙法灵力自然被削弱了三分,自然吃力更甚。

眼看黑龙就要冲破棺冢的束缚,徒留尾部的单翼还被困在棺中。

一旦黑龙脱身,那么二人便凶多吉少。

于是仙者转动眼光飞快的略过剧烈震动的高大棺冢,心想定是有何封印将这黑龙束缚了起来,方才也定是沉梦不小心动了机关将这地宫密道开启,而束缚黑龙的封印应当与这森冷十足的棺冢脱不了干系。

有了这个想法,他低沉道:“我给你设下结界,但不知能支撑多久,待我将单翼黑龙重新封印起来,我再带你走!”

地宫中漫天灰尘,墙壁上是森冷血腥的狰狞走兽,半空中是单翼黑龙破棺而出的戾气。

这般事态紧急,而少女却只是淡淡地问道:“你这次不会再骗我?”

仙者手中的剑一滞,即被黑龙扭动的身体打中。

与此同时,他重踏地面,双脚陷进半尺深,胸中血腥丝丝,却仍旧岿然抵抗,不想连累身后少女半分。

他来不及多思量她问的那句问话,而是单手隔空化出结界,将少女牢牢罩在结界里。

待安定妥当,仙者撑起银剑飞奔腾起,使出幻生咒分出八个幻影。

幻影将棺冢齐齐围住,一边牵制单翼黑龙,一边以洗心咒注入棺冢,试图搜寻封印。

突然,单翼黑龙咆哮一声,眼看最后的尾翼就要脱身。

箭在弦上,仙者定了定心神,突然,他将眼光落在那黑龙光芒较弱的尾翼上,仙者发xiàn

黑龙全身上下都布满黑色鳞片,而鳞片却泛着金色光芒,唯有那尾翼光芒闪烁,鳞片也稀疏一些。

仙者心想,找不到封印就遵从七曜的记忆斩杀了它既可!

而黑龙的弱点应当也是它成名之处!

那便是那不同于别的蛟龙的那尾单翼!

剑光一闪,仙者墨发似网张开,双手举剑,剑光穿透山体从雪邙之巅迸裂而出,再一眨眼,八个幻影聚齐一身,仙者迅疾朝那巨棺之底飞去,不待那黑龙回身,一剑斩下黑龙尾翼。

金光忽然四散消逝,黑龙长吟一声划破天际。

紧接着便是一颗绿莹莹的精元从黑龙口中喷薄而出。

待黑龙失去生气坠回棺中,夜明珠顷刻成为灰烬,地宫又恢复一片沉沉黑暗,唯有那一刻莹绿色的精元荡在空中。

仙者缓缓落回地面,单手一挥,护在少女周身的结界立即消失。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则死死地盯着仙者手中泛着银白色光芒的长剑,良久,开了口:“这是龙吟剑,你是朱皓君,你是吗?”(未完待续……)

57 三生

“我是七曜,你认错人了!”

话音落掌风起,一道幽冥光芒窜进少女的眼中,立时,少女便瘫软倒地。

又过了半晌,一道红白交错的丝线从少女后脑扬出,游离了一阵四散而去。

仙者将少女用披风裹紧放在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而后再腾身飞向悬于半空的黑龙精元。

传说单翼黑龙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其法承父神天力,其身乃山川之脉。

想必父神羽化前将单翼黑龙封印于此也只是不想让它为不善者所用,为害世间。

可数万年前,还是被七曜偶然间得了黑龙精元,他原本可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原本一统的不仅仅是北荒,可最后为什么会陡然销声匿迹,沉沦颓败?

这是个迷。

而解开这个谜,只有按照七曜的回忆继xù

下去,不管他当初是如何残忍的斩杀仙神魔灵,不管北荒有多少无辜生灵葬送于他手,此时耀于仙者眼前的这颗蕴藏着巨大能量的黑龙精元,它必须吞噬。

打定主意,仙者双眸紧闭,双手置于身前,煞有规律的画着符咒。

立时,黑龙精元开始躁动,莹绿光色瞬时变幻成了泼墨般的黑。

那精元也似单翼黑龙那般难以驯服,仙者花了好一番气力才将它彻底吞噬。

霎时间,地宫墙壁的图腾变成沙砾,纷纷坠落,地宫中央的巨大棺冢似要散架般毫无章法的乱晃,而躺在棺冢中的上古单翼黑龙从尾部开始一点一点的变成细微的沙尘。慢慢消失。

仙者若有所思的立在半空,脑海中的画面如白驹过隙。

当他带着昏睡的少女回到地上时,只发xiàn

原本弥松雍容的半山腰突然变得贫瘠,除了雪,还是雪。

仙者心想,天下万物,相生相克。

想必那弥松也只有在单翼黑龙的庇护下才能在冰寒之地长的繁茂不已。

此后单翼黑龙不在,只怕弥松也再也见不到了。

仙者微微叹息,捻了一个诀,将地缝又合在了一起。恢复如初。又是一个冷清寂寞的山头。

仙者掖了掖裹在少女身上的披风,招出龙吟剑,朝峰顶的宫殿飞去。

雪邙山地势较高,脚下是参差不齐的大小山头。一望无际的辽阔高原。

从地宫中出来。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

可雪山就是这样。日头最盛,也最冷。

许多被天光浸透的山雪开始融化,偶有几阵冷风刮过。割在脸上,是刺骨的冷。

此时正在着急打转的辕则小兽突然看见了仙者的红色衣角,于是兴奋的迈开四条小短腿儿朝东侧奔去。

辕则小兽加固完结界后来了倦意,想要睡觉才变回了短腿小毛球的模样,可无奈闭上眼睛就开始担心,睁开眼睛又想闭上,就这样一睁一闭的心情更加焦躁了。

而此时见到二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辕则小兽那颗凉飕飕的心终于暖和了起来。

只见它惬意地抖了抖屁股,停在离仙者几步远的地方乖巧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

仙者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眼光也没有落在辕则小兽的身上,而是空洞的盯着脚下延伸的路面,道:“我已将黑龙精元吞噬,辕则,你说七曜花了一个月统一了北荒?”

辕则瞪大眼睛,耳朵里还是男子云淡风轻的话语声。

什么就叫做拿下了黑龙精元?还说的如此轻松!仿佛就在说,我把院子打扫干净了!

辕则小兽有些接受不了,于是收回被冷风吹得生疼的舌头,又咽了咽口水,却又听到更加轻飘飘的话语声传来:“三天,我只需yào

三天。”

如他所言。

澜沧上仙让出生上古的辕则神兽收集了北荒各山头妖王魔头的名单,每夜御剑而出,黎明披星戴月而回。

他拎着龙吟剑劈妖魔斩山神,飞跃北荒各山川地脉,令北荒一干妖魔仙神闻风丧胆。

第三日,东方启明星摇摇欲坠的时候,澜沧上仙终于拎着龙吟剑回到了三生晃,红色的衣袍上散出刺鼻的血腥气息,可他的容貌却还是冷漠如初,一丝都看不出大战后的疲态。

他踏着稳健的步伐推开屋门,朝暖塌而行。

一直守在昏睡的少女身旁的辕则机敏的抬起了头,甚是高兴的奔向仙者。

仙者淡淡开口:“你说的那个赤臂山神,也不甚厉害”

辕则静静地咽了咽口水,心中讶异不已。

赤臂山神乃最难对付的一个北荒魔头。

他自挂神位,却实修魔道。

原身乃独角魔兽,修为很深。

也是曾经七曜称霸北荒最强劲的敌手。

可如今,上仙他却说不甚厉害

辕则小兽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身子。

原本七曜一月扫平北荒已然是传奇,如今澜沧上仙却只用了三日。

不说北荒的广袤无垠,就说从雪邙山奔赴各处光腾云御剑都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

辕则小兽想不通澜沧上仙是如何做到的,但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以后再也不提作过萝衣神女坐骑的事了,最拉风的当属现下守护澜沧啊!

辕则小兽黑溜溜的眼珠一转,满yì

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湿乎乎的鼻头。

辕则小兽开了一阵小差,回过神来时,仙者已然坐在少女的床沿边,沉眸静谧了半晌。

待到辕则靠近,才听到他问:“她可醒过?”

辕则来回晃了晃脑袋。

仙者又道:“清芷的元神呢?是否已然稳固成型了?”

辕则小兽再上下点了点头。

仙者轻轻一叹:“过了今夜,七曜应当就要应劫了。”

辕则不明所以的继xù

点点头。

“待我们出去后,你要将清芷安全送回大槿宫”

仙者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抖瑟:“我取了她对梦城的记忆,你也不要对她提起,否则,便永世不得正身!”

辕则听到这里,忽然就想起了那夜被凝月上仙赶鸭子上架立下的诺。

而此时,又莫名其妙与澜沧上仙立下了诺。

而且都关乎能否修成人形与小狸猫夜夜双修这等大事!

着实让辕则倍感压力,大呼上当!

可无奈,它只能哼哼唧唧的耷拉了脑袋,算是答yīng



它自想不通为何澜沧上仙一心思念清芷姐姐,却又要将她送的远远的。

也想不通为何澜沧上仙要将清芷姐姐这些时日的记忆除去。

辕则记得,这些日子,是见到上仙笑容最多的日子

想到这里,辕则偷偷地抬起眼瞄了瞄上仙,又被他愁云密布的沉重神色给吓得收回了眼。

哎,美男子的心思都很沉,都是那么得让人猜不透

辕则心事重重的趴在了墙边,思虑着要如何成功的修成人形与小狸猫夜夜双修。

这一想,便觉得眼皮沉重,于是它翻了翻肚皮,想着反正还没有天明,不如再小憩一会儿罢。

东方启明星在天幕上亮了许久,天色才渐渐明朗。

澜沧上仙靠在床侧精疲力尽的阖了阖眼,再睁开眼时却发xiàn

少女不见了。

仙者心下一惊,只怕是沉睡咒下得不深,清芷醒来了。

于是匆匆闯出了寝殿,撞进了门外满地的天光之中。

紧跟其后的自然是睡得不省人事的辕则,在听到澜沧上仙开门的声音才勉强清醒了些。

于是跟随出来,却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仙者的腿。

辕则踉跄着爬了起来,扬着脖子费力的追随着仙者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方普通的天井。

此时阳光正盛,北风正冷。

天井的那一头便是沉梦所作的三生晃。

她笑着跟七曜说:“这叫三生日光。”

而正是在这一方不甚宽阔的天井当中,立着沉梦费力从山间搬来的一颗傲然雪松。

雪松的枝叶上挂着结晶的冰珠,透着阳光的影子闪耀着清冷的光色。

这颗雪松是林间数一数二的珍品,因为它是一株两生树。

一个枝干两双头。

就在分叉的枝干中央垂下来了一截惨白的白绫。

而沉梦她,自缢了。(未完待续……)

58 更迭

血雨腾空,撕天裂地。

魇术支撑下的魔宫忽然崩裂化成光影。

唯盛那一株双生头的雪松,和悬在半空摇摇欲坠的尸体。

“朱皓君,看来你已经知dào

了我的秘密!”

正在这时,天空扯开一条口子,血雨腥风狂卷而来,随即映出一个红袍血目,面白如纸的人影。

他张着口大笑,幽冥般的声音透过厚厚的血幕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眼前的景致也开始变幻无常。

仙者和辕则立在原地,可周身却如同融化了的雪水一般模糊了焦距。

澜沧上仙蹙眉低头,却发xiàn

不知何时元神已然归位,一身袍子白的刺眼。

再抬起头来时,仿佛融化的雪水又重新凝固,被撕裂的魇宫又恢复如初。

那颗傲然挺立的双头雪松变得更加萧索,雪松上自缢的女子寥寥落落。

天空骤而变得清亮,阳光更甚当初。

眼前的景致如同一出戏一般缓缓进行。

一个红衣男子从仙者身旁匆匆掠过,只见他英武非凡,气宇轩昂,可此时俊秀的脸上却挂了两行泪。

他跪在那颗雪松下,抱着粉衫少女冰冷的身子瑟瑟发抖,他压着声音在嘶吼:“沉梦!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对你的心,你还看不到么?”

“你一声不吭的离开,有没有想过我?”

“你不是答yīng

过我,会一直陪着我征战四海八荒的吗?你不是喜欢南荒的极波海吗?我这就带你去好不好?”

“沉梦!沉梦!你醒来!你醒啊!”

男子声嘶力竭。双臂紧紧的保住少女的下身,一时间竟然忘记将尸体从那白绫上抱下来。

澜沧上仙蹙紧了眉头,望着双头雪松下的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正在这时,景致又忽然一转,从昼到了夜。

红衣男子颓然倒在雪松旁,树上的白绫不见了踪影,自然少女也不见了踪影。

天空繁星耀华,整座雪邙山却凄冷无比。

红衣男子拎着一罐酒,猛灌入喉。

再一转瞬。泼墨般的长发竟然变得比雪还要白。

一夜之间白头。却是这般荒凉。

这样的景致在仙者心里,竟也泛起了几分酸涩的波涛。

仙者分辨不清是怎样的心情,是同情,亦或是其他?

许是感同身受。他与七曜。都尝过失去的滋味。

“有许多种选择。你说她为何要选择这一种?”

正当仙者沉思在这出戏当中时,天外之音,又徐徐传来。

此时的声音。从桀骜变成了苍凉。

仙者沉了沉眼光,静静道:“连死都不怕,却没了生的勇气,将沉梦逼上绝路的罪魁祸首,是你。”

“沉梦,很爱你。”

仙者淡淡地道,心里却被磐石狠狠的砸了一下。

“我知dào

。”

“那为什么,你还要执意斩杀赤臂山神?”

“你都知dào

了?”天外之音有些犹疑。

“这是你的梦城,落入梦城,便落入你的掌控之中,所以我只能看到你想让我看到的,可你却忘了,纸是保不住火的,你日夜这般麻木自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内疚,可是,你却算错了”

“我怎么错了?”天外之音变得更加犹豫。

仙者并没有答话,而是沉了目光,静静地看着雪松下颓然的身影,缓缓道:“你取黑龙精元之时,沉梦竭力阻拦,你却执意要取,因为你的野心。”

“拥有单翼黑龙精元者得驾临四海八荒的神力。可单翼黑龙本就亦正亦邪,离开本体的精元需yào

用有妖神之力的妖血或是万年金身的神血来祭奠才不会对载体造成危害。”

“若你执意要吞噬黑龙精元,那么离你灰飞烟灭的日子也不会太远。”

“沉梦规劝你,你不听,你依旧吞噬黑龙精元,这是一错!”

“你自知沉梦与赤臂山神的关系却不管不顾,无情斩杀,这是二错!”

“你知晓沉梦对你的心思却利用她的妖神之力这是三错!”

“有了这三错,沉梦还要如何活?”

“她爱你,又恨你。可是回过头来,她发xiàn

她仍旧爱你,大过恨你。”

“她无所适从,她觉得她对不起养他的父亲赤臂山神,她觉得她对不起自己。”

“她思来想去,她决定用她的妖神之血来祭奠你体内的黑龙精元!”

“这样一来,她就能让自己安心。”

“她选择死,并不是因为恨你,而是习惯了一直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事。”

“沉梦并不笨,她只是喜欢装作什么都不知dào

的样子。”

“她知dào

,你下不了手。”

“你从一接近她,就知dào

她是妖神之子,身体里承载了一大半的妖神之力。所以你执意要以徒弟的名义留她在身边,却不教她任何术法。”

“你只是怕你的血煞宗派会影响了她体内纯净的妖力,你一开始就已经为她设下陷阱。”

“她其实可以选择不死,但是无奈,她找不到好的方式。”

“她要为她的养父偿命,也要顾全你的性命。”

“她知dào

你的宏图野心,他也知dào

你每夜被黑龙精元折磨的筋疲力尽!”

“她遍寻不到解决的法子,唯有她自己。”

“单翼黑龙是一个诅咒,它给了你巨大的诱惑,也给了你无尽的深渊。”

“她只有牺牲自己,来解了这个诅咒,因为她不想你死。她知dào

,四海八荒对你重yào

。众魔俯首对你重yào

,仙神称臣对你重yào

,她于你来说,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于是她选择了在你一统北荒的第二日便自缢,因为她知dào

,她再不死,你就得死。”

“这也是为什么,你当初急于征战,只用了一月便拿下了北荒。一是因为你拥有了单翼黑龙的精元,而是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其实。这所有的一切。沉梦心如明镜。“

“而她选择自缢,只是不想浪费自己的任何一滴血,否则,你怎么样用她的血。来祭奠躁动的黑龙精元?”

“七曜。你选择了天下。却弃了她!你可有后悔莫及?”

仙者的眸子变得比夜还要黑沉。

他的手指微微泛白。

言语当中全是凛冽。

他替沉梦不值。

他在讨伐七曜。

却也在讨伐自己。

在梦城中的这一遭,多像走了一遍自己的回忆。

他对清芷,也是这般的自私!

月明星稀的雪邙山巅。双生雪松下的红衣男人。

他满心惆怅着一夜白头。

他再灌下一口酒,不慎酒液却从嘴角流了下来。

也许是黑夜太沉,所以红色才会如此刺眼。

嘴角躺下来的酒液分明是血!

而那酒罐子里装的正是沉梦的血!

仙者觉得一阵钻心的疼,遂蹙了眉,转过头去。

天边沉寂了许久,片刻后,却风云变色。

黑夜一转,成了茫茫沙洲。

红衣男子立在沙漠当中,衣角被风卷起,像极了残阳之红。

他矗立在一座坟头前,垂着头。

坟头上的墓碑刻着四个血红的字:“爱妻沉梦。”

“后悔莫及”

天边又传来声音,此番却飘渺无力。

“我真的,后悔莫及”

天边卷起一阵狂风,一双黑沉忧伤的眸子显现了出来。

“朱皓君,你真的很厉害!”

“你到底是如何知晓的?”

白衣仙者静静地抬了抬眼,望向沙洲之边。

“我读了沉梦的记忆”

声音轻飘飘的落下,时光又更迭到了那一日。

澜沧上仙查探到沉梦体内的异常。

他不仅仅看到了清芷无形的元神,还看到了沉梦的

沉梦的元神很微弱,附着在无意坠落的清芷的元神之上,渐渐成了形。

跌进地宫之时,强dà

的父神神力汇入了沉梦的躯体内,将两个无形的元神都唤醒。

只是,沉梦的元神比清芷的要虚弱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清芷替代了沉梦,突然清醒了过来。

而后来,澜沧上仙令其沉睡之时无意间读出了沉梦绵长的记忆,这才知晓一切。

“信口雌黄!”

天外之音沉浸了半晌又忽然作响。

“沉梦已死,你如何去读她的记忆?你真以为我失了心智?”

天外之音变得低沉又危险,天边狂风卷起了黄沙,形成一个漩涡将仙者和辕则包裹起来。

“沉梦没死!”

仙者话声未落,飞卷的狂沙忽然陨落,眼前的景致迅速更迭,从沙漠之州匆匆跃回了雪邙之巅。

回到了那一派寂夜之景。

寥落颓坐在雪松树下的红衣男子猛然起身,目光沉沉的朝仙者扑来。

“你说什么?你说沉梦没死?”

仙者幽幽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口:“你终于现身了,七曜。”

七曜现身在梦城中,是澜沧上仙意料之内的事。

所以他显得有些淡然。

而七曜,自是一幅濒临崩溃的模样,单手扬着,直指仙者:“朱皓君!你最好不要跟我耍花样!在这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仙者轻飘飘地道:“去见了沉梦,自然就知dào

我说的是真是假!”

七曜蹙眉:“你说梦城中的这个影子?”

仙者道:“她不是影子,早在你为她建这座梦城之时,她的游魂便回到了这里!”

七曜怔怔:“为何我没有察觉?”

仙者轻轻道:“因为她不想让你知dào

!”

听到这里,七曜终于松懈了半分,神色也恢复了半分平静,看着仙者道:“我喝干了她的血,怎么还会留下魂魄?”

仙者不耐的蹙了眉:“她死后的血自然不能滋养魂魄,但你忘了,你被机褚兽所伤的时候,她喂了你三天三夜的连心血,那时她还活着,所以一丝游魂便随着连心血寄存到了你的体内。”

七曜的眼神慢慢变得失了焦距,嘴角竟然牵扯出一丝不自觉的笑:“这么说,她还是一直跟着我?”

仙者点头。

七曜愣了愣,忽然仰天长笑,身后的血色斗篷像是大网一样张开。

周围的景致又随着七曜的大笑而变成了三生晃殿之中。

而沉梦则安安静静地躺在殿中央的冰塌之上。

此时,仙者的目光终于微微晃动。

他知dào

,时机到了。

一直没有贸然动手只是因为怕他伤了清芷的元神。

此番只要先将清芷的元神与沉梦分离出来,便能放心大胆地破城而出了!

想到这里,仙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稳了稳。(未完待续……)

59 复得

转身一瞬,刀影交错。

淖白剑影从七曜胸膛斜穿而过。

遗漏一地空虚幻影。

仙者看着眼前虚无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好。

七曜只有依托在幽烈的身上才能冲破开源之力的束缚。

而被仙者剑指胸膛的人分明是七曜原本的模样,这对于一个被开源之力束缚的八荒始妖来说根本就不可能!

是我大意!

仙者闷声一叹。

“何时,仙道也开始暗箭伤人了?”

阴柔的声音从仙者身后传来,回头却发xiàn

,一个弱冠少年正杀气凌然地站在门廊外,眉眼微扬,满身都是挑衅意味。

仙者再看龙吟剑穿透的身躯,却隐隐变成了光辉散了开去。

正摩擦爪牙的辕则呆呆一愣,立即卷起一道金光,摆出威猛模样,咧出森冷獠牙,蓄势待发。

幻影散去,兴致冲冲的龙吟剑也归为一派平静。

仙者静了半晌,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剑影,而是当机立断直刺向冰榻上的少女。

正如仙者所想,门廊外的少年飞快冲来,撩起披风用身子挡住龙吟剑。

丝缎织就的披风立时成了寒冰铁墙,将冰榻包裹的一丝不漏。

“你疯了吗?你连来救你的人都不顾了?”

男子怒气冲冲,她知dào

,在沉梦的躯体里还沉睡着另一个女子的元神。

仙者冷冷抬眼:“这应当是我问你的!”

仙者手腕一转,龙吟剑发出风声鹤唳般的嘶鸣声:“本仙没空再跟你耗下去了!”

话音刚落。龙吟剑幻出无数幻影,犹如细微钢针,从四面八方开始攻击。

少年抵抗吃力,眉间隐隐露出怯色。

仙者知dào

,七曜一旦从幽烈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便会被开源之力牢牢锁死,所以如今,只能剑走偏锋。

告sù

他,沉梦还活着。

然后一剑刺向沉梦。

赌他会终现原形。

然后将他从幽烈的身体里逼出去!

只是如何逼?仙者还有些踌躇。

但看着七曜接招接的越来越吃力,仙者心中也开始有了想法。

幽烈修为不过千年。如同人界意义上的弱冠少年。

即便他拥有阴年阴月阴时的极阴之身也无法承载比他要强上数十倍的血魔之力。

如今只有将七曜的潜能最大限度的逼出来。一旦幽烈的身体开始排斥,七曜就会感到力不从心。

如果他想要保存幽烈这个万年难得一见的载体就不得不为了挽救幽烈的性命而退出他的身体。

所以剑走偏锋,走得便是这一招!

仙者心思笃定,拧紧眉头。眼光锐利。单手果duàn

一挥。数以万计的龙吟化身朝七曜凶猛斩去。

而仙者也凝心捻诀,用澜沧绝学司琉经挽起滔天狂澜,混着铺天盖地的龙吟剑影强攻七曜。

七曜眼看规避不得。只能硬抗,却又无奈,幽烈修为有限只能供他使出三分妖力,但仅凭这三分妖力绝对抵挡不住澜沧上仙的致命一击!

于是七曜心下一狠,他早就听闻澜沧上仙不顾师徒情分,如何狠辣的事都做得出来,只怕他全力攻来后会伤害他身后的沉梦。

他说沉梦还活着!

所以我不能让他伤害他!

七曜眉头一紧瞪起血红的双眼,双拳紧握,周身爆出血色光芒。

仙者凝身一看,嘴角牵扯出几分胸有成竹的笑。

只见一股黑色火焰从幽烈身体中窜出落在地上。

而七曜的时机就在于此。

在他的身形还未恢复,开源之力尚未苏醒之前,占得先机给澜沧上仙全力一击。

可仙者早就料到于此,所以趁势剑锋一转,将龙吟幻影逼向那团还未成形态的元神,包裹刺去,而他则驭起狂澜朝冰榻席卷而去。

他捻起双指,指尖出现一根银光闪闪的丝线,那丝线一接近沉梦的身体,便自动钻入她的眉心,不多时,那丝线牵扯着一股紫色光芒脱离了沉梦的身躯,复又回到仙者的衣袖。

仙者见已将清芷元神分离,扭头望向被龙吟剑影纠缠的七曜。

只见七曜正在酝酿绝地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仙者再一揽狂澜,将瘫倒在地的幽烈卷在狂澜之中,然后飞速朝天边飞去。

一切发生的又快又准,未给七曜反应察觉的时间,所以七曜只将那龙吟剑影当作了澜沧上仙,在未成形态之前发出惊声一吼,万丈血光冲破天穹,将龙吟剑影一一打散。

元神由虚变实,很快蕴藏在七曜身体内的开源之力也渐渐苏醒。

满头白发的红衣男子颓然看着残破败露的房间,再看向天边卷起的波涛狂澜,心知,自己是输了。

不过还好,当他将眼光移向冰榻之时,粉衫少女静谧的模样就像一枚灵丹仙药一般,给了他无上慰藉。

没了幽烈的极阴之身,他又要处处受到开源之力的牵绊。

不过还好,沉梦在这里,不如就和她一起留在我为她造的梦城当中吧……

回忆斑驳,零星撒满雪原。

彼时沉梦红着脸绞着手指说道:“师父,其实你并不缺徒弟,因为你根本不想收徒呢!”

七曜扬眉:“那你说我缺什么?端茶递水的婢女?”

沉梦依旧红着脸:“端茶递水的不一定是婢女,也许是….”

七曜莫名:“也许是什么?男宠吗?”

沉梦愠怒,双颊红云也退了些许:“师父!你能不能正经点!”

七曜邪邪一笑:“你怎么知dào

我喜欢男宠?”

沉梦哑口无言,只能恼怒唤道:“师父!你。你,你气死我了!”

七曜忽然温柔了眼光,一把将少女搂在怀里,声音变得温柔至极:“沉梦,我谁都不要,只要你。”

人间几日,天上不过就只过了几个时辰。

所以在梦城中耽误的这些时日,着实不算久。

只不过是从卯日星君当值之时跃到了司夜神君巡逻之刻。

天际擦黑,零星星辰开始布满天空。

白衣仙者抱着昏睡的紫衣女子离开了人界的江都城,他看着漫天的星辰。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道:“辕则。送幽烈回冥司!”

威猛狮子自是点头答yīng

,却又将眼光落在了紫衣女子身上。

仙者沉吟半晌,却道:“我带她去不周山,你送完幽烈。再来与我们汇合。”

辕则小兽一听。心中乐开了花。

主人终于不撵姐姐走了!

辕则又有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它全然不顾自己一身银光闪闪的皮毛,而是摇头晃脑的舔了舔鼻子。

仙者静静凝望了它半晌,竟然提了提唇。笑了出来:“你也不想让她离开,对吗?”

辕则狠命地点头,以至于勃颈上威武的长毛也凌乱成一团。

仙者温尔笑着:“我也不想再放她走了。”

不周山在昆仑之西,极西之隅。

上古承天之境,有山而不合,撑天地,震八方,是历代仙神封位之地。

原本去夺战神一位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相思成灾,脾性暴戾,遂找些借口避一避,也让自己转移心境,不至于凄凉度日。

可如今,仙者心里的一些羁绊冲破,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他不想如七曜一般,真zhèng

的铸成大错后才恍然大悟。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既然有机会挽回,他不想再错第二次!

几缕星光擦过暗淡的眉眼,眼中明媚的光亮立即暗了下去。

还有些事情在澜沧上仙的心里纠结不下,像是一团跃跃欲试的火焰,随时就能点燃静谧的草原。

他想起匆匆离开的前一天,凝月沉默的眉眼。

又想起酒后见到的画面,还有那些沉重热烈的呼吸。

他不知dào

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发生了。

可他如今不想再被任何事羁绊。

他知dào

凝月在等他,可他并未想好如何给她交代

仙无完仙,此时好不容易得到一刻圆满,他想要试着放下些,用尽lì



来保存这一刻完满就好。

于是他收了收手臂,又给怀中女子注入了一口仙气。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安稳,紫衣女子竟然幻化成了原身,变作一只毛茸茸的雪狐,甜腻地依偎在仙者的怀中。

她还没有醒,还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也不知dào

如今是躺在谁的怀里。

她只是在梦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热浪。

就如同很久之前那般,受了伤,变作小狐狸蜷在他的怀抱里疗伤。

偶尔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还能从他的手心读懂他有多么喜欢我

小狐狸的皮毛隐隐发光,她的梦里出现的是一张温柔俊秀的脸。

没有云顶大殿,没有天落杀,没有铺天盖地的杀人冰凌,没有咄咄逼人要人性命的仙山门派。

只有他

梦中荡起飘香的桂仙花瓣,一片一片落在了凌波泛泛的泉水当中。

“我未着衣装,从你眼前逃走,你敢不敢说,你没有一丝动心过?”

“我有。”

小狐狸不禁从眼角划下一颗温泪,这两个字仿佛并不是梦中的虚无,分明是在耳边,带着吞吐的温热。

夜幕之下乘风奔走。

他温柔抚摸小狐狸雍容的皮毛。

他看了看不远处不周山的轮廓,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期待。

不周山脚下有一个灵幽谷,谷中百花绽放,灵水潺潺。

她一向喜欢花香鸟语的地方。

如果她愿意,我们就留在那里(未完待续……)

60 灵幽

不周山旁灵幽谷。

白衣仙者搭起一个茅棚,临水而建,四周是茂密的鸢尾花。

他竟然不知dào

,自己沉睡咒的术法已然又精进了好些。

因为她一睡,就睡足了半月。

翌日就要动身去不周山了。

仙者闷闷地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手上敷药的动作愈发的缓慢了起来。

应当是调养好了。

因为她已经从雪狐变回了人形。

也许还未恢复大好吧,因为脸上的疤又显现了出来。

彼时曾答yīng

她带她去寻医访药,治好芥毒留下的疤痕,可无奈,之后一拖,就又是一整年。

现在回首当日,若不是仙者连夜去了冥司将最后四盏琉璃盏讨了回来,他也不回贸然做那般狠绝的决定。

只恨洛全宗他们咄咄相逼,又搬出了苍生大责来压他,于公于私,澜沧上仙都不得不做出一个令人满yì

的处置。

若他不亲自动手,洛全宗他们必定会将人要了去。

他亲自动手,还能够保全一丝生机。

真让洛全宗等将人要了去,那便是连混元道果也救不回来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澜沧上仙不会跟她说。

毕竟自己还是无法保她无虞,毕竟自己还是亲手伤害了她。

仙者手上的动作变得轻柔缓慢,碟中的药浆散着浓郁的奶香气息,他兀自宠溺的一笑。道:“从前都知dào

你爱睡觉,却不知dào

你如此能睡…”

仙者放下药碟,回头看向爬在门廊外晒太阳的小毛球:“辕则,明日我便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小毛球翻了翻身,将肚皮暴露在阳光下,懒懒地撑了撑眼皮,示意他知dào

了。

仙者温温一笑,配上屋外透彻的阳光,温暖之感四散溢开:“战神之战凶猛异常。好些仙者就是在那战神烽火台上灰飞烟灭的……”

仙者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到辕则的耳里却似硫磺火花。

辕则哼唧地一下翻身站好,四条腿扑腾扑腾跑到仙者面前,亮起泪汪汪的大眼,不断地发出呜咽哼鸣。

仙者一愣。俯身下去摸了摸辕则的脑袋。温尔一笑:“一直都知dào

你不怎么瞧得起我。怎么?你就真觉得我打不赢他们么?”

辕则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一双眼睛耷拉下去,露出一副委屈模样。

仙者继xù

笑道:“好了。开玩笑的,记住,每日卯时敷药,然后将窗户打开让阳光透进来……”

语塞,仙者补上苦苦一笑:“芷儿喜欢晒太阳。”

辕则伤神的点了点头,又转了眼珠望向榻上的紫衣女子,苦涩的“喵呜”了一声,没了下文。

在灵幽谷中的日子过得甚是快,很快,当辕则翻身睡醒时,发xiàn

早已没了上仙的踪影。

它极其乖顺的叼着药碟摸上床榻,用毛乎乎的爪子在少女脸上抓了抓,然后再笨手笨脚的爬上床沿,一掌将木窗推开,一瞬间,柔和天光铺满了整间茅草房。

“辕则,他走了吗?”

身后有了响动,辕则一个机灵跌下窗台。

少女悉悉索索的起身,两步走到窗边,蹲下身去,一头紫发松散的铺开,沿着逶迤及地的衣裙铺满了一整片青石地面。

“你没事吧?”她伸出手将辕则扶正。

辕则气急败坏的又跳又叫,满脸都是谴责的意味。

少女无奈笑笑:“看你气的!”

辕则发出“呜呜”的声音,冲着少女翻了个白眼。

少女抱着双膝干脆坐在了地上,与辕则面对面,垂了目光:“我还没有准bèi

好,我不想见他……”

辕则气呼呼的扭了屁股背对着少女,继xù

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

少女泄气叹息:“他曾想杀了我,我怎么还敢再相信他?”

听到这里,辕则犹疑的摇了摇尾巴,可想到澜沧上仙在澜沧山时可怜的模样,和在梦城中失而复得的开心,继xù

哼哼了两声,表示不赞同少女的看法。

少女抬起指尖对上一束遗漏的光线,纤长的手指泛出柔美的光芒:“其实我在梦城中,就已经醒了,师父他,

他对我下的沉睡咒并没有什么作用,大抵是因为他当时还在七曜的身子里,法力受到牵制吧……”

辕则挺直背脊坐的有些累,于是干脆趴下身去,对着阳光继xù

哼哼。

“到了灵幽谷,师父对我呵护备至,这些突然让我觉得,其实我没有多恨他….在大槿宫的时候,甚至想过要报仇,要搅得天地不得安宁,可真的让我听到他的消息,见到他我却什么都放下了……”

“毕竟当时,是我错在先,若我没有欺瞒他我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会气得想要杀了我,况且,仙妖本就势不两立,师父又是仙界之首,抓到了我这个妖王,于公于私都是要加以惩治的啊…….”

说到这里,仿佛回忆又僵持到了那一天的惩戒堂,于是少女的声音变得有些颓废哽咽:“但是也不至于要用天落杀来将我置于死地啊,要知dào

,那些冰凌刺在身上,是钻心蚀骨的疼啊……”

少女动了动睫毛,阳光打在日渐伤愈的伤口上,能够看见皮肉新生的势头:“辕则,你说,我该怎么办?”

辕则一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羞愧地打了打哈欠,连忙伸了伸胳膊腿儿让自己清醒点!

终于转过身来,一双圆乎乎的眼睛盯着少女,酝酿了半天用传声术说道:“清芷姐姐,你干嘛要纠结这么多!什么恨啊愁啊的都是过眼云烟!每天吃好喝好睡好过得开心不就行了吗?如果你觉得你和主人待在一起不开心,那么你就离开!如果开心。就留下啊!多简单的事情干嘛要搞得那么复杂?”

辕则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发痒的爪子,又动了动耳朵继xù

道:“再说了,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也许主人当时有苦衷呢?反正辕则小兽是知dào

的,自从清芷姐姐走了后,主人一直郁郁寡欢,从来不沾酒水的主人夜夜酩酊大醉,特别是那一夜……”

快嘴小毛球说道这里极为尴尬的停了停,心跳加速都快要冲出喉颈。

它心虚地抬眼看了看已然怔然发呆的少女,才放下心来。长吁一口气转了话锋:“总之主人很后悔。也很想跟你道歉!你就接受他好不好嘛?我看得很着急诶!”

少女幽幽地抬了抬眼睛,道:“师父为了我喝得酩酊大醉?”

辕则点点头:“还不停地叫你的名字,叫着芷儿芷儿的,听得辕则小兽我都心碎得不行!”

如同花蕾猛然绽开。少女有些招架不住:“你说师父唤我的名字?”

辕则小兽再点点头:“辕则小兽想。定是姐姐你平日练功太调皮。让主人这般无奈却又不得不上心!”

少女耸耸眉毛:“练功?”

辕则小兽伸了伸舌头:“对啊,主人是你师父,除了对你练功的事情上心。还会为别的上心么?”

少女不知为何,心中绽开的花蕾又猛然凋落:“他确实是一个好师傅呢,如今这般对我,也只是因为内疚吧…….”

辕则小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它确实听到主人时时刻刻在责备自己呢,于是道:“所以姐姐,你到底要不要留下来?辕则小兽很喜欢灵幽谷呢!你若留下来,辕则小兽也陪姐姐留下来,澜沧山着实无聊的很,现在又没有了春天,想晒太阳真是比登天还难!”

少女扬起眼睛,看向正在晒太阳的辕则,问道:“什么叫做没有春天?”

说道这里,辕则小兽立即来了兴趣,挤眉弄眼地道:“你知dào

吗?也不知dào

主人是不是因为受了姐姐你的打击,主人他在姐姐走后不仅大病了一场,而且还一剑将四季给斩没了,如今的澜沧山再不复从前,而是终年大雪飘零!”

少女心中一惊,又荡起微波连连。

“姐姐,你到底如何作想?”

少女抱着膝盖靠在门廊上,门外的阳光慵慵懒懒的洒在她的紫发上,良久,她张了口,却道:“我等他回来。”

灵幽谷中日光充沛,百花丛丛,溪地众多。

而仙者所搭的茅棚就是在一片绿油油的溪地之上。

四周是波光清涟的湖水,湖面上是层层叠的睡莲。

少女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想必是这灵幽谷中灵气充沛,是一处难以多得福地罢。

少女挽了紫发坐在茅棚边,脚下就是一片澄澈的睡莲湖。

她在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牵扯了嘴角,生硬地咧出一个清朗的笑。

笑容还未散开,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水中零散的倒影,单手抚上脸颊那条快要好的疤痕,突然想起他在取玉虚子枝的那一次,在月华宫中对她说的那些话………

“以后没有为师的命令,不可再离开一步!半步都不行!”

他说那话时还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可是为什么一转身,就变了呢?

少女还记得那时在尸牢中,自己曾卑微恳求:“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师父千万不要赶我离开,好不好?”

那时他也是沉着眸子说会保我无虞,可是最后为什么还是变了呢?

这些回忆搅得她头很痛。

于是她甩了甩头,暂时不再去想。

因为她打定了主意,待他回来后,这些问题,她要亲口问他…….

就这样,月影遗落,东日初生,一日复一日,终于在第十九日,等来了消息。

只是此番回来的,是去不周山打探消息的辕则。

它耷拉着耳朵,满目都是伤情:“它们说此番战神之战甚是惨烈,好几个仙者都命送烽火战台!最后剩了主人与同为四大上仙的冲白上仙对阵,却不知所踪,今日已经是失踪的第七日了…….”(未完待续……)

61 鸢尾

辕则还没回来时,少女正欲摘些开得正盛的鸢尾花,将它们放在太阳底下烤干然后制成香包。

可辕则回来后,少女手中的花瓣应声落进了碧波湖中,随着湖水飘飘荡荡,绵延出一条花落之痕。

“姐姐,你说主人会不会凶多吉少?”

辕则眼泛泪光,用毛茸茸的爪子抹了抹眼角。

少女蹙蹙眉,欲语凝噎。

辕则见少女的模样,心下想到仙者的嘱咐,于是匆匆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虽说那冲白上仙也极其厉害,但是与我家主人相比,绝对是以卵击石!辕则小兽估摸着主人定是和冲白上仙去哪里喝茶下棋一时忘了时辰回来了而已!”

少女眼光比湖水的粼粼波光还要凌乱一些,只见她慌乱的将垂在胸前的紫发撩到耳后,说道:“我们去找他!”

辕则一听,乱了方寸,连忙伸出两只小短腿儿挡在前路:“这可使不得!主人吩咐了!姐姐现在虚弱的很,没有精元护体,跟凡人没什么两样!主人早在灵幽谷中设下结界,以免飞禽走兽来叨扰姐姐,若是姐姐出了谷,遇上危险,辕则可怎么像主人交代啊!”

末了,还不忘“喵呜”一声博取同情。

辕则小兽只觉得错就错在那一日上了云顶大殿看到澜沧上仙姿态,于心不忍去了大槿宫。

若自己就在日光岩守着皑皑白雪度日也不会遇上这么些麻烦的事。

辕则小兽很懒的。

可如今却是起早贪黑,操碎了心。

想到这里。辕则小兽感慨万千的延长了“呜”这个音。

辕则已经做好了劝不住少女的打算,于是摩拳擦掌准bèi

变回原身将少女给吓上一吓,可又怕变回原身把这玲珑小巧的小茅屋给撑塌了,于是纠结思量了许久,直到少女从自己眼前消失才猛然回了神。

辕则耸起背脊上的毛发,转身朝面前的一片溪地望去。

少女半截身子趟进了水里,紫衣紫裙浸湿了大半,她的长发撩开一片片睡莲,在湖面划出细密的水痕。

辕则心下一急,押着嗓子唤了声:“姐姐!”

然后匆匆跳下茅屋。踏着屋前的小木桥追上了在水中前行的少女。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跳湖?姐姐!你不要想不开!主人他吩咐了辕则小兽,一定要照顾好姐姐!主人他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再多等几日说不准就有了消息!”

辕则说的太快。传声术一不留神使得过了头。声音变得狰狞难听。

少女并不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声音冷静沉稳:“我方才见到有什么落了下来!”

辕则一听,原来不是要寻短见。于是放下心来,将头伸出桥外,瞪着一双眼睛道:“什么东西?”

只见少女专注地俯下身子,双手在水中捞着什么,许久都不言语。

辕则也再不说话,静静地盯着,直到女子低呼一声,才又竖起了耳朵:“姐姐,捞到什么了?”

少女费力的托起手中的东西,一双水眸却忽然暗淡了起来:“是一柄剑!”

辕则也睁大了眼睛,心跳不自觉的快了一倍。

双女手中的长剑通体泛着银光,一尾飞龙由剑柄缠绕剑身,细听之下,有着微弱的龙吟声。

这分明就是澜沧上仙的配剑!

辕则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龙吟剑出水,竟然没有任何沾湿的痕迹,反倒是失了灵气护体的少女,由于湿冷而不停地打起了哆嗦。

她的眼睛比照耀到湖水上的天光还要闪烁。

她怅然若失的看着手中熟悉的银剑,喃喃出声:“这不是,师父的龙吟剑么?”

辕则咽了咽口水,伸出舌头舔了一圈鼻头:“主人是剑仙,剑在人在,剑失人……”

辕则将最后一个字哽在了喉中,怯怯地望了一眼水中的少女。

少女呆立在水中的背影像极了快要枯萎的鸢尾花,妖媚的紫色变得暗淡。

“不会的,师父他曾经将龙吟剑抵给过司药神君的……也许,没了龙吟剑,师父他,不会怎么样…….”

少女的声音极低,因为这样的说辞,连说服自己都显得牵强。

辕则听到这里,甚是疑惑的威严一吼:“这不可能!龙吟剑是主人的师父给主人的!陪着主人征战过四海八荒,怎么可能说给人就给人呢!姐姐,你这样吹牛皮辕则小兽可就不愿意了啊!”

说完,辕则小兽忽然又暗了眸子:“如今只见剑不见人,只怕主人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辕则小兽动容的用毛乎乎的爪子揉了揉眼睛,浑圆的屁股朝木桥上颓废一坐,耷拉下去了脑袋。

静谧总是可怕的。

当少女耳边回荡起辕则所言,胸中却是一阵一阵的堵塞,快要失去呼吸。

“龙吟剑,那么重yào

,可师父他,仅仅是为了给我换药就…….”

少女泪眼捧着长剑,看着剑身映出的倒影发愣。

脸颊上的伤快要好全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印记。

脸颊上的伤那么深都可以好了,心里的伤也不应该执着啊…….

他虽伤了我一次,可是却救了我无数次……

“辕则,你知不知dào

玉虚子枝?”

少女幽幽的声音透过湖面软软落在辕则耳朵里,提不起兴致的辕则只是简单说了句:“那玩意儿取不得,玉虚岛上的猛兽谁都惹不起!除非不要命!”

“那师父呢?以师父的修为呢?”

辕则提到仙者心里就隐隐作痛,于是收起了平时对他的不尊敬和怀疑。恭敬地说道:“主人乃仙界之首,修为功法都属佼佼,那几头凶兽自然不在话下,运气好的话,就只受一些伤罢!”

少女空洞地望着长剑,喃喃道:“运气好的话…….”

此时,鸟鸣嘈杂的越过头顶,湖中倒映出它们绚丽的羽毛。

少女的心境如同被那鸟鸣猛然惊醒,噩梦中的惩戒堂全然化为幻影。

他救了我那么多次….

每次都是奋不顾身……

而我欠他了那么多,即便是还上一条性命。又有何妨……

师父他。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呢…….

思绪如同融化的冰山融进暖暖的水液里。

变作决堤的泪一颗一颗打在龙吟剑身。

龙吟剑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

少女看在眼睛,一把将龙吟剑抱进怀里,整个身子匍匐弯曲着快要跌进湖里去。

她哑着声音。断断续续地自喃:“师父。都怪芷儿太愚笨。时至今日,才能明白过来……”

她折着指头,关节泛出白色:“师父。你回来好不好?芷儿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满谷的水汽仿佛都融进了她的眼泪里。

泪越落越多,而一旁的辕则却突然愣了神。

少女的衣裙被湖水浸透,紫发也缠裹在睡莲上凌乱不已。

远远望去,似是一滩紫色雾气瘫软在了绿色之境。

“芷儿不怪你了,芷儿知dào

师父是有苦衷的,师父,你回来好不好?”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心里的潮汐快要将她的意识淹没。

于是她继xù

低喃:“皓君哥哥,你回来好不好?”

“真的不怪了么?”

日光天长,鸢尾溢香。

和煦的日光将这十里碧海拉的纤长,连同在另一头的身影也拉的比时光还要长。

少女愣了半晌,抬起了头,入目的却是荡漾的绿。

再一次的失望如同大风过境一般席卷了她最后的期望,于是她再也支撑不住在水中的身子,想要跌进满湖的碧绿里。

也许是风过莲叶婆娑作响。

她似乎听见了衣袍摩擦的声音。

她苦着脸摇了摇头,微微盖上了浓密的睫毛,抵挡了一大片刺眼的阳光。

“水里凉,再病了怎么办?”

