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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桃小妻》


001. 一觉醒来成小四

顺康十年,秋。

江南镇大户章家,开了一家食肆,日日人满为患,供不应求,生意做得十分轻松。

章家独有一子,性情嚣张跋扈,家里家外都如同横行霸道的螃蟹一样,人送外号“鬼见愁”。

章家大少爷已经娶了一房白氏妻子,但风流的毛病却没见好,尤为喜爱娇弱的美人。

这不,大少爷出远门大半月后,终于在初雪这日归来,还带回来了一个从黑市买回来的娇弱姑娘。而这姑娘似乎有意委身章大少爷,回程的这一路上,都在手段高超的暗暗引诱,若即若离,既没有失了身,还叫章大少爷流连忘返,信誓旦旦的承诺要纳她为姨娘。

回府的第一晚,章大少爷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如何也按耐不住。让人布置了红床帐暖,不管不顾的准备今晚正式吃大餐。

红床帐暖,衣衫凌乱。

本该是夫妻之间才有的行为,此刻正发生在名不正言不顺的主仆身上。

姑娘身上只剩亵衣,垂着眼睑,故作羞煞的模样“少爷,桃儿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我。”

“好桃儿,乖桃儿,以后跟着本少爷,没人敢欺负你。”章大少爷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的拉扯衣衫,章桢长期养尊处优的皮肤,异常白腻,再加上肚大如箩,像极了一只待产的母猪。

被称做桃儿的姑娘知道,像章家这样的暴发户,最是讲究面子,她一个来历不明、身世不祥的小丫头,想要入府给唯一的少爷做姨娘,不可能那么容易,便想着干脆生米煮成熟饭,让章家不能拒绝。

而章大少爷自然也是知晓,想要娶桃儿做姨娘绝非易事,但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他瞻前顾后的,美人在怀,岂能做那柳下惠。

且在他想来,纳姨娘只是兴之所至的随口而言,等要了这丫头的身子,这股子兴趣估计也就散了。

床上俩人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床帐内的气温也随之升高,正当章桢意乱情迷之际,房门被一脚踹开,重重的打在门框上。

“不要脸的贱蹄子!”

随着一声怒吼,一名女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名丫鬟,齐刷刷的举着灯笼,瞪着眼睛将目光聚集在“依偎”在一起的俩人。

来人正是章大少爷的夫人:白氏。

“夫……夫人……”

章大少爷跟见鬼死似的,连滚带爬的推开莫芊桃,“你怎么来了?”

章大少爷横行霸道,只怕两个人。

一是他还没死的老爹,二就是这个明媒正娶的媳妇。

怕爹,是因为怕挨揍,老爹是这个家里唯一敢打他板子的人,每回动手都能打得他皮开肉绽。

怕媳妇,是因为他这个夫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经常找他爹告状,让他爹揍他个半死,简直气煞人也。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要不来,你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白氏气得鼻子都歪了,回头对身后丫鬟吩咐道,“泼水,冻死这个浪蹄子。”

002. 肥头大耳的章少爷

章大少爷立刻哀求道:“娘子……使不得呀……娘子……”

“你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得给别人求情,赶紧跟我回去。”白氏揪着章大少爷的耳朵就出了房门。

莫芊桃被众丫鬟压制在床上,扯着嗓子哭爹喊娘,也没能反抗得了。

直到后颈被劈砍了一下,顿时失去了意识。

黑幕逐渐褪去,天色渐明。

瑟瑟冷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棂钻入,厢房内流窜着一股强烈的寒风,将床幔和帘子吹得来回晃动。

莫芊桃打着寒颤,被活生生的冻醒,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早已麻木的四肢让她使不上力来。无力的扭动几下,她赫然发现自己衣着单薄,浑身透着刺骨的凉意,最重要的事,她此刻已经被红绳子五花大绑,不能动弹分毫。

莫芊桃吓得尖叫一声,抬起头来时,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声音。“这浪蹄子居然醒了,我还以为能冻死她呢。”

衣着华贵的少夫人白氏,死死的瞪了莫芊桃一眼,眼里充满了嫉意。

跟在白氏身后的姨娘绣蕊眨眨眼睛,眼里透着一抹精光,她佯装怯懦,往白氏身后一躲,“姐姐,那可使不得,万一相公知道了,我们被责罚怎么办?”

莫芊桃定眼来回瞧着二人,顿时拧起眉头,“什么鬼,穿成这样,快给我解开。”不待俩人反应,她又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厢房里还残留着章大少爷的用心布置,床头不远处是搁置洗漱根据的盆架,再往前是一张简陋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个暗红色的妆奁子……这些只有在古装剧里才一的摆设,如今居然出现在莫芊桃眼前。

此刻,莫芊桃脑子里出现一个,十分不妙的预感,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她冲俩人嚷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帮老娘解开。”

“姐姐……她……她不会是冻傻了吧。”绣蕊看莫芊桃冷静的模样,俯在白氏耳边低声说道。

白氏冷哼一声,“冻傻了更好,直接卖给村口的王傻子,刚好配成一对儿。”

绣蕊一听,眼睛顿时都亮了,她对白氏竖起大拇指,“还是姐姐有方法。”

“那是,我好歹也读过几门书,到底是比那些野花野草强一些。”白氏高傲的昂起头,暗指绣蕊上不了台面。

绣蕊狠睨她一眼,不做声了。

白氏和绣蕊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两人还没分个高低,又冒出来个想要攀高枝的野丫头,二人这才联手一致对外,但联手是联手,却不妨碍时不时的岔一句。

莫芊桃看着俩人一来二回的,像在唱大戏一般,嘴角禁不住浮现一抹讪笑。

绣蕊眼尖,尖酸刻薄的瞥了莫芊桃一眼,“哟!快别装了,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贱蹄子敢勾引大少爷,也横竖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莫芊桃耐心也被耗尽,尝试做最后的挣扎,“你俩扯啥犊子,再不给老娘松绑,老娘就要报警了。”

“报警?姐姐她说要报警?”绣蕊看向白芷,她没读过书,不知道“报警”为何意。

003. 白氏和姨娘的手段

白芷也是听得一愣愣的,顺势联想到莫芊桃的意思,应该是想找大少爷章桢帮忙,于是便鄙夷道,“早点断了你那点念想吧,你本是大少爷买来送给舅老爷的丫鬟,却不知道廉耻的勾引大少爷,这事闹得我们老爷都知道了,这脸上都没光了,大少爷子干儿都没理,哪儿还有脸来保你。”说着,白芷作势拍拍脸,一脸厌恶至极的表情。

莫芊桃愣了愣,但见白氏那副欠抽的嘴脸,顿时怒了,她耳尖的听到外面似乎有脚步声,立刻冲门外大扯着嗓门喊起来,“来人呀,救命呀,杀人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哐”的一声推开,一股强烈的冷风呼啸而来,莫芊桃被冻得一个劲儿大冷颤。

紧接着,身穿墨绿色衣衫的矮胖大少爷跑了进来,“你两个婆娘无法无天了,眼里还有没有老子。”

说完,章大少爷上前为莫芊桃解开绳子,并给她披上被子。

莫芊桃获得自由身后,在床上活动了下筋骨,低头躲开章大少爷心疼的表情。章桢一出现,莫芊桃立刻明白,此时正在上演捉奸戏码,而她自己显然是两个正主口中的小四。

想到这里,莫芊桃禁不住好奇观察大少爷的长相,这一看顿时让她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这章大少爷肥头大耳浑身的,油腻腻的像块五花肉。

白氏指着莫芊桃,气呼呼的说道:“相公,你忘了老爷是怎么交代你的?这个贱蹄子应该被拖去浸猪笼。”

见白氏提到老爹,章大少爷多少有些畏惧,他搓搓手,跺跺脚,腰杆都挺不直,“她是本少爷买来送去伺候舅舅的,如何处置还要问过舅舅,轮不到你两个妇人指手画脚。”

“可是……舅老爷不是看不上这丫头吗?卖身契在我们手上,怎么处理还是看老爷的意思。”绣蕊眨巴无辜的大眼睛,适时的添了把火。

她早就打听过了,自打大少爷动了心思,就匆匆忙忙给京城的舅老爷寄了书信,说侄儿慰其辛苦,特地挑选了一名丫鬟择日送往京城添喜。

舅老爷那样严肃的人,直截了当的回信拒绝了,信是昨日下半晌才到的章家,要不然,大少爷也不可能敢动手。

莫芊桃听着三人的争执,顿时只有一个想法:要玩完。

莫芊桃活动完筋骨,便自行她裹着被子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房间里正在为她争执的三人,均被她视作空气。

莫芊桃站在门口朝外张望一会儿,顿时大惊失色,她当真是穿越了?

“相公,你看她是不是傻了?”见莫芊桃一脸痴呆,绣蕊走到章桢身边,娇滴滴的说道。

白氏不想再和章大少爷废话,大喊一声:“来人呀,将她绑起来,关到柴房去。”

门外很快闯进来两个壮汉,要把莫芊桃带走。

“且慢,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少爷?”章大少爷怒斥一声,两个壮汉哆嗦一下,不敢再动。

“相公,她只是个身份不明的小丫头,您真要为了她,伤了咱们姐妹的和气嘛?”绣蕊连责备的话都能说得软糯动听。

004. 柴房里冷漠男子

白氏白了绣蕊一眼,正色警告道,“相公这样逆老爷,是想将老爷气死吗?”

听到“老爷”二字,章大少爷顿时蔫了。

“还愣着做什么。”白氏使了使眼色,两名壮汉架着莫芊桃往柴房去了。

莫芊桃整个人都懵了,她赶紧回过头,冲章大少爷抛了个媚眼,噘着嘴假意央求,“亲爱的,你快想办法救救人家。”

三人被她这一举动整蒙了,章大少爷痴痴的看着她离开,绣蕊和白氏咬着牙,气得直跺脚,心里暗自忖度:这个浪蹄子太不要脸。

莫芊桃被架着,拐过几道拱门后,进入一个破败的院落。

从里头传来了“咚咚”的劈柴声,推开院门,一股木材的香气扑鼻而来。

一个穿着黑布衣的男人,正躬着身子拿着大斧头,在树桩上一下一下的用力劈砍着。

原本静谧的环境,被莫芊桃一路的尖叫声打破,男人放下斧头,抬起头目光淡漠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救我……杀人了……救命呀。”

莫芊桃见人就喊,不停地挣扎,眼巴巴的朝布衣男人看去。这一看,莫芊桃整个人都要丢了魂儿,这个男人也太帅了吧!

男人一头黑亮的头发随意而慵懒的挽了个髻,垂下几缕随风飘荡,不算白皙的面孔上雕刻着分明的五官,高耸的剑眉,挺拔的鼻梁,以及看着极为薄情的双唇,此刻正挂着一丝讥笑,眼角闪着精光,给人一股冷峻的既视感。

尤其是敞开的衣襟往内,胸肌凸显,让莫芊桃经不住想伸手去触碰感受一下。

男子轻飘飘的看了莫芊桃一眼,继续忙活自己的,直到她被推入柴房,锁了起来,其中一个壮汉走过来,在布衣男子耳边嘱咐几句。

“她得罪了夫人,看好她,不要让她跑了。”

男子拧起眉头,有些不悦,“我不过一个劈柴的,其他事与我何干?”

“好好好。”

壮汉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有姨娘罩着这小子,肯定得动手教训教训,他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检查了一遍门锁,确定锁紧了才离开。

男子看着壮汉离开的背影,眼中赫然多了一抹冷意。

“那个……帅哥……我快要冷死了,能不能给我弄件衣服穿?”莫芊桃趴在门边,撒着娇,希望能勾起男子的怜悯之心。

男子一怔,抬眼慢悠悠的睇了一眼莫芊桃,眼里的愕然稍纵即逝,他以为莫芊桃是想勾引自己,随即面色一沉,任着莫芊桃如何哀求,都仿若未闻,继续劈柴。

莫芊桃急得都快掉眼泪了,柴房内的门框缝隙很大,没有任何遮掩,她抬头就能看到有一大片乌云飘来,难道今天要冻死在这里吗?

“那个……壮士,我要冻死了,你这辈子不会良心不安吗?帮我拿件衣服有那么难嘛?”

莫芊桃气急败坏的嚷着,不住的踢着门窗,直至喊得口干舌燥、声音沙哑时,感觉有一道黑影朝她逼近。

一抬头,正是劈材男那张肃穆的脸。

005. 寒冷的一夜

“你是乌鸦吗?实在聒噪。”劈柴男说完,他掏出一根细针,将柴房们轻易撬开,一步步的将惊恐的莫芊桃逼到墙角。

“你要干什么?”莫芊桃睁着大眼睛,第一次有了恐惧感。

劈柴男忽然露出坏笑,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屑,“你说呢?”

“放开我,我们单挑。”

莫芊桃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看劈柴男的大块头,她横竖是打不过的,但是好歹也要为自己找回一点尊严。

单挑?

劈柴男歪着脑袋,猜测着这个词的意思,很快便从莫芊桃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上看了出来,他笑了一下,从腰上抽出一块布条,毫不犹豫的将她不停叽叽喳喳的小嘴封住。

莫芊桃瞪着大眼,气急败坏的跺着脚,可又无可奈何。

劈柴男感觉耳根清净,分外的舒适,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往另外一间房走去。

莫芊桃看着他走近侧屋,关上松垮垮的门扉,从缝隙里可以看到他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杂草,十分惬意的模样。

她气得上窜下跳,却无可奈何。

未到午后,天色渐暗,淅沥沥的雨水从屋顶的瓦片上滴落。

莫芊桃缩成一团,一阵阵冷意从脚跟窜到头顶,在从头顶窜到心里,她浑身发抖,牙齿撞击的声音也格外的刺耳。

“桃儿……桃儿……小桃儿……”章大少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莫芊桃以为是自己就要死了,这些都是临死前的幻觉。

没等到莫芊桃回应,章大少爷开始焦急,拍了拍门,“我给你带来了衣衫和被子,你说说话……”

“给……给我……”

莫芊桃牙齿打着颤,说话也不利索,狼狈的躲在房门脚下,这个位置最能躲避寒风。

章大少爷急忙将被子和衣服从门缝里面塞挤进去,莫芊桃已经被冻得麻木,双手使不上劲,艰难的翻身,像毛毛虫一样蠕动前行,直到钻入温暖的棉被中才停止。

“桃儿……莫要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章大少爷临走时不放心的叮嘱。

莫芊桃有气无力的嘀咕一句,“救……你……大……爷……”

章大少爷匆匆离开后没多久,莫芊桃的门外忽然出现一个男人,手中拿着一件厚重的斗篷,站了一会儿便如影子一般消失了。

午后,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直射大地,带来了一丝丝的温暖。

大树下,树影斑驳,如同细碎的光芒倾洒在劈柴男身上,他刚扛回来一堆柴火,正准备看看莫芊桃是否已经冻死时,忽然来了一群人。

他们打开柴房门,看到缩在棉被里的莫芊桃,以为她已经死了,用力拍了拍她的脸,苍白的小脸上顿时被打得红肿。

莫芊桃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面前好几位老妈子,立刻警觉的往后退去。

“你们要干什么?”

“活着就好,带走吧。”老妈子一声令下,四个人分别抬起莫芊桃四肢就离开了。

“喂——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莫芊桃原本还犯着迷糊,被人一抬起,就立马什么都想起来了,现在不会是拖去浸猪笼吧?想到这里,她立马拼命挣扎起来。

006. 老爷和老夫人

“老实点,去了你就知道了。”老妈子冷哼一声,在莫芊桃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她疼得掉了眼泪,随即哇哇大哭起来,“杀人了……”

随着一路的鬼哭狼嚎,莫芊桃被甩在章家大堂里,闲杂人等纷纷退下,把房门关闭了。

昏暗的大堂正中央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女的看着面容消瘦,男的留着八字胡。他们神色肃穆,四双眼睛死死的瞪着莫芊桃。

莫芊桃猜这两位必定是章家的老爷和老夫人。

老人下面依次坐着章大少爷、大夫人白氏和姨娘绣蕊。

莫芊桃见着阵势,立刻盘腿坐在地上,做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大喊冤枉:“老爷,夫人,冤枉呀。”

尽管她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但面对这种情形喊冤准没错。

“放肆!老爷夫人面前,休要打诳语。”白氏瞪她一眼,厉声阻止。

“冤枉你什么了?你倒是说说看。”

说话的是老夫人,手里挂一串佛珠,慢悠悠的问道。

“少爷喜欢我,我也喜欢少爷,我们两情相悦,何错只有?”莫芊桃一脸无辜,她刻意不去看大少爷肥头大耳的样子,她担心胃受不了。

“是呀,爹,娘,儿子喜欢桃儿。”大少爷点点头,听到莫芊桃说得这么直白,心里顿时乐开花了。

白氏和绣蕊气得直跺脚。

“你闭嘴,不知廉耻的东西。”章老爷指着儿子大骂一句,同时暗讽莫芊桃恬不知耻。

“暂且不提,你个贱籍和少爷如何谈得上两情相悦。单说,你在知道自己未来主子的情况的下,勾引主子的侄儿,做下这能毁掉我章家门面的下作勾当,拖出去浸猪笼都不足以赎罪。”

章老爷气呼呼的指着莫芊桃,凶狠得恨不得要吃人。

“不要呀,爹,舅舅他压根没见过桃儿,我们可以再买个丫鬟送去给舅舅。”章大少爷一听,立刻哀求出声。

“不许求情!”章老爷怒吼一声,吓得章大少爷连忙退了回去。

“为什么不能求情?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你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比天大不成?”

莫芊桃“咻”的一下站起来,手朝天指,身上忽然多了一股气势,仿佛自己就应该是天选之人,不该被凡人指点命运。

老夫人一听,立刻吓着了,她转动手里的佛珠,在章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章老爷脸色也越发黑得可怕。

他看了儿子一眼,既不忍心他过于伤心,也必须断了他的无稽念想,想来想去,觉得老夫人方才的建议可行。

“找个人给她嫁了吧,嫁得远远的。”老爷转头吩咐儿媳妇白氏。

白氏虽然觉得处罚太轻,却不好反驳,便建议道,“要不就村口的王傻子吧,虽然人傻,但至少不会打媳妇。”

“就是,就是。”绣蕊一旁附和。

莫芊桃听着一群人给自己乱点鸳鸯,顿时瞠大眸子,一脸呆滞,反应过来后,她急忙朝章大少爷使眼色。

章大少爷会意,虽然胆子壮不起来,但为了佳人好歹一拼,“爹,桃儿她好歹跟您儿子……”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大家能会意,“这嫁给王傻子,别说你儿子,整个章家也没有颜面呀。”

007. 抱紧大腿

莫芊桃担心章老爷大发雷霆,急忙道:“老爷、夫人要是能绕我一命,我愿意留在章家,尽心尽力当牛做马的伺候,要是老爷夫人和各位夫人对我不放心,那就将我嫁给劈柴的吧。”

莫芊桃做了两方面的思考,要是嫁给傻子,指不准会不会将她锁起来,逼她生孩子。

嫁给劈柴男,一方面是想报复他冷漠的态度,那男人一副眉高眼低,瞧不起人的样子,应该是个好面子的人,要是娶了自己指不定得多憋屈。再者,那劈柴男十分厌恶自己,既然这般不喜,她就有逃脱的机会。

依眼下的情况,她还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也不敢贸然的逃离,先熟悉这里的一切,再走不迟。

那劈柴男的模样生得确实不错,养养眼还是可以的!

“不可——”

绣蕊一听,立刻站出来制止,那劈柴的小田可是英俊得很,不能便宜了这个浪蹄子,她肖想小田许久,每天都费尽心思想与其接近,奈何那小田傲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

“不可?”章老爷定眼看向绣蕊,盯得她沁了一身冷汗。

白氏察觉到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你和那劈柴的仆人有关系?”

“你胡说什么?”绣蕊着急否认。

“那就这么定了吧。”老夫人拍板,发了话。

章老爷见状,坐在椅子上不住叹息,章大少爷急忙递去茶盏。

莫芊桃好似看电影一般,一愣一愣的,她这是没有事了?

“跟我来。”白氏冷眼一瞥,便带走了莫芊桃。

回到自己的院子,白氏往主位上一坐,散发着高人一等的气势。

既然章家两位老大都发话了,白氏自然不能再拿莫芊桃怎样,但莫芊桃知道,这皮肉之苦应该是少不了的。

“给我跪下!”

莫芊桃一个激灵,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牙妥协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当这个白氏是个死人吧,这样想来跪得也情愿一些。

“给我将这贱蹄子绑起来,狠狠打。我倒要看看,这满身伤痕的新娘子会让夫家如何作想,这一身都是耻辱的标记,全当是我送你的嫁妆。”白氏讥讽的笑了。

“老爷夫人善心饶桃儿不死,您再用酷刑惩罚,那就是枉顾老爷和夫人的好生之德,老夫人可是信佛的人,少夫人您不要给老夫人添罪孽。”

莫芊桃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一脸正色。

白氏见她拿老爷夫人压自己,气得站起来就是一个耳光,“下作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莫芊桃在心里深吸一口气,继而挤出一张笑脸来,“夫人你可误会了,桃儿哪儿是威胁您呀,桃儿这都是为您好,才这样说的。您想想,老夫人那副宅心仁厚的样子,她要知道您背着她……该多难过。”

说完,莫芊桃小心翼翼看着白氏,深怕她表情有变。

“好一张伶牙利嘴。”

白氏看盯着莫芊桃那张脸看,看得她心里发慌,。

“长得倒是一幅柔软娇小的样子,难怪少爷会为你倾心。不过,我今儿个把话撂这了,这章家只要有我一天,你都妄想爬上来。”

008. 被所有人瞧不起

“是、是、少夫人威武。”莫芊桃点头哈腰,十足的狗腿子形象。

白氏收回打量的目光,转头对贴身丫鬟春喜说道:“带她下去,换身衣服吧。”

春喜得令,带着莫芊桃去了下人居住的地方,刚一进门便被春喜从后踹了一脚,差点摔得一脸狗吃屎。

莫芊桃转过头,怒吼一声,“你——”

话还没说话,便察觉到环境不对,立刻改口:“春喜姐姐,你这是干嘛呀,咱们都是下人,干嘛要这样不团结。”

春喜一把将她推开,一脸鄙夷,“我是下人没错,你可是下作之人,不能混为一谈。”

莫芊桃立刻呛声,“哟!说得你自己多高尚似的,不也是在主子面前点头哈腰的狗腿子,狐假虎威的做样子给谁看呀。”

“你……”春喜想不到她居然敢反唇相讥,顿时被气得语塞。

“我什么我,见不得自己主子受委屈呀,弄得跟自己被欺负似的,你怎么不先可怜可怜自己,看看兜里有几个钱。”

莫芊桃双手叉腰,全然是一副悍妇的模样。

春喜被骂得哑口无言,转头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一会事儿。

躲在角落观察的劈柴男,章家人口中的小田,收到风声,本是赶来和莫芊桃这个疯子理论,没想到目睹了这么一出戏。

这女人就是个不好惹的悍妇,这样的女人能娶?可是家主有令,他一个劈柴的,有女人肯嫁应该沿街敲锣打鼓了,怎么该有拒绝的念头?

*

天色渐暗,一轮圆月挂上枝头。

忙了一天,莫芊桃准备入睡,一屁股刚坐下,立刻好似被电击一样弹了起来,她发现被褥全是湿哒哒,如同刚在水桶里捞出来一般。她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准备去找对房的丫鬟算账时,一个黑影子将她拦住,并捂住了她的嘴。

来人正是小田,他将莫芊桃拖到一颗大树下,然后好似要吃人一般瞪着她。

莫芊桃一愣,猛然想到了什么,“不是结婚前不能见面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说完,她冲小田暧昧的眨眨眼。

小田一听,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来,紧接着就是一句“呸!谁要娶你呀,你还要不要点脸。”

莫芊桃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娶就不娶呗,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小田神情一僵,“我……”总不能说,他来找莫芊桃让她想办法把这门亲事退掉吧。

“想让我去退婚呀?”莫芊桃又不傻,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便伸长脖子,认真的注视他,忽然,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感觉他今天晚上特别的帅。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小田,面对这样的美色,看得她自己整个人心情都好了大半。

莫芊桃的话,戳中了小田的内心,可是高傲的他怎么可能承认,头一甩,不屑道:“你配不上我。”

莫芊桃咯咯笑了,“那你觉得谁配你适合?春喜?还是别房的丫头,还是说姨娘绣蕊?”

“你这个疯丫头。”小田见她口无遮拦,立刻拧紧了眉头。

009. 你就等着娶媳妇儿吧

“你要不想娶,去找老爷老夫人呀,找我没用,我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呢,不过这事十有八九是改变不了的,你就认命吧,一个劈柴那么挑剔干什么?”莫芊桃说到这里,倒是提醒她自己了,她左右端详小田,感觉他并不像个劈柴的,虽然他整日打扮得凌乱不堪,可仔细看来,他应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气质,应该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简单。

见莫芊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小田立刻警惕起来,“我们今晚见面的事,你不许告知任何人。”

莫芊桃点点头,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就算小田没有提这个要求,她一样会守口如瓶,要是说出去,这章家人指不准会说她半夜私会男人,如何的水性杨花饥不可耐。

两人打成协议,各自封口。

目送小田离开后,莫芊桃差点忘记自己出来的目的,于是她一转头,又风风火火的朝对门的厢房去了。

那房门上了门栓,莫芊桃推不开,便悄悄的想办法将门栓一点一点的移掉了,她端来一盆水,对着床上两人春喜和秋红,嚷道:“你们怎么可以让我独自睡湿床,大家一起享受才是好姐妹,好闺蜜呀。”

说完不待两人反应,她便一盆水泼道秋红床上,转身要对付春喜时,她已经抱着被子缩到角落去了,“不是我做到。”说完,她指向秋红。

秋红一懵,没料到春喜这样轻易将自己出卖了,顿时怄火得很。

“好吧,我原谅你了。”莫芊桃脑回路转得飞快,两人压根跟不上她的节奏。说完她就自发爬到春喜床上,要和她分享被窝。

春喜见状,十分不乐意,“这是我的被子。”

莫芊桃怒瞪她一眼,“别小气,谁让你们使坏的,我没给你泼湿,是我大度,你懂吗?”

懂?懂什么?强占被了窝还有自己大度?春喜一脸问号,但想到她彪悍的行迹,春喜也无言反驳。

两人挤在被子里暖和极了,气呼呼的秋红看着两人挨在一块亲密无间,仿佛她才是那个挑拨离间的多余人,她两腮鼓鼓的,气红了眼眶。

秋红转身打开衣柜,将里面厚重的棉衣全部取出来,重新补到床上,可终究不如被子暖和。

没多久,莫芊桃开始和春喜暗中较劲,争抢被子。

“秋红小姐姐……”

莫芊桃探出小脑袋,朝秋红招招手,让她带上自己的衣物,三人窝在一块相互取暖。

秋红狐疑的看向莫芊桃,眼里充满了不信任,可最终还是敌不过现实,她硬着头皮钻了进去,仨人紧贴身体睡在了一起。

莫芊桃邀请秋红,并非是心软同情她,不过是想建立革命情谊,好让她们日后少给自己找点麻烦,虽然俩人打心眼里瞧不上她。

莫芊桃也心知肚明,就这副身体的真正主人,做出那档子事来,还真没脸让人瞧得起来。

莫芊桃也是在这晚了解到,她所在的地方是锡兰国的一个乡村小镇上,而章家正是古钱镇大户人家。她这具身体的主人来历不详,只知是章桢外出游玩,在黑市买了带回来的,莫芊桃能获知的信息,基本为零。

010. 二手货带来的耻辱

翌日,阴雨绵绵,飘起了雪花。

白芷通知莫芊桃成亲的日期已经定下来了,莫芊桃自行查了查黄历,成婚当日并不算是个大吉的日子,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只想着快些熟悉环境,好脱离苦海。

“水凉了,再给我烧一壶吧。”白芷敲了敲桌子,想着法子刁难她。

除了皮肉之苦,莫芊桃真心不将这点小伎俩放在眼里,她笑盈盈的应下,转身出去给白芷从新烧水。

天寒地冻的能坐在炉子边上暖和一下,也是十分惬意的,莫芊桃如斯想着。没料到一个拐弯,又“遇”上劈柴的小田。

“干嘛?”莫芊桃见小田皱着一张脸看着自己,她便不爽的回睨了他一眼,继而窝在炉子边上暖手。

小田负手而立,仰着头一身傲气,“我是不会娶你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

“哦。”莫芊桃反应平淡。

小田本想刺激她,没想到莫芊桃油盐不进,没脸没皮,小田觉得眼前看似娇小的莫芊桃,简直是这几年遇到的,最最极品的女人。

“你——”小田握紧拳头,气不打一出来。

“得了,你想当天鹅,我还不想做癞蛤蟆呢,真以为自己是块香馍馍呀,像你这么冷血的人我可看不上,真是白瞎了你那张脸。”莫芊桃忽然转变态度,对傲娇的小田一顿冷嘲热讽,可惜他根本听不懂莫芊桃在说什么,只能靠猜,反正总不会有句好话就对了。

小田阴着一张脸,出言警告,“你会后悔的!”

莫芊桃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顿时一惊,已十分确定他并非仆人那样简单。她心头一骇,开始打退堂鼓。

“我虽然是个不见得光的丫鬟,我要是死了,你难免会被说让克妻,像你这样不吉利的人,章家未必能留你。”

小田想不到她脑子转得这样快,顿时想为她这张能颠倒黑白到小嘴儿鼓掌。

见小田脸色清白交错,莫芊桃知道自己赌对了。

担心当真将他惹恼了,莫芊桃又急忙劝说他,“嫁娶不过是个形式而已,你何必太在乎,拜完堂又没人盯着我们洞房,就我这小身板,你还怕我强奸你不成?”

莫芊桃话一说完,小田涨红了脸,暗忖这个女人太不要脸,连洞房这样的字眼都能随便挂在嘴边上,简直是羞耻到了极致,成亲这般庄重的事,她都能随随便便当儿戏,难怪章家仆人会在背后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干嘛?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脑子转不过弯吗?”莫芊桃翻了翻眼皮,一脸嫌弃。

“你——简直不可理喻。”小田憋了一肚子气,拂袖离开。章家仆人鲜少见小田出来走动,一见他出现在回廊上,便向他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还假意“恭喜”他娶得娇妻。

“莫芊桃那模样俏呀,我们这群莽汉子是没你那个福气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娶上一房媳妇呢。”伙房的老张,一见着小田,立马上前搭话,露着一口大黄牙,笑得极其猥琐。

小田冷眼一瞥,“滚——”

老张脖子一缩,小声嘀咕一句,“装什么呢,小王八羔子。”随后无趣的离开了。

011. 卑贱的二手货

其他人见小张吃瘪,便也不敢随意和小田寻话。就在当天晚上,老张家养的鸡被人尽数偷光。

另一边,正当莫芊桃对着满天雪花发呆时,老爷身边的仆人金驹驼着背,笑嘻嘻的朝她走近。

“芊桃,帮少夫人烧水呢。”

“恩。”莫芊桃未看他一眼,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金驹走上忽然抓住莫芊桃的小手,一阵摩挲,“这天冷的唷,将这小手都冻冰凉了,要不,我帮你暖和暖和吧。”

莫芊桃一把将手抽回,反手揪住金驹手指,恨不得掰断,“帮你个狗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老娘主意,是不是想挨板子了?”

莫芊桃臭名远扬,这府里的男人们都觉得她个随便的女人,加上她模样又俏,都对她想入非非,忍不住想上来蹭点便宜。

反正章桢不敢要的女人,以后也肯定进不了章家做正主儿,正巧莫芊桃也是个浪荡得女人,一来二回谁都不吃亏。

金驹只当莫芊桃拉不下脸来,于是忍着疼,一阵哄劝,“哎哟,疼,快放手,好妹妹快放手,哥哥给你买好吃的。”

“吃你个大头鬼,你要再敢动老娘一根毫毛,你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说着,莫芊桃抓起一根没有燃尽的柴火,往金驹胯下一甩,金驹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往雪地里跑去,噗通一下趴在地上,像鱼一样在来回翻滚,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粗秽语言,莫芊桃只当没有听到,提着开水就朝白芷的院落而去。

金驹要是敢追上来,她便会用开水对准他,泼他一脸,让他这辈子都做个没脸的人。

“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偷懒了?”白芷上下打量她一圈,开始漫不经心的对她挑毛病。

“开了个小差,去了趟厕所,还望夫人不要见怪。”莫芊桃也不着急否认,干脆顺着她的话说,导致白芷也拿她没辙。

也幸得白芷还算是个讲究体面的文明人,要是个大蛮主子,莫芊桃这未出嫁的几天怕是难熬了。

“把院门外的雪都扫了吧。”白芷挥挥手,没打算找人帮忙她。

“好呢。”莫芊桃答应得十分愉悦,没有半点不乐意和犹豫。

这足足两百多平米的地方,就一个丫头片子扫起来也是够累人的。

莫芊桃却想着累是累了点,能避开与白芷正面接触也是好的。

莫芊桃天黑才扫完雪,正好白芷点名她今夜守在外面值夜,一想到这度日如年的日子,马上就快要结束,莫芊桃禁不住想掉眼泪……

可这……也仅只是开始而已。

是夜,月色朦胧。

莫芊桃提着灯笼坐在坎坡上,把玩地上的积雪。

她所在的城市从不下雪,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雪花的存在,落在掌心的冰凉的,眨眼睛化成了水滴,一滴、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到掌心,和雪花融合在一起,她本来以为已经消化来到这具身体的事实,可现在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尤其看到天上那轮明月,让她克制不住思恋的情绪,眼泪也随之决堤而出。

“你在哭?”

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大树旁钻了出来,缓缓走到莫芊桃面前。

莫芊桃猛地瞪了他一眼,满腔的怒火正愁没地儿发泄,他的出现正好撞枪口上了,莫芊桃开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他反唇相讥,“你是鬼吗?怎么阴魂不散?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的,你要不要脸呀?”

被莫芊桃劈头盖脸得一顿臭骂,小田顿时黑了脸,原本看她哭得楚楚可怜,他便犯浑的想去安慰一下,这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她当将自己当成了出气筒。

小田黑着脸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悍妇。”

“我不知道好歹?还是你另有所图?我知道你不想娶我,你以为我就乐意呀?没事别出来碍我眼。”莫芊桃擦干眼泪,转过身背对小田,瘦弱的身体因为哭得太过伤心,而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十分可怜。

小田叹息一声,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你到底意欲何为?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莫芊桃回过头来,冷笑一声,“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你不会是想将我骗走,然后杀人灭口吧?”说道这里,觉得这样的事情十分不可能,便顿时警惕起来。

小田十分愕然,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十足的坏人形象,根本不值得信任。

也是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信任可言,尤其他们在对方眼里都是来历不明的人。

他没有在说话,转身离开了。

莫芊桃回过头,冲他嚷道:“你就乖乖的洗干净,等着娶我吧。”

小田脚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疯女人……”

他今晚过来的目的,并不是劝说她,要不是见她掉眼泪,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是躺在地上的,查不出死因的死人。

*

两日后,白芷出资为莫芊桃置办了一套款式简单的红色布衣,算是送她出嫁了,之后她暗地理吩咐身边的丫鬟,将这件事散布出去,好体现她少夫人的宽宏大量,只有拥有她这样胸襟,才适合做未来的章家女主人,那小家子气的姨母,压根上不来台面。

由于俩人的身份特殊,无父无母,便直接跪拜了章桢和白芷,并从他们手中接过红包,被送人仓促洞房。

“桃儿……”

莫芊桃听到章桢用十分不舍,和哀怨的声音在唤她。未免让白芷心生嫉火,这晚上她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章桢火辣辣的热切目光。

还没走远,莫芊桃就听到白芷大声呵斥章桢的声音,并用“骚狐狸”来形容自己。

所谓的婚房就在堆积柴火的院子里,随便的腾了一间出来,排放了两根红烛,挂了红色的纱帐,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就剩下桌子和两张椅子,另外还有一个暗红色的破箱子,用来放置衣物,条件简陋的很。

莫芊桃被送入洞房后,满脑子都是小田那张沉默寡言的脸。

想到小田一次次拒绝,并警告她的凶狠模样,莫芊桃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趁着月黑风高,又是孤男寡女的,会对自己做些泄愤的举动。

想到极有这个可能,莫芊桃打算用美人计,先下手为强。

小田本打算睡另一边的柴房,奈何实在太过寒冷,他便想去莫芊桃那儿取一些被褥。

推开门,红色的尽头处,莫芊桃姿态妖娆的坐在床上,小露香肩,柔情似水的眸子里充满了魅惑,娇羞的面孔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随着一阵冷风进去,她咬紧的牙关,开始打颤。

“哐”的一声,小田面露惊悚的神情,好似见鬼一般一溜烟的消失了。

……

色诱失败……

莫芊桃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脱下红布衣,洗了把脸,坐在床上,斜眼看着外面的斑驳的竹影和月光,她知道小田是不会再出现了,如此也好,她也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另一边,小田躺在枯柴上,满脑子都是莫芊桃方才放荡模样……

小田禁不住心脏突突直跳,半晌后,他小声嘟囔一句,“疯婆娘……”

天一亮,这事被绣蕊姨娘身边的丫鬟打探去了,于是这本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便成了章家人人都能谈论的笑话。

洞房花烛夜,连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柴夫,都不愿意去碰一下的女人,足以说明这个男人有多瞧不上她,这女人又何等的卑贱。

这日小田出门运柴火,莫芊桃也照应跟在白芷身边伺候着。

白芷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朵小白花,別了一朵在她头上做装饰,莫芊桃立刻觉得膈应,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家里死人才带白花,白芷这样明目张胆的往她头上带花,无非是讽刺她过上守活寡的生活。

“小田,是个不错的男子,模样也周正,你可要懂得珍惜。”白芷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将手中另外几朵花给碾碎了。

“夫人的话……奴婢记下了。”莫芊桃低着头,佯装乖巧。

见她自称奴婢,白芷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

出了古钱镇,偏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子,林子周围住了不少猎户,以及砍柴郎。

小田钻入一户围着竹篱笆的木头房,屋里的主人正看着手中的书卷,见他出现,便邀他坐在对面,来了一壶热茶。

“查得如何?”穿着一件灰色毛氅,头上带着绒边小帽。

小田与该男子先是师徒,之后才是上下级关系,无人时两人以师徒模式相处,氛围倒是轻松许多。

小田摇摇头,一脸严峻,“章家伙房根本不让外人进入,店门关闭后伙房内早已收拾干净,没有半点痕迹,就连他们自家伙房也没有亦是如此,一般人也进不得。”

男子闻言顿时陷入思考。

“我断定问题必定出在章家伙房,若是无事,怎会如此小心翼翼隐蔽,根本不可能是外界所说,担心被人偷窥了秘技。”小田十分笃定得说着。

“可有能收买的人?”男人坚信只要是个活人就一定会有弱点,没有买不通的小人。

“徒儿进章家的时间尚短,加上他们都十分谨慎,并不好拉拢。”小田低下头,因自己没能尽快完成任务而感到焦虑。

012. 钻进房中的老鼠

“不急,这件事为师会再安排人手去查,你静候吩咐便是。”男子放下茶盏,似乎还有思虑。

小田见状,顺势问道:“朝廷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办完这件差事,你便退隐一些时日,等时机到了,为师会再做安排。”

男子说完,小田立刻了然,定是有别的大案子,等待他去差办,需要再给他安排新的身份。

“章家有一处院落,种着一种奇怪的植物,枝干细长,只开一朵花,花瓣圆润饱满,瓣数不多,颜色由深至浅,色泽多变。”出来匆忙,小田并未来得及摘上一朵,他只能通过语言来形容。

男子托腮,无法想象中出花瓣的具体模样,“寻个时机,带出来给为师瞧瞧。”

小田点点头,两人简单的交代一番后,小田带着斗笠出来时,恰逢遇上漫天的大雪,雪花接二连三的落下,几乎能迷了双眼。

见状小田不敢逗留,拖着一板车的柴火往林子外走去。

此时章家。

眼看雪约下越大,莫芊桃冻得直哆嗦,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到屋里点燃柴火放在炉子里暖暖手脚。

这时,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跨进房内,小心翼翼的探手探脑,“哟,小田儿不在呀。”

莫芊桃一听是伙房的老张,顿时反了反眼皮,暗怼他明知故问。

“哟,取暖呢……”老张越靠越近,近到莫芊桃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莫芊桃拧着眉与他保持距离,“你找小田吗?他出去了。”停顿一会儿,她又正色道:“以后进屋请敲门,毕竟是私人地方。”

老张可没心思与她说这些,手一伸,一把握住莫芊桃沾满柴灰的手,“来,爷给你些温暖。”

莫芊桃一惊,急忙抽回手,指着房门道:“给我滚出去。”

老张木愣愣的朝门口看看了一眼,忙不迭的将房门扣上,“行了,你是个什么货色,章家人都知道,咱就别装了,小田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咱老张来,怎么能让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娘子睡冷床呢……”说着,老张那张满是褶子脸,堆满了淫邪。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莫芊桃想不到老张这个老淫虫,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她顿时一惊,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我看你是犯浑了。”

“一会儿试试,你便知道老张我宝刀未老,还雄赳赳着呢。”老张步步紧逼,莫芊桃紧着眉头,脑子转得飞快。

“是呀,章家人都知道我水性杨花难道你想跟我一样出名吗?”莫芊桃抓起一旁的木棍,朝老张挥舞。

老张托着下巴,呵呵一笑,看莫芊桃的眼神,恨得一口将她吞下,“届时,我便说你新婚遭冷落,受不住内心空虚便勾引于我,你看看大家伙儿信谁。”

“你真无耻,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还想这些龌龊事,我看你死了就该下地狱。”莫芊桃指着老张鼻子似警告,也似诅咒一般的骂着。

老张是个迷信的人,加上年纪大了,总是对生死有忌讳,不喜欢常被人挂嘴边,一听这话顿时就黑了脸,“老子是可怜你,来给你解闷,你居然不识趣,那就别怪老子粗鲁。”

“老淫虫,你要敢碰我一下,我让你再也上不了女人的床,你信不信?”莫芊桃用木棍指着老张胯下,意思已经很明显。

老张看她细皮嫩肉,不过一个弱女子,说这些话不过是吓唬吓唬人而已,老张见她佯装镇定,眼神却显得十分无助的模样,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啃一口,“小美人,老张我来了。”

莫芊桃眼疾手快,见老张护住胯下的手一松开,立刻就是一棍子向前捅去。

“喔——”老张握着疼痛部位,连连哀叫。

莫芊桃趁着老张分神,悄声无息的往房门边上移去。正当她要打开房门时,头发被老张一把抓住,顺势往后一扯,她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老张面目狰狞到看着她,手中还紧紧攥着她的被扯断的头发,对上莫芊桃惊恐的大眼,抬腿就给了她一脚,“不知好歹的疯女人,你这是想把老子整废了。”

莫芊桃被踢飞到桌脚下,痛苦的呻吟,老张就势扑上来对莫芊桃发泄恨意的一阵拳打脚踢,打得莫芊桃嘴角鼻孔全是血,他依然不解气,只因,莫芊桃刚刚那一棍子下来,他整个人都蔫了,如果不从莫芊桃身上讨回点什么,他总觉得不够解气。

此时的老张,脑海里已经浮现许多专门折腾的女子的想法,他打算一一在莫芊桃身上实行,确定想法后,他上前扑倒在莫芊桃身上,先是一阵毛手毛脚的。

莫芊桃被打两眼冒金星,整个人晕头晕脑浑身没力,她不愿意去看老张那张让她反胃的嘴脸,闭紧双眼她用力叫喊,那声音仿佛撕裂一般的破碎。

莫芊桃所在得院落处于偏远柴房,一般不会有人经过,这院子空落落的,冷风一吹,声音也就消失无踪迹了。

莫芊桃本以为自己逃不过,她恨不得敲晕自己,好失去直觉,就在这时,房门被“哐”得一身踹开,头带着斗笠,身上披满雪花的小田回来了。

“老畜生,你吃豹子胆了,老子的女人你都敢碰。”说着他抬起脚,对准老张的屁股用力踹了下去。

他和莫芊桃拜过堂,不管是否有夫妻之实,外人看来他们俩人就是一对夫妻,老张对莫芊桃起歪脑筋,那就是没将他这个男人放在眼里,这是挑衅他男性尊严的问题。

老张被踹得一个趔趄,头着地翻滚了一圈,抬头一看,是看不清面容,身形俊硕的小田。

“你……你……你怎么回来了。”老张指着小田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我怎么回来了?”小田冷笑一声,冲到老张面前左右开弓,打得他鼻青脸肿,半天缓过神来。

先不说小田平时力气如何,就他天天劈柴使的那劲儿,用来对付老张,他绝对承受不住三下就下地见阎王了。

要是换平时,老张绝对活不到第二天,小田握着拳头的手一紧,他极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他在章家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他不能因一时的气愤,坏了大局。

“小田,兄弟饶我一条狗命吧,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老张大门牙已被打掉,满口的鲜血,讲话还漏风,他自知不敌,连忙求饶。

小田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东西,看我今日怎么收拾。”

“是她?是她勾引我的,与我无关。”老张指向地上,衣衫凌乱,满脸鲜血的莫芊桃。

小田定眼一看,顿时气不过的又给了老张一记飞脚,“满口胡言乱语,干脆敲掉牙齿拔了舌头吧。”说完,小田转身找来一块石头,朝老张脸上跃跃欲试。

老张被吓痛哭流涕,一个劲儿抽自己大嘴巴子,“我不该,我的错……”

慢慢恢复神智的莫芊桃,伸了伸手,用尽全身力气,拽了拽小田的裤脚。小田一惊,猛地一抬脚一放下,正好踩在莫芊桃的手背上。

“你……大爷的……”莫芊桃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句,随后又道:“扶我起来。”

小田将她扶起之际,诧异她小身板居然这样结实。

“棍子递给我。”莫芊桃吩咐一句。

小田虽然不情愿,但见她脸上挂彩,便也不计较了。

接过棍子,莫芊桃冷哼一声,“你不是想做那档子事吗?你不是还雄赳赳吗?我让你从今天起再也不能做男人。”说完,她不待老张反应,一棍子下去,老张脸色苍白,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小田将晕厥的老张丢出柴房大院门,耳旁似乎还回响着老张的哀吼声,想到莫芊桃方才一棍子,动作又快又准又狠的,他禁不住感觉胯下一疼,“果然是个悍妇。”

回来时,莫芊桃正坐在一块缺角的铜镜面前,整理自己的伤口。

小田一愣,以为她会哭爹喊娘的哭上好一阵,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淡定。

莫芊桃看着铜镜里小田的倒影问道:“有碘酒吗?”

“何物?”

莫芊桃叹息一声,耐着性子又道:“酒,有吗?”

“你要酒做甚?”小田以为她心里憋屈,想借酒浇愁,对于这样的排解方式,小田十分的不认可,所以愣在原地,眉头紧锁。

莫芊桃将铜镜往桌上狠狠一掷,脾气就像被点着的火苗,“噌”的一下四处乱串,“你眼瞎呀,自然是用来消毒呀,还能做什么?难道喝酒自杀呀?”

小田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随即也火了,“老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恩人的吗?”

莫芊桃抬手用力往桌上一拍,猛地站起来,她立刻感觉两眼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小田见状猛地大跨一步,伸手将她接住。

手中的莫芊桃轻飘飘的,羸弱的就像一张纸,小田有了片刻失神。

“救命恩人?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结婚当晚将我独自留在房内,让章家人都觉得你瞧我,至于让那老淫虫那样嚣张?”莫芊桃咬着牙,浑身疼的不得了。

莫芊桃的话,让小田无从反驳,他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关系,于是一本正经道:“你若想让我留宿,可直言。”

莫芊桃气得直想吐血,随即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当夜,小田未在离开,而是在房内打了个地铺,他也是担心莫芊桃被老张打出内伤,半夜会有突发情况。

013. 都怪相公太生猛

莫芊桃那一棍子下去,老张基本可以断定从此后,便是个废人了。他被伙房的伙计抬回去的,半夜里实在疼得受不了,才请了大夫,大夫一看那肿得拳头大小的物件,立刻断定老张废了。

老张一家子对他做的那些事,一直羞于启齿,自个儿没理,也不好来找小田和莫芊桃麻烦,这时表面上是不了了之,可老张本就是个善嫉之人,这回吃了大亏,他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冷风吹得院落的枯丫枝嘎嘎直响,破旧的老门就好像随时都会垮掉一样,寒风一个劲儿往里窜。

莫芊桃睁开浑浊的双眼,许久才缓缓清明,随后劈柴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十分有规律的传进房内,她掀开被子,一阵扯皮戳肉的疼,让她禁不住咧开牙,发出“嘶”的一声。

劈柴的小田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斧头进来时,看到莫芊桃正捂着脸就像是牙疼一般,另外一只手拿着铜镜不住的照着,“这要我怎么出去见人呀,整个脸都肿成猪头了。”

小田一听,嘴角抽了抽,忖度道:与章桢厮混时,也不见她羞愧,怎地脸受伤了就一副恨不得找地洞钻的模样。

小田想不通,莫芊桃这个悍妇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东西,他站在远处,面无表情问道:“可要喝水?”

莫芊桃急忙点点头,在心里暗骂他不醒目。

小田端来水,直接递给莫芊桃,奈何她浑身酸痛,连抬手的劲都没有,她狠狠的睨了小田一眼,怒道:“你喂喂我不行吗?”

小田脸一红,别别扭扭的嚷道:“你……你……真不知羞。”说完将那碗清水放在床沿上,转身要离开。

“羞你大爷,老娘都要死了,喝口水不行吗?”说完,莫芊桃居然红了眼眶,小田更看不懂了,昨日都不见她落泪,怎会喂一口水就湿了眼眶。

见她这样,小田也不好矫情,僵硬的伸出手臂,将瓷碗递到莫芊桃唇边。

莫芊桃张大嘴,咕噜咕噜的喝了个见底,润了口舌后,她才注意到小田此刻的模样,像是被自己蹂躏了千百回一样。

莫芊桃顿时怄到不行,恨不得抬腿给他两脚,“你好歹是个男人,就不能爽快点,一脸被强暴的样子矫情给谁看。”

小田对她这番话瞠目结舌,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就像台蒸汽火车一样气呼呼的,“你、你、你一个妇人,怎能这样说话,成何体统。”

“有句话说的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这算哪门子江湖儿女?”莫芊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明白这个年代的男人怎么这么迂腐。

江湖儿女?一听到这四个字,小田整个人都变得异常肃穆,他如同鬼魅一般瞬间移到莫芊桃面前,两人几乎都能鼻尖碰鼻尖,“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忽然像犯人一样被人审问,莫芊桃自然也不爽,两人怒瞪着双眼,谁也不服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能知道你什么破事?再说老娘压根也不在乎你是人是鬼,还是有其他目的,反正都与我无关。”

小田瞪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戾气,似乎随时都有想杀死莫芊桃的冲动,莫芊桃一惊,忍着疼痛往床脚缩去,“喂!你不要乱来,我现在是个病人,我脆弱得很,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也没有兴趣知道,你不必凶神恶煞的想杀我灭口。”

见莫芊桃露出怯懦的神态,以及她那双清明的眸子,明显写着无辜与委屈,小田不知怎地,他低头叹息一声,警告道:“以后不要再乱说话。”

莫芊桃依然是无辜状,她懵懂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小田指的“乱说话”,到底包括了哪一些。

“还喝水吗?”小田忽然变得体贴。

莫芊桃先是点点头,继而想到他刚才要杀人的眼神,又迅速摇摇头,莫芊桃现在哪儿还敢指挥他做事。

小田一声不吭的出去打了碗水回来,动作十分自然的送到她嘴边,莫芊桃却不敢喝,装作若无其事的躲闪着。

“这碗水无毒。”小田冷不丁的提醒一句。

莫芊桃尴尬的笑了笑,随即牵扯到伤口,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最后,那碗水,莫芊桃依然没有碰触过,被搁置在一旁受着冷落。

孤男寡女的,小田不好在房间内逗留太久,便又去院子里劈柴了,这时,正好看到在门口来回踱步的绣蕊。

“哟!劈柴呢?”绣蕊挤着笑脸,妆容十分精致。

小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若是眼神能稍微停留一会儿,便会发现,绣蕊今天穿了一件新的袄子,红彤彤的绣着白梅,煞是好看。

“新娘子呢?在赖床吗?”绣蕊张望过后,正准备直招给小田,让他修理修理莫芊桃时,莫芊桃推开房门,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端着空碗出来找水。

她每走一步,浑身都好像散架一般,这时耳边传来绣蕊都声音……

“我跟你说啊,新媳妇儿可不能这么惯着,你看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肯定不会干农活,你得……”

绣蕊话还没有说完,便注意到步履蹒跚的莫芊桃,她定眼一看,顿时被她分不清五官的样子吓到了,若不是那身衣服和瘦弱的小身板儿,她当真认不出来是莫芊桃。

“呀——”她掩着嘴,往后倒退一步,想不到小田下手居然这么狠,这是要往死里打。绣蕊来回扫了二人一眼,感觉十分诡异,她说不出是庆幸莫芊桃和小田过得不好,还是对阴沉的小田起了畏惧心理。

“这怎么打成这样了?”绣蕊难以置信的问道。虽然在她心里莫芊桃这个浪蹄子早该浸猪笼了,可一看到被打到分不清真容,心里还是犯嘀咕。

小田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莫芊桃正佝偻着身子,端着碗动作迟钝缓慢,就像被人蹂躏千百遍一样,小田下意识的遮住眼,不想去看她此时的模样。

“姨娘来了?您看我这个样子,也没法给您请安了。”莫芊桃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得说着,转而,朝小田娇嗔道,“都怪相公,昨夜太过生猛。”

绣蕊听完,顿时差点惊掉下巴,“得了,我还有活儿忙。”说完,绣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田捂着胸口,一脸受了内伤的模样,“你这个疯婆子,成天瞎嚼什么。你出来干嘛”

莫芊桃晃了晃手里的碗,一脸无辜,“口渴呀。”小田之前放在桌上的水,她总就不敢喝。

“你可真会挑时间。”小田瞥了她一眼,转身继续劈柴。他担心时常与着疯丫头呆一块,自己心脏会承受不住自己。

莫芊桃冲他背影吐了吐舌,便又溜回房内了。

绣蕊离开后,将莫芊桃被打的事,说给了身边仆人听,“你们是不知道,她那张脸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看多一眼都瘆得慌。”

绣蕊讲得绘声绘色,仆人也听得聚精会神,纷纷感叹平日沉默寡言的小田,居然在那方便有暴力倾向,莫芊桃当初还不如浸猪笼,死了一了百了,这隔三差五的一顿揍,当真是生不如死。

一时间,原本被章家丫鬟讨厌的莫芊桃,身份翻转,成了让人怜惜哀叹的可怜女子。

并不时有好奇之人趴在柴房院门口,假借关心的名义想一探究竟,可惜每次只要一看到小田那张冷脸,丫鬟们都做鸟兽散了。

“抬起头来,把将面纱摘了,让我瞧瞧。”白芷端坐着,居高临下看着莫芊桃。

“那个……我这个……不好看,怕吓着您。”莫芊桃小心翼翼瞄了白芷一眼,佯装怯懦。

隔着面纱,白芷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眼睑下有一块青紫,“你再难看的时候,我亦见过。”白芷意有所指。

莫芊桃一抬头,立刻装无辜,“哎哟,少夫人,您可就别损我了。”

这一抬头,白芷能清楚看到,她原本白皙的脸蛋,此刻挂满了乌青,白芷顿时一惊,“这小田看着老实,想不到下手这样狠。”

莫芊桃猛地点点头,“就是,就是,我这跟进了虎口没什么区别。”

“这日子还长这呢,兴许有一天他就不这样了。”白芷用手帕掩住嘴角的笑意,她本无心取笑,只是莫芊桃这张脸着实滑稽。

“谁知道呢,我这过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呀。”莫芊桃低下头,假装擦拭眼角的泪花。既然大家都相信她身上的伤是小田干的,那她顺道卖个惨也未尝不可,反正这些人一天到晚都想着欺负自己,有人帮她们解恨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哪怕是假装的同情,她们也会稍微收敛些。

白芷叹息一声,“你回去吧,养好伤再来伺候着吧。”

“少夫人,人好,心好,模样好,我要有少夫人一半的胸襟,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只有像少夫人这样有胸怀的人,才能撑得住章家这样的大门面。”说完,莫芊桃竖起大拇指,连连做着点赞的手势,还不等白芷谦虚一番,莫芊桃像做贼一样,离开白芷的大院。

014. 瓦棚里的秘密

白芷看着她一溜烟儿的消失了,不禁怀疑她是否有事瞒着自己,便暗中吩咐春喜跟去瞧瞧。

莫芊桃沿路返回柴院,这时小田正在灶膛前烧火,一个大铁锅子,放置在用泥巴堆砌成的灶台上。

莫芊桃进门时,小田正往里丢柴火,一脸幸灾乐祸,“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吓着少夫人被赶回来了?”

“是呀。”莫芊桃努努嘴,满不在乎。

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吓着谁呢。莫芊桃在心里暗想。

就这一天,小田家暴男的称号被坐实了,而他自己全然不知。

*

一轮金色明月高高悬挂在树梢,夜空下是一片寂静。

小田穿着一身夜行衣,和夜色融为一体,他好似飞燕一般跳上墙瓦,动作极速快如猎豹。

他找到一间瓦棚,四面密封,空气不大流通,十分的闷热,感觉好似完全与外界隔离,不属于同一个空间一般,里头种着的植物已经全部结果,还有一些生长慢速的才刚开始凋谢,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应该还有这样娇嫩的花朵绽放,大抵是瓦棚与外面隔绝了气流,这些植物才能在这样寒冷的季节生长自如。

小田钻入植林中,他将花朵掐断,放进一个黑色的小布袋内,随即蹑手蹑脚的换个方位,重复同样的动作。

大概采集了小半袋子,他才满意离开。正打算跳出棚外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

小田急忙躲到暗角,细细一听是章老爷和管家的声音。

“这批果子结了多少。”章老爷说话间有些气喘还掺杂着几声咳嗽。

管家提着灯笼,有些忧心,“老爷,你还是进去看看吧。”

随着两人的进入,棚内升起了微弱的亮光。管家将灯笼举高,贴近植物的果实。

章老爷凑近一看,直摇头,“确实不太好,这植物本不该在冬季开花结果,能长成这般我已是满意,这些零零碎碎的果实,应也足够我们维持一段时间,只是原本答应要卖出的货,怕是要照价赔偿了。”

管家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最近镇上有些对食肆不好的传言,要不关店几日?”

章老爷摇摇头,“不可,若是不开业,这群疯子不得砸了我招牌。”

管家建议道:“可否减少计量?”

“早该减少了。”这时,老夫人独自一人提着灯笼出现了。

“夫人,你怎么来了?”章老爷一惊,回头看到自己的妻子,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郁气。

“你打算种这些东西到何日,收手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是给桢儿积点德吧。”说道这里,老夫人激动得手发抖,手腕上的佛珠也跟着上下颤动。

章老爷面色一沉,“这是你不该来的地方,送夫人回去吧。”

管家喏下,搀扶着老夫人离开。

临走时,老夫人嘴里一直念叨着佛经,那低沉的音调对章老爷来说,就仿若魔咒一般。

章老爷杵着拐杖,提着灯笼在瓦棚里大致的看了一眼,敲落了几个未成形的果实后,迅速离开。

小田回到柴院后,悄声无息的钻入房内,刚褪下一身黑衣,莫芊桃却摸着黑起来了,黑暗中她丝似乎看小田的影子在晃动。

“劈柴的,是你吗?”莫芊桃有些畏惧。

未免她闹出动静,小田清了清嗓音,道:“是我。方才出去饮水了。”

莫芊桃睡床上,而小田一直都在打地铺,只要小田弄出一些声响来,莫芊桃若是浅睡状态,必定能听到。

“赶紧睡下吧。”小田催促着,却不知刚刚褪解衣物时,将小布袋落在何处。正好这时莫芊桃点燃了烛火,房间内一下子又来亮光。

莫芊桃惊讶道:“罂粟果?”她一眼就看到落到地上的小布袋,从里面滚出一颗罂粟果,十分醒目的躺在地上。

她想不到这个小地方,居然会有人种植罂粟。

小田将袋子拾起,走到她面前,正色问道:“你认识这个东西?”

莫芊桃点点头,立刻警觉道:“你要用这个东西来干嘛?炼制中药,还是拿去害人。”

“这东西能害人,亦能入药?”小田一脸狐疑,他只当时莫芊桃在胡诌。

“凡事都有两面,你居然不知道这是罂粟果?那你摘来何用?这东西服用过多可是会上瘾的。”莫芊桃揉着惺忪睡眼,着急上茅房。

上瘾?小田听道关键词,他思考一阵,想要细问时,发现莫芊桃已经不在了。

待她回来时本以为小田已经睡下了,谁知又冷不丁的听他说了一句,“你怎会认识这个东西?”

“知道就是知道呀,哪儿有那么多原因,而且,这个东西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种植的,我刚才说过了,这东西能害人,服用过多会上瘾,很多小摊贩喜欢放果壳在饭菜里,这样可以让客人吃上瘾,而且只吃他们一家的,吃别人家的都没味儿了。”

莫芊桃根本不知道小田摘回来的果子,是章家人种植的,只当是不知情的人种来欣赏而已。

小田听完,不在出声,两人便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小田一大早便出去门了,他去了树林的篱笆院,找到那个依然披着大氅的师父。

“这便是上回提到的果子。”小田将小布袋放在桌上摊开,露出里面大小不一的果实。

师父是第一次见到陌生的罂粟果,他放在手中瞧了瞧,闻了闻,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据说……这东西能入药,也能让人上瘾。”小田将从莫芊桃哪儿得来得消息,告知男子。

师父一听,感觉有几分悬乎,“还有这种东西?”

小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质疑,他自己本身也是不相信,所以觉得师父不信,也是能谅解的。

“确实很悬乎,带回去让人着手查查,应该能查出些端倪来。”

男子将布袋封好,放进了一个小匣子里,“我已安排人手暗中帮你调查,若是有进展我会通知你。”师父最后交代一句后,小田便起身离去了。

*

再说那伙房里的老张,只从被莫芊桃变成废人后,便鲜少回章家帮忙了,成日不是躲在屋子里,就是跑镇上的勾栏院,花点银子找个女人发泄心中怨气,久而久之,连勾栏院也不愿意迎他入门了。

他只好换个发泄的法子,不是进赌坊,就是在酒馆子讨酒喝,没日没夜的这么闹了一阵,人都老了好几十岁。

章家知他身体出了状况,便支付了一大笔酬劳给他,大有让他安度晚年的意思。

“今日个手气真他娘的背。”老张从赌坊刚出来,黑这一张脸,往地上啐了口痰。

“大兄弟,钱财散尽了才是转运的开始,你霉运到头了,应该接着堵上几把。”从赌坊了里追出一个黑壮的大汉子,摸准老张意犹未尽,越输越想赌的性子。

老张听着话,是极为顺耳,立刻搓着双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继而想到自己口袋空空,立刻就搭耸着脑袋,十分无奈。

汉子见状,立刻迎了上去,教唆老张再进去赌几把,“我看老哥你不是运气差的人,你看你面色红润,似要转运了,我这里有点小钱,你只管拿去赌,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对半分。”

老张一听,喜了,“还有这等好事?”

“老哥不瞒你说,老弟我略懂面相,所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也不敢这样糟践银子,咱也不富裕。”汉子将钱袋递上,这一举动,对老张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老张拿着钱袋子,咬咬牙,又回去了,汉子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老张原本不报什么希望,哪只还真被那汉子说中了,手气好的不得了,没几下子就开始翻盘了。

“老哥,差不多就行了,我们走吧。”大汉及时叫停老张。

老张杀红了眼,哪儿肯就此罢手,“再来一把,最后一把。”

大汉已经留意到两人此刻周围,已经围着赌坊打手,只得让老张输了两把之后才得以拖着他离开。

“老弟,你这是作甚?你不是说我会包赢吗?”老张拿着钱袋子,掂量掂量轻重,之后十分不悦。

“老哥,我也是为你好,你要再赢下去,咱们可出不来赌坊了。”大汉说着,并暗示老张朝赌坊看去。

老张这一回头着实吓了一跳,赌坊外立着三个高大黑壮的男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俩人,老张顿时觉得背脊发凉。

“谢了,老弟。”

随后两人走到一颗大树下,将钱袋里的银子各分一半,老张为了报答汉子的慷慨解囊,两人找了一家食肆,准备喝酒吃肉庆祝一番。

“去章家食肆吧,据说哪儿的菜肴堪称人间美味。”大汉竖起大拇指。

老张一听,眼神变得飘忽,他犹豫道:“换个地儿吧,章家食肆过于红火,现在去怕是没啥吃的了。”

大汉点点头,拍了拍老张肩膀,“都听大哥安排。”

两人去到食肆后,相互介绍起来,老张也得知大汉全名叫秦汉,家住与江南镇有一湖之割的绵夹村,家中养鸡养鸭就是没种田,平日里就靠他给人算命挣些小钱,一家人生活稍显拮据,这才想去赌坊试试运气。

015. 舅老爷来了

秦汉这一席话说到老张心坎里了,老张家也不富裕,全家只靠他一人在章家上工维持生活,另外还有三个游手好闲的儿子,媳妇娶不娶得着不说,日日想着花天酒地,这点倒是与老张本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俩人有了共同话题,总觉得心里头有许许多多的话,终于找到人倾诉。

“老哥,为何不继续在章家做工?”秦汉几口酒下肚开始放开话题。

老张叹息一声,“身体不行了……”

“据说在章家做工能赚不少钱,老哥你看我年轻力壮的,是否能将我介绍进去,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老哥的。”秦汉拍拍胸脯,十分豪爽。

老张一听,实在为难,喝了一小口酒,说道,“都说张章不分家,可我始终还是个外人,再者想进章家帮工的实在太多了,并没有那么容易进,章家人也排外。”

“听老哥你这个一说,这章家很是神秘呀。”秦汉凑到老张耳边问道。

老张点点头,正色道:“莫要再问章家事了,被人听去了对你我都不好。”

秦汉点点头,不再追问。

*

小田一回到柴院,便被莫芊桃揪着问问题。

“那果子呢?你给谁了?这都是能害人命东西,你可别不听,在我们哪儿普通人不可以种植这玩意儿。”

莫芊桃想了一个晚上,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小田觉得好笑,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都自身难保,还有空想别人?”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自己不要做些违法犯罪的事。”莫芊桃一脸正色的提醒,听得小田一头雾水,她又道,“你若将这东西传出去,要被人提炼成了“牙鸟片”,便会被人写进史书里,成为祸害一代人的恶魔,到时候连你的子孙后代都不得安宁,连坟墓都是被人唾弃的地方。”莫芊桃朝他挤眉弄眼的一番威胁,小田依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她在夸大其词,而且形容得绘声绘色,小田听着感觉十分滑稽。

“这植物本就少见,你却甚是了解,若说要被人提炼去害人,那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你。”小田对莫芊桃有诸多猜忌,加上她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实在让人难以信任。

莫芊桃跺跺脚,十分气馁,可转念一想,自己忽然出现在这个时空,指不准哪天又忽然回去了,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也碍不着她什么事,她又何必劳心费神。

想到这里,莫芊桃心情好转,她头一甩,哼起了歌儿,“你的晚安……是下意识的恻隐……我留至夜深……治疗失眠梦呓……”

小田听见歌声,越发觉得她的思维方式让人摸不着头脑,只是低头嘟囔一句,“疯婆子。”

莫芊桃听说白芷给春喜赏了好吃的,转身去找春喜讨吃的,恰好春喜今日并未当值。

“春喜小姐姐……”莫芊桃趴在门边,笑的十分谄媚。

春喜翻了翻眼皮,“你都嫁人了,还管我叫小姐姐,你知不知羞。”

这是莫芊桃穿遇后,听到人们对她最多的形容,听着听着习惯了,没什么感觉。

“没羞没臊的我最可爱了。”莫芊桃冲她暧昧的眨眨眼,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

春喜知道她的来意,将一个麦芽色的纸袋子往桌上一掷,“拿去吃吧。”

莫芊桃快步上前,将袋子翻开一看,原来里面躺着三颗蜜饯儿,顿时没了兴致。

“怎么了?”春喜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嫌少,又道:“少夫人本就没给我多少,这可是我嘴边抠下来的,你爱吃不吃。”

“我不爱吃这些。”莫芊桃叹息一声,坐到圆凳上,摇晃着脚丫。

春喜一听,放下手里的活儿,惊讶道:“你从前吃过?这可是舅老爷从京城带回来的,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你这个丫头,也太不识货了吧。”

舅老爷?舅老爷是谁?莫芊桃在脑海里搜寻记忆。

春喜见她一脸迷茫,又道:“你忘了?少爷本来是想将你送给舅老爷的,奈何你自己不争气,偏偏跟老爷……”

春喜说不下去了,她羞于启齿。

莫芊桃一愣,耸耸肩感觉有些无趣,转身要走。

“喂——你真不吃呀?”春喜晃了晃纸袋,十分诧异。

莫芊桃摇摇头,不说话的走了。在回廊的拐角处,遇上坐在凉亭边上嗑瓜子的绣蕊,绣蕊一见莫芊桃嘴角便扬起了一抹不加掩饰的讪笑,冲莫芊桃挥了挥手帕子,“上哪儿去,瞧你一天天闲得,跟没事人一样。”

莫芊桃只当没听见,疾步离开。

绣蕊气恼的站起来,手中的瓜子顿时抖了出来,“站住——”。

她身边的罗云追了上来,一把拽住莫芊桃,恶狠狠得说道:“姨娘叫你呢,你是耳朵聋了吗?”

莫芊桃回过头来时,脸上挤满了笑脸,“罗姐姐,我耳朵好得很呢,刚刚想事儿呢,没听到有人叫我。”

罗云冷哼一声,眼珠子都要斜上天了,“得了,跟我过来吧。”

绣蕊细细看着莫芊桃那张脸,恨不得拿块放大镜凑近了看。莫芊桃脸上红肿已消退,可淤青还在,乍眼一看,还是十分显眼。

绣蕊见她这等惨状,心里十分高兴,她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愉悦感,让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大家都不言而喻。

她暗自庆幸,当初决议让莫芊桃嫁给小田是正确的。

“姨娘可有事?”莫芊桃僵直的站着,就好似动物园内的猴子被人参观打量。

绣蕊正琢磨着找点事儿为难她,眸光一抬,正好看到章桢和舅老爷吴穆赟。

章桢大腹便便与气质非凡的吴穆赟站在一块,犹如云泥之别。人都是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此刻路过的仆人,以及绣蕊均被吴穆赟吸引,懒看章桢一眼。

待两人走近,绣蕊才回过神来,脸上竟然飞来了红霞。

“相公——”绣蕊招招手,吸引章桢和吴穆赟的注意。

莫芊桃一听,顿时梗住了脖子,她极不情愿与章桢见面,寻思着找个理由躲开,可绣蕊哪儿能让她称心如意,一把拽住她,拉到章桢面前,她先是朝吴穆赟欠身施礼。

“绣蕊见过舅老爷。”绣蕊微微一弯腿,不敢再去瞧风度翩翩的吴穆赟。

吴穆赟颔首浅笑,迷得众丫鬟面露娇羞痴迷之色

章桢一见莫芊桃,全部心思便都飞到她身上了,只要稍微看一眼,便会发现莫芊桃脸上得淤青,“你这是怎么了?”

章桢一把拉着莫芊桃的手臂,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关切的目光,也没有顾及到有旁人在场。绣蕊见状,轻咳一声,提醒章桢注意影响。

“谢少爷关心,我没事。”她经打着呢。

莫芊桃往后一退,本想与章桢保持距离,怎知一下子倒进了吴穆赟的怀里,一股幽淡的香气,让吴穆赟一愣,近些日子他鲜少于女子这般接触,软玉在怀的感觉让他忘记反应。

莫芊桃被陌生的气息包围,猛地回过头,正好对上吴穆赟的探究的目光,莫芊桃一惊,急忙跳开了。

“浪蹄子,见了男人就受不了。”绣蕊不顾章桢警告的目光,压低声音咒骂一句。

莫芊桃自然听到了绣蕊的谩骂,她现在犹如被千丝缠身,哪能再给自己招惹麻烦,随即低下头寻借口要离开。

“少夫人吩咐的差事还没有办好,我先离开了。”说完,她学着绣蕊弯腿施礼后遁了。

“都不知道姐姐怎么管教下人的,居然这般粗俗无礼。”绣蕊瘪瘪嘴,一脸不屑。

“让舅舅见笑了。”章桢整颗心都随着莫芊桃的离开,飞到九霄云外,显得心不在焉。

“她脸上怎么回事?”吴穆赟纯属好奇。

“哎!她呀……”绣蕊正想开腔。

被章桢怒喝一声,制止道,“不要当着舅舅的面嚼舌根。”

绣蕊嘟囔道:“可是……舅老爷……他也好奇呀,而且舅老爷又不是外人……”

章桢顿时无言以对。

“那野丫头才嫁人,就被相公给揍了一顿,据说结婚当晚,她男人连洞房都不愿意入……而且呀……据说她男人有……”绣蕊的长舌一时收不住,被罗云扯了扯衣袖,再看看章桢那张震怒的脸,才恍然察觉自己失言。

她一个妇道人家,居然与男人谈论这些,实在是有为纲纪常伦。

“滚回你的院里去。”章桢板着脸,大吼一声。

绣蕊吓得连忙拉着罗云跑开了。

“让舅舅见笑了,都怪我平日没有管教好。”章桢连忙笑着赔不是。

吴穆赟忽然来了兴致,直言问道:“方才那丫鬟怎么回事?”

章桢一愣,笑脸僵硬,“这……我还真不了解,我那个姨娘疯疯癫癫的,嘴里也没一句真话。”

吴穆赟一听,也便不再过问了,俩人开始谈论京城一些有趣和新鲜事儿。

和章桢聊完后,吴穆赟去了佛堂寻自己的亲姐姐——章家老夫人。

两姐弟相差三十来岁,吴穆赟是吴家老来子,从小被捧在手心,被家人如玉珠一般呵护着。

“你这一去京城数年,还记得回来看看我这个家姐?”老夫人敲着木鱼,显然有些不悦。

吴穆赟笑了笑,如同三月暖阳,“家姐永远都是家姐,怎能说忘就忘。”

016. 心思古怪的人

“爹娘去世后,我这又当爹又当娘的,日日为你操心,你要识趣便娶一房夫人,让家姐省心吧。”老夫人叹息一声,盘坐到蒲团上。

吴穆赟往她对面的蒲团一坐,俩人面对面看着,他苦笑一下,“知家姐为我操心,我这不就回来了。”

老夫人瘪瘪嘴,一脸嗔怪,“该成家了,别让你侄子连生子都抢在你前头,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在京城为官,是非多,不方便携带家眷,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倒也自在,若是哪儿我闯祸了,也不必担心祸及妻儿。”吴穆赟说着自己心里的顾虑。

老夫人一听,又是一声叹息,人人都羡慕她夫君能赚钱,唯一的亲弟弟在京城为官,也有依仗,殊不知爬得越高,越是胆战心惊。

老夫人继而联想到瓦棚那块,几乎就要枯萎的植林,始终是缠绕在心尖的隐患,担心这件事一但暴露,必定会影响自己弟弟的仕途。

“家姐,可是心中有事?”吴穆赟见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心生不安。

老夫人摇摇头,“见你平安我也就安心些了,我们姐弟改日在聊吧。”

吴穆赟点点头,不再追问。他知家姐必定是有苦难言,若不是怎会这般欲言又止。

回到暂住的清幽小院里,吴穆赟依然不放心,他便命随从暗中探查着其中的古怪。两日随从只告知章家伙房极为隐蔽,以及那瓦棚里种着罕见植物。

吴穆赟便打算趁着天黑去瓦棚里瞧瞧真伪。

柴院这边,莫芊桃趁着当值的晚上,想摸清楚章家情况,她提着灯笼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并避开了晚上当值的其他仆人。

章家除了伙房有人轮流看守外,其他地方管理并没有那么严防,这也是莫芊桃感觉奇怪得地方,她先是在伙房溜达一圈,门外守着几个壮汉,在喝酒逗乐,里面似乎还有炊烟在袅袅升起。

这夜班三更的,莫不是在熬制酱料什么吧?莫芊桃如是想着。

章家占地面积广,可实用面积就那么点儿,估摸着半小时,莫芊桃已经逛完了整个章家,她隐蔽在竹林中,见有伙房的仆人朝远处黑暗的地方走去,手中还提着竹篮子,莫芊桃以为只是偷了伙房的食物,想找个无人地方美餐一顿,可不一会儿那仆人便回来了,手中的竹篮子变得沉甸甸的,似乎已经没被填满。

莫芊桃满腹的疑惑被挑起,她灭掉灯笼,挂在了竹林中,便朝刚才仆人的方向而去。走了没多久,便见到有一处阴冷的瓦棚,外面守着两个喝得烂醉的壮汉。她隐隐感觉这个地方不太寻常,继而想到小田拿回来的罂粟壳,她便有了想一探究竟的冲动。

莫芊桃虽然感觉奇怪,为什么两边当值的仆人都在饮酒,可她并没有将这事放进心里。

她本身就较为娇小,想要从这两个趴倒的醉汉身边溜进去,也是很轻易的事情。

瓦棚里黑漆漆的,特别阴冷,借着昏黄的月光,不需多费力,她便能看清一束束耸起的罂粟。

同样看管严谨的伙房和坐落在远处的瓦棚,这两者的联系不言而喻,莫芊桃紧着眉头,低语道:“种这么多罂粟,真是丧尽天良。”

她不敢多停留,悄声无息的又回到了竹林里,当她取下挂在竹枝上的灯笼时,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紧贴她的喉咙,“不要出声,随我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得没有温度,不待脑子一片空白的莫芊桃反应过来,便拉着她往暗角的假山处走去。

她背抵着冰冷的石头凹凸不平的尖角,刺得她整个后背不大舒服。

“你去瓦棚所为何事?”男子问道。

莫芊桃听着男人的声音,却看不起他的模样,他就像一个没有实体,漆黑的影子。

“我……”莫芊桃怔愣得看着你团影子,说话都不利索了。“我就随便看看,没人说过瓦棚不可以进去。”

男子手一抖,差点划伤莫芊桃的脖子。

“你知道我进去过瓦棚,这么说,你也进去了?那你去瓦棚为的是什么?”莫芊桃直愣愣得反问着。

黑衣男子没想到她居然想将自己往沟里带,随即转移话题,“你可知瓦棚里种的是什么?”

莫芊桃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问道:“我不知道呀,是什么呀?”

男人闷声一笑,决议给这狡猾的小丫头一点小小的惩罚,手中的匕首稍稍一用力,在莫芊桃喉咙边上划出一道血痕。

莫芊桃只觉脖子一凉,有湿热的液体流出她立刻往后一躲,后脑勺撞到石头上,晕了过去。

一瞬间,男子以为莫芊桃在装蒜,他还没真下手呢,怎么自己就先晕了。

*

莫芊桃醒来时,正好天色微亮。

温暖的阳光普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雪花银光闪烁如细碎的珍珠一般剔透。

“醒了?”吴穆赟放下手中书卷,走到莫芊桃身边。

莫芊桃一惊,猛地转过头,对上吴穆赟打量的目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瞠目结舌的像看到鬼一般,看着吴穆赟。

“是你?”

吴穆赟点点头,没打算辩解,这倒是让莫芊桃不知该如何应对。

吴穆赟从桌子上端来一盘东西,递到莫芊桃眼前,“饿了吧,吃吧。”

莫芊桃一脸狐疑看向那盘中“食物”,居然是罂粟壳,情急之下她手一扬,便将盘子打翻。

吴穆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一派轻松的模样,“没关系,还有呢。”

“我不要吃,我是不会吃这些的。”莫芊桃一个劲儿往墙角躲去,“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人了。”

“那就要看看我们两个,谁的动作更快。”说着,吴穆赟又掏出了匕首,威胁的意思显而易见。

莫芊桃眸色一沉,“我说与不说,你都没打算放我离开。”

“你若乖巧,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皮肉之苦。”吴穆赟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的如一滩死水,仿若刀口舔血,不过是吃顿饭那样简单得事。

“我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相公肯定会追根究底,你才来府上没几日,我就出意外了,你觉得自己会不会有嫌疑?”莫芊桃给他说清厉害关系,尝试让他打消杀人的念头。

吴穆赟微微一笑,“也仅只是怀疑而已,我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至于你的相公……再娶个填房,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莫芊桃眉头一紧,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一觉醒来成了小四,为了保命,又将自己嫁了个身份不明,莫名其妙的男人,直到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一件顺心。

反正横竖都是死,莫芊桃干脆心一横,双眼一闭,道:“那你杀了我吧。”

“那我便慢慢折磨你,直到你气绝而亡。”吴穆赟说得风轻云淡,可莫芊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不害怕绝对是假的。

她明白,这是一个杀人不需要复出任何代价的世界。

莫芊桃“咻”的一声站起来,浑然一身无所畏惧的气势,她不耐烦道:“反正老娘在这里活得不自在,大不了一拍两散,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末了,她看向一脸愕然的吴穆赟又道:“我要死了,不会再有人知道那植物的用处。

吴穆赟听完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他走到圆桌旁坐下,继续翻看书籍。

不多事,进来一个男人,在吴穆赟耳边嘀咕了几句,莫芊桃猜想两人应是在谈论关于瓦棚植物的事,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吴穆赟便将视线转又移到她身上。

莫芊桃抬头挺胸,毫无畏惧之色的瞪了回去。

男人退下后,吴穆赟开始目不转睛到打量莫芊桃,眼神里传达出来的含义,让莫芊桃猜不透,只能停止腰杆与他对峙。

“这些植物,都进了章家伙房和食肆,最后都被吃了镇上普通百姓的肚子里,我可有说错?”吴穆赟不再逼迫她,而是选择了较为温和得方式。

莫芊桃一听,也明白事怎么回事儿了,难怪章家食肆能屹立不倒,全靠瓦棚里种植的罂粟,可章家人又是如何得知罂粟的作用?又是谁给的种子?

见她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你是章家的舅老爷,你去问问老夫人不就什么都明白了?逮着我一个小丫鬟算什么事?”莫芊桃翻了翻眼皮,说完这番话,她感觉吴穆赟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吴穆赟点点头,“说得也是。”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了,留下一脸茫然的莫芊桃度日如年。

他前脚刚踏出去,莫芊桃后脚就趴门边偷望着,门外居然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莫芊桃坐回圆桌前,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恍然明白,吴穆赟是想试探自己,嘴巴是否牢固。

吴穆赟是章家舅老爷,自然帮着章家,加之莫芊桃又识破了章家秘密,虽然占时保住性命,这她这个脑袋终究不太牢固。

莫芊桃站起来来回踱步,她现在脑海里浮现最多的想法,便是如何从章家逃走。

017. 大义灭亲

吴穆赟离开院子后,去了佛堂,找到正在念经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脚步声,便知是自己的弟弟来了,她放下木鱼,转过身平静的看着他。

吴穆赟面色凝重的坐到她对面,“过几日我便要走了,家姐不打算多与我聚聚吗?终日窝在这个小佛堂里,也无甚意义。”

老夫人一听,十分不悦,“佛主在上,休要胡言。”随即,她察觉不妥,一向谨言慎行的弟弟,怎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之话,“你今日是怎么了?”

闻言,吴穆赟便开始直言不讳道:“吴家只剩我们姐弟两人,若家姐还当我是亲人,便与我说实话吧。”

老夫人面色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老夫人面色苍白,吴穆赟内心有些挣扎,“我指的是……瓦棚里的植物,家姐没有需要向我说明的吗?”

老夫人依然咬着牙,不松嘴。

吴穆赟只得讲明厉害关系,“若是姐夫用了不正当的手法经营食肆,这事一旦被人揭发,我在京城的官位保不住不说,怕是整个章家都将有牢狱之灾。家姐成日吃斋念佛,不就是希望得到老天的一丝怜悯吗?劝姐夫趁早收手,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万一有人走漏风声,传到了京城到时将永无翻身之日。”

老夫人一个惊颤后,将吴穆赟领到佛堂隔壁的厢房,泡上香茶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向他一一讲清楚。

原来,八年前,章老爷在南景国的一个小边城突发疾病,而后被一个名巫医救治,因章老爷生病后食不下咽,巫医为了延续他的性命,便用那果子日日熬制汤药给他近食,慢慢的章老爷病好如初,却离不开那口汤药,巫医便将种子给了章老爷,让他在家中种植一些,日后若是感觉无味,可自行熬制。

章老爷也因此嗅到商机,便开了食肆,让一家人的日子得以苦尽甘来。

可八年过去了,章老爷对那一口极为上瘾,每天都必须要食到,若不然脾气会变得异常暴躁。

“如此说来,这东西长期服用能使人上瘾?所以,章家食肆才会生意红火?”

事情的真相,与吴穆赟猜测的出入并不大。

难怪那丫头,不死活不肯吃,想必对着植物十分了解,一个小丫头为何会懂?

“那个叫莫芊桃的丫鬟是何时来府里?她之前是什么身份?”吴穆赟放下茶盏,神色凝重。

老夫人眼珠一转,心想这个弟弟又再给她出难题,顿了片刻,她道:“那个丫头是桢儿带回来的,卖身契还在白芷哪儿,你问她作甚?”

说完,老夫人禁不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禁开始怀疑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吴穆赟知道,莫芊桃原本是他的人,后来被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搅和了。

吴穆赟自行添了一盏茶,随后摇了摇头,关于莫芊桃的话题便被终止。

不需要去问章桢,吴穆赟也知道,章桢必定对莫芊桃一无所知。

“你可有何良策?”老夫人显然是着急了。

“让姐夫称病,先关闭章家食肆,继而散尽家奴,搬离江南镇躲避风头吧。”吴穆赟敲了敲桌子,早已想好对策。“家姐打算如何说服姐夫?”

老夫人沉凝片刻,拍桌而起,“总不能让他害了桢儿。”

吴穆赟离开后,他的随从李俊儒俯在他耳边不放心的问道:“若是章老爷一意孤行怎办?”

吴穆赟目光一脸凛,没有半点犹豫,“大义灭亲。”

018. 被口水淹死

莫芊桃回到白芷小院时,白芷和春喜都显得有几分惊讶,春喜更是挑眉直言道:“不是去伺候舅老爷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莫芊桃一脸茫然?

她什么时候被分配给了吴穆赟,这不是又给章家仆人逮着机会,好继续编排自己。

“倒是小看了你。”白芷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春喜瞥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一个肮脏的物件儿,“都嫁人了,还不知检点,真不知羞耻。”

莫芊桃顿时明白,吴穆赟是在想方设法,修理自己。不需要他出手,章家仆人用口水就能将她淹死。

这是不费一兵一卒,将她往死里逼。

幸好她不是遵从妇德的女人,要不然,在这个世道真没法活。

莫芊桃知解释无用,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柴院,在门口遇到了身上还挂着白霜的小田。

小田一见着她,眼里赫然腾着怒火,转瞬间被鄙夷不屑的眼神代替。

“你我如今可是名义上的夫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莫芊桃叹息一声,魂不守舍的了进去。

小田本以为她是回来收拾东西,马上就回离开,没想到久等她不出来,便直接闯进房间,想看看她整什么幺蛾子。

屋内,莫芊桃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脸无助与惶恐。

“你这是做什么?”小田冷漠的眼神,让莫芊桃心里越发憋闷。

“我想离开章家,你能帮帮我吗?”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他们是对假夫妻,可多少有些恩情在吧?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莫芊桃没人值得信任的人,甚至连个说真心话的对象都没有。

小田一愣,捕捉到她眼里稍纵即逝的慌乱与畏惧。

“你可是有把柄落在吴穆赟手上了?”小田脑子转动飞快,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一块,便想明白了。

“我昨晚误闯瓦棚,被吴穆赟发现了,他虽然放我回来了,可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对我动手。”

她不知道和小田说这些是否真正确,眼下她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期望小田能帮到自己。

小田一手托腮思考,“如此说来,吴穆赟也知道瓦棚的事?”末了,小田目光一转,又问道:“他为何没有直接杀了我?”

莫芊桃摇摇头,随后将自己晕倒,在吴穆赟院里待了一夜过,之后遭遇了他严厉逼问和试探,继而整个章家人都知道她没有好好当值,背弃丈夫,一心想着攀龙附凤去勾引舅老爷。

如今章家人对她鄙夷的不得了,莫芊桃便猜想,吴穆赟是想利用身边的人向她施压,让她在章家活不下去。

“显然他低估你了。”小田听完,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莫芊桃抬眸看向他,眼中的孤寂与落寞,让小田表情变得僵硬。

“谢谢夸奖。”

生死攸关,他居然还能开自己玩笑,这个年代的人对死亡看得如此淡漠?

“吴穆赟可知道那植物得用处?他昨晚居然没有杀你,应该不会贸然动手。”小田感觉事情变得有些复杂,盘算着如何与师父交代

019. 不安分的小丫鬟

“我一个小丫头,在这里无亲无故的,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他哪天觉得我没有存在的必要,便也就可以下手了,先是让章家人厌弃我,下一步便可以动手,章家人只会觉得我是没脸待下去,自己跑了。”莫芊桃垂着眼眸,黯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亮光。

孑然一身,孤立无援,便是她此刻深切的感受。

小田见她低落,提醒道:“没有卖身契,你哪儿也去不了。”

莫芊桃猛然抬起头,“我可以去偷。”

小田坐到她身边,专心为她出主意,“时机未到,你如今只有待在章家才安全,你若是偷偷溜了,走不了多远便会尸首分家。”

“你的意思,我要逃跑了,反而正好合了吴穆赟的意?我一出去他正好方便下手?”莫芊桃惊诧不已,想不到吴穆赟心机这样深沉。

小田点点头,主意到她眼睛下的一圈乌青,“你休息一会吧,我就在外面守着。”

面对他难得的温柔,莫芊桃有些不适应,“真的?”小田闷声一笑,想不到自己在她面前,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小田出去没多久,回来时,莫芊桃缩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想到她方才还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这一转身就睡得跟猪似的,果然是不操心的人。

小田摸摸鼻子,感觉有些好笑。

趁着莫芊桃熟睡后,小田将一张纸条绑在停歇在窗外的鸽子腿上,随后将鸽子放飞。

若是不是担心莫芊桃小命不保,他不会冒险让人前来接应,只会趁着运送柴火的机会外出汇报情况。

此时,他似乎忘了,自己之前也有想取莫芊桃性命的念头。

很快,当晚便有人来接应小田,那人蒙着面,跪在小田面前,等待他的命令。

“大人可将植物查出来了?”

蒙面人正是与小张出入赌坊的壮汉:黄平贵。

黄平贵摇摇头,“查不出任何线索。”

“告诉大人,京城来的侍郎大人,亦在着手调查此事,恐再生事端,你将此事禀告大人,我将等候大人命令行事。”小田负手而立,背朝着月光,让黄平贵看不清他的模样。

“侍郎大人,可是有参与其中?”

小田摇摇头,“据说所知,他应是不知情。”

黄平贵诺下后,便消失在茫茫色月中。

*

客院。

夜静更阑,一缕缕的寒风在院落,卷起来枯叶打着转儿飞舞。

吴穆赟的房间内,还闪动着烛火。

一个黑影穿着裘衣,提着灯笼进去。

“那丫鬟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入章家之前的任何信息均是无法查到,不过……”说道这里,李俊儒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

“那丫头原本是章桢从黑市买来送你的……那丫头回柴院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话未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吴穆赟面色。

后来的事情,吴穆赟大概也能猜到,莫芡兮生得娇俏,他了解侄子是个好色成性的主儿,到了嘴边的肉,哪儿有松口的道理。

想到还有这么一点迂回的故事,吴穆赟禁不住勾起了唇角,随即转回正题,“章老爷那边情况如何?”

020. 撞破大少爷的好事

“如大人所料,章老爷并不同意大人的提议,与老夫人大吵了一架后没多久,开始变得狂躁,直到吃下那果子做的汤,才得以平复。”李俊儒弯着腰如实告知。

吴穆赟顿时紧了眉头,他转过身,打开窗户,一股冷风徐徐进入。

“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做?”

“准备笔墨,我要向京城修书一封。”吴穆赟忽然转过身来,神情变得肃穆。

李俊儒一惊,想不到他这样果决。

“那个丫头如何处置?”李俊儒担心留着莫芊桃始终是个隐患,毕竟她知道关系整个章家生死存亡的秘密。

吴穆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继而道,“先留着兴许有用。”

*

一觉睡醒,莫芊桃全身舒展的生了个懒腰,继而下床走了出去。

小田正灶膛前烧水,见她神清气爽的走出来,暗忖她跟猪似的没心没肺。

想到自己守了她一夜,小田顿时心有不甘,随即命令道:“去前院讨些茶叶来。”

莫芊桃努努嘴,“不去。”

“你确定?”小田挑挑眉,有威胁之意。

莫芊桃瞪了他一眼,小声得嘟囔一句,“喝得你满口大黄牙。”说完,她就蹦跶着离开了。

经过落满枯叶的荷塘,她遇见了正在偷偷调戏丫鬟的章桢。

章桢一见着莫芊桃,立刻摆正了姿态,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哟!这不是我前些天买来的女奴嘛。”

“少爷,你可别这么说,她都……说不定,有天还真能做你舅娘呢。”丫鬟勾着嘴角,笑得十分欠揍。

两人一唱一和的,十分默契。

莫芊桃漫不经心的横了两人一眼,内心十分不屑。

“见过大少爷。”莫芊桃微微俯身,神情恭谦。

其实大家心里都敞亮着,先不说她和吴穆赟这些无中生有的传言,都是吴穆赟自己存心搅和,单说莫芊桃纵使手段再厉害,也不可能做章桢舅娘,吴穆赟虽不是出生名门,可好歹也是一大官,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娶她,撑死也不过是个小妾。

“不敢当。”章桢黑着脸,眼里充满了厌恶。

“奴婢还事,就不妨碍大少爷了。”说完,莫芊桃欠身要离开。

“站住。还没做主子呢,就开始装模作样了?本少爷也是你能敷衍的人?”章桢身躯一震,抖掉了丫鬟挽着他的手臂。

丫鬟见状,退到一旁,全然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莫芊桃回过头,一脸平静的看着章桢那张涨红的脸,她百无聊赖的拉长声线,“奴婢可不敢,奴婢得少夫命令来取茶叶,不想撞破少爷好事,不如就此别过,相安无事?”

章桢一怔,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为了捍卫自己身为主子的尊严,他立刻怒声道:“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威胁本少爷,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他话一说完,“啪”的一声,莫芊桃脸上立刻感觉到火辣辣的一阵疼。

“来人呀——大少爷杀人了——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奴婢不是故意打扰大少爷的。”莫芊桃忽然捂着脸哭喊起来,顺势躲到路过的仆人身边,佯装惶恐。

021. 姐弟两人的抉择

被莫芊桃这么一闹,章桢百口莫辩,尽管他确实背着白芷和丫鬟私会。

“你闭嘴!”章桢怒吼一声。

那丫鬟见事情败露,急忙挽着章桢寻求保护。

正好被闻声赶来的白芷见着,那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一样。

白芷咬着牙,笑盈盈的走到章桢身边,贴着他耳朵说道:“相公,你这眼光真是让我着急,如今怕是头母猪来了,你都想看两眼吧。”

那丫头将这话听的真切,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章桢被嘲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将那丫头推到一边,保持距离。

“夫人,你莫要听这个疯丫头胡说。”章桢指着莫芊桃想要辩解,顺道将所有人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好让他自己能躲过一劫。

白芷一把捏住章桢耳朵,“你跟我回屋。”末了,看向那丫头,“你也过来。”

章桢怒瞪围观的仆人一眼,小声求饶,“夫人,好多仆人看着呢,你好歹给我些面子。”

白芷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一群人带离,莫芊桃也正好松口气,同时也暗自责怪小田,不该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否则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挨这一巴掌。

回到柴院,莫芊桃鼓着腮帮子,也不给小田好脸色。

“这是怎么了?”小田眼尖,一眼看到她脸上的红印子。

莫芊桃瘪瘪嘴,“章桢打的。”

小田放下手中活儿,一脸正色,“他为何打你?”

“人家是少爷,想打谁伸手就来,我一个奴才哪儿有拒绝的权利。”说着,她横了小田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让我去前院,我也不会平白挨个耳光。”

小田十分意外的没有嘲笑她,“我去蒸个热巾给你消肿。”

“去吧,去吧。”莫芊桃挥挥手,姿态好似女王一般。

佛堂。

咚、咚、咚、木鱼的敲打声,一声接着一声,十分有规律。

“家姐。”吴穆赟的出现让并不让人意外。

老夫人睁开眼,请他入座。

“你都知道了?”

吴穆赟点点头,“姐夫如今有瘾难戒,再拖下去,我也保不了你们,我已经收到消息,京城已经派人着手查办。”

“京城那边怎会知道。”老夫人面色一怔,不得不怀疑,是自己这个亲弟弟想要大义灭亲。

“好几个月前已经有人去京城击鼓,状告章家食肆。”吴穆赟不紧不慢的告知真相,“那人的弟弟接触章家食肆两年有余,原本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在这两年间,逐渐转变得暴躁易怒,后来举家搬迁至京城后,因为日日挂念章家食肆,却得不到缓解,最后活活饿死,其兄便因此对章家食肆疑心。”

老夫人听完后,顿觉重心不稳,随时都有晕倒的错觉,吴穆赟见状,急忙将她搀扶。

“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老夫人急到双眼泛红。

吴穆赟一脸无辜,“家姐你从未与我提及过此事,若不是我此次来探望你发现端倪,你怕是会瞒我一辈子。”

老夫人心急,怪错人也不自知,她伸手指了指门外,一脸愤怒,“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害人。”

022. 章家的暗潮汹涌

“家姐带着桢儿和家眷离开一些时日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老夫人知事情已无回旋余地,若是不走,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可她心中依然有些不忍丢下章老爷。

“我再去劝劝他。”

“家姐,带着桢儿,今晚就走,莫要走漏风声。”说完,吴穆赟将一个白色包裹递到老夫人面前,“里面有些盘缠,足够你们用些日子,等一切安稳我会再派人去接济你们。”

“阿赟,当真要如此?”老夫人唤着他的小名,希望能唤起他的怜悯之心。

“至于桢儿那边我会去安排,家姐你待在这里莫要离开,到了晚上会有马车来接你们走。”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老夫人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心里一阵纠结黯然,想到那章老爷,心里有气又恨,却始终放心不下。

“家姐,莫要再胡思乱想,更不要再有妇人之仁,能保住你和桢儿一家,已经是我最大的限度了。”吴穆赟站在老夫人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寒意,让老夫人心惊。

“在京城当官数年,到底是不一样了。”老夫人冷笑一声,明知自己不该责怪他,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家姐,你好生歇息。”

吴穆赟并不在意她如何看待自己,丢下一句话后,离开了。

老夫人呆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竹叶,随着寒风不住地摇晃,她整颗心就像飘落的枯叶,下不着地上不沾天,十分不安。

想到方才吴穆赟离开的决然背影,她忽然有种感觉,曾经那个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切可安排好了?”

吴穆赟从佛堂出来后,面色不佳,李俊儒见他这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入夜后属下会潜入章少爷屋内,将他与少夫人,及仆人迷晕,趁着夜色将他们抬到府外接应的马车上。”李俊儒有条不紊的说着计划。

“章老爷那边可办妥?”吴穆赟环视一周后,将视线转移到李俊儒身上。

李俊儒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保准他一觉睡到大天亮,半夜绝不会转醒。”

两人回到客院时,赫然发现院里多了许多面生的仆人。

吴穆赟递给李俊儒一个眼神,告知他无需理会这些。

以李俊儒的身手,完全能避开这些仆人,将章桢顺利劫走。

*

一夕之间,章家少爷少夫人以及老夫人全都消失不见。坊间传闻有许多,仆人也趁家主不备,聊得绘声绘色。

“前天老爷发病了,一气之下将老夫人气走了,据说老爷这病不轻,一直也不听老夫人劝告好好吃药控制,老夫人一气之下带着少爷和夫人走了。”

少夫人这一走,春喜顿时也闲了下来,心里慌的不得了,便拉着秋红开始瞎聊,“你说少夫人说走就走,也不带个仆人伺候,总感觉怪异。”

秋红噗嗤一笑,“你还是担心子干儿吧,你从前可是一等丫鬟,眼下自己主子跑了,你指不准会被派去干什么粗活呢。”

023. 舅老爷被囚禁

春喜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喃喃自语,“少爷为何独独带走了少夫人,却将姨娘留下了?会不会是走得匆忙不太方便?”

白芷一走,绣蕊独大,成日在府上耀武扬威的,好不威风,连带秋红这个在跟前伺候的丫鬟,等级一下拔高了许多。

秋红自然乐见其成,在府上过得美滋滋的。

“你说少夫人不会是被劫走的吧。”春喜忽然咋呼一声,吓得秋红手一抖,怒道:“胡说什么呢你,被旁人听了去,传到老爷耳朵里,你还想不想活命。”

秋红端着架子,训斥春喜。

春喜瘪瘪嘴,不太高兴。

“放心吧,少爷肯定很快回来的,他那般宠爱姨娘,若不是离开时日短,亦或是走得匆忙,不会不带姨娘的。”

春喜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心里一直犯嘀咕。

两个丫鬟闲聊完之后,春喜去主院里想看看章老爷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料走到半路就听闻,章老爷在发脾气,将院里的东西打砸了大半,依然不消气。

就在这时,吴穆赟来了,他举步生风潇洒出尘,让路过的丫鬟纷纷递来仰慕之情。

“姐夫,何事这般恼怒。”吴穆赟自行落座,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姿态十分倜傥。

章老爷怒瞪他一眼,给管家递了眼神,让所有的家仆将他和随从围住。

“你将桢儿和夫人送哪儿去了?”章老爷拍桌而起。

吴穆赟目光一转,神情十分淡定,“家姐不是因为和姐夫闹架才离开的吗?怎会与我有关系?”

章老爷本就心情不佳,顿时被他这番言词激得面色铁青,“你若不将他二人交出来,你也别想离开我章家大院。”

吴穆赟眉头微紧,“姐夫这是要囚禁我?”

章老爷一愣,有片刻犹豫,吴穆赟好歹是朝廷官员,当真要囚禁他,怕是会惹不少麻烦上身,可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家务事,与旁人无关。

“我只是留你做客而已,待你家姐回来,一解相思之苦,你可自行决定去留。”章老爷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吴穆赟露出一抹浅笑,“我还有要务在身,不便多留,今日前来也是特意请辞。”

章老爷朝两边的仆人暗示一眼,“侍郎大人乏了,送他回客院歇息吧,准备上好茶点伺候。”

李俊儒一听,立刻挡在吴穆赟面前,呈现保护姿态。

吴穆赟站起身跨到李俊儒前面,安抚道:“无碍。”转过头又对那些仆人说道:“我自行回去便可,不劳各位费心。”

“跟上。”章老爷横眉怒目的瞥了众人一眼。

回到客院后,吴穆赟又给京城修书一封,他提到自己被囚禁章家,需要朝廷派人来救助。

“届时朝廷派人过来,我会主动请罪,皇上也会念及情分,以及我对朝廷衷心的份上,不会让我受到太大波及。”

吴穆赟早已想好对策,只待时机成熟。

“就算官位不在,大人只需蛰伏数年,便可官复原位。”李俊儒如是想着,禁不住感叹吴穆赟计谋无双。

末了,吴穆赟拿着书卷,斜躺到椅子上,开始醉心其中。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显得悠然自得。

024. 各怀心思

柴院。

只从章家三大主子消失三个后,整个章家上到老爷下到仆人都十分的懒散,仆人连干活都不那么积极了,成日聚在一起聊着章家八卦打发时日。

“白芷走了,吴穆赟哪儿也没让你去伺候着,你就不怕闲出毛病来?”小田看着她那慵懒的模样,再看看自己面前一堆柴火,心情十分不悦。

莫芡兮用墙角的杂草编织花环,继而又开始把玩落叶,她一边对叶子吹着气,一边漫不经心说道:“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不过是狂风暴雨要来之前的假象罢了。”

小田露出一丝痞笑,佯装一脸好奇“来跟爷说说,你一个小丫头都知道啥?”

莫芡兮翻了翻眼皮,“章家要变天了。”

“此话何解?”

睇了小田一眼,莫芡兮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虽然我不懂你们这边制度,可章家种哪些害人的植物,总归是要受到惩罚,一旦有人揭发,被坑害的老百姓必定揭竿而起,章家这些年必定害了不少人。”莫芡兮双手交叉,说得头头是道。

小田看着她绘声绘色说着,没有搭腔。

莫芡兮话匣子开启,一下子收不住,随即又神秘兮兮道:“老夫人、章桢、白芷这三人肯定不是自愿离开的。”

小田点点头,饶有兴味,“那植物真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莫芡兮面色一正,“你是不是查到什么?”末了,她想到章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觉得自己还是装无知较好,“我胡诌呢,你信吗?”

说完,她为自己这些前后不一的解释,感觉尴尬。

小田并没有追根究底,他一早就收到消息,吴穆赟已经通知朝廷章家利用罂粟谋取利益,并坑害百姓的事。

如今就等着朝廷派人前来彻查,到时,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次案件牵扯到神秘罕见的植物,十分棘手,若不是吴穆赟忽然出现,这案件不知会拖到何日。

至于,吴穆赟是否清白,还有待查证。

“章家现在这么乱,吴穆赟也被囚禁了,我是不是可以趁乱逃跑?”莫芡兮小声嘀咕着,被耳尖的小田听了去,“先不提卖身契的事,你身上连银子都没有,你能何去何从?”

“那你借我些。”说完,莫芡兮就朝他伸出手去。

小田挑挑眉,视而不见的离开了。

吴穆赟被“囚禁”半个月之后的某天,京城来人了,章家食肆立刻遭遇查封,伙房里的伙计一连带走了好几个人。就连整个章家的仆人都被圈禁,没有允许不得私自离开。

柴房的小田也在这天忽然消失了,他悄悄给莫芡兮塞了一张纸条,让她留在章家稍安勿躁,几日后,他会拿着卖身契回来寻她。

可莫芡兮哪儿待得住,趁着章老爷和绣蕊被送压牢房,京城来的侍卫清点章家家业时,她便想着能浑水摸鱼,带走一些值钱的东西变卖,等离开章家时以备不时之需。

说到底,她还是信不过小田。

025. 小田死了

侍卫们都忙碌好几日,早就困乏,她便趁着天黑,弓着腰,像一只小老鼠贴在墙壁,避开所以人视线,在不同的院落里面转悠。

转移到白芷院落时,她忽然想起,好似见白芷在院角的大树下动过铲子。

她在角落里捡了一块破碎的瓷片,开始动手挖了起来,丝毫没有察觉从柴院离开后,,就一直被人尾随,而这个一直跟踪她的人便是吴穆赟的随从李俊儒。

他眼看着莫芊桃在黄土里挖差不多一炷香时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挖出一个裹着灰布的瓷碗,里面装着响当当的铜钱,不用细看,李俊儒也知道她必定喜上眉梢。

还不等她将铜钱捂热,李俊儒便捂着她口鼻将她拖到杂草密集之处。

“你干什么?”莫芊桃捂着灰布,惊魂未定。她本以为李俊儒是来杀她的,见他眼中并未杀气,也稍稍松了口气。

“你现在还不能离开。”吴穆赟从黑暗处走出来,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就好暗夜里的流光,将四周的黑幕驱散。

莫芊桃看呆了,感叹他是个奇男子。

若是放在她从前的年代,她会毫不犹豫的倒追,但是,想到他的阴险狡猾,莫芊桃打了个颤抖,立刻收敛了神情。

“我、我没说要离开,不过是闲来无事四处逛逛。”说着,莫芊桃便开始若无其事,好似欣赏风景一般,四处张望。

“如此便好,可你得守规矩,没有命令你是不能出柴院的,若是被误杀了,可是连个收尸人都没有。”吴穆赟脸上挂着淡笑,可嘴里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冷意,让莫芊桃浑身一颤。

小田不见了,她若是死了,确实连个安葬的人都没有,转念一想,即便他在,也未必会将自己好生安葬吧。

尽管心里充满了畏惧,莫芊桃依然挺着腰杆,吃软不吃硬,“你想让我做什么?”

吴穆赟笑意渐深,“到时你会知道的,所以,你最好是安分些,不要像你那个死去相公一样,身首异处。”

身首异处?

这句话就想重锤一样,狠狠地敲打在她心上。

小田死了?怎么可能?

莫芊桃双腿一软,双肩开始颤抖,内心彷徨不安,“你说谁死了?”

“你若需要验证我便带你去,尸体都已经发臭了,就丢在瓦棚附近。”吴穆赟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感觉有趣极了。

“是你杀的?”

莫芊桃声线有些发抖,她说不上对小田是种什么样的情感,来到这个世界后,每天与她接触最多的便是小田,两人更是摆乌龙的拜了天地……

吴穆赟嗤笑一声,眼里有几分挑衅,“你可要为他报仇?”