少女将倾的身子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下沉的身子僵住,眼睛忽地睁开。

“你方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声音再次传来,挂在脸颊的泪结成了琥珀,闪烁起光芒。

她低了头,看见层叠的睡莲间映出了身后的影子。

那是一片耀白的身影,隐约间可以看到他的眉目分明,鼻梁高挺,眉眼间似是渗着午后暖阳,唇角是温温的笑意。

她低了头,看见从身后环住自己的一双手,那双手骨节清晰,脉络扎实,隐隐约约还泛着自己思慕已久的松木香气。

少女有些讶异,张着口却喊不出来声音。

身后的怀抱收的更紧,声音却比满湖的天光还要温暖无比:“你说方才不怪我了,可不能食言。”

少女不可置信的大口喘息,扑闪着睫毛,心跳骤停。

“怎么了?”

少女缓了缓情绪,一字一句道:“我以为你”

身后的声音浅浅泛出笑意:“一定是辕则那家伙吓唬你!”

说着,他将少女的身子板正,一双极深的眸子看进少女的眼里:“我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输?”

他笑了笑,将少女往怀里又拉了拉,下巴抵在少女的一头紫发上:

“只是我与冲白上仙都势均力敌,所以将时间拖得久了点”

未等少女言语,那声音又柔柔飘起:“最后自然是我赢了。”

“我说过的,我会回来的,这次没有食言吧?”(未完待续……)

62 相吻

扶桑日生,花开春城。

两岸墨绿青翠,池中到处皆是风影绰约。

如微云合月,阴晴圆缺。

紫发缠着睡莲在水面幽幽延伸,围绕在一片胜雪白袍旁。

氤氲的气流在芳泽中滋长,悠悠扬扬绕着少女的脖颈变成一圈一圈耀目的光环。

辕则在桥上看得有点呆,于是它扑簌了眼睛,屏住气息咽了咽口水,四个小短腿儿摸索着向后退。

它晃悠晃悠着直着身子朝后退,一不留神却扑通一声栽进水里。

水花飞溅,眼光透过水幕,变成一闪即逝的虹桥。

慌乱无措到连眨眼都忘记的二人一起回了神。

少女眸中有秋水,闪烁看着眼前的男子,嗫喏着朝后缩了缩身子。

仙者却紧了紧胳膊丝毫不给她后退的空隙:“我好不容易下定过得决心,别再逃开!”

少女愣了愣,飞快移开了眼光,看向湖面一点一点绽开的涟漪,咬着下唇,不说话。

二人呼吸都变得绵长,时光静止比流水还满,风过水面无痕,却引来了一声低吟。

原本环住少女的那双手猛然松开,男子的身子也后退了两步,眉目紧蹙,一副痛苦难吟的表情。

“你怎么了?”

一直惴惴不安的少女终于开了口,追上去两步双手扶住了他的腰。

男子微微勾着身体,深锁眉头:“许是受了冲白上仙的卓火拳。内脏受损罢…….”

少女对冲白上仙甚是有耳闻,其冲动刚强之性,有出手必陨之称,如此听闻,少女心中重重一惴,忙关切道:“怎么办,应当怎样调理?”

此时少女耳中又响起辕则的阵阵危言:“龙吟剑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即便他此时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也难保他藏着掖着些伤!

想到这里,少女一下抛开了揣测和怀疑。双臂环过男子的腰。低头温言道:“我先扶你去屋里坐坐,在水里也不是个事儿….”

仙者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不必操心,如果你不再怪我。于我而言便是莫大的安慰….”

说到这里。仙者又猛咳一顿。听起来如同撕裂血肉一般,刺耳极了。

一悲一喜本就让少女心如搅墨,此番仙者一言语。她只觉得这些时日不停说服自己放下的这番功夫,就要白费了。

于是悲从中来,少女连连摇头:“你不必说这些话!你不能说这些话!什么叫我不怪你就够了!我不怪你你也要做些补偿我的事情!怎么能白白就原谅你!你,你,你不能有事!”

辕则守在木桥上,乐的起兴致看着水中一幕,又灭了遁走的想法。

倒是伸出爪子舔了舔,又翻过肚皮仰天晒太阳。

正在这时,又听得几声幽幽怨怨的咳嗽声,平日里仙风道骨不能自已的仙者竟然踉跄着几步险些跌进了水里。

只听到他哀哀的说:“我有苦衷,你能懂么?”

少女咬着唇点头。

他继xù

哀哀的说:“其实你化为白狐混进澜沧之事,我亦不怪你,只是后面发展的太复杂,许多因素缠在一起,我也无能为力…….”

听起来甚是有破绽的一席话,少女也只是点头不语。

说到这里,仙者又哀哀地瞟了瞟眸子:“芷儿,你还记得昆仑山么?”

少女戚戚地对上他的眸子,缓缓点头。

仙者眉眼突然变得清明了些许:“那你能不能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这语气像极了诀别,就连见到主人的龙吟剑,也发出了哀怨的声音。

少女心中如同千刀万剐般刺痛,血淋淋,比当时在惩戒堂承shòu天落杀时还要痛上数倍。

少女一边嘲笑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忘记了深仇大恨,也嘲笑自己竟然爱他比爱自己还要深。

只是经lì

了许多,她不停地催促自己恨起来,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就似那妖王大宴,明明怀抱了满腔恨意想要向仙门讨上一讨,可真的到了那一步,最下不去手的,还是她自己。

也不知dào

长眠的父王母后知dào

他们的女儿这般无能,会不会心凉的透彻?

少女哀哀地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衣仙者原本沉静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带着几许飞扬的眼光猛地直起了背脊。

他的墨发沾水不湿,无风飞扬。

他反手一把将少女拽进怀里,低头竟是一枚绵长细腻的吻。

画面切换到昆仑山,他在亭中,她踮着脚尖。

那时,是她偷亲了还放不下虚名的他。

此番历经重重,却是他给了她长情一吻。

山水重重,云霞蒸腾,忽然而至的霞瑞气焰腾空而起,如同一个五彩罩子,将缠绵悱恻的二人罩了起来。

听不见流水,听不见花落,听不见鸟鸣,唯独听见了她慌乱的呼吸声。

他含着她的唇,不轻不重,如同含着一枚宝玉,舔舐的轻柔又深切。

他的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瘦弱的身躯,像是环住了一枚降落花蕊。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乱了心智,竟然连拒绝都忘了该怎样拒绝。

愣愣地睁着眼,亲近地看着那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

良久,温润从唇上撤离,面上是一片红晕。

男子颀长的身影被阳光照耀的更添高大了几番。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卸下自己的担子,放下自己的身份,抱着自己心爱的人,留下深刻的一吻,他觉得又难得又知足,一下子。竟然如孩童般灿烂笑出声来。

他宠溺的捏了捏少女秀红的脸颊,打趣道:“你偷亲我时都不会脸红,此时怎么学会了?”

原本错综复杂的这一年却被他这一句笑言打的破成碎片。

少女心中的痛竟然被翻天覆地的动容盖得严严实实。

她张了张口,却是:“你不是我的师父么?”

男子淡淡一笑:“你说的,并未行拜师礼,算不得。”

她又问:“你不是仙么?我是妖啊!”

男子又一笑:“四海八荒时,仙妖本就不分。”

她再问:“你的天下苍生呢?我们妖族杀了那么多无辜生灵!”

男子眼光泛泛,浅浅的又捉住她的唇,片刻后松掉,温柔耳语道:“我的小狐狸。比天下苍生更重yào

!我的小狐狸。从不杀生!”

她咬着下唇,苦苦一笑:“可我杀过人,红杉,红杉就是我下的手。”

说到这里。仙者微微一愣。就在少女就要失望的当口。他却伸手牵住了她冰凉的手道:“我也杀过人,所以我不应当要求你这些。”

他说这话时声音极沉,出其不意地。却让少女心中一暖。

她开口道:“你那时,是有苦衷的,对吗?”

仙者默默点头,沉沉开口:“可还是我的错!若不是七曜,我永远不会懂得我犯的错!”

少女蹙眉:“什么错?”

仙者沉吟了半晌,眼里全是柔情的光:“仅凭我一人,根本无法守护天下苍生,可我,却能好好守护你!”

说到这里,他已将少女的双手握在手心里:“芷儿,如果你愿意,我会放下苍生来守护你,之守护这世上唯一的你!”

大地终于变暖,澜沧有了四季。

皑皑白雪和冰凌不在,只剩漫天飘零的花雨。

他的声音有些闷,却听得出重重的情义:“芷儿,我赢得了战神之位,我可以将澜沧掌教传给景砾,然后我们就在灵幽谷住下,再不问世事,可好?”

少女犹疑,却听到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若放不下你父王母后的事,你尽可将混元道果拿去,总归我欠你一命!”

他拿着少女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那里是一颗扎实跳动的心。

回忆渐次爹荡,彼时是尸牢中央,他说:“我可以告sù

你混元道果在哪里。”

她问:“在哪里?”

他也是像如今这般捉着她的手腕按在自己强有力的心脏上:“是心。”

时光恍惚,刺鼻土腥味变成了清甜的花香,而少女的反应却如同那日一样。

她吓得缩回了手,一双眸子怔怔地望着男子,道:“我不要!”

他淡淡一笑:“芷儿,要知dào

,无论仙神妖魔都逃不出一个‘命’字!你父王母后命中有劫,即便回天,也不一定是好事,为何不让他们安稳长眠呢?”

少女愣了愣,她放不下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责任。

她还记得九刹死前的眼神。

她还记得九刹扣着她的手腕让她以一生来发誓。

她也希望他们能回来,可现在,却被仙者的三言两语就点明了这一千年的错。

少女有些怅然,心中却莫名的变成一片旷野。

她凝了神,喃喃道:“我不知dào

。”

仙者的眸子也淡了下去:“可是唯一能够将他们唤醒的,只有混元道果。你父王母后灰飞太久,结魂不易,就算有冥界的琉璃盏,也乏力回天,况且最后四盏琉璃盏也没了…….”

少女凝了凝眉,道:“你怎么知dào

琉璃盏,莫非…….”

一语惊醒梦中人,万千高墙轰然倒塌。

是啊!

他根本不舍得让我死的,对吗?

他不得不给仙界一个交代,所以提前想好了救我回来的方法。

只不过这方法着实有些冒险,有些让人心怜……

竟然心中的万顷高墙倒塌,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自然是一下子就通顺了。

那些放不下的事情自然就放下了。

心境豁然开阔的少女终于挤出一丝苦尽甘来的笑,却是道:“你不是被冲白上仙打伤了么?”

仙者浅浅的一笑,轻飘飘说出三个字:“苦肉计。”

“那你还要不要混元道果了?”

“不要了。”(未完待续……)

63 鸳鸯

辕则将一身湿漉漉的毛发在太阳底下晒得透透的,直到后背暖意过盛,它才缓缓转过身来,懒洋洋地撑着眼睛,看这木桥那一头的小茅屋,特别憋屈的叹了口气。

辕则动了动耳朵,却还是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小茅屋里的谈话声。

“芷儿,那个不能摔!”

听声音,似乎有点着急。

“叫我拓凝!”

“嘭!擦~~~~”

辕则竖了竖耳朵,自顾自地摇摇头,叹一口气,下巴搁在前脚掌上懒懒地看着湖面悠闲的水纹一点一点扩散。

这已经是第几天了,天天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辕则再没有心情到那小茅屋里去串门儿,而是选了处能够晒到充足阳光的角落,终日趴在这里,夜里也不挪窝,一连四、五日下来,辕则俨然胖了一大圈。

譬如说,辕则发xiàn

,它的后腿儿越来越难挠到肚皮了

它蹭了蹭桥面,悲哀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辕则被屋里的吵声一惊,利索的跑到屋前朝里探了探头。

虽说辕则怕再摊上什么麻烦事儿,于是离他俩远远的,可心里也打着鼓又怕再发生点什么危险

所以他忐忑着,忐忑着,朝茅屋内探了一下脑袋。

可是它这一眼,就又后悔了。

因为近些天身体越来越好的少女此时正提溜着一口铁锅站在门前,水色的裙摆沾上了几滴黄色的油汁。紫发用一根淡水珍珠的发钗轻轻挽起来,偶然落下的几缕长发挡在前额,将眉眼勾勒的温润了一些。

她叉着腰朝辕则努了努嘴:“小毛球!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

话音未落,辕则还未来得及转身逃跑,已经被她拎起扔到了一个四角木桌旁。

白衣仙者正噙着笑淡淡地看着它,辕则怯怯地对上那滑溜溜的眼光,心里暗暗叫着不好。

这时,少女大咧咧地将铁锅朝桌上一撂,转身不知从哪里端出了两盘冒着热气的菜肴,指了指其中色泽较为明亮的一盘。说道:“小毛球。来尝尝,这两盘清炒蘑菇哪个好吃?”

辕则咽了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几日,澜沧上仙和清芷姐姐比了不下十道菜。每道菜的口味都是那么特别。那么出其不意。让一向对美食很有见地的辕则也忍不住要洗一洗自己的舌头。

辕则求助似地看向澜沧上仙,却见到他决绝地摇了摇头。

辕则哀哀低呼一声,恨恨地埋怨自己的好奇心。

真是好奇害死小狮子狗啊!

上回的西湖醋鱼。也是因为好奇探了一脑袋。

上上回的烧三鲜,也是因为好奇地探了一脑袋。

上上上回的红烧肉,也是因为好奇地探了一脑袋。

吃了这么多次的亏,怎么就记不住了!

想到这里,辕则抬起毛乎乎的手掌重重地拍在脑袋上,力qì

许是大了些,惹得辕则“喵呜”了一声,泪光泛泛。

“芷儿,辕则似乎不想吃”

于心不忍的仙者还是开了口,却引得少女一阵冷哼:“说了我叫拓凝!”

仙者憋了憋嘴:“可我唤了你千年的芷儿”

少女流转了目光,露出狡黠的一笑:“除非辕则将我做的这盘清炒蘑菇吃光!”

仙者笑容一深,单指一抬,一束金光似飞虫一般窜入辕则体内。

辕则猛然瞪大眼睛,朝那盘犹为脆嫩的蘑菇爬去,舔着舌头风卷残云消灭。

仙者提了提唇,宠溺地朝一旁呆愣的少女一笑:“芷儿。”

少女眨了眨眼,再不争辩,而是苦笑地戳了戳有些僵硬的辕则,糯糯地道:“好吃吗?”

木讷的辕则猛然回神,愣了片刻后陡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夺门而出,还不慎撞倒了两个花瓶,散了一地的碎片。

“它怎么了?”

少女一愣。

“漱口去了吧!”

“不会吧……我觉得今天的蘑菇做得很好啊!”

少女说着话就端起碟子用指尖沾了沾残余的汁。

立时,就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少女整个人都僵了起来。

一种奇妙的苦涩混着舌尖极深的咸味让少女眼中溢满了泪。

她硬着头皮咽了咽口水,却只见澜沧上仙淡定的递来一杯清水。

少女哀苦地看了一眼仙者,而后毫不夸张的连连大咳。

仙者噙着笑轻飘飘的踱到她身边,俯身拍了拍她的背:“往后我来做饭,你负责吃就好了。”

末了,仙者蹙蹙眉又道:“确实没有做饭的根骨,但别的看起来也不甚突出…以后你一个人,可怎么是好?似乎也不会洗衣裳吧?”

少女气愠地嘟了嘟嘴:“从前不会担心肚子饿,调息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担心衣裙有灰尘,用净尘法一挥什么都好了…”

少女低着头绞着手指:“现在成了凡身,一会儿肚子饿一会儿衣服脏,自然就手忙脚乱,做什么都做不好了……”

屋外阳光正盛,铺在成片的鸢尾花上,光色都变得**柔软。

迷离的我香气穿梭在这个小小的茅屋中,让低头抱怨的少女格外迷人。

特别是对一旁淡淡笑着的澜沧上仙来说。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温言软语道:“不用担心,有我。”

“你饿了,我给你做饭吃。你衣服脏了,我用净尘术帮你清理。所以,芷儿,接下来的日子,你不用担心。”

这些日子的温情早已让少女将心里的防备抛得远远的,所以她也仰起了头,对上他如水眼眸:“真的么?”

“嗯!”

他笑的时候眼睛微微向下弯曲,看起来温暖极了。

他的身上依旧是经久不散的松木香味,能让人沉静安稳。

“那我会不会如同凡人一样,经lì

生老病死?”

少女想到这个,心里突然升起几重惆怅。

仙者收紧了手臂,柔声道:“不会的,过几日我回澜沧将我为你做的龙骨鞭拿来,它可以助你重修仙元!”

少女颔首,却又疑惑道:“什么是龙骨鞭?”

仙者轻描淡写地道:“一个法器,是我专门为你而制的!”

少女眯了眯眼,双手从他的怀中抽出来,撑着他的胸膛向后撤了撤:“你不会又折了胳膊断了臂什么的吧?我怎么觉得这个龙骨鞭来得不甚容易!”

仙者移了眼光打着哈哈:“你把我想得也太爱自虐了!怎么可能!”

“主人抽了南荒神龙的龙骨,倒是没断胳膊,就是养了许久的伤,少了几百年的修为而已……”

吐完的辕则扶着墙回来,雪白的毛发上还留着姜黄色的汁液,看起来甚是憔悴。

辕则话声一落,仙者却轻飘飘地道:“是不是想把另一盘蘑菇也吃掉了?”

辕则得瑟地用前爪抹了抹嘴角:“主人做的不会比清芷姐姐难吃!”

仙者一斜眼:“谁说是我做的!”

辕则一愣,后以迅雷之姿离开了茅屋。

又剩一片宁静。

仙者回过眼,却看见一双含水的眸子泫然欲泣。

“我欠你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少女的声音在发抖。

仙者宠溺地抚了抚她的面庞,指尖盖住脸颊上那一道浅浅的伤痕:“没保护好你,我欠你的更多!”

“我…”

少女又要开口,双唇却被他轻轻含住,满嘴溢满了迷人清香。

他低吟:“芷儿,待我安顿好一切,就成婚吧!”

少女有些惊讶,愣愣地盯着仙者眉间的笃定姿态。

仙者一笑,站直了身体,拉过她的手走到门外,指了指满目的天水碧色,憧憬到:“往后我们就在这里,安宁度日。我给你做饭,辕则陪你耍玩。不问六界俗事。我放下责任,你放下过往,可好?”

少女只是静静地站着,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我带了些桂仙花的种子早已洒下,过几个月便会发芽!谷中有一处最近冒着泉水而出,往那下面挖一挖,指不定就有温泉水,我记得的,你也喜欢泡温泉,不是吗?”(未完待续……)

64 **

“我带了些桂仙花的种子早已洒下,过几个月便会发芽!谷中有一处最近冒着泉水而出,往那下面挖一挖,指不定就有温泉水,我记得的,你也喜欢泡温泉,不是吗?”

最好的时光,大抵就是你温言细语,规划蓝图,我静静聆听,静静感动。

然后一定要有一个抛开一切的拥bào

,直至天荒地老。

无关此时眼前的是怎样的自己。

是单纯的没有故事的清芷。

还是满身阴谋诡计的拓凝。

无关是谁,都完完整整的在他眼睛里。

“怎么了?芷儿?”

大抵是少女沉静了太久,让仙者也忐忑了起来:“是不是,你并不愿意跟我…”

一滴露水跌落荷塘的速度,是很猛烈的。

虽然露水一直忐忑不定留在鸢尾花的枝叶上,可一旦露水确定了归宿,那么就是轰轰烈烈不计后果的。

所以当少女心中情愫愈汹愈涌时,她陡然认定了眼前眉目似远山的男人就是她的那片荷塘。

于是她不等他的话声落下,如同那次在昆仑山般踮起脚尖吻上了男子的唇。

只是此番吻的猛烈又长远,她眯着眼睛,脑海中的一幕幕像是烟云一般散去。

她将那些让她纠结受伤的回忆一并清除,只留下了那些带着松木香味和桂仙花香的美好回忆。

“你救了我,为了报答你。就让你留在我身边。”

他对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狐诚恳而言。

“赐你清芷二字,清涟若芷。喜欢吗?”

他对着刚刚幻成人型的少女说着,满目欢欣。

“往后每日辰时来云顶大殿的偏堂抄道经。”

他沉沉地抬眼对偷溜出山的少女说道。

“我相信你,不如他们所言,跟我回去!”

他满目枯荣对着失踪了五年的少女说道。

“我渡了你五百年修为,之后,你自己且好自为之!”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关切之情,冷冷地站在惩戒堂下。

“我会保你无虞,送你回大槿宫。”

他不顾她对他的欺瞒,仍旧固执地保护。

“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梦城中。他用迟来的温柔包容一个承载了她元神的少女。

“我懂得太迟,后悔无用。”

他对着即将苏醒的少女,不知该如何面对,惴惴不安。

“我放下责任。你放下过往。可好?”

他放下端了几千年的架子卑微请求。

“待我安排好一切回来。我们就拜堂!”

他满目都是绝尘的星光。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慢,来得太晚。

不过纵使跋山涉水,覆雨翻云。

他还是来了。带着爱来了。

所以不迟。

门外阳光灼灼,灿烂霞光照亮了整个山谷,五彩缤纷。

少女双手绕过他紧实的胸膛扣紧他的后背。

双唇颤抖着附在他的唇上。

心中的潮涌化成眼泪,她边吻边哭。

她决定了,再一次奋不顾身,不顾一切。

她不要再为逝去之人而活,她应当为自己勇敢的活一次!

她湿腻的舌头撬开了他的口,来回游荡在他温热的唇齿间,吮吸着他最真实的味道。

暧、昧来的猛烈,屋内立即弥漫起了惹、火的气焰。

她推着他朝床榻走,紫发荡在腰间,妖媚无比。

仙者微微推开她,努力压抑着急促的呼吸:“你想好了?”

少女脸颊尽是泪,混着迷蒙的笑,在他的脑里刻下再难磨灭的姿态。

她迷离地笑着点头,声音柔软至极:“我早都想好了。”

仙者愣了一两秒,眉眼间飞快闪过忽明忽暗的灯火。

少女蹙了蹙眉,踮起脚尖贴近他耳语:“让我安心。”

半晌后,仙者猛然将她横抱而起,大步流星朝床榻走去。

他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之上,俯下身子亲吻她的额头。

她按耐着越跳越快的心,眼神落在他一上一下的喉结之上,眼光之下是一片耀目的白。

她攀在他的我胸膛,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外袍。

他温柔地吻,她猛烈地回应。

她双颊泛起红晕,他的唇正贴着她的脖颈。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细软:“外面还有个小毛球…”

她话声一落,仙者一挥右手,一阵清风窜出屋子,绕着茅屋投下一个金色的光罩。

他微微抬眉:“这下,再无人打扰。”

少女盈盈一笑,手指伸进男子的亵衣,贴着他有些凉的皮肤停在腰间。

仙者眼光似火在烧,垂下头凑近她耳边,呼吸沉重:“会有些疼,我会尽量轻一点。”

少女闭紧双眼,缓缓点点头。

天光融融环绕着茅屋淡淡散开。

屋内一阵迷离的香气。

他一把掀开她身上柔软的纱裙,小心翼翼地如同探寻珍宝一般将她牢牢地扣在怀里。

如他所言,他闯入的很轻,只是他以为他可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欲、火,可无奈,当他刚刚探入少女温暖湿润的秘境之时,一下就失了分寸。

他撑着床板,下、身猛烈晃动。

身下的女子紧闭双眸低低呻、吟。

他微微停下来,俯下身子含住她的玉、乳,舌尖开始绽放爱与yu的刺激味道。

天光一点一点散开,夕阳霞光染红了天边,红色霞光透过木窗洒进茅屋,仙者猛然直起身子做了最后的倾泻。

他大口呼吸着趴下身去,躺在少女身旁。双手温柔环住她娇小细嫩的身体。

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扣在怀里,眼神空空地看着不知名地方。

静谧了半晌,怀里娇弱的声音响起:“以后可不可以改口?”

仙者一愣,挂起了笑:“你想如何,就如何。”

少女娇羞一笑,张张口,唤了两个字:“相公。”

仙者目光恍惚,情不自禁又将她往怀中搂了搂:“我欠你一个洞房花烛。待我从澜沧山回来。”

少女心里扑扑一跳,却又恢复了平静:“你什么时候走?”

仙者良久沉吟。半晌才开口:“战神天旨是明日颁布。待领完天旨就去澜沧。”

少女心中隐又不安,却又不愿多想,继xù

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仙者沉吟,温柔地抚过她的面庞:“明日从九重天直接去澜沧。”

话落。满屋的寂静。

良久后。他道:“在这里等我。十天便回。”

夜静且长,二人相拥入眠,安梦渡夜。

翌日。待清芷一睁眼,竟看见一双眸子正端端注视着自己,里面挂满了温情和笑意。

他又是一身无暇白袍,只是墨发松散披下显得有些慵懒凌乱。

他宠溺一笑,道:“想让你帮我束发。”

清芷睡眼惺忪地撑坐了起来,恍若隔世的笑了笑:“昨夜,那不是春、梦?”

仙者无奈耸眉:“是不是还要来一次才能体会的真切?”

少女娇羞地颔首下去,声若蚊蝇:“不要了,会耽误天旨时辰的。”

说着便嗫喏地套了一件外衫爬起身来,将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扑闪着晶盈地眸子道:“一本正经仙风道骨的仙人也能有放荡不羁的时候”

她翘了翘长长的睫毛:“不过你坏起来,挺像一个人。”

仙者默声笑着,单手覆在少女纤白的手指上:“像谁?”

少女哈哈一笑:“自然是像我的相公啊!”

说着便勾住了仙者的脖颈,一双明眸弯成了两个好kàn

的月亮。

时光容止,几番仓促。

仙者不舍地沉了目光嘱咐道:“这十日千万不要离开灵幽谷,有辕则陪着你我也安心,若事情处理的顺利,要不了十日我就回来了,要好好照顾自己!”

少女垂着眸子点点头。

“做红烧肉时不要放太多油,会腻!”

“做烧三鲜时记得把紫茄切的均匀点,少放点盐!”

“若是想极了清炒蘑菇,也要记得要将火煽得大些,至少要将蘑菇做熟透!”

仙者单手拉过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如同抱着那一只总是爱受伤的小白狐一般轻且小心:“要多睡觉,多晒太阳,有时间去北面山坡给桂仙花了林浇浇水,不日它们就会发芽了。晚上睡觉让辕则就守在门外,我怕山谷中的灵兽惊扰了你,那家伙还是很善于跟灵兽打交道的”

仙者沉吟想了想,又继xù

道:“山谷晚上冷,你如今没有精元护体未免虚弱了些,一定要将被褥裹得严实,昨晚我一共给你盖了六次被子”

说到这里,他温温一笑:“从前我倒不觉得你这么需yào

人照顾,如今,却是半步都迈不开了”

他扳过她一直垂着的脸,双目深凝:“芷儿,记住了吗?”

少女咬着下唇,强忍着心中的忐忑与不舍,点了点头,而后张了口到:“我来给你束发。”

仙者的墨发柔顺又粗硬,每一根又黑又分明,跟他的性子一样。

她用手指顺顺地从头顶滑到发尾,取下手腕上一串紫檀珠串将那如瀑黑发束了起来。

那紫檀珠串是她从大槿宫如天圣女身旁拿走的,像是护身符一般陪在她身边多年。

此时她心中隐有不祥之感,虽然她不能陪在他身边,但也希望有这珠串替自己陪着他。

她细细地抚过每一颗紫檀珠,心里思绪泛泛。

许是仙者体察到了她的心思,于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我,我去去就回来。”

少女低声“嗯”到,然后熟稔地将墨发挽成一个发髻,齐整地束在头顶,再取过玉簪,仔细的插好。

墨发间隐约可以看见紫檀珠的光亮,这也让少女心中安稳了一些。

于是她守着满谷透彻的日光,目送着他腾云远去。

一身白衣胜雪,发间是她寄托的念。(未完待续……)

65 下耻

澜沧上仙走后的几日,清芷都过的郁郁寡欢。

心里的不安总是根除不尽,反而没到夜深人静之时更加磨人。

清芷听了他的话,每日吃好睡好,太阳一出来就开窗。

每日细心的做几个小菜,和辕则一起吃。

一开始,辕则很是抗拒,可后来做的多了,辕则竟然惊讶地发xiàn

那些令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变得美味了起来。

所以辕则对吃饭的态度愈发的积极了起来。

安之若素,似水流年,每日清心寡欲的生活让清芷感到愈发的平静起来。

她已做好了决定。

放qì

妖王之位,卸下夺取混元道果的责任,开开心心,安安宁宁地做回自己,然后和朱皓君相伴一生。

只不过,天命所定本就扑朔迷离。

因为他走时许下的十日之约,今日已经第十五日了。

少女有些犯愁,坐在木桥上,双腿悬空略过睡莲荷叶。

辕则从远处慢悠悠地晃来,雪白的毛发被阳光烤的温温的。

她将辕则抓进怀里,捏着它的小爪子对着眼光仔细翻看:“你又该剪指甲了,你看看,指甲已经这么长了!你是想当一只猫吗?”

辕则懒懒地撑开了手掌,软绵绵地“喵呜”了一声。

清芷无奈摇头:“空有一副猫心肠,却是个长的像狗的狮子”

清芷咂咂嘴:“辕则,你可真复杂。”

辕则已经习惯了少女的吐槽。于是只心不在焉的抬了抬眼皮,而后又盖了下去。

清芷看着水面蜻蜓起起落落,心中怅然,于是推了推辕则:“今日已经第十五日了,你说上仙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辕则漫不经心地又睁开眼皮,看着少女紧蹙的眉眼安心的摇了摇头。

少女继而放松了几分,嘟囔道:“也是哦,他是何等厉害英勇,根本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少女咬了咬唇笃定地道:“要辞去澜沧掌门一事定是翻覆琐碎。要安排妥当了才能回来。我再耐心等等吧!”

辕则很是同意她的这个说法,于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收回爪子藏在身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伴着暖和的日光。幽幽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满目盈盛的日光。在头顶凝聚成一股光墙。

这样似水流年的日子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清芷从山谷内找到了一种青瓜,切成片再混着山猪肉一同烤着吃甚是美味。

于是她方方做好了菜就唤辕则进屋来。

可当她刚刚一开门。就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她未抬眼,已经喜不自胜,正欲开口唤名,却发xiàn

眼前的身影并不是男子的样貌。

由下及上是水色长裙的轮廓,腰间的水蓝色丝带上还秀了一个风雅的“月”字。

再抬眼,清芷心中不由得一惊。

来人是一名女子,女子的眉黛清远,双眸细长,眼波流转。

唇色浅薄,如出水芙蓉一般恬淡。

只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凝月怎么会来这里?

问话还未出口,凝月已然噙着不深不浅的笑容:“伤已经好了吗?气色倒是不错。”

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让清芷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侧过身子,将她请进了屋。

进屋后,凝月径直坐在摆放着热气腾腾菜肴的方桌旁,抬眼四周一环视,不由得提起一抹浅笑:“倒是个雅致的屋子,那些个花瓶的花色看起来很新鲜,是你描绘的吗?”

清芷站在凝月面前,拘谨地如同见到幼时大槿宫学堂里的夫子一般,拘谨地点点头,又拘谨地拿起茶盏为她添起一碗茶水。

凝月兀自地拿起茶盏喝了起来,耳垂上流苏般的宝石耳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彩。

“许久不见,连性子都变得静了,我还记着”

凝月抬眼,将茶盏又放回桌面:“我还记着那日在惩戒堂上,你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回来报仇的。”

她轻描淡写一言,却将清芷努力忘怀了许久的记忆轻而易举地勾了回来。

清芷僵硬地扯了扯唇,缓缓道:“今时不同与往日,过往已成烟云,我不愿再提,倒是今日上仙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清芷梳理了情绪,微微端起了架子,将方才的紧张和猜疑收起,施施然坐在凝月身侧,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轻浅尝舐。

凝月也颇大气地一笑,摊开掌心,一团烟雾过后,方桌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她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来送这个的。”

凝月将眼光平平稳稳地放在少女的眼睛里,半晌又添了句:“好像没了精元护体,怪不得需yào

这神龙龙骨。”

清芷并不理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如同被蜡烛染色过的龙骨鞭。

“我专门替你制了龙骨鞭,可助你重修精元,护体固本。待我从澜沧回来,便一同带给你。”

仙者的话语声像是裹了厚实的云在少女的耳里来回响个不停。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凌乱,一只手搭在龙骨鞭上,立时便感到了鞭内蠢蠢欲动的仙气。

她颔首道:“谢过凝月上仙,不辞辛苦。”

凝月轻轻一笑,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倒是长远地看着屋外幽深的木桥,半晌,叹息道:“皓君一直同我说,要找个有山有水的福地,修一座小茅屋,屋外架一座蜿蜒的小桥,桥下可以铺上睡莲,屋外一定要种满鸢尾花”

她的语气里尽是憧憬,温温婉婉无懈可击。

清芷的目光却在她的话语里变得冷硬了起来。

可凝月并未察觉。继xù

笑声盈盈:“皓君会做几样拿手小菜,那是在还未飞升上仙时与我一同研究的。他做的烧三鲜特别美味,秘诀就在于切得均匀用盐腌过的紫茄上”

正说着话,凝月转头看向了桌上腾着热气的菜肴,笑着道:“这道菜倒是没见他做过,叫什么?”

清芷心中滋味难言,目光幽幽沉沉却是没有听见她的言语。

凝月见她一脸怅然,自顾自地又是一阵笑语:“山猪肉也是皓君喜欢吃的,不过这青瓜似乎过了火候,不怎么脆嫩。失了原先的风味。”

一番点评过后。清芷才缓缓回过神,眼光落在菜肴上,心里不住地像被尖刀剜过一般疼。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一个人住。未免寂寞了点”凝月继xù

说着。满眼都是戏谑的笑意:“就只有辕则陪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闲么?”

清芷目光皑皑,心中似跨过了万水千山。忐忑无边,她稳了稳身子,妩媚紫发衬着月牙白的长裙显得寥寥落落。

“我不觉得闲。”

心里有个挂念,再清冷的日子都是有色彩的。

清芷目光微微动容,一旁的凝月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一只手放在唇上,手腕处飘出一股清香的香味。

那香味甚是熟悉,清清涟涟,淡若木兰。

“你不是以为,他还会回来吧?”

这几个字混着她的笑声从唇间流动出来,变成一个个带着倒刺的钩子,逼向清芷,勾走血肉。

“你什么意思?”

少女怒目微瞪,定定地望着凝月。

凝月单手放在木桌上,唇边挂着清淡的笑:“皓君让我来给你梢一句话,他让你不必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

如同清风过境,耳后发丝随着风起。

心中如玉盘跌落,零零落落一地碎片。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衣裙,清芷的脸上已然是片片阴郁:“我不相信。”

四个字从齿间蹦出,笃定又坚决。

凝月单单叹息一声,又起身朝门口踱了两步:“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已将话带到”

刚刚转身欲走,说着话又转了回来,走近少女,眼角飞扬:“聪明的人都会从惩戒堂那一日开始,与仙界划分的干净。拓凝,仙妖自古势不两立,你以为就凭你的苦肉计就能让皓君对你另眼相待吗?”

凝月勾了勾唇:“他是仙上仙,如今又是首屈一指的战神!你配不上他!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话狠烈又决绝,不留半分余地给清芷。

凝月见少女一直勾着头不说话,目光越过她的手指,看到泛白的关节才知dào

,此行的目的算是答到了。

只是光是刺激她是不够的,不如

凝月眼光一转,匍下身子凑近少女,一阵清香的气味四散开来,她带着耀武扬威的口气轻轻地道:“你不知dào

吧,我不准bèi

嫁给九天玄帝了,就在上个月,我已与皓君,圆了房。”

“嘭”的一声,电光火石开始渐次爆zhà



清芷只觉得脑海里,心坎里都是一片狼藉。

她听着凝月的话,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能失了方寸。

可无奈,嘴唇抖得厉害,就连吐字也颤抖了起来:“堂堂四大上仙之一,从你的口中说出这些污言秽语,你不觉得丢人吗?”

清芷努力保持镇定,也是在维护自己最后一丝丝尊严,笃定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每每见到凝月,她都觉得力不从心。

她有倾城美貌,也是声名赫赫的上仙之一。

论才貌,论得行,都让清芷输得五体投地。

也许在妖魔二界,清芷还能算是一个赫赫人物。

可在这些自命清高的仙人面前,她不是什么公主,不是什么妖王,只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妖!

清芷深深地将指尖嵌进大腿的肌肤里,端坐的背脊如同注入了水银一般僵硬无比。

“有什么丢人的?你作为一个妖王,整天缠着我们仙界,才算是丢人吧?我与皓君不日就要完婚,圆房圆的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不像你!”

凝月说到最后,将那三个字死死咬住:“不像你,被人狠狠丢开还要厚着脸皮回来!回来就罢了,竟然还能愚蠢到献身?”

凝月目光冰冷:“拓凝啊拓凝,我要是你,绝对再无脸活在世上!”

清芷耳里像是山脉在崩塌,嘈杂一片,心里火势正盛,于是她拧紧了眉头,顺势抬起手想要朝她煽去。

不料,却被凝月狠狠地捉住了手腕,眼光凛然:“还想出手?当初在惩戒堂承shòu天落杀之时你就是这般无力还手,如今怎么,还嫌自己不够狼狈,不够低贱吗?”

凝月狠狠地将她的手挥开,看着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冷冷一笑:“皓君说了,他与你的那一夜只是鬼迷心窍,算不得数,我亦原谅了他,你也莫要再纠缠于他了!”

凝月说的轻飘飘的,微弱的阳光顺着她尖细的下巴盈盈投在木桌上,显得那盘正冒着热气的菜肴格外耀眼。

少女咬唇低吼一声,一挥袖将菜肴全部打翻在了角落。

凝月冷笑一声:“生气了?觉得羞辱?你抢走了原本是我的东西,我早就想亲手教xùn

你!”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话,抬起手就朝清芷的脸上打去。

一掌下去,并没有如预期般打在少女的脸上,而是被另一只强有力的的手捉住,让凝月不禁皱了眉头。(未完待续……)

66 归零

“你想干什么?”

传来的嗓音低沉地如同谷底的流水,短短几个字却惊起了谷底沉静的浪。

凝月被来人握得手腕疼,遂费力地挣扎,却又挣脱不得,只能怒目圆瞪,呵斥道:“江沅!放开我!”

此时少女才抬头,蹙起一双眉头看向逆光之处。

逆光之处人影绰绰,高大宽阔的肩线延伸之处,是一片模糊天光。

原来,来人正是魔尊江沅。

他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腰间倒是换了玛瑙镶嵌的腰带,华丽了不少,斗篷是用一种特殊丝线织就的,闪着幽幽弱弱的光。

只是眉眼间的煞气又多了几分,眼里凛冽的光泽片刻就能摄人心魂。

凝月被他冰冷的眼光看出了几分怯意,遂避了目光,二话不说幻出长剑,一转腰肢,从侧面朝江沅刺去。

江沅眼光一沉,双指一捻便捏住了剑尖,手腕再一用力,将剑与人一同弹了出去。

打散了窗边的花架,刚刚长出嫩芽的新竹连同青瓷花盆散落了一地。

应声而来的,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只见从外面又匆匆跑进来一个眉目清秀的玄衣男子,手中还抱着一只病恹恹地小狮子狗。

清芷一愣,怎么连燕语落也来了?

未待她多想,燕语落一把将小毛球丢在桌上,连扑带爬地滚到清芷身边,半跪在地上。趴在清芷的身上就开始哀哀乱嚷:“小娘子你去哪里了?把我和老江急坏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抬起眼来,眉眼分明的五官也因为过于夸张的表情凑到了一起,莫名的喜感:“快让我看看,小手还嫩着没?脸蛋还美着没?呜呜,真是吓煞了小爷我了!从小到大,小爷就没这么慌过!”

他指了指桌子上恹恹趴着的小毛球说道:“早知dào

那个狗不狗猫不猫的家伙会把你拐走,打死我我也不会带它去找你!”

说着,燕语落两步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桌边,朝身后的黑脸魔君道:“老江。你说。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人贩子?”

燕语落指着格外恹恹的辕则,辕则竟然好声好气的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谷内传来几声野兽的叫声,凝月也吃力地靠着墙壁站起来。一双火眼似乎要将江沅的后脑勺看穿。

“还不走?”

黑脸魔君没接燕语落的话茬。而是威武冷冽地蹦出三个字。却是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凝月倍感丢人,于是不多加思量自己是不是江沅的对手,依旧出了手。

立时。只见几道剑影朝江沅刺去,凝月也化身一条银龙朝江沅扑去。

黑脸魔君并不畏惧,而是单手划下屏障,将燕语落和沉默不语的少女圈起来,自己则侧过身子让过了银龙的纠缠。

简单出了手,剑影便被生硬地打落在了地上,而后消失成过眼云烟。

银龙咆哮一声,将小茅屋横扫地狼藉不堪,最后还是让江沅不费吹灰之力制住了脖颈,银龙动弹不得,才偃旗息鼓变回原身。

她挺直了背脊,眼里竟是傲骨光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江沅冷冷动了动唇:“本尊不会留你!”

话声刚落,杀气腾腾,江沅掐住凝月的脖颈飞速地朝外飞去,眼见凝月逃不过此劫,一直不言语的少女突然开了口。

“住手!”

燕语落一怔,江沅也兀自停下了手中的杀招,停在门廊处,不发一言望向白衣无尘的紫发少女。

只见她空洞地望着角落,启唇道:“放了她。”

简单的三个字,却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要放了她。

她不想再与仙界为敌,她答yīng

了他的。

“放了她。”

她又说了一遍,江沅只好松手放人。

凝月甚是狼狈的靠在门廊上,斜睨了一眼少女,冷言道:“我不会感激你的!皓君也不会!”

说完,飞身出门,在天边卷起一道水蓝色的雨云。

凝月走后,灵幽谷恢复了一派寂静。

江沅默不作声地坐在方桌的一侧,自顾自地斟茶自饮。

燕语落则坐立不安地来回打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一向闹腾的辕则却像是耗尽气力一般趴在桌上半晌不动。

而清芷,则还是保持着背脊挺立的坐姿,良久良久盯着一个不知名的角落。

阳光从极盛转弱,飞鸟从天际翱翔而过,睡莲上的露水全部蒸发成了雾气,四处都是一派静谧迷人的景象。

唯有这茅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的碎片,倒塌的花架,折断的翠竹,冷掉的菜汁,让人望而唏嘘。

“唉……”

一声叹息划破了宁静。

江沅怒目瞪向燕语落,燕语落惊讶回神,连忙摆手。

“唉…….”

又一声叹息,众人才发xiàn

原来是趴在桌子上从一开始就郁郁寡欢的小毛球辕则。

只是那声音,真是粗狂中带着沧桑,沧桑中夹杂了几分惆怅。

“都怪辕则小兽不好……”

辕则用传声术幽幽地说着话,一旁的烟雨落却被这复杂的声音逗地“噗嗤”笑了出来。

辕则并不理他,而是继xù

说道:“清芷姐姐,今日的事,一大半都怪辕则…….”

清芷愣愣转过头,看不清色彩的眼睛像是两颗枯荣的树。

辕则内疚地抬眼,内疚地道:“此事还要从那日辕则小兽为了避风雪而上到云顶大殿说起…….”

辕则沙哑的声音和缓慢的语速将整个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每一个字都那么让人浮想联翩,感触深刻。

它认认真真地描述完每一个细节。包括澜沧上仙将它当成了小狐狸按在怀里摸来摸去都说的一字不漏,直到最后,辕则戚戚地抬了眼:“后来,辕则小兽就逃开了,不知dào

主人和凝月上仙发生了什么,可是辕则想,凝月上仙既然是装作了你的样子骗了主人,那么…….”

辕则咽了咽口水:“那么主人也许真的将凝月上仙当成了姐姐……”

讲到这里,辕则脑海里蹦出前些日子二人卿卿我我的画面,心里不自觉的也疼了起来。

也不知dào

。自己离开澜沧山后。小狸猫有没有跟别的兽私相授受?

辕则愤愤地沉了眼光,又将思绪带回来,继xù

道:“要不是凝月上仙逼辕则小兽与她缔结诺印,辕则也不用告sù

她清芷姐姐的踪迹。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大不了就是变不成人形嘛!辕则小兽不在乎的!”

辕则说话声音忽强忽弱。听得燕语落却是一头雾水,接了辕则刚完的话把,雪上加霜道:“那到底他俩有没有做苟且之事?”

辕则怯怯地看了一眼清芷。低声道:“辕则小兽没有看见,不敢乱言,只是翌日辰时,确实见到凝月上仙从主人房中出来。”

燕语落咂咂嘴:“这个神仙,真不是什么好货!坏事都让他干尽了!”

转而堆起一脸媚笑望向清芷,幽幽地道:“你眼前就有一个绝世好男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忽然,一阵旋风而过,将燕语落整个人卷至空中,又引得他一阵乱嚷:“你个黑脸木炭!你想干嘛!快放你爷爷下来!”

抱着双臂静坐的江沅懒懒地抬了眼,又扬了扬指尖,只见燕语落手舞足蹈,再听不见他半句言语。

恢复宁静让江沅感觉很好,于是惬意地朝座椅上靠了靠。

“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

许是辕则的自白让神情恍惚的少女眼中微微有了光亮,她并未选择追根究底,而是问向江沅。

江沅抬了抬眼,冷冷道:“顺着你的气味一路找到这里来的。”

少女低下头沉吟。

凝月是因为辕则告sù

她我的踪迹才找到这里,却又说是受澜沧上仙之委派而来,显然她是在撒谎!

她的眼光随着思绪飘飘荡荡落在桌上的龙骨鞭上,百思不得其解。

师父为我锻造神器应当是件保密的事,毕竟我当时还是一个灰飞烟灭的妖女,若不是师父亲口告sù

了凝月,她又怎么知dào

这龙骨鞭的用意呢?

而且她还知dào

,我与师父已然暗结连理。

少女咬了咬下唇,心中思忖不清,又回想起方才辕则的话。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也能捋清几点。

一,师父思之如狂的人,是我。

二,师父对凝月若有情,也不会将她当作是我。

三,此番凝月前来,应当是单独行事,与师父无关。

四,江沅能循着我的气味找到这里,大抵是因为保护灵幽谷的结界出了岔子。

清芷冷静分析片刻,最后灵台陡然清晰。

她得出一个结论,澜沧上仙没有如约回来,十有八九就是出了事!