莫芊桃瞪着眼珠子,表情甚是僵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实在太渺小脆弱,报仇二字对她来说犹如千斤重担,一旦拿起便不可能轻易放下。

莫芊桃抿着嘴不说话,平静的表情下,掩藏这一颗倔强的心。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莫芊桃冷不丁得还击,下巴翘得老高。

026. 临时公堂

吴穆赟不知为何,感觉心情十分的舒畅,“老天爷忙着呢。”说完,他感觉玩得差不多了,便让李俊儒将莫芊桃送回了柴院。

冷风在院中不停地呼啸,在空旷的院子里四处乱串,好似在追赶野兽一般。

莫芊桃独自一人面对冰冷得柴院,心里十分的寂寥,她开始想念与小田斗嘴的日子。推开那破旧的房门,一瞬间,月光投下的错觉,让她以为小田还在屋子里待着,待看,清眼前的事物后,莫名的恐惧感让她变得焦躁不安。

此时,整个章家对她来说,就好似爬满毒蛇猛兽的牢笼,她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笼罩着。莫芊桃环视破败得房子一周,感觉继续待下去她整个人都会窒息,正巧,她跨出房门的时候,在朦胧的月光下,雨滴如细碎的毛絮般落下。

莫芊桃拿起摆放在木块上油伞,赫然伞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气恼之下,她便去了从前和春喜一块住的下人房。

春喜和秋红正围着火炉子取暖,虽然已经入春,却并不比下雪时暖和多少。

两人一见莫芊桃蹑手蹑脚得进来,立刻不给她好脸色看,尤其是这几日在章家横行的秋红,龇牙咧嘴的,对莫芊桃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莫芊桃自己拖了个圆板凳坐在她两对面,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再瞪我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自保。”

莫芊桃一句话,让两人陷入沉思,原本舒缓的气氛,顿时变得焦灼起来。

“哎!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这番景象了,你们说大少爷他们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匆匆离开。”春喜挑了挑碳火,站起身将房门关闭。

莫芊桃担心吴穆赟神出鬼没,便不耐烦的将春喜的谈话打断,“行了,自己心里得有杆秤,不要张嘴就瞎说,门外可是有不少侍卫。”

秋红一听,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十分不自在。转眼间莫芊桃脱了鞋,便往她被褥里钻去,她急忙喊了一声,“那是我的床。”说完,便急忙起身去拉拽她。

莫芊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秋红感觉自己太过小题大做,“能睡一天安稳觉,就是美好的一天,好日子不多了。”

莫芊桃使坏,有意吓唬两人,无非是不想让她们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

翌日,依然是阴雨绵绵的天气。

京城来的命官将章家厅堂临时布置成了公堂,先审了章老爷和管家,章老爷先是满口胡言,直到吴穆赟出现,亮出在伙房收集到的罪证,以及其他同伙的供词,章老爷是如何也抵赖不了,加上章老爷这些天,都被人看守着,许久没有碰那植物,一见到吴穆赟手中的罂粟果子,顿时就开始流哈喇子,所有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吴穆赟是章桢的舅舅,连章家仆人都牵扯其中,吴穆赟如何也是洗不脱嫌疑。

他站起来,从命官拱手行礼,“本官这次来章家,本是想探望家姐,没想到居然发现这惊天秘密,本官身为朝廷官员,没能管制好身边人,实在有罪,我已经将此事上书皇上,任凭皇上发落。”

027. 不靠谱的人证

“皇上已将此事告知属下,让属下公事公办,还请大人不要怪罪。”命官也站起来朝吴穆赟作了作揖。

“给侍郎大人看座。”

一侍卫走出来,顺着给吴穆赟端了椅子。

吴穆赟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本官此次返乡发现家姐郁郁寡欢,便对章老爷起了疑心,继而在调查中发现了章家瓦棚,而那晚上在瓦棚内的还有一名小丫鬟,那丫鬟对着那些植物一直念叨着章家如何害人,本官当下以为是其他食肆派来的奸细,便将那丫鬟拉到一旁质问,那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关于那植物的药性,本官当时并未当真。”吴穆赟半真半假的说着,语气十分沉重,大有怒其不争,却不得不压抑情绪去维持体面的样子。

在场的丫鬟和侍卫,听闻他这番话,纷纷感叹他不幸,摊上这么个姐夫,怕是要断送仕途。

“本官十分担心家姐会因郁成疾,便时常与家姐交谈,希望她能告知真相,没想到家姐悄悄带着侄儿逃离章家后,才留书给我告知真相,在家姐离开后,章老爷便将我一直囚禁于客院中。”说完,吴穆赟便让李俊儒呈上老夫人的书信。

信里的内容大致是指控章老爷种植罂粟,害人害己,老夫人早就想将其揭发,因受到威胁,不得不忍气吞声,故而萌生了离家念头,并为此部署了一年多。

命官将老夫人前后字迹进行了对比,确认是老夫人字迹没错。

“大人,可还有人证在?”

吴穆赟朝李俊儒递了个眼色,李俊儒不多时便将躲在被窝的莫芊桃带上公堂。

“台下何人?报上名来。”命官浑厚的声音,在莫芊桃脑海里犹如一枚炸弹,随着惊堂木刺耳的响声,她跌坐在地上,顿时感觉脑子都炸开了,懵懵的不知该做何反应。

“说话。”命官大喝一声,浑身散发出来的威仪让整个厅堂安静的,连蚊虫飞过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莫芊桃。”莫芊桃愣了愣身,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命官见她不庄重,顿时有些恼怒,便又将声音提高了几分,“何许人也?”

何许人也?

莫芊桃眨眨眼,双手一摊,“我也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还不待命官发怒,吴穆赟瞪了她一眼,“不想挨板子就老实些。”

莫芊桃耸耸肩,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是谁害她被人莫名其妙架到堂上来的。

“我是章桢从黑市买来的,在这之前的事我记不清来了,据说那些人贩子会给拐来的少女,吃一种药,吃完之后少女们什么都会忘记,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莫芊桃看他们的架势,知道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别说那命官,就是吴穆赟也不会放过自己。

“那你是如何得知那植物的药性?”命官横眉冷目,依然怀疑莫芊桃是否脑子不太正常。

“我在黑市的时候听人说起过,那个时候我才到黑市没多久,暗中听见他们谈论过,所以知道一些。”莫芊桃说着,时不时偷瞄吴穆赟一眼,就怕自己的回答让他不满意。

028. 章家事件结案

“这么说来,黑市也有这东西?”命官摸了摸下巴,寻思着是否将此事禀告皇上,继而去黑市一举查办。

莫芊桃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见过一次,当时他们都十分稀奇这果子,是否有大量贩卖我就不得而知。”

命官定眼看向莫芊桃,问她是否在瓦棚见过吴穆赟,并遭遇劫持。

莫芊桃用余光瞥了一眼吴穆赟,见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

也是在这时,她才明白吴穆赟留自己活口的目的,狠狠地睨了他一眼,暗骂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说话!”命官大人感觉莫芊桃心不在焉,有藐视公堂的嫌疑。

莫芊桃低下头来,答,“是。我确实被侍郎大人劫持,并询问了我关于罂粟果的作用,当时侍郎大人并未尽信,审了我一个晚上,并逼迫我食用罂粟果。”

她一说完,方才还为吴穆赟叹惜的丫鬟们,心思又转变了,并小声嘀咕起来。

看不出来平日里态度温和的侍郎大人,背地里居然这样阴狠。

吴穆赟听着这些碎语,抽了抽嘴角,立刻解释,“本官不过是吓唬这小丫头,加以试探,并未真正让她食用。”

“侍郎大人对章家瓦棚种植的植物,事先并不知情?”命官目光游移,方才吴穆赟提供了老夫人的书信,已经为他洗脱了一半嫌疑,加上莫芊桃更加有利的证词,吴穆赟的被彻底洗白了。

莫芊桃心有不甘,小心嘀咕一句,“他知情不知情我可不敢断定。”

命官全当没听见,惊堂木一拍,开始结案。

章家食肆将永不能开张,没收全部家产,老夫人知情不报,本该入狱受刑法,但考虑到其年纪大了,并未参与其中,便暂且作罢,这判决多少有些水分,均是看了吴穆赟面子。至于章桢和他那两个媳妇,日日只知享乐,没收了全部家业,已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命官又再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莫芊桃听不懂得话,语毕后,走到吴穆赟身边作揖请罪,“属下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原谅,幸而大人已洗脱嫌疑,并无连带之责。”

吴穆赟摇摇头,连忙谦虚应对。

再后来章家没有参与其中的仆人被全部遣散,这其中包括莫芊桃,命官也没有特意去查证她的话,而是顺水推舟的卖了个人情给吴穆赟。

到了晚上拿到卖身契的丫鬟和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唯独莫芊桃的卖身契就是寻不到,她不得不怀疑,是吴穆赟在从中作梗。

客院里,守卫甚严,莫芊桃只好拽住出来找宣纸的李俊儒。

“我要见你们家大人。”

李俊儒一愣,“你就不怕死?”

这么一说来,莫芊桃倒真有点怕意了,她双手叉腰,“那你就当是完成我临死之前的夙愿吧。”

命官还未离开,吴穆赟绝不会在此刻动手,日后若是有人心存疑虑,再翻查此案也是不得而知,以吴穆赟那样谨慎个性,暂且不会伤害她。

029. 做个暖床丫鬟得了

李俊儒一直觉得莫芊桃行为怪异,与平常的姑娘大相径庭,如今看来她不只是奇怪而已。

见李俊儒不说话,莫芊桃催促。

此时的吴穆赟正对着窗外的竹子,描画丹青。

莫芊桃被李俊儒顺手丢到了地上,她站起来拍拍屁股,“大人好有雅兴,看大人神采奕奕,晚上应该没有失眠的烦恼,可我就不同了,一到晚上,我就睡不着……”

不等吴穆赟询问原由,她便好似说相声一样,自说自话,“为什么睡不着呢,我呢,为大人你担心呀,这夜路走多了,总会碰着鬼的。你说你……杀了人,晚上还能高枕无忧,这心里素质得多高呀。”

“你想说什么?”吴穆赟未看她一眼,依然专注手中的笔画。

莫芊桃知他道行高,自己未必吓唬得了他,便转回正题,“我的卖身契呢?”

“可找到她的卖身契?”吴穆赟转过头去问李俊儒。

“未见。”

莫芊桃差点急得跳脚,“别装了,肯定是你藏起来了,不然为什么人人都有,就我没有。”

“若不然,你自己去找找?”吴穆赟瞄了她一眼见她双颊绯红,当真是着急上火。

莫芊桃对他的话满腹怀疑,“真的?”

“送她去少夫人院中。”吴穆赟难得的闲情逸致,全被她搅和了。

“是。”李俊儒领命,揪着莫芊桃就消失了。

一阵晕眩,落地时,莫芊桃脸上有枝叶刮破的痕迹,她捂了捂脸,恶狠狠的瞪了李俊儒一眼,“你怎么回事?不知道女孩子的脸宝贵吗?”

李俊儒被她用手指戳着胸口,问得一愣一愣的,转念想到自己任务已经完成,便不与她纠缠。

莫芊桃还未训够,李俊儒就消失了,她气呼呼的开始在院中大势翻找。

白芷的院子几乎空了,但凡值点钱的玩意全部都被搬走,莫芊桃要仔细着找,也不需要花多才时间。

最终结果是她依然没找着。

李俊儒回到客院时,吴穆赟已经放下笔墨,他披上狐裘,看着外面萧瑟的景象。转而狐疑的看了李俊儒一眼,眼中充满了疑问。

“那丫头指责我弄花了她的脸,我便先行回来了。”

闻言,吴穆赟表情有了轻微变化。

“可需要属下拿药膏过去给那莫丫头?”李俊儒跟随吴穆赟多年,他的心思李俊儒自问十分了解,方才他微微拧眉的模样正好被李俊儒捕捉到。

吴穆赟摇摇头,“随她去吧。”

*

那日离开柴院后,莫芊桃再也没有回去过了。回到她霸占了好几天的仆人房,便看到春喜正在收拾东西。

“你也要走了?”莫芊桃心里有些不舍。

春喜点点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阿牛哥来接我了,我要回家成亲了。”

莫芊桃僵着脸,笑了笑,“恭喜你呀。”

春喜见她神情落寞,便问道:“卖身契还没有找到?”

莫芊桃叹息一声,很是苦恼。

“要不,你就随舅老爷回京城得了,只要你伺候得好,做个暖床丫鬟不成问题。”春喜劝说着。

030. 侍郎大人的新衣裳

莫芊桃一听这话,十分不悦,若不是想到春喜即将离开,她必定当场发火。

“要不,你别回去了,咱们俩一起去给那王八羔子暖床得了。”莫芊桃冷眼一睇,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春喜顿时变了脸色,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可没你那本事。”

莫芊桃坐到床上,看着春喜忙碌的身影,自己却陷入了恐慌之中,刚才春喜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吴穆赟很有可能想偷偷将她带去京城,好时时刻刻看护她。

此时的莫芊桃,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猜想中,连春喜何时离开她都未察觉,直到窗棂被石子儿砸得“哐哐哐”直响。

本以为是调皮的鸟儿在作乱,她走到窗口,双手叉腰,准备教训那吵闹的鸟儿,怎知她刚走到窗边,便飘落一张泛黄的纸。

莫芊桃一把接过,打开一看,猛然瞠大了眸子——这是她的卖身契。

她终于可以恢复自由身了,再也不受任何人的约制。

惊喜过后,好半天她才起了疑问,这张卖身契从何而来?又是什么人送来给她的?

她隐隐感觉应是熟悉的人,可除了小田,还有谁会这么帮着他?吴穆赟亲口说自己杀死了小田?难不成他根本没有死?

想到吴穆赟的所作所为,她觉得就这么仓皇而逃,太过便宜他,临走前,她必须要让吴穆赟吃亏一回。

她原地跺脚,脑子迅速运转。

莫芊桃先是收拾好了一些随身物件,发现自己除了从白芷院里挖来的钱袋外,根本无甚物件,如此倒是落得轻松。

她悄悄的寻到吴穆赟凉晒衣物的院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笔墨,尽情的发挥想象,在他清一色素白的衣衫上,大剌剌的画上了奇形怪状的大小乌龟,直到满意才扔下笔墨离开。

另外一边,吴穆赟确实没有打算轻易放莫芊桃离开,本就是有意为难她,甚至有带她回京城的短暂念头。

到了傍晚,李俊儒帮他取回衣袍时,满眼看到的都是乌龟。

踌躇一会,他有些怯意,不敢想象吴穆赟离开时,穿这些衣袍会是什么样子。

回到客院,吴穆赟见他神色不自然,细问之下才知道衣袍全部被毁,不用查问,他便知道肯定是莫芊桃所为。

“那丫头是否已经离府。”吴穆赟看着那堆涂满乌龟的衣袍,他只觉得莫芊桃幼稚得可笑,也难为她挤压了一肚子憋屈,才想出这样的方法,一泄满腔的愤怒。

李俊儒再次回来时,确认莫芊桃已经偷偷溜走了。

“莫不是找到卖身契?”李俊儒满腹疑问。

吴穆赟轻笑一声,“或者卖身契一早就在她手中了。”

李俊儒依然是一脸狐疑,若真如吴穆赟猜测那样,这个莫芊桃也太神了。在命官下令没收章家全部家业时,他便奉命去取莫芊桃卖身契,奈何就是没有找到……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李俊儒立刻请罪。

“罢了。”吴穆赟挥挥手,不甚在意。

两日后,吴穆赟离开章家,回了京城,见过他的人都拍着马屁,只道侍郎大人穿着当下最新款的衣裳,继而,还有了不少跟风的暴发富和贵族。

031. 路遇奇怪老妇人

来到这里后,莫芊桃第一次踏出章家。

她好似脱离的牢笼的燕子,整个人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精神棒棒哒,一双好奇大眼不住的四处张望,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十分的新奇。

但凡是个女人,不管身在哪儿总是要让自己美美的。莫芊桃在章家这些日子,那些灰头土脸的装扮已让她十分厌倦,便走近布坊购买了一匹颜色鲜亮的布匹,订做新衣服。

在江南镇待了三日后,她已经开始厌倦,想去别处看看。

偶然从茶馆听到,有一处叫浔晶天的地方风景美得如仙界,莫芊桃掂量了一下荷包,感觉应该可以支撑自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便想着去看看,打听到具体地址后,她便画了个地图,方便自己找寻。

离开那日,莫芊桃换上了新做的一身朱红色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褪掉一层皮般焕然一新。

“香水百合,七彩飘逸衣裳,七彩世界感动世界……”莫芊桃骑着马儿,心情愉悦得无以言表。她怪异的歌声立刻引起了路人侧目。

莫芊桃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出了江南镇是一片幽深的树林,莫芊桃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这片林子,若不然容易遇上野兽。

巨大的树木已经发出新芽,粘粘在枝头,像个嫩油油的小花苞,一路走来倒是春意盎然,景色美不胜收。

“姑娘……你可以带带我吗?我的马车坏了,马儿也跑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唤回来莫芊桃的注意力。

她低头一看,一个穿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的老妇人,她眼角的鱼尾纹深得好似被刀刻的一般,一双眼睛看着到是十分精神。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与同乡租的马车在这片林子里坏了,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我这个走不动的老婆子了,姑娘你行行好,带上我吧,等进城后我会给你些银子,以作报酬。”老妇人言辞真切,让人难以拒绝,加上莫芊桃一听到报酬二字,双眼顿时就亮堂了,有利益诱惑,何来拒绝的理由。

莫芊桃本想让老妇人坐前面,可她坚持要坐在莫芊桃身后,说是坐在后面有个支撑能更稳当一些。

不一会儿,莫芊桃就感觉不对劲了,老妇人双手一直圈在她腰上,那双手不住的在腰部磨蹭,让她十分不适应。

“你挠我痒痒了。”莫芊桃扭扭腰,回头提醒老妇人。

“不要意思呀,姑娘,我第一次骑马有些害怕。”老妇人沉沉的笑了。

莫芡兮总感觉有些诡异,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要在这样会让我拉不住缰绳,我们两个都得摔下去。”莫芡兮厉声警告。

老妇人连忙赔不是。

落日斜阳,天空被红色的彩霞覆盖。

“前面来人了,避开他们。”老妇人忽然掐住莫芡兮的腰肢,疼得她大叫一声,莫芡兮压根没有看到周围还有别人,她这一身尖叫,反倒让老妇人得不偿失。

很快就有三个穿着打扮一样的男子骑着马,赶了过来。

032. 出门遇险情

他们全部带着斗笠,细看之下甚至还蒙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模样,显得十分神秘。

“姑娘,你没事吧。”其中一个人男子拽着缰绳朝她靠近。

莫芊桃笑着说无事,随后,怒瞪老夫人一眼,“你要再不安分,我就要请你下去了。”话一说完,她立刻感觉到一个尖锐,没有温度的物件抵在自己腰上,紧接着是老夫人警告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莫芊桃张嘴顿了顿,背脊开始发凉。

“你们从哪里来要去哪儿?”男子又问道。

“我们是母女,在江南镇买了一些物件,急着要带回去呢。”老夫人笑着开口,完全不给莫芊桃缓和的机会。

“是呀,妈……呃……娘您坐稳了,我们快到了。”莫芊桃在威逼下,开口说话了。

男子围着两人查看了一圈,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随后举出一张告示,里面画着一个模样俊秀的男子。

“可有见过此人?”

莫芊桃摇摇头,猜测这三人应该是捕快,而他们要捉拿的人,若是无误,必定是她身后经过乔装的老妇人。

“没有,我们忙着赶路呢。”

只要稍微留心,便会注意到莫芊桃动作有些僵硬。

“这林子不安全,你们快些离开吧。”男子说完,甩着缰绳和另外两人一同策马离开了。

莫芊桃的马儿在原地打了个转,有些找不着方向。

“拉起缰绳,迅速离开。”老妇人恢复本音,那是属于男子独有的粗犷嗓音。

莫芊桃只能听从指挥,“好汉,我好歹帮了你一把,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那男子把脸贴在莫芊桃单薄得背上,一手轻轻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小娘子模样可真俏呢。”

莫芊桃面色一僵,猛地朝马肚子踹一脚,那马儿呼啸一声,飞奔起来,男子没来得及拽住她,便被甩了出去,好半天爬不起来。

莫芊桃一想到被一个陌生男人,揩了一路的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见他倒在地上挣扎,腹部有鲜红色的液体流出,知他是受了伤。

莫芊桃本想上前补上几脚,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打消了念头,就在她掉转头打算离开之际,那男人忽然双脚离地,腾空而起,一把拽着莫芊桃扑倒,并一同栽下了马。

“小娘子你可真还狠心,打算就这么丢下我扬长而去吗?”男子喘着粗气,将莫芊桃脖子箍得紧紧的。

莫芊桃尖叫一声,吓得脸色苍白,脖子被牢牢禁锢,她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动。”男子双唇泛白,再次掏出匕首的动作,明显不够方才利落。

莫芊桃只盼着他失血过多早些晕过去,“你……你……松……手……我不……逃……”

男子在江湖飘荡多年,怎么会轻信一个小丫头片子,“逃?你若敢,我便一刀刺死你,咱们黄泉路上好相伴。”

他话音一落,一道黑色影子闪过,男子便被震飞数米远,噗的一声,噴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这时刚才离开的三名捕快出现,另外两个飞身过去架住了,伪装成老妇人的男子,另外则护在莫芊桃身边。

033. 身份不普通的男人

那两个男人将“老妇人”扔上马背,对莫芊桃身边得男人问道,“这回多亏你了,不知你之后有何安排,何日才能再见。”

“会有相见之日。”说完他朝两人拱手告别。

莫芊桃的马受惊,早已逃得不见踪影,缓过神来,她立刻朝眼前的男人道谢,继而细细打量他,他将帽檐拉得很低,根本无法分辨她的五官,莫芊桃能感觉到男人肯定不是身份普通的捕快。

“上马!”男人命令一身,率先跃上马背。

经过刚才的事情,莫芊桃哪儿还敢随便和陌生男人乘坐马匹。

见莫芊桃不为所动,男子便吓唬道:“眼看就要天黑了,你莫不是要留下喂野兽?”

“少侠,我看你武功高强,我一个弱女子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要不,你将马留给我,你可以留在这里打些动物皮毛,然后拿到市集变卖,必定能获利不少呢,你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莫芊桃说得理所当然,若是贪利的人还真能被她给说动了。

男子挑挑眉,“这等好事,我便不与姑娘相争了。”说完,他甩着缰绳打算离开。

莫芊桃一听,顿时急了,“喂,你怎么能这样。”

男子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继而摘掉了斗笠,“上马。”

待莫芊桃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表情立刻转忧为喜,激动的心情让眼神都为之亮堂起来,她正想开口说话,却被男子捂住了嘴,继而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能让莫芊桃如此心喜,除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小田不会有其他人,若不是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莫芊桃当真会以为自己撞鬼了。

莫芊桃刚上马,便下起了太阳雨,雨势来得凶猛而突然。虽然已入春,天气阴冷得很,即便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承受不住这个季节的雨水。

“前面应该有间古刹,我们进去住一个晚上再离开吧。”小田指了指前方。

莫芊桃眨了眨眼,由于激动的情绪还未平复,她禁不住朝小田后背紧贴过去,“都听你的。”

小田浑身一僵,用手肘撞了撞她,“离我远点。”

莫芊桃在他后背拍了一把,“你浑身臭烘烘的,老娘没嫌弃你就不错了。”

两人嬉闹一会儿,那布满青苔的古刹逐渐显现,两人躲进去时,身上的衣服几乎湿光了。小田卸下外衣以及斗笠面罩后,那张英俊的脸庞暴露在烛火下。

两人各自换完衣服后,面对面围着火堆坐下。

莫芊桃一双好奇的眼睛,不住的打量小田,换下那身灰布衣后,他整个人往哪儿一站,浑身透出的气质便能让人眼前一亮,“吴穆赟说你已经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我只是普通的仆人而已,根本没用料想到我会假死。”说道这里,小田还记得吴穆赟那日对他下手的冷酷神情。

“他为什么要杀你。”莫芊桃想不通吴穆赟要杀他的理由。夏淳沣不经意透露的话语,让她隐隐感觉,他身份兴趣并非普通捕快。

034. 他叫夏淳沣

小田身子一斜,往身后那堆杂草上躺去,“略施小计,他以为我也知道瓦棚植物的秘密,便想着除掉我,如此正好顺了我的意。”

莫芊桃不解,“吴穆赟小心谨慎得很,狡猾得像条蛇,怎么会轻易被你刺激到。”

小田被她的形容逗笑了,眼里多了一道光芒,“这正巧也是他的弱点。”

莫芊桃似懂非懂得点点头,嬉笑道:“我就说嘛,你哪能那么容易死,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

“你这祝人长命百岁的话,也真够特别的。”小田眼里含笑带着些痞气,并无发怒的迹象。

“只有乌龟才能活上千年吧?”莫芊桃掩嘴一笑,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小田冷眼一瞥,她便止住了笑意。

内心纠结一会儿,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其实你真名叫什么?”

小田拿着酒葫芦的手一顿,随即又笑开了,仿佛刚才那个摆出冷眼的人,并不是他,“告诉你也无妨,爷叫夏淳沣,你可记住了。”

莫芊桃见他一脸傲娇,禁不住瘪瘪嘴。

夏淳沣?

这名字还不错。

轮到夏淳沣发问,他收起嬉笑,一脸正色,“卖身契我已经给你了,为何你还不去寻着亲人。”

亲人?

想到这两个词,莫芊桃目光变得暗淡,“我忘记了从前,根本不知道亲人在哪里。”

小田眸子一眯,眼里透着一道精光,看得莫芊桃浑身不自在。他观察莫芊桃一会儿,想看穿她是否在说谎。

“你是如何打算的?”

说到这个话题,莫芊桃盘腿坐在杂草上,似乎准备发布长篇大论,果不其然,她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了许多夏淳沣听不懂的话。

夏淳沣揉了揉眉心,急忙打住,“停!简明扼要。”

莫芊桃悻悻然得收回了一肚子话,继而将目光转向面前燃烧的火堆,“走一步看一步呗,据说有一处叫浔晶天的地方风景十分美丽,我打算先去看看,然后找个地方做小工,攒点钱再去下一个地方。”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居无定所,在夏淳沣看来,莫芊桃的想法有些奇葩,他一脸困惑,“你这是打算做流浪汉吗?”

莫芊桃也不争辩,“你有更好的安排吗?”

夏淳沣被她抛出来的问题难倒,“找个好男人成亲吧。”

“呸!”莫芊桃十分不给面子的睇了他一眼,“老娘当初不是嫁你了?就在白天还差点被那个流氓给杀了。你跟我说嫁人靠谱吗?男人靠谱吗?”

“你……”夏淳沣想不到她反应居然这么激烈,“和你成亲的小田已经死了,再说,那不过是形势所迫,你和我都没当真,不是吗?”

“我和你是不是拜堂了?怎么能说形势所迫呢?”莫芊桃嚯的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毫不留情的与他对峙。

她并非想纠缠夏淳沣,而是,十分不喜他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态度。

夏淳沣也不恼,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禁不住像逗弄她,“你就这么着急想做我的夫人?”

035. 脆弱的是人心,还是不争气的身体

莫芊桃脸一热,整个人像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夏淳沣心情十分舒畅,嘴角的笑意爬上了眉梢。

“没有便好,我可不是你能肖想的人。”说着,他一脸傲娇,气得莫芊桃七窍生烟。

两人隔着火堆嬉闹了许久。

古刹外是断壁残垣,黑压压的大树,以及如墨夜色。

冷风不住的朝缝隙里钻着,发出“呼”的声响,没有门扉,两人只得各自窝在角落,缩卷身子。

“你可有要去的地方?”

莫芊桃的声音很轻,同时也泄露她内心的落寞,她开始担心自己会被丢下。

两人萍水相逢,发生了许多乌龙事件,他也帮了她许多,让她不好意思开口,再求夏淳沣什么。

许久等不到夏淳沣回应,莫芊桃以为他已经入睡。

明天他们就要各分东西,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想到这里,莫芊桃睡意消失,或者她更担心自己未卜的前途。

看着门外黑漆漆的树林子,似乎随时有可能窜出一只猛兽,莫芊桃忽然感觉害怕,她转过身想避开害怕的一切,却正好对上夏淳沣幽暗目光。

莫芊桃一惊,好似受伤的小鹿,急忙避开眼神。

“干嘛?连背影都美得让你一不开眼吗?”

夏淳沣嘴角抽了抽,随即道:“我要去寻奶娘,陪她过一段清闲的日子。”

莫芊桃干笑一声,“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树林里弥漫着大雾,蔓延的水汽将火堆熄灭,屋内四处都挂满了水珠,包括莫芊桃身上。

夏淳沣整理一下衣物,不见莫芊桃有动静,连这唤了她好几声,她依然是侧躺身子隐隐在发抖,夏淳沣立刻伸手往她额头探去。

“真会给爷找麻烦。”夏淳沣嘴上虽然在埋怨,可关心的举止却未停止,他将莫芊桃打横抱起,丢在了马背上,随后他跳上马飞快的朝宗澜城而去。

莫芊桃醒来时,已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房间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视线转了一圈后,她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夏淳沣。

她浑身乏力,嗓子干涸的几乎要冒烟,见前方的圆桌上放着茶瓶和水杯,便想努把力站起来倒口水喝。

怎知她一站立,立刻感觉头晕目眩,双腿一软便要栽倒,听到动静醒来的夏淳沣,飞快冲上前一把将她接住。

“我想喝水。”莫芊桃十分虚弱的说出自己的需求。

夏淳沣将她小心翼翼放回床上后,才为她端来了水杯。她急忙接过,一饮而进,随即因为呛水而不住的咳嗽。

夏淳沣拍这她的背,动作十分轻柔。

停止咳嗽后,莫芊桃整张脸都是通红的,顺了好半天的气,才缓过来。

“既然醒了,就把药给吃了吧。”夏淳沣恢复平日状态,他在角落里取出已经煎好的中药,递到莫芊桃面前。

应是猜到莫芊桃会以太烫为由拒绝,夏淳沣又道:“温热喝下去最好,若是等到凉透了,那便是苦不堪言了。”

036. 生米煮成熟饭

莫芊桃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将药迅速喝下了。

“你已经晕睡两日了。”

夏淳沣话音一落,莫芊桃肚子十分配合的发出咕噜。

“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莫芊桃这才注意到身上穿的衣服,不在是之前那套,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待夏淳沣回来时,莫芊桃瞪着他一脸不爽,“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夏淳沣头也未抬一下,“你倒是想得美,我让客栈里的丫鬟帮你换的。”

想得美?这厮嘴巴真够毒的。

感情她要真被吃了豆腐,倒还成了福气了。

莫芊桃冷哼一声,嘴角撅得老高。

“吃饭。”夏淳沣已经自行开动了,莫芊桃闻着菜香哪儿还顾得与他闹脾气,立刻端坐在桌前准备先填饱肚子。

两人在客栈又过了一日,莫芊桃虽然还是鼻塞无力,但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去了,房钱我已全部支付,你放心的多住些时日,等身子养好再走不迟。”夏淳沣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莫芊桃胃口全无。

自知耽误他许多天时间,莫芊桃开张说了句硬邦邦的:谢谢。

夏淳沣又不放心的嘱咐她,“浔晶天地势险要,并不是普通人能去观赏的景点,往南走会暖和许多,那边新鲜的玩意儿也多。”

“姑娘家还是待在安全的地方最好。”夏淳沣放下碗筷,语气忽然变得沉重。

“安全的地方?我跟你倒是觉得十分安全。”莫芊桃眨眨眼,顺势说道。

夏淳沣见她面色苍白,感觉那张执拗的面容下,隐藏一颗孤单无依的心,夏淳沣顿觉心里有些沉重和紧绷,他不知为何会这般。

片刻后,夏淳沣语气疏离的说道。

“孤男寡女,终究不方便。”

莫芊桃一声轻笑,”猜到你会这么说,亏你还是江湖儿女,居然这样迂腐,当初拜堂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坚持。”

一听她翻旧账,夏淳沣不乐意了,立刻痞笑着反唇相讥,“我可是提醒过你多次,莫要肖想我。”

莫芊桃冷哼一声,不再与他交谈。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买些物件。”夏淳沣说完,面无表情的准备离开,他不曾察觉莫芊桃此刻用好似盯着猎物一般眼神瞪着他。

“喂!你过来。”莫芊桃不知何时回到床上,身上用被子紧裹着。

夏淳沣一愣,以为她不舒服,便急忙跨步过去了,怎知才刚靠近床边,便被莫芊桃一把拽住,栽倒在床上。

莫芊桃不想与他分开,脑子一堵,想着干脆生米煮成熟饭,夏淳沣就再也不能拒绝自己了。

她动作迅速的将夏淳沣压在身下,伸手去脱他的衣服,奈何那些衣服穿得繁琐,她根本摸不着门路,这一着急便开始汗流浃背。

夏淳沣本想挣扎,见她猴头猴脑的,根本找不到地儿下手,便冷眼看好戏的任她折腾。

“你这是为何?”

莫芊桃立刻做出风情万种的姿态,勾引道:“这不明显吗?与你坐实夫妻关系呀。”

037. 抢人的傻子

夏淳沣一听这话,立刻将她推开,正色道:“莫要胡闹。”

莫芊桃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埋怨他那一身衣服实在太难脱。

夏淳沣见她好似一只凶狠老虎趴在床上,不甘心神情里,还有几分懊恼。他不懂着疯婆子脑子里都装了一些什么东西,但一想到她曾经也对章桢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脸色顿时暗了下来,他朝她甩了个脸色,闷不吭声的离开了。

他先是给莫芊桃买了些,路上吃的零嘴儿,随后去布坊为她选购了一件狐裘,回来的路上,他脑海里都是莫芊桃穿着狐裘时俏丽模样。

夏淳沣满心欢喜回到客栈,却发现莫芊桃已经离开了,她留下极其简单的几个行字:我走了,有缘相见。

夏淳沣一看那纸条,脑袋顿时发懵,呆愣片刻,他拿起包袱,双脚不受控制的朝门外而去。

不管莫芊桃要去向何方,她都必须得出城,夏淳沣一定要在她出城之前,将她找到,若不然,兴许这一别,便是一辈子。

夏淳沣坐在马上,满腹疑问,连他自己都解答不了。

为什么要去找她?

找到之后,又将如何?

若是找不着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夏淳沣便感觉十分烦躁。

*

路途遥远,莫芊桃购买了一匹新马,坐上马背,她目光四处游移,看什么都感觉无趣,心里好似缺了一角,整个赶紧空落落的提不起劲来。

出城后,她便晃着马鞭,漫无目的的在草地上如同散步一般行走,马儿吃着草,也十分的悠哉。

斜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眼看要入夜,这回离开,莫芊桃身上得包袱也多了,重了,均是厚重的衣物,以及赶路的干粮。犹记刚出章家世,她身上只带着银子,如今身上的行囊几乎塞满。

马儿不知是饿久了,还是骨子里就较为懒散,一直赖在原地不肯走,无奈之下莫芊桃只得跳下马,准备将马儿拽走。

她刚下马,身后便传来极速的脚步声,莫芊桃一惊,回头时,便被一个粗麻袋套头盖住,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只听那人欢喜雀跃说道:“俺有漂亮媳妇了,赶紧带回去给爹瞧瞧。”

莫芊桃一听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憨气,听着不太正常。

“放开我!救命呀!”莫芊桃没想到刚出城便遇上了人贩子,这世道也太不安全了。

男人将她扛在肩上,对她的呼救声不为所动,反而是一直兴奋的叫嚷着,就好像在炫耀自己心爱的小物件。他不停的奔跑着,颠得莫芊桃几乎就要呕吐。

“救命呀!抢人呀!”

莫芊桃不知道自己的呼救是否有用,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男子也并不介意她惊慌失措的表现,满脑子都是有媳妇,晚上可以洞房了。

一听到洞房的字眼,莫芊桃的挣扎更加剧烈了,逃过了章桢,伙房小张,不会栽在这傻子手里吧,想到这里莫芊桃浑身都绷城了一条线。

夏淳沣这边在城中找了一圈,都不见莫芊桃踪影,心里的失落让他越发犹豫,就在这时,他听到巷角有人在耳语。

038. 和傻子成亲

“那傻子不会真的去掳走人姑娘吧。”说话的男子,皮肤黝黑,下巴长满了胡渣。

高个男人一听,顿时嬉笑起来,“可是你指使他的。”

“那姑娘一看就是外地人,我们这乡里小镇的,就没这么俏的姑娘,要真被那傻子抱走了,倒是可惜了。”说着,他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笑得有几分猥琐。

“要不,咱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正好劫个香。”

两人越说越不顾忌,直到夏淳沣冷着脸出现。

“你们口中的姑娘生得什么模样,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夏淳沣冰冷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吓得两人脸色僵硬。

两人打量夏淳沣一眼,继而面面相窥,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夏淳沣可没那个耐心,怒吼一声,一拳砸在墙壁上,轰隆一声,砸了个洞出来。

方才还大势谈论的两人,顿时结结巴巴的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一说完,在抬头的那一刻,夏淳沣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跳上马儿,朝城外而去。

远远的,他只见着了一匹悠哉吃草的马儿,以及马背上的包袱,他上前取过,便朝城外不远处的村庄而去。

莫芊桃被那傻子扔地上时,已然天黑,那傻子一家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缓过来后高兴跳脚。

“老天保佑,宗儿终于有媳妇了,还是个俏生生的人儿。”那妇人拍着大腿,情绪十分激动。

另外一个中年男子也是面露喜色,他对傻子嘱咐道:“你这媳妇可能不带出去让人瞧见了,不然非给你抢了去。”未免夜长梦多,他又对妇人说道:“给宗儿准备一下,今晚就洞房。”

莫芊桃一听,自然不乐意。

洞房!呸!想得美。

“你们都疯了吧,我可没同意。”

“你会同意的。”那妇人转头看向莫芊桃时,表情变得阴冷。

那一家子将目光齐刷刷聚集到莫芊桃身上,就好似在漆黑洞穴中,伺机而动的毒蛇。

莫芊桃一个惊颤,感觉这一家子都不太正常,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你最好乖乖待着,不然有你苦头吃。”中年男子恶狠狠的警告一句,便让老夫人拿来粗绳子,将莫芊桃手脚全部捆绑。

她想不到自己运气居然这样差,刚出牢笼又进虎穴,这次遇上的麻烦,显然比之前的都要棘手很多。

妇人去布置新房,男子则去准备拜堂的必需品,剩下那傻子不停对着莫芊桃笑着,连流淌的口水都顾不得去擦拭。

莫芊桃试着去傻子沟通,“乖,过来给我松绑。”

傻子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俺爹说了,要是你想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走不路。”

莫芊桃一听这话,猜这一家子,应该不是第一次掳走女孩。看他们方才得架势,已然是非常熟练的,连喜房的布置品,都能随意找到。

不会是在劫难逃了吧?

莫芊桃在心里哀嚎一声,十分不甘。

那两人回来时,妇人手中拿着红盖头,男子手中拿着细长的红烛。

莫芊桃见状,不由得又紧张起来,便壮这胆子警告道:“你们这是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三人各种忙活,对莫芊桃的话充耳不闻。

039. 她是我媳妇儿

妇人吩咐一句,傻子便过来为莫芊桃盖上盖头,继而强迫她半跪在堂下,准备直接拜天地送洞房。

“喂——你们不能这样。”莫芊桃惶恐至极,情急之下乱投医,她仰面朝天大吼一句:“谁要能救了我,我便以身相许。”

“你若早些这么说,我便不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除了夏淳沣还能有谁。

莫芊桃一听着声音,眼泪哗哗直流,脸上尽是泪痕和灰尘,“王八蛋,你怎么才来。”

“若是嫌我来得迟,我现在回去陪便是。”夏淳沣想到莫芊桃不告而别,心中有些怄火,说完,扭头就打算回去。

“别走——”莫芊桃哀求一声,因为情绪激动,加上泪水未断,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夏淳沣浑身一僵,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也暗自责怪自己,这个时候还跟她较劲,实在不够爷们。

夏淳沣猛然转过身,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无比犀利,那傻子被直接吓哭了。

妇人一把抓住莫芊桃的头发,将她往自己身边拖着,想要以此胁迫夏淳沣。

“啊——好疼。”

莫芊桃禁不住低呼一声。

夏淳沣看在眼里,怒在心中。他本想劝说几句,但看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善茬,便也不想在浪费唇舌。

他动作迅猛的一把抓住那傻子,一手掐住他脖子,傻子顿时吓得大哭小叫的喊爹娘。

“放开她。”夏淳沣冷眼一瞥,让妇人和男子心惊不已。

“大侠,你千万不要伤害宗儿,我就这一个儿子,我没有恶意,就是想给宗儿讨个媳妇,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妇人见势不对,立马开始诉苦,抓着莫芊桃头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夏淳沣昂起头,手猛的一紧,“你抓的姑娘是我媳妇。”

那妇人一听,立马松开了手,拉着男子向夏淳沣认错。夏淳沣无心听他们狡辩,将傻子推开后,把莫芊桃拉进来怀里,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妥当,一心只想捍卫自己的“东西”。

“大侠,多有得罪了,我们以为……”男子叹息一声,心中惋惜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

“不必多说,你们一家本就心术不正。”夏淳沣搂着双腿发软,一直在抽噎的莫芊桃回到马上。

“我要报官。”莫芊桃恢复理智,对着门口一家子,颤巍巍得说了一句。

“娘,我媳妇是不是又没了。”傻子哭嚷着。

妇人握着傻子的手,生怕他的太过伤心,不住的安抚着。

“姑娘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三口吧,若是有一天我们走了,担心宗儿留在世间无人照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男子急忙追上去,将马堵住,同时也下了狠心,若是说不通,便直接将两人杀人了,随即朝妇人递了个眼神。

妇人会意,便拉着傻子上前,道:“我们知错了绝不会下次。姑娘你就放过我们这回吧。”

莫芊桃肯定他们不是初犯,只觉说多无益,便对夏淳沣说道,“我们走吧。”

040. 无心责备

男子见说不通,与妇人互通一个眼神,便一同拉住两人的脚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莫芊桃直接栽下了马,而拽着夏淳沣得妇人被他抬脚踢飞了。

傻子和男子控制住莫芊桃四肢,忽然出现的一把菜刀,明晃晃的抵在她脖子上。

“今晚你们都别走了,留下来陪我们一家子吧。”男子沉着嗓子说着,大有破釜沉舟的势头。

傻子一听,立刻高兴的拍手,“太好了,爹爹,我喜欢漂亮媳妇。”

夏淳沣见状,抽出一旁的木棍,朝那父子俩狠狠地抽打。

夏淳沣恶狠狠的说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紧接着,木棍如雨滴一般落下,纵容两父子穿着厚重的棉衣,依然感觉一阵阵深入骨髓的疼痛。

妇人见状,连滚带爬的上来将那傻子护住,“莫要打我的宗儿。”

妇人和男子抱在一块,将傻子庇护在两人身下的空位,当真是像宝贝一样疼惜着。

莫芊桃不忍在看,撇过头道,“你疼惜自己的儿子,被你们掳走的姑娘也一样是有爹娘疼爱的,你对其他人可有过怜悯之心。”

两人再度回到马上后,莫芊桃在夏淳沣耳边嘀咕一句,两人甩着缰绳扬长而去。

“爹娘,着火了。”傻子趴在地上,指着院门惊慌道。

近些日子,气候较为湿冷,前院的火再大烧不到中院去,加上最近阴雨绵绵的,火势很难做大。

这些张牙舞爪的火苗,不过是对这家子小小告诫。修护院子都够他们忙活一阵了,这些时日也不敢再作乱,届时让官府的人留心这家子即可。

两人一马,在黑暗的树林里,缓慢的行走。

“你可有不适的地方?”

夏淳沣担心她身上有伤,不敢触碰她,更不敢加快马速,就怕弄疼她。

“我头疼。”莫芊桃摸了摸凌乱的头发,她感觉头皮都被撤掉了。

夏淳沣借着月光,注意到她头发似乎稀疏了不少,“不打紧,未伤着脑袋便好。”话锋一转,夏淳沣开始追究责任,“你为何不告而别?”

听到这话,莫芊桃立刻气鼓鼓的说道:“你就差直接说嫌弃我了,我还不能有点尊严的离开?”

“现在知道错了吗?”夏淳沣漫不经心的转移话题,就是不与她深究嫌弃与否。

一想到方才得事,莫芊桃又禁不住得哭了,这一哭,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

夏淳沣才察觉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恨不得直接抽自己大嘴巴,“莫再哭了……再哭村里娃娃都被你吓着了。”

夏淳沣明明是想关心她,担心她哭坏了身子,这话一出口,倒像在嫌弃她哭声难听。

莫芊桃侧过身,哭倒是不哭了,对着他胸口,就是几记拳头,夏淳沣一个劲儿喊疼,“哎哟,哎哟,看你生的娇弱,想不到劲儿可真够大的。”

莫芊桃翻了翻眼皮,“别装了。”

“入夜寒露重,将这裘衣穿上吧。”夏淳沣顺势将自己为她购买的狐裘拿了出来。

莫芊桃细看之下,是女款的,顿时有疑问,“这是谁的?”

041. 舍不得分离

夏淳沣本想佯装随意大度,禁不住又摆出一副傲娇的面孔,“路过买的,你若中意,送你也可,不必道谢。”

莫芊桃嗤笑一声,“我不要。”说着,便要脱下来还给他。

她的拒绝让夏淳沣觉得没面子,“不许脱,为何不要。”

“男女授受不亲,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嘛平白无故接受你送的衣服。”莫芊桃脑子清醒得很,夏淳沣之前一直有意无意的与她保持距离,不就是用的那一套,男女有别的迂腐话术,此刻,莫芊桃便要让他尝尝那滋味。

“可是……”夏淳沣语塞,继而面色一怔,干脆唬道,“反正不许脱。”

“你真幼稚,我不要还不成吗?”莫芊桃挣脱不开,好气又好笑。

夏淳沣急了,“莫要冻生病了,再給我惹麻烦。”

莫芊桃不吃这套,“反正你也要走了,也麻烦不到你。”

夏淳沣沉默了,一只手依然按在她肩膀上,就是不允许她脱下来。

莫芊桃挣扎一会儿,无效,干脆放弃。

莫芊桃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轮皎洁如珍珠的月光,声音也变得缥缈,“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不喜分离的场景。”莫芊桃淡淡的说了一句。

夏淳沣也不再多言。

两人到达驿站时,莫芊桃已经睡着。

夏淳沣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温度并无异常,随即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发烧,在这荒凉的驿站中,要寻个大夫可是十分的艰难。

夏淳沣为了避嫌,将她抱回房间后,对小二说他们是兄妹关系。

兄妹?

这话一出口,倒是给了夏淳沣灵感。

翌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多日的潮湿寒冷,终被旭日驱散。

莫芊桃起床时,已经是日照高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满屋子里都倾洒的日光,暖洋洋的气息让她顿时陷入慵懒状态,若不是那刺鼻的中药味,她还真能再睡一会儿。

“莫再睡了,该喝药了。”夏淳沣得声音冷不丁的响起,顿时打消了莫芊桃全部睡意。

懒懒散散的走下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嚷道:“是你将我抱上床的?”

“城门已关,我们只能在附近驿站歇息。”

夏淳沣估摸着大概需要一刻钟时间,才能到达驿站。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莫芊桃本身身子没有好全,经过这一番折腾,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没有半点精神。

不等夏淳沣开口,她率先说道,“也是恰好路过吗?”

夏淳沣要说的话,都已经被她说完了,感觉到她情绪不对,夏淳沣再度语塞。

“这一带不安全,我们还是结伴走一段吧。”夏淳沣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他不放心莫芊桃独自离开。

“我可请不起你当保镖。”语气一转,莫芊桃面上多了几分笑意。

夏淳沣顿时也送了口气,“我见你衣裳不多,便特意给你买了件御寒的狐裘,没想到回到客栈你已经离开了。”

说道这里,夏淳沣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他本幻想着莫芊桃见到这件狐裘会十分的心喜,显然是他想得太美好,事情也完全超乎了预期。

043. 结拜?呸!

夏淳沣点点,“恩,可沉了。”

莫芊桃瘪瘪嘴,将那冒着热气的中药,端起来麻利的一饮而尽。

夏淳沣看着她眉头都不皱一下,顿时有些诧异,继而看着她有些失神。

日光下,莫芊桃皮肤白皙得几乎呈现透明,脆弱得就好似个瓷娃娃一般,离开章家大半个月,她眼看着变瘦了,夏淳沣十分不喜她现在的模样,恨不得她能一夕之间胖十斤。

“太瘦了。”夏淳沣小声嘟囔一句。

莫芊桃猛地回过头,“什么?”

“我们结拜吧。”

“啥?”莫芊桃眨眨眼,心里犯糊涂,“你是不是说错,是成婚,不是结拜?”

夏淳沣递给她一个蔑视的眼神,“你我二人以后兄妹相称,你也不必四处流浪,随我回奶娘家。”

夏淳沣说这话时,十分自信,自认是给莫芊桃莫大的恩赐。

听完,莫芊桃冷漠的看着他,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你他妈想得美,谁要做你义妹呀。”

夏淳沣被她骂的瞬间变脸,眉头拧成了凹陷的川字,“你骂人。”

“就骂你了,怎么滴,臭不要脸。再说,你好似也对人说了,我是你媳妇,难不成你有和妹妹乱亻仑癖好?”莫芊桃开始口不择言,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就好像当初夏淳沣拒绝和莫芊桃成亲时,是一模一样的。

“你……胡说什么?”夏淳沣面色涨得通红。

这个女人说话太不知检点了,可他偏偏做不到对她恶意相向。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莫芊桃被自己带歪了。“我……你一个姑娘家,单独在外面实在太过危险。”

“你休想高攀我。”莫芊桃不依不饶得,以同样傲娇的方式惩罚夏淳沣。

夏淳沣脸色铁青,望着她高高扬起的下巴,他叹息一声,“收拾一下,走吧。”

夏淳沣动作十分自然的将狐裘披在她身上,无他想法,就是想看到莫芊桃穿身上。

“热。”

外面阳阳高照,莫芊桃不愿意再穿。

*

“你要陪我去哪里?”

晌午的阳光太过猛烈,莫芊桃带上了帷帽,将那张俏丽白皙得面孔遮挡在白纱之下。

“不知……”

莫芊桃忽然想到夏淳沣提及结拜的事,忽然有些顿悟,“结拜需要准备什么?”

“你若愿意,我们就现在就可结拜,对着太阳起誓。”夏淳沣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晚上吧,记得请我吃桌好的。”莫芊桃趁机敲竹杠。

“那是自然的。”夏淳沣顿了顿,喉咙忽然有些发紧,心里也泛起一股苦涩,他没想到莫芊桃忽然就同意了,这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夜晚,两人入住了一家农户,夏淳沣给了农户一些碎银子,嘱咐农妇晚上准备一桌酒席。

不多事,两人在院子里,对着皎皎月光以及诸天神佛起誓。

莫芊桃见夏淳沣郑重其事的端起小酒杯,双膝跪地,忙不迭的将他扶起,“我们来点不一样的结拜模式吧。”

044. 自找的累赘

“不一样?”夏淳沣眼眉一挑开,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莫芊桃教他举杯对着月亮,将杯中酒洒入地面,而后,莫芊桃紧紧拽住夏淳沣的双手道,“好了,礼成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妹了,生死不相离,痛苦不嫌弃。”

夏淳沣被她整懵了,“成了?”

“哥哥。”莫芊桃甜甜得唤了他一声。

夏淳沣感受这指尖传来的温暖,顿时发愣,他心中本有疑虑,见莫芊桃这般殷切,他也不好继续持怀疑态度。

“结拜是喜庆的事,不需要那样严肃,只要我们日后能相互扶持比什么都强,沣哥哥你说是不是。”莫芊桃继续给他洗脑,并对他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好……好吧。”

莫芊桃拽着他手臂,来回摇晃,“沣哥哥,快叫人家妹妹。”

夏淳沣眉头一紧,别扭将手臂抽走,“正常一点。”

莫芊桃耸耸肩,“沣哥哥,咱们开吃吧。”

“桃儿,你多吃些。”不知为何,夏淳沣就是叫不出那个妹字,他感觉脑子里占据了太多杂乱的思维,有些绕不过弯来,只希望这顿饭快些结束,他需要冷静头脑。

莫芊桃注意到他魂不守舍,禁不住偷笑了一下,之后开始劝酒,奈何夏淳沣酒量好到不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气息都不曾紊乱。

几杯酒下肚,夏淳沣一夜好眠。

莫芊桃趁着他睡着后,偷摸着烧水洗了个热水澡,她趴在窗台上看着明月,怀念在现代被自己摒弃许久的吹风筒,那个时候她为了方便和贪睡,剪了一头帅气的短发。

对着明月一声叹息,她庆幸自己之前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身边的朋友亦不多,若不然,她得因为想念家人,日日以泪洗面。

另外一边,熟睡中的夏淳沣做了个梦,梦中瘦弱的少女执意牵着他的手,牵引他走在密林之中,他一直在询问少女是何人,少女未回头看他一眼,一直走着……

“沣哥哥,吃臭豆腐吗?”