一个人设下的结界是强是弱,跟他的灵力盛衰有很大的关系!

可是如他那般无人能敌的战神,又能出什么事?

清芷想不明白,可她又想要弄明白。

如今之计,就是先从灵幽谷出去,然后拿回养在燕语落身体里的妖王精元,去澜沧山看看!

她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去看,毕竟还要保全澜沧上仙的名誉。

她们暗结连理之事,除了凝月,再不能有第二人知dào

,江沅和燕语落都不能知晓!

此刻的清芷,谁都不信,她只信那个让她等的男子。

那怕是守护自己多年的黑面魔君,哪怕又是锲而不舍放qì

皇子生活的燕语落。

他们都很好,可是她却不能全然相信!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然后等他!(未完待续……)

67 江心

灵幽谷一路出来,就能看见不周山从叠嶂般的云中探出。

原本金色的气泽此刻也成了雾霭般的柔和光亮。

清芷认识,那便是澜沧上仙的气泽。

“战神之战,如何?”

一直立在云头的江沅冷冷言语,让少女猛然回了神。

少女蹙了蹙眉头,倒是心情稍稍有些恢复的辕则动了动屁股从少女的怀里钻出来,费力的点头。

江沅斜瞥了一眼:“听说冲白上仙,伤得不轻。”

辕则继xù

点头,满眼都是骄傲。

正打着盹儿的燕语落一个猛子站起来,惹得云头都晃了晃。

他尴尬的笑笑,而后一手拎起辕则说道:“你跟你那个主人一样,心眼儿坏透了!”

辕则气呼呼地鼓起嘴巴。

燕语落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戳了戳它的肚皮,继xù

道:“听到别人受伤还笑?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燕语落说着,一边接连不断地戳着辕则的肚皮。

少女被辕则的哼哼声扰得蹙了眉头,于是一把将它夺了回来抱在怀里,冷冷朝燕语落瞥了一眼,道:“你跟冲白上仙很熟吗?”

燕语落尴尬一笑,悬在半空的手挠了挠头,道:“不熟!”

“那你干嘛欺负辕则!”

燕语落憨憨一笑:“我怎么敢欺负它呢!这家伙狗仗人势的厉害,我可不敢欺负,就是逗逗他。逗逗他罢了!”

少女白了燕语落一眼,辕则也颐气指使的哼哼了一声,燕语落只好悻悻地回到云尾,坐下委屈的看向身下的群群周山。

江沅驭云的速度快了些,很快,便看不见不周山的踪影了。

少女抱着辕则朝江沅踱了几步,声音幽幽绕绕如薄云中的幽静山歌一般。

“江沅,我想要回妖王精元。”

黑衣魔君微微瞟了一眼身后的少女,低沉出声:“你的身子还未将养好,承shòu不住。再等等吧。”

“等不及了。”少女急急出声后才敛了敛迫切的神色。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

黑衣魔君身子一怔,半转过身,眼光晦暗又沉:“为何等不及了?”

少女咬了咬唇,半晌不言语。倒是江沅冷冷的又出了声:“如今看你。比当初在澜沧山时还要陌生…….”

他耸了耸眉。幽幽道:“你还是妖王拓凝么?”

少女倏地抬头,双眼闪过几丝防备,声音却故作冷静:“你不要含沙射影地跟我说话。你难道忘记了你的身份么?”

少女想要再摆出几分公主姿态。

可诚然,心里没了那份硬加的责任,就再也摆不出那般刚强冷血的姿态。

所以故作乔装,都很容易让人拆穿。

只见江沅眼光灭了几盏灯火,又暗沉了几分,才道:“回到大槿宫再说罢。”

少女欲言,后又止住,来回摩挲了辕则的皮毛,怅然的站在云端,望着脚下蜿蜒的山脉,朝北原疾奔而去。

回到大槿宫时已是深夜。

江沅拎着已然鼾声如雷的燕语落去了软厢,然后才施施然到了主殿,看见殿内亮着灯火,便叩开了门。

“我睡了。”

隔着一层木门,从灯火幽然处传来三个轻飘飘的字,让江沅的脚步一滞。

“我们谈谈。”他说。

屋内灯火忽明忽暗,印在强上的人影显得单薄了几分。

院子内的白梨花长年旺盛,据说是因为江沅为了留住春而施了一种障术。

也就是说,在别人眼里满目荣光盛景,实质上,也许是枯枝残叶。

江沅低头看了看脚下的花瓣,一挥袖,一股清风将花瓣卷起又缓缓凌乱落下,待最后一瓣花落下,面前紧闭的大门“吱呀”开启,羸弱身影映入眼帘。

江沅提着一侧的唇角邪邪一笑:“不是睡了么?”

少女满面憔悴地看了看他,说道:“你不是要和我谈么?谈什么?”

江沅收敛起了往常的森冷,朝屋内的烛火看了看:“进去说吧。”

少女侧身让过,踏着琐碎的步子跟在黑衣魔君身后缓缓步入内殿。

少女挑了一处美人榻坐下,腿上又搭了一件薄氅,江沅坐在对面的梨花交椅上,双肘放在扶手上,凝神看着少女的眼睛。

片刻,他张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少女百无聊赖的玩着身侧小几上的烛火:“什么怎么做?”

江沅向前顷了顷身子:“不报仇了?”

少女浅浅一笑:“我不是没死么?报什么仇。”

江沅不可置信地蹙了蹙眉:“你当时那般痛苦!”

少女微微翘了翘唇:“那时只是有一些误会没解释清楚,现在解释清楚了,就没什么可埋怨的了……”

说到这里,少女的眸子明了明,遂问道:“江沅,当时是你去救的我,你又是怎么知dào

我有难的?”

少女眼中星火闪烁,却听到江沅冷冰冰地道:“我猜的。”

少女一愣:“你猜的?”

江沅点头:“待我将魔宫安顿好再去人皇宫殿找你却找不到,我便怕你出了事,就匆匆赶到澜沧。”

少女咬了咬唇,略显失望:“这样啊,还有,上回你说白沐子和梨花不是你安插在人皇处的?”

江沅颔首点头。

少女又问:“可梨花口中的魔尊又指的是谁?”

江沅摇头,唇角继而微微提了提:“此番是谁在找谁谈?”

少女讪讪地笑了笑,眼光又落向烛光。

江沅看着少女的侧脸心跳漏了半拍,低语道:“其实此时。你更像是幼时站在梨花树下的拓凝…….”

少女对着烛光发愣,并未听到江沅这一句极低的话语声,转而漫不经心的“啊?”了一声。

江沅收了收神思,又坐正身子重归话题:“先前的妖王大会本就是誓师大会,如今你不想与澜沧为敌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就划清界限,再无干系也好。”

少女听着不说话,面上的表情倒是松了又紧。

“不过混元道果一事再耽搁不得了,前几日妖王妖后床头的结魂灯已经开始微微暗淡了!”

少女猛地一抬眼,耳里却又传来澜沧上仙的温言软语。于是她蹙了蹙眉。试探地开了口:“江沅,这么多年我们的执念,对他们也许并不是好的……”

黑衣魔君蹙眉:“什么意思?”

少女抿了抿唇,循着澜沧上仙的口气。缓缓而道:“无论妖仙神魔。每个人都自有定数。叱咤了数十万年的神族不也是要承shòu天劫羽化往生么?也许这就是父王母后的命数。让他们长眠,也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少女说的坦然,屋内的烛火也将她的声音衬得愈发的温婉。

话声落了许久。也没见江沅答话,片刻之后,突然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少女循声望去,才见江沅硬生生将一盏茶盏在手心中握碎。

少女瞪大了眼睛,却迎上了极森冷的目光,少女心中一惊,移开眼光。

“怎么可以?”

江沅咬紧牙关,几个字从牙缝中蹦出来。

“怎么可以?”

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僵硬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在黝黑袍子的包裹下显得又冷又阴森。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他们可是你的父母!你身上流的是他们的血水!你是他们的骨肉!这世上唯一不能说这种话的人便是你!便是你!拓凝!”

江沅双眼爬满了红血丝,牙关紧咬,两腮青筋暴起,气怒至极。

少女向后退了退,靠在美人榻的背椅上,冷声辩道:“没人能改变天数!我知dào

那是我的父王母后!我比你更想让他们复生!可是江沅,命数早定,你我都逃不过的命数,我们拿什么去改?”

江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中如同碎石落地,溅得心房一片狼藉,他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脑海中是一遍又一遍的波浪四起。

曾经。

她还很小。

如天圣女被天界抓去关在牢里,拓凝抱着江沅的胳膊哭的让人心惊。

她说:“我一刻都不想离开母后!”

那时九刹魔王站在远处,眉头蹙成了一道道沟壑。

又过了几百年,九刹领兵闯了南天门,将奄奄一息的如天圣女勉力救出,自己却受了重伤,还是抵不过灰飞烟灭的命运。

弥留之际,九刹魔王让拓凝无论如何都要救回如天,他不想让她什么福都没享到就这样离开世间。

这是九刹说出口了的。

没说出口的却是,如果只剩拓凝一人在这世上,他不放心,他知dào

拓凝一刻都离不开母后,所以他告sù

拓凝,母后还可以活,有了这个信念,拓凝就会变得无坚不摧,会好好的活下去。

那时江沅撑着断了一半的刀站在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后,他的目光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的拓凝。

所以当拓凝招来疾云告sù

江沅自己要潜进仙界第一大仙派伺机而动的时候,江沅不假思索的跟了去。

江沅还记得,在拓凝跃下云头的那一刻,她眼中含泪,抱住江沅的胳膊恨恨地说道:“我一定要倾尽全力,救他们回来!你帮我好不好?”

江沅那时还不是显赫一时的魔尊江沅,他还没有修liàn

那些毁天灭地也会毁了自己的禁术。

他是凡人之躯,修liàn

魔功,得以长生本就不易。

怎么帮?

可是他从进到大槿宫来就是为她而活的。

小时候只是为了保命跟了九刹来到大槿宫。

后来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她而活。

这个,她不知dào



所以,之后的每一次自噬修为,被毒物撕咬,也都是为了去完成那一句:“我定当竭尽所能!”

江沅承shòu不住,承shòu不住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一句信念,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犹如火山喷薄而出,毁天灭地的能量。

“你太自私了!”

他双手握紧拳头,身体不住的颤抖。

他趁着目光,周身都是压迫的气息。

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真的,太自私了!”(未完待续……)

68 经年

此去经年,遥遥无期。

于那些裹着梨花香的回忆来说,让人缅怀的不是逝去的时光,而是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却看不见。

江沅此番,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全身心的替她去完成梦想,他把她的梦想当成自己的,可到头来,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让一个万魔之上的魔尊也都有些承shòu不住。

江沅失了态,而少女却瞪着眼睛不知dào

他到底在说什么。

诚然,少女有些愠怒。

她靠着椅背,目光冷得如同雪邙山山顶的冰柱:“江沅!你疯了吗?”

少女厌恶地别过头去,烛火也在这时险些要灭掉。

少女连忙起身去护烛火,身子不得不向前倾。

灯火一晃,却不慎落入了江沅的怀抱。

江沅的臂膀像是两座强有力山脉将少女牢牢圈住。

他的呼吸沉重,身体在发抖,这让对他一向冷漠惯了的少女也不禁皱起眉头露出几分担心:“你怎么了?”

少女只觉得他性情突变,自己着实不甚喜欢这种阴晴不定的人,可又想起幼时的陪伴,关心是难免的。

于是她也不挣扎,而是扬起头看他,问道:“是否受了风寒?我看你抖得厉害!”

少女见他不答,只好退让,道:“今日不多说了,我也不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你先回去休息罢。”

说着便要挣脱怀抱,可那两只强有力的臂膀如同钢铁铸成一般。紧紧圈住她,丝毫不动。

少女动了动身子,开始有些不耐:“江沅!你到底怎么了?你快放开我!烛火要灭了!”

话声未落,桌上摇摆不定的烛火终被一阵清风吹灭,房间的一角陷入黑暗。

唯一剩下的高烛在隔开里殿和外殿的那一个屏风前,闪着微微弱弱的光,给了房间一些可有可无的光亮。

正当此时,魔尊江沅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嘶哑的厉害。

他说:“拓凝,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少女诧异一愣。身子也丝毫不再乱动了起来。

她知晓江沅对她的心。可她并不知dào

,他喜欢她喜欢了多久,喜欢得多深。

可当江沅下一句话说出口之时,少女心中却是被剥空了一般不知所措。

他说:“自幼时被九刹魔王领进宫来。自你在梨花树下说以后你来保护我。自你让我远离前院的食人花精。自你将险些走火入魔的我救回,自你拉着我的手说你不能没有母后,自你在云头让我替你照顾好大槿宫。自你让我帮你救回你的父王母后………自你说了这些起,我每日每日都是为了这些话而绞尽心血,我要替你达成你的愿望…”

“你有你的愿望,而我的愿望就是你。”

江沅的声音嘶哑的如同大哭过后的孩童,身体的颤抖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

他似乎将头埋了下来,因为少女感到脖颈一阵温润的湿。

少女的心一阵空过一阵,她虽然对江沅的做事手段不甚苟同,可心底还是有万千羁绊的。

如他所说,他们俩认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久到少女都想不起,他是哪一日进的宫,哪一日入得魔,她连他本是凡人之事都快要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又会记得说了哪句话。

她忘了。

可他记得一清二楚。

少女现在总算清楚了。

似乎他对自己的喜欢,并不像她自己所想的那样浅薄。

所以他才会在她自暴自弃的时候推开她。

所以他才会修习那么多禁术将自己逼得人不人,魔不魔的。

屏风处的灯火太弱,只够照出江沅的下巴剪影。

少女微微扭了扭头,犹豫地扬起了手掌,在半空僵了许久才安抚地拍了拍埋在自己肩颈的江沅的头。

她轻轻开口,说道:“我从不知dào

这些,从前对你的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她垂了垂长睫,继xù

道:“可我也不能骗你,江沅,我不喜欢你。”

话声落地,唯一的烛光也应声而灭。

紧紧抱住她的黑衣魔尊起身离开了。

少女不知dào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是听见了殿前梨花被风鼓起发出的沙沙声响。

这一夜,少女失眠了。

翌日,天光刚刚跃出山头,心情烦躁的少女想要透透气,可谁知她刚刚推开窗户时却发xiàn

窗户下躺着一个人。

再定睛一看,那不是江沅吗?

他的黑色斗篷上落满了稀稀落落地梨花,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眼睛紧闭。

少女愣了片刻,叫了声:“江沅!”

见他没反应后,少女匆忙披上一件薄衣连鞋都顾不上穿地夺门而出。

她半跪在江沅身边,来回摇了摇他,江沅却依旧不省人事。

少女心中隐隐生不安,要知dào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从凡界来修魔的小子可连风寒都没感过,从来就没有见过他支撑不住晕倒在地的情形,昨夜还高大坚强的像是一堵坚硬的墙,今晨怎么似是受伤动物一般寥落在此?

少女揣着忐忑的心情搭上江沅的脉息,心中的担忧更甚。

江沅气息乱的毫无章法,时而凶猛如洪水猛兽,时日静弱似要脱骨断气。

少女心下一慌,只好扬声唤起了人:“来人呀!来人呀!”

应声而来的是几个睡眼惺忪的宫女,少女神思紧张地对其中一个吩咐道:“快去请千里草!”

然后又沉声吩咐道:“将魔尊大人扶进内殿歇息,切记。此事不可声张!”

江沅这些年上位的由其快,其手腕凶狠毒辣早已树了许多敌人在外,若此时将他晕倒之事传出去,只怕大槿宫又要风波再起。

为了安定,必须保密。

于是少女来回叮嘱了这几个小宫女,然后随着一起进了内殿。

不多时,千里草便来了。

他满头花甲,手里拿着一只造型奇异的圆镜,一身褴褛衣装,两只脚穿着草鞋。大摇大摆地进了殿。

千里草站在殿中将圆镜举起位于右眼之前。伸长脖子定睛一看,然后沙哑笑道:“原来妖王大人真的活着!哈哈哈哈!是我妖族之幸啊!”

少女此时刻意着了华贵衣裙,又以冠顶遮面,沉着声故yì

端出一副架子。冷冷道:“前些日子的妖王大宴。似乎没有见到你。”

千里草瘦骨嶙峋。一双眼珠皆成灰白色:“前些日子我云游去了,这不刚刚回来,就听见妖王大人找我。真是太赶巧了!”

少女点点头:“难怪。不过也幸好你回来了。”

少女沉吟半晌,斟酌道:“千里草一直都是我父王的得力助手,这么些年没见,也不知dào

你还念不念旧情?”

千里草干脆地拍了拍胸脯,说道:“我千里草别的不敢说,就一个‘义’字是旁人比不得的!”

“好!”

少女朗声道:“有你这句话,本王也放心了!”

说着话,少女站起身来,一身环佩绫罗的华贵衣裙衬着她的紫发显得愈发抚媚妖娆。

她缓缓走近千里草,低声道:“魔尊他病了,你去给他看看,结果如何,我都要知dào

,但我不希望除我之外的第二人知晓!”

千里草身子一怔,仿佛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一般瞠目结舌,半晌过后,才仓皇点头。

千里草本是长在终南山下的一株药草,与他同是双生兄弟的便是如今在天庭司职的司药神君,只因其喜好钻研邪医蛊术,又生性自由,不喜拘束,自然就成了妖魔二族的一员,不像他在天庭的兄长那般,司仙职位至君,而两兄弟,也是水火不容,成了死对头。

少女想到这里,浅浅一笑,拍了拍千里草的肩膀,安抚道:“你也不必过于惊慌,这是好事,若是治好了魔尊大人,本王重重有赏,若是治不好,也不打紧,你大可过你那云游四海的逍遥日子…….”

千里草一转灰白的眼珠,心中思忖良久。

魔尊病倒一事足以掀起千层浪,若是治好了,还好说,治不好,以大槿宫的手段,小老儿我怕是逃不过一劫。

这,这,进退都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少女见千里草神情复杂,于是想要宽慰宽慰,故yì

扯开了话题问道:“对了,你方才说刚刚回来,那么前些日子又去哪里找新鲜玩意儿了?”

千里草漫不经心的一笑,随口答道:“去了一趟澜沧山!”

少女表情一滞,声音也变得生硬了起来:“澜沧山?不是一般人都难找寻其踪迹的么?你怎得说去就去了?”

千里草抱拳细细地道:“小老儿前些日子路经东海,突然见到有一座从未见过的仙山跃出,于是费了些脑力便溜了进去,才发xiàn

原来就是传说中的澜沧山!这一去还采到了不少仙药!说不准还能给魔尊用上!”

已然作好思量的千里草一拱手,继xù

道:“那小老儿这就进去给魔尊治病!告退!”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招来了两名宫女领着千里草进了内殿,而她却立在原处,踉跄地晃了晃身子。

澜沧山平日里神mì

莫测,具体位置从来不会显露出来。

此番却让一株药草轻松找到,想必澜沧山的结界已经微弱到了极致。

而澜沧山的结界一向都是由三仙亲自布控,就如同灵幽谷一样,若不是结界变得微弱,江沅他们也不会找到她…….

想到这里,少女心中沉沉的一惊。

澜沧山的结界也出了问题,看来,澜沧上仙一定是出了事!

少女咬了咬下唇,回头看了看内殿的方向,心中慌乱无常。

待千里草出来后,安顿一切便离开!

少女这样想着,快步离开了寝殿,朝东侧的暖阁疾行而去。(未完待续……)

69 噬咬

公主府的暖阁在成片的梨花林的后头。

少女一路疾行而至,在门外站定了半晌,敲了敲门框。

见里面没有反应,遂硬着头皮将门推开。

暖阁不大,一眼便能看尽。

所以当少女站在门口来回扫视一圈之时,却并未看到燕语落的身影。

如此早的时辰就不在房里,也不知dào

他溜达去哪儿了!

少女失望的靠在门框上缓缓喘气,调整好了后才又转身望向郁郁葱葱的梨花林,拎着裙子小跑进去。

辕则这个时辰定是在睡觉,它曾说喜欢这片梨花林,先找到辕则再去找燕语落吧,毕竟收回妖王精元这档子事现下对她来说是还有些风险的。

辕则能够压制住一部分狂躁四溢的妖灵,龙骨鞭也能压制住一部分,这样能让少女不那么痛苦。

打定了主意后,少女开始沿着梨花林一株一株的找。

梨花林很大,葱葱郁郁概算之下就有近三十棵,少女一路下来,体力已经不支,可就算她怎么找也找不到辕则。

此时辰时都不到,天边的启明星还未落下。

这辕则和燕语落到底去了哪里?

少女静靠在梨花树上,任凭梨花飘落在她的头发上,紫发和白花相应成章,像极了云霞和白雪。

她调和了内息,还是决定先回寝殿,也不知dào

千里草诊治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少女放缓了步伐原路返回。

回寝殿也要路过暖阁。于是她决定再去看看,只是这番当她刚刚踏出梨花林的时候,就看到暖阁南侧一处茅棚下竟然露出了两双女人的脚。

少女一惊,小心翼翼的过去。

方才她从东北方向过来,进了暖阁后就径直去了梨花林,所以漏看了这一处。

若不是将梨花林走了个遍,很难看到这个极容易被忽略的茅棚。

于是她蹑手蹑脚的靠近,却在视线清晰的一刹那吓得后退了两步。

茅棚中堆放着冬日里取暖的柴火。

而柴堆下是两名妖蛾宫女面容枯槁地躺在地面上。

她们没了血肉,只剩一副白骨。

看尸体还能看得出曾被双手反绑,骨头有好几处折断。

少女吓得朝后退了两步。危险气息一下子充斥了她的脑海。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辕则和燕语落出了事!

而辕则是上古神兽极难对付。若是有人想将它不动声色的带走是需yào

费一些力qì

的。

可为什么要带走它们两个呢?

少女看着那森森白骨,脑海里如同浆糊一般找不出思绪。

忽然,梨花林里传出几声嘶嘶响声,少女只觉得身后逼近一股极有力的气泽。她惊恐的猛然回头。却发xiàn

是变回白狮原身的辕则。

少女受了惊。一下子没缓过来,直到辕则用低沉沙哑的嗓音说到:“我没追上他们!”

少女方才缓过神来,失而复得般奔向辕则。可如今它是一只大自己数十倍的威猛白狮,少女只能抱住它的一只脚,抓着雍容的皮毛将脸贴在它身上。

她以为,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逃不过危险。

澜沧上仙如今生死未卜,江沅也病倒了,燕语落看样子是被某些人抓走了,不过还好,辕则还在她身边!

辕则见少女是这般反应,不自觉的有些害羞,讪讪地摆了摆尾巴,又沉声重复道:“他们带走了燕语落,当我发xiàn

时已经为时已晚,不过好在我看清了他们其中一人的衣服,似乎是青蓝道袍!”

少女眼光一沉,仰起脸:“青蓝道袍莫非是昆仑派?”

辕则点点头,从比鼻息里透出两股灼热的气。

“他们为何要抓走燕语落?他们又是怎样找到大槿宫的?”

少女低语呢喃,辕则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睿智和镇定。

它甩了甩毛发,又舔了舔爪子道:“燕语落身体里养着强dà

的妖王精元!”

一语中的,少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此时回忆涌现,她想起了狠辣的白沐子和人皇宫殿要做人皇的梨花。

她问了两遍江沅。

江沅都说他们不是自己的人。

而梨花口中的魔尊,一定另有其人!

会不会是那个人觊觎妖王精元所以绑走了燕语落?

可他怎么会知dào



妖王精元在燕语落身上一事,除了我和江沅,再无旁人知晓!

少女垂了垂眸,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现今之际就只有先等江沅醒来,然后再去昆仑救出燕语落,至于澜沧上仙,他有许卓崖,有夏之桀,还有凝月上仙,即便是有危险,他们定会倾尽全力保护他的!

而江沅,他现在只有我。

如同被潮涌一下一下拍打的沙滩,少女的心痛得很不规律。

她想起昨夜江沅的模样,心里潮涌更甚。

她叹叹气,说道:“辕则,和我一起去看看江沅吧……”

辕则乖顺的点了点头,由头到尾抖了抖身子,变回小狗模样跳进少女的怀里。

路上,少女唤了几名宫女将茅棚内的尸体处理了,免得旁人看到心慌,而自己则满怀心事的回到了公主府寝殿。

刚一进殿是熟悉的安神檀香味,然后就看见焦急候在外殿的千里草。

千里草一脸局促不安,在看到紫衣少女施施然进殿后慌张迎上去。

他未等少女站稳,一拱手说道:“魔尊大人情况堪忧啊!”

少女蹙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千里草来回一瞟,躬身朝后退了退:“不知dào

尊上可知晓魔尊大人休习禁术一事?”

少女想起那时候江沅率魔兵围攻澜沧时,使出的固灵之术和沉海之术威力极大,甚至让许卓崖一干人等都惊异不已。

那些正是被神祗封印了的禁术之一。

想到这里,少女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可千里草却神色凝重地道:“如今魔尊之体糟毒物噬咬已然千疮百孔,昨夜发病应当是急郁攻心,走火入魔所致!”

少女一个激灵,她只知dào

修liàn

禁术会对本体有一定的损坏,但却不知dào

严重至此,于是她又问了一遍,确认到:“只是禁术所致?无人下毒或其他么?”

她很自然的将江沅病倒一事和燕语落被绑一事联想到了一起,她想是大抵大槿宫中有细作作祟,可当千里草笃定地点点头道:“确实是禁术所致!但具体魔尊大人修liàn

了哪种禁术,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少女一听,却是放下了些心,只要大槿宫内没有细作,处理起来就不那么棘手了。

“如今之计?”少女望向千里草。

千里草转了转眼珠,道:“如今之计只有取尊上您的心头血替魔尊大人喂养体内的毒物,待他苏醒后,小老儿知晓了到底是和禁术所致,就能对症下药了!”

少女身子一怔:“我的心头血?”

千里草点点头。

可少女心中却隐隐升起不安。

千里草不知dào

少女已失妖王精元,所以才会提出用妖王之血喂养毒虫替江沅续命。

可一旦让他知dào

了难免会有风险。

妖魔一众本就私心四起,若是江沅倒下,还有个妖王坐镇,一般妖魔也不敢造次,若让人不仅知dào

了江沅病倒,而且妖王也只是个徒有名号的空壳子时,少女不敢想,会掀起什么样的骇浪。

于是她沉了沉眉,故yì

作出一副厌恶的模样:“本王才不会为一个奴才浪费心头血!你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最好不要劳烦本王!”

千里草见少女不近人情的模样眼中不自禁闪过几分膈应,却又不好多想,只得说道:“如若有能与妖王精元媲美的神物之血也可!”

少女一转眼波问道:“上古神兽可否?”

千里草一拍掌:“再好不过!”

少女狡黠一笑,加快了手中摩挲小毛球的手法,任其怎么哀鸣都不理睬。

少女朝千里草扬了扬眉:“正好,本王有一只上古神兽。”(未完待续……)

70 再现

辕则每六个时辰要给江沅喂两大碗的心头血,所以为了公平,它要求顿顿都要有三只烧鸡三只烧猪一大盘梨花糕和三罐佳酿。

这几碗心头血原对上古神兽辕则没甚影响,可它总是一副孱孱弱弱、无病呻吟的架势让整个公主府爱好圆毛宠物的小宫女们都不忍心起来。

一会儿拿一些糕点,一会儿拿一血糖果,特别是一向心高气傲的食人花精小宁也日日端着自己珍藏的佳肴拿给辕则,不过辕则有些怕,它对那些残胳膊断腿儿的佳肴甚是反感,所以处处躲着她。

这一日,小宁又兴高采烈的捧了刚从谷外人界的坟地里掘出的小婴童加了点葱花蒜什么的端给了辕则。

辕则看着那胳膊是胳膊,腿儿是腿儿的佳肴,一下没忍住,把刚刚吃进去的烧鸡也给吐了出来。

它无奈地原地转了转,跺着腿儿用传声术求饶道:“小宁姐姐,你的好意辕则小兽心领了,这些好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小宁歪歪头,一脸不解:“你是不喜欢吃葱花还是不喜欢吃蒜?”

辕则忍着打了几个干呕,转身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她,道:“不是葱花也不是蒜!我,我,我真的不吃人肉!”

小宁一听,满脸受伤的垂了眼睛,嘟囔道:“我只是想让你补一补…”

辕则小兽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怜悯之心一下子泛滥了起来。于是转过身子滴溜着黑眼珠,尴尬地笑笑:“那个,小宁姐姐,那个…”

辕则小兽既不想伤小宁的心,又不想吃这让人反胃的人肉佳肴,焦虑的掉了几撮绒毛。

小宁看在眼里,面上却忽然挂上一副灿烂的笑容,眼睛眯起来成了两条细细的缝:“你若不想吃小宁就端走就好啦,不过你可不可以帮小宁一个忙?”

辕则一听如蒙大赦,立即精神抖擞的由头至尾顺了顺毛发。猛地点点头。

小宁一歪头。道:“你都不问什么事你就答yīng

吗?”

辕则舔了舔鼻子,后知后觉道:“什么事?”

小宁掏出一个荷包,然后说道:“这是我给妖王大人做的香包,可不可以帮我交给她?”

辕则不解:“为何你不自己给她?”

小宁讪讪低了头:“我怕妖王不喜欢……”

辕则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诚然。像小宁这种妖精对自己的王定是满心崇拜却又胆小笨拙的。辕则又举一反三的想了想自己的处境,无论是在澜沧山还是大槿宫,辕则小兽可都是受万人敬仰的对象!

想到这里。辕则满yì

地点了点头。

刚刚送走小宁,少女便端着取血的器皿来了……

今日她将紫发高高挽起,用一根翠绿的钗直穿而过,露出精致小脸,气质修远。

她回到大槿宫多着艳丽衣衫,因得她总是一副秀丽清颜,唯有艳丽色彩能让她在众妖魔面前有一些份量和气焰。

所以此时她端着器皿沉着脸,一脸沉着与冷冽地跟身后的宫女说:“方才听见玄箬殿那边有人在嚼话根子,去将她们领到东门外跪一跪,待她们学乖了再领回来!”

少女一脸平静,又续道:“记住,魔尊大人只是在闭关修liàn

!”

身后两个小宫娥连忙点完头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待她们走后,辕则才屁颠屁颠地赶过来探了探脑袋:“姐姐,东门外很可怕么?”

少女瘪瘪嘴:“东门外是一片终年不灭的炭火,烤她们一烤,虽然不伤身,但总归是个教xùn

!”

辕则无聊的吧唧吧唧嘴:“还以为是什么恶刑!”

说完,辕则还不忘舔舔鼻子续道:“主人看人总是很准的!”

少女心里一咯噔,问道:“他说我什么?”

辕则伸着舌头喘着气,咧着嘴摇摇头:“不告sù

你!”

少女抬眼一瞪:“这次不如取上三碗心头血?再减你三只烧鸡?”

辕则一听,赶紧求饶道:“姐姐放过辕则小兽吧,辕则小兽腰围都小了好几寸了……”

辕则小兽耷拉着耳朵看起来委屈至极,嘟嘟囔囔地续道:“主人不就是夸姐姐是菩萨心肠嘛!”

少女表情一滞,心里暖流阵阵:“他,何时说的?”

辕则小兽故作可怜地抬了抬眼:“以前在澜沧说过,在梦城说过,在灵幽谷也说过…”

少女难掩喜意,竟然有些讪讪:“他、他还说什么了?”

辕则瞟了一眼春心荡漾的少女,却气囊囊的鼓起了嘴,舌头挂在外面,看起来极为滑稽。

“姐姐自己去问主人啊!姐姐在这里照顾江沅这个大魔头!还要放辕则小兽的血!姐姐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自己去澜沧山问主人呀!姐姐要再不去,主人被讨厌的凝月上仙抢走了怎么办呀?姐姐是长了猪脑子吗?”

辕则气呼呼地说了一番肺腑之言,惹得少女又沉了眼光,她静静地将器皿放在辕则面前,淡淡说道:“江沅在旁人眼里许是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可于我而言,却不一样,这些天,拜托你了,辕则!”

少女诚恳地看着辕则,辕则深深叹了一口气,乖顺地叼着器皿进了里殿,将脖颈上挂着的香包一事忘的一干二净。

一日的忙碌终于过去,这几日少女不得不处理平时江沅处理的事务,才惊觉原来俗事竟然如此繁重。

想到平日里江沅镇定沉默的模样,少女不禁又钦佩了他几分。

是夜,少女处理完之后一些事务,疲累的回到回春殿。

这几日江沅在公主府休息,少女则挪到了离公主府不远的回春殿里,因得喜欢这里的清静。

回春院原是给一些妖魔族属的幼童开设的书院,却在如天圣女仙逝之后便不得善终门庭冷落了。

以前的桌椅案几还留在院中,少女夜里喜欢坐在夫子的桌案旁看看星星。

这一夜,少女却失了看星星的兴致,而是匆匆拿出了龙骨鞭,她想趁着夜深人静先去昆仑山探一探燕语落的下落。

原来江沅一病便是七日,他迟迟不醒,少女却心急如焚,她白日里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偷偷重修澜沧经法司琉经,短短七日已然有微薄的仙元护体了,这定是跟那神物琉璃盏脱不了干系。

少女一边将龙骨鞭抛向空中,一边沉息念诀,很快,整个身子便稳稳腾起然后落在变宽变大的龙骨鞭上。

她双手举在眉心,念了一个字:“行!”

然后仙气润泽丰厚的龙骨鞭便稳稳地带着少女朝东飞去。

行了两个时辰,夜变得更沉。

大槿宫在昆仑以西戈壁之边。

而昆仑山在西北荒漠的绿洲之上,离大槿宫不算太远。

所以对重修仙法的妖王拓凝来说,也不甚吃力。

昆仑之巅耀目的白雪让少女很轻易就辨别到了方位,于是她弯腰轻轻摸了摸极有灵气的龙骨鞭,很快,龙骨鞭便会意地朝那山脉疾行而去。

一路风平浪静让少女放松了警惕,直奔昆仑之巅,却忽然在离昆仑还有十里的地方被强dà

结节拦下,一不留神竟然从龙骨鞭上跌落了下来。

一路坠下,追上来护主的龙骨鞭在最后一刻将少女身子拖住。

少女长吁一口气微微抬了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昆仑山门的石碑,再将眼光抬得高一点,却发xiàn

一路青石阶梯上早已站满了青白道袍的昆仑弟子,而缓缓走向她的一位气质修远的仙人让少女觉得如此的眼熟。

她定了定睛,缓缓跳下龙骨鞭落在地上,看着来人的一身红袍,终于讶异的失声。(未完待续……)

71 珠陨

彼时黄沙漫天,历历在目。

昆仑掌教尹承泽倒在血泊之中,江沅挥袍离去,少女变成雪狐随燕语落回了人皇宫殿。

之后的事情不言而喻。

所以,昆仑山于少女而言是一个喜忧参半的地方。

此时月黑风光,无垠夜幕出奇地连星光都没有。

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施施然而来的红衣男子,神思不禁有些恍惚。

遂张了张口,有些结舌:“夏,夏护法?”

红衣男子正是澜沧山护法夏之桀,怪不得少女有些吃惊。

此时离昆仑大乱已过去一年多的时间,而夏之桀不在澜沧却在昆仑,着实让人觉得讶异。

而夏之桀却一脸平静,没有半分惊讶的淡淡一笑,温言道:“清芷,好久不见。”

少女定了定神,却不知dào

该如何回话,又想到在尸牢受到颇多他的照顾,于是遵从了澜沧山的规矩,朝他欠了欠身子,算是全了礼数。

而后,才开口道:“我从未想过在此遇见护法您,所以方才有些失态。”

夏之桀亲切的走到少女身边,扶了扶她的胳膊,温温一笑道:“无碍!”

少女直起了身子,朝两列昆仑弟子斜睨一遍,心中疑惑不解,而夏之桀察言观色,却兀自说道:“昆仑还未选出掌教。”

少女瞪大眼睛,表示吃惊:“若没记错,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半!”

夏之桀点点头。再不言语。

少女见夏之桀对她很是亲近,自是放下了一半的防备,而是欠欠身想要告辞,毕竟这样光明正大的与昆仑人交锋并不是她的初衷,何况燕语落是否在昆仑也有待考证,于是她不浅不深的笑笑,礼貌地道:“想必昆仑定有要事,我就不多留了,方才也是一时误闯,是我的不是!”

夏之桀抬手拦住少女。唇边的笑丝毫未减:“既来之。则安之!之桀遇故人,甚是欣喜,不如到昆仑坐坐,想必瑾瑜见到你也定会很欣喜!”

犹如惊涛灌溉干涸的海岸。让少女刚刚迈起的步子又缓缓落下。

她张了张口。目光却随着夏之桀的肩线望向了天阶尽头。那里是一团比夜色浅一点的氤氲气流,轮廓模糊难辨,但循着记忆也能分辨的出哪里是以前澜沧上仙住过的仙来苑。

“瑾瑜还时常提起你。”

正当少女满腹纠缠的时候夏之桀又不深不浅的开了声。

少女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铜钟弦鸣一般尖锐刺耳。

她恍惚了片刻,再反应过来时,夏之桀竟然已经拽过她的手朝昆仑山上施施然行去。

夜很沉,沉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

少女觉得被夏之桀拽着手有些尴尬,遂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腕,他却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少女讪讪地咽了咽口水,为了打破这一份尴尬,她问道:“怎么昆仑弟子夜里都不就寝吗?”

夏之桀脚下生风,走得很是稳健,身形修长,绛红的袍子与他的肤色很是相得益彰。

只听见他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然后解释道:“那倒不是,只是先前我观天卜算,察觉到今日会有罕见天象,觉着是很好的契机吸收灵气,让修为大增,遂让弟子们都正等上一等。”

少女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而后揶揄一笑:“那今日我还是来对了!”

夏之桀微微侧脸笑道:“所以留一留你!瑾瑜就在八卦堂内,前面就是了!”

听到夏之桀这样说,少女不知怎得心情竟然紧张了起来。

她之前都觉得,仿佛澜沧众人于她来说,比大槿宫中的妖魔都要亲切的多。

哪怕是这个平常鲜少交集的夏之桀,都让少女倍感安心。

许是夏之桀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头笑道:“从前的误会我全部跟她说过了,我们都理解你!”

少女微微睁了睁眼睛,心中却还是在打鼓。

谁知夏之桀无奈地摇摇头,竟然伸出手格外亲昵地揉了揉少女的紫发,叹道:“从前的黑发显得稚嫩,水灵,如今一头紫发倒是愈发的倾城了起来,怪不得每每瑾瑜夸赞你的,除了样貌就是如瀑长发!”

少女讪讪地退了退,却没躲过他的手掌,只好僵硬着身子咧唇干笑着:“瑾瑜就会揶揄我!”

夏之桀继xù

笑,笑的很浅却很像澜沧上仙。

都是微微提起两侧的唇角,向上扬的弧度并不多,但是眼睛都会微微下垂,说不出来的好kàn



“不过今日见到你,我真的觉得很欣慰,那时上仙做的决策是过了些,不过好在景砾告sù

我他曾去过大槿宫见到过江沅,然后再辗转找到他救了你,否则真的会来不及!”

夏之桀漫不经心的话语让少女的灵台突然十二分的清醒。

她又是一阵失态的震惊,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不甚熟悉的夏之桀,道:“是你,通知的江沅?”

夏之桀不答,只是笑。

可这在少女的眼里,跟默认没什么区别。

于是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感激,她开始理解为何瑾瑜会对她的这个师父这般爱恋。

“现在手不抖了,我们进去吧!”

夏之桀又忽然牵起了还在发愣的少女的手,不由分说地朝八卦殿里施施然行去。

推开两扇厚沉的门,映入眼帘的仍旧是熟悉的八股图腾和水镜,还有四周的石柱。

这一切都让清芷觉得恍若隔世。

眼光落在八卦中央,腾空着一个木床,四周都是白纱帘垂着,看不清帐幔里的模样。

夏之桀的眼光也落在木床之上,沉吟了半晌,却是温柔唤道:“瑾瑜,你看谁来了!”

话音落了许久,木床都没有动静,少女不惑地望了望夏之桀,却见他不失风范一笑,松开了拉着少女的手,走向悬空的木床,又柔声地唤了一句:“瑾瑜?睡着了么?”

此时,才见木床四周的帐幔微微晃动,窸窣的声音零零碎碎传来,半晌过后,帐幔才被两只纤纤玉手撩开,孱弱如蝇的声音幽幽若若传来:“师父,我有些乏”

少女眼光刚刚落下,却似是落在了火坑里一般,被倏地烫伤。

她蹙着眉头避开眼光,心却不住地狂跳。

帐幔拉开,木床上的少女面白如纸,眼窝深陷,没有一丝血色,瘦弱不堪可见经络,她不信那个女子竟然是那个珠圆玉润,从未生病抱恙过的瑾瑜!

夏之桀察觉到了少女的异样,于是温和的解释道:“瑾瑜得了一种罕见的嗜睡症,白日不见太阳,夜里昏昏沉沉,整日要睡够二十个时辰,剩下的四个时辰也不能操劳过度,所以我才将这安神塌至于八卦水镜之上,想以八股之形来治她的怪病。”

夏之桀语落,被撩开的幔帐又落下去一角,遮住了瑾瑜的半张面庞。

神思昏沉的她似乎是认出了不远处的紫衣少女,她却下意识的转过脸去,不愿开口。

少女怔了怔,心中犹如白蚁啃食一般痛痒难忍。

她只觉得一阵鼻酸,张口发xiàn

声音也开始有些沙哑。

她向前走了几步,带着哭腔哑哑地道:“瑾瑜,我好想你。”(未完待续……)

72 流星

如时光凝滞,飞扬起的尘土都停在了半空,找寻不到落脚之处。

大殿中央的八卦水镜泛着幽幽银光,水色染染。

悬空木床上,形容枯槁,憔悴不堪的瑾瑜费力地蹙了蹙眉,半晌都没有扭过头。

一旁的夏之桀想要化解尴尬,遂挥了挥袖,临空幻化出许多彩蝶搭成了阶梯,又亲自踏着蝶梯上去,弯身撩开幔帐,冲着瑾瑜温温一笑,而后从口中吐出一股氤氲气息,那气息径直窜入瑾瑜口鼻之中,片刻后,瑾瑜枯槁的面容渐渐丰盈了起来。

少女有些惊异,她想到了那时候澜沧上仙给她渡了五百年功力时的样子,她突然觉得,瑾瑜对他的喜爱,是值得的。

于是少女关切地道“夏护法,您这是?”

夏之桀转头温温一笑,道:“不过是一些精纯仙气,能够暂时保持她的灵台清醒罢了!这些时日,瑾瑜闷得晃,我都会渡给他一些精纯仙气,让她上外面走一走…….”

说到这里,夏之桀哀哀地垂了眼角:“只希望这怪病,快些好!”

话音刚落,似乎瑾瑜起了身,一阵窸窣响动过后,便看见一只手伸了出来,摸索着抓紧了夏之桀的胳膊。

她声音细微的问道:“师父,我的胭脂呢?”

夏之桀听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芙蓉花盒递给了帐内的少女。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瑾瑜才探出身子随着夏之桀走下蝶梯。站在了少女身前。

瑾瑜着了一件翠绿色的群裳,纤纤细腰盈盈一握,腰间刻意寄了一根丝绸缎带,却还是显得衣裙空阔了些。

少女看着熟悉的瑾瑜,心里阵阵酸涩。

她上前走了两步,一股脑儿握住了瑾瑜的手,心疼地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瑾瑜的面颊上抹了胭脂,显得起色好了许多,一开始的戒备此刻仿佛也少了些许,只是眼光闪过的不安和恍惚太过显眼。印在少女的眼里却像是沧海桑田般的痛心疾首的模样。

她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眼泛泪光:“瑾瑜,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瑾瑜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眼光一直飘忽不定,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彩雀。忘记了如何去飞。

见瑾瑜迟迟不肯开口。少女不得不求助夏之桀。

夏之桀爱怜地看了瑾瑜的侧影。嗟叹道:“瑾瑜对你的感情很深,自那日在堂上亲眼看到你……惨死,她便有些恍惚。”

少女揪心一疼。拽着瑾瑜的手覆上自己的脸庞,迫切地道:“瑾瑜!是我啊!我是清芷!我没死!”

瑾瑜蹙了蹙眉头,瞳孔微不可查地变小,半晌才生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是暖的。”

少女忙点了点头,眼里含泪,嘴角却挂着笑:“瑾瑜,你怎么突然就病了?我都好了,你怎么可以病呢?你不是最不会生病的么?那时候我拉着你去泉水里玩耍,泉水刺骨,我们都弄得一身湿漉漉,第二天我便病倒了,你却好端端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这次见你,你就这么没出息的病了呢?”

少女故作嗔怪,眼里的水色却掩盖不住她的痛心。

瑾瑜此时才反应过来了一些些,眨了眨眼,两侧唇角微微翘起,是一个苦涩的笑。

她张了张口,道:“真的是清芷!”

少女猛地点头。

瑾瑜的笑容挂在唇角僵了几秒,忽然,羸弱无力的她突然搂住少女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bào

,哇的一声哭出来:“清芷,清芷,你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看到那些冰凌穿过你的身子!我看到整个惩戒堂都被你的血水染红了!清芷,我不怪你了!我想明白了,无论你是妖是仙,你都是我的好清芷!我把你当亲人一样看待!我真后悔那时候甩开了你的手!我特别后悔!”

瑾瑜放声大哭,很快眼泪就浸湿了少女的肩膀。

少女也很动容,轻轻地扶着瑾瑜的背,尽lì

咧出笑容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哭的样子最丑了!不要哭了!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

瑾瑜的哭声减弱,变成了极不连贯的啜泣声。

她松开双手,朝后退了一步,正视着少女,突然转过头望向夏之桀:“师父,清芷可以来这里吗?”

夏之桀深深一笑:“我们就是在等清芷啊,不是么?”

随后瑾瑜痴痴一笑,点点头道:“师父说什么,瑾瑜就做什么!”

夏之桀满yì

的点点头,又朝她道:“你身子未好,先去休息吧,清芷会在这里住上几日,多得是见面的机会!”

瑾瑜乖顺地点了点头,又转过来看向少女,满脸的泪痕湿漉漉的,像是暴风雨过后的干涸陆地。

她的眸子有了些光泽,笑容咧在唇边看起来清透无比。

她眨了眨眼道:“清芷,我得去睡觉了,师父会照顾好你的,你要安心留下来哦!”

话罢,瑾瑜便兀自转身,想要踏着蝶梯回到木床,却被少女一把拉住胳膊。

也不知为何,今日见到的瑾瑜总是怪怪的。

虽说是病了,可就连眼光和性子也变得极为奇怪。

少女盯着她看了良久,直到瑾瑜有些不耐地扭了扭手腕,歪头回望向她。

“瑾瑜,有一次许长老将我打伤,是景砾师兄去请的上仙么?”少女沉着目光试探道。

瑾瑜释怀一笑,有些嗔怪道:“自然是我请的上仙啊!除了我,还有谁会担忧你的安危啊!清芷,别闹了,我真的乏了!”

少女心里就像落了一层泥沼,黏黏腻腻,拉扯不清。

她似乎是敏感多疑了,可是眼前的瑾瑜总是跟之前的瑾瑜有着区别,只是区别在哪里,她说不清。

大抵真如夏之桀所说,瑾瑜受了刺激,所以性情有些变化。

想到这里,少女才如释重负的淡淡一笑,温言道:“那你快去歇息。”

瑾瑜“嗯”了一声,又转头朝夏之桀甜甜一笑,拎着裙角踏着彩蝶上了悬空的木床。

少女看着她熟稔的拨开幔帐,熟稔地整理了云被,又熟稔地放好玉枕,而后熟稔的闭紧幔帐,片刻后,就听得到了她又沉又缓的呼吸声。

少女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夏之桀单手扶上了她的肩膀,才让她回过神来。

夏之桀对她是极为亲切的,只是亲切地似乎失了分寸,让人有些尴尬。

少女趔了趔身子,回眼却是满眼忧心:“夏护法,瑾瑜的病真的很严重么?”

夏之桀点点头。

少女又问:“那除了目前用八卦之力催清还有别的方法没?”

夏之桀沉吟了半晌,眼光幽幽浮现开来:“倒是有一个方法,就是得麻烦你。”

清芷微微一滞,问道:“为何要麻烦我?”

夏之桀平静地笑了笑,又露出几分抱歉的目光:“其实你今日并不是误闯昆仑,你是来找朋友的吧?”

少女有些讶异,讶异夏之桀竟然主动这般坦白,少女有些无措,只好点点头。

夏之桀温温一笑:“有人告sù

我妖王精元在你朋友的身上,所以我便请了他来,谁知,无论我如何牵引,都无法将妖王精元与他分离开来……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你便来了!”

少女灵台忽然一阵清明:“难道妖王精元可以治好瑾瑜的病?”

夏之桀应声点头:“我并不知你醒来,所以绕了弯路,现在知dào

就好了,以你对瑾瑜的姐妹之情,也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斯渡过此生罢?”

少女自然点头,只是还有些不明白,于是问道:“可瑾瑜自幼修仙,早已是半仙之体,体内精元和修为都是精纯的仙气,怎么会要依靠与仙气对抗的妖力来治病?”

夏之桀的目光飞快地闪过一丝浊色,却又用温笑一带而过,他道:“我也只是猜测,因得试过了太多的方法都无用,用妖王精元来治病是以毒攻毒,想要一试罢了!”

这般言语似乎很是有道理,就如同在南海中的芥毒一般,澜沧上仙也说过以毒攻毒这个道理。

于是少女点点头,认真地道:“那看来唯有我能将此方法一试,因为我的曾祖父妖神霍元将妖王精元下了封印,唯有我们大瑾宫皇脉一族方能使用,所以一般人无法动用它!”

夏之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道:“那如何才能将封印解除?”

少女警觉地望向他,却见夏之桀无奈一笑:“我只是好奇。”

少女沉吟了半晌,缓缓道:“这个父王没跟我说过,我也不知dào

。”

夏之桀点点头,却喃喃低语道:“既然是封印,自有解封印的法子…….”

此时恰好一阵风过,少女的耳边一阵嘈杂响声,并未听到夏之桀言语,所以问了句:“你说什么?”

夏之桀兀自一笑,将眼光挪向殿外,讶异道:“天象至!走!”

话音落,他一把牵起少女的手奔向殿外。

此时,整座昆仑山头皆是一阵透白的亮光。

抬起头来,漆黑的夜空接连滑过密密麻麻的星辰。

这场景,美不胜收。

少女呆呆地张口问道:“这是什么天象?”

夏之桀提唇浅笑:“我唤它流星雨。”(未完待续……)

73 剑器

方才还不见星光的黑幕霎时布满了零碎的星辰。

它们皆逶迤着一道光迹划破沉夜,朝天边坠去。

璀璨光华如同星奔川鹜,忽暗忽明。

耀华光线之中隐约可见凝聚成团的仙气从各处直指夜幕,那些气雾凝结成团,或紫或白,一片嫣红之态。

夏之桀右手手掌朝上,五指撑开,几条荣黄光束冲了出去,很快便捕捉到了一尾匆匆而过的流星,随着流星的轨迹逶迤出一片氤氲轨迹。

“这么多火流星,真是万年难得一遇!”

夏之桀缓缓收回手掌,话语声中还带着掩盖不住的赞叹。

少女屏息凝神的欣赏了许久的天幕美景,忘情下竟然也学着山脉各处的昆仑弟子一般摊开右手平举过头。

如若这天象真的能够让人修为大增,那么又何必错过呢?

少女这样想着,默默地催动体内薄弱的灵气,可是刚一过脉门,便萎靡无力,少女怔怔地收回手掌,凝眉思索。

“你如今还未修成仙元,体内虚无飘渺的只是一团气,不要勉力催动,百害而无一利!”

正当少女踌躇之际,一直在感叹火流星的夏之桀却抽身劝诫道。

话音刚落,他不由分说的拉过少女的手:“此时是寅时一刻,天象将在寅时三刻终,不如去将你的妖王精元取了回来,再来汲取一些火流星灵气如何?”

夏之桀的提议听起来无害,可少女心里总是不安生。不过她此行目的本就是查探燕语落的下落,不管取不取妖王精元,先见到燕语落也好。

打定了主意,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夏之桀软笑绵绵,迈开步子走在前方。

黑夜中难辨景致,但好在少女对方向一向敏感,此时应当是去了东北方向的后山,那里有一方剑冢,藏有无数剑器,还有许多都是上古遗落至今的神器!

彼时昆仑法会时听别派弟子说过。昆仑剑冢机关重重。是门派要地,除了昆仑掌教,旁人一律不得入内!

这般重yào

的地方,夏之桀却能出入自由?

看来夏之桀在昆仑应当是受到万人敬仰。有了不俗的地位。

少女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昆仑此番的境地。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两方巨大的石门面前。

只见夏之桀飞快捻了个诀。石门立即向内缓缓开启。

石门开后,顶上倏地投下来夜明珠的光华,借着幽幽光线可以看到。就在石门背后,紧靠着的就是一个椭圆形的湖泊,湖泊内的水却如同岩浆般往外冒着猩红的热气。

沿着湖泊的外围是一圈鹅暖石铺就的小径,大约只有一个脚掌的宽度。

而这湖泊基本上就是临山壁而建的。

放眼望去,四壁皆是钢针林立的墙壁,似乎一碰上去,就会鲜血淋淋。

少女望了望夏之桀的身影,轻声问道:“需yào

御剑过去吗?”

夏之桀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道:“此地有结界护着,用不了仙力,只能走着过去。”

少女心中忐忑,总是隐有不安,却又找不到理由来害pà

,毕竟夏之桀为人如何她还是清楚的,就看他费心费力保护瑾瑜,就不应当是满腹心机的人。

并且他一开始就说的那般洒脱。

他说他抓了燕语落就是因为听闻燕语落体内养着妖王精元。

大瑾宫有人走漏消息并不奇怪,所以他听说此事也并不奇怪。

少女思来想去找不到丝毫破绽,唯独让她心生不安的而是在八卦殿内的瑾瑜,那般奇怪的品行,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夏之桀也说了,那是因为她受了刺激,慢慢就会好的。

一切看起来都这么有凭有据,顺理成章,所以此刻跟随夏之桀进到这个昆仑禁地,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少女在心中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咬了咬下唇,决定跟随进去一探究竟,见机行事。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夏之桀的身后,颤颤巍巍地站上了刚刚仅够一个人站立的通道。

夏之桀在前,她在后。

夏之桀步伐稳健,而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刚刚迈出去几步,早已大汗淋淋。

一侧是滚滚岩浆,一侧是针刺林立,无论如何都出不得半点差错。

而且石室内有结界压制不能用法术,少女也分明感受到了腰间龙骨鞭的无力之感。

“哐当!”

少女一歩没踏稳,脚下的石头应声落入了湖泊之中。

少女身子一晃,显些也要朝那湖泊栽去!

幸好夏之桀眼疾手快转身拽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稳固住了步子。

虚惊一场过去,少女大口大口地喘气。

但是垂眼看看自己与夏之桀,此番却是一个极其**的姿势。

少女方才下意识地拽着他的腰带还未松开,夏之桀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也还未松开。

湖泊滚烫的岩浆发出“咕咚”的声响,少女讪讪地低下了头道:“多谢护法相救!”

夏之桀温温一笑:“那倒无妨,只是此番我便不好再往后转了。”

少女问:“为何?”

夏之桀低了低下巴,看着两人近乎挨在一起的身体,淡淡撇出一抹笑:“靠的太近,如若妄动,你我二人都会掉下去的!”

少女讪讪地“哦”了一声,脑中飞快的转了几圈,而后道:“那我们就这样走吧,我告sù

你方向,你的步子迈得小一点!”

夏之桀点点头,少女才长吁一口气。

想当初在澜沧之时。与夏之桀离得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在玄武场比武时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肩膀,此番却要拉着他的腰带,贴着他的胸膛,错过他的目光。

这些不禁让少女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只好将注意力锁在脚下的小径上,细致地提醒着方向的偏差。

有了一场虚惊,二人配合起来却出乎意wài

的越来越默契,不出一炷香便安全到了对面。

少女如同卸下一身重重地盔甲般蹲下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息。

夏之桀则负手立在湖泊边,喃喃道:“这个结界。也得解开!”

话罢却又深沉一笑。转头道:“我们进去吧!”

说着话,便率先迈开步子推开另一道厚实的石门。

本想着还有什么更加危险的机关在石门背后,却很出乎意料的走进了剑冢之中。

少女的眼光没有被纷乱绕眼的各式神器所迷,而是径直看向了被吊在半空之中一身玄衣的燕语落。

少女转头看向夏之桀。愠色刚刚溢出眼。却听到夏之桀先温温地开了口:“本想以礼待人。可无奈你的朋友戾气太重,咬伤了好几个昆仑弟子,无奈之下。我才给他下了沉睡咒。”

“咬?咬人?”少女有些觉得丢人。

夏之桀无奈笑笑,手中也化出了一道银色丝带,抬手一扬,便径直朝半空中栓牢燕语落的绳索斩去,两声清脆的断裂声,燕语落也应声落地。

“哎哟!摔死小爷我了!”

从半空摔落确实有些吃痛,可看到燕语落的脸像拧了麻花般,少女还是忍不住要笑。

看样子,沉睡咒是解了。

她走了两步,欲要上前,却发xiàn

周围的剑器忽然朝中间涌来,见此情形,忙停了脚步,与此同时,涌来的剑器也停了下来。

她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却听到夏之桀的声音传来:“不如先分离妖王精元吧!”

他的话声未落,燕语落一股脑儿地站了起来,倒立剑眉,冷灼星目,闷声质问道:“你奶奶的敢偷袭小爷我!”

夏之桀并不看他,而是侧了身子看向略后面的少女,道:“清芷,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燕语落遂着他的眼光找到了他的救星他的精神食粮他被打昏了都还朝思暮想的人,自然有些喜不自胜,于是柔软了目光,也忘记了被绑架的事情,柔声唤道:“拓凝!你来救我的吗?”

也不知dào

是不是跟江沅待久了,听着江沅拓凝、拓凝地叫,自己也自然而然更喜欢唤少女“拓凝”这个名字。

燕语落弯着眼睛,憋着嘴,故yì

做出一幅让人望而生怜的娇俏模样,讪讪地低下了头,丝毫忘记了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的身板儿。

少女蹙了蹙眉,眼光撇过燕语落,落在了夏之桀身上:“为何要这般匆忙?你不觉得这剑冢有蹊跷吗?”

夏之桀只是,眼角有几条不甚明显的纹路遂着他笑显得愈发深邃。

他道:“火流星就要结束了,我们先将妖王精元分离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夏之桀的眸子清浅的没有水色,倒像是一个干涸的河床,里面密密麻麻都铺着水镜,望去和波光无异,其实却给人一种如何都看不穿的光色。

少女蹙眉,冷静地道:“要分离妖王精元也要先从剑冢出去!”

话音刚落,她便大步迈向燕语落方向,此时的少女将紫发高高束在头顶,眉眼平添了几分英气,看得燕语落一阵痴一阵癫,不自觉地合不拢嘴。

可气势赢不了变数。

少女刚刚挪步,偃旗息鼓的剑器立马像注入了灵魂般的蠢蠢欲动,仿佛再多走一步,它们就会齐齐飞舞起来。

于是她僵在半空,不敢轻易将腿落下。

而此时,夏之桀却仍旧一幅温温君子的模样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又道了一遍:“不如我们就此将妖王精元分离出来吧!”(未完待续……)

74 诡计

夏之桀的诡谲难辨,剑冢的怪异风水,这一切都让她如履薄冰。

提起的脚迟迟不敢放下,因为周身之外游荡的气息在提醒她,将要有一场没有结果的恶战。

此时,她心生猜疑也为时已晚,她只淡淡地道了句:“你想要妖王精元并不全是为了瑾瑜!”

身后的夏之桀只噙着笑不出声,一双眸子似猎豹般灵敏地划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剑器。

少女尽量沉下了心思,缓缓地将抬起的脚放回原位,再低头,骇然发xiàn

脚下的石砖与其他地方的石砖颜色不一,看来应该是自己踩到了机关!

想来自进入石室后夏之桀就一直站在石室门口并未挪动丝毫,而自己则不知不觉进入了剑阵的中央。

少女细想,脑海中如同云絮一般揉成一团。

可是夏之桀他为何要设局害我呢?

莫非也跟其他仙派一样将与妖魔二派的仇怨加到了我的身上?

可是细细想来,他却不像如此迂腐之人,更不像是愚笨之人。

他知dào

我受过什么伤,也知dào

我如今等同废人一个,若是只是简单的仇怨,他大可不必这般麻烦。

他一步一步诱我深入似乎就是要得到妖王精元。

可他是仙界的人,又是澜沧山的护法,要妖王精元有何用呢?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怅然若失。

只恨自己先前太轻信了人,才会置自己于进退两难的局面。

不过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中打好了思量,少女强装自己还是一幅懵懂无知的模样,她微微侧过脸问道:“你不是说石室内不可用术法么?那要怎样分离妖王精元呢?”

话罢,少女略为急躁地叹了声:“火流星万年难得一见呢!我不该错怪夏护法你呢。”

果不其然,听到这般言语的夏之桀才缓缓出了声:“虽说石室内不能用术法,可就如你所言,妖王精元懂得认祖归宗,所以只需yào

将血脉之味微微散一点,妖王精元就自然而然会回到你的身体里面!”

“血脉之味?”

少女喃喃低语,长睫微微垂下。

正值此时。灵台更清明一些的燕语落终于出了声。他不仅出了声还大跨步地朝少女而来,嘴里喊着:“拓凝,我们走!回大槿宫去!”

少女来不及制止他,只见他已然一个箭步跨到了自己的身前。

脚下暗藏机关的石砖大概有六到八块。

也就是一旦有人接近剑冢中部。就会触动机关。

所以如今少女脱不了身。就连燕语落也不能动弹。

“你别乱动!”

少女蹙眉出声。燕语落却是一脸茫然,脚下的步子也不听使唤,慢慢向前上了一步。嘴里懵懂无知dào

:“为什么,啊~~~”

嘴里的字还未说完,尾音已经开始颤抖。

只见两侧蠢蠢欲动的剑阵随着燕语落的挪动而齐齐朝二人飞来。

少女大叫一声:“快别动!”

此时已然乱了阵脚的燕语落才忙站定了步子,惊恐地看着四周朝自己飞来的剑又齐刷刷地后退。

当他在将眼光转向少女时,却发xiàn

她捂着右手手臂,表情极度痛苦狰狞。

燕语落一惊,连忙看向她捂着的手臂,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被刚才飞来的剑器所伤?

但又不敢再妄自抬步,只怕引来无妄之灾。

遂关切道:“拓凝,是不是受了伤?”

少女只顾低着头迟迟不肯答话。

燕语落正想再追问一句,却赫然发xiàn

少女右臂竟然流下血来。

一阵心焦加上一阵眩晕,燕语落也莫名其妙的开始全身抽痛了起来。

少女赫然抬眼,指间已被血色染成一片殷红。

她看见燕语落痛苦的蹲下身去,单手撑在地上。

她又看向自己右侧落地的一支飞镖,却根本不是什么剑冢的剑器。

她心下已然透彻明了,看来夏之桀真的满腹阴谋诡计!

只是为什么夏之桀要这样,少女想不出来,可事已至此,她与燕语落根本无力还手,只能任人宰割。

时间一点点的分崩离析,离寅时三刻渐渐逼近。

只需yào

再拖延时间,火流星天象终,是不是就会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对,不对!

他不知dào

我今夜会来,碰上火流星天象只是巧合。

但他是在等我来,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即便火流星天象终,于他的计划一定没有丝毫影响。

可是他是澜沧山的护法,他的为人一向秉直刚正,他又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少女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颤,脑子里却如走马观花般闪过了很多想法。

直到燕语落闷声一吼,才让少女回神。

只见一股澎湃的紫色元丹从燕语落口中蹦出,腾在半空。

而少女手臂的伤似乎更加严重往外冒着潺潺的血色。

紫色的元丹猛然发出诱惑的光芒,将那些从少女手臂喷薄而出的血液吸引过来,变成一颗一颗腾空的颗粒,然后再围绕穿透,将紫色元丹包裹起来。

少女看着眼前光芒四射的元丹讶异非常。

没想到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虚弱的妖王精元竟然变得如此的强dà

,强dà

到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承担这惊世骇俗的力量。

只是,妖王精元懂得认祖归宗。

再它吸食够了血液的那一刹那,突然爆fā

出巨大的光能朝少女狂奔。

当紫色元丹一股脑钻进少女口鼻之中时,只见她的瞳孔开始慢慢的变小,凝聚成点,而后又在紫色光芒消失在她口中之后猛烈地四散开来。

仿佛破茧化蝶,朝生暮死般,少女的身子果然不堪重负,重重地栽倒了地上。

又是一大片沉寂的黑。

黑压压的夜空在沉寂了片刻忽然变得绚丽了起来。

晦暗的山线变成了苍翠的山脉。

残败的河床突然汲满了水。

森严的宫宇摇身一变成了玲珑茅棚。

满屋子的鸢尾花香,木桥摇晃,碧莲生姿。

还有那几种在山坡上的桂仙树终于发了芽。

鸟鸣花香,一派祥和景象。

这是,回到了灵幽谷吗?

我是死了吗?

此时的少女第一次笃定的认为自己以清芷的身份来到了地府。

因为她丝毫没有被大槿宫的回忆所牵绊。

若这里是地府就太美好,美好到她宁愿在这里待上三生三世。

清芷,现在唤她清芷吧。

她提着裙角漫步在小桥之上,她冲着山谷中叫了声:“辕则!”

换来的却是无尽的回声。

她又转过头望向茅棚,唤了声:“师父!”

自然,依旧是回声替代了旁人的答话。

她又道:”燕语落!“

依旧,回声。

一切都是那么如真似假,如幻如灭。

看来掉入这个地府的人只有我一人吧!

清芷这样想着,却忽然又感觉身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池子里刮起一阵水雾,水雾漫天。

清芷想要逃离,却发xiàn

身子已经被卷起的水雾托到了半空中。

她哀哀地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光景,越飞越越高。

许是阳光照的太刺眼,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白光灼灼,再一瞬间,她真zhèng

的睁开了眼。

幔帐,暖炉,木窗,案几,一个花瓶,花瓶里空无一物,一个人影,穿着绛红色的衣衫。

“你醒了。”

听到这样的声音,清芷的灵台终于清醒。

她没死,而这里,正是昆仑,眼前的男子,正是夏之桀,他不是好人。

念想如同石碑一样规整地刻在她的脑海中。

此番她能感受到妖王精元在体内乱窜,可无奈,此刻的她是清芷,是拥有精纯仙法,虚弱无力的清芷,她没有大槿宫的魔力辅佐,所以连身子,都很难坐直。

于是她只是抬了抬眼,声音沉得如同谷底涛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夏之桀委屈的垂了垂眼:“怎么一觉醒来就变的这般敌对,清芷,是我救了你。”

夏之桀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案几上的药碗,用汤羹来回搅拌:“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七日,如今你终于醒了。”

清芷蹙眉,哑声问道:“燕语落呢?”

夏之桀道:“你的朋友,我自然要善待,他在方安居里头休息着呢!”

清芷又问:“瑾瑜呢?”

夏之桀微微一笑:“就知dào

你关心他们两个,我自然也将她安置的很好,你知dào

的,她病魔缠身,也在休息。”

夏之桀话落,又忽然抬眼道:“对了,你应当也很担心另一个人的安危”

他用汤羹盛起药汤,缓缓走近,声音拖得绵长:“你定想知dào

,澜沧上仙的安危罢”

清芷目光一沉,沉声问道:“你把师父怎么了?”

夏之桀无奈一笑:“清芷,你莫不是忘了你师父那般厉害的人物,有谁能动他?你放心,乖乖喝了这碗药,我带你一个一个去见,好么?”(未完待续……)

75 野心

苦涩的药剂润喉而过,长驱直入,带着一阵经久不散的恐慌。

清芷痛苦抬眼,喉咙泛着辛辣的后味。

面前的夏之桀笑的无比恬淡,似乎面对的是一汪平淡无奇的湖水,翻不起多大的波浪。

“这是补药,这些天你会觉得身子发热,别担心,挨过去就好了!”

夏之桀随便动动唇,就能将清芷的整颗心蹂躏一番。

她不知dào

堂堂一个澜沧护法为何要变成这样,她不知dào

他的阴谋,她也不在乎那些,她只担心他口中的那三个人的安危,于是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质问道:“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夏之桀失笑着望向她,眼光沉了沉,却道:“从未见过你这幅模样,不过你生气的模样,还挺好kàn

的。”

说完,夏之桀放声大笑着扬长而去。

清芷从未见过澜沧的夏护法有如此轻佻的模样,心中不禁厌恶到了极致。

当他将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恨不得狂奔出去找到瑾瑜,让她看看,她到底爱着怎样的一个人!

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清芷就像被钉在了床板上一般,一动不动。

此刻的境遇,大抵是比在惩戒堂承shòu天落杀的那次还要更加彷徨无力。

她只能瞪着眼瞅着灰暗的天花板随着外面投进来的天光变得一会儿暗一会儿明。

静了半晌,清芷突然猛烈地动了动手指。尽管她的额头渗出汗水,身体却依旧纹丝不动。

就这样,她睁着眼熬到了夜里。

夏之桀推门进来时,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想要摆脱束缚,就得无条件配合。

于是当夏之桀端着药碗坐在床沿时,清芷收敛了几分冷冽的目光,声音也柔软了许多:“你只给我喝药,我肚子会饿!”

夏之桀一愣。淡淡一笑道:“我以为你不用进食。”

清芷道:“怎么不用?妖王精元在我体内乱窜。丝毫没有安顿下来的意思,又奈何我刚大病初愈,没有汲取天地灵气的能力,唯有食物能延续生命。”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夏之桀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早晨不是很厌恶我么?”

清芷缓缓抬了抬睫毛。道:“我在剑冢中晕死过去。一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自然而然就将晕死过去的罪责强加到你身上,后来我想了想。你也是为我好,我有了妖王精元,才不至于是一个凡人之躯!”

夏之桀沉静半晌,良久才开口:“真是这么想?”

清芷垂了垂眼睛,继xù

道:“不过今晨确实有件事令我生气,你竟然将朱皓君与瑾瑜和燕语落相提并论!难道你觉得,他亲手杀了我,我这么快就原谅他了吗?”

夏之桀的目光中出现一些不明所以的光芒,扬了声音“哦”了一声。

清芷气定神闲地眨了眨眼睛,继xù

道:“不然你以为呢?瑾瑜是我的好姐妹,燕语落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可朱皓君却是手刃我之人,在我心里,你比他都要重yào

!”

清芷一番言语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因为夏之桀已经放下药碗,饶有兴致地撑起腮,坐在床沿上盯着少女一张一合的樱唇。

“你说你要用妖王精元治病,恐怕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也没兴趣,但是能催动妖王之力的唯有我一个,只要不要伤害我的朋友我要是能帮,也愿意帮上一帮!”

夏之桀听到这里,倒是噙起一丝戏谑的笑,遂问道:“我若想借用妖王之力杀了澜沧上仙呢?”

他的声音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些笑意掺杂在里面,只是落在清芷的耳里,却像是硫磺硝石一般有着不俗的威慑力。

清芷觉得眼睛眨动的次数有点频繁,于是微微垂了眼,只留微微一条缝隙透过房间的烛火。

她道:“你为何要杀他?”

夏之桀笑问:“你这还是在关心他!”

清芷冷哼:“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的不明不白!”

夏之桀撇撇嘴,爽快地道:“因为我要当澜沧的掌教,必须要杀了他!”

清芷倏地抬眼。

却见夏之桀一脸诡谲的笑容,眼光深不见底,像极了另一个魔尊江沅。

“我还要当天帝!所以我还需yào

妖王之力替我杀许多仙人!”

他依旧云淡风轻地轻轻一言,却在听者的脑海里炸出百丈深的无底洞。

“为什么?”清芷闷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夏之桀挑挑眉,洒脱一笑:“不为什么。”

清芷皱眉,不明所以。

夏之桀则舒展着双壁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药碗,自顾自地道:“但是我还没有想到,原来你如此恨他…”

清芷自然知dào

他口中的他说的是谁,所以调缓了呼吸,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不过爱之深,恨之切!你当时那么爱他,他却忍心杀你,确实有些过分!”

夏之桀一边摇晃着手中购得汤碗,一边咂咂嘴,然后眉眼温和地对着清芷笑,道:“来,把药喝了!”

清芷的眼光有些躲闪,忍不住强行动了动手指,却惹得夏之桀睥睨一眼,声音多了半分冷漠:“听刚才你说的话,有意想要与我合zuò

,不是么?”

清芷将眼光落在房梁上,静静地到:“不是与你合zuò

,我从不做对别人有好处的事,只不过我如今动弹不得,只好先委曲求全!”

夏之桀静滞了半晌,而后爆出猛烈笑声:“这才是你的真心话!不错!我欣赏你!我欣赏你沦落到此般境地还敢说真话!喝了这药,明日我就带你走!”

清芷目光闪烁:“去哪里?”

夏之桀歪了歪脖子:“自然是去澜沧山!”

清芷有些惊慌:“明日?我并不觉得妖王精元在明日就可以任我所用!此前为了修liàn

妖王精元。我花了五百年的时间!”

夏之桀桀骜一笑:“有我在,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话声一落,他遂怅然地眯了眯眼,叹道:“如今八荒始妖都为我所用,区区一个妖王之力,又有何不可?”

清芷蹙了蹙眉头,只觉得胸腔内的气血一阵上涌,她有些不甚明白,灵台是糊涂的。

“八荒始妖不是被开源之力封印住了么?”

清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开始动摇,因为她曾亲眼见过八荒始魔之一的血魔七曜为了逃脱开源之力的束缚而借宿在冥王之子的身上。所以夏之桀的话。不一定是假。

当初神祗消失,父神羽化,曾在最后时刻动用开源之力封印住了为非作歹称霸一方的八荒始妖,就是为了防止神祗消失后再无人可牵制他们。

可如今。夏之桀如若真的将八荒始妖一一解封。那么苍生涂炭。浩劫难免!

想到这里,清芷不禁开了口问道:“八荒始妖能力在你之上,你怎么可能然他们听命于你?”

夏之桀淡笑着举起了右手。摊开手掌,掌心是一片虚空的气息,他道:“我有砝码,所以他们不得不臣服于我!就像我也有你的砝码,所以你自愿与我合zuò

!而明日,当那个大瑾宫自命清高的魔尊江沅来救你时,我也有信心让他归顺,因为,我也有控zhì

他的砝码!”

说到此,夏之桀的声音变得虚无冷冽了一些:“你知dào

吗?我比每个人都要懂得他们需yào

什么!八荒始妖需yào

自由!你需yào

爱!江沅需yào

你!所以你们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的声音如雷声阵阵,带来惊蛰谷雨,响彻大地。

停了话声的他猛地捏起清芷的下巴,将药汁猛灌进她的喉咙里。

随后他将搪瓷药碗一掌拍碎,丢下几声苍白的笑扬长而去。

接下来的混沌黑夜,清芷过得甚不安宁。

她心有余悸地想着他,竟然这般相安无事的待在澜沧山上千年。

他平日里看起来与世无争,随遇而安,清芷记得,瑾瑜就是因为其淡雅的性子才深深痴迷。

却不知,原来安静闲适的背后居然暗藏着巨大的冰山,诡谲难测!

他的野心比江沅还要大,手段比江沅还要厉害,这样的人,到底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清芷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似乎想起了些许零碎的记忆。

偷瑾瑜开天气莲的人,清芷被打晕前看到的那个黑衣人,还有昆仑法会那一次,夏之桀门前的黑衣人……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此时皆让人茅塞顿开。

清芷的眼光一下一下变得暗沉,凌乱的思绪在脑海中胡乱的打着架,混着内里火热腾腾的精元作祟,清芷发了一身大汗后,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是被外面刀枪交会时发出的刺耳撞击声惊醒。

她动了动手指,似乎比前一天要顺畅许多。

于是她努力地调了调内息,暂时压制住妖王精元,唤醒一直裹在腰间的龙骨鞭,捻了一个仙诀,开了天眼好kàn

看外面的局势。

果然,江沅醒了!

他还带着妖魔大军前来要人。

看他的面色,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弹指一挥间,尸横遍野,眸眼凛冽,霸气恢弘无双。

相反,抵挡的夏之桀和昆仑众弟子显得吃力了些。

江沅使了固灵之术,将整座昆仑主峰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不停地要人,夏之桀不停地阻挡。

就在动魄心惊的一刻,夏之桀忽然飞身跃起,卷起一阵狂风,站在风尖,与江沅高声阔论:“你若要人,我可以给,不过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魔尊答yīng

,在下即刻放人!”

江沅并不多予理会,而是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一挥手,让魔兵攻击的更加猛烈。

清芷看到这里,心中不禁淡笑,江沅是最讨厌别人跟他谈条件的人。

咦?

正当清芷压制妖王精元的间隙,忽然感到内里翻腾蹈海的火热之力渐渐退却了些,身子不是那么难受了!

清芷有些欣喜,她在想,会不会是师父留给我的龙骨鞭起了作用?

正当她暗自欣喜时却忽然觉得身子一阵僵硬的抽疼。

随即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飘然升空,如同一具僵硬的石像,被一股力量牵引着朝门外横冲直撞。

那力量毫不留情,竟然带着清芷从两扇木门当中横撞而出,引得清芷一身猛烈的疼。

很快,清芷便出现在江沅的面前。

此时清芷动弹不得地立在夏之桀身后,成为了一个和江沅谈条件的砝码。

清芷见到江沅,眼光急切的如同幼年母后被天兵抓走后,抱着江沅的胳膊痛苦。

此时的清芷,也有一种迫切想要依赖的感觉。

却无奈,自己动弹不得,而且很有可能,还会害了那个梨花树下的小少年。

于是清芷努力的跟江沅摇头,努力的用眼神告sù

他让他走。

可无奈,自江沅见到她以后,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起来。

他放下了撑在额头的手,第一次正眼瞧着夏之桀,冷冷而道:“仙界正派,做事委实令人不齿!”

夏之桀将目光放稳,沉静回答:“誰让魔尊您太难对付,在下也不愿以妇孺要挟!不过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说呢?魔尊大人?”

夏之桀嘴角噙着笑,全然不畏惧江沅似要将人吞噬撕咬的模样。

顷刻后,江沅忽然松动了眉头,沉声道:“你方才说有事相求?”

夏之桀一听,终于爆出大笑:“我就知dào

,你一看到她,便什么都会答yīng

!看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名噪一时的魔尊江沅也难逃美人劫!”

江沅不耐的蹙了蹙眉头,喝道:“不要浪费本尊时间!我大可一掌劈了你抢了她回来!”

夏之桀斜斜一笑,道:“你劈了我倒是容易,可是你也知dào

,下了固灵之术的人,一旦本体死亡,她就也要共赴黄泉!”

夏之桀的话声刚落,江沅的目光突然从沉静变得慌张。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重复道:“固灵之术?”

夏之桀轻笑:“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修习了禁术?”

江沅沉声:“你不怕自噬么?”

夏之桀抬眼:“你都不怕,我又如何要怕?”

末了,夏之桀牵扯出一丝淡笑,身上的绛红色衣衫印得微笑泛着暗红色:“你我都是要谋大事之人,如若联手,那必将所向披靡!到了事成之时,你取你的,我取我的,何乐而不为?”

此时,夏之桀脚下的狂风作舞,细沙阵阵,可无论如何拙劣的风沙都掩盖不了他的野心勃勃。

江沅沉吟了半晌,终归还是开了口,他道:“你说,要如何联手?”(未完待续……)

76 魔约

江沅所率众魔退到昆仑山脚安营扎寨,而江沅则孤身一人跟随夏之桀进了八卦殿。

清芷此时躺到了床榻之上,所躺的床榻,正是她来那日见到瑾瑜所在的悬空木床。

她问:“瑾瑜呢?”

夏之桀温温一笑:“事成之后,你自会看见。”

“燕语落呢?”问这话的却是刚刚站定的黑衣魔尊江沅,他的声音极沉,让头脑灵活心思缜密的夏之桀也不得不微微一震。

所以他收了收笑容,换上了诚恳些许的表情道:“他不受控zhì

,我不打算带他去。”

江沅轻蔑的一瞟,道:“亏你自命清高,竟然看不出他的神之身!”

夏之桀陷入思索,疑惑道:“神之身?”

陡然脑海中画面出现堆叠,正是澜沧上仙剑斩四季的那一日,人皇太子曾经踏着金翅鸟来到澜沧山,手握银枪所向披靡,轻轻一挥便斩平了澜沧半个山头。

夏之桀那时只是猜测,没想到传说中创世父神遗落的小儿子涅真的还存活于世!

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夏之桀的眸子划过几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开始在心中细细思量。

以他之力,控zhì

八荒始妖本是天方夜谭,即便掌控江沅也很难,更别说这世上最后一个神!

但以他细致入微的观察,从许久之前的昆仑法会一直到剑冢,这个人皇太子对清芷一直非常关护。莫不是他也像江沅一样?

若是这样,就好办多了!

我只用掌控清芷一人就能得到魔尊和天神之力,岂不快哉?

夏之桀越想越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一双眼睛似是新月般弯了下去。

江沅见此情景,不禁嘲讽讥道:“方才还觉得夏护法是乃沉得住气之人,现今一听说涅还在世,就高兴成了这副模样?”

夏之桀一愣,笑容更甚,干脆顺着江沅的话往下说:“如若有夜神加持,我们如虎添翼。自然是要喜一喜的!”

江沅疑惑:“夜神?”

夏之桀颔首:“魔尊还不知dào

吧。这个也是在下偶然一次翻看八荒神官录所知的。”

夏之桀顿了顿,转身走到案几旁拿起一盏茶娓娓而道:“数万年前,创世父神的小儿子涅因获罪被贬尘世,须历经九千九百九十九世。且世世不得善终!而在涅被贬下凡之前。便是掌管天下梦魇和夜境的梦神!”

江沅来了兴趣。遂追问了几句:“那涅是因何而获罪的?”

夏之桀浅浅一笑,眼光望向悬在空中的木床:“为情!传言涅亵渎了自己的亲妹妹,所以父神大怒将他贬下凡尘。并在神录上革了他的神籍,须待他历完所有劫难方可重回神籍!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神族获罪于天,羽化归尘之时唯独漏掉了这个夜神,涅!”

夏之桀说到此处,又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所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一言才是真zhèng

的金玉良言!”

江沅闷声一笑,单手撑在腮上,心里盘算着见到燕语落又有了数落他的招数。

却又听得夏之桀忽然话锋一转,甚是疑惑道:“奇怪,自魔尊大人进殿一来,对在下没有丝毫防备,倒是乐得如此轻松?”

夏之桀上挑着眉毛,眼中带笑。

而江沅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看向别处,懒懒道:“对付你,我游刃有余,犯不着费心戒备,况且你我二人还有着共同之处!”

夏之桀饶有兴致:“哦?说来听听?”

江沅放下手臂,提起唇角邪笑:“朱皓君!你和我一样,都讨厌他,不是么?”

夏之桀眼光一滞,声音拖沓了半拍:“我可是澜沧山的护法……”

江沅讽刺地摇摇头:“在你心里,你一直是仓颉山的掌门!当年灭门之恨,你根本放不下!”

此言一出,一直语笑频频的夏之桀忽然僵硬了表情,仿佛被人牵痛了神经,眉毛不自觉得跳了几下。

片刻过后,他用着一种短促有力的声音说道:“不愧是魔尊,什么都知dào

!”

江沅继xù

邪笑:“我还知dào

,当年澜沧山的援兵明明快赶到仓颉,可澜沧上仙却下令让其撤回,还有天帝,竟然说出了保澜沧失仓颉的话,将你们仓颉几千血脉视作儿戏,最后又给了你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听命于那个临时调走援兵的朱皓君,你不得不恨!”

江沅话罢,挑起一侧唇角,懒懒地靠向椅背:“我说的对吗?”

夏之桀的身子愣愣地发直,半晌才轻声一哼道:“听魔尊一言下来,却觉得挺轻巧。”

江沅沉沉一抬眼:“你将你们仓颉覆灭之罪怪在了朱皓君和天帝的身上,而如今跟真zhèng

手刃你们仓颉的元凶一起筹谋合zuò

,真的是可笑至极!”

夏之桀眉眼愈发发沉,而江沅却继xù

火上加油,他阴冷了眸子,缓缓地道:“别忘了,你们仓颉血脉,全部都是死在我们妖魔的手上!”

“唰!”

江沅话声刚落,一柄短剑便从江沅眼前略过。

江沅提唇邪笑:“生气了!”

话声一落,便翻身坐起,双掌横出,躲过夏之桀的剑影。

江沅侧身一略,轻巧捉住夏之祭的手腕,一双鹰眼发出冷冷的光:“你与我斗,实在是以卵击石!”

话刚说完,只见江沅突然翘起小指,小指上如锋利刀刃般的指甲飞快刺破夏之桀掌心的皮肉,很快江沅便取到了夏之桀的掌心血,再左手出拳,在他胸膛重重一击,将他弹了出去。而后口中念念有词。

“当初你为我所用!今日竟敢来要挟我!夏之桀!你不要以为我不知dào

那个投奔我的黑衣人就是你!你在澜沧山做了这么多年的妖魔尖细,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随着江沅的话音落,夏之桀撞断了一根石柱,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双掌撑地费力撑起,此时却迎上了江沅轻蔑的眼光,又听到:“固灵之术可施,便可解,只需一滴你的掌心血!怎么?你服不服?”

夏之桀抬袖狠狠抹去唇边血渍,忿声道:“你就甘心让她变成朱皓君的女人?你就愿意将她拱手送人?”

此言一出。江沅瞬间滞了身形。连唇角的邪笑也缓缓减淡,他的眸子变得沉冷无比,他张张口,道:“你说什么?”

夏之桀撑着膝盖费力的站直身子。身上的绛红衣衫上满是灰尘。他的发髻也松散开来。墨发四散而下,混着阴沉的目光,朝江沅一步一步走来。

“你知不知dào

她为什么愿意听我的话?并不是因为怕我!而是因为朱皓君!她怕我会对朱皓君不利!她不顾自己生死。只关心朱皓君一个,这样,你也不介yì

吗?”

夏之桀咬着牙一字一句地挑衅着。

“你是魔尊,你可以只手遮天,可是你连女人都抢不到手,说出去,会被众妖魔耻笑的!”

夏之桀缓缓逼进江沅,却被江沅忽然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吓得后退了半步。

半晌,江沅终于开了口:“我痛恨旁人要挟我!”

夏之桀缓缓摇头:“这不是要挟,这是各取所需!”

江沅抬眼,夏之桀不再躲闪,二人四目相对了良久,仿佛空气中都充满了浓浓杀机,稍有不慎,便是恶战。

江沅脑海中翻腾往复,一幕幕像是阵雨前的云朵一般厚厚堆叠。

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拓凝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的时日。

是啊!如果没有朱皓君,她一定会安安稳稳待在我的身边!

如果不是因为朱皓君,她就根本不会离开我!

江沅的目光泛着微微的血红,牙齿咬得牙龈鼓起,黑衣黑袍衬着英挺的眉眼,让人不寒而栗。

“夏之桀,你最好不要在本尊面前耍花样!”

募地抬眼,江沅说道。

夏之桀僵硬的表情一点点融化,最后在唇边荡起一丝得胜的笑意,朝江沅拱了拱手:“魔尊英明!”

一切乌云散去后,是静待暴风雨来临的契机。

和江沅缔结了盟约后,夏之桀也守信让江沅带走了清芷和燕语落。

所以待二人齐齐苏醒之时,已经身处大瑾宫中。

清芷体内妖王精元仍旧没有服帖的意思,遂她只能静躺着不能动弹,倒是燕语落,从桐藤交椅上一跳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江沅面前:“他奶奶的!小爷我等你来救命,等了那么久!老江!你这速度不对啊!”

江沅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本来不想救你,嫌你麻烦,无奈昆仑也不想再留你,我又不忍让你弃尸荒野,就带了回来!这救命之恩就不要你磕头了!你去给本尊沏杯茶来就好!”

燕语落咂嘴一瞥:“老江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咱别理他!”

自然,这句话是说给清芷说的。

燕语落喜笑颜开的跑到层层五彩帐幔旁,扒着帐幔朝里看:“拓凝,那家伙没对你使坏吧!他若敢欺负你,小爷我这就去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清芷心有所想,并未搭理他,而是将脸转向一边,静静地合上了眼。

燕语落自讨没趣,只好又转向江沅道:“对了,老江,那红衣服小白脸到底想干什么?他不是澜沧山的护法吗?我以前在昆仑法会见过他!”

江沅摩挲着袖口不说话。

燕语落性急,一屁股坐在江沅身旁的案几上,惹得江沅不耐的蹙了蹙眉。

“那家伙非要逼拓凝分离妖王精元,还将我吊在剑冢想要我的命!”

江沅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你的命没那么容易丢!你就放心吧!”

燕语落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纠结道:“可他强行让拓凝分离了妖王精元,你不是说过么,拓凝的身子还撑不住!”

江沅点点头,却道:“此事就不由你个草包费心了!本尊自有办法!”

燕语落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可刚一点完头他就觉得不对,于是又扬起眉毛骂骂咧咧道:“妈的,谁是草包!老子不是草包!”

江沅不耐的站起身,欲要离开,却被燕语落横掌挡住:“不行,你今天要把话给小爷我说清楚!谁是草包!小爷我哪里草包了?”

江沅忍住窃笑,作势抬手,燕语落怕他出手自己挨拳,于是收回双手紧紧抱着头,闭起眼睛。

江沅侧身擦过,冷笑一声:“还说不是草包!”

待燕语落忿忿睁开眼时,江沅早已不见踪迹。

“奶奶个腿儿!就知dào

欺负我!”燕语落极为委屈的啐了一句,抬脚也离开了。

二人走后,公主府寝殿一片寂静。

清芷的眼睛慢慢睁开,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腰间的龙骨鞭发出阵阵暖意。

她忍不住地想起了灵幽谷的菜香味,忍不住想起了他俯身吻过来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他胸膛的起伏,忍不住的想起了他种的鸢尾花,他修的菜园,他带来的桂仙花的种子。

他离开的时候,曾信誓旦旦地让我等!

他说只需yào

十天,他便回来!

可是,这都过去了多少个十天,却连他的消息都没有!

清芷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眼泪也不知不觉滑到了脖颈里面。

画面一下一下被模糊的泪水带走,换来的却是凝月字字珠玑的恶言。

她说他不爱我。

她说他们马上就要成亲。

她说他让我不要再去找他。

诚然,有那么一刻,她是信了的,可是经lì

了这么多,她好不容易放下心中之结,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去怀疑一个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人。

得来不易,他不愿相信那些耳听的事。

仿佛这些时日的夜特别漫长,明明已经到了夏季,夜短昼长的日子才应是四季更迭的盛况,可是他离开的每一夜,每一夜,都过得特别的漫长。

夏之桀的叛变,他知不知dào



灵幽谷和澜沧山的结界微弱,他定是出了事!

那他出的事,会不会与夏之桀脱不了干系?

清芷的脑海里乱作一团,有许许多多解不开的结绕在一起。

为今之计,只有她亲眼去看!

她要去澜沧!她一定要去澜沧山!(未完待续……)

77 空寂

几日浮生,几日闲,辕则一直守在清芷床边。

恢复了元气的龙骨鞭日日夜夜都在帮zhù

清芷稳固灵体,直到这一日,清芷睁开眼,竟然能够坐起身体。

她有些愕然,于是推了推床边的小毛球。

辕则顶着一颗蓬松炸毛的头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半坐在床上清芷,怔了半晌,猛地咧出一个过头的笑,小粉舌头胡乱耷拉下来,摇着尾巴就开始往清芷怀里钻。

“我今日感觉好了很多,似乎有一股仙力在帮我压制妖王精元,辕则,是你给我注入了仙力么?”

小毛球摇摇头,清芷又喃喃道:“也对,上古神兽无法给别人渡灵力,只能固自己体,那我体内的这股仙气是从哪里来的?”

喃喃一阵后,小毛球一股脑的已然窜到她的腰间,来回蠕动珠圆玉润的身子,清芷只觉得腰间膈应的慌,于是伸手一摸,变成柔软腰带的龙骨鞭正发着暖暖的光度。

清芷垂下长睫兀自一笑,取下龙骨鞭,用双掌拖起置于眼前,又凑上去学小毛球来回嗅了嗅:“是师父的味道诶!”

小毛球翻了翻白眼。

清芷又莞尔一笑:“待我再好一些,我们就一起回澜沧!”

“不必等了!”

正在清芷自我陶醉之时,却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伴着沉闷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越走越近。

清芷尴尬的收起龙骨鞭,用被褥遮住。抬眼道:“江沅,你怎么不敲门?”