少女猛然回头,嘴里塞着鼓囊囊的食物,撑得整张脸都肿了。

夏淳沣惊诧一声,顿时被吓醒。

梦中是莫芊桃那张脸。

……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莫芊桃跳了进来,“早呀,沣哥哥。”说着她便往夏淳沣耳旁別了一朵小红花。

夏淳沣嘴角一抽,将那花取了下来,他感觉今日的莫芊桃有些过分欢脱,不知道她脑子在想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或者都只是他的错觉。

“别闹,出去等我。”

莫芊桃不解的看向他,“你没穿衣服吗?需要我回避?”说完,莫芊桃暧昧得瞅了他一眼。

夏淳沣扶额,不耐烦的下逐客令,“出去。”

莫芊桃灰一溜烟的不见了。

夏淳沣收拾完毕后,见莫芊桃站在一辆马车前,他立刻有不好的预感。

“沣哥哥,咱们买辆马车呗。”莫芊桃笑盈盈的说道。

“你我二人骑马便行,无需马车。”夏淳沣面无表情的拒绝,他觉得自己和莫芊桃结义金兰,纯粹是自寻烦恼。

045. 心疼心疼你妹子吧

莫芊桃指了指自己的脸,模样十分委屈,“你看,你妹妹我的脸,经过昨日的风吹日晒,皮肤变得又黑又粗糙。你也不心疼心疼。”

“就是,就是。”那卖主在一旁附和,“你妹子生得好模样,可别给糟蹋了,姑娘家还是得好生呵护着。”

夏淳沣嘴角一抽,看着莫芊桃矫揉造作,恨不得将狠狠打她屁股。他怒瞪莫芊桃一眼,警告她收敛一点。

莫芊桃知道他要面子,当着外人面,他也就只能丢几个眼色罢了,不会将自己怎样。

“可以吗沣哥哥?”莫芊桃眨眨眼,十分期待。

夏淳沣眼眉一垂,开始掏钱,又用只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买元了一句,“真是麻烦精。”

出发后,莫芊桃自发坐到马车内嗑瓜子,嘴巴还不停地说些夏淳沣根本听不懂的话,不时掀开帘子看看风景,或者哼着小曲,总之是悠闲得的不得了。

而夏淳沣则在外面吹着风,头顶着烈阳驱赶马车,没多久他实在被莫芊桃聒噪的声音吵得心烦,便寻了两块布条堵住了双耳。

说了一会儿,等不到夏淳沣回应,她也感觉无趣,便干脆靠在一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便被一阵激烈的晃动抖醒,掀开帘子,注意到马车专门往凹凸不平的地方行走,顿时明白,夏淳沣是要整蛊自己。

平时,两人骑马走在不平滑的地方,不会有太大的感受,偏偏她坐在马车里,稍微有些凹陷便会颠得难受。

估摸两刻钟后,她实在承受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便冲夏淳沣嚷道:“大哥……求你行行好,把车停了吧。”

夏淳沣耳朵被堵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没一会儿,莫芊桃便在马车内吐得七荤八素的,整个人都蔫了。

夏淳沣察觉不妥,是因为他闻到一股气味儿,掀开车帘,果不其然,马车内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夏淳沣将马车停在一汪小河旁,莫芊桃也得意下车喘口气,顺道清洗一下身上的污渍。

“你是故意的吧。”恢复力气后,莫芊桃开始质问他。

如此明显的行迹,否认不是他的风格,也不会傻到承认,他干脆靠大树,双手交叉,对她的不满充耳不闻。

“你也太阴险了吧。”莫芊桃拍着胸口,欲吐的感觉还没缓过来。

夏淳沣挑挑眉,道:“马车可是你让买的,我可没逼你坐。”

“你——”

夏淳沣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乐得很,尤其是嘴角挂着一抹讪笑,突兀得让莫芊桃感觉怄火得很。

“说你是麻烦精,还真没说错。”夏淳沣继续火上浇油。

莫芊桃干脆往石头上一坐,“我累了,没力气,走不动。”

“那你就待着吧。”

夏淳沣毫不在意的往马车方向走去。

莫芊桃担心他真会丢下自己,急急忙忙的嚷道:“你别忘了,你可跟我结拜了,我是你妹妹。”

这对昨日刚结拜的兄妹,瞬间成了仇人。

*

槐岚村。

四面环山,村民们大多数靠种植茶叶为生。

围绕在槐岚村的山势并不险峻,而是连绵起伏错落有致,每一座山都能流出一道清列的泉水来,故而村子周边又多几道潺潺而流水,最终汇聚成小河。

进村需要经过一道年久的青石路,路边上种满了琼花,一到花开的季节,风景美不胜收。

进村前,夏淳沣在镇上的市集购买了好几匹布料,准备给奶娘做几身新衣裳,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滋补药材。

村里的孩童一见有马车驶来,料到是离家的人,回村探亲来了,便跟在后头,想讨喜好处。

没一会儿,马车便停下来了,夏淳沣跳下车给跟上来的孩童分食零嘴儿,孩童心满意足后,纷纷跑开了。

莫芊桃跟着跳马车,环视一周,环境与她想象之中,还是有很大出入。

奶娘家虽说不大,却十分的别致,一眼看去并不像年久的老房子,应是刚修缮过不久。

夏淳沣拉开门环,里面并没有上门栓,之后他将马车直接开了进去,没多久一个老妇人听到动静,便从卧房出来了,老妇人一见是夏淳沣,顿时开心得合不拢嘴。

此人偏是夏淳沣口中的奶娘:夏莲枝。

046. 农妇夏莲枝

“是沣儿?沣儿怎么来了?”夏莲枝神情激动,上前握住夏淳沣的手,亲昵得很。

莫芊桃见夏莲枝虽然一头银发,可精神头儿十足,背部挺得直直的,没有半点佝偻,身子骨自是硬朗,她猜测夏莲枝应不超过六十五岁。

“奶娘,近来身体可好。”夏淳沣搀扶这她坐下。莫芊桃也跟着他身后,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奶娘。”

“这位是?”夏莲枝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专注的打量起来。

“桃儿见过奶娘。”说着她用余光瞄了夏淳沣一眼,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我是沣哥哥,刚过门的媳妇儿。”

夏莲枝一听喜了,看着她点点头,道:“长的跟仙女似的,就是太瘦了。”随后嘱咐夏淳沣要将她养胖一些,圆润了才好生养。

夏淳沣顿时百口莫辩,他正想着措辞解释,莫芊桃又拿出身后的礼品,递到夏莲枝面前,殷切道,“奶娘,你看我和沣哥哥都给您带什么来了,你可喜欢。”

莫芊桃热情的拉着夏莲枝去看礼物去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们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我已经知足了。”说着,夏莲枝居然开始流泪,“终于盼到沣儿成婚了,我心里实在高兴。”

莫芊桃贴在她耳边,说道:“奶娘您千万先别高兴,我和沣哥哥会留下来陪您一段时日,日后要麻烦您的可不少,就怕您嫌我们烦,着急赶我们走呢。”

“当真?”

莫芊桃点点头,“我怎会骗您。”

“那太好了,我去杀只鸡,今晚给你煲汤喝。”夏莲枝一边拉着她,一边拉着夏淳沣,最后将两人的手,交织在一起,“哎呀,真好,真般配。”

夏淳沣几乎是夏莲枝带大的,为了照顾他,夏莲枝一生未嫁,膝下没有半儿半女。夏淳沣母亲因不甘愿嫁给他的父亲,多年来心里都十分郁结,故而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待见,才会让夏淳沣一直跟在奶娘身边。

夏淳沣自然也是极其看中夏莲枝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挂念她。

看着莫芊桃和夏莲枝交谈甚欢,他感觉自己倒像个无关紧要的人,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得呢,他先去杀鸡吧。

夏莲枝年纪大了,在村里没有茶园,平时很少出村,几乎就靠着养殖的鸡鸭和村民换些食物,再不济也能用银子从邻居手里买。

而且,夏莲枝识字,经常帮村里人纂写书信,大家都十分仰仗她,时不时会给她送些食材过来。

总得来说,夏莲枝过得还是不错的。

夏淳沣杀好鸡,夏莲枝便开始张罗晚饭,趁着空档,夏淳沣拉着莫芊桃打算狠狠教训她一顿。

“你为何要骗奶娘?”夏淳沣目光犀利,显然是真生气了。

莫芊桃一脸无辜,“我没有骗呀,我们确实拜堂成亲了。”

夏淳沣语塞,面色随即又沉了几分。

“好了,你不要生气了,你看奶娘多开心呀,你要有了心爱的女子,大不了就说我们和离了呗。”莫芊桃自知理亏,连忙讨好卖乖,“我不会耽误你娶妻生子的。”

047. 口头契约

“你这是为何?”

莫芊桃低下头,道:“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好笑,我一个孤身女子,活在这个世间,若是一直不嫁人,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与其被人当怪物一样看待,弄得自己也不愉快,还不如挂上人妇的头衔了事呢。”

“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夏淳沣十分不能理解。

莫芊桃笑道:“你不想让我留下来陪奶娘吗?你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吧,可是我可以一直留下来,你忘了,我没有地方去。”

听完这话,夏淳沣又禁不住的心疼她,只要一道密函下来,夏淳沣便随时要离开,奶娘年迈总是需要有人伺候着,莫芊桃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对你不公平。”

与夫家和离的女子,在世间生存的难处,夏淳沣不是没见过,若不是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怕是一辈子都难嫁了,后半辈子都将鳏寡孤独,就好似夏莲枝一般。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总算有个地方给我待着,我已经满足了。”莫芊桃根本不在意这些。

她虽然满不在乎,可夏淳沣做不到,他不能不仁不义的让莫芊桃就在这里贡献自己的一生,他需要好好安排一下。

炊烟袅袅,菜肴生香。

“桃儿,你可得多吃点,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夏莲枝不住的给莫芊桃添菜。

她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夏莲枝见她赏脸,心里别提多高兴,比吃进自己肚子里还要满足。

夏莲枝的慈祥和关怀,让从未体会过关爱的莫芊桃,有些伤怀。夏淳沣将她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明白她一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怎会如此感性。

夏莲枝想着两人舟车劳顿,必定需要好些休息,便道:“沣儿,奶娘总是期盼着你能回来,你的卧房我也时常打扫,你们今晚可以安心入睡。”

“辛苦奶娘了。”

天寒地冻,莫芊桃不忍让老人家触碰冷水,便自发洗了碗筷,打算早早收拾好,睡上美美一觉。

夏淳沣一听入睡二字,便知今晚两人将共处一室,脸色不由显得有几分沉重。

莫芊桃带着困乏之意,进入卧房后,因眼前的装潢为之一亮,简单而温馨,一点都没有许久无人踏入的清冷感,不得不说夏莲枝对夏淳沣十分用心。

关上房门,夏淳沣从她身后出现,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警惕,“我睡床,你睡软榻。”

莫芊桃丢了一记鄙夷的眼神给他,“你一个大男人,还有没有一点风度?”

“风度为何物?”他拍拍床褥,“都不及温暖的被褥。”

莫芊桃努努嘴,方才还说对不起她,转眼就成过眼云烟了。

夏淳沣嘴上说得狠绝,还是给她在软榻上铺上了厚重的棉被,一坐下软软绵绵的好不舒服。

“舒服。”莫芊桃十分满足,像小猫一样在棉被上来回蹭了蹭,感觉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里。

夏淳沣看了一眼,禁不住笑了。

见他看自己,莫芊桃故意吓唬他,“看什么看,怕我强奸你不成?”

048. 正妻位置还未捂热呢

夏淳沣一听这话,立刻沉着脸将吹灭蜡烛,继而睡去,不再理会她。

两人一夜好眠。

原本持续了多日的好天气,在两人回村的第二天,又开始阴云密布,一眨眼间,便落下蒙蒙细雨。

一大早,夏莲枝蒸了热气腾腾的包子,在厅堂等着两人用早饭,想到两人奔波数日,夏莲枝不忍打扰,便开始喂鸡赶鸭的,忙活起来。

“起床了。”夏淳沣粗鲁的踢了踢软榻,将还在睡梦中的莫芊桃惊醒。

莫芊桃坐起身,懒洋洋的伸着懒腰。

两人一同进入厅堂时,夏莲枝身边多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打扮漂亮入流的小姑娘。那姑娘见着夏淳沣得时候,先是一脸惊喜,随后注意到莫芊桃,眼里顿时多了一抹惊愕之色。

“淳沣哥,好久不见了。”

姑娘一走进,亲昵的拉住夏淳沣手腕。莫芊桃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衫布料并不太精致,甚至有些粗糙,款式倒是十分的新颖。

夏淳沣点点头,不动声色的保持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位姑娘是?”莫芊桃出声提醒所有人,她如今可是夏淳沣名义上的正妻,当着她面,就敢么直勾勾的勾引她老公,也太不将她放眼里了。

不等夏淳沣开口,夏莲枝便乐呵呵道:“这位是芸卿丫头,沣儿不在的日子多亏了芸卿丫头隔三差五的来照看我这个老婆子。”

“相公,那我们真的好好谢谢芸卿姑娘了。”莫芊桃特意将“相公”二字,咬字极重,她偷瞄芸卿一眼,果真见她一脸惨白。

“这位是小嫂子?淳沣哥是何时娶妻的,我尽都不知道。”芸卿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失落,神色也十分难看。

“不打紧,我们才成婚没多久,今日个知道也不迟。”说着她挽住芸卿的手臂,一脸热络,“既然来了,便一起吃个早餐吧。”

“是呀,芸丫头吃完早餐,再陪老婆子聊聊天。”夏莲枝附和着。

莫芊桃看得出来夏莲枝十分喜欢芸卿。

芸卿神色落寞,她深深看了夏淳沣一眼,目光很是缱绻,眼神里投射出浓烈的情感。

“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去送茶叶。”说着她面容苦涩的朝夏莲枝笑了笑,“改日再来看您。”

夏莲枝拍了拍她的手背,是安抚也是不舍。

“芸丫头,是个好姑娘。”夏莲枝看了夏淳沣一眼,意有所指。

莫芊桃一愣,这是要当着她的面,给夏淳沣推销新媳妇。她与夏淳沣本是假夫妻,若是夏淳沣也有意芸卿,她是绝不可能阻止。

“奶娘,我与桃儿新婚不久,我如今很满足。”夏淳沣正好寻着莫芊桃当借口。

莫芊桃眉头一挑,顿时明了,面上浮现出甜笑。

夏莲枝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即欣慰的笑了,“也是,是我着急了,你们才成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沣儿哪儿能分心到其他女子身上。”随后,她有对莫芊桃说,“希望你不要怪责奶娘,起初儿我本以为芸丫儿会嫁给沣儿,可沣儿总是木楞楞,总是不上心,现在看起来是未遇着克星呀。”

049. 花银子的欲望

莫芊桃一笑,心里不大舒爽,她觉得夏莲枝没有表面上那般好相处,虽然她把话说得明了,可就她这样喜欢乱指鸳鸯的个性,怕是日后不会消停。

不过,她也暗暗佩服夏莲枝,思想如此传统的女人,居然会为了照顾夏淳沣而终生未嫁。

“奶娘说笑了,相公他这个人喜好分明,别人不能轻易说动,一切都随相公的意思,只是……”莫芊桃两回看了两人一眼,“奶娘您是好心为相公着想,想多个人伺候相公,可芸卿姑娘未必愿意做小呀。”

夏莲枝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是我老糊涂了,尽没有我想到这层。”

莫芊桃连忙安抚,可心里终究不是滋味。

翌日。

想到会在这里住些日子,家里多了两个年轻人,也不好再从邻居哪儿借东西了,夏淳沣便又骑着马车带着莫芊桃往镇上去采购物品。

出了槐岚村,一直往东走,有条幽静的大道直通曲南县城。

莫芊桃本以为是个普通的小县城,不想,一过城楼,里头粉墙黛瓦楼宇飞檐,景象却与她想象中,有十分大的出入。

宽阔的道路上,两旁不时有叫卖的小贩,一眼望去是排列有序漆红的楼阁上面,悬挂各类坊店的招牌以及飘逸的旗帜。

人们步伐充容,仿若闲庭信步,姑娘们衣着鲜亮飘逸,打扮得十分美丽,路过的男子举止儒雅,谦和有礼。

夏淳沣见她四处张望,一双眼睛不停地滴溜溜的转动,禁不住逗道,“乡巴佬。”

莫芊桃不以为意,继续睁着好奇的大眼四处探视。

两人在一颗大树的亭台下,停下脚步,夏淳沣拿出一包钱袋,放在手中掂量掂量,随后递给了她,“去买些你喜欢的,晌午我们在这里重聚。”

一见钱袋,莫芊桃立刻挤眉弄眼朝他欠欠身,“爷,您忙去吧,奴家会在这里等着。”

夏淳沣一个寒碜,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正常女孩家喜欢的东西,莫芊桃毫无例外,无一不喜欢,她先是买了胭脂水粉,再到叉宝首饰,又想到自己这一身衣服穿了许久,应该换件新鲜点的,继而又去了布坊,看中的布匹一样没有落下,当真一点都没有为夏淳沣省着。

眼看双手快捧不住了,荷包里的钱还响当当的,似乎一直在催促她不断消费,于是她开始寻了个茶馆歇脚,顺便慰劳一下自己的肚皮。

迎来茶馆。

果真如其名,门口迎宾的店小二十分热情的送往迎来。

茶馆里有个小台子,上面端坐着一位姑娘弹着琵琶,唱着小曲,神态多变。

莫芊桃也就凑热闹图个新鲜,她点了一些精致的小茶点,准备打发时间。殊不知,在茶馆的二楼,有两双眼睛,正隔着小轩窗盯着她。

“大人,可要将她掠上来?”

说话的,正是李俊儒。

吴穆赟因章家事件,自行请罪后,被贬到曲南县城当地方官。曲南镇是个好地方,这里百姓生活安康,位居重要的地理位置,更有着独立经济条件支撑着,皇帝到底是看重他的。

吴穆赟“唰”的一下,将扇子甩开,继而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大可不必。”

李俊儒点点头,继续为他烹茶。

050. 遇见瘟神

穆赟喝着茶,目光时不时的转向莫芊所在的位置,脸上更是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可需要属下去调查一番?”李俊儒最似懂得察言观色,他能看得出来吴穆赟原本抑郁的情绪得到舒缓。

吴穆赟未回话,他便当做默认。

“下去吧。”说完,吴穆赟摇着扇子,慢悠悠的下楼去了,李俊儒快步跟上,见他走在莫芊桃身后停下了脚步,随后,对着台上唱曲的姑娘说的一句,“赏!”

他一句赏,身上的李俊儒连忙上前掏银子,同时,也成功引起了在做所有人的注意。

莫芊桃回过头来,想看看身后的土豪是谁人,余光一瞥,差点尽数将嘴里的茶水喷出,她捂着嘴,垂下头恨不得钻桌子底下去,她猛的垂下头也不敢出声,就好似鸵鸟一般,深怕会被他发现。

吴穆赟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如此这般,不过是为了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如今如愿以偿,他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妙不可言。

待李俊儒将碎银子赏给姑娘后,两人甩着衣袖离开了。

莫芊桃好半天不敢回过头去看,直到一曲结束,她才瞄了几瞄,确定吴穆赟离开后,她还是很惶恐,那模样跟见鬼没啥差别。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来专程抓自己的吧?莫芊桃自问自己没那么大面子,兴许一切都是巧合。

心里虽然有了结论,可她依然是后怕的,贼眉鼠眼的沿路返回,深怕又和吴穆赟撞见。

回到亭台,夏淳沣已经等候多时,当看到双手捧满物件的莫芊桃,暗自惊叹她的购买欲。

莫芊桃却慌慌张张的正好与他迎面撞上,她吓得尖叫一声,互顾不得掉落的心头好,转身要跑,夏淳沣一把将她拽住,“大白天的见鬼了?”

莫芊桃一听声音,恨不得立刻投进他的怀抱,并且她也这么做了,一把倒在夏淳沣怀中,“相公是你呀,刚刚吓死我了。”

怀中的馨香让夏淳沣脑子一懵,愣了半刻后,急忙将她一把推开,就好似怀里躺着的是一只刺猬,莫芊桃也因为他忽然的暴力,被推倒在地,摔得两眼冒金星。

“你——”莫芊桃正欲发怒,才察觉自己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为了不让自己太过丢面子,她一派优雅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柔缓的说道,“相公,你这是作甚,奴家都摔疼了。”

夏淳沣整了整衣衫,一身正气,“正常一点。”

莫芊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经过这一小段插曲,她便将遇见吴穆赟的事给忘记了。

两人欢欢喜喜的回到槐岚村,夏莲枝已经准备好午餐,她倚在门边等候,一见马车出现,赶忙迎了上去。

两人陆陆续续从马车内搬出不少物件儿,夏莲枝一件件接过细细查看,并怪嗔夏淳沣乱花银子,夏淳沣笑了笑,未说其他。

“呀,怎的又买了这些钗宝和绢布……”夏莲枝眼中一转,瞠舌道,“居然还有绸缎。”

051. 讨婆婆欢心

光看这些布缎的色泽,便知是女子所用。莫芊桃从她表情里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上前搀扶她,“奶娘,您说这男子哪儿懂得给女子挑选心头物,上次相公给您买的布匹,颜色太过老气,我便想着重新给你挑一些来做夏装,反正都是要穿的,也不浪费。”

言下之意,都是为夏莲枝买了,怎么也不好继续责怪她乱花钱了。

夏莲枝面上有了丝笑意,“儿媳妇有孝心了。”随即瘪瘪嘴,“好看是好看,可我也用不着这么多。”

“无碍,正好给桃儿做两件,让你们婆媳两都都周周正正的。”夏淳沣适实的插两句嘴,莫芊桃禁不住在心里给他竖起大拇指,赞他十分上当。

“这珠钗都是小姑娘戴的,实在不适合我这个老婆子。”夏莲枝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面上尽是嫌弃。

“奶娘,你可年轻着呢。”说着,莫芊桃便下手为她挑选,最终夏莲枝被她一句句恭维征服。

“好了,先吃饭吧,这些细件儿,一会儿再整理。”夏莲枝邀着两人吃饭去。

简单的四菜一汤,味道都还不错,莫芊桃是满意的,夏淳沣一连添了三碗饭。

借着吃饭的空儿,夏莲枝瞄了两人一眼,说道:“霜打过的白菜最是美味。”

夏淳沣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这些都是芸丫头送来的,一路走来,那小手都冻红了。”夏莲枝漫不经心的见缝插针。

莫芊桃在心里做的个鬼脸,冲夏淳沣道:“相公,芸姑娘这般有心,我们一会儿得空,寻些今日买的礼物送过去吧。”

“一会儿你去吧,我打算松松土,在后院栽种些青菜。”夏淳沣一早就打算好了。

饭后,便去找邻居借了松土工具,开始在后院布置分化面积。

莫芊桃挑了一些款式新颖的珠钗,以及布匹,朝芸卿家走起。刚出门没多久,便下起了毛毛雨雨,原本有些泥泞的路面上,更是难行,所幸路途也不算远。

经过一座小拱桥,河对面开着一片黄色或粉色相间的不知名的小花朵,乍眼一看,成片成片的犹如花海一般美丽。

跨过花海,有一座小牌坊,一抬眼便能看到芸卿家的住址,到不是因为距离近,而是因为身处这在农家小院里,芸卿家的装潢显得特别突兀。

莫芊桃早知芸卿家境不简单。

她上前敲了敲厚重的大门,不一会儿芸卿款款而来,她开门瞬间见是莫芊桃,便扬起头垫脚往她身后看了看,“淳沣哥呢?”

“他有事儿忙,我就一人来。”不等芸卿请她进入,她便自行跨了进去,原因无他,就是身上拿来的赠礼太重,她需要歇歇脚。

钻入红色大门内,里面铺就这碎石路,她一步步走入厅堂内,芸卿跟在她身后,倒像是个客人。

莫芊桃坐下后,开始打量屋内的布置,虽然说不顶好,但在这乡村里已然是奢华的。

“你来所为何事?”芸卿不耐烦的坐到她对面的位置,甚至不愿意为她倒杯茶水,又见她四处张望,在心里鄙夷她是个没见过世面得乡下女子。

052. 拉拢可疑小三

“渴了,可否借杯水喝?”莫芊桃不急不躁的说着,偏是要磨她不耐烦的性子。

芸卿本想拒绝,可转念见她送来了礼,自己连杯水都不给,显然说不过去。

莫芊桃冷不丁的补了一句,“淡茶即可。”

芸卿听完,直翻白眼。

“我和相公不在的这些日子,多亏你时常去照看奶娘,所以,今日我与相公准备了一些谢礼,希望云姑娘笑纳。”莫芊桃放下茶杯,将礼品摆放至桌面上。

芸卿瞄了一眼,她根本不差这些,故而兴趣缺缺。

“谢谢你了,我和夏奶奶挺投缘的,照看说不上,老人家总是喜欢有人陪着说说话,我又是个话痨,正好一拍即合,你不必特意来谢我。”芸卿漫不经心说着,第一次见面时,好歹称呼了她一声嫂子,眼下没有旁人在,她也懒得虚与委蛇。

莫芊桃知她瞧不上这些东西,可礼物都给送来了,岂有再返回之理,她笑了笑,开始恭维道:“芸姑娘可真贴心,难怪奶娘喜欢你。”

“那是。”芸卿晃着手帕子姿态傲慢。

莫芊桃噗嗤一笑,芸卿立刻变脸,“你笑什么?”

莫芊桃没有回答,拈起一支珠钗道,“据说这支桃花钗,整个曲南县城仅这一支,是宫里的小丫鬟偷拿出来卖掉的,本是供宫中贵人使用。”

芸卿目光一转,最后停留在珠钗上,眼睛顿时亮了,她轻咳一声,压制住内心的喜悦,硬是将自己伪装得十分矜持,“也还行。”

莫芊桃见有戏,便走到她隔壁坐下,开始说恭维的话,“是吧,我觉得这钗子贵气得很,十分附和芸姑娘你的气质呢。”

芸卿端着姿态,整了整发髻,“是吗?”

莫芊桃立刻殷切道:“我给你带上。”说着,便给她带了上去。

芸卿掏出一面小镜子,左左右右的来回看了看,心里是满意的,“你眼光还不错。”

“主要还是芸姑娘你生得模样好,这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莫芊桃顺道开始推销自己带来的其他礼物,芸卿也一一接下来,两人不知聊了多久,眼看天色暗了下来,莫芊桃这才想起回家。

临走时,芸卿又给她在院子里摘了些蔬果,莫芊桃也不客气,直接道谢接过。

芸卿目送她离开后,感觉她其实也并太讨厌,或许还是可以相处的,于是,便动了给夏淳沣做小的心思,连她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到了。

早些年她爹在京城当差,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可跟这些乡野村妇比起来,是足足高了好几个档次,若是给人做小,只怕会给家里抹黑。

如此想来芸卿还是有气,如何能料到居然会被莫芊桃捷足先登,她绞了绞手帕,转回屋去了。

莫芊桃本想先拉拢芸卿,以免她和夏莲枝联合起来给自己添堵,这才又是恭维又是夸赞的,只是没想到完全适得其反了。

刚过拱桥,莫芊桃便与一手撑着油伞,一手提着灯笼的夏淳沣撞见了。

053.迂腐无趣之人

“你可还记得回家?”夏淳沣瞄了她一眼,将油伞往她身前一推,为她遮去了大部分的细雨。

“相公可是为我担忧?”

莫芊桃本不在乎这点雨水,转念想到兴许这是个偷美色的好时机,便往他身边靠了靠,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这雨一忽儿会不会下大。”

夏淳沣对她的心思毫不知情,他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感觉雨势似乎有些骤急,便又主动与她贴近了些,两人之间的气氛难得温馨。

“你怎么不问问芸卿姑娘都和我说什么了?”

夏淳沣耸耸肩,只道:“姑娘家的话题我不敢兴趣。”

“你可真无趣,不明白芸卿姑娘为啥就看上你。”莫芊桃感觉他是个极其迂腐无聊的人,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夏淳沣忽然正色问道:“你觉得是为何?”

“可能觉得你这副皮囊还不错吧。”莫芊桃托腮作思考状。

夏淳沣也不恼,轻笑一声,“庆幸你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莫芊桃闻言,顿时一脸愕然。

这只在夸她?还是在贬她?

“哟!你还乔上了?”

莫芊桃想趁着气氛好,顺势在往他身上贴一把,可偏偏他忽然大跨一步,莫芊桃身子一歪,倒在了泥地里。

夏淳沣领着一个泥人回家,顿时将夏莲枝吓了一跳,“怎会这般模样?”

夏淳沣看向她滑稽的模样,道,“娘子担心我淋着雨,追上来时,不小心跌落泥坑。”

“桃儿你也太莽撞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夏莲枝掩嘴一笑,不想再看她脏兮兮的模样。

莫芊桃知此时的形象确实有些失礼,便一步作两步的消失了。

趁着莫芊桃不在,夏莲枝便想和夏淳沣说几句贴己的话。

“沣儿,我们先吃吧。”夏莲枝看着他的目光,赫然像个老母亲般慈祥。

“奶娘若饿了,便先吃吧。”夏淳沣坐下后,开始喝起小酒来。

夏莲枝知他是想等莫芊桃,看到莫芊桃放在一旁的蔬果,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继儿开始动手收拾起来。

忙完后,她坐到夏淳沣对面,“沣儿多久未去看过夫人了?”她口中的夫人,指的是夏淳沣的生母。

“我如今不方便回去探望她。”夏淳沣如实说着,即便没有束缚在身,他仍然不愿意去探望生母。

夏莲枝知他在寻借口,叹息一声,“她纵然万般不是,可终究是你的生母。”

莫芊桃收拾完一出现,便听到两人在谈论夏淳沣的生母,莫芊桃顿时感觉疑惑,想到他当奶娘好似亲生母亲一样对待,莫芊桃本以为夏淳沣生母早已不在人世。

既然在世,又不愿意相见,莫不是有什么纠葛误会?

夏淳沣感受到莫芊桃的气息,便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冷面说道:“吃饭吧。”

入席后,夏淳沣和夏莲枝两人沉默寡言,显得有几分抑郁,若换作旁人必定是食不知味,可莫芊桃不是一般人,加上她已经肚子饿到好似打鼓一般,自然是填饱肚子为大。

054.心生嫌隙

晚饭过后,雨已停止。

夏淳沣回到卧房时,莫芊桃正坐在他床上摇晃着双腿,他立刻警惕起来,“你要作甚?”

莫芊桃白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夏淳沣嘴角带着一抹讪笑,有意与她保持距离,“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他的意有所指,莫芊桃是明白的,不过,她项来不在意这些,尤其是他面前。

莫芊桃无所谓的耸耸肩,内心有些犹豫不决,她知道夏淳沣不会喜欢自己去探知他内心的秘密,而他的身份,从前的过往都是一个谜,关于他的一切,莫芊桃已经不止满意现状,她想知道更多。

她讶异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若是换作普通人,她会直言不讳的去问,可面对夏淳沣……

她怯懦了。

直觉告诉她,知道得越少越好。

“你可是有话要说?”夏淳沣捕捉到她脸上未及时掩盖的困惑。

莫芊桃冲他忽然一笑,如同暗夜绽放的昙花,夏淳沣顿时看得有些恍惚。

“今晚我想睡床。”她拍了拍柔软的被子,顺势便躺下了。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容夏淳沣拒绝。

“灭蜡烛吧,我困了。”莫芊桃背对着他,声音懒洋洋的充满了诱惑。

夏淳沣呆看她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软榻上充斥着她身上独有馨香,让他一个晚上辗转反侧,睡得十分不踏实。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早早醒来了。

而莫芊桃其实也睡得不太舒适,直到半夜才真正睡着,于是她一觉居然睡到了晌午。

这举动自然引起夏莲枝不满,她好几次想来叫醒,均被夏淳沣拦住了,只说她昨日受了些风寒,身体有些不适。

这一举动,在夏莲枝看来,夏淳沣疼他这个媳妇儿,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得了,恩爱也好,她还可以早些抱孙子。

夏莲枝只得这般安慰自己。

昨日的雨水,让原本松软的泥土,结陀成糊状,好在今日是个大晴天,经过太阳的炙烤差不多恢复常态。

夏淳沣独自一个人,往土里埋放种子。他本想去询问莫芊桃喜欢何种瓜果,又不忍打扰她睡觉。

一忙起来,全神贯注的忘了其他,连莫芊桃何时出现的尽都不知道。

“我饿了……”她拍拍肚皮,看夏淳沣十分专注,又道:“你在种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我便种什么,如何?”

夏淳沣迎着阳光,站起身,笑得十分温和。

他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莫芊桃看得有些发痴。

“你种的我都喜欢,就是不知是否能长出不来。”莫芊桃连花草都没有打理过的人,压根不懂种植物。

夏淳沣拍拍胸脯,放下豪言,“那你可要瞧好了,爷,保准你几个月后有好吃的。”

两人相谈甚欢之时,夏莲枝沉着脸出现了,她手中拿着半只宰杀过的鸡,似乎刚从伙房出来。

“桃儿身子可好些了?”

莫芊桃不明所以,依然点点头,“谢奶娘关心,好些了。”

055. 姚姐儿

“肚子饿了吧?”夏莲枝本以为她是想睡懒腰,故而佯装身子不适,这会儿一见着,发觉她确实面色不太好,心里的疑虑也顿消。

莫芊桃摸了摸肚皮,强忍着饥饿道,“不大有胃口。”

夏莲枝一听急了,她将来可是要给沣儿生儿子的,怎么可以随性磨坏了身子,“我煲了半只鸡,你过去吃口新鲜的。”

莫芊桃装为难,却又不好拒绝,点点头朝伙房去了。

“你这媳妇太瘦了,凡事不能太惯着她,都惯出坏毛病了。”夏莲枝一边帮忙,一边责怪他,顺道也埋怨了莫芊桃。

瘦这点他是承认的。

懒也是事实。

好像也没惯着吧……

随着思绪被媳妇儿子带入,好一会儿,夏淳沣才猛然清醒,他已经完全将自己带入丈夫的角色之中,甚至有些沉溺。

夏莲枝见他神情飘忽,禁不住唤了他一声,“沣儿?”

夏淳沣将那些杂念摒弃后,思绪有些纷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一头钻进伙房的莫芊桃,忽然听到院门外有动静,便放下碗筷走出去看看。

门外站在一个衣衫陈旧,黑壮不修边幅,约摸而立之年的女子,她手中提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一块猪肉和几根萝卜。

“是桃儿吧?”那女子冲她颔首。

莫芊桃一愣,将门推开,“你是?”

她想不到才短短数日,居然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想来是夏莲枝在外有与人提起过。

那女子笑了笑,“我叫莞姚,来找夏奶奶的。”

两人一凑近,莫芊桃立刻闻到莞姚身上的肉腥味,气味着实有些浓烈。

“奶娘在后院,你坐着歇会,我去唤她。”莫芊桃想着正好能避开,却被莞姚一把拽住。

“我自己去即可。”莞姚一点也不认生,放下竹篮子,便朝后院去了。

不多时,莫芊桃便听到两人打招呼的声音,她饥肠辘辘的,没听得太仔细。

“家弟数日前寄来了一份书信,还请夏奶奶帮忙看看。”莞姚将那封沾满油污以及猪血的纸张递给夏莲枝。

两人坐在后院的竹倚上,将书信展开。

“哟,恭喜你了,姚姐儿。”夏莲枝看完信,立刻冲她道喜。

莞姚一听,迷糊了,“何喜之有?”

夏莲枝乐呵呵道:“你那弟弟在外面娶媳妇了。”

莞姚一听,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定是有爹娘在天上庇佑。”

“你弟弟在外有家,怕是迟早会与你疏远了联系,若不然,你也考虑考虑,与那杀猪汉的事儿?”夏莲枝开始劝说。

莞姚摇摇头,避而不谈与杀猪汉的事,“我家弟会回来看我的,这些年我又当爹又当妈的将他抚养长大,他如何能忘了这番恩情。”

不待夏莲枝再说些什么,莞姚便要离开。

莫芊桃在前院眼看她匆匆离开连书信掉落都不曾得知,便急忙追了上去。

“嗳!姑娘,你信掉了。”

莞姚走得急匆匆的,压根没听到莫芊桃说话,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将她追上。

“我叫你呢。”莫芊桃将信让她手里塞去。

056. 未嫁的老姑娘

莞姚还未回过神来,信未接住,掉到了水坑里,莫芊桃急忙捡起,这才注意到信中的内容。

“呀,你弟弟结婚了呀,恭喜恭喜。”莫芊桃顺口说了出来。

莞姚一惊,道:“你也识字?”

识字很奇怪吗?

莫芊桃点点头,她儿时练习书法,均是写繁体字,这封书信字体写得好似蚯蚓一般,要认出来多少有些费劲。

“你跟我来。”

莞姚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一把抓住莫芊桃就往子干儿家方向走去。

莞姚推开竹子做的院门,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随后,莫芊桃看见院中悬挂这好几只脱光毛的死猪,周围摆放着猪血,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内脏,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合在一块,让人闻着实在难受,莫芊桃禁不住掩住鼻息。

“你这也太不讲究了。”莫芊桃环视一周,禁不住说了句大实话。

莞姚尴尬的笑了笑,“你随我去后院吧。”

两人去到后院看着也不太周正,四处都是淤泥,可比待在前院舒服太多了。不远处还种植着一片片的青菜,翠绿翠绿的像嫩芽儿。

莞姚搬来一张凳子,抽起一旁发灰的手帕子,在凳子上胡乱擦拭几下,“你坐会儿,我去烧壶茶来。”

“嗳,你别走呀。”

莞姚风风火火的,莫芊桃是叫也叫不住她,干脆坐下来欣赏院里的风景。

不一会儿莞姚端着水壶出来了,倒了杯水给莫芊桃后,她自己便半蹲在原地开始打量莫芊桃。

莞姚发自内心感叹一句,“你长得可真俊,别说在村里,就是县城里都没有见过比你美的姑娘。”

莫芊桃噗嗤一声笑,“谢谢。那邀我来所为何事?”

莞姚依然半蹲着,垂着脑袋,似乎有些惆措。莫芊桃见她面上飞来两朵红霞,便知定有难言之隐。

“你是有事相求?”莫芊桃见她有几分耿直,便觉得没必要与她来虚的。

莞姚点点头,眼神忽然亮堂了,“我这里有几封信,还想请你帮忙看看……”

她话还未说完,莫芊桃便接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说完,她就后悔了,只是普通的家书也就罢了,若还掺杂了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不是自寻麻烦。

眼看莞姚兴冲冲的将放在精美盒子里的书信拿出,莫芊桃不忍拒绝了。

新里的内容是一名男子在倾诉忠肠,念了没一会儿莫芊桃觉得不对劲了,她抬起头来正色道:“那男人已有妻儿?”

莞姚红着脸,默认了。

面对你情我愿的情形,莫芊桃也不好说什么,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莫芊桃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看了一会儿,她感觉信中的男子既不老实也不安分。

莫芊桃大致能看出,信中男子惧怕老婆,不敢与莞姚多来往,只能书信传情,偏偏正妻管的紧,日常活动的资金十分紧缺,每一封信中都有提及银子不够用,无法给莞姚购买心仪的礼物。

“他时常给你买物品?”莫芊桃看得一头雾水,搞不清这两人到底处于何种关系中。

057. 老姑娘的情书

莞姚一听,立刻翻箱倒柜的找出男子送的礼物来,同样都放置在精美的小匣子里,小心翼翼得呵护着。

匣子一打开,莫芊桃本以为多少会有一些珍宝,没想到全是一些,看看上去十分陈旧,且不值钱的物件儿,堆积在一块,杂乱的分不清到底有何用处,甚至还有奇形怪状的小石子儿。

看到这些莫芊桃更加凌乱了,“你时常接济他,他便送你这些?”

莫芊桃心想,打发叫花子也不至于如此。

莞姚将匣子收好,“这些都是易郎精心挑选的,虽然值钱,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包括那些石头?”莫芊桃十分不解。

莞姚察觉到莫芊桃似有瞧不上的意思,便凝着脸,正色道:“只要是他送的礼物,我都会如视珍宝,没有贵贱之分。”

见她有些恼怒,莫芊桃觉得可笑,她方才完全是在替她担心,如今看来人家似乎根本不领情。

“那你便好好存放着吧。”莫芊桃拂了拂衣裳,站起身要离开。

莞姚手一伸将她拦住,“你可是要回去了?”

见莫芊桃点头后,她又道:“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我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也不知道你的任何事情。”说完,莫芊桃推开她的手臂,直径朝前院而去。

见她莫芊桃满不在意的模样,她感觉自己受到轻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她嚷道:“不就是识几个字嘛,瞧把你能耐的。”

莫芊桃就不明白,怎么自己帮人还帮错了,反惹一身骚,“你若不来寻我帮忙,我还真不觉得自己有多能耐。”

一句话说得莞姚顿时蔫了,想来莫芊桃从头到尾也未说过一句不中听的话,想来都是她自己太过敏感。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我从未给人看过这些书信,信的内容都靠基本靠自己猜测。我原本想找夏奶奶帮忙的,我知道她一定会嘲笑我,并且,会将这件事说给全村人听,我只能信你了。”莞姚有些着急,说话开始语无伦次。

莫芊桃看得出来她十分在乎和易郎的感情,甚至有些痴狂。

“你一人住吗?”

莞姚点点头,“爹娘去世后,原本弟弟和我住一块,后买来他出了县城当伙计,好几年都是我一人居住。”

想到她一人要养猪卖猪,还有打理菜园子,也是够累的,难怪她一个女孩子家,居然打扮的如此邋遢。

为了表达歉意,莞姚从院子里拔了好几根萝卜要送她,她若不要便显得矫情了。

“出来久了,我该回去了。”莫芊桃请辞。

莞姚心里惴惴不安,担心她会记恨自己。

莫芊桃回到家中,双脚刚踏入院门,便见到堂屋有一抹粉紫色的身影,她知那人定是芸卿。

“你可舍得回来了?”夏莲枝一见着她,便开始板着脸冷嘲热讽。

说来也是,一觉睡到日照三更,午饭都未吃完,又跑出去晃荡了,换作是她也不会高兴。

“让奶娘担心了,是我的不是。”莫芊桃充满歉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芸卿。

058. 纳个二房如何

“芸姑娘来了,今天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她冲芸卿颔首,恭维的话张嘴就能说出来。

芸卿与她已经与打过照面,两人也算熟悉了,加上莫芊桃总是一副亲昵的模样,芸卿也很难排斥她。

夏莲枝看着两人一来一回的,十分热络,倒是惊讶得很。转念一想,也是好事,若是日后芸卿和夏淳沣能成事,那也是和睦的一家子。

这时,夏淳沣从后院进来,将手中的锄头在一旁,看向莫芊桃时,眼里明显有责备之意。

“你可回来了,你对村里还不熟悉,无事莫要乱跑。”

莫芊桃也没恼,冲他撒着娇,两人相处的简直不能再和谐。芸卿见状心里不是滋味,若她真嫁给夏淳沣做小,这家里还能有自己的位置吗?

可她为什么要甘于做小,以她的家世做正妻也完全没问题。

夏莲枝连忙安抚的拍了拍芸卿的后背,意识她稍安勿躁,她原以为莫芊桃是正经人家出生,方才与夏淳沣一番谈话,才知莫芊桃宛如孤儿一般的身世,还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野丫头。

夏淳沣与生母关系不好,与家里人与十分疏离,夏莲枝是他唯一看中的人,怎能让他这般随意的娶个埋汰人的媳妇儿。

想到这里,夏莲枝脸色更重了些。她拉着芸卿坐到自己身边,与她亲切的好似母女两,转头对莫芊桃道,“我与芸丫头在这坐会儿,正好说说话,你可能做晚饭?”

莫芊桃心里是拒绝的,但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自行晦气,便笑盈盈的应下了。

坐到灶膛前,不知该如何生火,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夏淳沣出现了。他往莫芊桃身侧一坐,轻而易举的将柴火点燃了。

“你去哪儿了?”夏淳沣将周边细碎的枝干丢进灶膛内。

莫芊桃将洗好的米,倒入大铁锅中。“莞姚家。”

“莫要瞎跑,这是乡下地方,你若是不见了,我亦无从下手。”夏淳沣提醒的话语,带着些关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莫芊桃心思在别处,盖上锅盖后,开始着手准备其他食材,“你怎会过来?奶娘没留你陪着说话?”

夏淳沣不甚在意,“我一个男子,留下来不太适合。”

“你奶娘瞧不上我,准备给你找二房呢。”莫芊桃余光瞥了他一眼,想观察他的神情。

“我见你与芸卿关系处得不错,娶个二房回来陪你也挺好。”夏淳沣露出促狭的笑意。

莫芊桃一听,立刻双手叉腰,怒眼圆瞪,“我现在还是你媳妇呢,我不许你娶二房。”莫芊桃一副捍卫自己地位的模样,早就将两人之前以夫妻相称的协议,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她急得跳脚,夏淳沣眉头一挑,存心想逗她,“那得看你表现了。”

莫芊桃摆出一张充满威胁的面孔,继而手做剪刀状,“你要敢,我就让你做不了男人。”

“疯婆子。”夏淳沣立刻红了脸,“你日后若是再嫁人,哪个夫家会受得了你这般。”

059. 上山摘菌子

我就不要嫁好了,我可收留你一辈子。”一句类似承诺的话,从莫芊桃嘴里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就夏淳沣这等美色摆在眼前,她都拿不下了,日后哪儿还有信心与别的男子一起。

明知是句玩笑话,夏淳沣依然因此而雀跃,这本该是他要逃避的事情,他如今的身份实在不适合成家,不得不将心里的那点念想掐灭。

另外一边,满心算计的两人,悄悄钻进了卧房里。

“芸丫头,你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夏莲枝也懒得遮掩,芸卿的心思她看得明白。

“夏奶奶,你说什么呢?”芸卿绞着手帕,一脸娇羞。

夏莲枝叹气一声,“实话与你说了吧,我压根看不上那丫头,我本就属意你做我儿媳妇的,怎料被她捷足先登。”

“淳沣哥,他对我似乎无意。”说道这里,芸卿神色为之黯然。

她与夏淳沣相识并不深,只从夏莲枝离开夏家搬回乡下,他时不时会来陪上一段时日,那会儿芸卿才注意到他,也许是一见钟情吧,此后的无数次午夜梦回数,都有他朦胧的身影,这让芸卿深陷在孤独的单恋之中,无法自拔。

“无碍。只要有我这个老婆子一天,我便会想办法让沣儿娶你做我儿媳妇。”夏莲枝信心十足,给了芸卿不少动力和鼓舞。

夏莲枝认为夏淳沣最是听她的话,这些年从未忤逆过自己,不过是娶个二房而已,他一定会顺从的。

“真的?”芸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整个人都随之有了神采。

“只要你信得过我这个老婆子,那可就要有耐心。”夏莲枝拍拍胸脯,眼里满是精光。

两人达成协议,便开始沆瀣一气,想着办法刁难莫芊桃。

当晚,芸卿留下来一起用了晚饭。

*

连续好几日阴雨绵绵,空气十分的潮湿,本该是开春的好日子,却因四面环山,加重了湿气,成日里阴阴郁郁的十分的沉闷。

山林里挂满了露珠,黏糊糊的气候,正好助长了菌子的生存环境。

夏淳沣背着竹篓子,领着媳妇准备去山里摘采一些野菌子晚上煲汤喝,没想到刚到山脚下便遇上了芸卿,她面容经过精心修饰,衣着更是花俏,哪儿有半点进山的样子。

“呀,是嫂子和淳沣哥呀,怎地这样巧。”芸卿捋了捋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担心风大吹乱了发型。

夏淳沣朝她颔了颔首,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虽说都在一个村里,可并不见得会如此有缘。

“我和相公要进山摘些野菌子,你呢?”莫芊桃浅笑问道。

“我正有此意。”芸卿忙不迭的接道。

不待莫芊桃开口,夏淳沣率先表示质疑,“你能认野菌子?”

芸卿一愣,想不到夏淳沣这般不给面子,也好,正好让她多个借口随行,“自然没有淳沣哥在行,正好可以跟在淳沣哥身边长长见识。”

“我们也能多个伴,你说呢相公?”莫芊桃似乎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惹得夏淳沣心猿意马。

060. 做妾也得有耐心

未免莫芊桃继续作怪,他僵着脸提醒芸卿一句,“山路湿滑,我一个人无法看护你们两个,你自干儿当心着。”

三人缓缓踏上山路,他走在最前头,莫芊桃在中间,两人很自然的扶持着前行,芸卿因为穿着太繁复,一路上被树枝和藤蔓勾乱了发丝,还有衣衫,加上林子里落下的雨水,她妆也花了,衣鞋也脏了,心里已是十分烦躁。

抬眼一看,自己居然被遗忘在最后,气得直跺脚。

反正已经狼狈不堪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假装崴脚。

“哎呦喂!淳沣哥,我起不来了,你快拽我一把。”芸卿捂着腿,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莫芊桃主动往她身边一靠,“我来看看崴到哪儿了?”说着,便动手掀开她的裙子,夏淳沣见状急忙躲开视线。

芸卿立刻慌了,急忙躲避她的魔抓,两人推搡了一会儿,还是被她一把按住,在整个腿部位置,上下不住的摩挲,惹的她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看来是无碍,你若走不动,不如我送你下山吧。”莫芊桃不动声色的想让离开,以免她不断制造麻烦。

芸卿站起来跺了跺脚,强挤出一丝笑意,“舒缓了许多,我这背篓子还空着呢,怎么着也得采些东西回去不去?”

莫芊桃拍了拍夏淳沣背后的竹篓,面上有些无奈,“说来也是,我们竹篓子也还空着呢。”

芸卿知她有责怪之意,立刻笑着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嫂子对不住呀,都被我给耽误了。”

两人一来二回的敷衍了几句,一转头,夏淳沣早已不见踪迹。莫芊桃这才想起,方才似乎听他说了一句:让两人都下山的话。

如此说来,她们两人都被夏淳沣抛弃了。

芸卿没好气的朝莫芊桃横了横眼,心里暗暗埋怨她碍事,“我要去找淳沣哥。”

莫芊桃微愕,想不到芸卿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的透露自己的野心。

见她一身衣服被勾得凌乱不堪,莫芊桃觉得继续这么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何况夏淳沣已经走远了。

“你们孤男寡女的走在山里,不怕被人看了笑话,你便去找吧。”莫芊桃冷这面丢下一句话便自行下山了,所幸上山的路未走多远,下山的路还不算难走。

前不着夏淳沣,后不见莫芊桃,芸卿忽然感觉这山林里,寂静得可怕,死气沉沉的似乎能将人活吞。

“哎!嫂子,你等等我。”芸卿急急忙忙的朝莫芊桃追去,怎知一抬腿儿,跟凸起的树根绊了一跤,整个人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芸卿至从在山上吃瘪后,心里一直闷闷不乐,满腹委屈的只能找夏莲枝倾诉。夏莲枝本坐在后院摘菜,一听芸卿哭哭啼啼的,暗暗埋怨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让她意外的是,莫芊桃素日看着柔软,想不到也不是个软柿子。

“莫哭了,这不是还有我在嘛。”夏莲枝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芸卿抹了抹眼泪,努努嘴,“好不容易才能和淳沣哥一起上山呢。”

“你这着急忙慌的性子可得改改了,若不然,如何拿的住沣儿。”说着,夏莲枝便端着竹筲箕进伙房去了。

芸卿愣在原地,眼里尽是焦灼,想到夏莲枝的提醒,她稳了稳,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一些。

随后也跟去伙房,诚心向她认错,“夏奶奶,方才是我太着急了,你莫要往心里去。”

夏莲枝是个通透的人,立刻对她又是一顿安抚。

061. 一心做妾

曲南县城。

在一条不算宽敞的小道两旁,均是占地贩卖的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将此地渲染得无比热闹。

不管有无需要,都让人禁不住探着脑袋,往里好奇的瞧上几眼。

“莞姚,今日的猪肉可新鲜?”买肉的大娘,指了指悬挂的一块猪肉,笑得十分亲切。

莞姚一听,立刻放下砍刀,将肉取了下来,放到大娘面前,“大娘,你好眼力,这肉新鲜着呢,今日儿刚宰杀的。”

“得,全给我了吧。”大娘是个爽快人,拿肉丢下银子,转身去看别的了。

大娘一离开,莞姚的视线顿时开阔,正好瞧见从衙门出来巡逻的易郎。他穿着一身官服,看着威风凛凛,莞姚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见他身边没有别人,便朝他挥了挥手,那易郎立刻弓腰快步过来,活像一直过街老鼠,他压低了嗓音说道:“大街上,你小点声。”

莞姚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倾慕,在旁人看来模样普通的易郎,在她眼里形象是无比的伟岸高大。

莞姚娇笑一声,面上是一片绯红。

易郎见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不懂半点隐藏,心下不敢多呆,便冲她做了个拇指指腹摩挲食指的动作,意欲缺银子花了。

莞姚立刻会意,伸手从褂子里取出一沾满猪油的钱袋,悄声无息的递给了他。

易郎拿在手中掂量几下,面色多有嫌弃,似乎是在嫌少。

莞姚冲他挥挥手,表示自己只剩这些,易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莞姚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痴。

早市过后,莞姚拖来的两头猪还未卖光,便想去食肆寻口水喝,怎知在食肆门口看到易郎带着一家老小正在吃午饭。

看着易郎为妻儿夹菜,体贴入微的模样,莞姚心里一阵酸涩。尽管这不是第一次碰见,可心里的难过依然让她整个人沉甸甸的,犹豫片刻,她硬着头皮,坐在一张四角桌前,正好与易郎一家,隔桌相望。

“小二,来碗水,和一碟葱油小菜。”莞姚身上银子不多,也只能点这些了。

小二听完,瘪瘪嘴,嫌弃莞姚寒碜。

易郎一听到莞姚的声音,那张国字脸顿时煞白,并一直朝她挤眉弄眼,希望她识趣的离开。

莞姚已经三十好几,一直未能如愿嫁个如意郎君,正因为如此,她承受着全村人的流言蜚语,以及不友好的打量和试探。

时不时便会有人去她家中,以关心为借口,试探她的秘密,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连勾栏院的姑娘都能看不起你。

莞姚对易郎别无他求,只希望他能早日说服正妻,将自己娶进门做小也没关系,她一定会尽力伺候公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离开时易郎一家已经不在了。她结账后,落寞的离开,没想到在暗角处被易郎拽住,拖到了隐蔽的角落。

“易郎!”莞姚含情脉脉的喊了他一声。

他急忙将莞姚的嘴捂住,一脸气恼,“你今日怎地这般不懂事?”

062. 下河捉鱼

莞姚懵懂,“易郎,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见着我和吴秋月在一块,你就应该自觉回避。”易郎将她抵在石墙上,怒气未消。

“你就这般怕她?那你还如何娶我入门?”莞姚捂着胸口一阵害怕和难过,眼里尽是迷茫之色。

闻言,易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变态度,安抚的在莞姚双肩上拍了拍,“稍安勿躁,我会处理好的。”

莞姚抬起眼,眼中已氤着水色,“已经三年了。”

见莞姚似乎有反驳之心,也没有了从前那股乖巧劲儿,易郎顿时虎着脸,“你可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用心?”

莞姚一愣,生怕再惹怒他,“易郎,你多心了。”

见她软糯,易郎也暗松一口气,将她抱在怀中,本想好好安抚一下,没想到被她身上那股猪腥味熏得呼吸困难,只好作罢,掩去眼里的厌恶之色,又搓了搓鼻子,“你放心,不需要多久,我一定会娶你进门的。”

莞姚点点头,依然是怏怏不乐。

待卖完全部猪肉,已经是晌午,正好是烈日当空之际,早上出来穿着棉褂子,一到这个时辰便汗流浃背的,将她身上日积月累的气味,全部蒸发出来,就好似浑身笼罩着一股臭气的虫子,走哪儿都留下一股浓烈的气味,路上的行人禁不住对她指指点点,颇有微词。

她自身没有半点感觉,也嗅不到任何气味。

回来的路上,她遇上在山脚河道里抓鱼的莫芊桃和夏淳沣。

“瞧那边,在你身后呢。”莫芊桃站在岸边指挥着。夏淳沣站在浅河里,手中举着树杈,全然是一副狩猎者的姿态。

“你别叫嚷了,鱼儿都被你吓跑了。”夏淳沣抬眸瞪了她一眼,大有埋怨的意思。

莫芊桃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回击,“承认你眼力不好很难吗?”

“呀,气候一暖和,连鱼儿都活跃了。”莞姚抓着树枝朝河岸边走去,一眼便能看到清澈的河面上有鱼儿在跳跃。

夏淳沣一见她,便收起一脸的嬉笑,正色道:“姚姐。”

莞姚颔首一笑,“淳沣,可抓到鱼了?”