江沅不苟言笑,负着双手,立在殿中一方绒毯之上,说道:“反正你动弹不得,又不会自己更衣!”

清芷悻悻地瘪瘪嘴,将眼睛瞅向一边。

而江沅静了片刻,迈着步子,又朝里走了几步,站在一盆海棠花旁。微微提了提唇角:“今日能坐起来了?不错不错!看来我的功夫没白费!”

清芷不懂。这几日都没见江沅露面,难道压制妖王精元的功劳并不是源于龙骨鞭?

江沅微微抬了抬眼,自顾自地说:“这几日再将这熏香加重一点,不日便可下床了!”

“什么熏香?”

江沅沉吟半晌。启唇道:“以我血肉作香引。再佐以雪莲。龙丹,灵寺禅灰等制成的熏香,有助于压制妖王精元的煞气。固你的仙体!”

清芷心中一怔:“你的血肉?我的仙体?”

江沅苦涩一笑:“因我是凡人之躯,有着比妖魔之类稍显纯净的血肉,又有着丰厚的内泽,用来作香引是再好不过的了!至于你体内愈来愈精纯的仙气,我想应当是那四盏琉璃盏起的作用,所以妖王精元感受到了仙气,一直很躁动!”

清芷蹙了蹙眉,眼光移向他的胸膛,也不知dào

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里的衣衫,显得空旷了一点。

江沅顺着她的眼光低了头,声音闷闷地从鼻子里出来:“你知dào

的,为了你,这些算不了什么。”

话音落,抬眼,眼中神色一晃即逝的哀愁。

清芷揪心的疼,她忽略了江沅好多年,如今她已托付终生,不可能再给江沅任何可能。

于是她硬了硬心肠,转过头去:“我是你的主子,你为我失一些血肉是应当的。”

诚然,这不是实话,可无奈,现在只有假话能让她觉得不那么愧对他。

江沅的心情跌倒谷底,竟然还自嘲地扬起了笑意:“你嘴硬,我知dào

。”

话落,江沅转身,黝黑的斗篷对着清芷,听见了斗篷主人刚硬的声音:“夏之桀那边已经准bèi

妥帖,今日我们便启程去澜沧!”

清芷愕然,她还不能站起来,怎么去?

未等她开口,江沅又道:“你留在大槿宫,哪里都不去!”

清芷反驳:“为什么?你真的打算和那个伪君子合zuò

?”

江沅抬了抬眼:“我们各取所需,我只不过去替你完成愿望!多个帮手,不更好吗?”

清芷急道:“我不要混元道果了!父王母后他们也不希望再为了他们生灵涂炭了!”

江沅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你失去了理智,我没有!我会证明给你看,为了朱皓君,根本不值得!”

江沅气怒的扬了扬斗篷,拔腿出了门。

日上三竿,风头盛。

如江沅所说,妖魔众军皆隐匿了身形奔赴东海之东的澜沧仙山。

清芷在床上愣了一早,却想不出阻止的法子。

心机火燎的让辕则也跟去。

可辕则不答yīng

,死守住清芷不愿离开。

“你去了,还能帮帮师父!”

辕则大大咧咧一翻肚皮,仿佛十足信任澜沧上仙。

清芷皱眉道:“灵幽谷的结界出了纰漏,前些日子千里草也跟我说澜沧山的结界似乎也薄弱了许多,我担心师父是不是瞒着我受了伤?你还记不记得战神之战后的那一天,龙吟剑先坠落进了池塘,师父随后才来?”

辕则转了转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清芷继xù

到:“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受了伤,又怕我担心所以一直瞒着!”

辕则竖起耳朵细细回忆了在灵幽谷中的日子。

嗯,澜沧上仙做菜很有精神。

嗯,澜沧上仙捉弄辕则小兽很有精神。

嗯,澜沧上仙种树很有精神。

嗯,澜沧上仙将清芷姐姐抱上床很有精神。

想了这些后,辕则小兽笃定的摇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扬起后退挠起了痒痒。

清芷仍旧放心不下,于是将手搭在腰间,感受龙骨鞭传递的阵阵暖意。自喃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快点压制住妖王精元呢?”

大槿宫四季如春,梨花正盛。

飘飘曳曳似雪花在阳光中起舞。

可是另一头,也应当四季如春的东海之东,却是漫天大雪。

江沅立在云头俯瞰澜沧山脉,山脉绵延处全是及膝的白雪。

澜沧弟子已然列开剑阵,紧张兮兮地盯着黑压压的云团。

可偌大的澜沧山头,只立了形单影只的许卓崖一人。

未免有些势单力薄。

于是江沅提唇笑了笑:“怎么不见澜沧上仙出来迎接本尊大驾?”

话到一半,话锋一转:“哦不,应当是战神大人为何不见踪影?”

许卓崖仰头恨得牙痒痒,喝道:“对付你等小贼。还不用亲自请上仙出来!江沅。你若识时务,就应当速速撤tuì

!”

江沅一笑:“我怕你?”

再笑,指了指随后跟来的另一团浮云:“我手上有你们护法!若是想要你们夏护法的性命,就拿混元道果来换!”

许卓崖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在昆仑暂掌执教的夏之桀正被江沅掌控与手中。

他一身红袍立于风中。发丝散落,表情痛苦不已。

他抬眼,哑声道:“长老!不用管我!千万。千万不要给他!”

许卓崖心急,喝道:“你等卑鄙之人只会用些下流招数!有本事与老夫大战上几回合,一决生死!”

江沅来了兴趣:“好啊!求之不得!”

于是翻身跃下云头,一道黑云卷雪而来。

许卓崖也飞升而上,手握长剑招招都是毙命的剑法。

虽然内里的毒虫有些依然苏醒,在啃咬着皮肉,江沅却依旧打得游刃有余。

许卓崖的剑法变化多端,在仙界也在赫赫有名的剑仙之列,只是剑术一派讲究攻守结合,正面而攻,正面而守,偏门往往就漏掉。

所以江沅就瞅准偏门,一掌劈到许卓崖的后腰,掌力将许卓崖震出去数十丈远。

再以身幻影转瞬挪到十丈之外,又一掌劈到许卓崖刚刚抬起的脚心,只见掌力由足底贯穿,许卓崖一口鲜血喷出。

眼看占了劣势,许卓崖又不能退缩,毕竟如今澜沧无主,结界又全然被毁,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其他仙派的援兵了,所以此时,他在想,如何用拖延战术拖上一拖。

江沅看到许卓崖似有偃旗息鼓的阵势,不仅收回了招数,还抱起胳膊上下打量起了这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轻蔑地道道:“你若认输,本尊就留你一命!”

许卓崖一翻眼,突然狂傲一笑:“当年如天跟老夫传信,说在人界救了一个少年,她说那少年秉性纯良,聪慧灵敏,以后必是栋材!如果她今日还在世,再看看那个救回来的少年,她一定会心凉不已的!”

江沅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许卓崖用手背抹去胡须上的血迹,两眼放出凌烈的光:“我说你的救命恩人如天圣女,她一定很心疼,自己那么看好的孩子,既然成了坏事做尽的魔头!”

江沅的脑海中晃过一个白色身影,提着一个药篮,站在尸横遍野的药芦庭院,散去自身的修为,救了那些病危的凡人。

“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的名字?”

江沅突然黑沉着脸,露出阴森森的目光。

他是十分尊敬如天圣女的,他将如天圣女的死都怪在所有为仙者的头上。

他觉得是他们愧对如天,就没有资格提她的名字。

许卓崖也冷冽了目光,但是声音却变得幽远了起来:“我为什么没有资格去提,至少我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抛弃她离她而去的那个人!”

江沅心中一震。

有些事,恐怕连拓凝都不知dào



但江沅知dào



那时候他刚刚被带回大槿宫,日夜跟在如天圣女和九刹魔王身后。

他发xiàn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如天圣女都会收到一封信笺,信笺上绑着一个很小的玉笛,那玉笛大小不过十个字垒起来那般。

如天圣女习惯将信笺在床边摆放的整整齐齐,每日九刹处理事务离开后,她就会翻开,一卷一卷细细的开,偶尔笑,偶尔惆怅,偶尔久久盯着落花发呆。

有一日,少年江沅在打扫屋子的时候,一不小心碰掉了一卷,散落在了地上。

受了好奇心驱使,他便丢下笤帚趴着看。

他依稀记得里面写了许多流水账般的事。

今日又练了什么招数,见到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

只有末尾的两句词让江沅记了这么久:望月忍寂夜未眠,落拓锁眉泪涟涟。

落款是一个“卓”字。

想到这里,江沅猛然醒悟,原来那个“卓”字,那些信笺,那些精雕细琢的玉笛都出自这个满头白发的许卓崖之手!

望月忍寂,落拓锁眉。

江沅默念了这八个字,不自觉地便收敛了几分煞气。

他看了一眼许卓崖长须白胡上未擦净的血迹,竟然鬼使神差的说道:“你若想讲,我可以等一会儿再杀你。”

许卓崖心中隐痛,却为了澜沧一派不得不旧伤重提。

当时如天确实跟他说过领回一个人界孤子的事,别的到没多说,只是他猜测如天的性子一向纯良,一定给了那孤子莫大的恩惠。

所以紧要关头才撒了这么一个谎,果然,让杀气腾腾的江沅停下了手。

许卓崖轻睨了一眼江沅,心中皆是愁滋味。

他看了看飘雪的深处,心中期盼着其他仙派的援兵快些到,莫要再伤了奄奄一息的澜沧上仙!

于是许卓崖干脆盘腿坐在云间,一抚长须,娓娓而道:“这要从天帝所设的一次朝会宴上说起”(未完待续……)

78 剑心

九重天上,朝会宴前。

一个着了白衣银甲的女子手握银枪,英姿飒爽地站在南天门前。

风过,扬起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没有其他女子喜欢的环佩珠铃铛,只有简单的一枚玉钗,雕成了玉笛的模样,甚是别致。

女子一一向前来的仙者作揖,仙者们也格外尊敬地于她问好。

直到她分神了片刻,一不留神踩到了一位仙者的脚,才有些局促的退到南天门的边缘。

她拉着那个仙者的袖子,忙不迭地道歉:“玄衣恍惚踩了仙者的脚,实在对不起!”

那仙者白面粉唇,浓眉秀眼,猛一看,却是比好些女仙子还要漂亮些。

女子呆了呆,却噗嗤地笑出了声,指着仙者道:“玄衣守在南天门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比仙者还要俊秀的男子!”

自称玄衣的女子又想了想,补道:“倒是有些女仙子能跟仙者您一争上下!”

被踩了一脚本就很受伤的仙者,此时又被人安上“俊秀”二字,无论是谁,都应当急上一急的。

于是仙者蹙了眉头,沉了声音:“这样还俊秀?”

玄衣仙子凝神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掩了嘴点了点头。

那仙者急了,干脆抡起胳膊攒起拳头,牙龈咬得腮帮子鼓鼓囊囊:“这样呢?”

玄衣仙子来回瞅了瞅,又跟身旁路过的仙者打了招呼,才回过神依旧点点头:“仙者您长相俊秀。无论怎样看都是很俊秀的!”

仙者一听这般说辞,一下泄了气,就在此时又听见南天门外传来呼喊自己的声音:“卓崖,我们进去吧!”

仙者忿忿地看了一眼玄衣仙子,极不情愿地与她作了作揖,转身跟不远处的老者汇合。

玄衣仙子一看,也来了精神,连忙堆起甜笑朝那老者奔去,唤道:“上仙就是澜沧山的墨染道长吧!小仙久仰道长大名,今日得见。真是小仙三生荣幸!”

玄衣一番话说得深得老者之心。于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老夫也早就听闻南天门有一名女守将,今日得见,果然英姿飒爽!”

玄衣有些讪讪,将银枪又紧握了握。将眼光投向老者身后郁郁不安的仙者。挤了眼睛浅笑问道:“还未请教这位道长的名号?”

此时的被夸俊秀而内伤不已的仙者才抬了抬眼。恭敬地拱拳回到:“在下澜沧首座弟子许卓崖,见过玄衣仙子!”

玄衣甜甜一笑,侧过身子:“道长快进去吧!朝会宴要开始了!”

天钟回荡在九重天宵。

朝会宴准时在采晨宫中举行。天帝天后相携出场。

待天帝天后坐定主位后,众仙也都噤了声。

天帝拍了拍天后的手,喜笑颜开:“今日招众仙前来,是有一事要宣bù

!”

天帝的声音浑厚扎实,混着天钟的靡靡之音,庄严肃穆。

众仙皆屏息凝神,听着天帝宣bù

这一件重yào

的事。

“万年沉浮,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太子擎天平祸乱,安六界。万年以来,八荒浩荡,劫难非多,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於途,士露于野,徒以帝业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因帝后将应劫羽化,遂定于天历六月初十,太子擎天登基为帝,还望众位仙家辅佐于他,稳六界之安宁!”

天帝一言既出,引得众仙私语阵阵。

不过太子擎天一向功绩卓越,鲜有危名,倒也是当仁不让的天帝之选。

正当众位仙家窃窃当中,天帝又宽厚一笑,道:“墨染可在?”

坐在前面的墨染连忙起身上前,恭敬道:“老夫在。”

天帝迫切地扬了扬手,朝御座下方的年轻人招了招手:“擎天,来!”

原来坐在御座下方的男子,便是太子擎天。

他眉眼刚毅,俊秀英武,身上是尘埃不染的白袍,并没有仙室的浮夸之气,倒是朴素的很。

听到天帝唤自己后,擎天忙起身站好。

天帝爽朗一笑,满目期待的看向殿下的墨染:“都说墨染上仙教徒有方,教出的徒弟杰出聪慧,少年便有大修为!如今孤也有一愿,不知墨染上仙可否助孤实现?”

墨染谦虚一笑,忙拱了拱手,会意道:“能够指导太子,是墨染之福!”

天帝未开口,墨染便猜透了他的心思,折让天帝更加释怀,心觉将擎天托付给他十足正确。

于是朝擎天使了眼色:“还不去拜师?”

太子擎天恭顺地朝殿下走去,朝墨染跪伏拜地。

简单的拜师礼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

墨染开怀一笑,又朝身后招了招手,道:“卓崖,往后就由你来带着师弟吧!”

少年上前恭敬俯身,朗声道:“弟子遵命!”

这一幕让澜沧大出风头,可落在御座右下方的玄衣仙子眼里,却多了几束星光。

她看着那个俊秀无比的男子,竟然油然升起了几分钦佩。

他说他叫许卓崖。

卓崖,卓崖。

再一次见到那个俊秀的男子,是在一次大战之后。

西海深渊有一古兽,青面獠牙,有腮齐耳,却是人身,每每月圆猎杀活人,连西海水君都被搅得不能安生。

玄衣仙子正值磨练之龄,自愿下界擒拿妖精。

但天后念她年幼,又知其心高,不愿轻受旁人的佐助,于是向天帝言说了几句,于是天帝心生一计,想起了太子擎天所在的澜沧派,于是去函信请援。

澜沧山自成一派,墨染上仙又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上仙之一。说的好听一些是天帝的臣子,说的不好听却是有着能和天庭分庭抗争的能力。

所以让澜沧插手,再好不过。

于是就在玄衣仙子方方驾临西海海域之上的时候,海浪滚滚之处却已然立了一个孑然身影。

仙子定睛一瞅,竟然有些讪讪:“怎么是你?”

海浪处的身影却冷冰冰地抬了抬手:“怎么不能是我?”

仙子抿唇一笑,却是道:“今日你虽着了蓝衣盔甲,却还是俊秀飘逸,比好些仙娥仙子都要秀丽一些”

那男子又觉得自尊心被伤了伤,于是咬了咬牙道:“待会儿就让你看看我的男子气概!”

话音一落,便出剑横劈。转瞬。脚下的海域便被劈开了一道极深的缝隙。

海水分拨两边,海底暗沉一片。

男子直冲而进,转眼便消失在了玄衣仙子面前。

“诶!诶!”

因不甚熟悉,玄衣仙子也不好直称人家名讳。所以只有心急火燎的站在云头叫唤。

喊了几声却不见动静。玄衣仙子怕他在底下遇上那古兽。于是抄起银枪也追了进去。

未到一半,便看见海底深处一闪一闪银白色的光。

玄衣仙子定了定身形,未待她反应。便看见一个长着人类双脚的鱼兽嘶鸣而出,他的腮上插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而蓝衣仙者就紧紧地握着剑柄,眉眼紧蹙,凛冽不已,随着鱼兽一同直冲云霄。

玄衣仙子只剩惊讶,未有其他,不待她出手,那恶贯满盈的古兽便死在那男子剑下了。

玄衣仙子有些可惜地提了提回到岸边的古兽的尸体,埋怨地抬了眼皮:“诶,你怎么都不等我出手?”

蓝衣男子终于放松一笑:“有我许卓崖在的地方,根本不需yào

旁人动手!”

玄衣仙子调皮地眨了眨眼,跳到蓝衣男子身后,拖长了尾音:“你怎么如此自负啊,许卓崖~~”

蓝衣男子被她看的有些讪讪,随眼光恍惚了一些:“是又如何?”

玄衣仙子露出贝齿明媚笑道:“我叫如天玄衣!许卓崖!幸会!”

蓝衣男子看着她的笑容,还有唇边的两涡梨涡,竟然看得有些出神。

半晌却忘记伸出手来。

玄衣仙子见他迟迟不动,干脆主动上前拉上他的手,然后笑的比日光还要灿烂:“往后我们一定要切磋切磋!”

斗转星移,日光落下,星辰连成线。

几万年的光景不过弹指一瞬。

面前的老者也穿着绛蓝色衣衫,可面容却苍老不堪。

满头银发,胡须散乱。

眼光泛泛,里面全是零碎的愁绪。

他的声音在发抖,手上的皮肤也皱成一片。

他说到这里,只觉得心脏疼的厉害,于是喘了喘气,抬眼看向云端的黑衣魔君。

他道:“说到这里,你应当知晓我与如天的关系了吧?”

黑衣魔君抱着胳膊满目无澜的湖水,淡淡道:“那为何你不救她?”

这话比江沅的掌风都还要让人心生畏意。

许卓崖惭愧的抬了眼:“我救过,只是,没能救出来”

许卓崖顿了顿,半晌才继xù

道:“听闻如天被囚,我便从澜沧山赶到了九重天上,可无奈,我在飞升上仙之时已经受了伤,最后若不是已是天帝的擎天念及同门之情,我便殒命南天门了!”

许卓崖的手在不自觉的抖,他许久没有将往事说出,此番说出来,犹如揭开了已然长好的皮肉,然后按照旧伤又划了几刀。

他最后悔的,就是因为要飞升上仙而没能陪如天一同下界降妖。

之后却听闻如天在下界处理八荒始妖叛乱之事时,竟然被九刹劫走,带回了魔宫。

他一心烦,便在应劫之时被天雷劈了几遭。

他原本是想待飞升上仙后再去助她一臂之力,可谁知,这一错过,便是一世。

因为谁都没想过,已经贵为战神的如天玄衣,竟然会为了一个魔头,放qì

仙籍,放qì

生命。

当初她与他在一起时,都不会做到如此。

所以在这件事上,许卓崖也算是个受伤之人。

飞升上仙不成,也就无法接任澜沧掌教。

又遭此情殇,所以许卓崖一蹶不振了好些年。

他原本想绝口不提,最后未想到,却是跟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畅谈。

许卓崖有些悲戚,却又忽得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牵扯出一丝苦笑,说道:“我说完了!我们开始吧!”

黑衣魔君久久思量,他看着许卓崖的白发,心中居然闪过一丝不忍,于是他移开眼光,冷声道:“本尊此行之意不在生灵涂炭,你只需将朱皓君交出来便是!”

许卓崖一皱眉:“他真的不在澜沧山!”

江沅沉吟了半晌,却道:“不在就走!”

于是一掀斗篷,欲转身离开。

他一转身,掀起风雪巨浪,这一转身,也让佯装作为人质的夏之桀心急。

他干脆趁着风雪之势掏出长剑,忽然飞身上前,一剑刺穿了毫无防备的许卓崖的前胸。

许卓崖只觉得胸襟一阵剧烈的痛,风雪散去,却见到夏之桀冷漠的脸。

许卓崖颤抖着手指着夏之桀,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的画面一阵阵渐次更迭,伴着的全是如天玄衣银铃般的笑声。

他的眼神一点点的涣散,最终却噙着一丝笑,倒在了漫天大雪里。

他用尽lì



张了口,无声道:“玄衣,我来陪你了。”

大雪落,风尘起。

江沅倏地转身,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他恨恨地看着夏之桀,牙帮子咬得快要碾碎血肉。

他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夏之桀冷冷地看着倒地的许卓崖,缓缓道:“最瞧不起我的人,他许卓崖,排第一!”

江沅低吼一声,五指忽然弯曲,插在许卓崖胸膛上的剑猛然被一股气流吸走,牢牢被江沅扣在掌心之中。

随着剑被拔走,许卓崖的前胸也鲜血如柱。

江沅几招便将剑抵在夏之桀的脖颈,双眼布满了血丝。

夏之桀压抑住恐慌,问道:“他与你毫无干系,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江沅闷声:“何为多此一举?你本就恶贯满盈!”

夏之桀冷笑:“我恶贯满盈?哈哈,好!你若想杀,便一剑杀了我吧!杀了我就无人帮你解决朱皓君了!你也会像许卓崖一般,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旁人抢去!”(未完待续……)

79 相隔

似是风驰电掣的速度,江沅立即收回了浓浓的杀意。

他皱着眉望着夏之桀,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最好不要耍花样!

夏之桀挡开了抵在脖颈的手,轻飘飘地道:“许卓崖一死,朱皓君也昏迷不醒,整个澜沧山只能听命我一人,我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杀了朱皓君,简直轻而易举!”

江沅疑惑:“昏迷不醒?”

夏之桀阴冷一笑:“你可知他是新晋的战神?”

江沅点头。

夏之桀踱了几步,避开了云下澜沧弟子们的眼光,单手设下透明结界,旁人不可攻破,也根本听不到里面的言语。

这样,才张了口:“战神一战,许多年轻有为的仙家都请命前去,朱皓君如是,我夏之桀亦如是。第一场是大混战,能留下来的十六名仙家才有机会一对一进行决战,在大混战中做些手脚,没有丝毫难度!”

江沅疑惑:“莫非你伤了朱皓君?”

夏之桀懒懒一笑:“我怎得伤得了他?只不过是一撮噬心蛊毒罢了!”

江沅不禁邪邪一笑:“想不到,你比我还要阴险!”

夏之桀回眼:“谢谢夸奖!”

江沅负手而立:“你说你给朱皓君下了毒?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夏之桀点头:“噬心蛊毒来自西境佛祖处,一般人都不得见,我也是偶然得到,他自然没有察觉!”

“不过”夏之桀拖长了尾音:“我的功法不如他。只能用毒拖住他,这噬心蛊毒会一点一点吃掉他的心脏,在这之前,他也极有机会醒来!”

“所以你来找我?”江沅沉声。

夏之桀高深莫测的一笑:“找你只是第一步,我也做好了他醒来后的打算!”

“什么打算?”江沅问。

“这个就不必多说了!反正有了魔尊您的相助,朱皓君也不一定能醒来!”

夏之桀自信满满,江沅却不甚赞同,他心事重重地说:“若我杀了他,拓凝定会恨我!”

夏之桀扬起一侧唇角:“那我们就先让她死心,然后再杀了他!”

“让她死心?”

夏之桀目光沉沉地望向西边。缓缓道:“不出五日。清芷便会跟来!到时候只需yào

让一个人帮我们演一场戏,就可以了!”

江沅蹙眉:“她身子还未大好,下地都是困难!”

夏之桀高深莫测地指了指风雪的尽头:“清芷的性子一向坚毅,这么点小事。难不倒她!”

不管风雪有多盛。大瑾宫的梨花总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灿烂盛开着。

清芷努力了两日。终究将内息调理的顺畅了些许,不仅能坐起来,还能微微的蜷起膝盖。

这一日。正当清芷满头大汗地调理运气之时,辕则小兽叼着一袋子吃食过来了。

清芷费力的睁开眼,抱怨道:“我在调息,你这般堂而皇之闯进来,也不怕我练功自噬?”

辕则小兽受了惊吓般地朝后推了推,及委屈的叼着吃食立在原地不知dào

该退还是该进。

清芷一看,噗嗤笑出声,朝他招了招手道:“逗你玩儿呢!我正好有些饿!”

辕则小兽一听,又摇头晃脑欢天喜地的蹦跶着前行。

蹦着蹦着一不小心被地上桌角绊倒,清芷一心急,嘴里喊着:“小心!”

双腿竟然下了地。

摔了个狗吃屎的辕则吃惊地下巴都合不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清芷也诧异不已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愣了片刻后,她连忙打通经脉运气查探,发xiàn

妖王精元的燥热之气全部被逼入丹田之内,安静了许多。

燥热之气一清除,各处筋脉也畅通了许多,活动手脚起来变得比往常还要灵敏。

清芷转念一想,笃定认为是龙骨鞭丰泽的仙气起了作用。

自然,还有四盏琉璃盏碎片不小的功劳!

琉璃盏是神物,既然化成了清芷的血肉,自然就会有神力助她。

这也是为什么此前江沅说清芷的体内已然找寻不到丝毫妖魔气息,全是纯净的仙气,而妖王精元一直躁动不安,也是察觉到主人体内的变化,与精纯的仙气做着抗争。

如今在龙骨鞭的帮zhù

下,终于暂时将妖王精元的燥热之气压制下去,就连清芷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

所以她惊喜的失叫出声,拎起辕则抱进怀里,兴奋道:“小毛球!我做到了!”

辕则小兽木讷的点点头。

她又道:“小毛球!这些时日的辛苦都值得了!我终于做到了!没有师父的帮忙,也没有…….”

话说到一半,眼光却飘向床榻旁的香炉上。

飘散出来的香气正是江沅以血肉作香引制成的熏香。

清芷沉了目光,将怀里的辕则也放回了地上。

她蹲下身去,摸了摸辕则的头,转了话锋:“我们去找师父,好不好?”

辕则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清芷浅浅一笑:“那咱们去找些东西,填饱肚子,就去澜沧!”

辕则此番却是极情愿地点了点头。

大瑾宫本就没有几个人,清芷也就很顺利的带着辕则小兽离开,什么都不用交代,唯独去了趟放置妖王妖后的冰室,换了几朵鲜花,又加了些招魂灯里的灯油,才离开。

清芷坐在辕则的背上,趴在他丰厚的毛发里穿过日光潺潺的大陆,直到进入了层层冰雪当中,她知dào

,快到了。

很久没有回来,这次回来,惊觉澜沧山竟然变了模样。

原先苍翠碧绿的山脉此时全是皑皑雪景。

以前日光岩的上方是一处绝美的山岩峭壁,此时却被人横空斩断了。看起来寥落伤怀不已。

清芷抓了抓辕则的毛发,低喃道:“只听闻,未曾眼见,竟是这般凄凉模样。”

话音徐徐落下,辕则却猛地发力,清芷心里却有了一丝宽慰:“澜沧山的结界只是虚弱,并没有到不堪一击的状况,想必师父也应当没什么大碍。”

清芷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却陡然发觉辕则改变了方向,遂问道:“辕则。怎么了?”

辕则闷声不言语。只是驮着清芷飞向了北峰的惩戒堂。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

辕则稳稳落地,清芷从他背上跳下,望向四周。却连守山弟子都没有见到。心中不免心生疑惑。

辕则又变回巴掌小狗。跳进清芷怀里,懒得继xù

走动。

清芷无奈的笑笑,抱着辕则蹑手蹑脚地朝惩戒堂内走去。

虽然心生疑窦。但清芷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四处找人,毕竟她是妖魔之人,来到仙界之地本就应当小心行事,若是又招来了灾祸,再无人可以保她。

于是她一边带着半分庆幸一边带着半分疑窦,朝惩戒堂内走去。

她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过往的画面一闪而过,让她的头变得生疼。

她抬头,还能见到天落杀穿破屋顶时的模样。

于是她蹙了眉,抱着辕则快步向前走。

走着走着,却撞入了一片香气弥漫的暖阁之中。

前面应当是平日里许卓崖炼丹药的地方,因为里面一口巨大的铜炉,所以整个大殿都是温热泛着药香的。

清芷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然听见里面传出窸窣响声。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单手撩开了厚重的帘幕。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副让她永生都不得忘怀的画面。

比那时众仙讨她性命的画面还要让她感到无助和惊吓。

幽幽命运之门,从来都没有一条笔直的路,或弯过高山,或进入密林。

而对于清芷的这一条路,回回都是通往绝壁悬崖的。

因为,无论她如何都想不到,凝月来到灵幽谷说的那一番话,竟然是真的!

那口巨大的铜炉将大殿分成了两半,前面是药材和书籍,后面是一个宽榻,是平日里许卓崖用来小憩的。

但此时,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纠缠在那上面。

裸着上身,迷离的闭着眼,躺在榻上的是澜沧上仙。

而妩媚扭动在他身上的,只披了间薄纱的妖娆女子,就是凝月!

她咬着澜沧上仙的脖颈,抚摸过他宽厚的胸膛,然后趴在他的耳边低语,又娇笑着低下了头。

澜沧上仙的发髻松散着披落下来,占满了大半个床榻。

他还细心的一只手揽过凝月的腰肢,生怕她从这不大的榻上掉下去。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还不行么?”凝月娇笑着坐直了身子,朝床上微眯着眼的澜沧上仙作势告饶。

“夫君,我去给你沏些茶水来,可好?”凝月一边作势起身,一边扶起有些滑落的衣衫。

站在门口失了魂的清芷立即清醒了过来。

不能让他们看见我!

清芷这样想着,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却不料一下子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清芷一看,竟然是怒目微瞪的许卓崖,她因得害pà

而退后了几步。

因为他看见许卓崖不由分说的朝自己劈了一掌过来。

她便下意识的用左手阻挡,右手放掉辕则然后出掌,想要抵挡几分,嘴里也喊着:“许长老,我不是有意擅闯澜沧的!”

一语落下,清芷却被许卓崖扑倒在地。

失魂落魄在先,惊魂未定在后。

清芷见倒下的许卓崖似乎没了反应,于是费力的将他搬开,却猛然发xiàn



他竟然死了!

许卓崖,竟然死了!

“啊!”

清芷惊慌大叫,她根本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她只看到许卓崖朝自己劈过一掌,她只是想抵挡。

这一切发生的太仓促。

像是被人推进了悬崖,然后又刺了几刀。

清芷着实慌了!

辕则连忙跑过来,围着许卓崖的尸体打转,小鼻子不听地在嗅着什么。

正在此时,凝月竟然又从炼丹殿中快步奔出,痴愣地看着清芷和倒地的许卓崖,她诧异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又指向地上的尸体:“你竟然杀了许长老?”(未完待续……)

80 峰回

“我没有!”

这三个字,在一年多前被揭穿妖王身份之时,清芷也曾这般慌乱说过。

不过彼时是惊慌失措,现下却多了几分沉稳。

只见她捋了捋衣衫,气定神闲先站定才与凝月道:“你说我擅闯澜沧,我认,可你说我杀了许长老,却是无稽之谈!”

凝月冷笑出声:“你还敢跟我谈条件!你信不信我立马叫人来再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清芷垂了垂眼:“你不会的!”

凝月闪了闪眼光,问:“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晓我的心思?”

清芷将眼光投向她身后那厚重的帘幕:“你也不想让师父见到我!”

凝月静静地扬了扬唇,眼光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慌乱,思量了半晌,淡淡地道:“你走吧!”

清芷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听到:“你走吧,在没人发xiàn

之前,还有,往后也不要再来澜沧了,我与皓君很好,我们很好。”

如同夏日骤降的大雨,打落了一地蓬勃向上的芭蕉叶。

若说刚才眼见的像是尖利刀刃,将皮肉隔成层次分明的伤口。

而现在的这句“我们很好”就似海水分泌出来的干盐,紧紧地贴在新鲜的伤口之上。

清芷低下头,飞快地说道:“我知dào

了。”

然后转身,连小毛球都没有来得及抱,夺门而出。

她一路低着头疾行,冷风打在脸上成了刺骨的冰晶。直到脚下的青瓷地砖变成了万丈悬崖她才停下来。

落寞的抬起眼,却看见山崖外立着一人,孑然站在云朵上,黑色的斗篷稀稀落落地挂着白雪,他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

清芷怔了半晌,突然双脚跨空朝下。

而那云团飞速地移动并接住了她。

清芷的裙摆被雪水浸湿,紫发上也落着许多雪花。

她愣了半晌,双脚被云团的柔软所包裹,忽然一瞬。她再也隐忍不住。扑向面前的黑衣男子,将她埋在他的胸前,放肆的哭了起来。

她说:“江沅,我的心好痛。”

黑衣男子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静的快要听不见。

就如同小时候站在梨花树下。他静的说着她听不见的话。

他说:“有我。”

可是她沉浸在哭泣中,什么都听不见。

江沅拍拍她的后背,然后提了几分声音:“我先派人送你回大瑾宫!”

清芷此刻心绪凌乱不堪。理不出丝毫有头绪,唯有趴在江沅胸膛能感受到片刻的平静。

江沅眉间终于舒展了几分,心里对夏之桀的计划钦佩不已,此前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只是将拓凝越推越远,此刻,他求之不得,得之不易。

剩下的,就是帮夏之桀杀了朱皓君,夺澜沧掌教之位,然后功成身退,与拓凝相守在大瑾宫,看梨花开,梨花落。

江沅的眸子泛起经久不衰的温暖光色:“回去等我!”

正在此时,死寂沉沉的惩戒堂内忽然响起嘈杂的响声,清芷没有注意,但江沅明锐的察觉到了,他怕再生什么变数,便捏出一朵浮云,将清芷放在上面,温言道:“我随后就来。”

清芷身心俱疲,再也无力去管其他,而是瘫坐在浮云上,任凭裙摆占满整片云。

江沅见浮云离开视线才果决转身,一挥斗篷进了惩戒大堂。

澜沧山的弟子被夏之桀全部禁足在了玄武场,所以整座山都显得空空荡荡。

江沅疾步跃进去,却被一阵势不可挡的瑞泽气势阻挡了脚步。

紧接着便是夏之桀捂着胸膛飞弹出来,嘴角的鲜血明晃晃地挂在嘴角。

江沅心中一紧,手中已然攒起晦暗的气泽。

夏之桀撞断了惩戒堂内的撑顶大柱,一阵灰尘腾起,将整座大殿笼罩在朦胧之中。

外面大雪之势骤停,狂风却忽然四起。

江沅的斗篷被狂风卷起,发丝也散乱纷飞,几缕径直挡住了他的眼睛。

一切都变得奇怪不已。

而江沅手中的气泽已然迎着狂风变得越来越盛。

“嘭!”

刚刚费力站起身来的夏之桀又被一阵猛烈的气泽击倒,朝大殿的另一侧重重摔去,又是一根撑顶大柱被撞断。

刚刚落下的尘埃又飞腾了起来。

就在一片迷蒙之中,白衣胜雪的仙者眉眼炯炯,周身气势磅礴。

他抱着许卓崖的石首一步一步往外走,而穿着水色衣衫的凝月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

“夏之桀!本仙平生最痛恨的,便是判门之徒!”

话声刚落,夏之桀一口鲜血从胸腔内喷薄而出。

他满目惊慌,忙扭过头看向门口的江沅,嘴上无声地说着:“救我。”

可白衣仙者丝毫不管立在门口的魔尊江沅,只是目空一切的抱着许卓崖的尸身走近夏之桀。

他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夏之桀单手撑在地上,闪现几分不甘的眼色,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都是你们逼我的!”

白衣仙者冷漠如寒冰,眉头一簇,又是一掌直击夏之桀的胸膛:“我们何时逼过你?我们澜沧待你不薄!”

夏之桀吐出一口鲜血,含混不清的大笑起来:“我们澜沧!哈哈!我们澜沧!你们何时将我当过自己人?”

“我仓颉覆灭,都是拜你澜沧所赐!”

“凭什么要保澜沧失仓颉?凭什么将援兵撤走只因为澜沧被围?凭什么将仓颉的上千性命当儿戏?”

夏之桀眼中全是血丝,泛着火光:“我忍辱负重,在你澜沧,弟子不听我的,你与许卓崖从来也只是将我当一个下人,所有人都可以鄙夷我?凭什么?我哪里不如你了?我们仓颉哪里不如你们澜沧了?”

白衣仙者的目光越来越冷,淡淡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夏之桀费力的撑着墙壁站起,低吼一声:“整个仓颉都被灭了门!就留我一个!若不是因为仇恨支撑着我,我怎么活这么久?我早就随仓颉去了!”

夏之桀继xù

冷笑:“整个天界都虚伪至极!说什么性命攸关!说什么仙为正道!在我看来,你们连妖魔都不如!”

“够了!”

白衣仙者蹙眉喝道:“若你将仓颉灭门怪罪于本仙身上,还算说得过去,毕竟是本仙下的仙令撤回了援兵!可是师兄与你有何仇怨?你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

夏之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凭什么断定是我?”

白衣仙者将双手紧了紧,握着许卓崖的胳膊,感受到暖意一点一点的流逝,心中如千帆过狼,浪涌反复。

他哑声道:“本仙若连你的伎俩都看不出来,枉费众仙称我一声战神!”

他目光愈发的冷:“你手刃同门,罪不可恕!本仙赐你一死,一命抵一命!”

夏之桀惊恐万分,危急关头却向门口一直静观其变的江沅喊道:“你必须要救我!否则她会恨你一辈子!”(未完待续……)

81 路转

夏之桀在垂死挣扎,江沅却按兵不动。

他细细地观察着此时盛气凌人的澜沧上仙,心中惴惴不安。

夏之桀说给他下了毒,并且是噬心蛊毒。

可为什么现在他还站在这里?

要么是夏之桀的毒量不够,要么就是澜沧上仙太过厉害!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江沅此刻都不应当轻举妄动。

屋外大雪骤停,狂风不减,澜沧上仙的眸色也变得越来越深沉。

因为许卓崖的死他伤心到了极致,又因为背叛的人是三仙之一的夏之桀,他只觉得整个澜沧都在颤动。

传出去,是笑柄,也是极大的丑闻!

这样的变故,极有可能影响澜沧上万年的基业!

所以澜沧上仙在思量,在亲手解决了夏之桀后,必要想一个体面一点的理由,保住澜沧的万年基业,也算是保住夏之桀在仙界的名声。

打定了想法,白衣仙者自嗟一声便幻出龙吟剑。

龙吟剑发出嗡鸣响声,剑身开始弥漫开阵阵骇人的杀气。

就在举剑的一瞬,一个黑色身影猛烈冲开了龙吟剑,震得白衣仙者也朝后退了两步。

江沅扬起斗篷将夏之桀严严实实的罩住,眼光凛冽如刀光剑影略过咆哮的龙吟剑。

突然,眼光一斜,单掌隔空猛抓,凭借强dà

的力量将远处的凝月拖了过来,未待凝月反应。另一只手已然使出沉海之术的掌法,再将凝月猛力朝外一推,只见凝月直直坠向山崖之外。

江沅做的极为连贯,让一向自信御敌的白衣仙者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冲出门去,去解救中了沉海之术的凝月。

江沅唇角噙着一丝傲,低声道:“你欠我一条命!”

而后带着夏之桀驾着云逃离了澜沧。

二人行云了半日回到昆仑,昆仑弟子退避三舍,都静默不语。

他们个个看起来都极度忠诚于夏之桀,这让统领千万魔军的江沅也多了几分钦佩。

回到昆仑。夏之桀径直回到了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偏殿。殿内陈设也极为简陋,除了床榻和屏风,就是一方宽大的桌案,案上放了许多临摹的字帖。和一幅还未写完的字。

江沅站在案旁。饶有兴致的打量。

夏之桀则径直躺倒在床榻上。气虚力竭的模样。

静了半晌,他开始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苏醒?”

江沅冷冷扯出一个笑:“你还是太低估他了!”

夏之桀眸子一沉,笃定地到:“定是开天奇莲的力量衰弱了!”

江沅蹙眉:“开天奇莲?你不说是嗜心蛊毒吗?”

夏之桀移了眼光。恍惚地看向他,生硬地道:“感谢魔尊搭救,之桀必将感恩戴德!”

江沅并不搭理他,只是朝他踱近了几步,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夏之桀,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夏之桀忍着剧痛牵扯出一丝笑,道:“在下绝对不会背弃与魔尊大人您的盟约!您放心!”

江沅沉默地打量了夏之桀半晌,从他的笑容移向他的眼睛,然后沉吟半晌,才道:“我不管你与澜沧之间的仇怨,你只需做到你答yīng

我的就好!”

江沅顿了顿,沉了眼光:“不要让她恨我,让她留在我身边。”

夏之桀微张着嘴怔怔地笑了,江沅不耐的蹙眉:“你笑什么?”

夏之桀笑着皱眉:“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做到?”

江沅一听,立马眼泛杀气:“你在耍我?”

夏之桀大笑一声:“真想不通我这个师侄有何种魅力,能迷得当世两大人物都为其生死不顾?”

江沅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夏之桀,看得夏之桀毛骨悚然。

于是忙收了笑意道:“你放心,清芷在澜沧最在乎的除了朱皓君就是瑾瑜,瑾瑜是我的徒弟,忠心耿耿,从瑾瑜下手,收复清芷的心轻而易举!”

夏之桀言之凿凿:“交给我吧!”

江沅心中一沉,再不言语,转身离去。

昆仑山高日短,转瞬便是月明星稀月上枝头。

待江沅回到大槿宫时已是午夜。

他原本只想看她一眼,却不料这一眼,看得他心都碎了。

梨花树下的辕则焦急地围着少女打转。

满地的花瓣被鲜血染得绯红。

少女雪白的衣衫也被血液描绘出了几朵艳丽的花。

江沅心中一急,大跨步从云头冲到公主府的庭院中,双手抱起已然失去知觉的少女,眼光被满地的血迹刺得生疼。

江沅低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辕则哼哼唧唧坐在一边,内疚地低着头。

江沅当机立断点了几处封血的要穴,然后将少女的身体扶正,半分不可懈怠的动用自己全部的灵力为其疗伤。

半柱香过去,少女脖颈处的伤口已然凝固住,只是她迟迟没有醒来。

江沅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将她抱在怀里,如同帮着一根随时都会飘落的羽毛。

闷了半晌,断断续续地道:“费了那么多力qì

救你回来,你却为了他,就这样放qì

自己?”

江沅的眼角毫无预兆的有些湿润,心碎的厉害:“难道你爱他,真的爱到了什么都不顾了吗?”

月光清凉,满地哀伤。

你看见我离开时,满目枯荣无星光。

你再见到我时,似天河星辰闪烁璀璨。

你是朱皓君,你是澜沧上仙。

你不是别人。

又是几片花瓣飘零,落在少女幻影般的紫发上。

江沅迟疑地将花瓣拂去,然后听到毫无预兆的干瘪沙哑的声音传来。

“如果没有你,生命再无意义。只愿来世,我还能遇见你。”

她说的断断续续,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的印进江沅的心里。

他忽然有一丝想要放qì



他还记得那一日,也是在这个庭院。

她刚刚从大难中逃出,刚刚被琉璃盏救活。

似变了一个人,歇斯底里地朝他怒吼。

她说是我逼她到这一步!

她还说我自私的一塌糊涂!

江沅的心一阵一阵的揪痛,似乎被雷电不留情面的鞭笞,不停不终。

又是一阵风落,那声音却显得坚毅了许多。

“江沅,江沅,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还都还不清。江沅,江沅,如果能回到过去多好。”

如同旱地里忽然长出的禾苗。

江沅如同看见了希冀之光一样,即将崩溃的信念又忽然集结在了一起。

她心中有我!

我便不能放qì



江沅这个人,固执的不一般。

每每认定的事情,他都不会轻易放qì



除非让他一败涂地,他也不会退却半分。

就像方才他见到拓凝为了朱皓君寻短见,就笃定的认为自己已然一败涂地。

可他又陡然知晓自己在拓凝心中的地位,燎原火苗又长了起来。

可是,他听得那么那么的清,却唯独漏掉了一句被风吹散了的句子。

她说:“江沅,无论你对我再好,我都不会爱你,我只爱朱皓君。”

若他听到了这句,也许他们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命由天定,江沅从来不信天!

命由天定,江沅誓要逆天而行!(未完待续……)

82 天煞

东海之东,澜沧仙山。

山与天齐,海中生川。

落了一年多的大雪终于终止。

这一日,日头爬升,海平面似是璀璨天河的耀目光景。

澜沧弟子都很欢喜。

但是欢喜只敢在心里,因为澜沧出了大事,出了能够撼动整个仙界的大事!

惩戒堂,玄武场,云顶大殿。

三处皆立上了碑匾,前来祭奠的仙者排到了山门口。

澜沧上仙面无表情立在众人之上,一袭白衣比大雪过后的冷风还要冰凝上半分。

此时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躬身上前,原是许卓崖座下大弟子景砾,只见他恭敬地说道:“上仙,我去了灵幽谷,并没有找到她!”

澜沧上仙紧蹙眉头:“辕则呢?”

景砾摇摇头:“遍寻不到!”

澜沧上仙兀自动了动中指,想要催动与辕则的连心结再探一次它的踪迹,可惜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连心结只在对方遭遇危险的情况下才会触动,平日里,也只能凭着微弱的感觉去找寻辕则的踪迹。

不管是战神之战,还是在澜沧昏迷的这些天,如若辕则感应到了我遭遇危险,以它的性子,定会拖着清芷一同前来。

可是就连他昏迷时,都没有遇上过于惊险的危机,所以有没有触动连心结,仙者就不得而知了。

但他们已经离开灵幽谷是真!我当初允诺的十日之约失了信,如今又万万脱不开身。怎么办?

澜沧上仙已然心急如焚,却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张了张口:“知dào

了,辛苦你了,去歇息吧!”

身着青白相间长袍的景砾却仍旧跪地不动,半晌声音却有些颤抖:“上仙,景砾求问,到底是谁谋害了师父他老人家?”

澜沧上仙一抬眼:“你想报仇?”

景砾不语,低着头:“师父于景砾有再生父母的恩情,景砾不得不报!景砾虽知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可惜景砾修仙并不修佛。没有容人之海量!杀师之仇等同弑父之恨!景砾不得不报!”

话声刚落。刚好迎上哀奏铜钟。

钟声厚沉又扎实地回荡在浩荡的天际间,眼光几次眺望,却忽然寻得故人颜。

澜沧上仙的目光陡然变暗,他冷冷地交代了景砾:“到时候你自会知晓!”

然后腾身跃起。朝云阶之下的来人飞去。

这些日子前来吊唁的仙者。为了已示尊敬。都卸下剑器,由山门徒步进入。

而入澜沧山们须过七十八弯,过三十四桥。再登八千级云阶方能到达中锋的惩戒堂。

而此刻正登着云阶的人清一色都着了水绿色的长袍,头上挽着道髻,手中握着道剑,而腰带是有白色锦布织成,上面的“昆仑”二字格外引人注目。

澜沧上仙威严立在云阶尽头,目光如湖底的波涛,平静中又带着风起的隐浪:“你还敢来?”

走在当头的自然是现下暂且执掌昆仑派的夏之桀。

看夏之桀步履生风,仙者只恨当日出手太轻。

“长老辞世,之桀怎能不来?”夏之桀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澜沧上仙冷笑两声,他平生最不会的便是演戏。

于是喜怒形于色,他双眼怒火中烧。

正在此时,昆仑弟子后又响起几声洪亮的拜会声:“落全宗率青城弟子前来吊唁!”

澜沧上仙眼光凛冽,想起那日在惩戒堂落全宗咄咄逼人的模样,忽然心胸了然。

“你们二人,早已勾结?”

夏之桀连忙蹙眉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上仙何出此言?我与落全宗皆是仙界之人,青城派和昆仑派也是仙界的名门正派,勾结二字,用的有些过了……上仙是不是悲伤过了头?”

澜沧上仙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红衣男子,打算静观其变,看看他到底还想耍什么花样。

于是拂袖离去,暂且忍上一时。

刚过午时,仙界各大门派都已到齐,此番澜沧长老仙逝,必然惊动了九天帝君。

他不仅送来了许多珍宝已示安抚,并且还委派了同是四大上仙之一的冲白上仙前来吊唁,已尽绵力。

云顶大殿不过一会儿已经是满满当当,而澜沧上仙却迟迟没有来,直到几声仙鹤鸣啼,门外与殿内几乎同时踏进了仙尘卓绝,容貌相当,仙风道骨无人能比的两位仙人。

从殿外,驾仙鹤而来的是踪迹难觅,神mì

莫测的桦城上仙。

而从殿内缓缓步出的,是澜沧山的掌教,六界的翘楚,天界新晋战神澜沧上仙。

二人对上眼光,不禁都有一些愣神。

桦城上仙眉眼清秀,浑身上下皆是一股书香气息。

他忧郁地蹙了眉,淡淡地道:“你的袍子,惨白惨白的。”

澜沧上仙却也是苦笑一阵:“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山。”

二人各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是浅浅的笑,桦城上仙径直走向大殿主位,坐在了澜沧上仙的身旁。

澜沧上仙并不介yì

,与各位仙家道了谢后,施施然落座。

二人上仙坐的近,又同有倾城之风姿,仙姿卓绝无人能匹敌,免不了让下面一些没见过二人的小弟子议论起来。

一个说:“诶诶,我觉得二位上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就连袍子式样都极为相近,不过桦城上仙多了一份书卷气,澜沧上仙霸气威武更甚!”

嘀咕声此起彼伏,而从来对桦城上仙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名的各仙派掌教也惊讶不已。

落全宗如是,夏之桀亦如是。

虽说他们都已有了几千年的修为。却依旧没有机会得见这个高深莫测的桦城上仙,想不到,在许卓崖的吊唁大会上竟然遇上其人,免不了的多看几眼。

“夏护法!”

正值夏之桀兀自揣测之际,殿上响起透彻浑厚的声音。

夏之桀心中一紧,却还是端正地移了步子,站在殿中,拱手道:“掌教有何吩咐?”

澜沧上仙心中悲痛气郁,却又苦于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揭开夏之桀的面目。

本想亲手解决了他,再对外随意敷衍也就作罢。可是江沅救走了他。失了机会。

他今日既然能堂而皇之地领着昆仑弟子前来吊唁,就一定做足了准bèi



许卓崖之仇,今日报不得。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暗暗压了心头的怒火。平静地道:“昆仑掌教事宜安排的怎么样了?”

自昆仑掌教被江沅所杀后。昆仑掌教之位一直悬空。

当初夏之桀自动请缨留下收拾烂摊子。澜沧上仙还有些许安慰,认为他不失于一个澜沧大派护法的身份,做的实为妥当。

可当他的真面目显露后。再一想,才知dào

他早就开始布今日之局了。

澜沧上仙叹自己掉以轻心,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名门正派的仙者竟然做着不足为耻的勾当!

更加想不到,他的仇恨之心,既然如此可怕!

一番思量在澜沧上仙心中滚成一个雪球,郁结难散。

正在此时,夏之桀经过一阵盘算也开了口道:“安排是安排好了,只不过……”

夏之桀作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面容,却在这时,他身后一个昆仑弟子却抢言道:“我昆仑众弟子唯夏掌教马首是瞻!”

话音未落,落全宗倒是豪爽一笑:“看来昆仑弟子已然离不开之桀兄了!不如就由之桀兄继任昆仑掌教吧!”

落全宗一席话听起来似随口一提,可在澜沧上仙耳里,却很快识破了他们的伎俩。

夏之桀想掌控昆仑,当一山之主,一派之首,未免太过简单!

于是澜沧上仙沉了脸,冷冷道:“夏之桀乃澜沧护法,我仙界还未开一人两派之先例,此事从长计议!”

那昆仑弟子又欲多言,单腿已然作出下跪之态,却听得澜沧上仙断声一喝:“既然各位仙家前来吊唁师兄之灵,其他诸事,往后再议!”

话音落下,又沉声朝昆仑派道:“先将自己的辈分派别搞清楚,再说话!看来夏护法整顿昆仑还是没费什么心力!你还是回来执掌玄武堂吧!”

澜沧上仙先是训斥了那个出头的弟子,又委婉的将昆仑掌教一事断言拒绝,这一言说的铿锵有力,再无他人敢插言。

夏之桀满肚子积郁之气,却也只能守着,毕竟今日前来,目的并不在此。

殿外阳光被云遮住,稀薄的照耀下来,没有一丝暖气。

殿内,各门派都先后向澜沧上仙行了礼,又将给许卓崖的冥礼献上后,大殿之内才有恢复平静。

坐在殿下首座的冲白上仙身材略微臃肿,一身蓝色铠甲衬得威武不凡。

虽说前些日子的战神之战输给了澜沧上仙,可他的威名一直在外,有天界的官位,又有仙界的地位,说话着实有些分量。

他疑道:“上仙,不知许长老到底因何而死?这死讯太过突然,天帝也着实黯然神伤了许久!”

冲白上仙蹙着眉头,仙界的灵桃将他的面色养的格外红润。

一听他这样说,殿下又开始窃窃私语。

对外,澜沧上仙只说许卓崖仙逝,为何仙逝,因何人仙逝并未交代清楚。

一是因为澜沧上仙不想掩盖夏之桀罪行,遂不想撒一个圆不了的谎。

二是因为苦于找不到夏之祭出手的证据,仅凭澜沧上仙一人说辞略显苍白。

纠结于这两点,澜沧上仙迟迟不肯说出缘由。

可澜沧上仙不回答,自然有人替他回答。

回答之人正是方才在殿上吃了苦头的夏之桀。

他堆出满脸的愤恨,道:“是妖王拓凝!”

“她不是被澜沧上仙亲手杀死了么?”回问的是落全宗。

“这些就不得而知了,在下只知dào

,前些日子妖女拓凝又私闯进澜沧山,却被许长老发xiàn

,纠缠中,长老不慎死于妖女掌下!”

夏之桀一番话说得心安理得,一副有凭有据的模样。

落全宗继xù

他的一唱一和道:“可有证据?”

夏之桀咳了一声,道:“自然是有人看到了,只是…”他故yì

抬头四处寻了寻,道:“只是今日似乎没有见到她。”

落全宗有些心急,一旁听着的众人也想要追根究底。

“到底谁看到了?”

夏之桀将眼光移到通透的大门之外,背光之处一名青衫女子婀娜前来,他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道:“她来了。”(未完待续……)

83 桦城

凝月曾消失了几天,澜沧上仙对她所为之事不知所以也不介怀。

如今看到她来,只是淡淡地蹙了眉头,尊称了句:“帝后娘娘!”

毕竟在场之人有许多是从九天玄帝处来的仙友。

凝月倒是仪态万千的步入了大殿,不经思索便施施然站到了冲白上仙的身侧,又和殿上的桦城上仙一一点过头后,才噙着几丝凄凉悲痛开了口:“若不是我旧疾发作休养了几日,也不会让许长老的死因不清不楚。”

凝月与澜沧上仙的干系许多人都不知dào

,再加上澜沧弟子嘴比较严,也不敢私下乱言,倒是一些当日被夏之桀带到玄武场的弟子有些困惑,心中也隐有不安,再加上此番看到夏之桀带着昆仑弟子来,一些机敏的早已看出了他的异心,却无奈不能说出口。

但是夏之桀在澜沧之时曾广收弟子,对弟子又是极为体贴,事事俱到,除了授业恩师,倒是像半个亲人一般,所以又有许多人暗自埋怨方才澜沧上仙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师父的难堪。

直到凝月上仙开了口,不管是惴惴不安的还是不满的弟子都噤了声,因得凝月在澜沧待了一段时间,大家也都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似乎就是澜沧上仙很是听凝月上仙的话等等这一类的讳言。

所以此刻,大家都将眼光投在婀娜婷婷的凝月上仙身上,竖着耳朵等着下面的话。

“当日唯有我在场。所以也唯有我看到了许长老到底是被谁所害!”凝月垂着眸子,似乎沉浸在心痛之中。

“到底是谁?”比落全宗还要急性子的就数冲白上仙了,于是他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催促起来。

凝月哀哀地看了他一眼,张口道:“是一个该死却未死之人!”

凝月话音一落,澜沧上仙脸色突然煞白。

她怎么会知dào

芷儿还活着?

这是蹦入澜沧上仙脑海的第一个问题。

她为何要撒谎?

这自然是第二个问题。

未等他想透,凝月的声音又断断续续地传来:“那日我在惩戒堂的炼丹房里找一些凝神静气的丹药,忽然听见一阵剧烈的响声,待我跑出来看时,那妖女正一掌拍向许长老的前胸。我欲上前阻止。却被她的帮手止住,还受了些轻伤,无奈那时无人在侧,竟然连一个帮手都寻不到!”

凝月哀哀的吹了眸子。竟然还应景的滴下一两滴泪来。

其余人还未听懂。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多问。也唯有沉不住气的冲白上仙疑道:“什么事该死未死之人?普天之下,能够治住凝月上仙和许长老的人,实属罕见!”

凝月拂袖嗟叹一声。缓缓道:“一般人自不是我们二人的对手,但是若遇上了大魔头江沅和那个承shòu了天落杀都不死的妖王拓凝,就不一样了!”

凝月声落,殿内哗然一片。

大家并不是讶江沅,而是讶那个亲手被澜沧上仙杀死的妖王拓凝!

凝月抬眼,对上澜沧上仙死水般的目光,心中的痛愈演愈烈:“想不到那妖女如此命大,上仙,您说呢?”

澜沧上仙面白如纸,几年前上万年都不曾见到他的面色有何不一样,出了再大的事他也只是淡然的抬抬眼,点点头,可如今,凝月看见他,面色煞白,嘴唇也在微不可查的颤抖,还有眼神,从冷冽一点点的开始被慌张掩埋。

他是四大上仙之首,也是新晋战神,他不可以慌张!

于是他努力克制心中的潮涌,沉声道:“凝月上仙,话不可乱说!”

凝月蹙了蹙眉:“怎么,你连我也不信了?”

一时间,澜沧上仙几乎就要说出,那日他也在场的事实。

他要说出其实是夏之桀叛变,杀了许卓崖。

可是,以大局着想,他不可以轻易的站出来。

第一,同门叛变牵扯整门的声誉;第二,夏之桀是九天玄帝钦点的护法,没有证据就指证他,只会将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第三,如若要为许卓崖报仇,就须详细的筹谋让夏之桀自投罗网。

所以他思来想去,迟迟不能开口。

此刻推翻凝月之言,只是将澜沧派推上风口浪尖,可若是不推翻,那么清芷就又要平白无故的受一番冤屈,他于心不忍。

如同一冷一热的潮水在肆虐拍打着他如临大敌的心房。

“在下记得当时是澜沧上仙亲自召来天落杀杀了那妖女,也是我们亲眼看见她魂飞魄散的!既是魂飞魄散,又怎会活过来?岂不是天方夜谭?”正在澜沧上仙踌躇之时,一向持中立态度的袁德道长发了话,上回处死妖王拓凝他正在场,并且看的非常清楚,于是忍不住说上一言。

谁知凝月冷冷地抬眼,目光尽是冷冽,她还未言语,早已等不及看好戏的夏之桀却说道:“凝月上仙没有道理欺骗各位,再说,魂飞魄散又复活也绝不是天方夜谭,袁德道长,你难道忘了开天祖师爷留下来的一样神物吗?”

袁德道长一扬拂尘,犹豫地道:“莫不是那传说中的混元道果?”

夏之桀颔首,接下来的话就不用他亲自出口,一侧的落全宗开始搭了腔:“若是有人用混元道果救了妖女的性命,那么她不仅不会死,反倒会功力大增,难寻敌手!”

三个人一席对话下来,殿上中人都开始满心疑云,并且早有传言说混元道果就在澜沧,而那妖王拓凝又是澜沧上仙的入室弟子,能够将魂飞魄散之人救回若只有混元道果的话,那么唯一知dào

混元道果下落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澜沧上仙!

众仙一阵猜度,忍不住纷纷侧目投向高高在上的白衣仙者。

澜沧上仙拧着眉头不言语,这让众仙更加偏向了夏之桀等人的言说之中,直到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澜沧弟子道袍,眉目清秀的男子突然跪地,高声呼道:“请上仙责罚!”

澜沧上仙一怔,看向殿下,跪伏着的竟然是景砾。

他隐隐不安,低声喝道:“回去!”

却见景砾执着的扣了三首,而后朗声道:“上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暗自喜欢上了清芷师妹,所以才不顾一切寻了琉璃盏来救师妹!但师父绝不是师妹所杀!被琉璃盏所救之人没有精元,没了功力,连御剑都很难,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师父和凝月上仙?上仙!其中定有隐情,望上仙明察!”

澜沧上仙蹙眉,心中不安的雪球越滚越大。

今日夏之桀笃定地有备而来。

见他和落全宗之间的一唱一和也极为默契,其目的不言而喻。

而凝月所言……

澜沧上仙沉眸,他想,凝月一定是被夏之桀他们所利用,那么,那一日,清芷很有可能真的来过澜沧山!

澜沧上仙猛地抬眼,突然喝道:“本仙念及你师傅暂不追责于你!你且下去,守着你师父的灵柩去吧!”

话音刚落,落全宗一副讥笑的模样:“以前就知dào

澜沧上仙特别护自己的徒儿,怎么如今连别人的徒儿也如此维护?偌大的澜沧山,还有无法度?”

落全宗的话有些重,引得一直温温不语的桦城上仙皱着眉头开了口:“谁家的狗在吠?吵死了!”

落全宗一愣,气的脸红脖子粗。

一些看热闹的仙者听飘渺无踪迹的桦城上仙都开了口,未免来了精神准bèi

看出好戏。

岂料桦城上仙说完话突然飞离座椅,直直地朝凝月上仙出掌而去。

凝月大惊,吃力应付了几招,凭借她出神入化的幻影,桦城上仙也近不得她的身。

过了几招,桦城上仙有些懒懒的吃力,于是扬了扬手喊了停:“许久不见凝月,功夫精进了许多!”

凝月不明所以,只道“过奖”。

而桦城上仙施施然的又歩回了座椅上,懒懒地朝椅背依靠,轻飘飘地道:“本仙如此好的身手都无法轻易近得了凝月上仙的身,若是想制服她,还需得过上十几招,而那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小女娃就能在凝月眼皮子底下把许卓崖那老儿杀咯?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桦城懒洋洋地说着话,又转头问了问澜沧上仙:“许卓崖那老儿司琉经修到第几重了?”

澜沧答:“第八重!”

桦城夸张地张了张口:“以前就知dào

许卓崖那老儿不好对付,如今司琉经都修到了第八层,想必放眼天界也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除非…”

桦城上仙抬了抬眼皮:“除非是他意料不到的人偷袭!”

桦城上仙一言立即扭转众仙的揣度,又纷纷看向方才引起话题的落全宗。

落全宗哑口无言的四周望了望,心烦的握紧了拳头垂下了头去。

一直处于观望状态的冲白上仙此时也体察到了几分阴谋意味,又因凝月是九天玄帝钦点的帝后,若许卓崖的死与她有关,就是与天界有关,所以他万分怠慢不得,于是启言向景砾道:“从你救你口中的师妹开始,往后的事情,再细细的讲一遍给众位仙长听!”(未完待续……)

84 仓木

景砾所言有一大半都是编造出来,所以澜沧上仙听得并不在意,只是后面几句:“那日江沅卷了一团黑云前来,云上似乎还立了别人,但我们其他人因接到师父的守山命令,以防魔兵从其他要境侵入,所以都不得妄自查探!但我清楚的记得,师父曾坐在云头与江沅说了很久的话,那时间足以等到离澜沧最近的青城派的援兵,可惜直到师父从云头跌落,援兵也没到……”

说到这里,景砾愤愤然地望了望落全宗,继xù

道:“那时我带着数百人守在玄武场,其他师兄弟守在弟子居后山,还有一些去了日光岩和上山必经之途,唯独山势险峻的惩戒堂和高耸入云的云顶大殿没人守,我等原以为师父对付江沅绰绰有余,何况早已发出暗令给了落掌门,可是直到师父不幸遇难,都没有等来…”

说到这里,落全宗倒是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态度“哼”了一声,道:“是接到了许长老的密令没错,可谁知在我青城山周围也发xiàn

了许多魔兵的踪影,并且还有八荒始妖之一的白沐子坐阵,当时我们一心还奢望澜沧解除危机后来救一救我青城!”

景砾冷冷地剜过他一眼,继xù

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前面清芷的事件我已经解释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也大概就是这样,师父遇害的那一日江沅似乎是孤身前来的,云头上立着的另一个人看得出来不是女人。隐隐约约透过浮云看得见脚,是男人大小的脚掌!后来确实是凝月上仙叫人来时,才发xiàn

师父遇害,当时师父已经绝气,周遭确实没有发xiàn

别人的踪迹…….”

一席话说完,凝月冷冷一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看到事发之时的状况!”

景砾厉色道:“但我可以证实清芷根本不可能有打败你和师父的能力!她如今没有修为没有精元,跟个废人一样!此事绝对与她无关!”

凝月沉了眸子,动了动唇:“那你的意思,是我在污蔑一个妖女?”

景砾怔了怔。低下头却没有答话。

一时的沉默让大殿的气氛更加紧张。

片刻后。却是冲白上仙开了口,他是天界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未来的帝后受到责难,于是发声围护道:“就如同你说的。承shòu了天落杀之人能用琉璃盏救回。那么也定有让人一夜之间恢复修为的东西!你既然没有亲眼见到凶手。而凝月上仙却说得有凭有据,我们自然是要信她的!而你,作为仙界之人。偷偷去救一个获罪于仙法的妖女,早就应当受到重重的责罚!”

冲白上仙横眉冷对,朝澜沧上仙扬了扬下巴:“我仙界一向赏罚分明,不知上仙您怎么决断?”

澜沧上仙沉吟了半晌,开口道:“罚是要罚!待师兄的吊唁期结束后再罚吧!”

说完,澜沧上仙又道:“景砾立下许多奇功还未赏,若是要赏罚分明,还得好好盘算一下!”

说完,澜沧上仙生怕景砾再冲动说出什么不敬之言引火烧身,于是沉声道:“再未算清你的功过之前,你且在你师父的灵柩前紧闭思过去,下去吧!”

景砾心知是澜沧上仙在护他,于是也只好悻悻地退下,歩下云阶,朝惩戒堂走去。

景砾走后,凝月冷着脸悻悻入座,坐定后才幽幽张口:“接下来的事情,上仙准bèi

怎么办?”

这一句话,自然是问澜沧上仙的。

“死者为大,自是以许长老的丧事为重!”这一答,却是今日显得话有些多的桦城上仙来答的。

众仙又开始窃窃私语。

说着桦城上仙飘渺无踪,飞升上仙前又鲜有人知晓其人,飞升上仙后露面次数仅以一只手就能算的出来。

传闻又说他寡言少语,对凡事都不曾记挂在心,可今日得见其颜,却不觉如此。

只觉他今日说的话,比澜沧之主澜沧上仙说的都要多一些。

凝月也禁不住多瞟了几眼桦城上仙,却忽然觉得他眉眼间跟澜沧上仙甚是接近,一双黑瞳眸子,都似从谷底捞出的泉水,天生带着冷。

再一瞬,桦城上仙竟然望了过,触得凝月眸子一阵生疼,竟然忘了移开眼光。

他也愣了一愣,轻飘飘地开口:“凝月上仙意下如何?是继xù

追究,还是死者为大?”

凝月怔了怔,才慌忙移开了眼神,缓缓道:“桦城上仙说的是,死者为大,往后再追究也不迟!”

桦城懒懒地颔了首,又毫不在意地伸了懒腰,站起身道:“既然这样,该吊唁的去吊唁,吊唁完的就快些回去,免得又让旁人钻了空子!本仙就先去歇着了!散了吧!”

话音刚落,桦城上仙抬脚轻车熟路的步入了后殿。

见桦城上仙一走,一些害pà

卷入纷争的仙者早已坐不住,也纷纷告辞离开。

最后只剩了冲白上仙,凝月上仙,夏之桀和落全宗四人,再加上高高坐在主位的新晋战神澜沧上仙,众人都噤声不语。

外面的日光一阵比一阵弱,仿佛一坐,便从日上三竿坐到了黄昏日落。

终于,澜沧上仙启唇打破了沉寂:“之桀,近日澜沧事物繁多,你暂时不要去昆仑了,本仙且派旁人前去!”

澜沧上仙声音软绵绵的,却有着让人怯懦不敢拒绝的威力。

只是夏之桀,他敢来,就不怕走不了,所以只是轻轻一笑道:“好。”

然后澜沧上仙又朝冲白上仙说道:“上回战神之战承蒙冲白上仙的照顾,才让皓君险胜,此番又特意前来,皓君感激不尽!明日皓君会命人备上几件薄礼,也要劳烦上仙跟天帝道一声谢!”

澜沧上仙虽位比冲白要高,却要遵从一些天界的礼数,尊称他一句才合适。

听到澜沧上仙开口冲白上仙终于是放松了一些沉重的眉头。

今日的状况,任谁都看出来了一向太平的澜沧上仙也变得不太平了起来。

澜沧在仙界的地位,小动一下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他作为天帝跟前的人,自是要劳些心神去打听的,又加上偶然发xiàn

未来帝后竟然也跟澜沧有所牵连,作为天帝跟前的人,他又不得不劳些心神去观望观望。

纠结于此,冲白上仙道:“本仙多留几日也无妨!难得来一趟,跟老友叙叙旧!”

说完,僵硬一笑,然后又朝凝月上仙微微颔了颔首:“前些日子天帝还在询问上仙您,不如过些日子,上仙随我一同会九重天吧?”

凝月懒懒地抬了抬眼皮,道:“再看吧。”

最后五人先后离开,这期间落全宗却一直没有说话,澜沧上仙亦没有再多言语。

夕阳日落,夜幕挂起。

是夜,云顶大殿凉风习习。

白衣仙者站在云头,想起在灵幽谷的日子,强压着心头的一片酸涩。

他看着漫天星斗,喃喃道:“我现在去看一看你,赶在天明前再回澜沧,如何?”

黑夜中静谧的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于是只见他冲着一片黑夜淡淡地笑了笑:“此番不是我故yì

骗你,你应该懂。”

喃喃声音一落,他腾身跃起,朝天际狂奔而去。

胜雪白袍在黑夜中拉开一片零碎的痕迹。(未完待续……)

85 逼婚

夜沉似深海,繁星如深海珠蚌,星星点点,实且虚晃。

一路向西,路过漫漫荒芜大地,仙者飞的一点不吃力。

虽说身体里有余毒未清,但恰好那毒激发了混元道果的威力,将先前战神之战所受之伤平复了许多。

算是因祸得福吧。

那噬心蛊毒放在旁人身上,确实是一味极害人的毒,可放在澜沧上仙的身上,却失了毒性。

因为早前,澜沧上仙为了保全混元道果,早就将混元道果封存zài

自己的心脏内,久而久之,以心融心。

混元道果此刻正有血有肉的借住在澜沧上仙的胸腔内。

所以那噬心蛊毒对这混元道果没甚作用,反而失了毒性,阴差阳错还清除了满布在心脏周围的淤血。

这也是为什么澜沧上仙居然出其不意的苏醒。

醒了,却又有些后悔,夏之桀的叛变,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遥望天边的弯月,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声。

原来仇恨可以这么深,可以这么久…….

几束月光来回飘荡,映在仙者眼里成了一道道浅浅的光晕。

大瑾宫应当就在前面的山谷之中。

仙者收回纷乱的思绪,捻了一个诀朝山谷中投下一束透明光晕,很快,眼前的黑夜便炸开一道口子,那里面是与精密黑夜格格不入的灯火纷繁之景。

大槿宫实则是一处飘在半空中的宫宇,宫身泛着羽白。处处都是一幅清白模样,但宫宇当中似乎是灯笼高挂,喜气洋洋。

仙者看得迷糊,也不知是碰上了什么样的喜事,于是选了一处不怎么热闹的地方,落了下来,恰好是一片梨花林,雪白的梨花熙熙攘攘,好kàn

的很。

正当仙者思索着如何去找清芷的时候,却听得从梨花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听脚步声应当是三个人。听话语声。却是宫中婢女无疑。

“这大婚也来得太突然,宫里什么都没准bèi

,也不知dào

魔尊大人是怎么想的!”

一个小婢女抱怨着,另一个也连忙接到:“就是说啊!这么晚了还要让我们来采梨花。更深露重的。再是长眠蛇妖也要睡觉啊!”

这个说完了。另一个又笑道:“你们两个别发牢骚了!我们大槿宫多少年没迎来喜事了?难得见到魔尊大人那么高兴!何况娶得这个新娘子又不是别人,反正忙前忙后还是为了咱们自己的公主,辛苦点也没什么的!”

这个说完了。那两个小婢女才道:“姐姐说的是啊,我们快些去吧,吉时要到了。”

说着,脚步声变得急促了起来,片刻后,那脚步声消失在一大片花海里。

闹中生静,静生殇。

花海的另一头,白衣仙者的身影摇摇晃晃。

魔尊大人是江沅没错!

可她们口中的公主,是是

他蹙了眉头,猛然腾身上空,他隐了身形朝灯火阑珊处狂奔而去。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误会到你不等我就要嫁给别人?

他的手心沁出了丝丝凉汗,心中紧张的无法言喻。

当他刚刚跃出梨花林,天空扯开一道银白的光影,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骂骂咧咧朝灯火深处飞去,一边飞还一边叫骂道:“他奶奶的!老江!你他妈要么跟我打一架!要么就给老子我道个歉!你把老子困在昆仑是个什么意思?你知不知dào

老子成天让人跟看动物似的看了这么多天?”

听声音,全是愠怒,白衣仙者也收敛了几分急躁,认出了那人,原来就是当年一枪斩掉了三峰头的人皇太子燕语落。

当年他便看出了他的异样,今日再一见,心中猜疑愈发的笃定起来。

他真的有神之身!

澜沧上仙有些讶异,而后又带着些惊喜。

传言神祗消失,世上再无神。

可如今却有了神迹,那么对苍生安定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手心里的汗又干了半分。

还未干透,眉头又是一蹙,因为他终于看见了在灯火深处身穿大红嫁衣的清芷!

也许,此刻应当唤她拓凝!

澜沧上仙落在一方假山后,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他看见她的眼里没有动人的神色。

他用这神色能读到她郁郁寡欢的心。

看来她一定是误会我了!

也许就是因为误会才会儿戏的想要嫁给江沅!

澜沧上仙无奈的摇摇头,宠溺的看着远处的女子,心中忽然又绽开了一阵暖意。

从来没想过她穿嫁衣的模样,如今看到,却是这般的美

又是一阵无奈,清芷啊清芷,这么多年,你却从未给过我省心的日子

看来我又得花很多功夫去解释,将你哄高兴了

正当白衣仙者兀自琢磨的时候,燕语落气势冲冲的一掌推开江沅,怒喝道:“你他妈的背信弃义!你将老子禁锢在昆仑,原来就是为了背着老子抢老子的女人?老江!你不行你来跟老子打一架!他妈的说的好好的公平竞争呢?”

此时也着了大红喜袍的江沅却是一脸的晦气,看着燕语落吵吵嚷嚷的模样心里不禁想着,当初就应该一掌将他给弄死!

燕语落见他半天不说话,又一把抓过女子的胳膊,说道:“拓凝!你说!这家伙是不是逼你了?小爷我给你做主!你不是不喜欢他么?不喜欢他干嘛要嫁给他?”

一阵喧闹,将坐上宾客都搅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许是想要邀功,一只愣头愣脑的蛤蟆精在还未观清楚形式的情况下打着嗝给蹦跶了出来,酒气熏熏地冲着燕语落喝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快点走开!不要耽误了魔尊大人和夫人的吉时!滚蛋!”

燕语落“咝”了声:“哎哟我今天就不信了还!”

一语落下,燕语落突然举起右手,一柄银枪幻化在手心当中,他气势汹汹地挑着眼,道:“你个死蛤蟆,有本事来打爷爷我!”

蛤蟆精一看,这不出手不行了!

于是一个蛤蟆跳,咕哝着喷出浓稠的汁液,朝燕语落扑去,口中还喊着:“让老蛤替魔尊大人收拾了你个毛头小”

一句话没有说完,“子”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蛤蟆精转瞬就被燕语落手中的银枪一斩为二,血溅当场!

妖魔开始混乱,江沅也终于看不下去,怒吼道:“燕语落!你他妈想干什么!”

燕语落也有些傻眼,他以前只是削削山头,再和江沅打打架,杀人还是第一次。

于是也有些慌,却又要强装气场,于是扬了下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他妈就问你,你说的公平竞争到底算不算数?”

江沅皱了眉头:“算数又如何?不算数又如何?”

燕语落嚷嚷道:“算数的话就跟老子打一架,谁赢了谁娶拓凝!”

江沅咬着牙帮子:“打就打!”

妖魔小怪见此阵仗皆避得远远的,爱嚼舌根子的此时也噤了声,生怕一个不留神得了一个蛤蟆精的下场。

却恰恰在此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声音幽幽的飘来。

“打吧,同归于尽最好!”

燕语落有些懵,循着声音出处盯着面无表情的女子。

“我心已死,嫁与不嫁都一样,嫁了有个名号,不嫁也是个寡妇!”

她依旧是冷冷地望着地面,幽幽地说着话。

“我的夫君,他早就死了!”(未完待续……)

86 抢婚

夜色似流水流过每一寸青石地砖。

大红灯笼投下暗红的光色让人昏昏欲睡。

许多妖魔都在感叹这几次难得的宴席都被同一个人给破坏掉。

上回的妖王之宴也是因为这家伙草草收场。

如今竟然连魔尊江沅和妖王拓凝的大婚都不放过。

坐得较为近一点的柳树妖早都开始纷纷咂舌掩面低语了起来。

“死了死了!”

“那家伙死定了!”

果不其然,黑衣魔尊的脸已然比他身上的斗篷都要暗上几分。

但是他的眼睛去没有望向来挑事儿的燕语落,而是一脸淡漠轻飘飘地说着话的拓凝。

“我不逼你!”

半晌,他握紧双拳,却说出了这四个字。

四天前,江沅回到大槿宫,推开他平日住的煜甯宫的宫门,却看到了一身火红嫁衣的拓凝站在其中。

她回头时,脸颊上分明有哭过的印记。

但她说话时,却带着温温的笑意。

她说:“我想过了,我需yào

安定下来,你能给我安稳,我们成亲吧。”

于是江沅以为他终于感动了她,也以为夏之桀的计谋真的奏效了。

于是他欢喜的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近怀里。

然后又听到她说:“我怕日子久了会后悔,你就快些筹办吧!”

江沅欣喜:“好!”

后面几日都不得见到拓凝,一方面是忙着筹备成亲。一方面是去了几趟昆仑确保夏之桀将燕语落看得劳一点。

可如今,显然是昆仑没有困住燕语落,并且,拓凝似乎一夜之间又冷淡了许多。

江沅深思,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

于是他憋了许久,才道出这么几个字。

他自然是不想逼她的。

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意愿来走。

可是穿着大红嫁衣的拓凝面色却看不出任何色彩。

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不情愿。

她的眼神望着别处,也并没有逃走,只是嘴上轻轻地说着:“我的夫君早就死了!”

然后又转头给江沅一个笑容:“我们快成亲吧!”

这一个笑,如同四天前的那样。

江沅一怔,总觉得拓凝有些奇怪。

但又道不明缘由。

江沅只是蹙着眉看着她。半晌才道:“好!”

一旁奏乐的琴妖们立即得了眼色。又开始拨弦奏乐起来。

怒气冲冲的燕语落又不干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拓凝拉在身后,叫嚷着:“你给拓凝吃了什么药了?奇奇怪怪的!说话也是奇奇怪怪的!这亲不能成!”

“不要多管闲事!”

拓凝极不领情,一把甩开燕语落的胳膊。

燕语落一怔。满脸受伤的望着拓凝。憋着嘴道:“你真的要嫁给这个大黑脸吗?”

拓凝垂了眼睛:“你走吧。回你的人皇宫殿去吧!”

“你赶我走?”燕语落俊秀的脸上闪着忧郁的光,眼里快要溢出水来。

拓凝抬了抬眼:“这里不适合你!”

燕语落手里的银枪闪了闪银灰:“可是我回不去了!”

拓凝问:“为什么?”

燕语落垂眸:“你不知dào

么?人皇宫殿现今已是白沐子的天下!”

身后的喜乐奏得断断续续,有几声丝竹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

拓凝转了转眼珠:“白沐子是谁?”

燕语落一怔。连同身旁的江沅也愣了半晌。

白沐子与拓凝渊源极深,曾经还差点送命在她手上,不可能不记得!

江沅眉壑蹙得极深,他一把抓过拓凝的手腕,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拓凝的眼里:“你不记得了吗?”

拓凝有些漠然:“我该认识么?”

江沅的眼光冷冽深邃,盯着她却似火灼烧。

拓凝有些不自在,于是扭了扭手腕挣脱了江沅,遂又正了神色:“不管我该不该认识,总之我不记得了,咱们快拜堂吧!吉时过了就麻烦了!”

江沅心中一沉,几道幽光闪过,却鬼使神差的问道:“朱皓君,你还记得吗?”

拓凝的眼光如死海般波澜无惊:“不认识。”

江沅一愣,跟着的燕语落也不禁咽了咽口水,他木木地转过头,低声向江沅说道:“她失忆了!”

江沅却不敢肯定。

若是失忆,应当把所有都一并忘掉才行。

可为什么,她忘掉的似乎只是一部分。

江沅不知是为何,可看着拓凝的眼睛,她分明是记得他江沅的,这就足够了。

“拓凝,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连你师父都不记得了?那你记得我吗?记得我吗?”正当江沅沉吟思索之时,身旁又响起了一阵聒噪的吵闹声,抬眼望去,只见燕语落扒着拓凝的肩膀,焦躁的来回摇晃。

拓凝不耐的后退了几步,离燕语落远了一点,怒道:“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燕语落,能不能成熟点?你总如孩童,心思简单,不知所云!今日是我大婚,你若愿意留下,我便与你把酒几杯,感谢你这些时日的陪伴!你若不愿留下,你便成全我们一个清净,离开就是!”

拓凝此时头戴凤冠,凤凰嘴里衔着一颗翠玉圆珠垂到眉间,珠子随着拓凝的身子左右摇晃了几下,金冠印在火红的光影里显得迷离朦胧。

她的眉眼在火红的耀华光芒包裹下显得高大又遥远,看得燕语落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

恍惚间燕语落忽然想起彼时他还是人皇太子时,参加昆仑法会时见到的小狐狸。

她赖在他的怀里睡了许久。

她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不知怎的,燕语落只觉得喘息不上。胸腔一闷,手里的银枪也黯淡了光芒。

拓凝看在眼里,心中也泛起了莫名的抽痛。

她沉着了目光,看了他一眼,心生愧疚,觉得方才的话重了些,又看了看江沅,缓缓道:“不如你还是留下吧,待会儿礼成了我好生敬上你几杯酒。”

燕语落身着玄色衣袍,腰间是一条金色的腰带。腰带上是云龙的式样。

他束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与旁人不同的是他发髻上有一颗闪着金光的珠子,那珠子似乎是从他头发里冒出的,光泽熠熠,辉煌无双。

他眉眼一沉静。突然多了几分沉稳。不似平日里的模样。让拓凝更觉得内疚。

她见燕语落半晌不言语,无措的又望了望江沅。

江沅会意,上前半步道:“我将你禁锢在昆仑是我的不是!我可以答yīng

你一件事来向你赔罪!”

燕语落眼光幽幽一动。眉头蹙起,声音平添了几分荒凉:“好!”

江沅颔首,示意他说。

燕语落握了握银枪:“好好照顾她!”

燕语落咬着牙说出这一句话,他觉得,这是他这一辈做的最不容易的决定。

可他能怎么办,他遇上她是,她是澜沧上仙的小狐狸。

他再次遇见她时,她是大槿宫的公主。

不管她是谁,他总是比别人遇上她的迟。

旁人占了先机,所以他早就注定失败。

燕语落丧气的垂下了头,全然没了踏着神鸟披星戴月而来的神君模样。

江沅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久久一阵怅然若失。

燕语落对拓凝的心,他自是知晓。

可他的性情本就有些天真,方才拓凝那一席话一定刺痛他了很多。

这些时日的相处,江沅也早就接受了这个聒噪的燕语落,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开始顾忌他的感受。

于是他沉吟了半晌,点了头:“放心吧!”

此时喜乐声音更盛,那些看热闹的妖魔一看事已了,也都泄了气开始和邻座推杯换盏。

两个身着红衣的新人都欲言又止的看这玄衣神君。

直到他褪去了华服,幻化了银枪,落寞的朝宫门处缓步行去。

江沅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又看了看盘旋在天空的鸡翅鸟,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几阵欢快的锣鼓声划破天际,席间推杯换盏的妖魔们皆开怀畅饮了起来。

大槿宫又恢复了一派喜气祥和的景象。

江沅拉着新娘的手缓缓踏上梨花花瓣铺就的走道朝中堂走去。

堂上一张宽阔的冰塌上面正躺着以结魂灯喂养肉体的如天和九刹。

一对新人站定在榻前,狼婆子揣着喜绢匆忙赶过来,点燃两盏喜烛,喜气洋洋地扯着嗓子喊起来:“吉时到!”

话声一落,喜乐声更盛,一众妖魔也都起了哄,江沅噙着浅浅的笑,看向身侧的女子。

“一拜天地!”

二人双双垂首弯腰敬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又转向冰塌。

“夫妻对拜!”

狼婆子声音尖细,一双桃花细眼眯在一起,用喜绢掩着唇偷偷窃笑。

江沅难掩心中的激动,缓缓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对面的女子,直到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弯下腰去后才回了神。

江沅激动不已,仿佛多年的夙愿终于一朝成真。

弯腰行李时却忍不住颤抖起了身子。

视线由高处的红绸落在拓凝的凤冠上,慢慢的落到拓凝的头顶。

眼看就要礼成,一直藏在远处假山石后的澜沧上仙终于按耐不住,他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他不相信她会忘了他。

若是此时忌惮一众妖魔而失去了她。

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于是他幻出龙吟长剑,御风腾起,沉吼一声荡开阵阵剑波朝喜堂直奔而去。

“她是我的妻子!怎能与你成亲?”(未完待续……)

87 抱紧

万千灯火下是魑魅魍魉的各色嘴脸。

或是山精妖怪,或是鬼魅精灵。

而临架于这样一座阴冷的宫宇的人,却是一身白袍翩翩,仙姿卓绝。

以一敌十,他不怕。以一敌百,也轻松的很,但是看如今的情形,若想带失了忆的清芷走,就要以一敌众。

暂且不论大瑾宫外潜伏的魔兵,就论此时的这个“众”也绝不下一千!

澜沧上仙暗暗地呼了口气,敛了神色,一挥龙吟,啸九天的气势端得很足。

江沅双眉簇成了几道川,眼神也流露出极度的不耐烦。

而被声音惊动的拓凝也不禁蹙起了眉头,眼神却是一片茫然。

“他是谁?”拓凝有些不耐,先是燕语落捣乱,此时又来了个不速之客,这个亲看来却是成不了了。

江沅眼光黑沉,一字一顿地道:“杀你双亲的仇人!”

江沅心中沉沉稳稳,仿佛一切都是真。

话声一落,拓凝双目立即绽放光华,那光华凛冽的很,投向四处都是慑人的寒冷:“我要报仇!”

江沅邪魅的一笑:“正是时机!”

话声落,推杯换盏的一众妖魔皆拿出了趁手的武器,将来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魔尊江沅一袭耀目的红衣临架于半空,随身不离他的斗篷此时也似黑网一般张牙舞爪的张开。

他冷冽一笑,道:“你是来送死的!”

澜沧上仙看向堂内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声音稳稳的落到江沅的耳朵里:“我是来接她走的!”

江沅继xù

冷笑:“你能接她去哪里?又寻一处僻静的山谷将她藏起来?让她生生世世都与你过不见天日的日子?”

江沅的声音似魔咒,一下一下正中澜沧上仙的心怀。

“你给不了他什么!”江沅最后奋力一击,微微扬了下巴,俨然森林之兽划地为王。

澜沧上仙神色无异,看不出波澜,可内力却如惊涛骇浪,汹涌翻复。

他脑海中滚过一句句滚烫的言语,最后却还是淡淡地张口道:“我要带她走!”

江沅身上的大红喜袍如同红日一般悬挂在半空之中,就快要灼伤人的眼球。

澜沧上仙愁眉不展,却也不先出招。

明月当空投下清冷的银辉。江沅眨眨眼。不愿再多说废话,而是抽出一截闪着幽幽红光的长鞭:“要么走,要么死!你选!”

江沅狂傲不羁,澜沧上仙却呆若木鸡。

他看着江沅手中挥舞的长鞭。心神有些恍惚:“龙骨鞭?”

江沅提了提唇角:“拓凝本想毁了它。我见是个神器。便留了下来,怎么,是你的?”

江沅一席话是明知故问。澜沧上仙也懒得答话,只是胸膛似撞击,一阵阵的疼,却偏偏风度翩翩的一笑,随意一挥袖,那龙骨鞭就落回了澜沧上仙的手里。

江沅饶有兴趣的看着白衣仙者,挑衅地道:“拿回去也好,反正她不会再要!”

澜沧上仙将龙骨鞭收回袖子里,再抬眼时,一股猛烈的气波将江沅震出了数丈远:“不跟你废话!”

话声一落,剑影奔伐而出,裹着骇人的龙吟声,朝地面卷去。

澜沧上仙想速战速决,于是用了十成功力。

江沅一看,立即置下锁仙阵,只见许多古藤拔地而起直冲青天,藤上密密麻麻长着诡秘的倒刺,将澜沧上仙牢牢围住。

澜沧上仙轻轻一笑:“就凭这个?”

话声一落,龙吟剑已然斩断一大半古藤。

白衣身影敏捷一左一右的下落,很快便逼近了红烛灼灼的喜堂,大瑾宫启承宫的院门。

江沅见状飞速追上去,幻出一把金边巨斧,双眼露出层层杀意,闷头俯冲。

澜沧上仙受到江沅的牵绊,回身过了几招,又轻易的摆脱其束缚,直逼内堂孑然而立的女子。

江沅低吼一声,院落中等候命令的诛魔皆齐齐牵制住澜沧上仙。

一时间,澜沧上仙抽身不得,应对渐渐吃力了起来。

以一敌众本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何况能参加魔尊喜宴的众妖魔也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仙者每招都格外受限,束手束脚,被困在中庭动弹不得。

刀剑起落间,却见江沅并不执着纠结于他,而是径直到了内堂,拉起女子的双手在说着什么。

澜沧上仙心焦,生怕清芷又被江沅蛊惑,失了救她的机会。

于是加快了手中的招数,将每一次的行气都逼至极致。

打的正酣时,从内堂却传来一阵隐忍愠怒的吼声。

“住手!”

澜沧上仙认出,那是江沅的声音。

妖魔得令,再不妄动,而是愤愤地剜过一眼白衣仙者,再默默的将同伴的石首收到一边,手中的武器却全然不松懈半分。

白衣仙者的衣袍沾染许多血渍,他却顾不上用清洗咒将衣袍焕然一新,而是拎着龙吟剑一脚一脚的朝内堂走去。

江沅的眸子比方才深了几分,仿佛暴风雨深处的黑洞般,充斥着隐忍和危险。

他身旁的红衣女子却出奇的平静,一双眼睛无波无澜的望着步步逼近的白衣仙者。

带他方方走到长廊中段,女子启唇道:“站住!”

白衣仙者闻声而立,再不动步伐。

女子张了张口:“你到底是何人?来此处又是何目的?”

江沅手中紧握双拳,眼光划过面色动容的澜沧上仙。

却听见:“芷儿!”

他温温地唤道:“芷儿!”

然后又是一声:“芷儿!”

女子的身形微微一动,蹙着眉头,半晌说不出话。

“一定有什么误会,才会让你将对我的记忆封存起来!芷儿,你若愿意醒来,让我做什么都行!”澜沧上仙目光泛泛,他离她越近,越是看得清她迷人的紫发中闪烁着的虚无的气团。

那里面便是她封存起来的记忆。

若她不愿意,谁都解不开那记忆。

封存记忆是司琉经中的第二级术法中的一式,原本是渡人苦楚的一招,却让她用在自己的身上渡了她满心的苦。

白衣仙者内疚不已,他总是让她承shòu那么多的苦楚!

他难忍的开了口,嘴唇都禁不住在抖:“芷儿,我答yīng

你要回来,我却食言,是我的不对,原谅我,好吗?”

女子的脸颊被金冠衬得红润有光,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没了平日里的灵动。

她眨眨眼,喃喃自语道:“你跟我已逝的夫君,长得很像!”

江沅见状,怒吼一声:“拓凝!他是你的仇人!”