莫芊桃抬手指了指扔在树底下的两条大黑鱼,“吶,全在这儿呢。”

“哇,好大的鱼。”莞姚看着那两条黑大的鱼,一脸艳羡。

夏淳沣从河里出来,拎起其中一条递给她,“拿一条回去煎着吃吧。”

莞姚不客气的接过道谢。

“你怎么了?”莫芊桃察觉道她眉宇间凝着一团愁雾,禁不住关切的问了句。

莞姚垂下眉,神色哀戚。能让她露出这副模样的,除了她心心念念的易郎,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莫芊桃一席话,也让夏淳沣看出了莞姚的异样,想到她平时豪爽大咧的派头,和此时的状态大相径庭,便猜想她是否遇到什么麻烦。

“姚姐可是有何事不顺心。”

莞姚摇摇头,拎着鱼转身走了。

“你为何对她如此上心?”莫芊桃瞟了他一眼,似有不满。

063. 不知节制的后果

夏淳沣勾起嘴角,笑得有些玩味,他知莫芊桃心里着急在意,便越是想要逗她。

莫芊桃提着裙摆追上去,“我问你话呢。”

夏淳沣回过头,晃了晃手里的鱼,“让奶娘炖个鱼汤吧。”

莫芊桃知问不出来,又被那鱼晃动带娃尾巴,甩了一脸的血沫子,心里顿觉怄火。

到夜晚入睡时,莫芊桃依然霸占着床不肯下来,夏淳沣连拉带拽的将她按在软榻上,奈何她就好似一块黏皮糖,身材娇小又会钻空子。

“夜深了,你莫再闹了,一会儿将奶娘吵醒了。”夏淳沣立在床边上,伸出双手,阻挡莫芊桃这只四处钻空子的小鸡。

莫芊桃双手交叉于胸,仰着下巴,一脸傲娇,“哪对夫妻不是夜晚才闹的,如是白天也闹未免有伤风化。”

夏淳沣立刻了然她的意思,对于她那些没羞没臊的话已然有了抵抗力,可还是免不了想数落她,“姑娘家说话庄重些。”

“我顶多也就是个悍妇,已经嫁给你了,就不再是姑娘了。”莫芊桃摇头晃脑的,满不在意,眼见夏淳沣松懈,她立刻扑了上去,夏淳沣未来得及抓住床沿,被她一把撞到了床上,只听哐当一声,那床顿时震得四分五裂,腾起了薄薄的灰尘。

夏淳沣未免伤到她,立刻翻身压在她身上,遮挡落下的木屑。

奶娘闻声赶来,推开房门便见夏淳沣在上,莫芊桃在下,身子被棉被遮住,只露出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奶娘“哎哟”一声,在大腿上拍了一把,“你们两个也太不知节制了。”之后站在门口,直接对莫芊桃表示不满,“沣儿这几日都消瘦了,日日顶着两个黑眼圈,若是被人看到了,背后还不知怎么说你这个做媳妇的不懂事呢,哪儿能天天这么折腾。”

夏淳沣脸皮薄,被奶娘这么一说,顿时脸都热了,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想反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奶娘,不是我不节制,相公他这般勇猛,你让我如何劝阻,若是不从,怕是有失妇道吧。”莫芊桃捂着被子,一边强忍笑意,一边装怯懦的说出歪曲事实的话。

“沣儿你悠着点。”奶娘闭眼转头,不想去看那场面,挥挥手,提醒一句便离开了,临了还不忘给两人关门。

莫芊桃爬起来后,忽然被夏淳沣抓到软榻上躺下,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没羞没臊的疯婆子,我可不是那庙堂里的老和尚。”

莫芊桃一听这话,乐了,这是在对她进行回击了?

她从夏淳沣暧昧的眨眨眼,“你想如何?”

夏淳沣见她毫无惧色,心里毛毛躁躁的多少硬不起来。

“怎么了?不敢了?”莫芊桃主抬起手臂,勾住他脖子,一再挑衅。

面对夏淳沣这等美色,她已经肖想了许久,先不去想未来如何,若是能一夜情深,兴许也是不错的体验。

眼见莫芊桃媚眼如丝,极力做出一副充满魅惑的姿态,夏淳沣心里开始退堂鼓。

064. 再遇吴穆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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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输了的脱衣服

莞姚摇摇头,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今日中午的事,她或许还是食肆里吧。”

夏淳沣神情顿时变得肃穆,“你可还记得那两人模样?”

莞姚由于太过紧张,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夏淳沣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一把拉着她往外走,“你和我一同去。”

夏莲枝担心他的安慰,急忙追了出来,可就是劝不动他,两人坐上马车摸着夜色朝县城去了。

入夜的村庄格外的寂静,一连串的马蹄声显得十分响亮,泼墨一般的黑夜,好似一个巨型山洞,前面藏满了虎视眈眈的怪物。

夏淳沣点燃马车上的火把,光火不住的摇曳,映得他神态越发凝重。

“淳沣,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人?”莞姚指了指不远处的白点,晃晃悠悠的不太正切。

夏淳沣心急如焚,并未注意到其他,就连莞姚在说话他都没有听到,脑子里全是对莫芊桃的过往的回忆,以及提到嗓子眼的担心。

“是人。”莞姚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想让夏淳沣停车,奈何夏淳沣就是没有理会。

莞姚伸长脖子,从窗口探出头去,正好看到莫芊桃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不知道她是认出了马车,还是夏淳沣。冷光一怔,随即有气无力的追了上来,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跑得过马车,一眨眼便被绊倒了。

“是芊桃。”莞姚从马车内钻出来,用力摇晃夏淳沣的手臂。

夏淳沣一个惊诧急忙调转马车头,看到她娇小的身子匍匐在地面上慢慢爬起来,夏淳沣难以掩饰内心焦虑得心情,直接跳下马车,开始上下打量她,她身上似乎完好无损,没有半点伤痕,夏淳沣不禁有些质疑,“你,是人是鬼?”

莫芊桃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去,“你摸摸。”

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肌肤,好似绸缎一般的触感,让他有片刻失神,未等他缓和过来,莫芊桃便对他一顿臭骂,“你为何要估计装看不见我的?我要回不来了,你是不是就少了个累赘。”说着便用小拳头袭击夏淳沣胸口。

夏淳沣一把将她抓住,语气里充满了溺宠,“力气还蛮大的,看来没有吃亏。”

“你!”莫芊桃想到自己抹黑从县城走回来,一路上受了不少惊吓,如今他还要对自己说风凉话,她霎时克制不住委屈的情绪,眼里哗啦啦的落下来。

夏淳沣见状,下意识的将她搂在怀中安抚,换作平时莫芊桃指不准会想着办法揩他油,可眼下她是真的伤心难过的。

被当成透明人的莞姚,看着两人来回拥抱推搡,不知该不该提醒他们还有旁人在。

“我又饿又困,腿都要断了,你还取笑我。”莫芊桃擦干眼泪,一把将夏淳沣推开,她自己惯性的往后一仰,差点又被绊倒,夏淳沣演技手快将她接住,“怎么回事,你可快与我说说。”

“更深露重,回去再说吧。”莞姚禁不住提醒一句。

想到还有帮人在,夏淳沣将被电击一样,一把将莫芊桃推开,身子一歪,她便栽倒在地,待他心虚准备去扶一把时,莫芊桃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娘。

显然对他事后的补救毫不领情。

回到马车上,夏淳沣将自己的身上的外袍脱给了她,以免她受了湿气生病,她则是有气无力的靠车窗口,神情漠然。

回到家后,莞姚一路跟着担惊受怕,也是累到不行,便没有留下,直接拐弯回自己家去了。

夏莲枝一见两人回来,顿时送了口气,继而用怪异的眼光审视莫芊桃,转念又想到两人还没吃晚饭,便折回伙房准备热食物。

莫芊桃回到屋内,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夏淳沣十分贴心的准备了热水给她泡脚,当她撩起裙摆时,夏淳沣才注意到她腿上有许多淤青和红肿,“为何会有这些伤?”他顾不得男女之别,抓起她的脚踝为她轻缓的按摩。

莫芊桃也没有推迟,脸上有些愠怒,“我抹黑走回来,本就在路上吃了不少亏,后来又被你推了一把崴了脚。”

闻言,夏淳沣沉默了,直到夏莲枝来敲门,唤两人吃饭,才打破沉闷的气氛。

“桃儿,莞姚说你被绑架了,我这被弄得糊里糊涂的,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有受伤?”夏莲枝一双凹陷的眼睛盯着她直看,生怕错漏了什么。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莫芊桃不知从何说起,夷由一阵,道,“腿受伤了。”

夏莲枝也跟着踌躇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你……可有被欺负?”

莫芊桃许是饿晕了头,张嘴道:“欺负呀,怎么没被欺负……”话未说完,她察觉夏莲枝脸色不对劲,立刻又道,“奶娘您误会了,我只是腿受伤了,其实我没有被绑架,只是遇见故人,顺道开了个小玩笑,那个故人相公也认识的。”

“是谁?”夏淳沣为她端了碗热汤,刚从厨房走出来。

“吴穆赟。”莫芊桃不愿意当着夏莲枝的面,提及太多过往,便直接报了名字,夏淳沣立刻会意,也不再多问。

可夏莲枝这关也不容易过,她怎会轻易相信莫芊桃只字片语,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神,片刻不离的观察着莫芊桃,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吴穆赟?可是男子?你已是妇人,他为何要与你开这般伤你名节的玩笑。”

莫芊桃一门心思扑在吃饭上,对着难以解答的问题,干脆避而不谈,夏淳沣未免引起更深的误会,便帮着解释,“她口中的男人,亦是我的好友,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开玩笑,不会有恶意,改日我会去拜访他,奶娘你莫要多想,桃儿是否有事,我作为她的相公怎能不知。”

夏莲枝这才作罢,只是她心里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便想着从莫芊桃口中探出话来。

夏莲枝本就瞧不上莫芊桃,加上又遇上这不明不白,损伤名节的事,另到她对莫芊桃越发不喜。

吃完晚饭,莫芊桃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好似孕妇一般回了卧房。

夏淳沣本打算下山后将床修好,结果接到莫芊桃不见的消息,他一着急上火,床也没时间修了,往凳子上一坐,他已经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莫芊桃坐下后,先是打饱嗝,之后暗示他为自己倒茶水,几经折腾,她终于在夏淳沣的期待下徐徐道来。

*

今日中午,她被强行带往食肆二楼后,吴穆赟清退了一干人等,房内徒留二人。

“你想做什么?”莫芊桃站在窗口的位置,似乎随时准备跳下去自保的势头。至从见着他后,她一颗心由始至终都保持着警惕性。

吴穆赟围着她慢悠悠的走了一圈,一双狐狸眼不住的上下打量她,“你以为我会对你如何?”

莫芊桃假意放松,往凳子上一坐,笑道,“我以为你想邀我喝茶叙旧呢,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没有为难我的必要。”

“说得好。”吴穆赟一拍扇子,撩起袍子坐到她对面的位置。“疆域广袤无垠,你我能再次相遇实属缘分,何不畅饮一杯呢。”

喝!喝!喝!喝你个大头鬼呀,莫芊桃最讨厌的便是饮酒了。

莫芊桃碎心中厌恶,可笑得一脸谄媚,“喝酒太老套了,我们换个新玩法,怎么样?”

“你有何建议?我乐意奉陪。”吴穆赟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

“我们玩词语接龙吧,输的人脱一件衣服,直到脱光为止。”莫芊桃心里不停的打着算盘,若是吴穆赟输了个精光,她便可以从二楼跳下去,到时吴穆赟就算想追,也是有心无力。

吴穆赟有片刻愕然,他怀疑是否听错,“你方才可是说脱衣服?”

莫芊桃肯定的点点头,继而挑衅的睇了他一眼,“怎样?你莫不是对自己没信心?”

吴穆赟听完,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感觉新世纪的大门被开启,他对男女之间的相处模式,又有了新的看法。当下便决意抛弃自己儒雅的包袱,他架起二郎腿,准备和莫芊桃大干一场。

莫芊桃手往桌上一拍,气势非凡,“白旄黄钺。”

吴穆赟双唇未开,有些错愕,这才刚开头他便接不下去了。

看来是小瞧了这个小妮子。

眉头紧锁的思索一阵,眼看莫芊桃要拍板宣布他输了,他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赌徒心态作祟,吴穆赟一拍桌子,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再来。”

虽然输了,可依然端着架子。脱下外袍的瞬间,他反倒像个在战场上流干鲜血的战士,浑身有股势不投降的气势。

在守在门外的李俊儒,听着你这两人奇怪的对话,以及吴穆赟不断拔高的音量,心里暗暗吃惊,一项谦逊文雅的大人,居然有这般放得开的时候。

“雨后春笋。”上一把莫芊桃赢了,故而开局的依然是她。

吴穆赟犹犹豫豫的说了“笋头卯眼”四个字,莫芊桃差点被蒙骗,两人为此吵闹了一会儿,最终依然是吴穆赟输了。

066.自己媳妇自己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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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老娘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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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卖猪肉的小娘子

月色沉沉,四周寂静得有些空旷。

回家不过几步路而已,夏淳沣足足走了两刻钟。

“怎地就你一人回来了?桃儿呢?”夏莲枝拥上去,朝他身后看了看,随即一脸失落。“桃儿可是不愿意跟你回来?还是我这个老婆子亲自去道歉请她回来吧。”说着,她便提起灯笼往外走。

怎知夏淳沣忽然一排桌,嘭的一声,吓得她心肝一颤。

“奶娘你莫要去寻她,这般不懂事的媳妇,还是让她在外吃些苦头吧。”说完,夏淳沣拉着她坐下。

“这……都怨我不该与桃儿置气,沣儿你明日去镇上买些桃儿喜欢的玩意送去,再哄哄她。”夏莲枝自责的哀叹一声,得逞的笑意从面上飞快闪过。

夏淳沣毫不在意,反而嘱咐她,“夜深了,您快些回屋睡觉吧,不许理会这些小事。”

夏莲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地回屋去了。夏淳沣回到房间,里头似乎还萦绕着莫芊桃身上淡淡的幽香。他将视线转移到新置办的床上,上面还放置两套为她订做的衣裳,本想今日给她惊喜来着,没想到回到家中居然是这般景象。

天色微明,如同薄纱般的尘雾缭绕在四周,让人视线看得不真切。

莫芊桃起床时,莞姚已经将猪屠杀完,她顺手帮着将死猪一同抬上板车排放好。

“三只会不会太多?”莫芊桃十分惊讶,要知道这是莞姚平时三日的贩卖量。

莞姚哈哈一笑,“只要你跟着我寸步不离,保准能卖出去,咱今日中午还能打打牙祭。”

莫芊桃虽然对自己没甚信心,但一听到打牙祭,顿时有了干劲,也不枉费她跟着起早贪黑的。

关上院门,莞姚牵着牛绳,两人并排前行。

“赚够钱咱们换头马吧,这牛太老走起来太笨重。”莫芊桃实在受不了这头老牛行走的速度。

莞姚摇摇头,“它跟着许多年了,我可舍不得将它丢弃。”

“辛苦多年,你便当它该歇息了呗,放在家中养老如何,换头马儿走路快些,我们也可以睡懒觉。”莫芊桃嘻嘻一笑,主要是打着睡懒觉的注意。

莞姚闻言,伸手搓了搓她额头,没好气道,“你呀,说穿了就是想多睡一会儿。”

莫芊桃窃笑一声,两人走在薄雾里,继续谈笑着。

不多时,一抹橙光驱散了雾气,天色逐渐明亮起来。踏进城门,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待两人开了档口,吃完早餐后,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唯独莞姚这一口档口,今日的出奇的安静。

莫芊桃撑着手臂,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还不时打这哈欠。

莞姚伸手拍了她一把,“打起精神来站好咯,马上就有客人了。”

莫芊桃揉了揉睡眼,站了起来,这是莞姚忽然开腔对着人群嚷了起来,“卖猪肉咯,新鲜的猪肉。”

莫芊桃见状连忙帮着叫卖。

慢慢的,客人接二连三的围在档口前挑选猪肉,手中捻着猪肉,一双眼睛也不住的在莫芊桃身上打转儿,当真是男人看了流口水,女人看了会眼红。

人都是喜欢热闹,见莞姚档口多客人,便都好奇的集聚过来,叫嚷着要买猪肉,一时间,这猪肉居然成了抢手货。

“生得这般俊俏,怎地出来抛头露面了?”买肉的大娘对着莫芊桃瞧了又瞧,总是没有按耐住好奇心。

大娘一说完,围着的男人们立刻留着哈喇子起哄了,纷纷表示可以将莫芊桃娶回家家中,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再也不用起早贪黑。

莫芊桃只是笑了笑,劝说他们再买一些猪肉回去,男人们既然都夸下海口,自然是不能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便开始将剩下的猪肉哄抢了去。

这还不到中午的时间,档口就空了,莫芊桃便她使了个颜色,借口离开了,独留莞姚一个收拾着。

男人们等不回莫芊桃,便都散了。莞姚正好便赶着去与她会面。两人将银子分完后,莞姚开始心不在焉的四处观望起来,莫芊桃一门心思想着打牙祭,并没有察觉她的变化。

“我想去衙门府看看。”踌躇片刻后,莞姚一咬牙红着脸说了出来。

莫芊桃霎时明白,她是想去看看易郎。

“你去吧,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莫芊桃指了指前方布坊,本想在那一处等她,怎知她羞答答的,硬是拽着莫芊桃作陪,“我就远远瞧上一眼便可。”

莫芊桃担心她希望落空,便提醒一句,“今日他可有当值?”

莞姚低着头道,“去碰碰运气呗。”

两人来到衙门口,远远的便看到两头威武神气的石狮子。

“你去帮姐看看他在不在里头呗,若是在,我便去瞧一眼,若是不在,我们便走。”莞姚像做贼一样躲在大树底下,探头探脑的。

莫芊桃白了她一眼,直呼上当。

难怪莞姚会拖她过来,一来是想让自己帮着打马虎眼,二来又可见着易郎。

“去嘛。”莞姚轻哄着。

莫芊桃顿时好奇,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这般着迷,问清楚易郎的外貌特征后,便跨着步子朝衙门走去。

她走三步两回头,便哎哟一声,直接扑到路人怀中。

“唷!这般着急忙慌的,可是那日在酒肆未曾尽兴?”

那调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惊得她浑身一颤,急忙捂住了脸,准备原路返回。

“来则是客,俊儒带客人回府邸喝茶。”

此人正是吴穆赟,他现是曲南县城的父母官。他没想到不过才数日,便又遇见了她,而且还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李俊儒听见吩咐,便堵住莫芊桃的去路,“姑娘请随我来。”

莫芊桃依然捂着脸,压着嗓子道,“你们认错人了,这里是衙门,你们莫要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怎能说是欺负,我不过是想请莫姑娘喝茶而已。”吴穆赟晃着扇子一脸无辜。

莫芊桃见骗不过去,双手叉腰,整个人挺得直直的,“呸!谁要喝茶了,你要再戏耍我,我便喊非礼。”

“这位姑娘说有人非礼她,将这位姑娘带进衙门问问清楚。”吴穆赟忽然话锋一转,对李俊儒吩咐道。

“来人。”李俊儒对衙门口守着的两名衙役叫了一声。

衙役便过来将莫芊桃带了进去。

莞姚见不对劲,立马追了上去。

“这是作甚?”她警惕的看着这群人。

“你是她的朋友?一起进来吧。”吴穆赟挥了挥扇子,面上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莞姚见他面容端正,气质非凡,一时竟愣住了,回过神时,人已经进了衙门。

“既然是莫姑娘的朋友,自然便是本官的朋友。”吴穆赟端着架子,提醒两人自己的身份。

莞姚本觉得他眼熟,可一听他是衙门里的官,立刻便摇头否决,她不可能与这些有身份的人,有过任何交集。

莞姚被请到隔间喝茶,正好遇到准备去巡逻的易郎,正好又见四下无人,莞姚便拉着他诉起相思之苦来,转眼便将莫芊桃我的一干二净了。

莫芊桃往椅子上一坐,十分粗鲁的翘起二郎腿,她就是要膈应吴穆赟。

“普洱茶如何?”内敛的吴穆赟,脸上依旧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

莫芊桃全当在自己家,一点也不客气,“什么贵,就来什么吧,我不挑的。”

她这一举动,让房内伺候的丫鬟都十分的惊讶。

“那便去取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龙井来吧。”吴穆赟甩了甩衣袖,看起来十分慷慨大方。

李俊儒应下,随后一个丫鬟上前准备为两人烹茶。

“上回与姑娘道别后,便让我心生期待,没想到今日又重逢了,实在是缘分。姑娘何不留共用午餐?”

吴穆赟姑娘长,姑娘短的,听得莫芊桃头疼,这表面的客气实则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莫芊桃露出假笑,不停晃着二郎腿,“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这个在吃方面还是蛮挑剔的。”

“洗耳恭听。”吴穆赟神情惬意,对着茶盏吹了吹气,一缕青烟四处飘散。

“鲍参翅肚什么的随便来点吧。”莫芊桃甩甩手,说得十分随意。

吴穆赟眸光微闪,惊愕的神情稍纵即逝。他闷笑一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知道这些。”随后他转头看向李俊儒,“可能如她愿?”

李俊儒硬这头皮道,“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他转身去了库房,里面放置均是名贵的药材以及食材,几乎都是当年在京城得皇上看中赏赐的。

想不到自己所有无理要求,吴穆赟都一并应允,她心里开始打起鼓来,这也太好说话了吧,莫不是想毒死她?

莫芊桃的被害妄想症又犯了。

吴穆赟细细的看了她一眼,亲自为她斟满茶,“你看起来似乎不大高兴,许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

莫芊桃目光一横,“我开心的不得了呢。”

吴穆赟满意点头,“如此便好。”

莫芊桃十分看不惯他风轻云淡的模样,于是壮着胆儿假装不经意将面前的茶几全部打翻,只听哐的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069. 御赐茶盏碎了

旁边伺候的丫鬟,见状禁不住倒抽一扣了凉气,她惊呼一声,随即时间仿佛静止。

“啧啧啧,这瓷器可都是御赐的呀。”他一脸惋惜,用扇子敲了敲桌子。

一听这话,莫芊桃在心里大呼不好。

吴穆赟看她不在说话,便继续用沉闷的气氛给她施加压力,想逼得她主动认错。笑看着莫芊桃多变的表情,感觉十分有趣。

“这……”莫芊桃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呀,吴大人,我不是有意的。”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要不,我去买一套赔给你。”

“且慢。”吴穆赟扇子一收,唰的一声响。

“作甚?”莫芊桃回过头时,神情略微怯懦,一双眼睛好似小鹿一般无辜的让人怜惜。

吴穆赟拾起一块瓷片,“既然是御赐的,自然是天下仅有的,你从何处去寻一套来赔我。”他话一说完,李俊儒回来了,他又道,“俊儒破坏御赐宝物该当何罪?”

“死罪。”李俊儒将着两字咬得十分重,莫芊桃就好似被一口铜钟撞击了胸口,顿时有点承受不住。

她捂着胸口,仿佛身体受到重创一般,“以咱们的关系,不该如此吧。”

吴穆赟挑眉,一脸为难,“我们的关系,貌似……”

并不太熟悉。

莫芊桃献媚道,“貌似什么呀,我们已经能坐在一块谈天喝茶,已然是十分好友的状态,一会儿还要一起吃午饭呢,你说是不?”

吴穆赟回看李俊儒一眼,问道,“鲍参翅肚可准备好了?”

莫芊桃一听,急忙挥手,“不用了,方才不是个调节气氛的小玩笑而已,切莫当真,随意吃点什么便可,无需太名贵。”

吴穆赟叹息一声,道,“这般可是委屈你了。”

莫芊桃陪着笑脸,感觉脸部都要笑抽了,“不委屈,不委屈。”

“打扫干净,直接处理掉。”吴穆赟朝丫鬟吩咐一句。

一听这话,莫芊桃顿时来气了,哪儿有这般处理御赐碎品的,分明是他在戏耍自己,莫芊桃心里恼火得很,恨不得抓花吴穆赟那张笑脸。

她讪笑一声,讥讽道:“想不到你这官当得还挺闲。”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吃完午餐后,吴穆赟便放她离开,倒是莞姚居然被易郎缠住了。

“你是何时结识吴大人的?”易郎想不到她居然能与吴穆赟一同吃午饭,这下对她可是刮目相看。

见易郎对自己态度转变,较之从前殷勤许多,不过直肠子的莞姚并未打算隐瞒,“我并不认识他,他是与桃儿相识,我不过是借光罢了。”

“喔……”易郎拖长了尾音,神情里有掩不住的失落。“我还想着你怎会有这般本事。”

莞姚低下头,藏起眼里的悲伤,“今日能与易郎相见,我已十分满足。”

易郎仿若未闻,专注力一直在别处,“那个叫桃儿的姑娘生得倒是不错,你多巴结点。”

“为何?”莞姚猛地抬头。

易郎嫌弃的睇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恨不得将她浑身那股傻劲儿全部敲走,“你怎这般痴傻,你看不出来吴大人对她上心吗?即便成不了事,光吴大人这份心,那个桃儿日后便吃不了亏。你巴结着自己也能讨倒不少好处。”

“噢。”

“日后你要是进我门,也能帮衬夫家不少。”易郎乐呵呵的打着主意。

他这一席话,让莞姚十分失望,只是除了易郎她不可能有更好的选择。

莫芊桃和莞姚各怀心思的回了槐岚村,还未进门,便见夏莲枝就这么大剌剌站在大太阳地下侯着,生怕邻居看不到一般。莫芊桃知她这是在演苦肉戏,她这么一站,村里人少不会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是欺负婆婆的恶媳妇。

“奶娘,您来了,快进去坐着吧。”莫芊桃亲昵的挽住夏莲枝得手臂,拖着她往前走,夏莲枝浑身僵硬,显得十分被动,她本想一见着莫芊桃便跪下认错,恳求她回家的,没想到她居然将自己按得死死的,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莞姚一心想着与易郎的事,不想参与过多夏家家世,便自行回避了。

莫芊桃为她到了一杯水,继而直言道,“奶娘,你大可不必如此。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折腾,要让相公知道了,该心疼您了。”

夏莲枝扬起下爸,垂着眼眸一脸厌弃的看着她,“与你相比,沣儿自然在意我多一些。”

“你想让相公娶芸卿姑娘,你可去跟相公讲,何必为难我,你要有本事便逼着我与相公和离,哪怕相公会因此不愉快,您也不会有半点在乎吧。”当下,只有两人,莫芊桃也不跟她来虚的。

她的直白让夏莲枝恼羞成怒,“就你这般粗鄙的个性,那点儿配得上我沣儿。我想让他再娶,又何错之有,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

“配不配的,相公都已娶我,旁人再来说三道四,也只显得多余惹人厌烦。”莫芊桃满不在乎的摸着茶杯,完全不将她的话放心上。

夏莲枝气得拍桌而起,“你说谁惹人厌?我回去便让沣儿休了你。”

“请便。”莫芊桃坐个送客的手势,紧跟着追到门口,大喊一声,“奶娘,我知错了,你莫要逼着相公休我。”

莫芊桃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惹得夏莲枝顿时黑了脸,“你休要胡言。”

”方才可是你说要让相公休我的,我纵容万般不好,可与相公一直恩爱有加,奶娘你怎能棒打鸳鸯。”莫芊桃趴在门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莲枝被整得措手不及,只得急匆匆的往家里赶。回到家中,夏莲枝气得将碗柜里的瓷碗,狠狠往地上一摔,便开始气呼呼的开骂,大约几刻钟之后才消停。

到了傍晚,夏淳沣回来时,身后拖着一板车的竹子,手臂上也被竹子割破了好几处。

“怎地砍了这些竹子?手都割伤了。”注意到他手上的伤痕,夏莲枝心疼得紧。

夏淳沣抬起头,一脸不解,“奶娘不是说要用来做夏天用的床和椅子吗?”

夏莲枝这才想起之前逼迫莫芊桃上山砍竹子的事,她尴尬的笑了笑,“人老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无碍。”说完,夏淳沣便将板车内的竹子,一根根的搬到院子里的空旷地方。

夏莲枝担心他累着,连忙给他递了一杯水,说道,“我让李大叔来帮帮忙吧。”

夏淳沣坚持,“我自己能行。”

待夏淳沣忙完后,夏莲枝开始哀叹,似乎不太开心。

“奶娘可是有话讲。”

他这句话正中夏莲枝下怀。

夏莲枝立刻十分苦恼的说道,“我方才去找过你媳妇了,任着我说尽好话,她依然不愿意回来了,哎,奶娘无用呀。”

“就当她在外头玩几天吧,总会回来的。”夏淳沣不急不躁的态度,让她心里不没底。

怎的看着自己奶娘被这般欺负,也无动于衷?

眼下来看,夏淳沣并没有太过偏袒自己,这让夏莲枝心生不安心。

莫芊桃不在后,两人相处起来总觉得话语少了许多,时常都是缄默状态,尽管夏莲枝不断对他嘘寒问暖,可感觉远不如从前。

吃完晚饭,她见夏淳沣离开,手上还拎着几斤烧肉,还有一个包裹,便随口问道,“沣儿这是要去何处?”

夏淳沣也不相瞒,直言不讳道,“姚姐家。”

“早些回来。”夏莲枝看着他离开的背景,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

夏淳沣出现时,莞姚和莫芊桃正在准备晚饭,清清淡淡的两碟小菜摆上桌,不见半点荤腥。

“怎的就吃这些?”夏淳沣将肉摆上桌后,便自行落座了。

莞姚打趣道,“为的不就是等你这块烧肉呀。由镇上回来后,我们两人都困乏了,一觉睡到方才才醒,这不,就随随便便整了点小菜填肚子。”

莫芊桃嫌弃得看了那块烧肉一眼,道:“你咋又来了?”

夏淳沣轻笑一声,“看不上这烧肉了?”还不等她回答,他又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给你做的几套新衣裳,你也应不会欢喜吧。”

莫芊桃立刻眼神都亮了,态度也随之改变,“快,拿过来给我瞧瞧。”

夏淳沣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本想继续逗逗她,莫芊桃缺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包裹抓住,带到了自己胸前。

眼见花色都不错,莫芊桃想到莞姚身上没有一件新鲜点的衣裳,便挑选了一件能与她肤色相匹配的花色,“姚姐,这衣裳你穿着应好看。”

这本是夏淳沣送给她的衣裳,莞姚怎好意思要,便挥着手拒绝。

“姚姐无需客气,试试看也不碍事。”夏淳沣知莫芊桃用心,便与她一同说服莞姚。

“是呀,姚姐,你说咱们合伙卖猪肉这事,本就是我赚了你便宜,我如今还住你这呢,你还要这般与我客气,实在是让我羞愧。”莫芊桃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

莞姚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拿着衣裳到房间试穿。

070. 喧闹的家事

“帮我去取双筷子来。”夏淳沣敲了敲桌子,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拿人家的手短,莫芊桃翻了翻眼皮,“你没吃完饭吗?”

埋怨归埋怨,筷子还是递给了他。

“怎的又黑又瘦了?”夏淳沣忽然转变态度,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

莫芊桃摸摸自己的脸,微微有些纠结,“那是不是不美了?”

夏淳沣噗嗤一声笑了,继而正色道,“玩够了就回家吧。”

回家?她曾经以为自己有家了,可夏莲枝压根就没把她当一家人。

莫芊桃垂下眼眸,眉宇间多了一抹哀愁,夏淳沣见状,内心如遭一记闷锤。

知他十分敬重夏莲枝,莫芊桃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夏莲枝不好的话,抿了抿嘴,将心头的怨气憋了回去。

“明日想吃啥什么?”为了缓解她低迷的情绪,夏淳沣专挑她的喜好说。

怎么知莫芊桃不买账,“你总过来,奶娘会不高兴的。”

夏淳沣一拍大腿,郑重其事道,“我来寻自己的娘子,谁人敢不高兴。”

莫芊桃瘪瘪嘴,当他空有气势而已,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屑,“你就吹吧。”继而,她眨眨眼睛,“你可是喜欢上我了?说得也是我这般娇俏可人,喜欢我也是很正常的。”

“难倒不是你爱我爱得病入膏肓,才会三番五次的想霸占我?”夏淳沣斜眼一瞟,顿时让莫芊桃无言以对。

……

莫芊桃瞪了瞪眼,忽然便冲过去,一把勾住夏淳沣的脖颈,往他大腿上一坐,暧昧道,“原来相公喜欢人家主动呀,早说嘛。”

夏淳沣顿时一僵,接着十分粗鲁的将她推开,唯恐避之不及,莫芊桃浑身一抖,屁股着地。

莫芊桃猛地站起身,拍拍屁股,怒吼一声,“夏——淳——沣——”作势挥起小拳头,要朝他打去。

夏淳沣闪身避开,神情依然紧绷。

莫芊桃双手叉腰,趾高气昂道,“承认你中意我这么难?”

夏淳沣挑挑眉,“看你表现。”说完,饭也没吃便走了。

莫芊桃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方才关于夏淳沣喜欢自己的话,不过是随口而出,她并不确定夏淳沣喜欢自己,因为他似乎非常排斥与自己有肢体接触。

“淳沣走了?”莞姚出现,未见夏淳沣身影,只有面前这杯飘着热气的茶水。

莫芊桃点点头,回看莞姚一眼,眼里满满的都是赞赏,“这身衣裳着实配你。拿着穿吧,不用跟我客气。”

莫芊桃率先堵住了莞姚拒绝的话。

“多得你来了,将我这里收拾得这般干净,总算是有了些人气儿。”莞姚抬头环视一周,心里对她也是充满了感激。

莫芊桃笑了笑,“住的舒心便好。”

*

一阵阵微风穿过前院的篱笆墙,轻抚过院中小小的花草,原本都是无精打采的搭耸着枝叶,微风一过便随之摇曳。

眼看进入夏天,一到晌午,猛烈的阳光便开始炙烤大地,让人不由来的连院门都不愿跨出一步,可就是这样的日子里,芸卿晃着精致的团扇出现了。

进门后,她用团扇掩住口鼻,目光里透着厌恶。

“这样的环境,你竟也住得下。”

莫芊桃将她往外拱了拱,驱赶她的意思十分明显,“你穿得这般美丽,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这里,弄脏了衣裳可就不好了。”

芸卿身子一转,轻易的避开,“姚姐呢?怎地不见。”

“知你来了,还不得避这点呀。”说着莫芊桃咯咯一笑。

芸卿一听这话,立刻横起了眉,“你这话何意?”

莫芊桃捂了捂嘴,收住笑意,“你是来看我的?为何未带礼物来?”

芸卿一愣,为的就是来看她失意落寞的样子,想不到居然适得其反,居然被呛的还不了口。

“来得太匆忙,给忘了。”芸卿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如今看也看了,无事便回吧。”莫芊桃懒懒散散的歪坐一旁昏昏欲睡。

“你怎么这般冷淡。”芸卿睨了她一眼,随即,用两根手指捻起桌上的一块抹布,放在竹倚上擦了擦,才用十分优雅的姿态落座。

莫芊桃暧昧的看了她一眼,揶揄道,“这一热天的,我要在热情如火,不得将你热死呀。”

“少说些无用的俏皮话。”芸卿冷眼一睇,“你那般对待夏奶奶,淳沣哥怎会原谅你,不如早些和离了好,省得相见相厌。”

“正好让位给你是吗?”莫芊桃咧嘴一笑,“你又怎知相公厌倦我?他与你说的?昨日相公还说挂念我呢,想时时刻刻看见我。”

芸卿脸色顿时煞白,“你胡说,夏奶奶可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是奶娘与你说的这些?”莫芊桃双眼一眯,顿时明白了什么。

可真是苦煞这两人了,想尽办法想代替她的位置。

芸卿知失言,却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就是想让莫芊桃明白她孤立无援的现状,无人能帮助她,包括夏淳沣。

她拿着扇子晃了晃,红色的扇坠来回摇摆,继而一双眼睛四处转悠一圈,“一股子猪腥味儿,可真让人难受。”

“待了这长时间,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这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比起你日日想着如何勾引别人相公的事,不过是小儿科而已。”莫芊桃收起嬉皮笑脸,伸脚将她踹了出去。

噗通一声,芸卿膝盖重重砸在石子路上,碰疼得她浑身发颤,“莫芊桃你粗鲁的女人,你配不上淳沣哥。”

她话音未落,莫芊桃又从半掩的窗口,猛地朝她泼了盆水,淋得芸卿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从脚底蹿上了心头,她指着莫芊桃一通乱骂,转头又去了夏莲枝家中。

“芸丫儿,这是怎的了?”夏莲枝急忙将她迎入家中。

今日,天气炎热,一路走来,芸卿衣裳也干了不少,只有头发还湿哒哒的尤其突兀。

芸卿见着夏淳沣也在,立马抱着夏莲枝疼哭起来,之后断断续续说指责莫芊桃是如何欺负人。

夏莲枝貌似心疼得不得了,当着夏淳沣的面不好大作,只得一个劲儿安慰她,并替莫芊桃道歉。

“我这儿媳妇确实不大懂事,云丫头,你多多见谅了。”夏莲枝目光不时瞟向夏淳沣,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夏淳沣坐在红木椅上,慵懒的姿态倒是和莫芊桃极为相似,“奶娘你带芸卿姑娘下去整理一下吧。”

“嗳。”奶娘不放心的回头叮嘱一句,“无甚大事,你可莫要去找桃儿吵架。”

两人进到屋内,夏莲枝明显面色不佳,“你怎想去找她了?”

芸卿把玩着扇坠,嘟着嘴道,“我也是一番好意,想让她快些与淳沣哥和离,省得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蠢货!”夏莲枝板着脸,怒斥一声。

芸卿这是第一次见和蔼可亲的夏莲枝这般火大,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夏莲枝瞪着她沉凝片刻,想着事已至此,只能再加把劲了,“你出去见着沣儿,装得更可怜一些。”

虽然看不懂夏莲枝这一转变,芸卿还是楞楞的点了点头。

出去后,她当着夏淳沣的面,不停打喷嚏,夏淳沣见状便给了她几包中药,让她回去煎着喝了。

芸卿低眉垂眼,一副羞答答的模样,“淳沣哥,你还是关心的。”

夏淳沣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你身子弱,若是因你自己疏忽大意而生病了,将责任推到我媳妇身上可如何是好,我不过是未雨绸缪。”

一句话,让芸卿顿垮了脸。

“沣儿,你怎能这般说话。”夏莲枝急了,一把挡在芸卿面前,又是好一阵安抚。

“我看你是被莫芊桃迷昏头了。”

夏淳沣眉头微紧,已有些不悦,“奶娘,我一早说过,不喜旁人掺和我们夫妻间的事,若是你当真不喜欢我媳妇,我便带着她去镇上住。”

这句看似迁就两人的话,相当于掐住夏莲枝七寸,让她脸色一阵青白交错,好不难看,“你这是为了你媳妇,不想再管奶娘了?你这找的哪儿是媳妇,分明是狐狸精。”

夏淳沣深吸一口气,试图与她讲道理,“这都是我一人的想法,与桃儿无关,她从未挑拨过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你从前从不敢这般与我说话,你还说不是因为那个狐狸精挑唆。”夏莲枝跺着脚,十分的悲愤。

芸卿见状急忙扶着夏莲枝坐下,帮她顺着气。“淳沣哥,你说这话就太不懂事了。”

夏淳沣未理会她,直径走到夏莲枝身旁坐下,“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奶娘可是想让我变成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夏莲枝接不上话,一个劲儿的嚎啕大哭,嘴里对莫芊桃骂骂咧咧的没停歇,纵容是这般,她依然无法宣泄心中的怒火,干脆拿着砍刀以及砧板,放在院门口,一边砍一边冲着门外继续骂街。

闹得邻里都出来看热闹,指责夏淳沣不孝,被莫芊桃带坏了。

夏莲枝像疯了一般,使劲砍砧板,就好似刀口下是莫芊桃本人。她脑袋不停地前后摇晃,骂人的腔调高低起伏不平,倒像是个唱大戏的,她这泼妇一般的行迹,看着十分滑稽可笑。

071. 奶娘的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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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吴大人决意娶妻

“好呢。”话音一落,她的影子便一溜烟儿的不见了。

“老板,两个肉包子。”

“老板,两个肉包子。”

另一个声音,与她的话语重叠在一起,莫芊桃转过头,便看到吴穆赟依旧拿着他那把破扇子呼来呼去的,那模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当真是迷倒万千少女。

“怎么是你。”莫芊桃的面部表情,以及说话的语气都成分说明了她对吴穆赟的厌恶。

吴穆赟晃了晃扇子,对店老板说道,“今日的包子我全要了。”

莫芊桃狠睨他一眼,瘪瘪嘴十分不屑,“老板,给我两个肉包子,其余的留给他撑死算了。”

“嗳,您的包子。”老板正要递給她,不料被吴穆赟半路劫持。

他低声一笑,“你若要买,得问我买了,眼下这包子全是我的。”说着,他将一定银子往桌上一摆,老板眼神顿时都亮堂了,笑嘻嘻的拿起银子,让两人自行商量。

“你可真够无耻的。”莫芊桃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他抢走的肉包子,就好似一直等待老鼠出洞的小猫。

吴穆赟眉头一挑开,眼里尽是笑意,“比起你印在我衣裳的乌龟,我已经客气许多了。”

提到这茬,莫芊桃蔫了。

她斜了吴穆赟一眼,气鼓鼓的走了。

吴穆赟冲跟在身后的李俊儒暗示一眼,李俊儒立刻抬脚跟上莫芊桃的脚步,一同来到猪肉档口前。

“我家大人,让你每日往衙门送一头猪过去。”

莞姚一听,扯开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我说这眼皮咋一直跳呢,原来是有生意上门呀,只是这每日一头猪,你们大人能吃完吗?”

“我们大人心善,这猪是专门买来给衙役打牙祭的。”说着,李俊儒将视线锁定在莫芊桃身上,之前她嘴里一直在嘟囔猪头吃猪脑的话,这是在骂他家大人呢,随即,晦暗不明目光变得复杂。

“我看着吴大人气质就不一般,我这眼光看人一项很准。”莞姚开启马屁模式,说得一套一套的,全是跟莫芊桃学的。

莫芊桃看着李俊儒转身的背影,干笑一声,“好了,别再拍了,人都走了。”

回到府邸,李俊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为吴穆赟铺好笔墨纸砚,却不少心将墨水滴到了纸上。

“你可是有话要说?”吴穆赟埋首在白纸上,用毛笔轻轻勾勒出竹子的枝干,笔法苍劲有力。

“那属下便得罪了。”李俊儒深吸一口气,沉重的模样就像要上刑场一般。

“莫芊桃她配不上大人您,她在槐岚村已经再嫁人了,这般不贞洁的女人,给你暖床都不配。”

吴穆赟目光一凌,猛地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出去,砚台飞过李俊儒耳边时,削断了他几根发丝。

“我的事与你无关。”说着,他抓起还未画完的画,揉了个稀巴烂。

犹豫小会,他终是无法掩藏内心的不甘,“她的夫家是什么人?”

李俊儒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多少是伤心的,“普通的农夫。”

沉浸了半晌,吴穆赟心中有些烦乱,“普通的农夫如何能驾驭得了她。”

吴穆赟到底是上心了,若不然,不会与人这般比较。

“大人,您也该成家了,尚书府的二小姐……您看?”李俊儒想起那位温柔的女子,虽然有些娇弱,重要的是模样周正,家世匹配。

吴穆赟往椅子上一坐,一副倦态,细细想来想想李俊儒的话,他觉得自己近些日子着实荒唐。

“交给你安排吧。”最终,他还是松动了。

目的达到,李俊儒便退了出去。

吴穆赟的目光穿过窗外的竹林,看向不远处的荷塘,里面绿油油的荷叶好似一把巨大的伞,清风一过摇曳生姿。

可他已无心专注风景,满脑子都是莫芊桃已再嫁的事,一想到她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便极度的发狂,内心的不甘,让他甚至埋怨莫芊桃过于随意。

想到对她花的那些心思,吴穆赟忽然有了报复的心理,这才想着娶房媳妇,借此刺激莫芊桃,偏要让她后悔不可。

在吴穆赟心里,好似他这般优质的男人,莫芊桃不可能不动心,或许只是不自知。

*

莫芊桃不时会亲自送猪肉到衙门,奇怪的是大半个月都没见着吴穆赟,她也乐得自在。

恰逢端午,夏淳沣陪着她一同卖完猪肉,之后两人打算买些好酒好菜回家过端午。不想遇见县城里举行大型划龙舟比赛,一下子便绊住莫芊桃好奇的脚步。

“我还未见过呢,带我去看看吧。”莫芊桃拉着不敢兴趣的夏淳沣往人群里去。

见她兴致满满,夏淳沣实在无法开口拒绝。

两人来到人群密集之处,站在高高的河提上,看着河中排列整理的龙舟,只等着号角一响,他们便击鼓朝前划桨。

往树荫下一坐,莫芊桃打开瓜子,等待比赛开始。

“坐在台上的可是县官?”

夏淳沣站起来望了望,模模糊糊的感觉甚是熟悉。

莫芊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可不就是吴穆赟嘛。”

夏淳沣一听,立刻便要拽着她离开。

“好端端的,你怎么了?”莫芊桃紧着眉头不解,随后想到在章家时,吴穆赟可是以为自己亲手杀死了夏淳沣,今日要是两人撞见了,指不准惹出什么麻烦来。

想到这里,莫芊桃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怎会这么蠢笨。

两人很快坐上马车,踏上回槐岚村的道路,看着一路上高矮不一的大树,莫芊桃心里有些内疚,“对不起,所幸走得及时,他应未看到你。”

缄默片刻后,夏淳沣忽然说道,“他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让李俊儒跟了一会儿,不久前才离开。”

莫芊桃顿时觉得发怵,“那如何是好?”

“无碍,他查不到到我任何的过往,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夫,你放心吧。”夏淳沣不甚在意,他甩着缰绳继续驱赶马儿前行。

虽然他说无碍,可莫芊桃心里终究难以放下,希望不要害了他才好。

“吁——到了,下车吧。”

夏淳沣率先跳下马车,伸出手等着搀扶她一把。

这时,夏莲枝的声音飘了出来。

“怎地回来晚了?”

她知夏淳沣一项守时,这般回来晚了,定是莫芊桃作妖。

夏淳沣不急不慌的为莫芊桃开脱,“多逛了几圈,花了些时间。”

“赶紧吃饭吧。”夏莲枝迎着两人进了厅堂。

莫芊桃老远便闻到饭菜的香气,一落坐,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顿时让她垂涎三尺。

“哇,好丰盛。”她双手合十,趁着夏莲枝没注意自己,迅速的夹了几筷子送入口中。

夏淳沣瞧她像只馋猫,偷偷摸摸的样子,十分的滑稽,便紧着眉头,露着坏笑,敲了敲桌子想吓唬她。

怎知她十分警觉,知晓被戏弄后,便冲夏淳沣张牙舞爪的以示警告。

“来,粽子来了。”夏莲枝从蒸笼里取出数个大粽子,往两人碗中分别放了一个。

莫芊桃分到的是红豆馅的,夏淳沣是猪肉馅的,莫芊桃轻咳一声,之后朝他递了个眼神。

夏淳沣会意,便于她交换了粽子。

夏莲枝本有意将红豆馅的给她,又见她这般举动,心里十分的不高兴,暗骂她一句狐狸精,便闷声吃饭了。

饭后,莫芊桃拎着粽子去了莞姚家。

直从她离开后,莞姚的生活越发随意,正好她提来了粽子,能填饱肚子便又是一餐。

“你和夏婶子最近相处还好?”

莞姚狼吞虎咽着,眨眼间,居然将三个大肉粽子全部吃光了。

“她如今对我稍微好些,不过是看相公的面子,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喜欢我的。”莫芊桃摇头晃脑的说着,似乎并不将这些琐事放心上。

可莞姚还是为她担忧的,之后与她说了许多自己未曾有机会用到的婆媳相处之道。

莫芊桃听了咯咯直笑,“她既然不喜欢我,我再讨好也无用,反而显得掉价,况且……等我有钱了,追着要讨好我的人定能排到县城上去。”

“像咱们这样卖猪肉,又苦又累的,利润着实也不太高,光靠咱们两人还能发家致富不成?”莞姚不敢去想发大财的,从和莫芊桃合伙之后,她生意确实好了不少,手上也有了闲钱,也没以前那般劳累,她已是知足。

莫芊桃一脸正色道,“难不成你打算买一辈子猪肉?”

她的话,让莞姚满脑子都是问号,“不卖猪肉,我能还能靠其他的活儿养活自己?”

“我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到时候还需要你帮忙。”莫芊桃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之后,在莞姚接二连三的探问下,她终是松了口。

她告知莞姚自己想做一些吃着方便的小零嘴,但绝不是蜜饯那般单一,况且,有些人也不那么好吃甜食。

莞姚听完,觉得可以尝试,便想寻一日不卖猪肉,与她一同琢磨。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色彩绚丽,染红了半边天空。

073. 求而不得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色彩绚丽,染红了半边天空。

莫芊桃那手中拿着几根青菜苗,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人窝在院角鬼鬼祟祟的朝里头张望。

“是芸卿姑娘呀,好久不见呢,怎地在外头贼头贼脑的。”莫芊桃眉眼一开,脸上挂着若有似无得笑意。

芸卿一怔,顿时红了脸,“你说谁贼头贼脑,我看你才不正经呢。”

莫芊桃扬起眉,毫不在意,“我不正经,也从未躲过人家墙角呀。”

芸卿指着她鼻尖,恼羞成怒,“你强词夺理!”

莫芊桃一把抓住她伸长的手指,用力一扳,芸卿立刻疼的哇哇大叫。

在院门后听到动静的夏莲枝,立刻出现将芸卿护在身后,“这是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沣儿娶了个悍妇。”

芸卿顺势可怜兮兮的抹眼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莫芊桃无所谓的笑了笑,就好似听到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一般,“我可是您的儿媳妇,您怎么总帮着外人。”

夏莲枝理直气壮的拍拍胸脯,全然一副正义者的姿态,“老婆子我帮理不帮亲。”

姜还是老的辣呀!

莫芊桃禁不住想为她这番话鼓掌。

“怎地这般热闹?”

夏淳沣背着一竹篓子的药材出现了,他目光来回扫了三人一眼。

一对二的阵势,瞬间了然。

夏莲枝用力掐了芸卿一下,芸卿忍着疼,眼中顿时泛起水雾,她正想说什么,又被夏莲枝使了个眼色,顿时止住了嘴。

“淳沣哥……”她软糯的唤了一声,随即豆大的泪珠落下。

“这时为何?”夏淳沣目光未在芸卿身上停留,转而看向莫芊桃一脸不解。

经过上回的事,夏莲枝学的更谨慎了,她拉过芸卿,让她将受伤的手指展现出来。

“芸丫头手指都肿咯,快随我进去敷药。”

夏淳沣了然,故意虎着脸对自家娘子道,“早知你是个悍妇,你可能收敛些?”

芸卿和夏莲枝互看一眼,这哪里是在责备,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夏莲枝狠狠睨了莫芊桃一眼,便帮着说了几句好话,打了圆场。

“我这儿媳妇脾气有点急,你莫要见怪。”夏莲枝干笑一声,用余光看了一眼恢复常态的夏淳沣,知他不会因此追究莫芊桃。

想要让他对莫芊桃心生厌恶,怕是得再拖拖,日积月累便成了不能忽视的问题。

“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呀芸姑娘。”莫芊桃顺势道歉,并拉着她进去敷药。

“你想与我说什么?”芸卿斜眼一瞟,僵在空中受伤的指头,不敢伸到她面前哪儿还跟让她帮着上药。

莫芊桃一把抓过,狠狠一掐,“我想说呀,你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为何成日惦记别人家的男人,你害臊不害臊?”

芸卿收起羸弱的神态,面色骤变,“你凭什么教训我?你就是上不尊敬长辈,下不守妇道之人,还有何颜面留在夏家。”

随即吃疼的收回了手臂。

“好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莫芊桃冷笑一声,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仗势,“我这般没有颜面的人都被留下来了,偏偏你清清白白的姑娘却求而不得,你说是不是很讽刺?”说着她斜眼一睇,倒是想到个法子羞辱她,“不过,你也可以试着先爬上沣哥的床,生米煮成熟饭我便也阻止不得了。”

说完,她便笑了,想到之前在驿站时,自己也这般逼迫过夏淳沣,奈何他丝毫不给面子。她与芸卿不同,她不在乎所谓的妇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太多的道德约束,可芸卿这个曾经的名门之后便不一样了。

她们在乎脸面。

芸卿怯怯的往后一退,怕她会与自己动手,嘴里却仍然在叫嚣,“你当初莫不是就靠这法子让淳沣哥娶了你!”

“我与你淳沣哥那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岂是你能相比。”莫芊桃笑得一脸得意。

“你无耻!”芸卿气得不轻。

“我从来如此,你当真是非夏淳沣不可,明日我便去你家中,说服你爹娘,让你做小又如何?”抓住她的软肋,莫芊桃百试不爽。

一听这话,芸卿立马就蔫了。

她爹是如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她给人做小的。

“嗳,你别走呀,还没上药呢。”

见她拂袖而去,莫芊桃拿着药瓶假意追了上去。

*

天色渐暗,夜幕下是闪烁的繁星。

沐浴完,两人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点点星光,喝着小茶,谈着心。

“真是奇了怪了,这芸卿就跟中邪一样,对你当真是不一样,这般痴情的女子,你就不动心?”莫芊桃轻轻晃着蒲扇,驱赶蚊虫。

夏淳沣撩了撩额前的发丝,继而道,“爷我气质非凡,这足以说明她唯一的优点,便是眼力好。”

莫芊桃放下蒲扇,僵硬的鼓掌,“说得极是。”话音刚落,她便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夏淳沣敛去嘴角笑意,正色道,“你可有其他看法?”

莫芊桃冷眼一瞥,“也有可能是她眼瞎。”

夏淳沣一愣,接着垂下唇角点着头,道,“似乎有几分道理。”

“那,你又是为何?”夏淳沣脸上转眼挂着坏笑,看着她的眸光不怀好意。

莫芊桃耸耸肩,一脸惋惜,“没得选。”

两人贫了好一会儿,莫芊桃才收起笑意,“你若无意,便让她死心,免得耽误了她。”

说到这里,夏淳沣也十分犯难,“我曾与她说过,可她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你语气太过游移,让她觉得有机可乘。”转念一想,又觉得芸卿太过认死理,搞不好就是过不了这坎儿。

夏淳沣想到莫芊桃被关柴房那晚,对他的评价,便调侃道,“我这人心肠最是强硬,你应是知道的。”

“说来也是……”莫芊桃正准备回击时,便看到树林里飞舞着散发绿光的萤火虫,她兴奋的站起来,一手撑在窗沿上,另一只手想去接捧那闪烁的亮光。

“你喜欢这?”夏淳沣不明白,萤火虫在她眼中居然这般稀奇。

说着他手臂直直伸出窗外,收回时能从他指缝间看到微弱的光芒。

莫芊桃见状着急了,“放开它们。”

“这是为何,你不是喜欢吗?”他手一松,萤火虫便飞了出去。

“在我家乡,已经看不见萤火虫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证萤火虫的存在。

她的话让夏淳沣感觉很荒谬,到了夏季不过是寻常之物,竟被说得如此罕见。

“你一直未与我说过,你家乡在何处?”