只是月光凄凉,相应成双的人影让江沅无法都插足不了。

即便他动手,即便他怒吼,她还是愣愣地看着朱皓君,而朱皓君则是灼热的看着她。

脑中闪现得来不易的幸福日子。

那些在灵幽谷中短暂的快乐,似尖刀,划开了澜沧上仙的血肉。

他答yīng

她,会回去。

可是却食言了。

不管是什么缘由牵扯,他总归是不对的那一个。

当年他亲手伤了她,都没有让她难过的封印记忆,如今一个食言,却比天落杀的伤痕还要深。

澜沧上仙突然忆起了江沅方才说的那句话:“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胸中虽痛,却不得不接受。

可是我怎能放开手?我怎能让她成为别人的妻子?

他咬了咬牙关,轮廓分明的脸颊更显犀利了几分。

他忽然捻了一个诀,从手心飞出一股气流将女子猛然拉向自己的怀中,与此同时,又以十成功力设下圈住两人的结界,将江沅隔在结界之外。

芷儿,我知dào

我给不了你安稳,只能让你和我一起躲藏,可原谅我,我一生辽阔,心怀苍生,就这一次,我自私了一回!

他大力的将穿着嫁衣的女子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双目紧闭,喉结上下繁复。

我无法让你丝毫不受伤害,但是我愿尽我毕生之力,护你安稳!

他在她耳边低语:“清芷,我从未说出口过,但是我爱你!”(未完待续……)

88 风萧

醉是岁月,流光浅浅。

温言软语在耳边,等了许久的誓言。

城已空,记忆已封。

不管他再怎么说,她的眼光却还是一动不动。

三人各自彷徨了半晌,拓凝终于开了口。

她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半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被人抽了魂魄?我念你一幅倜傥风流俏模样就不追究你擅闯我大槿宫的罪责,你就从哪山来,回哪山去吧!”

拓凝一边挥手,一边挪着步子朝江沅身边凑,极不耐的摆摆手,又补道:“快走罢,待会儿我若反悔你就走不成了!”

澜沧上仙身子一怔,他全然没有想到她的心结如此之深。

若是单单一个爽约就能让她埋怨至此,如何想都让他想不通顺。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让清芷对自己的产生了误会。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自然不会罢休,欲要强行带她离去,谁料放下心来的江沅也肆虐一笑,整个人瞬移到了澜沧上仙的面前,咫尺横望着白衣仙者,以一副胜者之姿又带着几分嘲笑说道:“本尊的夫人已然发了话,上仙你该死心了吧?”

澜沧上仙的目光擦过江沅的侧脸看向背过身去的女子,声音扎实又沉稳地道:“今日本仙既然来了,便不会一人离去!”

江沅冷哼两声,咬了牙齿:“活得不耐烦了!”

话音落。江沅的十指指尖突然生出好些尖利的倒刺,一根根倒刺闪着明晃晃的寒光。

澜沧上仙斜睨了一眼,扬起龙吟剑随意挥舞了几下,就挡住了江沅的进攻之势。

江沅忍着内里毒虫的啃噬,又因上回毒气攻心乱了脉象,此时无法使出固灵之术等一干禁术,所以攻守都很吃力。

他转念一想,不如声东击西,以退为进来找到澜沧上仙的命门,一举将他击毙。

有了这样的想法。江沅开始下意识的环顾周遭可以借用的有利条件。

刀光剑影飞速划过。澜沧上仙的攻势越老越猛。

而庭院中的一干妖魔没有得到江沅的命令都不敢擅自动手,都是只咬着牙眼巴巴的瞅着澜沧上仙将魔尊一步步的逼向墙角。

龙吟剑出,幻出无数剑影,齐齐朝江沅刺杀而去。

澜沧上仙下了杀招。

江沅见势不对。眼光忽然瞟见了背对着站在一旁的拓凝。于是心生一计。剑走偏锋。

他张开十指,让那寸长的倒刺锋芒全现。

他突然狰狞了目光扑向拓凝,满眼杀意。

澜沧上仙一见。并未多想,担忧打过了揣测,一个移形幻影闪身到了女子身前。

江沅见此时正是时机,于是趁着澜沧上仙身形未稳之时用左手去抓拓凝的脖颈,而实则右手已然插进了澜沧上仙的胸膛。

刹那间,龙吟剑剑影归一,忙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澜沧上仙僵硬地退了两步,双眉紧蹙,忍耐着巨痛勾下身子。

江沅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收起了寸长的尖刀,邪笑着走近白衣仙者,却在他刚刚挪出步子时却惊讶的发xiàn

澜沧上仙的胸膛被指甲上的钢刃挖出了五条深痕,只是从那伤痕里透出的并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绿莹莹的光芒。

绿光穿胸透出,那原本应当是心脏的位置!

江沅讶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澜沧上仙闷哼一声,他胸前的伤痕又奇迹般的愈合了!

有着不伤不死之身的除了神,或是被神物庇护。

澜沧上仙却是是仙族没错,而且唯一可能没有消失的最后的神迹已然确定了是燕语落也没错,只是这番绿光和神奇的愈合之术又是作何解释?

江沅诧异地盯着澜沧上仙,看着他一点点的直起身子,然后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血刃爪锋利可削寒钢,碎冰骨,对那血肉之躯更是有不可恢复的伤害之力。

何况江沅用了九成的功力奋力一击。

并且是瞅准了他的心脏致命一击。

谁知他没死不说,还一滴血也没留!

江沅怎么也想不通。

可他明明记得,在那一回弟子居后山之战的时候,明明看见朱皓君的手臂渗出过血迹。

他不是神之身,那么就是有神物护体!

此番伤不了他的心脏,只怕那护体的神物一定就在他心脉的附近!

只是神物本就不多,又有什么神物落在了他的手里?

看那莹绿的光泽,和自然愈合的能力

莫非

江沅的目光忽然闪过一道星芒,他的脑海里如同夏日滚雷轰隆隆的响。

莫非找了许久的混元道果居然藏在他的心脉之中!

怪不得翻遍整个澜沧都找不到!

怪不得普六界之内再无第二人知dào

混元道果的踪迹!

怪不得!

怪不得!

江沅眸子一动,血色划过眼角,他既然想通了就一定要及时出手,因为若留他一线生机,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江沅猛地推出一掌,将因为吃痛而分神的澜沧上仙又打出去了几步,再朝身后闷吼一声:“拓凝!你的父王母后有救了!”

江沅出招极快,澜沧上仙又刚受了伤,心脉受到了震荡,还手得很是吃力。

庭院内的妖魔一看自家魔尊反败为胜也不由得沾沾自喜了起来,方才紧握的武器也干脆收了起来。

因为此时天界的战神,仙界的上仙已经被他们的魔尊制服住,动弹不得。

江沅下了狠手,澜沧上仙五脏六腑皆受了创伤。

再加上猛然回身的拓凝仓促出声,二人都停了手中的动作。

澜沧上仙此时正靠着一面锦墙,一只脚直直地放着,另一只蜷起,单手搭在蜷起的脚的膝盖上,歪着头穿着粗气,嘴角溢出了鲜红的血迹。

而江沅则半弯腰,用血刃抵在他的脖颈之上,呈威胁之态。

拓凝小跑过来,又确认了一遍:“江沅,你说混元道果怎么了?”

江沅沉沉地道:“混元道果就在这家伙身上!”

拓凝由衷的露出笑颜,而后又飞快的消失,道:“那让他拿出来!”

江沅点点头:“那我这就杀了他!”

拓凝蹙眉:“我们要混元道果,你杀他作甚?”

江沅道:“混元道果就在他的心脉处!挖出他的心就得了混元道果!”

江沅说此话,心中却泛着一阵阵的痛快。

可是不可预计的却是拓凝。

笑容僵在眼角,她的脑袋觉得一阵疼。

甚至心也在疼。

她再抬眼,望向地上颓败的澜沧上仙,却迎来了他落寞的眼光。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淡淡地问:“你要么?”

他苦苦的一笑:“是心,你要么?”

“你要挖了我的心么?”

拓凝的眼光微动,脑海里就如同又山脉崩塌一般裂开来。

她隐忍不住叫喊出声,然后捂着头弯下腰去。

江沅担忧,连忙喊道:“拓凝!不要去想!”

拓凝什么都听不见,仿佛整个人置身与狂风之中,耳边全是风萧声。

头疼愈来愈烈,风暴也愈来愈盛。

可突然,风云变色,瞬间晴天。

她的耳边想起五个字:“是心,你要么?”

她记得在尸牢中,他握着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蓬勃跳动的胸膛上,满目枯荣,声音哀伤:“是心,你要么?”

“我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未完待续……)

89 恩断

“让他走!”

拓凝抱着头,声音沉闷地锁在喉咙里。

江沅心急:“失了这次机会,就没了!”

拓凝还是一味的坚持:“让他走!”

江沅手中力道不减,双眸闪着骇人的灰色:“不能放他走!”

空气中泛着血腥的气味,白衣仙者心中的痛楚盖过了身上任何一处的伤。

他不知dào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以至于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解开封锁记忆的咒。

于是他一点点的靠着墙直起身子,全然不顾江沅虎视眈眈的眼神,朝前走了走,用脖颈死死地抵在江沅的掌心里,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显得又冷又低沉:“你若要,我便给你,若别人想拿,除非我死!”

话罢,他哀哀地抬了眼:“我是不是明白的太晚了?芷儿,你比我的命都要重yào

!”

拓凝迟迟不肯抬起头来,江沅的心里却反复无常。

他忽然一掌推开澜沧上仙:“你走吧!本尊放你一条生路!”

拓凝也幽幽地开口:“你走吧!”

澜沧上仙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手心里沁出的汗干了又溢,溢满又干。

良久,他觉得再纠缠下去没有什么好结果,只要弄清楚了他们间的误会,就会有一些胜算。

他了解清芷,不可能只是因为食言而伤心,绝对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无奈的退后几步。朝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道:“那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十天!十天后我回来给你一个交代!”

末了,他抬眼看了看中堂上挂着的大红灯笼,默默地垂了眼睛:“我朱皓君立誓,若再食言,就永不来找你!还你安稳!”

他见女子有了微妙的反应,于是补了两句:“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旁人!”

江沅怒气冲天,咬着牙又欲上前挑衅,却被拓凝唤住:“江沅!我累了!”

江沅停下来,回首看了看依旧垂着头的拓凝。心有怨气却又不忍。只好作罢。

澜沧上仙不舍的看了好几眼后,才招来浮云,腾身跃起,离开了满是灯笼火烛。却哀鸿遍野的大瑾宫。

回到澜沧。正好迎上启明星落下的时刻。他刚一推开门便看到横躺在椅榻上的凝月,于是收了些许难过的神态,淡淡地随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凝月懒懒的抬眼。而后立即翻身坐起,走了两步又站定,她的眼光扫过他的胜雪衣衫,关切道:“你去了哪里?袍子上怎么有污渍?”

澜沧上仙淡淡挥袖,衣袍又焕然一新:“去后山练功了。”

凝月蹙了眉头:“你要好好休养身子!”

澜沧淡淡地“嗯”了一声。

凝月转了眼光,便自顾地扶上了他的手臂,却被澜沧上仙生硬地躲了过去。

凝月垂着眸子,生硬哀伤:“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那一夜,又不是我的错…….”

澜沧上仙一怔,猛然回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宁愿装傻,也不愿意和凝月对峙。

可凝月却抓住不放,而是快步走到他的身前,说道:“我可以悔婚,我可以不去作九天帝后,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皓君,我知dào

,你的心里也一直没有放下我,况且……”

凝月咬了咬唇,一副难言的样子:“况且我们都有了夫妻之实……”

澜沧上仙的眸子陡然变得深沉,他深深地望着凝月,不知望了有多久,直到凝月感到浑身不适,自动退开了一步,聂诺道:“为何那般盯着我?”

澜沧上仙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却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凝月抬头,眉头深蹙一副委屈模样。

澜沧张了张口,选了伤害小一点的说法:“那迷药,对我没有一点用处!”

凝月的眼光一下涣散,却又佯装镇定。

“先前的凝月,是我见过最耿直单纯的人,我喜欢你的耿直单纯,可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择手段?”

澜沧上仙的声音充斥着失望和哀伤,他的心又是一阵一阵的揪痛,毕竟有那么几百年,他的世界里,全是这个要强的女人。

冰山之底的事实被凿开,喷涌出来的却是憋屈和怨愤。

凝月一改委屈的模样,眼眶微红,双眉到蹙,倒是生气了几分怨怒的模样。

她张了张口,却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澜沧上仙淡淡地垂了眸,自顾自地想要朝后殿走去。

谁知凝月拦住了他的去路,张着口,半天才合拢,然后颤抖着诉说:“你以前对我那么好!不惜跟白沐子做交yì

,只是为了保我平安!你以前那般容忍我,事事都迁就于我,甚至连我和玄帝在一起你都原谅!你以前那么爱我!为什么变心变得这般快?那只臭狐狸有什么好?”

澜沧上仙不耐的蹙了眉头,不想跟他多言,侧身想要脱身。

凝月宣泄出了情绪,有种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于是她不依不饶,拉着澜沧上仙的胳膊,骄傲又卑微地道:“我以前的确做错了许多!可是我现在反悔了!我知dào

了!我知dào

你还放不下我们的过往,反正她不回再来找你了!就由我来照顾你陪伴你可好?可好?”

见澜沧上仙还是不动于衷,凝月几近崩溃,快口说出:“她不会再来找你了!她知dào

了我们的事情,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你何苦一人执着?”

澜沧上仙身子一怔,冰冷的眼光投进凝月的眼里:“你说她知dào

了我们的事情,知dào

了我们的什么事情?”

凝月愣住,眼光由悲哀变得有些害pà

起来。

她猛然松开了抓住澜沧上仙胳膊的手,朝后退了两步,别过头去,强壮镇定地说:“没有!没什么事情!”

澜沧上仙的灵台陡然清明。

怕是许卓崖遇害那一日清芷真的来过,只不过她来这里并不是行凶,而是来找我!

跟着这条思路继xù

深想,澜沧上仙的眉头也越蹙越深。

他被夏之桀下毒昏迷了几日,耽误了回灵幽谷的日子。

而鬼使神差的由混元道果解了毒后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凝月!

若清芷来找我,然后看到一些不实的事情,误会自然就会变得更深!

再经由凝月这么一说,澜沧上仙几乎能够想到她刻意让清芷看到了什么样的场面!

难怪她对我死心!难怪她宁愿封存自己的记忆!

澜沧心中盛怒,更多的却是冷漠与排斥。

他冷冷的转过身去,单手划破一截袍角,四个字从唇齿间蹦出,彻底击垮了抱着一丝希望的凝月。

他说:“再无瓜葛!”

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彼时我对你用的情,是真!

用的心,也是真!

只是缘分未到,我也努力过,却不能和你在一起,遂认命!

命运已如此,你又何苦去争夺什么?

走过的路,再回头,也不是从前的风景。

到头来,不过连我对你的最后一丝美好记忆都荡然无存!

一开始,你爱的倔强,爱的执拗,爱的好强!

之后,你爱的毒辣,爱的霸道,爱的可笑!

你去作你的九天帝后罢!

往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

就此,

恩、断、义、绝!(未完待续……)

90 云涌

白雪退却,山峰显出苍翠碧色,澜沧山的季节终于又恢复如初。

在澜沧山待了近乎一年的凝月上仙却在一夜之间离开,美其名曰帮澜沧上仙处理纷繁事务的冲白上仙在接到凝月上仙离去的消息后也匆匆的离开,回九重天上报信去了,毕竟凝月上仙仍是九重天帝钦点的帝后,出不了半点岔子。

剩下的事情,也按部就班的全部完成。

许卓崖的灵柩按照其生前的意愿沉入了东海之底。

夏之桀遣昆仑弟子回了昆仑山,留下执掌玄武堂事务。

十日之约已过去三日,许卓崖的后事倒是处理的妥当,只是对待夏之桀,澜沧上仙还是顾虑颇多。

这几日夏之桀倒是寂静的很,终日窝在玄武场内闭门不出,唯有许卓崖灵柩入海之时抛投露面了一下,其余时间几乎看不到踪影。

一些品阶刚一点的弟子已经意识到澜沧山内的变化,开始议论纷纷。

流言蜚语颇多,但大抵有两种传的最凶猛的说法。

一是,许卓崖必然是那妖女拓凝所杀,而另一个传言就是澜沧上仙罔顾伦常,对自己的徒儿生出情愫以至于处处维护,不惜以自己师兄抵命。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流言,都无人敢传上云顶大殿,三仙已逝其一,若再逢变故,便会又大灾降临。

只是那大灾是什么都无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现今澜沧上仙已是仙界战神。普六界之下难逢敌手,所以澜沧上仙在的一天,什么大灾大难恐与澜沧山无缘。

只是这一日,原本应当在惩戒堂守孝的景砾却慌慌张张御剑去了云顶大殿,眼力见儿好的弟子曾见他手中握着一卷竹简,那竹简呈特别的月牙白色,很像是天山派独有的天山雪竹。

“上仙!不好了!”

平日里恪守规矩方圆的景砾今日竟然慌慌张张的撞开了大门,将正用天眼窥探大槿宫情况的澜沧上仙惊了一跳。

他蹙着眉头责问:“何事如此慌张?”

景砾一双眼泛着惊色,将手中的竹简递于澜沧上仙手中。

澜沧上仙沉眸半晌,忽然沉吟出声:“天山有劫?”

景砾应道:“弟子正在惩戒堂守灵。忽然听闻外面报信的灵鸟叫声。因为平日各派书信往来都由师父处置,所以弟子以为只是哪派的仙长忽略了师父仙逝之事所以才仍旧投递书信到了惩戒堂,只不过当弟子接下来一看,心知出了事。所以急忙来了上仙处!”

澜沧上仙眼光深沉。喃喃地重复起了竹简上的八个字:“八荒始妖。天山有劫”

景砾也在心中揣摩,疑道:“创世父神羽化之时曾用半生神力封印住了八荒始妖,削减他们的妖力。使他们不得为虎作伥,也无法入得轮回,算上时间,不出千年,八荒始妖都要一一灯枯油尽,灰飞烟灭了,可这竹简上分明却是说天山之劫与八荒始妖有关”

景砾说到这里,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封印八荒始妖之人乃创世父神,应当出不了丝毫纰漏。

景砾所言,澜沧上仙自是知晓,并且他曾跟其中两个打过交道,一个就是白沐子,另一个便是梦城中的血魔七曜。

他们的妖力被封印后都如此的难对付,若一旦有人解除他们的封印,那便要引起一场血雨腥风。

澜沧上仙沉吟了半晌,脑中却唯独蹦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八荒始妖无法靠近封印冢,若没有他人的帮zhù

,他们几乎没有机会自己解开封印,若是现在封印已经解开,那么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暗中帮zhù

他们的人!

澜沧上仙想到这里,眼光陡然变得冰凉,问道:“夏护法可还在玄武场?”

景砾答:“三日未见夏护法,定在玄武堂内闭关修liàn

!”

“走!我们去看看他!”

话罢,澜沧上仙卷来一片薄云,朝玄武场飞去。

玄武场内练功的弟子看到从云顶大殿下来的澜沧上仙,一个个都显得格外不自在,再不复往日的崇拜,倒是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但这些澜沧上仙并未察觉,此时他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三座岩石垒砌叠成的玄武堂。

他推开重达千斤石门,望向空无一人的内堂,轻轻地踏进去,环顾四周。

“之桀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

正当澜沧上仙走出第三步的时候,夏之桀突然施施然从侧边闪身出现。

澜沧上仙顺势看向一侧,那里是几个练靶子的木头人,而夏之桀也正是满头大汗的模样。

“不知上仙有何事需yào

之桀去办?”

夏之桀堆起满脸笑容,尊敬地勾着身子。

澜沧上仙却是冷冷的看向别处,淡淡道:“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伪装!”

夏之桀干干一笑:“上仙这是什么话!是不是许长老之死太过刺激上仙了?之桀知dào

上仙与许长老同门情深,但是上仙也莫要太过哀伤!”

澜沧上仙冷冷一笑:“你还敢提!”

夏之桀耸肩一笑:“上仙今日来,莫不是为了此事来的?”

澜沧上仙眉头一簇,冷声道:“此事日后本仙定会跟你慢慢算,今日来,却是为了另一桩事!”

夏之桀满面堆笑:“愿闻其详!”

澜沧上仙微微抬了眼,沉沉地道:“你可知晓开源之力?”

夏之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自然是知晓的!不过那开源之力只是传说,从未有人得到过!”

“可如今压制八荒始妖的封印似乎被解开了!”

“什么?”夏之桀一脸的惊异之色,看得澜沧上仙都险些被他骗过去。

澜沧上仙深深地盯着夏之桀地眸子,话锋一转:“本仙记得,你有个小徒弟名唤瑾瑜,她曾说过,她祖上有一个传家宝,乃是上古失传神物,开天奇莲!”

澜沧上仙说到这里,发觉处世不惊的夏之桀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诡异的神色,于是接着话继xù

下去:“后来那开天奇莲被贼人偷了去,至今杳无音信,这件事,你可还记得?”

夏之桀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色,却很快恢复正常,道:“若上仙不提起,恐是要忘了!”

话罢,夏之桀负起双手,背身而立。

澜沧上仙并不给其逃脱自己眼光的机会,忽然移形幻影闪至夏之桀面前,沉着目光道:“那小弟子呢?如今她人在哪里?本仙要见见她!”

夏之桀双目难掩诡谲难辨的神色,失了一丝镇定,张口却道:“我早就将她逐出了师门,如今去哪里给上仙找人?”

澜沧上仙不禁生疑,胸中猜测脱口而出:“亦或者是那开天奇莲并未丢过,只是被有心之人藏了起来,而那小弟子也许早已遭人毒手?”

澜沧上仙顿了顿,眼中闪着凛冽的星芒:“夏护法,你认为?”

夏之桀仓促间又恢复了一脸朗阔笑意,却是道:“上仙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就连八荒始妖都被人放了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夏之桀主动问道:“不知此番那八荒始妖作乱了哪一派?上仙可否要派援兵?”

澜沧上仙寓意深长,幽幽地道:“派是自然要派,派夏护法去,可好?”

夏之桀深深一笑:“之桀恭敬不如从命!一个时辰后,之桀便起身去天山!”

澜沧眉头一簇:“本仙还未说是天山派,为何夏护法却脱口而出?”

夏之桀有些生硬地收了收嘴角:“我这不是话说一半,还未说完嘛,一个时辰后之桀便起身去天山,还是长生,亦或是崂山?还望上仙示下!”

澜沧上仙眼泛寒光,淡淡地道:“天山派!”(未完待续……)

91 破咒

夏之桀果然带了五百弟子启程前往天山,但澜沧上仙心中隐觉不安,于是将山中之事托付给了还未离开的桦城上仙和景砾,孤身一人悄悄跟去。

天山地处西北,终年有雪覆盖,离昆仑山倒是近得很。

天山派自创教以来从不收男弟子,所以数千年来一直是不温不火,直到两千年的旷世之战,天山七仙曾合力打败了妖王拓凝后突然名声大噪,只是后来拓凝现世未死,天山派的声誉又毁了一半,如今飘飘摇摇在仙山门派中恢复了低调常态。

就连前些日子吊唁许卓崖也都是天山使者露了一下面,不见其掌教楚蔓生的影子,可见拓凝之事对天山一派信誉的影响,想必那楚蔓生也是想低调处事,免得变成仙山门派里的笑柄。

只是此时出事,对于楚蔓生来说应当是始料未及,若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会情急之下将求救信函发到了惩戒堂。

不过信中提及甚少,实在也不知晓天山派现在的具体状况。

只有先行赶到那里了。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加快了驭云的速度。

要去天山,必经昆仑,而夏之桀等人的驭云速度自然比不上澜沧上仙,所以澜沧上仙准bèi

先到一步查探情况,还能暗中看一看夏之桀的反应。

毕竟如今的夏之桀已是澜沧的头号大敌,只待时机一成熟。证据在握便能将他置之死地!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更加笃定了心思,乘风破云,朝天山山脉飞去。

尽了全力,澜沧上仙终于在日落前啊感到了天山境内。

他抬眼望了望远处可见的皑皑山头,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乃天山境内,却看不到任何一个巡视的弟子,就连天山原有的结界也不复存zài



这一点,让澜沧上仙心生不好。

他幻出龙吟剑,小心翼翼地扫过每一片密林中是否隐藏着八荒始妖的人。

他干脆跳下云头。徒步布上山顶。

天山脚下是一片御敌沼泽。此时却平静无常。

澜沧上仙抬眼便看见天山派的山门,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一脚一脚踏着台阶上去。

只是还未走出去几步,一截断裂的守山石碑便横在了路中央,澜沧上仙蹙眉绕过。却被眼前之境惊得怔了一怔。

横倒的石碑后有三具叠在一起的尸体。她们身穿天山道袍。七窍流血,四肢发青。

澜沧上仙怔了半晌,自觉不好。于是匆匆捻了往生咒将这三具尸体幻成灰烬散去冥司,然后匆匆一路上行。

只是当他走得越急,见到的情景越是骇人。

天山同其他山门一样设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通山台阶,而每个十几个台阶就会见到横陈的死人,并且都是些着了天山道袍的女弟子。

澜沧上仙一路行,一路操着往生咒。

就如同两千年前,仓颉山满门覆灭的情景一样,哀鸿遍野,不忍多看。

澜沧上仙觉得事态严重,于是用结界将还未来得及渡化的尸体保护起来,以免遭恶人再次伤害,然后御剑飞行,一路朝向天山山顶的曼陀塔。

天山曼陀塔是一共分为七层,一层炼丹,二层藏书,三层化气,四层通灵,五层祈天,六层幽闭,七层大天。

而身为天山掌门的楚蔓生应当就在这第七层。

于是澜沧上仙从云中破落,直直地落在了曼陀塔的第七层,大天之境。

只是当他用龙吟剑斩开诡异的结界罩之时,却愕然不已。

此时曼陀塔已不复从前,从第一层至第七层已被人尽数破坏,从顶可以望透到底,而那死尸从第一层一直堆叠向上,冲破每一层的上梁,一直堆叠到了第五层祈天之境。

尸骨累累,不堪入目。

虽经lì

许多,但见到如此情景澜沧上仙还是不禁到抽了口凉气,只觉得胸闷不已。

天山派在近些年不断地壮大,此番却是灭门残景。

从入山门到现在,还未见着一个活口,澜沧上仙不免心中一阵悲痛。

但奇怪的是,也未见到八荒始妖和楚蔓生的影子。

澜沧上仙心中生疑,于是在曼陀塔顶置下往生大悲咒,然后设下结界,朝别处飞去。

刚出曼陀塔,便看到山腰处一阵烟袅升起,澜沧上仙不作他想,便径直朝那烟袅而去。

烟袅出处在一片茂密的雪松林之中,透过松林枝叶似乎能看到有人走动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不像天山派的人,阴阴柔柔倒是像极了白沐子。

澜沧上仙掐算了时辰,算着夏之桀带着澜沧弟子也快赶到,即便是遇上八荒始妖,也不足畏惧。

于是澜沧上仙一跃而下,沉声喝道:“何方妖孽,在天山作祟!”

气势沉稳,眼光冷漠,骇人十足。

谁料林中生活之人却嗤之以鼻:“上仙的速度还是慢了些,我们都快要享用完佳肴了!”

澜沧上仙落在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地方,定睛一看,血魔七曜,欲魔白沐子,噬炎魔奇修,无骨魔殷海,魇魔处愈子,嗜血魔决夬,七命妖魔胥煞,混沌成魔大洐,皆或坐或立在这片不甚宽广的林子里。

开源之力已动,八荒始妖破界而出,这是最差的一种结果,澜沧上仙虽料到,心中却迟迟不肯相信。

上古时期,先神都无法将他们除去,后来创世父神为了封印他们竟也散去了半身的修为,此番他们卷土重来,仅凭他澜沧上仙一人,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澜沧上仙这样想,八荒始妖也这样想。

于是他们显得悠悠哉哉,满是讥讽嘲笑的看着眼前气势凌人的白衣仙者。

可白沐子对澜沧上仙的爱慕之情不假,于是她率先开了口:“皓君哥哥,我们又见面了,你开不开心呐?”

此刻白沐子只用几片锦布遮住了女人傲人之处,单手拎着一件长长的羽衣,任凭那羽衣铺散在雪地当中。

澜沧上仙淡淡地移了移眼光,倒是罕有的噙起一丝笑:“开心。”

白沐子听到此言从他口中说出,不禁有些绽放少女欢心,说道:“既然这样,你不如加入我们,我便劝他们放你一条生路?”

白沐子说的天真,其他妖魔却只是嗤鼻一笑,倒是与澜沧上仙有过交集的血魔七曜沉沉一笑,道:“你与我也算是故人,故人相识便开打也不甚说得过去,不如你我先同饮几杯清酒再战,如何?”

澜沧上仙又望向他,面容比沉雪都还要冷静:“你可找到了她的游魂?沉梦活过来了没有?”

七曜的表情不自觉的一怔,却木木地移开眼去再不接话。

坐在一棵雪松顶端的嗜炎魔奇修把玩着手中的一截小拇指,猛然朝火堆中一丢,讥笑着道:“方才吃肉那会儿倒没听你俩说与澜沧上仙有交集,这会儿人来了倒是絮叨开始了,我就问一句,这仙肉还吃不吃了?”

说着,奇修从一旁的树叉上举起一截状似大腿的东西,澜沧上仙一看,胃中猛然抽搐快要吐出来。

“楚、楚、楚……”

“没错,就是楚蔓生,天山派的掌门!她有五千多年的修为,不吃也太可惜了!”奇修邪笑着扬着眼睛,半边秃头在雪光的照耀下骇人不已。

他动了动手指,将那截大腿抛向火堆,三生业火烈烈燃烧,炙烤过后的残肢变成零散的灵光,朝分坐在不同位置的八荒始妖飘去。

然后他们张口,毫不犹豫的将载满修为灵气和血肉的灵光吸食进去,满脸的满足。(未完待续……)

92 血衍

大荒时期,以血魔七曜为首的八荒始妖横行八方,势不可挡。

他们嗜杀成性,血腥残暴,搞得洪荒大地一派乌烟瘴气。

创世父神曾三派天神下界剿灭,每每都是无功而返。

一是这八荒始妖表面各为其主实则团结一致,不好各个击破。

而是八荒始妖各善其法,善作魂斗幡惩阵,此阵必有八妖,缺一不可,以天地血骨为媒介,一旦入阵,不死也残,甚是凶恶。

且八妖喜食仙灵,修为百家,难寻死穴,又善藏匿,大洪荒谱曾记载,为了找寻八荒始妖老穴,创世父神曾倾覆江河湖水,铲平万顷山脉,才有了现今的平原大地。

所以直到神祗消失也无能将八荒始妖彻底铲除,最后关头也只是用半生功力将八妖封印住,等待天命之年,消散于世间。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在八妖大限降至前,却有人动用了开源之力解封了他们。

然后他们血洗了天山,将天山派当作他们自由的第一个陪葬品!

澜沧上仙握紧拳头,骨节泛白,微微抖动,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是谁,想要毁天灭地,就必定要付出血的代价!

太白山萧瑟清寒,纯洁无暇的白雪却散发着丝丝血腥气味。

噬炎魔奇修狰狞地笑,挑衅地望向澜沧上仙:“我们可以来做一个交yì

!”

白衣仙者不语,奇修讥道:“你将混元道果交给我们。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

澜沧上仙心中一沉:“你们要混元道果做什么?”

奇修抹了抹一侧光秃秃的脑袋:“这个你就不必知晓了!”

澜沧上仙心中一恍惚,问道:“你们是江沅的人?”

“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阴阳人处愈子变笑了起来:“江沅?你莫说的是那个自居魔尊的家伙!”

澜沧上仙皱了皱眉。

处愈子捂着嘴,媚眼生波地道:“他呀,跟我行一行双修之术是可以的,想要操控我们,怕是有些让人笑掉大牙了!”

“跟他废什么话!”坐在最远处的混沌成魔大衍有些不耐,沉沉地喝了一声。

横卧在一处雪松枝杈上的无骨魔殷海懒懒地抬了抬眼,冷哼道:“将他活捉,把记忆滤出来。不就可以知dào

混元道果的下落了吗?”

众魔恍悟。一直没开口的七命妖魔胥煞和嗜血魔决夬同时抬了眼,决夬哑着声音道:“还是殷海高!”

说着,决夬率先起身,猛地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光影朝澜沧上仙扑去。其余五魔见此情景。也都幻出了自己出杀招时的幻影。唯有白沐子和七曜似乎有些踌躇。

七曜站在原地不语,而白沐子却是嗔道:“那么好的一副皮囊,真是可惜了!你们几个。下手轻一点!诶!喂!处愈子,你往哪里摸呢!”

说着话,白沐子飞身而出,一鞭将处愈子抽开,挡在澜沧上仙身前。

处愈子气怒道:“你他妈疯了?”

决夬也喝道:“让开!”

白沐子趾高气扬道:“处愈子,你摸哪儿呢!嗯?我问你!你方才摸哪儿呢?真不要脸!”

处愈子阴阳难辨,雌雄同体,左边脸是眉眼含春,右边脸却是粗狂冷情,声音也忽而低沉忽而娇媚,此时她已然气怒,幻出三头骨叉直指白沐子:“让开!否则我杀了你!”

见气氛不对,一直未动的七曜连忙上前劝道:“八荒始妖缺一不可,不然魂斗幡惩阵不攻自破!”

大衍也都觉得七曜说的对,于是耐下性子跟白沐子说道:“白妹,不要再小孩子气,此番买卖对我等极其重yào

,难不成你想十年后就灰飞烟灭?”

大衍一幅沧桑老态,胡须坠地,身材微胖,却也是八荒始妖中说话最有份量之人。

所以处愈子暂时收敛了怒气退到一旁,白沐子也有些讪讪地将羽衣披在身上:“我喜欢了他好多年,你们要杀他,我心里自然是有些难受的,不如不如我来规劝他,若他愿意交出混元道果,帮我们完成这桩买卖,既不用他死,我们也不用受牵制,岂不是两全其美?”

白沐子眼中荡漾着灵光,眼巴巴地瞅着大衍。

血魔七曜沉吟了片刻,出乎意料地帮白沐子说起了话:“白妹说的不无道理!我八荒始妖何时受旁人利用过!”

大衍沉思半晌,也觉得有理,就道:“这样吧!我们先将他绑到阴阳山去,你慢慢开导他!我们也好有个把柄跟他讨价还价!我八荒始妖被一个毛孩儿牵制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大衍说道这里,朝其他几人问道:“各位可有异议?”

殷海蹙着眉头开了口:“此人难对付,若给其一次机会,也不知会不会对我们”

白沐子抬手一挥:“以前我们的妖力被封印着倒是需yào

怕一怕,此时我们的妖力已经解开一二了,还需怕什么?就算现在十万天兵在我们面前,那不也就是顷刻间就能让他们荡然无存的事吗?”

白沐子翻了翻眼皮:“殷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畏畏缩缩了?”

大衍一瞧,又是要吵起来的架势,干脆沉声一喝:“都听我的!将朱皓君绑到阴阳山去!再给那毛孩儿传信,让他用开源之力将封印全部解开再给他混元道果!”

话罢,大衍忿忿地一哼:“我大衍最讨厌被人要挟!”

大衍声音粗厚扎实,其他众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倒是白沐子和七曜的心中倒是送了一口气。”你们休想带走我!”

众魔激动的一番言论刚完,喘过气的澜沧上仙突然扬起龙吟一剑破天,驭上龙吟剑影,欲要逃离这片雪松林。

幸好!他们的妖力只解开了两成!

只要夏之桀带人准时赶到,就不会出什么岔子,说不定还能来个瓮中捉鳖!

澜沧上仙心想着,便使出了一招人剑合一,与八魔拖延起了时间(未完待续……)

93 祸成

“掌门!魔军已经上来了!”一个穿着绛红色道服的青年弟子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眼中充满了恐惧。

雅致的殿堂内此番却诡谲涌动,被这青年弟子称之为掌门的仙长负手而立,让人看不清表情。

“掌门,澜沧山的援兵也被撤回去了!我们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青年弟子慌乱不已,一下子也忘记了平日里的礼训,三步并作两步站在了那仙长身后。

风过无痕,却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仙长透过墙壁上的一面铜镜已然看到了山外的凄惨场景。

“仓颉山,毁矣!”

任凭那仙长法力再高,也无法从容应对三千魔刹妖兵。

孤立无援的仓颉山,免不了的覆灭。

只是那仙长幸运存活,醒来时身下是一片凌乱的尸体。

“成宝!”他推了推已然冷却的尸体,心如刀绞。

那是他最看好的大弟子。

“尹涛!”

他又扑向另一名冷却的身体。

他发xiàn

,他在任几百年,几乎将仓颉山每名弟子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而此刻,他发狂了似的到处找寻那一具具或残缺,或血腥的身体,然后叫一遍他们的名字。

他的仓颉山覆灭了!他的所有弟子全部没了!

雨水铺天盖地的袭来,苍翠碧绿的山涧竟然流淌着血红的血水。

成百上千条人命,一夜之间都没了…….

他无力地瘫坐在颓败的山巅。一直到天兵们找到了他。

他还记得天帝惋惜地跟他说“失仓颉保澜沧”也是万不得已。

他还记得澜沧上仙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于是他表面上恭顺地从了,背负着灭山之恨当了澜沧山的护法。

他广收弟子为的就是有一天他要重振仓颉!

他挖空心思对付澜沧也只是为了他当年的“不援”之罪。

他甚至在想,应当让整个仙界天界都经lì

一遍他所经lì

的苦痛,这样才算公平!

他冷冷地看着远方清冷的山头,脑中思绪戛然而至。

“师父,为什么不走了?”

夏之桀冷冷地抬眼:“暂时还搞不清楚天山的情况,我们最好按兵不动!”

他知dào

以澜沧上仙的性子肯定早早的就去了天山,而此时,也应当在和八荒始妖做纠缠。

夏之桀设下障目之术。让所行弟子发xiàn

不了澜沧上仙的气泽。也就不会有人质疑他按兵不动的说法。

他想好了,要么让八荒始妖杀了他,要么就将天山灭门之罪嫁祸到他的身上!

夏之桀沉了沉目光,时间到了。他要动手了!

另一头。天山之巅。澜沧上仙与八荒始妖纠缠难耐,身上已多处受了伤。

除了白沐子和七曜不痛不痒地与他过了几招之外,其余几妖。皆下狠手,特别是无骨魔殷海,招招死穴,处处毙命,澜沧上仙一时避之不及,又中一掌,跌下云头。

他堂堂四仙之首,天界新晋战神也从来没有遇见比现下更加危机的时刻。

哪怕是战神之战对阵冲白上仙之时,也不过是费了些时间而已。

现下却是一盘死棋,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夏之桀会将自己恨之入骨。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孤立无援。

当年整座仓颉山犹如水中孤舟,对外界有期盼,最终却什么都没盼来。

怪不得夏之桀会恨。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忽然心头一阵开阔。

怪不得那日他去玄武堂试探夏之桀,夏之桀毫不犹豫就答yīng

带人来天山。

夏之桀算准了澜沧上仙会先他一步来查探情形所以才设下这一看似无中生有的局。

澜沧上仙遇险,夏之桀可以逃脱的一干二净。

他可以说不知dào

,没料到。

但其实,这一切,他比谁都清楚。

这一下,澜沧上仙越来越肯定八荒始妖口中的那个和他们有买卖协定的人应当八九不离十就是夏之桀了!

但是单凭夏之桀一己之力就可以动用开源之力着实让人震惊!

澜沧上仙忽然的心境开阔并未给他带来多少转机,因为无骨魔殷海正如同一只邪恶的蝙蝠,迅猛地朝他扑来。

他握紧龙吟剑,心中忐忑不已,他紧了紧手指,却低声道:“我若遭遇不测,你就去清芷的身边!”

龙吟剑似乎体察到了主人所限为难之中,于是发出近乎呜咽般的哀鸣声。

澜沧上仙温温一笑,抚了抚剑身,道了个字:“乖!”

而后龙吟剑忽然撕裂长空,独自扬长而去。

澜沧上仙眼光暗淡,嘴角却漫着笑意。

他在想,今日必然是他自己一人的死期了!

“殷海!小心!”

突然大衍从后方一把拉住了殷海。

就在这间隙,一道金光缠裹着一道银光飞速落在了澜沧上仙身前。

澜沧上仙定睛一看,甚是讶异:“辕则?”

再看向那银色光束已然化成了一条咆哮九天的银龙。

原来龙吟剑方才那一闪并不是逃离,而是给半天找不着方位的辕则引了路。

此时的辕则是一头威风凌凌的金狮兽,目如火炬,声如铜锣,爪尖牙利,浑身都是一派威严煞气,让大衍等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听见一向谨小慎微的处愈子低声叮嘱道:“现下我们的功力只多恢复了一成,对付远古神兽辕则还是会有些费神!”

大衍赞成,于是劝了劝殷海:“先顾好自己!”

殷海虽不服气,但也不不多言语,只是瘫软地靠在大衍的身上,一双鹰眼盯着澜沧上仙一动不动。

现下的境况有些不一样,澜沧上仙也松了口气,问道辕则:“你怎么来了?”

辕则不改烈焰眼神,分心用传声术跟澜沧上仙说道:“我与主人有连心结,主人有难,辕则小兽当然得来!”

澜沧上仙安慰一笑,却听到辕则又道:“不仅仅是辕则小兽一人来了!主人,你看!”(未完待续……)

94 宙影

如同很多次幻想的场景。

漫天冰冷阳光,厚厚的云雾。

你披荆斩棘而来,带着满目柔光。

不知多少次,我梦见的都是这样的场景。

所以我渐渐的害pà

作梦。

辕则抖擞了皮毛,朝着天际闷吼一声。

忽然间,天空中拉开一道黑沉的口子。

澜沧上仙定睛一看,居然是江沅!

不对!江沅身侧站着的是谁?

即便是亲眼见到了,澜沧上仙却依旧有些不愿意相信。

就如同上回她支撑着孱弱的病体闯入梦城一般,现在又是为了来解我的危难!

澜沧上仙一瞬间明白她为何要将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

她为了爱我,太苦。

“原来是同道中人!”八荒始妖也看见了江沅,领头的大衍却是噙着一丝诡笑念叨着。

白沐子瞟了一眼他身侧的女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无骨魔殷海侧颜:“你是什么意思?”

白沐子朝江沅身边穿着青衫长裙的女子努了努嘴:“看到那个丫头了没?那是澜沧上仙的徒弟!”

无骨魔殷海“咦”了一声,倒是大衍扶着下巴开始思索着什么。

澜沧上仙心中忐忑,他也不知dào

清芷的记忆解封了没有,但看到辕则,澜沧上仙觉得她解封了记忆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主人……”

辕则小兽似乎感受到了白衣仙者心思,用传声术威风凌凌地讨起了好:“待回到灵幽谷中。主人应当多给辕则小兽做上几条松鼠桂鱼来吃吃!”

说完,辕则得yì

地抖了抖尾巴,又恨恨地瞪了一眼处愈子,将那阴阳人吓得往后退了一退。

若是回到大荒时期,他们也无须忌惮辕则,只是如今他们的功力还未全然解封,自然是斗不过这一头看起来霸气威猛的金狮兽。

“我记得,你的皮毛是金色的!”被吓到的处愈子怯怯懦懦地问道。

辕则却白了他一眼。

处愈子翻了翻眼皮,阴阴柔柔地说道:“我觉得你金色皮毛比这白毛要好kàn

的多!就跟九霄河岸的金尾草一样,毛茸茸的。让人喜爱!”

处愈子说完。低头绞着手指朝辕则抛去了一个媚眼。

自洪荒拾起,处愈子都特别钟情那种圆毛厚实,威武霸气的神兽,所以此刻他的心情是极度想要扑到辕则身上揪上一撮它厚实的毛发。

不过他未恢复功力。此时确实不敢的。

想到这里。处愈子只好悻悻地退了退。将眼光移向别处,眼不见心不想,也罢。

正在此时。江沅一行人已然行至身前,他倒是径直地朝大衍拱拳拜了一拜:“江沅只听闻过混沌成魔大衍王的名号,却从未有幸一睹尊荣,今日得见,实属江沅之幸!”

澜沧上仙从未见过江沅放下桀骜恭敬无双的模样,遂噙着唇饶有兴致的多打量了他几眼。

待江沅收回眼光自然遇上了澜沧上仙的目光,江沅沉了眸子,冷冷的移向一边,再不说话。

此时站在江沅身边,青衫白裙的紫发女子向前上了一步,双眼充满了波光粼粼。

她径直站到澜沧上仙的面前,忽闪了睫毛,眼底闪烁着晶莹泪光。

她细声细气地道:“辕则都告sù

我了……是我误会你了,师父!”

清芷话音刚落,辕则急忙献计道:“辕则小兽可是冒着不能化成人形与小狸猫双宿双飞的风险告sù

清芷姐姐事实的!所以主人,我要吃五条松鼠桂鱼!”

澜沧上仙蹙眉了半晌,很快舒展开来,朗声一笑:“五十条都可以!”

清芷泪光泛泛:“我应当一直相信师父才对!”

澜沧上仙温温一笑:“不是你的错,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芷儿…”

“今日风大,眼睛吹得生疼,大衍王,白妹可不想在这吹着冷风看别人卿卿我我!”白沐子看着二人心情甚是不好,抱着胳膊酸溜溜的说着。

殷海冷冷一笑:“方才你怎么不说这话?”

白沐子狠狠地剜过他一眼:“老娘愿意!”

大衍沉沉一吼:“不要吵了!不过白妹说对了一句话,还是要速战速决!”

殷海咧出一丝阴笑:“杀了他?”

“不!将他绑去阴阳山!”

殷海有些失望,但也比站在这里看戏要来的好,于是又张开如同羽翼一般的双壁,像黑夜蝙蝠一样虎视眈眈盯着眼前的众人。

澜沧上仙淡淡地瞥了一眼,轻飘飘地说:“方才我在想,今日是逃不过了,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清芷抿唇淡淡一笑,回忆瞬间回到了云顶大殿的紫竹林当中。

澜沧上仙手持木剑交清芷防御术,也是这样问道:“方我在想,我要攻你的左边,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师父莫非要攻芷儿的右边?”挽着双环髻的少女瞪着眼睛痴痴地问。

时光回转,此时还是天山之巅风雪最盛之时。

清芷一头紫发荡在腰间,浅浅地笑:“方才师父想逃,此时定不会再想逃……”

澜沧上仙轻轻一笑:“我是在想,得赶紧回去给辕则做那松鼠桂鱼!”