莫芊桃甩甩手,“说了你也不会信。”

“你还未说,怎知我不会信。”他直直的站着,颀长的身影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莫芊桃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身上细微的变化,他似乎有些恼怒。

“怎的忽然问这些,我对你许多事亦不了解,可从不曾追问你。”莫芊桃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了能结束这个话题,她只得挑夏淳沣不爱听的话说,尽管知道这般敷衍会让他不悦。

果不其然,他转身便回床上去。

莫芊桃关上窗户,蹑手蹑脚的躺到软榻上,两人也不再有言语。

*

吴府。

一辆暗红色的车辇,缓缓驶在吴府大门前。

看门的仆人见状,立刻出门迎接。挂着绳坠的帘子被掀开,里头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妙龄女子,她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踏进了吴家大门。

白衣少女便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凤榕溪,次行为的是终身大事。

“属下有失远迎,还请二小姐恕罪。”

来人,正是李俊儒,他因为衙门里有些棘手事耽搁了一阵,错过了亲自迎接凤榕溪的机会。

“你们家大人呢?”丫鬟茗研睁着一双好奇的小眼睛四处张望,奈何不见吴穆赟身影,她便眉眼一横,不悦道,“这可是我们家二小姐第一次来,你们家大人就这般怠慢?日后可还得了?”

“茗研!”凤榕溪出声阻止,她拽了拽茗研的手,提醒她不要乱说话,尽管她心中因此落寞。

“无碍,吴大人忙要事要紧。”她不露声色,装着大度识礼。

李俊儒心下十分满意她的聪慧懂事,这样的识大体的千金小姐,日后一定能成为吴穆赟的贤内助。

“衙门最近事多,大人一心为国为民,连着好几日都未好好歇息,这天一亮便又出门了,到这个时辰都没能闲下来吃口饭。”李俊儒帮着吴穆赟挽回形象,好让凤榕溪对他能多些崇拜与爱慕。

凤榕溪一听这话,哪儿还能细细想来,只觉心疼得紧,连忙吩咐丫鬟,“茗研,将我来带的补品拿出来,我要亲自为吴大人煲汤。”

“小姐!”茗研急了,这才第一次来,就为吴穆赟下厨,说出去也太掉价了。轻轻晃了晃凤榕溪手臂,提醒道,“我的小姐,你多少端着点。”

凤榕溪面上一红,心意已决,“还请李大人带路。”

李俊儒一听,激动就差叫凤榕溪一声:夫人。

茗研见说不通自家小姐,便气呼呼的白了李俊儒一眼。

074. 温婉的凤二小姐

凤榕溪入住别苑后,午觉睡醒,也不见吴穆赟回来,她端坐在椅子上,面色不佳,心里不停地在为吴穆赟找借口。

“怎么回事,我得问问那个姓李的去。”茗研看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说着便要出门,刚到门口就和吴穆赟撞了个正着。

凤榕溪在屋内听到动静,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拽紧手帕,心情十分的紧张。

“小姐,吴大人来了。”茗研提醒一句。

凤榕溪立刻站起身,忽然被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跤。茗研眼疾手快的将她扶起,转头吩咐道,“将汤端来给吴大人喝。”

茗研离开后,凤榕溪朝吴穆赟欠身施礼。

“让二小姐久等,实在失礼。”吴穆赟垂下头,面露愧色。

凤榕溪这才敢抬眼看他,一年多不见,他竟又英俊了许多。

担心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她又迅速转移了视线。

彼时,吴穆赟也在打量她,凤榕溪一点也没变,还是那般美丽端庄,只是,看在吴穆赟眼里,总觉得她不够灵动。

说道灵动二字,吴穆赟脑海里便闪过一莫芊桃那张俏生生的面孔……

“吴大人公务繁忙,并无失礼之处,反而是我前来叨扰,实在唐突。”说着,凤榕溪便垂下眼眸,两双手用力搓这手帕,那帕子就要被绞烂了。

久等不到他回应,凤榕溪抬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只见吴穆赟眸光缥缈,眼神好似穿透她,看的是她身后的人。

凤榕溪猛的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竟怀疑是自己多心。

两人缄默之际,茗研端着碗盅回来了。

“大人快尝尝我们家小姐的手艺。”

吴穆赟回过神,已嗅到汤水味儿,顿时感觉饥肠辘辘,也顾不得烫嘴,一勺接一勺的喝了个精光,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茗研和凤榕溪看了心头甚喜,全当他是对自家小姐也有爱意,若不然,不会这般给面子。

茗研朝凤榕溪递了眼色,之后竖起大拇指,凤榕溪便掩最羞涩的笑了。

“研儿,再去给吴大人换一盅来。”凤榕溪挥了挥手帕,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茗研得令,欢喜的离开。

“二小姐,平时可有何喜好。”吴穆赟让李俊儒取来茶,打算专程为凤榕溪烹壶茶。

凤榕溪眼眉都有掩不住的心喜,她嘴角一直挂着淡笑,却让吴穆赟感觉疏离,就好似壁画中生人勿近的冷面美人。

说到底,吴穆赟还是觉得她不及莫芊桃那般生动有趣,心里才会对她百般挑剔。

凤榕溪腼腆的笑了笑,将手帕上绣着的荷花展示给他看,“我闲来无事便喜欢绣荷,平时也不怎么出府邸,便跟着家里姐妹习字舞墨。”

吴穆赟一脸赏识,“尚书大人果然会教导,竟将二小姐教得这般温文尔雅。”

“我亦知你平日喜爱画竹,或是钻研棋艺,我虽不太懂棋局的精髓,也不懂画竹技巧,只望能一睹吴大人笔下的风采。”说着,凤榕溪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笔盒,递到吴穆赟面前。

吴穆赟忽觉眼前一亮,整个人有了神采,“这可是名匠所造的紫狼毫!”

“正是。”见他心喜,凤榕溪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两人交谈了好一阵,眼看到晚饭时间,便又换了个地儿共用晚餐。

晚饭过后,各自回了小院,准备歇息。

“大人和凤小姐相处的可还好?”李俊儒愉悦的心情不加掩饰,回到院里,更是对吴穆赟殷切的不得了。

吴穆赟冷眼一瞥,兴趣缺缺,“好与不好,你不也一直在一旁看着。”

李俊儒摸了摸后脑勺,笑得有些尴尬,“这凤二小姐,当真是知书达理,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实乃良人也。”

吴穆赟依然沉这脸,让人猜不透,“你对这凤二小姐倒是赏识得很,可需我与你说媒。”

李俊儒一听,脸上煞白,急忙告辞。

“慢着,那日与莫芊桃一起的男人可是他的相公?”连续忙碌了数日,吴穆赟倒把这茬也忘了。

李俊儒一愣,想不到他会重提此事,郑重的点点头,“是,此人便是夏淳沣。”

他眸光稍抬,”我怎看着眼熟。”

李俊儒迟疑片刻,道,“与章家柴院的小田如出一辙。”

“小田没死?可是同一人?”吴穆赟原本侧着的面孔,猛的一转头,目光变得犀利。

他当时可是亲自探过鼻息,不可能被小田蒙混过关。

“属下调查过,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夫,之前在京城当过差,并无可疑之处,兴许只是过分相似而已。”

“真有这般巧合?”吴穆赟并不是不信李俊儒办事能力,而是感觉诡异。

莫芊桃两次嫁人都嫁给了一模一样的男人?当真是缘分的玄妙,还是刻意安排?

看出他的疑心,李俊儒便道,“属下会在继续留意,大人放心。”

*

客院里的紫薇剩开得正艳,粉粉的碎花瓣包裹着黄色的花蕊,就像妖娆多姿的少女,霎时诱人眼球。

茗研提着灯笼陪着自家小姐赏花,她觉得凤榕溪这兴致来得突然,“怎的白天不来,这天黑乌压压的看得并不正切。”

凤榕溪抿嘴一笑,她怎好意思说,为了等吴穆赟出现,她寸步不敢离开,就想第一眼便见着他。

见她窃笑,茗研脑子里闪过一道光,瞬间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

“小姐,可是在想吴大人。”

“你觉得吴大人可好?”凤榕溪一想到白天与他相处的画面,心里喜不自胜,从前他们鲜少有机会能这样面对面的近距离交谈。

“我觉着好不好都无所谓,小姐你也心意已决,若不然怎能一份书信,便背着老爷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来了曲南县。”说着,想到凤老爷那张肃穆的脸,禁不住打了寒碜,一股寒意由心而生,她搓了搓双臂,面色泛白,“若是让老爷知晓,非得扒了我一层皮。小姐,你可莫要让我胆战心惊了。”

“好了,我知你最好了,我的小研儿。”凤榕溪笑着拉起她的手,没有任何架子。

“若是小姐能与吴大人幸福长久,我这条小命也算死得其所了。”茗研叹气一声,当真是要去赴死的感觉。

“呸!你莫要瞎说了,你可是要跟在我身边一辈子的。”凤榕溪贴在她身旁讨好卖乖。

茗研瘪瘪嘴,立刻纠正,“是您和吴大人一辈子,可没奴婢什么事。”说完,她便抽身跑开了。

凤榕溪羞得满脸通红,朝她追去,“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凤榕溪本是借着探亲的借口出的远门,中途折返来了曲南县,她家中长辈对此毫不知情,一个待字闺中的娇小姐,居然能有这般胆大的行为,足以见她对吴穆赟用情至深。

借着朦胧的月光,她想起了初见吴穆赟的情形,他举着温文尔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让她十分倾心。

一年多未见,他变得更加内敛,也更让她难以抗拒。

凤榕溪不后悔这般莽撞的举动。

*

槐岚村,夏家。

“咳咳咳,回来了?”夏莲枝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隐含着不满。

“看你整天忙东忙西的,也没做个啥,我们家也不需要你在外面抛头露面,你这是何苦?”

“苦?”莫芊桃摇摇头,“我没觉得苦。”

夏莲枝深深腕了她一眼,“虽然我指望你为沣儿传宗接代,可你晚上也太不知节制了,成日闹到半夜,你可是想让沣儿变成短命鬼?”

莫芊桃一听,差点笑了出来,这两天他们时常聊天打趣,故而入睡晚了些,想不到夏莲枝居然有听墙角的习惯。

“我也说来着呢,可相公血气方刚,就是不听呀,我这身子也经不住折腾。”

她这番话,说得夏莲枝老脸一红,愣是没接上来。

“沣儿这般努力,不就是为了你能早日怀上,可见你这肚子得多不争气。”夏莲枝斜眼看向她平坦的小腹,大有瞧不上的意思。

莫芊桃一手托住下巴,“可不嘛,我寻思着,是否因为相公身体不太好。”

“你胡说甚?”夏莲枝一拍桌,恼羞成怒,“休要胡言,只能是你不争气,关沣儿何事。”

“他不给力呀!”莫芊桃坐到椅子上,来回摇晃双腿,还抓了把瓜子放在手心。

一阵劲风吹过,杀气腾腾而来。

“莫芊桃!”夏淳沣沉这着脸出现,他若再不回来,这疯女人指不准会将他说成不能人事的宦官。

不过是今早偷吃了她一个茶叶蛋,竟在背后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见他面色不善,夏莲枝立刻见缝插针,“自己儿媳妇光知道宠着,如今却纵容得这般无法无天。”

“我要上茅房。”说完,莫芊桃便灰溜溜的遁了。

男人的某项功能被质疑,这是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夏淳沣怎会轻易放过她。

到了夜晚,夜深人静之际。

夏淳沣坐在床上,目光幽深盯着正在翻找衣裳的莫芊桃,而她对此好无察觉。

075. 擦枪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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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莞姚听得一愣楞的,想不到莫芊桃看得这般通透,她的担忧倒是显得多余。

两人忙活了好一阵,夏莲枝硬是没喊她吃饭,反而是闻着阵阵香甜卤味出现在后院。

“我说怎的没去吃早餐呢,原来自干儿在开小灶呢。”

“夏婶子不是你想的那般。”莞姚急忙想解释,却发现貌似说不清。

莫芊桃递了一根鸭翅给夏莲枝,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来,您也尝尝。”

夏莲枝横眉怒眼的,本想挣扎矜持一番,却不想那香气实在浓烈,送至鼻尖,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夏莲枝用两指一捻,小咬一口鸭肉入口,微甜麻辣咸香,口感十分丰富,紧接着来了第二口,到第三口时,她被辣得舌头发麻,却依然不忍丢弃,将剩下的全部吃光。

莞姚看着夏莲枝的窘态,禁不住偷偷掩嘴笑了,“夏婶子感觉如何?”

夏莲枝瘪瘪嘴,十分不情愿的说了句认同的话,“还不错吧。”

“要不要再试试鸭脚和鸭脖?”说着,莫芊桃分别给她递去不同口味的。

夏莲枝分别尝了尝,“鸭脖子这个辣度还是能接受的,这个不错。”说着,将瓷碗一并端走,临了,还不忘数落莫芊桃几句。

莫芊桃没将她那点小傲娇放心上,转头与莞姚分析口感,两人商量一阵,决意明日带去县城衙门给其他人尝尝鲜。

翌日,曲南县城。

夏雨骤急,雨声轰隆,落在地面上,能溅起一个小坑。

莫芊桃一手撑油伞,一手提着食盒出现在猪肉裆前,只见那头猪除了缺了根后腿,其他地方地方都完好无损,见着情况,便知下雨天生意不好做。

“你可算来了,快帮忙吆喝吆喝,若不然,今日这只猪怕是要拿回家了。”莞姚见她出现,如见救星。

莫芊桃将油伞放到一旁,便钻进了档口,其他摊位早就收了,留下的小贩懒懒散散的,和街上稀稀落落的人群一对比,显得越发清冷。

不多时,耳边传来马儿的呼啸声。

一个穿着华贵的妙龄少女钻了出来,在丫鬟的搀扶下,打着油伞,朝这边走来。

“小姐,你有必要亲自出来买东西吗?”茗研略有埋怨,她总觉得自家小姐付出太多,就怕那人心中越发不屑。

凤榕溪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侧过身朝她笑了笑,“吴大人最近太辛苦,我想亲自给他调养调养,这些都不过是力所能及的事,何须斤斤计较。”

茗研叹息一声,她家小姐养在深闺十多年,不太明白人心的复杂,终究还是太单纯。

莫芊桃和莞姚看着主仆两人款款走来,两人心里不禁嘀咕,这是哪儿来的娇小姐。

“她那身衣服可真好看。”莫芊桃的专注力在凤榕溪雪青色的衣裳。

而莞姚却是被凤莲溪的气质所折服,情不自禁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美女,买猪肉吗?今天猪肉剩得多,可以随便挑选。”莫芊桃不忘招呼她过来。

“挑?”茗研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词,她家小姐从来不挑东西,要买必定是全包。

凤榕溪似乎也嫌弃那猪腥味刺鼻,站在离档口三步远的距离,停住脚步,随后指了指那头猪,“买走吧。”

“是。”茗研朝身后仆人吩咐一句,便留下一锭银子走了,临走时,凤榕溪深深看了莫芊桃一眼,只见她看着那锭银子出神。

凤榕溪掩嘴一笑,到底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小家子气得很。

“看什么呢?”茗研问道。

“想不到一个卖猪肉的居然都生的那般娇俏,让人看着好生羡慕。”凤榕溪掀开帘子,又朝莫芊桃看去。

“小姐,你胡说什么呢,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会出来抛头露面,你这番比较反而自降了身段。”茗研叹息一声,禁不住又怪责道,“我看小姐你是出来久了,都忘了自己是千金之躯了。”

凤榕溪见她一本正经的说教,禁不住咯咯笑了,手中的帕子始终没有离开唇边,“说得也是,美则美却终究拿不上台面。”

茗研点点头,两人将话题转移到吴穆赟吃食方面。

另一边,还在收拾档口的两人,迎来了八卦消息。

“你们可知刚刚买猪肉的那娇小姐是谁?”卖鸡肉的芮姑忽然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

莞姚一笑,“我哪儿知道她是谁。”

“看着就是千金小姐的模样,莫不是和吴大人有关?”莫芊桃心中有谱得很。

这整个曲南县城,除了吴穆赟能摆谱端架子,其余的一干人等,即便再富贵也不会这般高调,除非是个吴穆赟有关系的人。

芮姑手一拍,连连夸赞,“要不是我常说你聪明来着,你这心里倒是跟明镜似的。”

“所以……她是?”这关系图还不太明确,莫芊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呀,是吴大人未过门的媳妇。”芮姑小声说完,便悄悄溜回去了。

莞姚和莫芊桃互看一眼,心里无甚想法。

“吴大人年纪不小了,是该娶妻了。”莞姚嘀咕一句。

莫芊桃没有吱声,只想着,有了媳妇,是不是会少给她制造点麻烦。

随后,两人去到衙门,将卤制的鸭子尽数分了出去,如愿获得大部分好评,给两人增加了不少信心。

吴穆赟来到衙门时,见衙役们吃着东西,满嘴的红油。

“这是何物?”吴穆赟指了指食盒里的东西。

易郎见状,连忙推到他面前尽数拿去孝敬他,“这是那两个卖猪肉的小娘子送来的新鲜玩意,大人您快尝尝。”

吴穆赟盯着瞧了一会儿,眉头一挑,拿起一块含在嘴里咬了一口,那皱巴巴的神情,就好似吃苍蝇屎一般,一口便吐了出来,“这……味道甚是古怪。”

“大人不爱吃?”易郎看着感觉惋惜不已,他可是忍痛割爱呀。

眼下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将剩下的再拿回来。

吴穆赟瘪瘪嘴,没有说话,反而是提起那食盒,朝门外走去。

易郎着急了,“大人,这是作甚?”

“如此难吃的东西,自然是拿去扔咯。”吴穆赟大步一跨,不给易郎话说的机会。

易郎伸着手臂,一副要抓抓不住的模样,心里也是肉疼得紧。

*

吴府。

“咦!大人回来了?”开门的仆人一见是吴穆赟,不自觉的露出惊讶的神情。

愕然他居然这么早就回府了。

吴穆赟点点头,本不想搭理,可依然忍不住回了一句,“今日无事。”

回到院中刚落坐,他整打算开启食盒,却被一声通报止住了动作。

“吴大人,我们家小姐邀请你去客院共进午餐。”茗研不卑不亢的出现,朝他欠身行礼。

吴穆赟放下手臂,内心叹息一声,犹豫一阵后,提着食盒又去了凤榕溪住处。

“大人手中是何吃食?”茗研见他舍不得离手,心里好奇得很。

吴穆赟本想留着四下无人时独享,虽然这味道让人难以下口,却很是回味。怎想茗研这个丫头没有半点家教,忽然冒冒失失的出现了,这下要藏着掖着,倒不合适了。

吴穆赟淡然一笑,“届时你便会知晓。”

茗研只当是他专程买来讨好自己家小姐的。

一进客院,便闻到淡淡的食物香气,若是换平时,吴穆赟必然胃口大开,可那食盒已经率先一步闯入他的心里。

“大人,可是先来点汤?今日炖的是排骨猪肝汤。”凤榕溪一见他那张俊颜,便禁不住羞红了脸,垂下头,连正眼都不敢瞧上一眼。

吴穆赟也不客气,“那便有劳二小姐了。”他知若是拒绝,这二小姐会结结巴巴的一脸委屈。

“还是奴婢来吧。”茗研不由分说的拿起汤勺,阻止自家小姐没完没了的“倒贴”行为。

吴穆眉头微微一紧,眸子里蕴起的不满在转瞬间消失。

当着吴穆赟的面,即便凤榕溪觉得不妥当,也不好当面训斥,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朝茗研使了个眼色。

凤榕溪那张笑脸,在吴穆赟眼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没有半点大家气质。虽然,有着各种不满,可吴穆赟是何许人也,即便帝王面前说违心话都能面不改色,心不惊的大红人。

“今早下雨,市集收摊早,只买的些猪肉,我便想着法子多给你做了几道菜色,变换一下口感。”说着,凤榕溪将自己的拿手好菜,递到他面前。

她的话提醒了吴穆赟,将食盒打开,“我这里有些新鲜玩意儿,不知合不合二小姐胃口。”

“这是……”凤榕溪看着那一块块呈现暗色的鸭肉,感觉这道菜既奇怪,也掉档次,脸色顿时太好看。

既然拿出来了,凤榕溪不好驳了他的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那股辛辣味刺得她连连咳嗽,便朝茗研挥挥手,让她将盘中的鸭子全部倒掉。

“二小姐不爱吃呀?”吴穆赟急忙护住,“那实在可惜了。”

看着吴穆赟面不改色一块块吃完,凤榕溪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暗暗感到懊悔,顿了顿,她本想再尝一口,可吴穆赟呈现出来的保护姿态,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077. 粗俗的乡野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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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一肚子的怨气

“吴大人如何说?”茗研咄咄逼人的样子,丝毫不收敛,当着吴穆赟的面也没有半点惧色。

“我亦不明白,这村妇是得罪了你,还是得罪了你家小姐?”吴穆赟冷不丁的问道。

茗研一个怔愣,这吴穆赟不给自己发难嘛。

说得罪自己,可她不过是个奴才,哪儿来那么大架子。

若是说得罪小姐,岂不是有损小姐在他心中的形象。

正当她犯难之际,凤榕溪开口了,“研儿无甚大错,不过一心维护我,至于这个村妇也不过是稍显粗俗而已,研儿与我久居闺阁,鲜少见生人难免会不知所措。”

莫芊桃微张着双唇,对这表面看着娇柔的千金小姐,有了另一番的见解。

凤榕溪巧舌如簧,先是以茗研忠心护主为她开脱,而后,又埋怨莫芊桃素质不够,才会让自己的丫鬟看不过眼,皆因两人平日接触的均是家世显赫,知书达理的人。

莫芊桃忍着一口气,对凤榕溪笑了笑,“小姐果鲜少出门,说明见识不够,你可知纵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他一日三餐都是我们这些粗鄙的乡下人劳动所得?你如此看不起人,是否想过绝食抗议。”

“我并无此意。”凤榕溪面色一正,急于辩解,她看了看吴穆赟,眼眉里尽是委屈,“吴大哥,我不太会说话,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同样对凤榕溪感到惊愕的还有吴穆赟,她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木讷,反而像是被礼法禁锢久了,知晓如何隐藏自己真实个性,或许,是在深宅大院求生存,长期积累下来的自保方式。

“明日的猪肉让莞姚来送吧,你就别来了。”吴穆赟略带责备的睇了莫芊桃一眼,将她赶走。

莫芊桃心里一乐,屁颠屁颠的欠身离开了。

眼看莫芊桃身影消失,茗研急了,“吴大人可是有心偏袒?”

吴穆赟面色未变,嘴角依然挂着淡笑,“你要因此责怪一个村妇,只会给你家小姐丢脸,日后你也会随嫁到此,言行举止都得得当。”

吴穆赟的眸光隐隐透着一抹寒光,犹如冰刀一般刺向茗研。

她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尖,顿时浑身一颤,心里慌了神。

再抬眼时,见他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方才刚才那一番冰寒刺骨都是她的错觉。

“都是我管教无方,让吴大哥笑话了。”凤榕溪已经恢复常态,眼眸里掠过忧伤的情绪,嘴角挂着苦笑。

“无碍,日后你嫁过来,我们有许多时间磨合。”吴穆赟的笑容让凤榕溪感觉如沐春风,顿时,驱散了心里所有的不愉快。

“方才那位姑娘是?”凤榕溪趁着他态度转变,表明自己依然对莫芊桃的身份耿耿于怀。

吴穆赟若当真喜欢她,便不该对她有所隐瞒和欺骗。

“她是档口卖猪肉的,倒是嘴甜得很,前些日子为了给衙役打牙祭,便让她每日送头猪过来,这一去二来的便熟了。况且……”见凤榕溪一直巴望着自己,他故意顿了顿,掉她胃口。

“况且什么?”凤榕溪迫不及待的追问。

“她已经嫁做人妇。”说完,吴穆赟转身去向了别处。

凤榕溪察觉他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不一样,似乎更亲切了些,故而没有察觉他的落寞。她追上吴穆赟将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想与他慢慢说道。

以免她起疑,吴穆赟便随她去了,凤榕溪逐渐尝到甜头,越发不舍离开。

*

夜静更阑,清风徐来。

凤榕溪拿着吴穆赟送给自己的扇坠子不停地把玩着,拿起又放下的摆放了许久。

“小姐,早些睡吧,这东西又跑不了。”茗研看着自家小姐傻笑个不停,担心她这么痴狂下去,伤了身子。

“你说,若是我们迟几日再离开,吴大哥是否会同意?”凤榕溪转过身,趴在床上,依然将扇坠握在掌心。

茗研冷不丁道,“若不然,小姐你过完年再走吧。”

“真的?”凤榕溪咻的一下弹起来,满心都是期待。

“小姐,你先回家与老爷交代一番,再说其他想法吧。”茗研不得不提醒她,见她顿时变得颓然,茗研又道,“早些定下婚事,早日一姑爷长相厮守。”

一听姑爷二字,凤榕溪顿时羞红了脸。

“我们还不曾嫁娶呢,你怎的这么快便改口了。”

“快吗?小姐您莫不是一门心思就等着他娶你了,跟你一比,奴婢一点也不快。”茗研憋嘴,毫不留情的将她拆穿。

槐岚村。

林间萤火围绕,雾色漫漫。

莫芊桃坐在窗口百无聊赖的晃着腿儿,忽觉树林里吹来的风染上了些寒意,立刻便将窗门关上了。

这时,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哐当一下房门被推开,夏淳沣拿着一大包衣裳,走到她面前。

“你为何最近都穿着我儿时的衣裳。”

那些衣裳都是奶娘给他做的,一直保存完好放置在箱子里。

莫芊桃漫不经心的掀开眼皮,没觉得有多大事儿,“我最近要忙活的事太多,总不能穿我那些漂亮的裙子吧,多格格不入呀,反正,你儿时那些衣服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尽最后一点使命。”

“你……”夏淳沣摊开衣裳,让她看清上面的油污和血迹,“不知道你还以为你去杀人了,弄得血糊糊的,你想吓死奶娘嘛。”

“所以,我打算直接扔掉的,可她偏偏要洗,我拦不住。”莫芊桃说道这里,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皱起小鼻子,似乎她比任何人都要委屈可怜。

夏淳沣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开视线,他担心自己再看多几眼,会直接跪地求原谅,可他……貌似并没有做错什么。

叹息一声,他十分无奈的说了一句,“奶娘,在屋里头哭着呢。”

“那你快些去安慰安慰。”莫芊桃作势将他推了一把,之后,掩住鼻息,她倒不是存心想让夏淳沣走,而是,那一身衣裳气味太大。

夏淳沣一听,感觉好气又好笑,“你才是始作俑者,最应该道歉的是你。”

若是她去了,夏莲枝那双眼睛不得将她腕了,一想到这里,她都禁不住打寒碜。

“你才知害怕,丢这身衣裳的时候,怎就没想到?”夏淳沣忍着笑,故意吓唬她。

“哎哟,我的好相公,你快去帮我哄哄奶娘吧,我知道错了。”莫芊桃噘嘴撒娇,可怜兮兮的表情更是让他心疼。

“我哄又何用,本是你做错事,惹奶娘不快,你何不快些去哄哄,省得生了嫌隙。”在夏淳沣心里对错划分的很清楚,尤其一个是媳妇,一个奶娘,帮谁都说不过去,这个时候就靠个理字。

嫌隙?

不是早就有了嘛。

未免落人口舌,莫芊桃还是去了。

这出门,莫芊桃这才察觉正下着毛毛细雨。敲了三下房门,门便打开了,一见是莫芊桃,她立刻横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看都懒看她一眼。

“奶娘,你莫要生气,我不知您宝贵那些衣服,我不是有意的。”莫芊桃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水,以尽讨好之意。

“我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夏莲枝依旧鼓着嘴,楞是不去看她一眼,那杯茶水自然也被冷淡在一旁。

莫芊桃挑挑眉,十分的无辜,像哄小孩一样,脸上堆满了笑意,“我为何要气死您呀,您是相公喜爱的奶娘,亦是我的奶娘,你若不在了,我可连饭都吃不上呢,所以呀,您要好好活着,保重身体,才能与我对抗到底不是,再说了,您还没有抱上胖孙子呢。”

夏莲枝神情微微有些松动,继而将桌子一拍,“那你也不知道争点气,早些让我抱孙子。”

“好呢,我现在就回去和相公加把劲。”莫芊桃没皮没脸的顺势来了这么一句。

夏莲枝听完整个脸都僵了,正欲开口教训她,只听她又道,“奶娘,你先喝口茶,那些衣裳如何清洗都回不去了,你若着急上火那便得不偿失,明日个我让相公去县城再挑些布匹,回头给你和相公在做几身衣裳,算是弥补了,您看如何?”

“这些日子我在县城卖猪肉挣了些钱,我自干儿掏银子,不会花相公的钱。”知她心中的顾忌,莫芊桃便直觉将话说圆满咯,省得到时又给自己按个名头,说她只会败家乱花钱。

“不是奶娘说你,你平日还是得庄重些,这钱不管是谁挣的都是辛苦钱,不能由着性子花。”夏莲枝端着茶,总算浅尝一口,这事勉强算过去了。

只是,好不容易被她逮着机会,她不得好好数落数落莫芊桃,不然,这心里始终不得这个坎儿。

夏淳沣久等莫芊桃未回来,便猜到定是被奶娘困住了。思忖一会儿,他决意再等等,还是需待奶娘泄光怒意。

夏莲枝似乎要将这几个月,对莫芊桃所以的不满,一股脑的全部宣泄出来,拉着她责备许久,莫芊桃寻了好多借口,均是糊弄不过去,无法,只得任由她说到满意为止。

079. 奶娘说想抱孙子

“咚咚”几声轻缓的敲门声,将昏昏欲睡的莫芊桃拉回现实。

“奶娘是我。”

夏淳沣的声音对莫芊桃来说,犹如救世主一般,让她瞬间回魂。

夏莲枝明白,他是来接自己媳妇的,到底还是媳妇重要,好在她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便朝门外的身影睨了一眼,冷漠道,“进来吧。”

“奶娘夜深了,当心露重。”夏淳沣手中拿着一件薄的披肩,顺手给夏莲枝披上。

因为他的贴心,夏莲枝总算露出了微笑。

“得了,带你媳妇儿回去吧。”夏莲枝打着哈欠,挥挥手,催促两人离开。

一踏出夏莲枝的房门,莫芊桃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状态,她伸了伸懒腰长吁一口浊气。

夏淳沣禁不住逗趣道,“怎的好似出大牢一般。”

“可不是嘛。”莫芊桃眨眨眼,眸光暧昧,“看来我平日没白疼你,还知道来救场,算你有良心。”说着,莫芊桃好似捞月亮一般,手伸的长长的,想去触碰他那张俊脸。

指尖一热,他居然没有躲避,这到让莫芊桃稍微有些不知所措。转念一想,他这是等待宠幸节奏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踮起脚尖就是一吻。

“奶娘说等着抱孙子,你今晚可要加把劲。”暧昧的睇了他一眼,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让夏淳沣立刻清醒,惊慌的转过身,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胡扯!”

莫芊桃瘪瘪嘴,“怂货。”

怂货?

夏淳沣停住脚,剑眉一横,星眸一冷,“我可是个禁不住刺激的人。”

莫芊桃一个激灵,已察觉到危险气息,果不然,夏淳沣将她往肩上一甩,直径扛回了房间。

莫芊桃一惊,被害妄想症发作。

不会是感觉被伤了自尊,想杀人灭口吧。

“冷静点,不要乱来。”

夏淳沣将她掷到床上,邪魅一笑,“冷静?冷静了还如何与你玩闹?你莫不是期待已久吗?”

“期待你个大头鬼呀,是我宠幸你,不是你对我毛手毛脚的。”说着,莫芊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占据上风。

折腾了许久,莫芊桃一直在与他纠结上方位置,而他被莫芊桃撩火了,来势汹汹的火苗从胯下窜到脑门。

“这般如何得趣。”他掐住莫芊桃下颚,迫使她与自己指视。

莫芊桃双颊一热,娇滴滴的嗔了一句,“坏蛋,你好有男子气概哦,我好喜欢。”

夏淳沣双臂一软,结结实实的落在她身上,只听她哎哟一声,直呼,喘不过气。

“三番四处挑衅我,你可知错。”夏淳沣喘着粗气,将她转过身,以后背面对自己。

“错?”莫芊桃一懵,随即大声哭泣,“哎呦喂,是我错了,我不该勾引你,奈何我就是这般惹人犯罪让人垂怜呢。”

夏淳沣一愣,狠狠对着她屁股拍了几下,“让你耍滑头。”

“喂!你真打呀?”莫芊桃慌了,挣扎着要起来,可惜她那点力量不过是蚍蜉撼树。

夏淳沣甩了甩头发,身子一歪,十分无力的躺在她身侧,“夜深了,睡觉吧。”

莫芊桃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是……

同睡一床的节奏?

她是无所谓,只是夏淳沣一项贞烈得很,怎会忽然就被征服了?

“完事了?”莫芊桃言语间,尽显失落。

夏淳沣一翻身,两人侧身而对,“你还想如何?”

“美色在前,你就不心动?”莫芊桃做了个撩人的动作,诱惑至极。

“莫要再诱惑我。”夏淳沣忽然正色提醒,随即拉了拉她裸露的衣襟,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莫芊桃顿觉无趣,翻身睡下了。

夏淳沣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以及身上淡淡的馨香,着实难以入睡。

睡梦中的莫芊桃,一个翻身,搂紧了夏淳沣的腰肢,另到他呼吸一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软玉在怀,他禁不住在莫芊桃柔软的手臂上摩挲几下,感受到滑嫩的触感,心里顿时痒痒的。

手指不直觉的往上移,直到快要触碰她面颊时,夏淳沣及时止住了动作,他忽然感觉自己这样的行为很是猥琐,很吸一口气,理智提醒他将莫芊桃推开。

手掌一贴上她的细腰,夏淳沣忽然感觉不舍,干脆一咬牙,将她一把搂住。

莫芊桃一头撞在他胸口,迷迷糊糊的嚷道,“夏淳沣……你这个王八蛋。”

闻言,他脸色一黑,颇有几分无奈,苦笑一声,搂着她沉沉睡去了。

翌日醒来,两人均是腰酸背痛的,各种不适,尽管如此,夏淳沣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然贪恋上了她身上的气味。

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分床睡过了,虽然每夜,夏淳沣都得与她斗智斗勇,还要忍受她的毛手毛脚。

痛并快乐着,大抵便是夏淳沣的感受吧。

曲南县城。

太阳被掩盖在厚厚的云尘里,四周紧密的不透一丝凉风,天气是闷热得很。

街道上人们摇晃着蒲扇,丝丝点点的清风带来些清爽,巨大的榕树下还有晃腿乘凉的老人。

“你打算买啥什么物件儿讨好奶娘?”夏淳沣思及她从前购买的东西,没有一样能讨得夏莲枝欢心,不禁有些担忧又是吃力不讨好。

莫芊桃托腮思考一阵,随即信心满满道,“从前那都是花你的钱,所以她开心不起来,说到底还是心疼你,可是如今我自己有钱了,买什么她都会欢喜的。”

夏淳沣浅笑一声,“如此便最好不过。”

两人先是去了布坊,挑了上好的绸缎,继而在药铺买了价值连城的补品,几乎花光了莫芊桃这段时日储蓄。

好在她卖猪肉之前,已在白芷那位挖得了第一桶金,若不然,想做别的生意,怕是会一时周转不开。

“购买这些东西,我可是几乎花光了自己的钱匣子,你可知如何办?”莫芊桃目光一斜,正经八百的提醒他。

夏淳沣伸指戳向她额头,脸上尽显宠溺。“就你鬼点子多。”

这时,一辆马车缓慢的驶来,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掀开车帘子,她四处张望,“小姐,我们是否需要买些手信回去送给老爷夫人,还有远方亲戚?”

“吴大哥已经随了许多礼,我们挑些出来赠礼便可。”凤榕溪吃着蜜饯,心里依然不舍与吴穆赟分离,心里顿时沉淀着酸甜苦辣。

“呀!那不是哪个卖猪肉的粗鄙村妇嘛。”茗研目光一定,眼神锁定对街身穿茜色衣裳的莫芊桃,那颜色在人群之中尤其扎眼。

“换了一身衣裳,倒是更换了个人似的,我差点认不出来了。”茗研对她上下打量,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凤榕溪一听,立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看到如同凤尾花般的女子……

远远的,凤榕溪看得不太真切,她似乎还描眉画眼了,这一打扮,倒是更显得出众了。

她立在人群中,身材虽然不算高挑,那张白皙的面孔尤其让人生怜,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霎时诱人,小鼻子端端正正的悬挂在两颊处,菱角小嘴儿微微翘起看着好似红苹果一般。

“还真是不一样了……”凤榕溪目光一转,注意到她身边高大却稍显瘦弱的夏淳沣,两人站在一块倒是一对璧人。

“身边男人可是她相公?”

茗研望了望,注意到两人言谈举止间,确实有几分亲昵,大致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许是吧,想不到一个这粗鄙村妇的相公,倒是仪表堂堂,配她当真是可惜了。”茗研朝莫芊桃所在的方向狠狠地睨了一眼,想到那日的嚣张气焰,心中已然愤愤不平。

凤榕溪灵机一动,冲茗研挥挥手,继而贴在她耳边交代几句,茗研便含着窃笑叫停了马车。

茗研风风火火的朝莫芊桃走来,不耐烦道,“喂!那谁!”

夏淳沣最先注意到她,见她面色不善,故而没有搭理。

感觉受到忽视,她双手叉腰,直接嚷道,“说你呢,卖猪肉的。”

一听这话,显然是在叫莫芊桃了。

她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对上茗研那张嚣张跋扈的脸。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姐身边的丫鬟呀,瞧你那模样眼睛都要斜到天上去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多大的主儿呢。”莫芊桃沉沉一笑,不急不恼的。

“胡说什么呢。若是在我们尚书府,像你这般口无遮拦,必定会被拔掉舌头。”茗研说着,做的个把舌头的动作,那凶横恶煞的模样,就像是调教惯人的老嬷嬷。

莫芊桃摇摇头,还以颜色,“你方才唤我是卖猪肉的,我可是有名有姓,你这般粗俗无礼,当真连我这个村妇都比不上。”

茗研恶狠狠的回瞪一眼,差点忘记正事。

一直紧拧眉头的夏淳沣,本不想出声,可眼前这个小丫头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着实让人恼火。

“你若再对我家娘子出言不逊,你便将你甩到对街去。”夏淳沣往前一站,一副捍卫娇妻的模样,继而抓住莫芊桃的手,递给茗研一个警告的眼神。

茗研只觉浑身一冷,居然被他的气势所骇住,让她瞬间清醒。

080. 凤榕溪的挑拨

“壮士莫恼,我家小姐托我给你娘子送了样东西过来。”她朝莫芊桃看了看,不敢再与夏淳沣有任何的眼神接触。

“我与你家小姐不相熟,送礼就不必要了,我一个村妇怎敢与小姐高攀。”莫芊桃一脸狐疑,心里隐隐觉得不会是好事,便直接拒绝了。

茗研双手一伸,掌心躺着一枚折扇,“这礼物本是吴大人送给我家小姐的随身之物,今日便转赠给你,我家小姐实乃一番好意,你既已经嫁人,就莫要乱想了,收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说完,便转身朝马车走去。

“且慢。”莫芊桃追了上去,又觉着与这丫鬟说再多也无用,不如去找她主子来得干脆利落。

还未等接近马车,她便被侍卫拦了下来,夏淳沣见状急忙上前将她护住。

莫芊桃对着掩藏在车帘内的凤榕溪,以不容回绝的口吻说道,“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车帘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侍卫依然拦着,周围路人见着架势,便围观起来。

最总,凤榕溪还是僵持不过,“放她进来。”

莫芊桃闻言,毫不犹豫的抬腿跨了上去,夏淳沣却在身后一把将她拽住,意示她不要进去。

莫芊桃给了他一记安心的眼神,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

车帘子一开,凤榕溪正端坐着吃着蜜饯,她眉头微微一挑,满不在意的睨了她一眼。

莫芊桃欠身行礼,以免她以此寻自己的错处。

她将折扇交出,“不知道小姐这是何意?”

凤榕溪茫然的抬起头,“茗研未与你说清楚吗?”

“我想听小姐亲口与我说。”莫芊桃将折扇放放置在座位上,好似遇到什么不吉祥的物件,着急脱手。

“我一项心善,给你留个物件,算是让你日后有个念想。”她抿嘴浅笑,怀中不知何时居然坐了一只白猫。

“念想?何念想?”莫芊桃托腮思考一阵,“这么说吧,好比你怀里的猫,不管它如何捣蛋,你都会觉得无比可爱,可在我看来还不如一块猪肉值钱,而且,我虽然是个卖猪肉的,可我并不爱吃猪肉。”

猪肉?

在她心目中无比伟岸的吴穆赟,居然被她比喻得比猪肉还廉价。

凤榕溪嘴角一抽,摸着猫毛的手一抖,没能控制住力道,惊得猫儿从她怀中逃开了。

“一把破折扇,你舍得割爱,我还看不上呢。”说完,莫芊桃便掀车帘子走了。

她知凤榕溪本意不是在送她折扇,不过是看自己与夏淳沣在一块,想来挑拨两人夫妻关系。

一声闷雷过后,马车逐渐远去。

夏淳沣眼尖,见车甩出了一样东西,便趁着莫芊桃不注意拾了起来。

“要下大雨了。”夏淳沣看着天边飘来的大片乌云,顺手将油伞拿出。

“我们快些回去吧。”

两人也坐进了自家马车内。

夏淳沣一边甩着缰绳,一边问道,“方才那两人看着像官家女子。”

“貌似是什么尚书府的二小姐。”

“你为何会招惹这些人。”夏淳沣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太过纵容她,才会让她胆大如斯。

“你应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们只是平民百姓,遇见这些人都避着些。”

莫芊桃一脸正色,“我知道呀。”

“她招惹我的,她自己当宝的东西,以为别人也会觉得是香馍馍,我才不稀罕呢。”说着,莫芊桃取出一个鸭梨,放在掌中揉搓几下,便塞进了嘴里。

夏淳沣直愣愣问道,“你们在争东西?”

莫芊桃摇摇头,也不打算隐瞒他,“那千金小姐据说是吴穆赟的未过门的妻子,小心眼多着呢……”

之后便断断续续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夏淳沣听完脸比锅底还黑,“你应知道该与他保持距离,他心机深沉得很。”

莫芊桃对这句话是认同的,她钻到车外,将自己未吃完的梨递到夏淳沣面前,讨好道,“吃梨吗?”

夏淳沣瞥了一眼,被她咬得坑坑洼洼的梨子,没有半点胃口。

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她用梨子堵住了嘴。随即她感受到夏淳沣杀人的目光,她笑了笑,显得是十分怂包,“梨是不能分开吃的。”

“你……可对吴穆赟有意?”想到她好色的模样,夏淳沣忽然有些不放心。

莫芊桃专心挑着瓜子吃,压根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便又再问了一次,这可把夏淳沣为难坏了,支支吾吾的半天问不出来。

莫芊桃伸出脑袋一看,但见他双颊通红,便没好气道,“你干嘛一副憋屎的模样,有什么不能痛快一些,磨磨唧唧的。”

夏淳沣的羞涩和闷骚居然被她形容得如此难听,这叫他情何以堪,顿了顿,夏淳沣装作若无其事说道,“那吴穆赟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长得是不错,人模狗样的。”

……

这是已经有想法了?

“人家都要娶妻了……”夏淳沣心里不是滋味,又别扭说,“你现在是我娘子,莫要乱来给我丢脸。”

莫芊桃瞬间了然,说来说去,是担心她被吴穆赟美色所惑,做出格的事情。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老娘也是挑人的好嘛。”

闻言,夏淳沣稍稍放心,原本郁结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刚回到家中,只听轰隆一声,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接着豆大的雨滴落下,砸在瓦片上噼啪直响。

“回来的可真及时。”夏莲枝笑盈盈的走过来,接下夏淳沣手中捧着的东西。

莫芊桃咳了一声,他顿时会意,拉着夏莲枝坐下,开始为莫芊桃邀功,说她是如何用心挑选礼物相赠芸芸,逗得夏淳沣直乐呵。

夏莲枝倒是乐了,莫芊桃荷包空了。

这雨一下便到了夜晚,大雨转成了毛毛细雨。闷热多日,经过雨水的冲洗,终于迎来了丝丝清凉。

两人躺在床上天南地北的聊着,不一会儿,夏淳沣忽然说道,“莫要再去卖猪肉了,你若缺钱我会给你。”

莫芊桃咯咯一笑,“好,不卖了。”

“当真?”夏淳沣想不到她这样爽快。

莫芊桃一早就不想卖猪肉了,不过是一直没有等到好时机,加上县城的好商铺都被占了,才会一直拖着。

今早,她又在附近查看了一番,寻到了好去处,便打算这几日着实准备开个小铺子。

莫芊桃乖巧的点头。

她的听话,让夏淳沣十分满意,看着她俏生生的模样,又忍不住逗弄她,“算爷没有白疼你。”

“唷!那往后就指望爷疼惜奴家了。”说着,她顺势往他怀里拱了拱。

夏淳沣一个翻身躲开了。

到了后半夜,两人又不知不觉的搂在一块,身体紧贴着,姿态十分和谐。

也许是习惯了,夏淳沣居然一夜好眠。

*

许是飘了整夜的雨,这天早上醒来,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由院子里传来了阵阵的青草香。

“你若在赖床,奶娘又该责备了。”

夏淳沣醒来已久,贪恋着她身上的香气,久久抽不开身。

两人本是相拥而眠,随着莫芊桃几个翻身,被子也已经扭得不成样子了,几个大动作的翻动,让她衣裳稍显凌乱,小露着香肩,看起来极为讠秀惑。

夏淳沣不受控制,伸手在她圆滑的肩头来回摩挲几下,莫芊桃眉头一紧,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担心继续在这么下去,自己会变得难以克制,便掀开被子抽身出来了。

身边忽然没了温度,莫芊桃翻了个身,便转醒了。

她刚刚睡醒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慵懒,加之睡眼惺忪的媚态,透着极大的诱惑,夏淳沣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

不敢再看她一眼,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莫芊桃穿好衣裳,便出门去寻莞姚了,正好在半路遇上芸卿。

“瞧你这身打扮,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芸卿说话酸溜溜的,听着格外刺耳。

原本她是这村里最会打扮的女子,莫芊桃最近的势头完全将她赶超了,这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谢芸卿姑娘夸奖。”莫芊桃学着文人作揖行礼。

芸卿则是双手一环,睨了她一眼,“瞧把你嘚瑟的。”

莫芊桃只当没听见,踏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

站在院门外,莫芊桃便看到莞姚将家中的屠杀痕迹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那猪腥味儿顿时也淡了许多。

“呀!这大变样了。”

“妹子,你来了。”莞姚放下手里的活急忙开门。

“怎的拿了这么多东西。”

莫芊桃将东西放在桌上,道,“这天儿下雨,不好出门办事,我已经有看中的铺位,明日天气好了,便去租下来,简单的装潢一下,择吉日便可开业了。”

莞姚点点头,有些愧疚,“这些天都是你忙里忙外的,我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辛苦你了。”

“怎会帮不上忙,我还指望着你给我配料,运货呢。”莫芊桃想起自己拎过来的东西,“姚姐,咱们现在不卖猪肉了,你是不是该捯饬捯饬了?”

“这……我已经习惯这般了。”莞姚不爱打扮,怎么随意怎么来。

081. 与诱惑同眠

“这可不能习惯,咱们女人天生就应该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倒不是为了让你那些男人赏心悦目,装扮好看了,自己的心情也会好上许多,你不是一直想嫁人吗?那你得先推销自己不是?先给自己来点妆点。”

莞姚噗嗤一笑,“你这一套套的,说得我都听不懂。”随即目光转向她带来那些衣裳和妆点,也是明白她的苦心。“得,那你给我打扮打扮吧。”

“就是嘛,这天底下哪儿有不爱美的女人。”说完,莫芊桃便拉着她端坐着,为她细细描绘起来。

莞姚是不习惯的,一直咋咋呼呼的不停,不是痒就是不适,折腾好一会儿。

好不容易化完妆,莫芊桃又给她挑了一件适合她皮肤的衣裳,给她换了。

“以后,开铺子可是需要门面的,不能再随意了,能捯饬一下自己多好呀。”莫芊桃将她拉到一面大铜镜前,让她好好欣赏欣赏自己。

“哎呀!妈呀!太吓人了,这还是我嘛。”莞姚先是一乍,捧着自己的脸左右看了看,之后便开始动手卸下这身装备。

“你这是作甚!”莫芊桃按着她的双肩,将她牵引至铜镜前,“你好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可是美上了许多。你那眉儿,那眼儿……”

莫芊桃的话好似吹眠一般,听得莞姚昏昏欲睡。

耳边是她喋喋不休的话语,铜镜里是陌生的自己,莞姚细细的端详着,看多几眼似乎……还不错。

”你教教我如何施粉黛吧。”莞姚捂着脸,略带羞涩。

莫芊桃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她犹如思春少女一般的神情……或许她还能抢救一下。

于是两人一个上午都坐在一块探讨穿衣打扮。

莞姚审美的大门被开启,随之而来的好奇心,便好似开闸的洪水绵延不绝。

问题多到,让莫芊桃压根回答不上来。

“媳妇!”夏淳沣的声音突然响起,两屋内得了两人均是一愣,不知道他何时进来的。

“你可吃过午饭。”夏淳沣带着一丝痞笑,目光往后一转,看到了焕然一新的莞姚,紧接着对莞姚这一身的装扮由头到尾的赞美了一番,羞得莞姚是面红耳赤。

莫芊桃听着却有些吃味,“我可不知你这么会夸人。”

“爷,我满腹经纶,况且来自肺腑的话,又何须措辞,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夏淳沣挺直腰杆,开始自夸。

莞姚闻言,乐到不行,“你们夫妻二人,莫要在逗我了。”

“他夸赞你好看,说明我有双巧手,也是在变相夸我呢。”莫芊桃未免她尴尬,继而生拉硬拽的也将自己赞美了一番。随后她冲夏淳沣翻了翻眼皮,道,“我饿了。”

“姚姐也还未吃饭吧,不如一同去我们家吃点吧。”夏淳沣想起自己是来请莫芊桃回去吃饭的。

莞姚点点头,将家里又再整理了一下,三人便往夏家去了。

此时的夏莲枝正坐在院中的梨树下乘凉,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和芸卿数落着莫芊桃种种不是。

比如房事要强,家里的活儿不爱做,专门喜欢抛头露面,再者便是前几日糟蹋了夏淳沣儿时的几件衣裳。

芸卿听得脸红心跳,十分咋舌。

想到夏莲枝对莫芊桃诸多微词,她心中有些戚然……

若有日,她真嫁给了夏淳沣……夏莲枝是否也会对自己百般挑剔?

然而,这并不是她需要深入思考问题,她一心想要入夏家门,其他的事,容她后再想吧。

“哟!芸卿姑娘也在呢。”莫芊桃热络的招呼一声。

芸卿站起身来做了做样子,很快便注意到莞姚,她眼里顿时充满了诧异之色,“这……姚姐今日看着可真漂亮,这身绣花的衣裳也是别致得很。”

“这都是小桃妹子给我捯饬的。”听到赞美,莞姚也是满心欢喜。

可这话传到夏莲枝耳朵里,便让她不高兴了,自家媳妇儿,成天无所事事的去接济别人,显得自己多能耐似的,还不如多干点家务活来得实际。

“打扮打扮总是好的,兴许还能嫁个好人家。”夏莲枝哪壶不开提哪壶,将莞姚瞬间僵了脸。

芸卿见着,暗暗发笑。

“先进屋吃饭吧。”夏莲枝点到即止。

围坐在餐桌前,夏莲枝讨好的给莞姚加了块肉,只道她自己一个人平日也辛苦,得多吃点。

其次,给芸卿和夏淳沣都意思意思的都夹菜,偏偏到了莫芊桃这儿便没了动静。

她看准了夏莲枝伸出筷子,为了挽尊,她急忙捂住自己的饭碗道,“奶娘不用了,我自己来。”

夏莲枝嘴角一抽,正想毫不给面子的拒绝,莫芊桃早就想好对策,“奶娘,您早上不是说煲了乌鸡汤吗?怎的不见。”

夏莲枝一愣,干笑几声,“老糊涂了,我现在便去端出来。”

夏淳沣难忍笑意,借故帮忙离开了。

夏莲枝压根不曾忘记还有乌鸡汤这回事,因放了不少名贵药材,故而生了小心眼儿,本想独留给夏淳沣补补身子的。

“你瞧瞧,你那媳妇儿嘴真碎。”夏莲枝揭开锅盖,看着里头冒着腾腾热气的一锅子汤,不禁心生忿怨。

夏淳沣嘴角一直挂着笑意,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我自己也喝不了这些。”

夏莲枝还能说什么呢……

小声的骂了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夏淳沣将汤锅子端了出去,原本还横眉鼓眼的,一落座,便像川剧变脸一样,表情迅速转换。

天气一好转,两人便将县城集市拐角处,一小铺子给盘了下来,并商量着装修事宜。

考虑到整条街的装饰都以红色为主,莫芊桃便想着来些不一样色调,反而更能惹人注目,灵机一动,想要了马卡龙色。

她这主意一出,连着木工都被这大胆的想法惊讶了,莞姚本是不同意,最后经不住莫芊桃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只能点头同意。

因为用色大胆,还未开张便惹起不少关注,原都以为是新颖的裁缝店,到了挂上牌匾,开张之日,才算真正揭开了庐山真面目。

漆金牌匾上刻着五个大字——珍饕卤鸭店。

“口气倒是不小。”路人伫足观察。

莫芊桃和莞姚两人穿着一样的定制衣裳,由于配色和店铺的装潢大相径庭,自然也是十分的醒目。

“今日只要在铺本买够三袋鸭肉,便可赠送鸭娃娃一对,送完即止。”莫芊桃和莞姚一便派发宣传文字,一边喊着宣传口号。

这般叫卖的方式已然是十分大胆,而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们还有免费试吃,每人的分量不多,但足够尝到味道。

试吃的鸭肉一端出来,只是眨眼的时间,便被抢光,只留下一地残骸。

第一天的生意不大理想,来买鸭肉的大多数,是冲着那手臂大小,表情搞怪的鸭娃娃来的。

莫芊桃也不着急,时日还长着呢,慢慢来。

*

第一天开业,莫芊桃是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这一回到家,端着茶壶便不住的咕噜咕噜往喉咙灌,整个人是又累又乏的。

“可需要我去帮忙。”见她如此劳累,夏淳沣隐隐感觉不是滋味。

莫芊桃摇摇头,直接往床上一趴,“要不?你帮我按摩按摩呗。”

“这……”夏淳沣犯难了。

“不该亲也亲了,不该摸的你也摸了,你还有啥好纠结的。”莫芊桃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会如此迂腐,死守最后一条防线的意义又在何处?

“我……不会……”夏淳沣坐到床边笑得有几分尴尬。“要不……你教教我。”

莫芊桃一愣,脑子停顿一会儿,继而开展绮想的篇幅。

夏淳沣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她已垂涎许久,就是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借口,可以能与之接触。

“好呀。”莫芊桃顿时来了精神,那猴急的模样,就差流哈喇子了。

夏淳沣自觉翻身趴下,莫芊桃在他背上拍了拍,假意按了几下,随即眸光暧昧一睇,“你穿着衣裳,我按不动。”

夏淳沣这回没有扭捏作态,直接宽衣解带。感受着莫芊桃手软的小手在后背轻抚过,动作时而轻缓时而用力掐捏。

夏淳沣趴在软榻上,一脸享受,嘴角情不自禁露出得逞的笑意。

可不多会儿,他感觉不对劲了,莫芊桃力道越发软绵,指尖好似在跳舞一般,在他后背不停的撩拨。

夏淳沣憋的一脸通红,连后背的肌肉都变得紧绷。

“放松。”莫芊桃又拍了他一把,扬起的手还未放下,便被他拽住一个翻身压下。

他贴近莫芊桃的耳朵说道,“换我了。”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传入耳朵,还带着一股湿热的气息,惹她一个激颤,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夏淳沣正准备下狠手之际,莫芊桃忽然大喊一声,“我要脱衣服。”

夏淳沣慌了,“我手劲大,你无需脱。”

她压根没有理会,脱掉外面的罩衣后,便等着享受按摩。

夏淳沣长吁一口气,生怕她将自己脱得一件不剩。他本是真心想为她减轻疲劳,怎的,按着按着自己便开始心猿意马,越发心不在焉。

082. 我怎会中意你

她察觉不对劲,扭着脖子,转过头,问道,“你能好好按吗?”

夏淳沣一声不吭的穿上鞋子准备出门,却被莫芊桃一把拽住,“你上哪儿,还没按完呢。”

夏淳沣猛然转身,便被莫芊桃勾住脖子,她正眯着双眼,笑得想只狐狸,“你跑什么……”不等他反应,主动送上双唇。

夏淳沣本就剩余不多的制止力在瞬间被瓦解,犹如被点燃的火苗一触即发。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门外传来夏莲枝一声尖叫,夏淳沣才猛然抽身。

他逃命一般的走了,莫芊桃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不发一眼的看着他离开了。

当晚,夏淳沣未再回来,听夏莲枝说他去了县城办事,兴许要一段时日才会回来。

黑夜如墨,无星无月。

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

“胆小鬼。”莫芊桃暗暗的时候一句,她独自躺在床上,想到和夏淳沣那些事儿,心里略微烦乱。

翻身大字型的躺着,感觉床上空荡荡的。平时两人睡在一块,翻来覆去的还略嫌拥挤,今夜只剩她一个,却又是如此的孤寂。

莫芊桃忽儿的无病呻吟,不过也就持续了一小会儿,大概一刻钟时间她便陷入了沉睡。

*

另一边,夏淳沣踏着月色,赶往曲南县城。

找了间客栈,叫来了一壶酒,打算一醉方休。

小二见他独自一人,担心他喝酒闹事,便时不时借故过来瞧两眼,见他只喝闷酒却不发一言。

“客官,可是有烦心事?”小二谄笑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八卦的心。

烦心事?

他那点事儿,倒是算不上烦心。

只是心里苦闷罢了。

他如今身份特殊,不应该让自己陷入儿女私情里,他是个随时可能送命的人。

“你可娶妻?”夏淳沣莞尔一笑。

小二摇摇头,略带羞涩,“不曾,但有心仪女子。”

夏淳沣举起酒杯,“如此,我便祝你能得偿所愿,与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

小二了然,原来是为情所困的情种,“我看公子生的俊伟不凡,竟也会为情生愁?”

夏淳沣一杯酒入喉,俊脸开始泛红。

小二见他不再说话,便识趣的走开了。

稍微泛着醉意的夏淳沣,本以为能一夜好眠,不想少了软玉在怀,竟显得十分清冷。

恰逢卤鸭店开张的第二天,莫芊桃为了招揽生意,特意邀请了衙门的衙役当托儿,排队购买卤鸭,借此营造出好吃到供不应求的假象。

初步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不愿意尝试的人,连眼一看都厌恶,愿意一试的人,大部分都都是赞口不绝。

莞姚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将自己多年的积蓄付诸东流。

只从开了卤鸭店,莞姚日日都有按照莫芊桃的要求,将自己好生装扮,因此也惹得易郎多看她几眼。想到易郎近些日的温柔体贴,莞姚心里当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小姚儿……”易郎躲在角落偷偷唤了她一句。

莞姚好半天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从易郎的方向一瞟,立刻堆满了笑意,顺手拿了一袋子鸭脖子递给他。

“加辣的,定合你口味。”莞姚红着脸,娇笑着。

易郎递给她一记,你最懂我的眼神,两人一来二回的眉目传情。

“干嘛呢,拿自家东西讨好情郎呀。”莫芊桃冷不丁的出现,冲她笑得暧昧。

被当成抓包,莞姚顿时面红耳赤好一阵,“妹子,你莫要取笑我。”

“瞧你那张小脸甜得齁鼻。”

莞姚捂着脸躲开了。

对街的暗角处,种着一颗大杨树,夏淳沣隐在其中,一双黢黑的眸子瞬不瞬的注视着忙碌的莫芊桃,他好次迈开腿想过来仔细瞧瞧她,却怎么说服不了自己。

这时,闻声赶来的吴穆赟,摇着折扇不动声色的出现了,见一众衙役围在卤鸭店前吃得不亦乐乎。

“味道似乎不错?”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让衙役们差点噎着,急忙放下手中的食物端正姿态灰溜溜的朝衙门去了。

吴穆赟停在原地环视一周,直接朝莫芊桃招招手,意识让她过来。

她瘪瘪嘴,一脸不乐意。

“你拉着衙役帮忙做托儿,可是虚假买卖。”吴穆赟走上前,在她耳边冷声提醒一句。

莫芊桃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将面前几袋鸭肉俏俏推向他,贿赂的意思很明显。

他顿时笑了,得意之色稍纵即逝,“我为官一项清廉,你可是要断我前程。”

莫芊桃笑脸一僵,“哪能这般严重,你可真会说笑呢。”

“本官从不说笑。”吴穆赟平日里,脸上都挂着虚伪的笑意,今日却是异常的严肃。

莫芊桃也不敢胡来,准备将鸭肉取回时,却又被他拦住了,一双大手正盖在她小手上,两人均是一愣,莫芊桃本以为是意外,准备抽回时,却被他拽住手指……

“你……吃我豆腐?”莫芊桃简直难以置信。

吴穆赟在瞬间察觉失态,可他并没有慌张,而是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手心发凉,莫不是体寒之症。”

莫芊桃狠狠腕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口中有气,可是肠胃不适。”吴穆赟挑衅的意思更甚。

……

这是说她口臭呢。

莫芊桃也是受不得刺激的人,也不顾人多,直接按住吴穆赟的脑袋对他深吹一口气,“臭死你活该。”

“你这疯婆子!”

吴穆赟破天荒的红了脸,丢下银子迅速离开了。

莫芊桃双手叉腰,正品尝着胜利的滋味。殊不知,夏淳沣在远处攥紧了拳头,气得面色铁青。

杨树下那抹身影来势汹汹,浑身笼罩着一团黑雾一看便知者不善。

“咦!那不是淳沣吗?怎么得空来了?”莞姚原本端着一盘鸭肉,准备分袋装满,一转眼居然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夏淳沣。

莫芊桃顺着她的视线看起,果然是夏淳沣,想到他连夜逃走,莫芊桃心中的火气难以下咽,转过身直接无视他。

“今日生意可还好。”他朝莞姚问道,可一双眼睛未从莫芊桃身上离开过。

“勉勉强强吧。”莞姚注意到夏淳沣看着莫芊桃的目光,好似蕴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顿觉异样,再看莫芊桃爱答不理的态度,瞬间明白这两口子是在闹别扭。

“桃妹儿还未吃午饭呢,这会儿也不忙,要不你们小两口先去填饱肚子?”

莞姚识相的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我一会儿自己去吃。”说着,她便放下抹布,进了隔间。

莞姚朝夏淳沣使了眼神,夏淳沣便跟了进去,生拉硬拽的将她扯了出来。

“怎的,与自己的相公吃顿饭就这般为难?我看你与那姓吴的倒是相处得不错。”夏淳沣沉着脸,心里一阵酸溜溜的直往上冒泡。

莫芊桃也是一肚子的火,两人均是杀气腾腾,怎可能三言两语将矛盾化解。

“你见着我不也跟见鬼了似的,你可当过我是娘子?你莫不是忘了,我们可是协议夫妻。”

夏淳沣眉头一紧,顿时感觉挫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教,如今他是连吃味的资格也没有了?

“那你为何三翻四次勾引我?”夏淳沣想到昨晚的事,心里依然忍不住悸动。

莫芊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想跟他一夜情?可能吗?既然发生了关系两人的身份也会因此弄假成真。

她对夏淳沣动心了,许久之前便已经有了爱恋,只是……不愿意去深究罢了,况且夏淳沣时常提醒她,莫要为他动心,莫芊桃怎好率先承认自己的心思。

神差鬼使的,莫芊桃还是禁不住问了一句,“你可中意我?”

原本怒剑拔张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就好似迎来了一场灭火的大雨,让夏淳沣顿时冷静下来。

“我……怎可能中意你,你莫要肖想我。”说着,夏淳沣想抽自己嘴巴子。

莫芊桃听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你可是生气了?”夏淳沣将她拦住,憋了一肚子的衷肠无处诉说。

“生气与否与你何干?”

她身上的温度降到了冰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夏淳沣心理堵得慌,他生怕自己忍不住便说出了内心真实感受。

“生气会长皱纹。”

……

他居然这般不识趣,倒是让莫芊桃开了眼界。

“反正长不到你脸上去。”

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

槐岚村,夏家。

“这女人没本事,就是留不住男人。”夏莲枝开启了对莫芊桃的日常数落模式。

夏淳沣不在,她说话越发的没顾忌。

莫芊桃低头吃着,只当是蚊虫飞过。

“你定是与沣儿闹脾气了吧,若不然,他怎舍得丢下一家子事儿离开。”见她不为所动,夏莲枝敲着碗筷,惹得莫芊桃心烦不已。

她瘪瘪嘴,心想,好似夏淳沣从未离家过一样。

只要寻到由头,便对她一阵辱骂。

“自己男人都不回家了,你居然还能吃得下。”夏莲枝见她油盐不进,冷笑一声,干脆将碗筷往桌上一掷,盅碗在桌上快速转动几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083. 糟糕的婆媳关系

莫芊桃将碗筷往桌上一搁,抹了抹嘴,“我男人跑了,我都不操心,你急个啥劲。”

“嘿!”夏莲枝瞠打眸子,倒抽一口气,“怎么说话的,你还有半点女德吗?夫君不在了,你居然与婆婆寻晦气,我要让沣儿休了你。”

莫芊桃甩甩手,满不在乎,“您若真有本事,便让夏淳沣休妻吧,又何必日日与我置气,处处挑刺,我又何其的无辜。”

“你你你——滚!”夏莲枝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看着莫芊桃的目光仿佛上辈子是杀父弑兄的仇人。

莫芊桃心一颤,想不到她这般仇恨自己,“我也是打娘胎里出来的,凭啥平白无故的要被你数落,成日看你脸色,再说这吃的住的都是夏淳沣给的,我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摆谱?”

夏莲枝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看我再不顺眼还是得憋着,不然,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她捂着胸口,好似喘不过气,随时都会晕厥,莫芊桃并不理会,反而眸光一横,“这屋里除了夏淳沣,谁也不能赶我走。”

夏莲枝气得哭爹喊娘,又想故技重施,莫芊桃先她一步嚷了起来。

夏莲枝吓得急忙捂住她的嘴,乡下人最怕被人背后嚼舌根子。

莫芊桃略施小惩,夏莲枝气黑了脸,连着好几日不曾进伙房,吃食都是莫芊桃从县城酒肆,或者莞姚家里拎回来的。

夏莲枝想开了便吃点,想不开便在房里继续生闷气儿。她本不是蠢人,便日日拉着芸卿往家里跑,当真是比亲闺女还亲,目的就是要恶心莫芊桃。

莫芊桃也不省油的灯,她冲芸卿招招手,面上挂着浅笑。芸卿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逐木讷上前噘嘴挑眉,“你有何事?”

“我说你是真蠢还是天真。”莫芊桃贼兮兮的让她靠近一些。

芸卿虽摸不着头脑,却天生对她反感似的一个劲儿冲她翻白眼。

两人交头接耳的靠得很近,莫芊桃能感受到身后,夏莲枝投射来的目光,刺得她背脊发凉。

“你对夏淳沣一往情深,应直接在他身上寻找突破口,为何要在奶娘身上浪费时间,她若真有办法,你怕是要等成老姑娘了。”

芸卿眼珠一转,她知莫芊桃说得有几分道理,却不想轻易被她利用,故而,站得离她稍微远了些,“我与奶娘投缘,并无掺杂利益关系。”

“我是不忍你继续做无用功,加之你人情长,便好意提醒你,你若能看开便最好不过。”

她煞有其事的说着,全然一副好言相劝的姿态。

若不是知道她那些惯用伎俩,芸卿差点就信了。

她若无其事的回到夏莲枝身旁,好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那骚狐狸方才与你说了什么?”夏莲枝自然想刨根问底,想到芸卿平日温顺,应不会隐瞒她。

“嫂子她……”芸卿怯怯的看了一眼莫芊桃远去的背影,似乎难以启齿。

夏莲枝一跺脚,“你大胆说便是,老婆子我承受得了。”

芸卿垂下头,犹豫了一阵,用蚊喃一般的音量说道,“她说……您左右不了淳沣哥的决定,半截身子已经入土,翻不了什么风浪了。”

夏莲枝一听,捂着胸口直喘气,“这个杀千刀的,我是做了什么孽,怎会摊上这样的儿媳妇。”

芸卿连忙假意安慰。

*

三日后,夏淳沣回来了,原因无他,想媳妇想得紧。尽管他知道,莫芊桃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没办法,还是得好好哄着。

他回来,夏莲枝最是开心,一个劲儿的想着怎么给他补身子,好似他出门这几日受了苦难似的。

也暂且将于莫芊桃的恩怨放在一旁,两人态度不冷不热的无甚话语。

夜晚,莫芊桃一个霸占了整张床,没有给他留一个手臂的位置。

夏淳沣心里无其他想法,维持现状即可。可心里还是隐隐有了危机意识,生怕莫芊桃被人勾了去,明知自己太过自私,可他……放不下,尤其是见她与其他男人举止亲密后,他心里更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能给我些时日吗?”夏淳沣叹气一声,走到床边执起她的双手。“你应知道我是个没有自由身的人,兴许哪日我便忽然消失了。”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让莫芊桃猛然清醒,他的若即若离,全因他心里的顾虑。

“你……可能辞职?”莫芊桃想到他生活不易,风里来火里去,心里便感觉沉甸甸的不是滋味。

辞职?

夏淳沣托腮思索,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已有此打算,不过得过些时日。”夏淳沣如是说着。至从对莫芊桃动心后,他便有了隐退的想法,只是隐隐感觉对不起师父多年的栽培。

“你可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何人?”莫芊桃想到他在刀口添血的日子,哪儿还能继续与他置气,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紧紧拥抱在一起,夏淳沣忍着对她的愧疚,说道,“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在你心里只需要知道我是你相公便好。”

话已至此,莫芊桃也不再多问。

这夜,她躺在夏淳沣怀中,任他对自己轻吻爱抚,缓解多日的思恋,只是唯独没有将她真正占有。

晨光乍现,今日个先起床的是莫芊桃,她推开夏淳沣沉重的手臂,翻身起床,而后,注意到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天真孩子,忍不住在额头上亲了一下,这一亲可不得了……

夏淳沣忽然醒来,眼底蕴着精光与笑意,“一大早,你便这般急不可耐?”

被抓包的莫芊桃面色一窘,转过脸想躲开,却被他一把带进了怀中,两人又腻歪了好一阵子,直到莫芊桃身上留着许多痕迹,夏淳沣才心满意足的收手了。

夏莲枝在厅堂等不到两人出来,眼看饭菜都凉透了,不得已去瞧了瞧门,夏淳沣打开门时,夏莲枝嗅见了一屋子的淫靡气息。

夏莲枝挥挥手,一脸厌恶,“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躲在屋子里搞得乌烟瘴气的,还知不知羞。”

夏莲枝状似在责备夏淳沣,实则在怪莫芊桃不知节制,磨坏了他身子。

“奶娘,您先离开,我们稍后便出去。”夏淳沣一句“奶娘”叫得夏莲枝心头甜丝丝的,面色也逐渐如常,临走时,她朝屋里的莫芊桃睇了一眼,大有警告和炫耀的意味。

莫芊桃戳了戳眉心,有些发愁。

“怎么了?”夏淳沣坐到她身边,一脸关切。

莫芊桃颇为无奈,“奶娘十分厌恶我。”两人相互确认了心意,莫芊桃认为有必要向他坦白自己和夏莲枝水深火热的关系,至少让他有心里准备。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夏淳沣为她整理了额前细碎的发丝,说得很是真诚。

“兴许,奶娘的委屈比我多些。”莫芊桃玩弄着发丝,心里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那,你可怨恨奶娘?”

莫芊桃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十分不解,“我怨恨她作甚?只是觉得有些可笑,人老了心气却很高,她认为我配不上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说到底都是自己拉不下面子,觉得我不能给你添光加彩罢了。”

夏淳沣听完,禁不住仔细了瞧了几眼,“我倒是小瞧你了,想不到你居然这般通透。”继而,轻刮她鼻尖,搂在怀里好半天不舍的松开。

“我这人没什么大智慧,自以为的小聪明倒是有些。”莫芊桃躲开他的狼爪,扭了扭腰,“快松开,你再这么抱着,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莫芊桃作势吓唬他,实则担心夏莲枝久等。

“好似我这般玉树临风,也难怪你心痒难耐。”夏淳沣露着痞笑,心里打着歪主意。他那张脸在莫芊桃面前越放越大,随之,扑面而来是他身上的气息,莫芊桃便知躲不过他好似狼狗一般的啃咬。

夏淳沣撤离时,莫芊桃双唇红肿,纵然她面皮被锅底还厚,也不好这般出去见人。

难得见她面上飞满红霞,夏淳沣禁不住多看几眼,从前时常被她戏耍的郁结心情,也被全部消散了,剩下的只有满足感。

“我会与奶娘说清楚,若她依然不认你,我便带着你私奔如何?”夏淳沣眼底堆满了笑意,可他说话的语气,竟让人听不出个虚实。

“私奔?我才不要跟你私奔,我的卤鸭店才刚起步,我可是要赚大钱的人。”莫芊桃全当他开玩笑。

私奔是弱者的选择方式,按现在的风俗来说拜堂便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为何还要私奔。

两人又是一阵嬉闹,在莫芊桃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的跨出了门。

走过小道,拐了个弯,便看到夏莲枝正在后院摘果子。

“奶娘我与你话说。”夏淳沣从不爱弯弯绕绕,他搀扶着夏莲枝坐下,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

夏莲枝已察觉不妥,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她猜测是被吹了枕边风。

“你想与我说什么?”夏莲枝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记忆里两人已经有段时日未坐在一块谈天。

084. 维系关系的纽带

“自从我回来后,奶娘可开心?”

夏莲枝毫不犹豫郑重的点头。

“可您不喜欢桃儿?”夏淳沣眉目依然,没有动怒或不悦的神情。

夏莲枝苦笑一声,继而拍着大腿喊冤,“我哪儿能不喜欢她,只是希望她能改改脾气,日后为你分忧,也能为你开枝散叶,教育子女。”

“她那般性子着实难改,未免她时常让你生气,我便带着她去县城住吧。”夏淳沣旧事重提,掐住了夏莲枝软肋。

“沣儿,奶娘怎舍得你走。”

夏莲枝拽住夏淳沣的手,既担心又着急。

“奶娘,我已经娶桃儿为其妻,便决定此生不负她,若她得不到奶娘欢心,我大可休她,也不能让奶娘日日不快,而我自己终生不娶。”

夏淳沣说得信誓旦旦,夏莲枝却听得胆战心惊。

“我知奶娘想让我娶芸卿,可我本就对她无意,又何必拖累人家姑娘,奶娘又如何忍心。”

他的话,让夏莲枝哑口无言。

他这番话语,说穿了是想让夏莲枝接受莫芊桃,若是不接受,和离也可,只是他将选择孤独一世。

夏莲枝听得心里十分难过,纵然再不喜欢莫芊桃,她也不能让夏淳沣孤独一辈子。

“奶娘明白了,只要她端端正正的,老婆子我不会说什么,就怕她不守本分。”

见她哭泣,夏淳沣心里也难过,他不忍心将话说狠,可是话赶话的,不该说的也说了,“她的性子我亦是了解,奶娘不必多心,是我高攀了她,她亦能与我相配。”

“说穿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不过是个招人嫌的老婆子,哪儿能挑三拣四。”夏莲枝是伤心的,她从前一直不愿意认清事实,可如今现实已摆着眼前,她不得不擦亮眼睛去看。

一听这话,夏淳沣只得急忙解释。待两人聊完,已是晌午。

*

莫芊桃今日未往县城去,便是莞姚自己一个人卤制贩卖,忙里忙外的,直到天黑才回来。

一进村,她便去寻了莫芊桃,商量着每日都要出入县城,十分不方便,干脆在城中置办一间小宅子倒是能方便许多。

莫芊桃早有此想法,夏淳沣却不同意,他担心莫芊桃会因此与吴穆赟靠得更近。

最后合计一下,还是决定购买宅子,只是莫芊桃依然住村里,每日由夏淳沣接送,而莞姚可住县城里,若遇刮风下雨的时候,两人也能有去处。

天色渐暗,莞姚前脚刚走,芸卿后脚便跟来。

她手中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溢出淡淡的香气,“夏奶奶,还未吃晚饭吧,我带了些东西,给你们添菜。”

她将篮子里的碗端出来,“我们家今日来个帮工的厨子,做了好一些酱肘子,便想着拿些来给你们尝尝。还热着呢。”

夏莲枝不动声色的瞟了夏淳沣一眼,不敢随意做决定。

不想,夏淳沣接过芸卿手中的酱肘子,邀她一同吃晚饭。芸卿欣喜不已,以为夏淳沣对自己态度转变,便急忙应下。

刚一落座,芸卿便感觉不对劲,这一家子相处得十分和谐,和以前简直云泥之别。

“桃儿,你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才能给沣儿生个胖小子。”夏莲枝不住的给莫芊桃夹菜,那一脸的关切,看得芸卿感觉不真实。

莫芊桃欣然接受,“谢谢奶娘,您也多吃一些。”

芸卿当即明白,这是场鸿门宴,她借口饱肚离开。

“夜黑了,你随我去取灯笼吧。”夏淳沣放下筷子,也不打算留她。她本想拒绝,可迫于形式,只是被动接受。

“我是个从一而终的男人,从未想过要纳二房,你是个好姑娘,应嫁个好人家。”夏淳沣看着她,说得语重心长。

芸卿听得直翻白眼,“淳沣哥莫要说这些虚话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呗,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没啥了不得的事。”

说完,她便提着灯笼黑脸离开了。

夏莲枝心里对她是愧疚的,连忙放下碗筷追了上去。

“对不住了芸丫头。”说着,夏莲枝眼眶竟湿润了,“是沣儿配不上你,也是他没福气。我也不该对你夸下海口,耽误你这些时日。”

“夏奶奶,您莫要自责,最重要的是您日子过得舒坦。”她顿了顿,心里升起了好奇,“您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

夏莲枝苦笑着,“这家已经轮不到我做主了。”

芸卿叹息一声,捂住夏莲枝干枯的双手,“夏奶奶,你莫怪我多嘴,这时日还长着呢,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淳沣哥只是一时被迷惑,您在他心目中依然是最重要的。”

夏莲枝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快回去吧。”

她笑了笑,眼里溢满了关切。就在转身之际,她神情突变,满脸均是愤怒与不甘。

夏莲枝胃口全无,她没有回到饭桌上,而是回屋抹泪去了。

多好的芸丫头呀,怎地就没这个福分。

夏莲枝是怄得捶胸顿足。

饭桌上的两夫妻亦有些食不知味。

“快吃吧,我一会儿去看看奶娘。”夏淳沣见她无甚胃口,不住给她夹菜。

莫芊桃眼前的饭碗,堆得好似小山一般,更是感觉无味,“奶娘心里不舒坦,你好好哄哄吧。”

“她不过是占时不适应,很快便会好,这些日子你多讨好点。”夏淳沣担心她脾气太过刚烈,便不放心的提醒。

吃完后,莫芊桃收拾餐桌,夏淳沣带着食物与找夏莲枝。

他刚踏入房间时,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夏莲枝也并不愿搭理他。

心里明显还憋着郁气,夏淳沣嘴甜如蜜,不消一会儿,便哄得夏莲枝有了笑意。

“你儿时就是比别的哥儿皮。”夏莲枝怪嗔的睨了他一眼,想到他日日跟在身后,甜甜唤奶娘的日子,夏莲枝哪儿还能继续跟他置气,始终是她亲手带大的,心里还是很疼极了他。

*

珍饕卤鸭店名声已经传开,生意也逐渐上轨道。两人便在离店铺不远的胡同口,置办了一间清雅的小院子。

易郎得知后,便时不时前往院子里与莞姚幽会,他本不屑这般,眼看莞姚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都是那般明媚娇俏,他越发心痒难耐。

加之,见她如今有能耐会赚钱,或许,可以尝试着说服家中母老虎,将莞姚娶回家当二房。

一想到身边围绕着大小两房,他心里便美滋滋的,两人独处是,他便毛手毛脚的十分不老实。

“易郎,你莫要胡来了。”莞姚双颊绯红,被他撩拨的难以自控。

“怕啥,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易郎摸了把嘴,面上有些得意。

“你我这般,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莞姚心里有道跨不过的坎儿,难得与他相处融洽,莞姚即便是拒绝,心里对他也多少存了分愧疚。

易郎本不是有耐心的人,见她这般拖拖拉拉的,就是不肯成全自己,面上便有了怒意。

“你都三十大几了,还端什么端,老子肯碰你,是你天大的福分。”易郎按着她双肩,一副不得手誓不罢休的样子。

莞姚一听这话,满心的欢喜瞬间被泼头冷水浇灭,一股凉意透彻心底。

“你是这么想的?”

易郎察觉她有恙,长期被她惯出来犟脾气,就是不愿意低头认错。

“那勾栏的姑娘都知道讨好男人,你那副样子装给谁看。”易郎不去在看她那张幽怨而惊愕的脸,临走时,还在地上啐了一口,以示嫌弃之意。

莞姚浑浑噩噩的看着他离开,直到泪水模糊视线,她才转头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她内心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男人太没良心了,终究是信不过。

*

吴府。

“大人,京城那边已经来消息了。”李俊儒手中拿着信,神情有些激动,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想等他开口问,继而将这份喜悦传达出去。

吴穆赟翻着卷宗,神态慵懒。

久等不到他回应,李俊儒坐不住了,“大人就不好奇?”

“能有何喜事,不过是凤同意结亲了。”吴穆赟依然提不起劲来,余光瞟见茶台上剩余的几块鸭肉,心思早不知道飘向何处。

“大人早就猜到了。”李俊儒垂头耸耳的有些失落,这般大的喜事,他家大人,居然无动于衷。

“只不过尚书大人,要您亲自登门提亲,过去的媒婆已经被打发回来了,大人打算何日上京城提亲。”李俊儒已经迫不及待,当真是比自己娶老婆还要着急呢。“可需我着实准备聘礼?”

“你看着办吧。”吴穆赟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感觉心头总是萦绕着一股郁气。

他想起那日在卤鸭店的事,那个叫夏淳沣的男人与莫芊桃的话,零零碎碎的他有听到一些。

两人是协议夫妻?

那便是没有夫妻之实……

为何没能早些知道。

“大人?”李俊儒鲜少见他这般心不在焉的,其他事情他能帮忙办妥,可终究是他自己娶妻,总不能帮着圆房吧。

察觉到自己思想觉悟不对,李俊儒在心里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巴子,暗骂自己胆大包天。

在李俊儒回过神来,准备再说道两句时,吴穆赟已经不知去向。

085. 媳妇招人惦记,算不算冤情

集市上,除了落雨天清冷,基本都是人潮涌动。所幸,人流不算集中,不至于太过拥挤,加上已是晌午,相较与晨市开时,已算是清净。

“大娘,您在加点就差不多够分量,能获赠一个鸭娃娃,您看这娃娃多喜庆呀,家里有小奶娃子,肯定喜欢的。”

莫芊桃将鸭娃娃取出,放在大娘面前,让她细细打量一番。

大娘摸了摸,似乎觉着手感不错,便犹豫小会儿又再凑了点数,最总结果让两人都欢喜。

吴穆赟坐在茶馆二楼的窗口,远远的看着莫芊桃忙碌的身影,摆放在面前的茶水已经逐渐转凉,他一口未入喉。

“哟!这不是吴大人嘛,可要听听小曲?”店小二眼尖,立刻凑前伺候着,想讨些赏赐。

吴穆赟丢下碎银子,“找个会弹琵琶,声音如黄莺出谷的。”

“得了,您稍坐。”小二欢喜下楼去了。

很快,一穿着素雅的姑娘款款而来,芊芊手指拨动琴弦,声音犹如潺潺流水。

这时,忽然一个黑影闪现,惊得那弹琵琶的女子手一颤,一个错音十分突兀的显现。

“退下吧。”吴穆赟挥挥手,女子垂这头离开了。

那影子不请自来,大步一跨,坐到他对面。

吴穆赟眸光一转,看清对面那张脸时,眼中的愕然稍纵即逝,若不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势,他当真以为是小田起死回生。

世间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对这点吴穆赟一直持着怀疑态度,可就是查不出异样。

既然对方身份不明,他便装装糊涂也无妨。给那人添了杯茶,他缓缓道,“你寻我可是有冤情?”

来人正夏淳沣,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有个贼人总想打我娘子主意,这可算冤情?”

夏淳沣话有意有所指,直戳吴穆赟胸口,虽知理亏,可吴穆赟是也许人也,纵横官场数年,怎会被人三言两句的指责,弄的面有愧色忏悔不已。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处之泰然。

夏淳沣眼里覆上一抹冷意,“敢问大人,若遇此事该如何处理?”

“先不说本官尚未娶妻,不懂这些家长里短,再者你家娘子若是性情温和,或许是你当家的不够贴心,若你家娘子天生这般,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吴穆赟喝了口茶,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这里头当真没他什么事。

“吴大人这般年纪未曾娶妻,便知指责妇人错,亦或是丈夫的错,偏偏就是那不知寡义廉耻的贼人无错?”

“我寻思这城门口的李寡妇倒是与大人您性情吻合,说不定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夏淳沣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漫不经心的说着磕碜人的话。

谁不知道那李寡妇是个有名的荡妇,连那勾栏院里的妓女都不如。这般随意便就被他给乱指给了吴穆赟,他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被乱点了鸳鸯,还是那般不耻的女人,吴穆赟顿时拍桌而起,端起了官架子,“大胆!”

“大人若平日也这般胡乱断案,枉为父母官。”夏淳沣冷哼一声,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两人直视对方,眼中均是暗潮涌动。

“是否枉为可不是你一人说得算,我既受之皇命,也无愧于心。你若存心找茬,我便命人将你带会衙门好好审查。”

夏淳沣往前一立,正色道,“如此也好,让这里的百姓都看看他们的父母官,是何等龌龊之人。”

“休要胡言,你可有证据?”吴穆赟有双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他,眼里盛满了杀伐之意。

夏淳沣眼珠一转,察觉到他手中似乎隐藏暗器,心中防备之心更甚。

他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这扇子是当日凤榕溪准备转送给莫芊桃的那把,先是被莫芊桃硬塞了回去,后面又被凤榕溪泄愤似的丢出了车外,正好被夏淳沣拾了起来。

“不知这把扇子能不能算作证据,其实证据与否并不那般重要,这事若是闹得人尽皆知,那凤二小姐不知能否如愿相嫁。若对大人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可名声总不能不要吧?”夏淳沣一记冷眼,嘴角勾着一抹坏笑。

吴穆赟双眸一紧,杀意更甚,他悄悄的用两指一弹,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飞出,直射夏淳沣脑门。

“唰”的一声,夏淳沣眼疾手快的将折扇展开,正好挡住飞来的暗器,他惊愕道,“好阴毒!”

两人摆好架势,大战在即。

这时一声河东狮吼传来,“夏淳沣——老娘忙得昏头转向的,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快給老娘滚下来。”

随着莫芊桃叉腰一声大呵,楼上准备干架的两人,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他递给吴穆赟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消失了。

吴穆赟握紧拳头,狠狠在桌上一锤,那桌脚应声断裂。

眨眼间出现在楼下的夏淳沣,被莫芊桃揪着耳朵,走进了隔间。

“桃儿,当着外人面,你能否给我些面子。”夏淳沣揉着发红的耳朵,用商量的语气恳求着。

莫芊桃眸光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有些害怕,“你不是时常提醒我要离官家远些吗?为何你要去招惹吴穆赟?”她将方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明白两人何时结了仇怨。

“闲聊几句而已,你莫要担心。”夏淳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除非吴穆赟从此不再招惹莫芊桃,若不然,与之一战,不过是迟早的事。

“闲聊几句?我可没瞎,你是否有事瞒着我?他那人阴险得很,你莫要胡来。”莫芊桃怎能不紧张害怕,吴穆赟好歹是这里的父母官,两人眼下不过是农民而已,如何与官斗。

“知你是关心我的。”夏淳沣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见他笑得这般没心没肺,莫芊桃气不过的抬腿,狠狠的往他脚上一跺。

夏淳沣立刻夸张的跳起脚来,这般做作演技,不过是想让莫芊桃多心疼自己一会儿。

京城,尚书府邸。

吴穆赟派遣的媒婆被凤老爷打发了,话里话外都是要让他自己带着家眷来提亲,否则,这事就此僵着,吴穆赟本不将这事搁心里,只要将凤榕溪在吴府住了大半月的事散播出去,凤家自当颜面无存,可他从不喜欢明面上将事情做绝。

“小姐,老爷已经将您禁足了,您如今安心等着姑爷前来提亲吧。”茗研见凤榕溪总是寻着空子往外溜,生怕在她惹出什么事端来,自己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吴大哥许久没有给我回信了,我要去问问清楚,是否被爹爹扣押了。”凤榕溪一项较为冷静,没想到因为一封久等不来的书信慌了神,更何况吴穆赟到底有没有回信还是未知之数呢。

“小姐,你私自去了曲南县已经让老爷震怒不已,老爷才责罚你没多久呢,就莫要去火上浇油了,全当心疼心疼奴婢,行吗?”茗研近乎请求的话,总算让凤榕溪动容。

自打两人主仆两人,从曲南县回来后,凤老爷子便没给过来两人好脸色。尽管吴穆赟已经被贬谪,可只要一朝回朝,那必定是风光无限。

可这回朝之日,也是了了无期,谁知要等到什么时日,凤老爷只能跺脚埋怨自家女儿不争气,将自己一生给赔了进去。

这门婚事,凤老爷纵容千般不愿意,奈何抵不过凤榕溪自降身价。

千里迢迢跑去曲南县与人私定终身,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得被朝堂上那群老匹夫笑掉大牙。

“研儿……你说吴大哥会不会变卦了?”凤榕溪着急的直绞手帕。

茗研听她絮絮叨叨的,一会儿担心这,一会儿担心那儿,当真是疯魔了。

“小姐,你在继续这般,我便要请个方士进府看看您是不是魔怔了。”茗研头疼得紧,只盼吴穆赟早日出现将凤榕溪娶了去,她日后再也不敢随意嫌弃这官位低的姑爷了。

凤榕溪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走到院中那一株株的茶花边上,看得发痴,“他莫不是遇到意外了?”

茗研听了,竟无言以对。

就在凤榕溪为了一封信弄得整个人神叨叨之际,小厮前来通报,曲南县那边来信了。

凤榕溪简直欣喜如狂,想她在府上她端着姿态活十多年,心头被牢牢可上了大家闺秀这四个字,也从不敢表露自己真实情绪,这是第一次这般肆无忌惮,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实在太疯狂了。

她小心翼翼打开书信,信中吴穆赟已表示会择日上门提亲,需她耐心等待些时日。并捎上自己的生辰八字,目的便是想让凤老爷先行过目,确认两人八字是否吻合。

看完信,凤榕溪久久回不过神来。随后执起笔,又不知道如何书写心中激荡的情感,担心被吴穆赟取笑,思来想去一个晚上,她回了几个大字。

一切安好,我等你。

*

曲南县。

泛黄的树叶被雨水滴落,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均是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驱散了。

“这一落雨,多少有些凉意,怎的不穿件厚衣裳。”莫芊桃拿着一件薄披肩搭在莞姚肩上。

087. 城中飞贼作祟

李俊儒从马车内跳下,面色微沉,“五只卤鸭!”

莫芊桃不明就里的被人甩了脸子,嗤笑一声,“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讨债的。”

“卤鸭全部卖完了。”夏淳沣瞥了他一眼,一脸不悦。

李俊儒一听,急了,朝两人身后指了指,“我看后面还有好些呢。”

“都被其他客人预定了。”夏淳沣笑着,可眼里带着戾色。

莫芊桃看着也不出声,这李俊儒平日见着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借机让他长长记性也是好的。

李俊儒知两人存心想修理自己,顿时气得面色通红,“怎可能,你既然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客为大,怎这般嚣张。若是不想做生意,便让衙役封了。”

“大人这是要欺压我等平民百姓?你家吴大人可知此事?”她冷眼一睇,给李俊儒施压。

听完,他便蔫了苦着脸,急忙道歉,“从前是我多有得罪,还望莫娘子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计较。今日是我们家大人上门提亲的日子,你看能不能将恩怨放一放。”

莫芊桃心里冷笑一声,正准备打圆场。夏淳沣缺已将鸭肉全部包好,并放到他面前。

她一个做生意的哪儿真能与官家较真,除非她这生意不想做咯。

“祝李大人和吴大人一路顺风,也祝吴大人能如愿娶得娇妻。”夏淳沣一听吴穆赟要去提亲,心情瞬间大好,说吉利话的同时,还附赠了李俊儒好几块鸭脖子。

李俊儒回到马车内时,吴穆赟正在闭目养神,一阵清风灌入,他冷不丁道,“可是吃瘪了?”

李俊儒摸摸后脑勺,“让大人久等了,那莫娘子太过记仇,想办法刁难属下。”

吴穆赟睁眼轻声一笑,逐掀开车帘子,远远的瞧了一眼,但见夫妻二人站在档口说笑,他眼中顿时蒙了一层阴霾,眉头轻微拧紧,甚是不悦。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让李俊儒心跳如鼓,生怕有什么差错惹得他更加不快。

为了调解气氛,李俊儒轻笑一下,半开玩笑的说道,“估摸着,这些日子凤小姐该等着急了。”

“着急了,她也得等着。”吴穆赟眉梢一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透露出凤榕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是是,凤小姐有大家规范,必定也不会因这些小事与大人计较。”李俊儒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不敢在随意搭腔。

风过无痕,唯独那雨水滴沥沥的一直未曾停歇。马车在雨中缓缓驶去,知留下四溅的水花。

夏淳沣嗤笑着,不正经的来了句,“怎就忽然去去提亲了,他要娶何人?可是村口的李寡妇。”

莫芊桃睇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他要娶尚书府的二小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瞧你这心眼小的,连我一个妇人也不如。”

“爷的媳妇被人调戏了,还不许爷记仇?这可有道理?”夏淳沣怒瞪她一眼,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气势,分明就是在唬人。

她一听不乐意了,必须得捍卫自己在花痴界的地位,“胡说什么呢,我能被人调戏?从来都只有我调戏别人的份。”

夏淳沣冷面,眸子眯出一道细缝来,“除了我,你还想调戏谁?”

“就你……我都没能调戏成功,何况是旁人。”说道这儿,莫芊桃瘪瘪嘴,是懊恼的不得了。

夏淳沣最是听不得这些话,想着她是否又不安分老实了,两人便开始四两拨千斤的打嘴仗。

最总,是莫芊桃败下阵来。

她打算晚上连本带利的讨要回来。

*

是夜,沉重的黑色铺天盖地而来。

因为连日的雨水,道路泥泞,两人只能留在小院处过夜。

下雨天,让人变得慵懒,在酒馆吃了晚饭,听过小曲,才慢悠悠的回了别苑。

莫芊桃一路上都在为明日能否开铺而担忧,因为道路实在难行,鸭肉是否能顺利到达都未曾可知。

“你若是担忧,我回去看看便是,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人留下。”夏淳沣双手压在脑后,在软榻上敲着二郎腿,那模样与莫芊桃如出一辙。

她正欲说什么,正好有人敲门。

门一开,是村里的小郭来捎口信了,告知两人明日鸭肉会迟些送来,让两人莫要担忧。莫芊桃这才松了口气。

回过身时,夏淳沣正慵懒的靠在床边,冲她抛媚眼儿。

莫芊桃眸光一瞠,差点没把肺给咳出来。

“一会儿有你苦头吃。”警告完后,莫芊桃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朝他扑去,就在眨眼瞬间,他便不见了,一抬眼儿,他居然窜到了房梁上。

“你属猴子的?给老娘下来。”莫芊桃指着他,恨不得自己也长对翅膀飞上去。

近些日子,他是越发的贫了,常常是让莫芊桃哭笑不得,倒像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怎敢下去,你不得变着法子修理爷呀。”明明是认怂的话,他却应生拽出来几分傲气。

莫芊桃也是没辙,干脆一咬牙,“你自己玩吧,我要去找老秦给我煮完面去。”

夏淳沣以为她在唬自己,怎知转身不见了影子,他无声叹息,紧跟着追了出去。

这小娘子也太不经逗了。

夏淳沣这般作想时,完全忽略了自己欺负莫芊桃不会武的事实。

追着自家娘子,在屋顶跑了半天,最终还真见她坐在老秦的面档前,已经抽出筷子,急不可耐的等候着。

纵容还下着毛毛雨,依然没法阻挡她一颗吃心。

难不成这口面,比她自家夫君还可口?

夏淳沣不服。

“老秦,给我来一碗和我家娘子一模一样的面。”他往莫芊桃身边一坐,来势汹汹。

莫芊桃一惊,诧异他动作极速,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你不忙着爬房梁吗?怎的来了?”

房梁?

老秦竖起来耳朵细细听着。

夏淳沣急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面来呢。”老秦咋呼一声,不露声色的看了两人一眼,禁不住探问道,“这天色都暗下了你们夫妻怎跑出来吃面了?”

老秦这摊子迎来的都是赶路客,鲜少有附近邻里光称。

这下雨天的城门一关,这里头便宛如一座死城,加之近日飞贼作祟,一如夜更是半点生气。

“我这娘子嘴馋得很,若是不让她吃饱咯,她能念叨一个晚上。”夏淳沣咬着筷子,一脸痞笑。

莫芊桃伸出手肘,狠狠地撞击他一下。

“噢!”夏淳沣捂住胸口,吃疼得紧。“娘子……你弄疼我了。”他本想撒撒娇,但见旁人在,脸皮始终有些挂不住。

老秦哪知他们心里那些事儿,叹息一声,打算收摊。

莫芊桃腕了他一眼,忽然转变态度,凑到他跟前一脸关切,“相公,你没事吧,我不是有意的,过来我给你揉揉。”她伸出爪子对准一脸窘迫的夏淳沣。

“我已经无碍了。”他擒住莫芊桃的手,不许她再胡乱动作。

老秦见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心里犯嘀咕。

这两人也太不知羞了。

老秦直愣愣的看着两人将面碗吃了个底朝天,似乎等了一个晚上那么久。见两人抹嘴要离开,他动作速度的开始收拾起来。

这大剌剌的赶客行为,让两人心照不宣,放下碎银子,转身和月色融为一体。

*

再回到小院,两人都累了,洗脸漱口一阵忙活。刚一躺下,她便开始动手动脚的不老实。

夏淳沣往她手上一拍,狎笑着,“莫要调皮。”

“你不就喜欢我这般吗?”

黑暗中两人瞪大双眼,仿佛隔着一层层纱,视线朦胧的看着对方。

喜欢她这般?

好吧。

夏淳沣不能昧着良心否认,闷骚如他,自然也不愿意承认。

一到这个时间,他便开始扭捏作态,而莫芊桃却总是一副饿狼扑食的状态,两人身份就好似调转了一般,分不出男女。

莫芊桃依然不知轻重的撩拨,这种戏码几乎每晚都会上演,时间一长,她难免会怀疑夏淳沣是否真不能人事,或许是有什么心里阴影造成的。

她虽然瘦了些,可身材还是不错的,只是平时裹在衣裳里,不大看得出来而已,再说她容貌吧,那也是上等的。

而面对她这样完美的女人,夏淳沣依然能坐怀不乱,她怎能不怀疑自己的相公无能?

莫芊桃忽然停了手,他便不习惯了,翻身看着她若有所思,“怎的不动了?”

“你……不会……是阳痿吧。”一番话出口,莫芊桃觉得自己诚实得可怕,这祸从口出的例子,已经见证了不少,为何要头脑发热。

夏淳沣自然听不得这些话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尽管她看不真切,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夏淳沣前后的变化,此时的他,就好似含了一肚子怒火的噴火龙,一张嘴能让她瞬间化为湮灭。

“不早了,睡吧。”

“想睡?”夏淳沣双眼一眯,透着危险气息,“看来是爷平日太过宠溺你,才会让你这般无法无天,说些诋毁自家夫君的话,我能不能好好做个男人,就看你这副身子中用不中用了。”

啥意思?

莫芊桃不明白。

086. 薄情男人借口多

她似乎才察觉到莫芊桃出现在身后一般,手一抖,顿时有些惊诧。

“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如此心不在焉的?”这般问话时,莫芊桃已察觉定是和易郎有关。

“无碍。”说着她就开始忙里忙外的,片刻也不给自己闲着。

莫芊桃抢过她手中的活儿,道,“我来吧,你去喝口水。”

她也没有拒绝,走到档口前,看着雨滴发呆。

“小姚,干嘛呢。小姚?”易郎躲在暗角唤着她。

莞姚寻声望去便见易郎猫着腰,站在不远处贼眉鼠眼的,不知在打什么主意。一见着他,莞姚多日积压的情绪翻涌而出,她端起一旁的水桶,直接朝他泼去。

“滚!”

易郎只当她在发泄小情绪,继而嬉皮笑脸搓着双手道,“我看你这鸭肉,今日卖得不怎样,要不给我拎几袋儿,我拿回去分给一家老小打打牙祭。”

莞姚怒眼一瞪,“你可真是个好相公,好爹爹。”

“那可不是。”他手伸出来指了指,暗示莞姚给自己拿大包的。

莞姚正欲动怒,又听他说起甜言蜜语,“等过些日子你进门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可莫要太劳累,等过门后快些给我生个胖娃娃。”

一听迎娶她过门,莞姚心里的火顿时被浇灭,“此话当真?你到底何日才娶我?”

“你总是这般着急,再等些时日,放心吧,我还能骗你不成,我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呀,再说我心里有你,你能不知?”易郎凑近了,悄悄抓住她的手,来回的摸了好几把。

莞姚内心纠结得很,到了这个地步,她是越发不甘心,总想着再忍耐些时日,他一定会将自己娶进门。

趁着她失神,易郎悄声无息的拿了几包鸭肉便要走。

“站住!”莫芊桃忽然出现,一把将易郎揪住,“这没给钱就想走呀。”

面对这样的情形,莞姚尴尬不已,易郎这般作为已不是第一回,平日里莫芊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莞姚心一横,“给了银子再走吧。”

见她不帮自己,易郎顿时蔫了,看了看莫芊桃,又摸了摸荷包,“我今日个没带钱,下回吧。”

“姚姐听你骗,可我不吃你这套,你今日不掏银子可以,但你必须得有句实话。”想要莞姚这几日的郁郁寡欢,莫芊桃觉得必须要帮她一把,虽然易郎并不是良配,好歹也能让她心里有个数。

易郎担心滞留太久会惹人注意,便想着尽快打发算了,“明年吧,最迟明年。小姚我是一定会娶的。”反正说谎话也不用负责任。

莞姚一听这话,总归是心喜的。可莫芊桃不放心,拿出笔纸让他按上手印。

易郎哪儿肯,不住朝莞姚投来求救的目光。莞姚窘迫的不得了,总是受不了他不停的哀求。

“妹子,我看算了吧,他都这么说了,就暂且信着吧,按下这手印子,回家若是被他媳妇看见了不得闹翻天,那才更不好办呢。”

“就是,就是。”易郎迫不及待的应和。

莫芊桃双手叉腰,“按个手印都怕被媳妇发现,你被媳妇压制的死死的,还敢说娶姚姐,我看再等多十年你也未必能成事。”

她一席话,让两人沉了面,莞姚一直活在期待中,这句话难免让她无所适从,亦犹如当头棒喝。

见莞姚不出声帮自己,易郎摸摸鼻子,“我如今是真有心娶她,她这般能干,我想家里那位应也不会反应太过激烈。”

他这句话里透露出太多信息,莫芊桃有些消化不了,更何况陷在局中的莞姚,更是难以理由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莫芊桃在脑海里将他这句话分一下:原本没打算娶,后来见着莞姚会赚钱能吃苦,这才有了想娶回家的念头,目的就是想让家里多个能供吃穿的财神爷。

想到这里,莫芊桃十分的气愤,她看了看莞姚,见她面色无恙,自己更不好训斥什么,想来她心里是清楚的。

莫芊桃离开后,莞姚一把抢过易郎塞满怀的鸭肉,一脸厌恶的驱赶他,“滚!快给我滚!”

易郎一头雾水,方才还好好的,况且他都已经说了会娶她,怎还这般拿乔。

“怎的,你还长脾气了?”易郎瞬间冷脸,“不过开个间小铺,就这般目无夫长,我看你是没吃够一个人过日子的苦头。”

莞姚闻言,眼眶一热,心里一阵酸楚。

这些年过去了,易郎纵然万般瞧不上她,她都忍过来了,可易郎并没有因此有所改变,反正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转身拿起扫帚,对着易郎一阵乱挥,“滚!快点滚!在不滚我便要拿热水泼死你。”

易郎担心惹人瞩目,便怒瞪她一眼,骂了句娘,转身走了。

莫芊桃听见她的抽噎声,便拿了手帕递给她,“不管他如何看轻你,你都莫要看轻自己。”

她说的话,莞姚也仅只是听完点头而已,犹如吹过耳旁的风,不留任何余温。她有自己的想法,一个人孤身女人,长期被人另眼相看的滋味她受够了,即便知晓这个易郎不是个好东西,可已然是她竟有的救命稻草,若是放弃她便只能等着淹死。

“你若不适,今日便早些回去吧,反正也无甚客人。”担心她憋坏身子,莫芊桃逐劝说她离开。

莞姚抹了抹泪,“淳沣今日可会来?”

“一会儿便来,你先走吧。”

莞姚回隔间取了一把油伞,“我今日回村去。”

她走了没几步,又折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妹子,我想去京城看看我弟弟。”

“近些日子也不太忙,你打算去几日?我让相公帮着些。”莫芊桃倒是十分能体谅她的心情,但还是禁不住提醒她一句,“有些事旁人帮不了你,你还需自己振作些,咱们还有生意要做呢,可不能就这么颓废了。”

听到这话,莞姚面色有愧,她拭了拭泪,“姐这副样子,是不是忒丢人?”

“咱们女人总归是要比男人重感情的,男人那都是不可控的,只有手中的银子才能安保自己的生活,才能让自己活得如意。”说莫芊桃老调重弹,惹得莞姚有丝不快。莞姚垂下眼眉,她只当莫芊桃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哪儿能真正明白自己的苦楚。

莫芊桃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前些天村口的胡姐姐说想去京城看什么亲戚来着,要不你两个一块儿去,一路也好有照应不是?”

“我回去问问,妹子莫要为我操心了。”说完,莞姚再度踏入雨中。

*

昨日个下完雨,今日温度便骤降了。

一大早起来莫芊桃便多加了件衣裳,与夏淳沣刚进城门时,便看到有官府的人,正在贴告示。

贴告示的人,正是小六子。

“怎的一大早便出来贴告示?”

莫芊桃隐隐感觉有棘手之事,果不其然,小六子叹息一声,颇为无奈,“城里近些日子来了一伙飞贼,行踪诡异,好几户人家都被偷了东西,你们也当心着点。”

一听飞贼的字眼儿,莫芊桃情不自禁的回看一眼马车里堆放的上百只煮熟的鸭子,心里不禁担心。

小六子又再交代两人几句,随后便朝档口走去。

“若不然,这几日便不要开铺了吧。”夏淳沣十分不放心。想到她日日天微亮便赶着出门,有时生意不好,得入夜了才能回村,这叫夏淳沣怎能不担心。

“姚姐因为心绪不佳,去京城寻弟弟解闷儿去了,我这不开铺又是为哪般,若不然你便留在小院里陪我住上几日吧。”

夏淳沣一愣,正色道,“你可忘了方才的告示,怎还敢住小院里。”

“这不有你在嘛。”莫芊桃努努嘴,语带娇嗔。

见她这般娇俏,夏淳沣趁着四下无人,冲上去偷了个香。

莫芊桃卤完鸭子,出来开铺时,门外又下起了沥沥细雨,她禁不住嘟囔怪责了几句。

“怎的又下雨了,这还让不让做生意了。”

话虽这般说,闻香而来的,还是大有人在。

夏淳沣在前门当着掌柜的,送往迎来的都是姑娘,看着俊逸的夏淳沣,眼里都是星星。

他忽然明白,莫芊桃让他来帮忙,不过是想让他出卖色相,得益的她能满载而归。

“哟!卖得不错呀。”莫芊桃出来时,看到人群刚刚散去。姑娘们举着各色油伞,就好似河面的浮萍。

他面露得意之色,“爷就是掌柜的一把好手。”

“如此甚好,今日便交给你了,我出去四处逛逛。”莫芊桃放下抹布便要离开。

夏淳沣眉头挑开,不紧不慢道,“如今的姑娘都生猛得很,你当真放心留你相公一人在此?”

“我相公定力好得很,怎可能随便被莺莺燕燕勾了魂儿,再说了,就我这般国色天香的,我相公也看不上普通女子。”莫芊桃娇笑一声,两人开启日常逗趣模式。

夏淳沣闷声一笑,不动声色的往她小手上摸了一把,“你这人不仅不经夸,还自满。”

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铺头的柳树前,身后跟着仆人小厮,还有三架货物,均用红色的绸缎做了装饰。

088. 来呀!快活呀!

身下的人咯咯的笑着,让夏淳沣茫然……

这又是哪般?

“你想如何?”莫芊桃直径脱下外衣,肉眼可见若隐若现光洁胸脯,以及圆润的双肩。

他粗气一喘,“看来把你胆儿养肥了。”

抛出暧昧的小眼神,莫芊桃毫不遮掩自己期待的神情,“来呀!快活呀!”

夏淳沣脸一黑,瞬间有一股认输的冲动,可男人的尊严不允许,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

床上的事儿,他并非不乐意,只是顾虑太多,不敢随性而为,眼下被怀疑不能人事,他应该选择刚到底才是。

她最是受不了夏淳沣每每这个时候都磨磨唧唧的个性,干脆一个翻身骑了上去,“你到底行不行呀?”