话音刚落,白袍黑非齐齐扬起,澜沧上仙整个身影被拉伸了数十倍,像一个疯长的巨人一般立于众人之间。

大衍等人一看,皆傻了眼。

“这是什么功法?”

殷海低低地问,得道的不是摇头就是摇头。

于是八荒始妖心中开始打鼓。

连同江沅也惊异不已,心中惴惴,莫不是那朱皓君也修习了什么禁术?

唯有辕则和清芷纹丝不动,眼中还带着丝丝崇敬。

“芷儿,为师曾赠你司琉经,你可好好翻读过?”

从半空中传来幽幽声音,清芷含笑点头。

又听到:“那你可知司琉经第九式?”

清芷喃喃开口:“司琉经第九式乃宙影擎天,至今无一人修得!芷儿只听闻宙影擎天之术可放阔身影至无限,而功法也会随着身影的放大而翻倍增长…….”清芷顿了顿,沿着雪白的袍子望向天穹:“看师父此时的形态,必是已经修成了宙影擎天之术?”

半空的声音幽幽一动:“正是!”

而听着师徒二人对话的众妖魔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若此术法真如那丫头口中所说那般,不仅可以放大身影,还可以一并将本体的功力放大数倍,那眼前的澜沧上仙就更加不好对付了。

大衍心中思忖着,又朝处愈子使了眼色,想要看处愈子对着宙影之术可有耳闻。

处愈子在八荒始妖之中是最为博古通今的一个,此番却也拿不甚准,于是犹疑着摇了摇头。

倒是站在最末尾的七曜静静地开了口:“这术法我听过!看来今日不甚适合我等办事!不如我们先行遁了再多其他打算!”

七曜的话听起来有些涨他人威风但大衍却还是听进去了。

八荒始妖的目的并不是搏命,也不是树敌,只不过是要和那个人做交yì

而已。

犯不着拼了命,何况他们八人的功力都只解开了两成,在这宙影擎天之术面前着实难有胜算。

于是大衍思虑了良久,抬眼朝江沅回拜道:“今日能结实年轻有为的魔尊,大衍我甚是欣慰!只是今日大衍身负要事,需yào

先行,不如我们改日再会!”

说着话,大衍连澜沧上仙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率着其余几妖魔遁走了。

看着他们远去后,澜沧上仙又恢复了正常,笑着伸手揉了揉清芷的头:“芷儿越发的聪明伶俐,知dào

唬人了!”

清芷俏皮地笑笑:“不是芷儿聪明,是他们太笨!这世上那有什么宙影擎天之术啊!”

二人说完,江沅和辕则才顿悟。

辕则还不能恢复成小狗模样,它得时刻警惕着八荒始妖又重新回来。

而江沅,却心中揪痛地张了张口,却是道:“拓凝,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95 阴阳

“拓凝,事情解决了,我们该回去了!”

江沅的声音淹没在呼啸而过的北风里,显得既轻又脆弱。

披散着紫发的女子缓缓转头,眼中闪过几丝不忍,于是狠狠地咬了下唇。

恢复原身的白衣仙者蹙着眉头握紧女子的双肩,眼光笃定,似是在劝慰她安心。

然后跨出一步,朝江沅说道:“谢谢你。”

江沅冷颜相对。

仙者又道:“现下重yào

的,是将八荒始妖重新封印起来,否则便是生灵涂炭,祸延六界!”

江沅冷冷道:“这与我何干?”

“你是妖魔二界之主,魔界之尊,若是八荒始妖卷土重来,以他们嗜血成性的心性,也定不会放过诸多无辜的生灵,自然包括你妖魔中人!”

江沅冷笑:“你是想与本尊合zuò

?”

问完,江沅又干笑了几声:“不愧是天界战神,仙界翘楚,如今竟然跟本尊乞求合zuò

!”

仙者沉静了眸子,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可以考lǜ

看看,不急!”

说完,又退回清芷身前,挂起一丝笑意,说道:“这里不甚安全,你是跟我回灵幽谷,还是回大槿宫?”

清芷为难地思忖了半晌,启唇却道:“我还是先回大槿宫罢。”

仙者不怒不恼,而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会再封存记忆?”

清芷摇头。

仙者笑意深深:“不会再胡闹着要与人成亲?”

清芷亦是摇头。

仙者伸手轻轻拢了拢她的身子,柔声道:“那你等我封印完八荒始妖。我们便归隐灵幽谷!”

简单几个字,却是清芷期待许久的诺言。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dào

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却看见他温温一笑,眼睛好kàn

的像是两弯新月:“相信我。”

天山风雪飘零,风萧骨寒。

当天山满门被灭的消息传到九重天上之时,众仙家正欲去太上老君的寿宴。

天帝当机立断勒令查出将八荒始妖封印解除之人,又派出一千天兵在澜沧山待命,协助战神重新封印八荒始妖。

待天帝令通过传声术传递到个仙门派系中时,夏之桀还率澜沧弟子静待在天山外的一处山坳中。

夏之桀不可置信地暗自揣摩

看来只给他们解封两成妖力还是不能够杀死朱皓君!

我还真的小瞧了他!

两手准bèi

眼下都要成空,本来也想好了若八荒始妖不敌朱皓君的对策。

却等了这么久。都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

那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八荒始妖起了异心

“师父!掌门令传来。命我们即刻回山!”

夏之桀坐下的弟子季峰上前禀告,却见夏之桀一脸阴郁沉色,又担忧道:“师父,你是否身体不适?”

夏之桀回神。眼光还为收敛起阴霾。阴阴地瞟了一眼季风。

瘆得季峰朝后躲闪了几步。

夏之桀恍然。忙又换上清明神色,挂起一丝浅笑,道:“我们回山!”

澜沧山突然多出了许多银盔银甲手握银枪的天兵。这让山中弟子一时间警惕了起来。

一些入山时间够久的弟子心中知晓,上一次见到此番情景,还是一千多年前,魔尊九刹四处屠杀仙门时才见过,这一看,心中也开始揣摩,又是哪里出了乱子。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掌门令便传遍了澜沧山的各个角落。

所有弟子集结完毕分裂在云顶大殿的天阶两侧。

白衣仙者负手立在天阶尽头,任凭清风灌满长袍。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dào

天色一点点的由暗转明,夏之桀带着弟子才姗姗来迟。

他刚刚从云头下来站稳,便听到澜沧上仙沉沉地开了口。

“夏护法率众弟子援天山,援得怎么样了?”

夏之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旋即又挂上一幅歉疚的模样,单膝跪地,抱拳答道:“之桀有愧!”

澜沧上仙沉声:“何来愧之?”

夏之桀答:“之桀率众弟子赶到天山附近之时,见天山妖气四起,心查天山众人已是凶多吉少,后思忖良久,决定按兵不动,一是想要静观其变,二也不想我澜沧弟子白白送了性命!”

澜沧上仙在心中冷笑阵阵,面上却是一番赞扬:“夏护法进退有度,不莽撞行事实乃功,不需愧!”

夏之桀垂眼接话道:“上仙过奖了!”

澜沧上仙倏地冷下脸色,沉声跟众弟子道:“八荒始妖破出,屠杀天山满门,现天帝下令,命我等重新封印八荒始妖,免他们再次生灵涂炭!”

话声落,澜沧上仙又转向夏之桀,一字一顿地道:“协八荒始妖逃脱封印之人,本仙也定要找出来!“

澜沧上仙顿了顿,眼光更深:“将他挫骨扬灰,祭奠天灵!”

夏之桀怔了怔,缓缓抱拳俯下身去:“夏之桀,愿追随上仙!”

澜沧上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好!”

“传掌门令!澜沧天字辈弟子与众天兵,随本仙和护法一同赶往阴阳山!”

澜沧上仙只在澜沧山休整了一日,便率众人朝西南地下,冥凡交界处的阴阳山赶去。

“夏护法呢?”

澜沧上仙立在云头,遥望身后众人,却唯独发xiàn

不了夏之桀的身影。

景砾上前回道:“弟子最后一次见护法是在囚妖塔附近!”

澜沧上仙蹙眉,却又听到后面传来急切的禀告声,回头一看,原是囚妖塔的守门弟子,成诺。

“什么事?”

澜沧上仙心下已然猜到几成。

“回禀上仙!囚妖塔昨夜凌晨突然大开,塔中妖孽全部逃走了!”

成诺脸上带着怯色,愧疚的将头埋下去,声音颤抖道:“请上仙责罚!”

澜沧上仙弯腰将成诺扶起来,道:“不是你的错,无需惊慌!”

景砾大惊,心中也升起几丝猜测,思前想后想起最近的事端,景砾犹疑问道:“上仙,我们还去不去阴阳山?”

“去!”仙者很笃定地答。

“那还等不等夏护法?”景砾又问。

“不等!”

仙者也是很笃定的答。

事已至此,想避免能避免的再也避免不了了!

“出发!”(未完待续……)

96 哀生

夏夜至,大槿宫睡莲成片,鸟鸣花香。

看着这样一派风光,任谁都联系不到“魔宫”二字。

倒是像极了某一位仙子的宫阙,处处透着祥和安宁的气息。

突然,也不知dào

是什么作乱,从北宫门一路疾行着一小队守卫。

当他们跨入公主府,匍匐在正低头喝药的江沅身前时,碾着药汁的清芷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怎么了?”清芷问。

领头的黑衣守卫本是一块万年沉石,机缘巧合下得了修为投奔至江沅处,当了一个至关重yào

的守卫头子,掌管着与外界相通的北宫门。

此时只见他神情恍惚,脸颊上竟然也因慌张饿露出了几分石块的青黑纹路,清芷不等他说话,心中已猜到是有大事发生。

江沅也仰头将药汁喝尽,沉声道:“莫不是谷外出了事?”

守卫头子慌忙点头,道:“一夜之间,谷外便失踪了三百妖魔,其家人遍寻不到纷纷来报!”

要知dào

与大槿宫只有一门之隔的是投顺江沅的众妖魔所栖身的甘露谷,有结界保护,外人根本入不得谷内。

如今着甘露谷一夜之间消失了如此多的妖魔,那么就意味着大槿宫飘渺无踪的位置已经被人知晓。

想到这里,江沅蹙紧了眉头朝清芷道:“看来我们又得重新觅一处地方!”

清芷沉了目光,将手中的碾轮轻轻搁下。起身立到梨花树下,思忖长久,想到千里草说的江沅的病情,心中莫名的担忧了起来,于是道:“移换空间太过耗费气力,不值得!我的功力还未恢复,你也”

清芷顿了顿,看向江沅,眼神多了几分宽慰:“宫殿不必移了,我们出谷查探查探情况再说吧!”

江沅心中一软。他居然有些猜疑起了自己的耳朵。于是眯了眯眼睛,道:“自你解开封印后,变得有些不同了”

江沅顿了顿,心中却是一沉:“我以为。你去救他。就不会再回来了”

清芷听到这里。浅浅的一笑,示意守卫带着魔兵退下去,然后走近方才碾药汁的小石桌。复又坐下,碾起了药汁子。

脑海里却是那夜阴差阳错的大婚之夜。

前有燕语落闹场,后有澜沧上仙阻止,最后拓凝妖王鬼使神差的当着众宾客的面悔婚,然后倍受打击的江沅大醉不醒,就在那夜,鬼医千里草奔赴公主府为酒醉的江沅醒酒,却查探到了他的脉息。

如今清芷还记得,那时千里草的眼光充满了惋惜和悲痛。

他半跪在地,说道:“启禀妖王!魔尊他”

那时的清芷封存了自己对澜沧上仙的所有的记忆,所以理所当然的只记得自己叫做拓凝,而不是清芷。

于是她用大槿宫公主的口气质问道:“不要吞吞吐吐!江沅到底怎么了?”

千里草抬头,耸起满是皱纹的眉头道:“魔尊体内几乎快要被禁术自噬掏空,由禁术反噬而成的蛊虫现下遍布魔尊体内,只怕,只怕小老儿也无力回天了!”

拓凝惊诧,阴冷了几分语气:“什么叫做你也无力回天?他到底修习了何种禁术?”

千里草低头沉思,不甚明确地道:“应当是上古开卷里记载的一种可重组亡灵,复活血肉之躯的禁术似乎叫做叫做”

后面的话清芷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听到那句“重组亡灵,复活血肉”之时就顿悟了!

江沅修习禁术,到底为了什么?

那个梨花树下安静的少年,不是贪慕权术,亦不是血腥狠辣!

他修习那些禁术,只是想通过捷径让自己变得更强dà



当他知dào

了拓凝不会拿回混元道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怪不得他三番两次的说没有混元道果也没关系!

他知dào

九刹和如天对拓凝的重yào

性!

原来他早就准bèi

成全她!

他也早就知dào

拓凝终归会做回清芷,终归会回到澜沧上仙的身边!

他想挽留,却深知挽留不住!

于是他居然想要成全他们!

他居然傻到不顾禁术反噬,不顾自己再也不能轮回,就此灰飞烟灭而执意的修习组灵之术!

他想要以他之力唤回如天和九刹!

然后他必然再不会存活于世上!

拓凝也就不必两难!

他居然偷偷地替她做了最后的抉择!

这也是为什么清芷解封了记忆,救了澜沧上仙又跟江沅回大槿宫的原因。

她不舍江沅就这么消失在世上,她觉得总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

捏着碾轮的手指用了些力道,指关节都开始泛白。

她的眉头为不可查的蹙了蹙,嘴角却轻柔地咧开一丝笑。

她说道:“我怎么不会回来?我一直都在。”

江沅有些恍惚,仿佛那些常年飘零而下的梨花都成了真真切切的。

于是常年冷漠的黑衣魔尊,只会邪笑的黑衣魔尊居然学着女子的模样笑了笑。

这一笑,像极了若干年前站在梨花树下的少年。

仿佛时光如昨,他在说:“原来魔宫的公主不是妖怪!”

但是时光怎会如昨,他在笑,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失去的打算。

但他不说,埋在心底,他想,自己的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迟一点离开,也好。

玉石做的碾轮在小石磨上不停歇的碾着。

那些绿油油的药汁子也一点一点的向药碗里留着。

清芷弯着眼睛笑了笑,转身拿起了一颗蜜饯放在自己嘴里:“我知dào

你不喜甜食,但药苦难入口,我替你吃些甜食,你会不会就不苦了?”

说完话,清芷调皮的笑笑,江沅心中却忍不住想要落泪。

但是他从不落泪,而是用平静如谷底湖水的面色静静地回了:“会!”

然后再拿过另一碗药汁,仰头喝尽。

晌午,清芷趁着江沅休息的空当携了两名独狼侍卫出了北宫门,去打探消息。

谁知她刚一出北宫门便撞上了一名垂垂老矣妇人,正瘫坐在北宫门外隐隐啜泣。

清芷停下了脚步,弯腰问道:“婆婆,你为何在这里哭泣?”

那老妇人泪眼婆娑地抬起眼,眯着眼睛打量了一阵,突然起身握住清芷的手,说道:“你是拓凝公主吧!你是拓凝公主啊!”

清芷点了点头,却听道那老妇人呜咽一声,哭的更甚:“老身本是这桎梏山中的一个山精,带着全家老小投奔了魔尊大人,可是这一向太平的甘露谷中居然出现了无骨魔殷海,老身四处劝说大家离开,众人无动于衷!还说我老太婆老眼昏花,说那八荒始妖之一的无骨魔殷海怎会出现在此处?可是,公主啊!老婆子确实是看见了!老婆子眼睁睁看着他将我的小孙儿给吃喽!”

老妇人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公主哇!你快去跟魔尊大人说说!再不说,恐那殷海再回来,又有无数人要遭殃咯!”

清芷一怔,心下升起丝丝凉意。

看来那八荒始妖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她的眉宇间泛着隐隐的郁色,面上却是安慰的一笑,弯腰拍了拍老妇人的手:“婆婆,你没有老眼昏花!我回去便下一道指令让各家各户戒备起来!若那无骨魔殷海再敢回来,我与魔尊绝不会再放虎归山!婆婆,你就放心吧!”

清芷命独狼侍卫送那老婆婆回去后便匆匆朝公主府赶,看来这甘露谷也不用去了,清芷几乎就可以断定一定是那八荒始妖又在作怪!

他们的封印被解了几成清芷不知dào

,但是他们出了名的嗜血成性,方方恢复功力更加要食一些灵力充沛的山精妖怪来固体

想到这里,清芷不禁心中作呕。

她唤来了在公主府中一直当差的食人花精纤纤前来,让她给谷中各家各户送了指令,又将江沅麾下的四大护法召回,最后拟了一封信让纤纤无论如何都要送到澜沧山的澜沧上仙的手里。

食人花精翘着色彩斑斓的长指甲,扬着眉毛轻挑地答了声:“是!”

然后不疾不徐的朝殿外走去。

清芷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是一阵说不出的慌乱。

那食人花精自她很小的时候都在大槿宫里,平日里办事什么的也从不出岔子。

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清芷在心里胡乱敷衍了一番,便起身去看江沅醒了没有

可当他一推开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但是江沅的靴子还在床边放着纹丝不动

清芷四下一看,心中却升起不好的感觉(未完待续……)

97 偷梁

若放在以前,清芷绝不会担忧江沅。

但自打她知晓了一些内情后,她居然开始无比忧心那个让旁人闻风丧胆的魔尊江沅。

于是她唤来了近身侍候江沅的婢女,却仍旧得不到其踪迹。

清芷望了望外头的日头,心下想到了在北宫门外遇见的那个婆婆。

她说无骨魔殷海出现在了甘露谷中。

所以江沅失踪定是与他们有关!

打好了主意,清芷挑了五名独狼侍卫招来疾云准bèi

在大槿宫上空四处看看。

果然不出所料,当疾云行至伏越山附近时就发xiàn

了江沅的身影。

他自然而然是与八荒始妖之三殷海,大衍和七曜在一起。

只是他看起来并不是太过情缘的做在一块岩石上。

清芷蹙了蹙眉,想却未想便落了下去。

远远便道:“我到处找不见你,你怎么在这里?”

江沅诧异的望向清芷,又望了望其他三人,眼光一闪一烁,似乎是在责备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清芷却淡淡地凝了凝眼光,目不斜视走向江沅,跟身后的独狼侍卫使了眼色,其中一人立即提着江沅的锦靴半跪在地上侍候他穿上了靴子。

江沅有些怔怔,眼光柔软了许多。

清芷温温一笑:“虽是夏日了,但这伏越山还是有些凉气的!”

话音刚落,殷海却冷哼一声:“这不是那澜沧上仙的徒弟吗?怎得这会儿看上去到像极了江沅你的人?”

江沅提了唇笑道:“本就是我的人!她叫拓凝。九刹魔王的独女!”

殷海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口中道:“原来是你!”

然后收回了后面的话。

江沅恢复往日霸气模样,一把拉过清芷的手臂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无数次,他都是以这个姿势保护着她,仔仔细细的保护着她

清芷盯着他的后脑痴痴地发愣,空隙间却听见大衍大手一挥道:“废话不多说!我们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江沅目光又是一沉,微微颔首侧眼看了看身后的清芷,眼中似是闪过了无数道光束,最后变得明亮了许多,然他脆声说道:“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大衍显然有些生气。声音都提高了些。

殷海也是森冷地盯着江沅。威胁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沅只是邪邪的笑,清芷趴在他身后低低地问道:“怎么回事?”

江沅未答,倒是一直抱着胳膊作假寐状的七曜懒洋洋的道:“不要强人所难,既然人家不答yīng

。我们另寻方法不就好了?”

大衍沉着脸不发话。倒是殷海阴阳怪气地讽刺道:“七曜兄。此次重聚我总觉得你有些奇怪,回回都瞻前顾后,根本不像以前那个一统北荒的尊王!”

七曜懒懒一笑:“都过了这么久。连北荒都没了,我还作什么尊什么王?行了殷海,你也别多想,咱们啊,还是各自回山颐养天年吧!”

殷海冷冷一笑:“知dào

你没这心思,但魂斗幡惩阵缺了你不可!待我们完成大业你再去养你的天年去,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

七曜眼皮都懒得抬,而是伸了懒腰踱着步子朝出走了几步,声音幽幽远远的传来:“退一步,海阔天空!”

七曜的这些话虽然看似不经意,但落在清芷耳里却成了警句箴言。

她与七曜有过一面之缘,相信他绝无加害自己的心。

于是她暗暗推了推江沅,贴在他身后低低的说:“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你先答yīng

。”

江沅沉吟半晌,似乎也甚是赞同清芷所言,于是抬了与大衍说道:“虽然你们的计策不怎样,但我们大槿宫的魔兵们也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借给你们一些,也无妨!”

江沅话声落,大衍眼中直泛光,说道:“我果然没看错人!那就这么定了!五日后,阴阳山见!”

江沅颔首,大衍朝殷海递了眼色,声音也严厉了几分:“你小子不要再去骚扰大槿宫的人!冥司不也有许多修为灵骨都不错的地仙吗,你去找他们去!”

殷海不满的耸了耸鼻子,却也不好反驳,只是淡淡地答了个“是!”

大衍堆起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殷海不懂事,馋虫一犯,什么都吃!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望江兄莫要介怀!”

江沅还未发话,倒是清芷冷冷一笑:“我大槿宫三百妖命,叫我们如何不介怀?”

大衍为难的蹙眉:“那你们想怎么样?”

清芷挪了几步出来,眼光锐利的看向殷海,果duàn

说道:“让他自断一只胳膊,此事便一笔勾销!”

清芷话音刚落,殷海就恶狠狠的看向她,血一般的眸子似是要将她吃掉般。

清芷毫不畏惧回望回去,并且夹着一丝笑道:“否则,方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大衍心知这丫头说的是自己要向江沅借魔兵之事,所以为难的看向殷海。

低声劝了他:“不过一只胳膊,谁让你自作孽!那可是十万魔兵,成败在此一举,殷海,你要想好!”

殷海收回恶狠狠的眼光,与大衍对视了片刻,然后咬牙一叹,猛地催动内力将整个左臂给逼断了出去,飞了很远,落在茂密树林里,跃起一片惊鸿。

看着断了左臂的殷海,清芷再无话说,胃里翻滚难受难耐,于是向后退了几步。

大衍见此状,也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拱手拜别:“既然事情已谈妥,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江沅颔首,三人离开。

待三人走后,清芷陪着江沅回到了大槿宫,方方坐下,便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沅坐下身去道:“他们想借十万魔兵!”

清芷讶异:“十万?”

江沅点头:“大衍不满被人控zhì

,想要挟持了那个可以动用开源之力的人,让那人完全解开他们的封印,然后由他们率魔军占领六界!”

江沅顿了顿,续道:“他们想重整天地,回归混沌,回到大洪荒时期!”

清芷睁大了眼睛:“那就意味着要生灵涂炭!”

江沅点头,又抬眼:“所以这兵,我们借不借?”

清芷蹙眉思虑了半晌:“可以借!但是借的不是一般的魔兵!”

江沅不解:“是何意思?”

清芷淡淡一笑:“有没有听过,偷梁换柱?我们不如用影子造出一些魔兵来,给他们一些徒有气势,毫无用处,还会倒戈相向的魔兵!”

江沅怔了半晌,眼光渐渐变得明亮:“偷梁换柱?倒戈相向?好计谋!”(未完待续……)

98 在劫

阴阳山,顾名思义处于阴阳交替间。

山体不高,一半长年处于阴暗之中,一半长年遭受烈日炙烤。

山腰之上气泽丰厚,有比拟仙境之势,山腰之下雾煞皑皑,孤魂野鬼比比皆是。

而八荒始妖正是在这阴阳交界,一阴一明处与只身前来的夏之桀对峙。

白沐子最喜欢貌若冠玉的仙家男子,于是她此时已经攀上了夏之桀的肩膀,尖细的下巴来回摩擦着夏之桀的脸颊。

大衍耸耸眉,道:“白妹,收敛点!”

白沐子翻了翻纤长的睫毛,不情愿的后退了几步,摇曳着腰肢站回了大衍身边,扬着眼角说道:

“待会儿若是谈不妥了,你们记得不要把他脸弄花了!”

说完这话,白沐子低头捋了捋轻薄透视的衣衫,朝远处走了几步,不再理会他们。

除开一向不甚插言嗜炎魔奇修,嗜血魔诀夬,七命妖魔胥煞立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外,其余几妖不动声色的将夏之桀给围了起来。

大衍一向威严,立时摆出了一副混沌成魔的架子,眯着眼轻轻扫过夏之桀,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承诺?”

夏之桀穿着一身绛红色衣袍,负手而立,面无波澜,仿佛眼前的并不是嗜血成性极难对付的八荒始妖,而是淡淡一笑,道:“你们答yīng

我的事,还未做到。我又如何兑现我的承诺?”

大衍一瞧,这一个小小的护法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由得冒火,于是冷了几分道:“我们从不跟人谈条件,你是第一个……”

大衍顿了顿,刻意朝他走近,气势压顶扑面而来:“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夏之桀一听,竟然冷笑出声:“你们是想杀了我?”

大衍不言语,殷海的双眼却放出嗜血的光芒。

夏之桀瞟过殷海,不轻不重地道:“你们若杀了我。就等着灰飞烟灭吧!因为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够动用开源之力了!”

大衍重重地“哼”了一声:“谁知dào

是真是假。我们现在的功力也不过恢复了两成!”

夏之桀笑着摇摇头:“若没有我,你们连两成都不会有!”

说着又抬起眼:“不过你们想要恢复所有魔力,也不是不可能!”

大衍眼中冒光,追问道:“你有办法?”

夏之桀轻轻一笑:“我既然能让你们恢复两成功力。就能够让你们恢复往日洪荒时期的风光日子!”

一直听得轻巧的处愈子来了兴趣:“你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护法。连澜沧上仙都打不过凭什么解封创世父神的封印?”

夏之桀眼光骤然猛烈。沉吟了半晌,淡淡地道:“我虽打不过他,但我手中有开天奇莲!”

话罢。他又亮出一抹惨白的笑:“鸿钧道长遗留了两件神物,一样是混元道果,另一样便是开天奇莲!以开天奇莲的神力,莫说是解封你们身上的封印,就算是重新将你们封印起来,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处愈子凝眉怀疑,大衍陡声一问:“开天奇莲在哪里?”

“这么重yào

的东西,我怎会带在身上?”

夏之桀顿了顿,又朝大衍走近了几步,淡淡一笑:“我的目的和你们一样,我们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无须对我设防,我不会害你们!”

大衍蹙眉:“谅你也不敢!”

夏之桀道:“我带来了五百弟子,全都是对我死忠之士,你们要混沌天地,我也只需yào

一个山头!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大衍心有动摇,于是问道:“东风何来?”

夏之桀胸有成竹地道:“我解封你们的封印,你们推我为魔尊,待扫平六界后,我只需yào

一个山头,其余的,都是你们的!”

“所有的?”处愈子相当动心。

就连七曜也动了动目光望向夏之桀。

而白沐子闻言也笑问道:“可以回到洪荒时期,我坐拥东荒的日子?”

夏之桀扫过一双双期盼的眼神,点了点头:“只要我们联手!”

处愈子几乎没有多想,“好”字已经脱口。

而大衍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拥有开天奇莲,既可以解除我们的封印,又可以重新封印我们!我们又怎样相信你?这桩买卖,不保险!”大衍摇了摇头。

夏之桀目光变得陈恳了许多:“我大可在解开你们封印后毁了开天奇莲!没了开天奇莲,放眼当世,还有谁有能力封印你们八荒始妖?”

说完,他继xù

动摇大衍决心:“到时候,你就是那个名震八荒的混沌成魔,没有九重天帝的统率,你便是世上最崇高的王!”

大衍蹙紧的眉头终于松动,捏了捏拳头,终于道:“好!就依你所言!”

夏之桀宽心大笑,然后道:“澜沧上仙已经发xiàn

我与你们之间的事,此时正带着天兵来阴阳山捉拿你们!我需yào

三日来解封你们的封印!这三日,要你们暂时抵挡抵挡!”

海洋广阔,海面上升腾着难以掩盖的祥瑞之气,让海里的虾兵蟹将们都不禁冒出水面观看那一大片金灿灿的祥瑞浮云。

云头上站着运筹帷幄的澜沧上仙,而他正仔细的看着手中的一卷竹简。

景砾安顿好天兵和澜沧弟子后走上来问道:“清芷师妹说什么?”

澜沧上仙蹙了蹙眉道:“她说八荒始妖问江沅要了十万魔兵!”

景砾惊道:“他们不受父神之力封印了?”

澜沧上仙意味深长:“有人助他们解开了封印!”

景砾疑道:“方言此世,何人有此能力?”

澜沧上仙幽幽地道:“我也在想,仅凭他一人之力,怎能动用开源之力?莫不是…….”

也不知是什么闪现,澜沧上仙脑海突然出现了一个场景。

彼时在弟子居后山,江沅来犯之时,清芷自动请缨去破他的固灵之术,彼时还有另一个弟子也请缨前去。

那弟子便是夏之桀的弟子瑾瑜,清芷的好姐妹…

而她却说自己拥有鸿钧道长遗留的神物开天奇莲…….

若是夏之桀有了开天奇莲相助,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说辞了……

澜沧上仙望向远处深浅不一的云层,忧心忡忡地道:“每一千年一个轮回,看来此次六界的劫难,在劫难逃了!”(未完待续……)

99 终前

初夏夕阳似血,温润东风极盛往西行。

天亮的时刻也要更长一些,再不似冬日里那般寒冷。

哪怕是站在阴阳山的山崖边,也不会被寒风迷了眼。

夏之桀负手立在一方断石上,风鼓起了他的袍子。

他喜穿绛红色衣衫,似那晚霞残血,很快就被澜沧上仙看进了眼中。

澜沧上仙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一点。”

景砾不解:“上仙在说什么?”

澜沧上仙的一双眼睛似水如波,淡淡的盖着一层晦暗的灰尘,望着那断石上的人叹息一声:“我以为他还会再装一阵子,没料想到这么快就倒戈!”

景砾顺着澜沧上仙的眸子看向那断石,张着口半天问了句:“夏护法怎的在那?”

澜沧上仙猛然垂了眼,似是心中放下一块大石般呢喃开口,眼角的愁色缺减退了许多:“夏之桀有心结,所以选择了这步路!”

景砾脑海中忽然“轰隆”一声爆开,似是肆意横流的岩浆吞噬了脑海中的思绪。

他痛苦的皱皱眉,完全不敢相信:“上仙,护发他到底…”

不待景砾问完,澜沧上仙抬手招停了天兵的脚步,也打断了景砾的问话,而是蹙了蹙眉头,眼光锁在断石的方向。

景砾见上仙神色一凝,遂也带着几分痛苦和惶恐望向夏之桀的方向。

只见方才还孑然而立的夏之桀身旁突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着了金甲牛头盔襟的魔兵,从断石一直蔓延开至整座暴露在晚霞残阳之中的阴阳山头。

景砾赫然。心中疑问也显然不必再问。

他虽想不到一向识大体,念及苍生的夏之桀为何会倒戈,但是见此情形,看他双目如冰的神态,大概澜沧山的护法倒戈已是不争的事实了!

虽然夏之桀不是景砾之师,但他掌管玄武堂,跟弟子介乎的机会较多,所以景砾与那平易近人的护法接触的机会也是相当的多。

他还记得一次因得地字辈的一名小弟子偷溜出山,他专程去惩戒堂领了那守罚的小弟子提前回了玄武堂,连罚都未受完。

为了此事。还受了几句徐卓崖的埋怨。说他没有三仙尊者的样,坏了规矩,往后弟子们都不惧怕惩戒堂的条律了,那时夏之桀也只是淡淡一笑。道了句不是。也就算了。

不如现在这般。守着十万魔兵站在阴阳之界,冷漠的看着同门之人。

想到这里,景砾不禁一阵唏嘘。

只是此番境地却也不是悲从中来的时机。还是要先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好。

想到这里,景砾抱拳请命道:“上仙,不如让弟子去探一探究竟?”

澜沧上仙摇摇头:“不必了!他在等我!”

话音落,龙吟剑已经出鞘待于空中。

“等我命令,先按兵不动!”澜沧上仙又嘱咐了一句,而后踏上龙吟剑朝阴阳山飞去。

待澜沧上仙施施然落在断石的另一头之时,夏之桀邪笑出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许只有你澜沧上仙一人了!”

澜沧上仙也淡淡一笑:“我只是来看看我们澜沧的护法,有何可惧?”

夏之桀冷冷一笑,忽然扬起双臂。

接踵而至的是震彻天地呐喊欢呼:“八荒之尊!齐天并地!”

澜沧上仙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他们居然奉你为尊?”

夏之桀耸肩:“你都能被尊为战神,我又为何不能被奉为魔尊?”

澜沧上仙轻轻抬了眼:“你决定了?”

夏之桀扬扬唇角:“我可还有回头路?”

夕阳惆怅,念多伤神。

夏之桀长长叹息一声,眼神空洞眺望远处,半晌后吃吃的笑了出声:“我并不稀罕当什么魔尊,我只要我的仓颉!”

澜沧上仙接过话:“你若只想要仓颉,可向天帝请旨!”

夏之桀冷冷一笑,右手也不自觉的握成了圈:“那我那些死去的徒儿们呢?”

话音一落,澜沧上仙心知他已执念入腑,不可回头了。

于是沉了沉目光,越过夏之桀的肩线,看向黑压压的魔兵。

那些魔兵气势如虹,煞气四溢,若放在一般仙者来看,绝对是望而生畏之意。

只是此刻的仙者不是一般的仙者。

他虽着白衣,却风姿无双。

他虽面无澜,却心细如尘。

所以,他只轻轻扫过一眼便知dào

了这魔兵的奇怪之处。

这应当就是芷儿心中所提的用影子所做的魔兵……

“那你想如何?”

澜沧上仙的声音平淡如水。

夏之桀冷冷一笑:“你看那…”

澜沧上仙怔了怔,才缓缓的移过眼光。

夏之桀让他看得是东北方向一处突出的山体,远看似巨大的菌类一般耸立在半空中,只是在残阳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诡异。

澜沧上仙正定睛细看,却听到耳边戏谑的声音响起:“你看见你的好徒儿了吗?她现在也许就要死了!你再看最后一眼吧!”

澜沧上仙猛然转过头,恰好对上夏之桀未消的笑容。

夏之桀刻意放大了双眼,声音似幽冥:“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做的手脚吗?你以为那些影子魔兵就能捣乱我的计划吗?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吗?”

夏之桀戏谑的笑:“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低我的人!如你,如你那个可笑的徒儿!”(未完待续……)

100 影子

待许多年后,想起你那时说过的话。

还是觉得心如海潮,波澜不止。

这一生,要么是你倾尽所有奔向我,要么是我义无反顾奔向你。

我们都为了双方流泪流血,却终究没有找到一个安稳度日的机缘。

缘分这个东西,对我们来说,太浅了。

残阳将整个阴阳山的山头包裹住,那一块异军突起的蘑菇石柱显得像是残阳里的一株彼岸花。

夏之桀用寒铁练就的勾魂锁死死地钉进了清芷的双胛,让她无法动弹,就连元神也被死死的禁锢住。

澜沧上仙一见此情形,那双终年淡如水的眸子也终于掀开了波澜。

他二话没说就想过去,却被夏之桀一掌逼退了几步。

澜沧上仙讶然,只是半月不曾交手,夏之桀的功力竟然精进了不少!只是他此刻毫无闲暇之心纠结于此,蹙了眉头举起龙吟剑一剑劈了下去,龙吟剑泛出的剑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热浪推向断石另一头的夏之桀。

若放在以前,若夏之桀躲闪不及定会身受重伤,可此刻,却只见他轻轻挥了手就抵消了那势如破竹的剑波。

澜沧上仙讶异不解,只得暂时稳住了性子放下冲动,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如何?”

夏之桀笑笑:“你怎么不问,我何德何能接得住你与龙吟剑的一斩?”

澜沧上仙轻飘飘的一瞟:“你即已入魔,我不再干涉。今日哪怕你修liàn

了那大欢咒,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澜沧上仙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夏之桀的笑容居然更深一层:“你怎得知晓?我就是修了那上古禁术中最具毁天灭地只能的大欢咒!”

澜沧上仙一惊,眉头不由得蹙得更深。

要知dào

每修习一种上古禁术都会付出或多或少的代价。

大欢咒比江沅修习的那些禁术都要厉害,犹如黑洞,拥有无可探寻的神mì

力量。

只是修习大欢咒的人,会一点点的忘却喜怒哀乐,身体会冰冷没有温度,会常年睁着眼睛不能入眠,更会如同佛前的枯灯一般一直燃烧。永生不灭。

大欢咒一度因为其长生不死之能而得到许多术士的青睐。但往往无一人能承shòu无悲无喜,不知冷暖,不知天明或暗,永生不成眠的痛苦。更加不能忍受自己身边重yào

之人一个个的死去。而只剩自己一个人承shòu无尽的得与失之痛。生与死之别。

无人能承shòu,所以成了上古禁术中最让人忌惮的一种。

可夏之桀却说得如此轻松,他如此草率的就决定了要穷其一生活在这样的黑暗当中!

想到这里。澜沧上仙不禁可怜起了夏之桀。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澜沧上仙紧了紧握着剑柄的手,任凭山风吹起他的纯白衣袍。

他剑指夏之桀,目光沉得可怕。

不等他开口,夏之桀却冷笑出声:“你真的不管不顾你徒儿的性命?你要知dào

,你动我一下,她就会没了性命!”

澜沧上仙的身形一滞,龙吟剑也向一旁扯了扯。

都说上好的神器通的是主人的心神,它知dào

澜沧上仙根本不可能置清芷不理,所以它宁愿收起满身的杀气,去迎合主人。

可是,澜沧上仙此刻却无法作抉择。

他若是被夏之桀用清芷来牵制,就很有可能无法阻止这一场浩劫。

他若是不被夏之桀用清芷来牵制,那清芷很有可能就会葬身于此。

又成了一年多前,惩戒堂上,各仙山门派以妖女身份来要挟澜沧,那时他选择保澜沧山的名节而牺牲了清芷。

现如今,又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选择救她,就要任凭夏之桀领着八荒始妖肆虐六界。

选择不顾她,就要再次给她毁灭性的伤害。

澜沧上仙的手指关节泛白,手心全部是温凉的汗。

他的目光涣散,失了神泽。

内心真气胡乱倒流纠缠不清。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时痛彻揪心的一刻。

他招来天落杀贯穿了她的身体。

下一秒,仿佛就又能看见那泛着寒光的寒铁铁索抓透了她的肩膀,打散了她的魂魄,血肉模糊。

脑海里蹦出一声巨响,澜沧上仙猛地抬眼怒吼一声。

天崩地裂,也不过转眼之间。

再抬眼之时,澜沧上仙看见那把龙吟剑直直地戳进了夏之桀的胸膛当中。

澜沧上仙眉间横成沟壑,对上夏之桀逐渐狰狞的笑容,手心中的冷汗也多了起来。

夏之桀胸膛被龙吟剑贯穿,伤口却迟迟不流血。

静了半晌,却听得夏之桀大笑出声:“澜沧上仙!你也不过一个普通的人!我还以为你有多么大义凛然,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牺牲苍生的人!”

夏之桀继xù

大笑:“你知dào

你刺我这一剑有什么后果的,不是吗?”

夏之桀笑的森冷,澜沧上仙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沉。

他的双手紧了紧,干脆大力抽出剑身,再不管夏之桀,朝那蘑菇山台奔去。

而就在他快要到锁着清芷的山头上之时,后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厮杀声。

澜沧上仙猛然回头,发xiàn

与他同来的澜沧弟子和天兵天将已被黑压压的魔兵团团围住,一个绛红色的身影穿梭其中,鲜血飞溅。

还是那些影子魔兵,却刀刀砍杀着吃力应对的澜沧弟子和天兵天将。

无奈那影子魔兵太多,且都不伤不死的,一时找不到本体,根本无法破了这影子魔兵的阵法。

澜沧上仙看着澜沧弟子与影子魔兵殊死搏斗,又再看看与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奄奄一息的清芷,一颗心就如同被撕裂了一般难受…….

他握紧双拳垂下头去,龙吟剑浮在半空寸步不离。

就在纠结之时,却听见一声急切的呼喊声。

“师父!”

“师父那不是我!快醒醒!”

仿佛沉梦之中传来的靡靡之音,将挫败纠结的澜沧上仙猛然唤醒。

他再抬起头看向蘑菇山头被寒冰锁链锁住双胛的少女,忽然变成了一缕青烟飘渺不见。

再回头循声望去,看见从再远一点的方向来了一批黑压压的妖魔,领头的除了穿着白衣,眼光急切的清芷,还有一袭黑衣黑袍的冷面魔尊。(未完待续……)

101 1将死

“夏之桀!还不住手!”清芷扬起龙骨鞭,借由疾风之势替澜沧弟子解围。

她一鞭打向北面的影子魔兵,一鞭径直打向正对景砾痛下杀手的夏之桀。

夏之桀敏捷避过,眼中闪过几丝不甘,毕竟离八荒始妖解封出关还有一段时间,靠他一人对抗江沅和澜沧上仙根本不可能,当今之计,唯有“拖”字诀。

于是他识时务的抽身离开,退到影子魔兵阵外。

没了他的影子魔兵很快就被天兵和澜沧弟子杀了个干净,方才的危急之势也算是解了。

只是待众人反应过来再也找不到夏之桀的影踪,景砾捂着胸前被他刺中的伤苍白了脸色。

清芷连忙奔向景砾关切道:“景砾师兄,疼不疼?”

景砾抬起苍白脸色摇摇头:“伤口不疼,疼的是这里!”景砾大力的拍了拍胸膛,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

景砾还是襁褓之婴的时候就来了澜沧,不仅仅在澜沧修仙,还在澜沧长大,所以澜沧的一切于他来说,都等同于骨血亲情。

他视三仙为父,心里早就种下了血脉浓情。

可这几日发生的事,几乎是要摧毁了他拥有的一切。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许卓崖死了,三仙之一的夏之桀居然成了魔头。

这一切让他想都不愿再想,怪不得他只觉得胸腔似乎被撕裂了般的剧烈颤抖。

说话间。澜沧上仙也移步过来,拍了拍景砾的后背,缓缓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景砾,你是我澜沧第一代大弟子,澜沧以后的安危在你的身上,心境开阔一些罢……”

说完,澜沧上仙却也忍不住默默地叹了口气,再将眼光柔柔地落在清芷身上,牵扯唇角温温一笑:“你怎么来了?”

清芷也报以微笑。指了指不远处的云头上。依稀可见米白的云雾中翻滚着睡觉的小狮子狗:“辕则比我都还要关心师父的情况…….”

澜沧上仙笑道:“只怕它是惦记着那几顿佳肴罢了!”

仿佛生死一念地狱天阙,此时的阴阳山哪怕煞气再重,在他们二人眼里却也成了美极之景。

澜沧上仙深深地望着清芷,半晌。目光动容道:“似是瘦了。”

清芷“唔”了一声。点头道:“要按时辰给他熬药……”

澜沧上仙轻轻地看向远处云头脸似铁青的江沅。眼光不见厌恶却多了几分可惜:“他好些了吗?”

清芷摇头,目光也沉了下去:“千里草说他至多三月阳寿……”

澜沧上仙轻巧地揉了揉清芷的头,安慰道:“不要难过。至少他还能入轮回。”

清芷抬起眼,眼中含着些水:“若不是师父,江沅免不了灰飞烟灭…..”

澜沧上仙笑笑:“我欠冥司的人情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到时候留下他一缕魂魄不算什么难事!”

清芷想起从前,忍不住苦涩的笑:“师父,你还记得沉梦吗?”

澜沧上仙点头。

清芷继续问:“那时候我睡得太深,不记得她为何要自缢。”

澜沧上仙怔了半晌才道:“都是些理不清的仇怨,大抵还是她太爱七曜了!”

答完后澜沧上仙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清芷凝了神,思虑了片刻道:“如若我们将沉梦唤醒,对七曜动之以情,他也许就不会助纣为虐……”

清芷不想生灵涂炭,更何况待八荒始妖封印解封后,他们再无任何胜算。

澜沧上仙听完后,突然浅浅的笑了:“是个好主意!”

清芷讪讪,抬眼时溢出光彩:“那不如师父就去跟七曜许诺,若他退出八荒始妖之列,师父会帮他唤醒沉梦,并让沉梦入轮回,来世投入凡界好人家。”

“为何不唤醒沉梦,让她留在七曜身边?”

清芷淡淡地垂了眸子,口气也变的低沉了许多:“七曜不会想留沉梦在身边的,反而若是能让沉梦幸福,也许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澜沧上仙静思了片刻,心中却涌出一阵莫名的伤怀,片刻后,却朗朗一笑:“就依你所言!”

二人又商讨了一下招安七曜的方法后,清芷就回到了江沅处,而澜沧上仙则带了几名天兵朝阴阳山腹地探去。

清芷立在云头,眺望着阴阳山深处的方向,周围静谧的骇人,一阵风动,几缕发丝荡进了清芷的眼里,她低头揉了揉眼,余光却瞟到了江沅死寂的脸色,于是关切问道:“你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沅未回过头,只是淡淡地回了话:“我没有不舒服。”

清芷轻轻扯出一丝笑,道:“其实今日你大可不必陪我前来,我有把握对付他们。”

江沅面色依旧不变,眼里却出现了几抹更沉的涟漪。

他张口唤了声:“拓凝。”

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些天,你无时无刻的陪伴我,关心我,甚至不去见朱皓君,全都是因为我是将死之人,是吗?”

清芷眉头一簇,笑容变得僵硬了些许:“你在说什么,什么将死之人!你不要乱想!”

江沅声音略带沙哑,心中将这些天思来想去不敢说的话嗫嗫喏喏地说了出来。

他缓缓道:“即使你只是为了安慰我而留在我的身边,我也很开心……”

他的声音轻得似乎风一吹就会散:“哪怕我知道那不是真心,我也无所谓,拓凝,你就多骗我一骗,我不在乎……”

那声音很轻,旁人也许根本捕捉不到。

可落在清芷心上却如同开山劈石般猛烈。

许多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忍着心痛望向江沅的侧脸,半晌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唤了声:“江沅…..”

谁料,就在此时,阴阳山腹地传来一阵惊天彻地的响声。

江沅眉峰一紧,二话不说就朝阴阳山腹地奔去。

清芷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只是唤了声:“你要小心!”

然后就看着那黝黑的如同黑幕般的披风离自己越来越远。

江沅只身前往,清芷总归有些不放心,于是支派了江沅坐下的四大护法前去帮助,自己则摇醒了辕则,让辕则驮着自己也朝那腹地行去。

若那时清芷可以停下来用天眼之术看上一看,也许说什么她都不会赶去。

因为若不是她到了那里,江沅也许根本不会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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