“……”

夏淳沣愣了住了。

莫芊桃头一低,就是一阵疯狂的啃咬,夏淳沣根本招架不住。

两人犹如踏入泽地,拥抱在一块越陷越深。衣衫尽褪,肢体交缠,淫靡的气氛充斥着四周……只是又在临门一脚时,夏淳沣忽然又没了动作,莫芊桃正欲发作。

“嘘!有人。”夏淳沣手指了指房顶,压低了声线,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莫芊桃贴在他胸口的手掌一紧,心中又怕又气,居然又被人坏了好事,还被听了墙角了?可真够龌龊的。

想来,她心里十分的不舒爽。

夏淳沣浑身滚烫,莫芊桃连一根手指都不想与他贴近,兴趣全无,推了推他,气呼呼道,“让开。”

他这才缓缓从她身上移开,用被子将她裹得紧紧的,生怕被人看了去。好似宝玉一般,不能让人窥探到半点光华。

夏淳沣浑身光裸,不方便形事,加之莫芊桃又在身侧,被人惊扰了春宵的仇,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不知过了多久,确定没有旁人的气息后,夏淳沣坐起身窸窸窣窣的帮莫芊桃穿好亵衣,继而抬眉往房顶上瞧了瞧,他本想跟去看看,又担心是采花贼的调虎离山之计,便硬是按下心中的郁气,转身搂着自家娘子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院门便被人拍得啪啪直响。

夏淳沣披着外衣去开门,门外聚集着官府的衙役还有夏莲枝,以及提供鸭肉的老郭一家子。

夏淳沣顿时眸光一怔,心生不安,“可是发生何事?”

他都来不及请人入院,便立在门口直直的问了句。

夏莲枝抓着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昨晚来给你们捎口信的小郭,在城门口被人用剑刺死,丢在了城门口的一草垛子里。”

夏淳沣一听,知事态严重,便让几人进屋说。

再之后衙役也进门了,询问了些事情的经过,以及是否发现可疑人物,最后均是无果。

因吴穆赟去京城提亲,衙门无人,这事未抓捕到可疑人物之前,只能这般悬着等他回来处理。

初步怀疑是飞贼所为,因为那捎口信的小郭,身上已被搜刮干净,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

因此事,莫芊桃也没少被人埋怨,虽说不是被她直接杀害的,可人是为她办事而来,对她多多少少多有怨气。而她本人自然时愧疚的,便关了好几日的铺子,花钱将人厚葬,又请来方士做法,望他能放下冤屈,早日投胎为人。

“可与那日房顶偷窥之人有关?”发生这事,莫芊桃心中是慌乱的,好几日午夜梦回都不得安生。眼看着好不容易圆润些的身材,又日渐消瘦了。

夏淳沣难以断定,“他必定有嫌疑,正常人哪能半夜上瓦顶。”

见她害怕,夏淳沣心疼得紧,将她搂在怀中,亲了亲额头,“莫要害怕,有爷在任何人伤不了你分毫。”

夏淳沣的安抚很有分量,至少让她内心有了依靠和慰藉。

夏莲枝本是村里有声望的老人,因此事,也没少造人白眼,她也有一肚子的怨气没处撒。

莫芊桃就不明白了,这飞来横祸,不该是那那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吗?怎地好似,人是她杀的一般,她全然成了别人的泄愤对象。

而今,是有苦难言。

夏淳沣劝她这些日子先待家里,莫要随意走动,她也是听话的。

*

据说京城街道两旁的种满了柳树,娉娉袅袅的垂着枝叶煞是好看。就好似少女的发丝,轻柔而飘逸。

莞姚也是亲眼见证过,那一排排随风摇摆的柳枝。她拎着家乡特产,一路走来不甚好奇。这儿姑娘美,小伙儿高大帅气,穿着华贵也十分的潮流,就连面上的妆容也十分的特别。

她手中拿着地址,时不时便拉着人问了两句。不多时,便在一颗巨大的垂柳旁找到了莞笙的住处。

这间宅子似乎长年没有修缮,外形看着有些破败,房顶边沿的瓦片有烈碎的痕迹,墙壁上还染了灰斑。

立在门外她便听到里头有个妇人在骂着什么,身边还有奶娃的哭声,以及捣弄的水声。

莞姚悄悄推开半掩的门扉,只见里头坐这一名妇人,正在挥舞棒槌清洗衣物,身边还有一个小奶娃子,被放在铺就着一张薄被褥的地面上。

内心一个惊颤,她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抱起地上的奶娃子,张嘴便埋怨起来,“怎地将我小外甥就这么丢地上。”

她凭着奶娃的容貌,以及两人成亲的时日来断定,这娃子必定是自己亲弟弟的。

她许早便收到莞笙的信,提及成亲的字眼,只是成日忙忙碌碌的,没有第一时间找人帮忙看信。

可转念一想觉着时间上还是对不上……

她心里开始犯糊涂。

“你谁呀?”妇人一惊,将手中棒槌抓得紧紧的。

莞姚这才察觉唐突,将哭闹的奶娃抱在怀中哄了哄,“是弟妹吧,我是莞笙的姐姐:莞姐。”

怎知,妇人眼中全然是不屑,探着头往门外瞧了瞧,“哟!是穷乡僻壤来的姐姐呀,不会是逃荒来的吧。”

逃荒?

她日子过得好着呢。

莞姚环视一周,不动声色的回击,“好歹是天子脚下,怎的这般落魄。”

妇人啐了一口,“落魄?我这可不比你乡下好上许多?你就吹吧!”

“有客人来了?”黑瘦的莞笙肩扛着麻袋出现了,定眼一看,背影甚是熟悉,不确定的唤了声:家姐?

“嗳!”莞姚急忙迎了上去,开始上下打量他,“瘦了!”

那妇人一见莞笙回来了,丢下手里的活计,抱回奶娃,狠狠地睨了他一眼,“你回来得正好,娃娃饿了,我要去喂奶,剩下的衣裳你给洗了。”说完,那妇人便进屋去了。

“那是你家婆娘?”莞姚朝屋里指了指,心里纳闷得很,怎的面色这般重,两人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莞笙尴尬的笑了笑,放麻袋,拉着莞姚往一旁坐下,“岚卉就是这般性子,家姐不要见怪。”

莞姚点点头,“都是一家人,我怎会怪责。”说着,便要动手帮忙洗衣服。

莞笙是如何也拦不住,知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相公,你进来。”岚卉冷呵一声。

莞笙立刻点头哈腰的进去了。

随后,从屋里头不断传出争吵的声音。

她估摸着两人过得不幸福,若不然,不会吵闹自此,况且那岚卉一脸的怨气,隔着好几米远都能看得到。

莞姚帮着洗完衣裳,莞笙便着手准备晚饭。又听岚卉掐着鼻子嫌弃院子里一股子鸡屎味儿,转身便对莞笙吩咐,让他杀只鸡一会儿煲汤。

莞姚一听不乐意,她这些鸡崽儿还小得很,长大些便能下蛋,待老了吃也不急。

“妹子,这都是小鸡崽呢,你若想喝鸡汤,我一会儿给你卖一只去。”她笑盈盈的看着岚卉,身上自带一股气的淳朴气息。

岚卉面色一窘,听她说这话,好似自己多嘴馋似的。岚卉在未嫁之前,家中开了间药铺,生活还算得意,可惜是个庶出,得不到家中照应,这才稀里糊涂的与莞笙发生关系,察觉有孕才勉强同意嫁给莞笙,怎知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连喝口鸡汤都奢侈。

狠睨了她一眼,“说得好似我缺这口鸡汤喝似的。你这带来的又是鸡又是鸭的,不就是给人吃的吗?难不成留在我院子,拉屎推成山不成?”

莞姚本就笨嘴拙舌,跟在莫芊桃身边后,倒是学得精乖了些,可到底还是不如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她怎的也得给莞笙留些面子。

“一会儿我来打扫,保证不惹弟妹烦心。”转身拿着扫帚,开始整理院里的犄角旮旯。

面对岚卉的僭越和嚣张,莞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忍气吞声。看着莞姚忙碌的身影,他心里已经有驱赶她离开的念头。

他一个堂堂男子汉,在家中居然这般抬不起头来,被自家姐姐瞧见了,说出去总是丢面子的事,再说,他也不愿意莞姚留下来被岚卉使唤。

见莞笙看自己,憋得一张脸通红,莞姚大概知道他心中所想,投给他一记安慰的眼神,道,“你媳妇如今是功臣,给咋们莞家生了个胖小孩,我乐意伺候她。”

089. 无能的一家之主

说道这里,莞姚又想起岚卉想喝鸡汤的事,便放下下手里的活,转身出去就拎了一只鸡回来。

晚饭时,岚卉见着满锅子的鸡汤,甚是心喜,便对莞姚的态度稍微好转了些。

“家姐,还知买只鸡给我补补身子,哪儿好似你这般无用。”岚卉瞪了正在带娃的莞笙一眼,眼中充满了忿怨。

自家弟弟被这般嘲讽,莞姚心里怎会好受,连忙打圆场,“弟妹你误会了,这鸡是莞笙让我去买的。”

岚卉冷哼一声,瞟了一眼流虚汗的莞笙,眼神传递的信息,不言而喻。

莞笙身上压根没有多余的零花钱,他有没有钱让莞姚去买鸡,岚卉是在清楚不过的。

莞姚有心维护,她也不好将话说死。

入夜后,莞姚被安排在和夫妻俩有一墙之隔的对门。不知是隔音不好,还是岚卉有心,她耳边传来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深怕她听不到一般。

“你可知你家姐为何而来?若是来投难,你连我们母子两都难以养活,还来个家姐,这日子还过不过?”

奶娃娃放在摇篮中哇哇大哭,岚卉丝毫没有动容,而是拉扯着莞笙,不住的嚷叫。

莞笙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她在闹着。

不一会儿,莞姚房门被敲响了,她知肯定是莞笙来了。

“家姐,你可睡了?”莞笙声音有些发颤,泄露了他心底的焦灼。

莞姚不忍为难他,打开门直言道,“你放心,姐不过是想你了,才过来看看,并不是来投难的。”

莞笙叹息一声,他从前需要靠着莞姚养活,如今,成家了,自己腰杆挺不直,还连累家姐受累,怎能不让他有愧。

“家姐这些年过得可好?”

莞姚一乐,笑呵呵道,“我现在已经不卖猪肉了,开了家卤鸭店,生意还算不错,生活也无忧,你无需替我操心。”

这时,墙壁那边传来一声轻咳。莞姚知岚卉必定贴耳听着。

“如此便好……”

莞笙垂下头,大抵是失落的,他居然还不如莞姚混得好。

这一觉悟,让他越发感觉羞愧。

莞姚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为何是这般情形。”

“说来话长。”莞笙眸光不时转向墙壁那边,似乎隔着障碍都能看到岚卉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心里禁不住有些畏怯。

“岚卉本无心与我成亲,没想到我……一时没忍住破了她的身子,更巧合的是,没多久她便怀了生孕,她家中给她置办了一间小铺子作嫁妆,可就在前些日子生意不好,被我全赔了。”莞笙双手捂着额头,好不懊恼。

“不怪她看不起你你怎能将人家嫁妆给赔了?”

这事上,莞姚也不好帮他说话,一家之主做到他这个份上,着实够窝囊的。

“好在她为你生了个儿子,你一日不翻身,这气你就得受着。”

“家姐……”莞笙敲门诉苦的目的并不单纯,加之方才莞姚说自己过得好,他内心也就没那么煎熬了,这借钱的事便可顺理成章的说出来。

磨磨唧唧许久,莞笙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开口借钱,另一边的岚卉沉不住气了。一手抱着泪痕未干的奶娃子,直接冲进来了。

“家姐,我看你是个豪爽的人,我就不跟你来虚的了,我开始本以为你是落难了来投奔我们的,你也别见怪,实在是我们家这情况,温饱不济的,我也没办法,你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自然事事得为他考虑,如今我们已经有了娃,这……不也得为娃娃考虑考虑。方才听你说日子过得不错,我便寻思着能否找你借点钱,好让莞笙东山再起,若是真成了,你日后也多个依靠不?”岚卉句句话掏心掏肺,看似合情合理,实则一心想让莞姚当个冤大头,若是不从,倒是莞姚不对了。

“弟妹你说的没错,我孤生一人,身上银子在多,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哪怕让我拿出全部的积蓄给他,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只是……他好歹是一家之主,你生为贤内助,切莫要再打击他自信,以免他一蹶不振,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了。”莞姚想着失点钱财是小,可莞笙必须得有个男人的样子,能担起这个家,而她作为家姐正好在这个时候借机帮他一把。

听完,岚卉眼神都亮堂了,只要给钱什么都好说。

“那是自然的,他始终是一家之主,我也不能时常左右他,但凡他硬气一点,我和娃娃也不至于吃苦,若家姐能帮他一把,我自然也是敬他的。”岚卉瞟了莞笙一眼,见他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十分的厌烦。许是想到莞姚能接济他们,心胸顿时也放宽,这才想着应该给娃娃擤擤鼻涕。

看着莞笙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打心底的难受,自己捧在手心的弟弟被人这般轻贱,而这人还是自己的弟妹,她也不好说太多。这个时转身掏出钱袋,才是最为实际的。

沉甸甸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房,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将绳子解开,“这些是我所有的积蓄,你们莫要嫌少才是。”

岚卉一把抓入怀中,毫不遮掩贪婪的欲望,“已经不少了,谢谢家姐,家姐的大恩我们一家会铭记于心。”岚卉欢喜的不得了,睇了莞笙一眼,“还是家姐疼你,还不快道谢。”

莞笙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他实在无言面对莞姚。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日子还得靠你们自己好好过,我也只能做这些了。”说完,便催促他们散了,莞姚敢了好几天的路,一来便帮着做家务,实在是累乏。

躺在硬实的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都是小莞笙跟在自己身后,甜甜的唤着:家姐。

这些年来,她勒紧裤了腰带,即便为难自己,也不舍得让莞笙受丝毫的委屈,怎的娶了媳妇,居然被奚落至此。

想到这里,莞姚禁不住掉下眼泪来,自觉对不起死去的爹娘。

*

秋风萧瑟,花叶飘零。

入夜后气温骤降,莞姚躲在被窝中瑟瑟发抖。翌日便感染了风寒,可依然硬挺着起身给两人做饭,怎知岚卉见她不住咳嗽,担心会传给娃娃,便催促她躲避起来,莫要害了娃娃。

她本想留多几日,猛然发现,交出钱袋的自己,没有半点用武之地,便收拾好东西明日离开。

莞笙已察觉她的心思,家中这般情况,着实不好挽留,只怕时日长了莞姚会被当做仆人对待,毕竟岚卉跋扈的个性摆在那里。

“家姐……”

面对无私的莞姚,莞笙自惭形秽。

见他伤心,莞姚以为他是不舍与自己分离,便道,“你若实在舍不得家姐,我便留多几日,这一别还不知何日有缘再见。”

莞笙双手一颤,已然是无言以对。

见他面露难处,莞姚半晌才恍然大悟,他并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内心一阵翻涌,莞姚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家姐,我对不住你,本该我照顾你的。”说道动情之处,他流下了眼泪。

莞姚似乎看见那个时常对自己哭鼻子的小莞笙,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家姐,不会让你为难的。”

一身叹息,掩不去心里的悲凉。

莞姚离开这日,吴穆赟的车马刚好到京城,这日恰逢刮着大风,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吴穆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凤老爷不会让他顺利提亲。

果不其然,车马到了门口,凤家大门紧闭,就是不开门。

吴穆赟不急不躁的坐在马车内指点江山,李俊儒也无可奈何,建议吴穆赟要不去看看后门可能入客。

“我是来提亲,他若是想让我从后门进,丢脸的只会是他凤家。”他敲了敲车窗,提醒马夫一句,“找个驿站住下吧。”

这时,茗研不知从何处钻出了,“姑爷这是要走?”

“咱们是来提亲的,这亲还未提成,怎会轻易离开,请研姑娘回复你家小姐,让她务必安心等待。”李俊儒探出头来,做了吴穆赟的代言人。

茗研郑重的点点头,面露喜色。

凤府别苑。

凤榕溪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裳,是按照眼下京城最流行的款式做出来的。此时,她捣弄着瓷瓶里的几株鲜花,专心致志的听茗研说话。

“吴大哥当真这么说的?”凤榕溪眸光一转,神情十分激动,手缝处还扯断了一片叶子。

“奴婢还能骗你不成?”茗研调笑着,见自家小姐高兴,她也便高兴。

愉悦的心情还来不及慢慢沉淀,她转念又想到别处,“爹爹打算何时放吴大哥进府,不会端个七八天吧,那吴大哥不得着急呀。”

茗研一边给她按着肩,一边分析这其中道理,“小姐,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端着点准没错,亦能让夫家对你上心些,不是?”

她忽略了凤榕溪压根听不进这些道理,满脑子都是担心吴穆赟会因此不满。

“若不然,我去同爹爹求求情,你觉如何?”她已经陷入自己的臆想,旁人似乎很难说通,茗研也知话语再多,不过是浪费唇舌。

090. 待嫁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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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钻狗洞会情郎

将他一推,一本正经道,“少跟我黏糊糊的,一道关键时候就蔫了。”

“……”

他也不想这般虎头蛇尾,细细想来,自己这般行迹难免会被她胡乱猜想。

“你……就这般想占有我?”憋了半天,夏淳沣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莫芊桃眉梢一挑,“占有?我武不敌你,顶多就是给你灌点药,将你强奸了。”说完,抿了抿嘴,觉着可行。

夏淳沣脸一黑,觉得她诚实得可怕,想到她那些不顾世俗的行为与言论,他心里一寒,料定这事她能做得出来。

“你休要胡来。”他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可他能拿这个小女子如何?含在口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掉了。

怎知,莫芊桃脸色一变,“呸!老娘对你没兴趣了。”

咚一声,夏淳沣胸口受到强烈撞击。

*

京城,尚书府。

院子里一对喜鹊停在枝丫上,不停地叫唤,好一会儿才离开。

凤榕溪手臂撑着下巴,一双眼睛漫无目的的四处转悠。

“小姐,燕窝都摊凉了,怎的还不喝?”茗研拿着绣架,瞟了一眼那碗已没了热气的碗盅,禁不住提醒一句。

凤榕溪这才察觉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燕窝,此刻怕是已经凉透了。

“奴婢,再去给你热热。”见她心不在焉,茗研便想着一会儿盯着她喝下。

她这才悠悠转神,问道,“吴大哥,今日来了吗?”

茗研如实回答,“来了,照旧送来了礼品,老爷依然没有开前门。”

“燕窝无需热了,我想去见见吴大哥。”凤榕溪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惊掉茗研下巴。

“小姐,此时正当避嫌,你怎可有这种想法。”

茗研感觉听到了惊世骇俗的言论,她不禁怀疑吴穆赟是不是哪个深山野林窜出来的妖媚子,将她家小姐心魂都给勾跑了。

“何须避嫌,我们都要成婚了,无需这般谨慎。”凤榕溪脑子里是吴穆赟的身影,连带眸子里都是星星。

“小姐!”茗研急得跺脚,至从凤榕溪迷恋上吴穆赟之后,她总觉得自己这颗脑袋时刻都在摇摇欲坠。

凤榕溪仿若未闻,直径推门走了出去,继而走到墙角下,开始琢磨如何脱离这堵障碍,好出去与吴穆赟相见。

茗研紧贴她身后,不敢离开,生怕一眨眼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哪怕有九条命也不够搭进去。

“小姐,您行行好吧,就念在奴婢在你身边伺候多年,让奴婢活多几年吧。”茗研快急哭了。

凤榕溪转身,忽而露出明媚的笑脸,她提起裙角飞快朝某一处跑去,伸手拔开厚重的杂草,一个透着亮光的洞口逐渐显现。

她打量一下洞口的大小,欣喜不已,“我们从这里出去,快去快回,爹爹是不会发现的。”

这是她儿时发现的洞口,从前贪玩出去过几次,时日长了,便忘记了,这洞口便被杂草给堵了,若不是老天帮忙,她兴许后半辈子也找不着出口。

一阵无力感,让茗研感觉自己魂儿都飞走了,她恨不得跪下给凤榕溪磕头,求她放自己一马。

就在她哀叹自己小命不保时,凤榕溪已经从洞里钻出去了。

她仰天长叹一声,急忙跟着钻了出去。

尚书府家二小姐,为了见心仪的男人一面,居然从洞口里钻了出去,这是她今年见到最荒唐的事,就不知吴穆赟见着凤榕溪会是什么表情。

为了不给凤家丢脸,吴穆赟此次入住的是京城最好的客栈,里头入住的客人均是贵胄子弟,要么就是朝廷里的高官。

导致吴穆赟也多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日日除了每日必须得去凤家门前侯着外,都是和友人聚在一块吃酒应酬。

凤榕溪到了客栈,寻了半天没有寻到人,十分的失落。

既然出来了,茗研也不好让她失望而归,担心她没见着人会不会晚上又溜出来了,于是下楼找掌柜的问话。

好在吴穆赟生得一副好模样,想让人记不住都难,三两下问话,便知了他去处。

茗研在客栈后院找到守在屋外的李俊儒,招招手,让他进去通报了一声。

两人见面时,没有凤榕溪想的那般美好浪漫,吴穆赟也不大热情。

吴穆赟知她必定不是光明正大出门的,就凤云雷对他的态度,就不难猜出凤榕溪是偷摸着出来的。

“你是如何出来的?”

凤榕溪没有等到吴穆赟的深情问候,反而是冷面呵斥,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凤榕溪垂下眼睑,眼睛干涩泛红。

愚蠢!

吴穆赟目光一凛,想不到她这般不懂事,若是被凤云雷知晓,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只剩半条命,当然,这并不是他关心的。他在意的是凤云雷会否因此事继续刁难自己,或者气极了弄个鱼死网破,一纸御状递到皇帝面前去。

吴穆赟往椅子上一坐,已然恢复平静,“你这般贸然的跑出来,若是被尚书大人知晓,只怕你我成亲之事会更加受阻碍,你可有想过?”

“吴大哥,你说的我都想过,可我担心你被拒之门外,会郁郁寡欢……我担心你。”凤榕溪还有后半句没说,她怕吴穆赟没有耐心,调转头就回曲南县了。

这才着急忙慌的想着出来探探口风。

吴穆赟站起身朝她靠近,一身淡淡的茉莉花气息若有似无的萦绕在周身,另到她有些失神。

他放柔了嗓音说道,“你莫要为我担心,凤大人点头是迟早的事。”

只要你不添乱便行。

“你可有不高兴?”她怯生生的抬起头来,眼中蓄满了泪水,只是轻轻一眨眼,眼泪便滚落下来。

吴穆赟纵然得心烦,还是伸手平静的为她拭了泪水,“莫哭!我不打紧。”

凤榕溪依旧疑心。

看来是不打消她的念头,她是不会相信。

吴穆赟脑子里浮现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既能让凤榕溪安分,又能让凤云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见你哭我心疼得紧。”说着他蹲下身,动作轻柔的抚摸她的脸庞。

凤榕溪没觉得他的转变突兀,反而是心跳加速,心里期待与他贴近一些。

她已经被迷惑了心智。

“吴大哥……”她甜甜的唤了一声,心里激动不已。

吴穆赟手指轻缓的移动,指腹停在她唇上摩挲,“叫我穆赟。”他深邃的眸光,逐渐变得缥缈,仿佛眼前的人不再是凤榕溪,还是那个冲自己斜眼鼓脸的莫芊桃。

如此一来,也便没了任何顾虑,反而让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凤榕溪情窦初开,不知道男人明明不爱,却能伪装成一副爱惨的模样,若不然,怎能如此难以自控。

她如何也想不到,这天被吴穆赟占了身子,而她只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将自己稀里糊涂的给了出去。

未与吴穆赟之前她是个顶顶好的姑娘,而这番却把自己糟践了,以至她的后半身都活着嫉恨与痛苦之中。

初尝男女之欢,总是痛苦的,她咬着牙,留着泪,不愿意哼一声,就怕惹他不满意。

见她哭得伤心,吴穆赟便吻去她的泪水,仿若珍宝一般呵护备至,可她全然不知,自己竟然是个替代品。

*

茗研在屋外久等不到她出来,戳着手心,心中焦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是有违常伦,还滞留了这般久,茗研难免会胡思乱想,她担心凤榕溪头脑发热做傻事。

正欲敲门提醒,却被李俊儒拦下来,“这是为何?”

“为何?你家吴大人枉读圣贤书,再这般待下去可是要坏了我家小姐清誉?”茗研与他推搡起来,单凭她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动一身武力的李俊儒,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你莽莽撞撞的,可是要让你家小姐难堪。”李俊儒冷声提醒一句,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你家小姐定是思念我家大人多日,难免会有些情不自禁,你这丫头要是胡乱敲门,反而惹主子不快不说,还让你家主子感觉没颜面。”

茗研歪着脑袋,被他说糊涂了,“所以……他们在里头作甚?”

李俊儒嘴角一抽,兴许是盖棉被纯聊天吧。

“自然是做不得越举的事儿。”他觉得这丫头蠢得可以,有此可见,凤榕溪得智商也高不哪儿去。

他完全没有料到,凤榕溪不过是在吴穆赟面前,才丢了智商,做起当家主母来并非难事。

眼看着天色渐暗,茗研实在等不下了,正欲敲门之际,吴穆赟神清气爽的将房门打来了,一股淫靡的气息扑鼻而来,空气里似乎好残留着欢爱过后的痕迹。

李俊儒一眼便知,两人在屋内发生何事,只是没想到吴穆赟下手这般快很准。

茗研这个傻丫头虽然感觉怪异,当着这些人面不好多问。

“进去伺候着吧。”吴穆赟说完转身走了。

伺候个鬼呀,她得赶紧将小姐待回府。

进屋时,凤榕溪端坐在床边,双颊发热,茗研见着满床的凌乱,顿时惊呼一声,“小姐!你们!”

092. 委身求全

凤榕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羞得抬不起头来。

茗研双膝一软,咚一声跪下了,她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感觉天都要塌了,自家小姐还未出嫁,便和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这要让老爷知道,非拔了她皮不可。

茗研往地上一趴,嘤嘤嘤哭了。

这可将凤榕溪吓坏了,她本想伸手去搀扶,一弓腰便摔到了地上,她浑身疼得难受,没有多余力气爬起来,主奴两人在房间里弄得好不狼狈。

“小姐你为何这般想不开。”茗研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一了百了。

想不开?

对于凤榕溪来说这并不是想不开的事情,她和吴穆赟迟早会融为一体。

看着她兢兢战战的样子,凤榕溪只觉这丫头欠调教,“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晓这件事,你若继续哭哭啼啼的,回去被察觉怎办?”说这话时,凤榕溪全然忘记自己双腿已经无法正常行走的事实。

好半天,茗研才回魂,她眸光就犹如一滩死水……

凤榕溪看着气极了,甩手一个耳光过去,“这还没死呢,怎么就跟要了你命似的。你是我凤家的丫鬟,怎这般沉不住气。”

茗研又是一个恍惚,抱着凤榕溪大哭起来,“小姐,奴婢是心疼你呀。”

心疼?

她何时沦落到需要一个奴才心疼。

凤榕溪忍着怒火不发,全因不合时宜。

天色已暗,主仆两人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互相搀扶着准备回府。不料刚出客栈大门,便遇到了管家,两人被双双压制回府。

凤云雷屏退所有人,堂上只留下茗研一个丫鬟。门窗紧闭的厅堂里,顿时暗得好似地府阎罗殿。

“你就这般等不得了?为父在为你精打细算,你却恬不知耻的自寻轻贱?”凤云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撬开她脑瓜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爹爹……我……我……这一眨眼五六天过去了,您再不让吴大哥进门提亲,会被人说闲话的。”凤榕溪嘴上是怕凤家丢了颜面,实则她心里虚得很,就怕被凤云雷发现端倪。

“颜面?你与他私会时,可有想过自己的颜面?”他猛的一拍桌,空气里的尘埃也跟着一阵抖落。

凤榕溪鲜少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心尖儿颤了颤,随即颤巍巍道,“女儿……女儿迟早要嫁给他不是?你时常教导女儿以夫为天,女儿……这才向着他,当然也是向着爹爹您,希望你们能搞好关系,以后吴大哥也能与我一样孝敬您,才不至于生了嫌隙。”

“这么说来,你竟然都是为我着想。”凤云雷颓然的往椅子上一坐,霎时感觉自己老了,管教起儿女来都显得力不从心。

他将眸光转移到瑟瑟发抖的茗研身上,她这女儿总归要嫁,身上留不得半点伤痕,而这个不懂礼教的丫鬟,少不得一顿毒打。

“来人,将茗研这个丫头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他怒吼一声,门外的人推门而入,一道明亮的光线射了进来,刺得茗研双眼发疼。

“老爷饶命呀,茗研知错了,以后一定尽心伺候小姐,不再有越举行为。”茗研跪倒在地上咚咚磕着响头,撞击地板的声音,让凤榕溪听着都感觉不寒而栗。

这五十大板下去,她焉能有活命?这时的茗研还稀里糊涂的以为自己能苟延残喘。

“爹爹,都是女儿的错,你责罚女儿吧,茗研不过是奉命行事,是被女儿拖累了。”说着凤榕溪便冲去,将茗研护在身下。

“我便是要让你的奴才受过,你才会长记性,她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中,是被你亲手断送的。”凤云雷说着,缓缓朝两人走进,这才注意到她脖子处有一块红印,那是欢爱过后的痕迹,凤云雷怎会不知道。

“你——”轰隆一声,凤云雷感觉好似被一道闷雷击重,身上的力气刹那间被抽干了,一个趔趄重重栽倒在地上。

“爹爹——”凤榕溪急忙过去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你不是我凤家的女儿,我凤家没你这等恬不知耻的女儿。”凤云雷一口气没提上来,眼皮一翻晕厥了。

凤榕溪唰的一下站起身,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又让人帮着将凤云雷扶上床榻,继而看向满脸泪水,还在死亡恐惧边缘徘徊的茗研。

“下去吧,今日不用当值了。”

茗研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惶恐。

见她没有反应,凤榕溪眉目一紧,吩咐其他婢女将茗研带了下去。

*

夜深人静,冷风呼啸。开窗看明月,只见朦胧一片。

茗研心里说不上是平静还是焦灼,发生这等事老爷是决计不会放过她的。

小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她需要给凤家上下一个交代……

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落下……

小姐,茗研再也不能伺候您了,愿您和吴大人白头偕老,若用她一条小命,保小姐清白,纵容是死也无怨了。

扯下床头的纱幔,悬挂在房梁上,矮凳子一踢,双脚悬空挣扎两下,一切都回归平静。

到了翌日晌午,凤榕溪吩咐仆人去寻时,却得来一个惊天消息:茗研悬梁自尽了。

这对凤榕溪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她从未想过要茗研死,她怎就这般想不开……

她知这并不是掉眼泪的时候,凤云雷还在卧床,家里兄弟均不在,如今她得独当一面,将整个尚书府搭理得井然有序。

冷静过后,吩咐仆人将茗研厚葬,提拔碧园为自己的替身婢女。这一夜之间,整个尚书府有人欢喜有人忧。

凤云雷卧床后,府上的一切都有凤榕溪把持,正门被开启,吴穆赟如愿跨过尚书府的大门。到了厅堂却只见凤榕溪不见凤云雷,他顿生疑窦,“尚书大人呢?”

凤榕溪双目噙泪,支支吾吾的好不伤怀,“爹爹……爹爹他……”

吴穆赟眼里多了抹清明,定然是凤云雷察觉到了什么,这才气得直接卧床不起。得逞的笑意从他嘴角轻轻划过,不留一丝痕迹。

他假意安抚,又请了相熟的名医重新为凤云雷诊断,关切的举动就好似对待至亲一样,让凤榕溪感动不已。

临走时,担心凤榕溪应付不来府上大小事务,便将李俊儒留下协助。

吴穆赟做滴水不漏,他这般紧张关爱,凤榕溪又怎能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他布置的一个局。只是凤榕溪失了心智,才会这般没有防备。

三日后,凤云雷苏醒,他拒绝见任何人,只丢下一句话,择日完婚。

凤榕溪想着既然是择日,凤云雷必定会给她挑选黄道吉日,她只需耐心等到即可,怎知到了晚上就有人来传口信,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初一。

算不上顶好的日子,但也不差,她知道凤云雷此举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怎这般快。”连碧园都觉得不可思议。

凤榕溪悄声无息的抹了抹泪,“快些也好,要拖下去随时会有变数。”

碧园不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虽察觉不妥,也知深院宅府中有许多因好奇而引起的杀身之祸,故而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一切准备完毕后,吴穆赟又带着大队人马赶回来曲南县。

马蹄啼嗒,马车摇晃。

一路上山清水秀,景色撩人。换作平时吴穆赟怎么也得题字一副,可今日个他全然没有心情,不知是否因为少了来时的那口鸭肉。

“属下一直有个疑问,大人并不是好色之人……为何会忽然……”李俊儒面色通红,想着如何措辞显得不那么猥琐。

吴穆赟冷笑一声,撩开车帘子透气,“凤云雷那个老顽固将我拒之门外多日,朝中已有不少人知晓此事,累我不被不少同僚笑话,我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

李俊儒一个怔愣,还是有些心惊,他项来是知吴穆赟手段了的,只是凤云雷已年迈若是心脏不好,怕是得一命呜呼。

“您就不担心,将凤云雷气出个好歹,会让婚期推迟?如此不是得不偿失。”

“他为官数十年,没能在朝堂上被下破胆子,反而在我这坎儿过不去?那便是命数,再说凤榕溪那个一头热的女人,早已巴不得将自己给我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她心里指不准乐开花了。”

李俊儒惊叹,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能说得这番不要脸的话,这天底下也就唯独他家大人了。

“这……凤二人小姐,貌似并没有大人说得那般蠢笨。”李俊儒想到她在府上当家雷厉风行的模样,可想而知并不简单。

吴穆赟十分不屑,“一个被情爱冲昏头脑,甘愿堕落的女人,如何不蠢笨,日后嫁到我吴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摆件而已。”

*

槐岚村,夏家。

莞姚回来后,陆陆续续听热情的村里人讲述卤鸭店经逢巨变,心怀不安的赶往夏家的路上,在院门口便闻到了卤鸭的气味。

进屋时,夏莲枝在厅堂喝茶,夏淳沣和莫芊桃在伙房卤鸭子,她来不及打招呼,便直接去了伙房。

093. 被猪油蒙了心

“咋回事呀?妹子,怎么听说卤鸭店没了?”她一路风风火火的,出来时,周身似乎还围绕着尘土。

莫芊桃一愣,怎会料到她这么快就回来,顿觉诧异,“姚姐!怎回来了?”

莞姚哪儿顾得与她寒暄,上去便夺去她手中的锅铲,将她带到椅子上坐下,“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实在不行我们再回去卖猪肉如何?”

“姚姐,你莫着急,看你这一头大汗的。”莫芊桃说着便要去取手帕子来。夏淳沣见状担心莞姚着急上火,便将寻手帕的事,自行揽上身。

“妹子,你可是存心逗我?”莞姚黑着脸,拽了她一把。

莫芊桃抿嘴一笑,便将这事的前前后后与她细细说了说,听完后,莞姚十分的感概,“想不到那老郭这般无情无义,平日看着倒是可靠之人。”

“这事谁又说得准,多少亲兄弟为了钱财反目成仇,钱这东西最是能见证人心,只是这好端端的一个小伙,就这么没了,着实让人惋惜。”她还在为小郭伤心,纵然是赔了钱财,可还是换不来一个大活人。

莞姚也跟着叹息一声,“哎,小郭子还未娶妻呢。”

“幸得未娶妻,若不是一家老小该如何是好。”

两人一阵哀叹后,话题转移到莞姚身上。

提到这事,莞姚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偏偏她又算不上外人,说出来兴许多个出主意,于是,她将自己在京城的遭遇里里外外的,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

“你可想听听我的看法?”

莫芊桃见她说道这事,眉头都紧了几分,而且,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莞笙的疼爱之意。

“你这只知给钱也只能帮一时,总有一日钱是要花光的,倒时怎办?你弟媳还不是该给的眼色不会少给?说到底还是得他自己争气。”

莞姚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你应该看看莞笙的长处在哪儿,在以此去挖掘他的能力,多少会有一番作为,也好过这般吊着不上不下的,活得不像个男人。”两人相熟,莫芊桃说话也是直白了些,好在莞姚也是个直肠子的人,从未与她计较过。

她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莞姚,“莞笙之前都是喜爱做木工来着……”

说风雨是雨,她立刻让莫芊桃帮忙修书一封给莞笙寄去。

莫芊桃觉得此法不妥,“你这信,怕是没到莞笙手里就被弟媳给毁了,她决计不会让莞笙如此冒险从头开始的,你应该以利相诱,先骗他回来,在细细商量此事。”

一听这话,莞姚激动得拍起手来,在莫芊桃面前来回踱来好几步,之后握住她的手,说着感谢的话。

莫芊桃禁不住又笑了,见她兴奋的样子,好似这事就成了一般。

好不容易安稳了情绪,便开始与莞姚商量明日开店的事。莫芊桃打算弄些新品,不止是鸭肉而已,要逐步的转变,莫要像从前那般依赖老郭的鸭子。

这事,莞姚是赞成的,莫芊桃在她心中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听她的话准没错。

由于明天有新品上架售卖,莫芊桃忙到了后半夜,匆忙洗完澡,眼看天色透出微微的亮光,她知自己该出门了。

夏淳沣心疼她一夜未睡,便在马车内铺就了厚毛毯,好让她能小歇一会。随身要带去的卤品都挂在了马背上,导致马背沉甸甸的,路程也慢了下来。

“还是相公对我好。”说着她便探出脑袋,在夏淳沣侧脸上吧唧一口。

想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导致两人已经许久没再亲热过,哪怕就是同睡一张床,他都在时时刻刻关心着莫芊桃的情绪。

他发现莫芊桃看似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候却又是个操心的命,就看事她有没有往心里搁。

夏淳沣不经夸赞,一脸自豪,“对自己的婆娘好,是理所当然的。”

“你若欢喜,我能对你更好。”说着,他眸光变得暧昧,似乎已经在脑补对莫芊桃做羞羞的事。

“瞧你能耐的。”换做平日,莫芊桃怎会放过调戏他的机会,只是今日是在太累了,她需要休息一会。

看着她闭眼躺下,夏淳沣将软被子盖在她身上,便驱着马车朝县城去了。

前些日子,卤鸭店死了梢信伙计的事,大部分人已经知晓,有人嫌晦气,也有人聚在一块说着流言蜚语。

但凡免费的送吃的,一般人都不会计较,哪怕方才还一脸嫌弃,要回避的人,还是按耐不住贪便宜的心里,结结实实的塞了一大块鸭肉入口,之后别别扭扭的说了几句还不错的话。

这不过是个过渡期,莫芊桃并不担心无人光顾。倒是莞姚显得尤其急躁,连带面上也染上了几分躁气。

莫芊桃拍拍她肩膀,以示安抚,“今日份的若是卖不出去,咱们便全部拿去分给衙门的弟兄吧,让他们跟街坊们说说好话。”

莞姚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门庭冷清,莫芊桃越发掩不住困乏之意,便回小院里睡觉去了。

这些日子镇上不太平,夏淳沣也不方便她一人待小院里,便也跟了去。

不多时,铺子门口忽然来一位两手牵着娃儿的妇人,她立在门口眸光不善的对着莞姚打量。

莞姚一眼便认出她来,那人是易郎的媳妇:罗红云,她身边牵着的是一双儿女。

“你是莞姚?”她目光十分犀利,就好似婆子在打量未过门的媳妇一般,看得莞姚心里发颤。

“是,是我。”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舌头都打结了。

罗红云冷哼一声,“我当是什么天仙人儿呢,能诱得易郎动心,如今看来姿色也差了些,人也不算年轻,看着到时候实诚。”

这话,莞姚听着不知该笑还是哭,愣住半天不说一句话。

“看你这样,莫不是个傻子吧,我们家可不养傻子。”罗红云噘嘴继续挑毛病,一双眼睛泛着精光,朝铺子里四处看着。

她身边的小男娃,咯咯一笑,提醒道,“娘,傻子怎会做生意?”

“你们这是作甚?”莞姚面露不悦。

看罗红云那高人一等的姿态,不像是来撒泼的,倒像是来巡查自家产业的主子。

“你不是想进门做妾吗?我这做大婆的不得来测测你是何许人?”罗红云睨了她一眼,眉梢一挑,尽是嫌弃之意。

莞姚忽而一笑,“那你可还满意?”

罗红云没接这茬,反而是对铺子里的食物感兴趣,“听说你是与人合伙开铺子,这铺子里打底是你做主还是旁人做主?你们两个到底谁说得最大?”

她指了指莞姚身后挂着的鸭子,道,“那边那只鸭子全给我了,我装回去给易郎打牙祭,全当是你做妾的一点心意。”

张口闭口做妾的,莞姚听着十分刺耳,心下厌烦之际,也很是犹豫,还没进门呢,这家子便这般剥削自己,并不是个好势头。

“磨蹭什么呢,动作快些。”罗红云不耐烦的催促。

许是近日杂事多,她一门心思都想着多赚钱,好接济莞笙,自己的事儿,竟也不那么着急了。

她将脸一板,“要鸭子可以,你得给钱呀,再说,我何时说过要进你家做妾。”

罗红云一愣,指着莞姚骂娘。

“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要不然,我就上衙门找大人说道说道。”莞姚将抹布往台面一掷,十分不耐。

罗红云担心她当真会断了易郎前程,便牵着大大小小,灰溜溜的走了。

她一走,易郎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面色沉沉的走到她面前,狠狠一拍桌,“你怎么回事,数日不见本事见长,若不是你苦苦哀求,我会去说服罗红云,让她同意迎娶你,你这可是要拆我台。”

被劈头盖脸的一阵痛骂,莞姚只觉脸上沾满了他的唾沫星子,恶心的很。

“我何时说过的话你可有证据?就你一个小衙役,我怎会看得上你。”莞姚心一横,学莫芊桃耍无赖的样子,已有了七分精髓。

“你你你……”易郎哑口无言,气得面色铁青。

“得了,回去吧,莫要让人瞧见了,当你是个笑话。”莞姚挥挥手,不甚厌烦。

易郎鼠头鼠脑的四处张望一下,见不少人投来好奇目光,便也不好闹下去。

“日后你莫要反悔,你都快成老虔婆了,还嘚瑟什么呀。”易郎有一肚子诅咒的话语未敢全部说出口,只敢冷嘲热讽,戳她心窝子。

莞姚冷眼一睇,好似驱赶蚊虫般,驱赶他,“你走吧,莫要碍眼。”

易郎美梦破碎,他本想着从莞姚身上捞些好处,让一家老小多个养活的人,为此他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说服罗红云,怎料到莞姚临时反悔。

送走两人后,莞姚心里并不好受,不明白为何当初那般执着易郎,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这时,一个身材壮硕,面容和善的男子,走到铺前问道,“姑娘,这鸭肉的做法甚是奇妙,可否告知做法?”

094. 夫妻之实

莞姚一听乐了,这可是独家秘制,怎能随意说与人听。于是,她也将这话直白的说了出来,后又觉不妥,便转移话题。

“听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姓萧名顾钦,京城人士。”说着,他上前对着莞姚拱了拱手,一派温和有礼。

他这一行迹倒让莞姚觉着自己稍显粗俗,窘迫的笑了笑,拿了几块鸭肉送到面前,让他再尝几口。

萧顾钦大大方方的接过,随后叫来随从,一口气买了许多。

莞姚暗暗吃惊,“买这些哪能吃的完,莫要浪费才是。”

萧顾钦眼中多了抹诧异,想不到她这般耿直。随即笑了笑,“姑娘放心,不会浪费,我拿回京城赠友人。”

莞姚面色一红,不好再说什么。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第二天他竟从马车里跳出来与莞姚道别了。

莞姚从京城回来后,就没空闲好好收拾过家中事物,见着生意不太好,便将店铺交给了夫妻二人,自己留在村里捯饬家务。

“怎的不见莞姚?”易郎这几天天天都来店铺守着,就是不见莞姚身影,不知她是否有心躲避。

莫芊桃把玩着手中坠子,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你一个有妇之夫,成日里来盯梢怕是不合适吧。”

易郎怒瞪她一眼,也着实拿她无法,转而将目光投向夏淳沣,“你看看你家娘子,成日里开嗓子就是呛人,你也不管教管教。”

管教?如何管教?

莫芊桃不管教他就不错了,他怎敢胡来。

偷瞟自家娘子一眼,夏淳沣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家娘子是娇纵了些,可话糙理不糙呀。”

得!妇唱夫随!

易郎觉着没劲,摸摸鼻子走了。

“见着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莫芊桃将坠子让桌子上一搁,接着丢一记白眼。

夏淳沣撩了一把额前的发丝,自带风流倜傥的气场,“见着为夫,你可开心?”

莫芊桃咯咯一笑,不太给面子,这时,她眼角余光看着有一队车马缓缓驶来,不用做多猜想,亦知定然是吴穆赟回城。

车马在不远出停下,李俊儒惯例下车给吴穆赟买了鸭肉。

“你们家大人何日完婚?”夏淳沣忽然来了好奇心。

李俊儒大大方方的回答,“下月初一。”反正迟早都要宣布的事,没什么好遮掩的。

夏淳沣又再说了恭喜的话,殊不知,此刻坐在车内的吴穆赟正用一双冷眼瞪着他。当眸光转向莫芊桃时,寒光瞬间好似化成了水。

“他回来便好……”莫芊桃表情变得凝重。

夏淳沣听着话,感觉刺耳得很,“如何好?”

“但愿他能尽快查出杀害小郭的凶手。”

“……”

好吧,是他以小心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吴穆赟回到府邸屁股还未坐热,便有一大堆公事等着他处理,而首要急事便是杀人作祟的飞贼。

此事,衙门的衙役均是毫无头绪,只等吴穆赟出现寻个法子,将这些恶人揪出来。

连日赶路,他都未曾好好休息,而今夜注定是无法歇息的。

*

小院。

昏黄的烛火不停地随风摇曳,偶尔溅起些火星子,忽明忽暗的先是飞舞在落下。

忽而女子暧昧的声音响起,打乱了一室的宁静。

“莫要叫了,教人听了去成何体统!”夏淳沣的声音十分生硬,不知是因为浑身紧绷的原因,还是脑子里展开了旖旎画面,总之,在莫芊桃面前,他压根做不到坐怀不乱。

莫芊桃趴躺在床上,露出光滑的后背,上面害残留着夏淳沣手指印,她闭着眼睛,娇滴滴道,“你按得十分到位,老娘很是舒服,看赏!”

“那娘子准备赏啥?”夏淳沣已然十分期待。

“赏你再给我按一会儿。”说着,她往腰上拍了拍,“就这儿。”

夏淳沣叹息一声,这诱惑太大,实在无法拒绝。

按着按着,夏淳沣越发心猿意马,手下也没个轻重,猛的一个用力,莫芊桃便尖叫起来。

“你就这般怨恨我?我可是你亲亲娘子。”

他好似触电一般,急忙缩回双手,放在胸前,像一只求抚摸的小奶狗。

莫芊桃见状,禁不住噗嗤笑了。

“亏你自诩英俊潇洒,看你这服模样哪儿有半点,当初在章家那股的嚣张劲儿。”

说着,伸手在他英挺的鼻梁上掐了一把,夏淳沣立刻学着她的模样尖叫起来,那怪模怪样的,惹得莫芊桃捧腹大笑。

“自诩?难不成你觉得为夫不够英俊?”他在脸上摸了一把,自我感觉良好。

不待莫芊桃戏弄他两句,便被执起双手,被送至他唇边,他态度真诚道,“莫要看其他男人,只有为夫才是最英俊帅气的,得我一人,你必定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猛地将手抽会后,莫芊桃白了他一眼,十分不给面子,“你怎不说我是那下凡历劫的神仙,遇到你这么个糟心的货。”

他继续将厚颜无耻这四个字发扬光大,“若真让你糟心,那便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只有你独份。”

完了!

莫芊桃警钟大响。

夏淳沣被自己带坏了……这脸皮渐长。

见莫芊桃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顿时舒心不已,初尝胜利的滋味,他得再接再厉才行。

“你!睡软榻去。”莫芊桃手一指,冷脸下命令。

“怎么可以,为夫这般秀色可餐,你何以不心动?”说着他扯开衣襟,露出浑厚的肩膀,以及腹肌。

莫芊桃目光一定,好似受到牵引,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倒是让夏淳沣不好意思了。

衣裳合拢之际,又被她粗鲁的扒开。

“让老娘探探虚实。”说着便将冰凉的小手贴到他小腹上。

夏淳沣愣是哼了一声,一股透心凉的感觉窜到了头顶。

她好似捏馒头一样,不住的在他身上来来回回的抚摸,夏淳沣感觉胸肌都要被磨平了。他为自己方才宽衣解带的行为后悔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夏淳沣被她折磨得精疲力尽,迷迷糊糊间就要睡着,忽而,耳边传来一句话。

“不如将你就地正法吧。”

一个激灵,夏淳沣猛然清醒,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有人抓住了他那要命的东西…

如此这般,不如从了吧。

让夏淳沣意外的事,她居然还是个夂卜子……

这下他进退维谷,感觉下不去手。

莫芊桃疼得哇哇大叫,一个劲儿的将他往外推,嘴里不住嚷嚷着,“王八蛋,你来真的呀。”

难道不应该吗?夏淳沣犯糊涂了。

“你居然是完璧之身……”

她明白夏淳沣的意思,咬着牙不吭声,她哪儿知道这副身子居然完好无损。随即动作变得十分轻柔小心,仿佛身下是易碎的珍宝。

这一夜,两人折腾了许久。

翌日,院门一开,官府便来人,将夏淳沣带走了,说是吴穆赟有话要审问。

昨夜闹了半宿,她浑身不自在,压根没力气闹。

“无碍,我去去就回。”夏淳沣笑着安抚她。

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吴穆赟不过是想请夏淳沣喝茶,抬脚便跟了上去。衙役们与莫芊桃相熟,也没有让夏淳沣难堪,只是象征性的夹挟着他。

衙门里,吴穆赟端坐高堂,衙役们朝下方一字排开。惊堂木一响,他惯例问道,“台下何人,为何不下跪。”

“本人夏淳沣,不知所犯何罪,请大人先行赐座。”夏淳沣直挺的立在中间,就像一棵屹立不倒的大树。

吴穆赟面色沉重,端着官腔,“近些日子,城中有飞贼作乱你可知?”

夏淳沣点点头,“不知此事与草民有何关联?”

吴穆赟又道,“小郭遇害当晚,有人见你屋顶走动徘徊,便向本官禀告,怀疑你与那飞贼有关联。”

“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不是城中稍稍会武的都有嫌疑?为何偏偏只抓我一人?”夏淳沣冷眼一瞟,眼神里传达出来的不屑之意,刺得吴穆赟浑身不痛快。

“来人将面摊老秦带上来。”吴穆赟冷斥一声,目如鹰隼。

老秦沾着满身面粉出场,看了相隔有段距离的夏淳沣和莫芊桃一眼,眸光没有半点神采。他交代当晚见着夏淳沣从房顶跳下,轻功了得。当下便被产生了怀疑,况且,他说自己最近一次见着小郭,也是从两人的小院里走出来,当时,小郭面色不太好,似乎与两夫妻有吵架的嫌疑,因此,他对夏淳沣的怀疑也是有根可寻。

莫芊桃在一旁听着,总是沉不住气,不禁怀疑是否有得罪过老秦,或者老秦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老秦,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要颠倒黑白,当晚我与相公闹了小脾气,他才会追着我出现在你的面摊中。”随后,她推开守门的衙役冲了进去,对着吴穆赟欠身行礼,“单凭老秦一面之词,便判定我相公是飞贼,未免有失公允,且……百姓悠悠之口怕是会影响大人的仕途。”

“你莫急,如今是有人向本官告发本官这才提案公审,此事是虚是实本官自有定夺,你稍安勿躁。”吴穆赟不急不躁,反而安抚莫芊桃,瞬间让围观的百姓对他赞许有加。

095. 夏淳沣入狱

“民妇护夫心切,还望大人见谅,若是大人没有其他人证物证,我们一会儿还得开铺,这生意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莫芊桃态度十分温和,若不是亲眼见证,吴穆赟只当是在缥缈梦中。

“无碍,本官岂会与你一妇人计较。但这案子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结了,不是?”他大度得很。但夏淳沣这事儿,性质不一样了,吴穆赟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怎会轻易放他回去。

“上证人。”

惊堂木一响,一名身材瘦小的男人猫着腰出现了。

“草民是打更的薛青,小郭死的当晚,约摸二更天,草民见着有一抹身影从两人住的小院子里窜出,至于身形……”他歪头打量夏淳沣,继而指了指他,“就好似他这般。”

“二更?”夏淳沣猛然想起,当晚他已察觉有人趴伏在屋顶上贴耳听着,只是不放心莫芊桃一个人留在房中,才未追上去。

两人交换一记眼神,夏淳沣道,“二更时,我与娘子已经卧在床榻上,并未出门。”

“当时,我与相公并未入睡,两人在一块谈天,之后,相公便悄声告诉我房顶有人,我当时十分惧怕,不敢让相公离开半步,故而并不知当晚到底是谁在听墙角。”

莫芊桃一口一句相公,让吴穆赟感觉分外刺耳,他眸光一沉,犹如覆上一层薄冰。

“你与夏淳沣为夫妻关系,因此你的话不足以为证。”吴穆赟放下惊堂木,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低下似乎有了私语之声。

他翻开两人的证词看了看,又道,“再者,你们发现可疑之人,为何不前来报官,明知城中有飞贼作乱,却不为所动,听着着实牵强。”

“既然我家娘子的话,不足以为证,方才那两人也不过是片面之词,可有见我亲手杀人?又或者如室行窃?如此断案未免太过草率。”夏淳沣隐隐察觉,吴穆赟是在公报私仇,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他居然大剌剌的将自己宣到公堂之上,意图已然明显。

夏淳沣如何会想到,当晚小郭会遇害,若是有先知,他必定会追出去,这事确实考虑不周到,他无话可说,更不想辩解什么。

“本官也愿意相信你是清白之人,如今因飞贼之事,城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哪怕是空穴来风,本官也是宁抓错勿放过。你暂且在牢房里住些时日,那飞贼必定会再次犯案,届时本官也好还你清白,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家,无人再敢拿这事说笑,且不是两全其美。”吴穆赟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气得莫芊桃牙痒痒。明明是桩无头案,他还偏拽着夏淳沣坐牢,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简直无耻。

莫芊桃冷哼一声,这段的什么案呀!

谁会无聊到趴在自家房东偷窥!

她眸光来回扫眼两位“证人”,感觉十分诡异。

“既然大人一心想关押草民,草民无话可说,单凭大人处置。若是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将那贼人拿下,也是草民之福。”夏淳沣朝莫芊桃看了一眼,似有让她隐忍的意思。

他抖擞精神浑然一身正气,有着无所畏惧的绝心,全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随后衙役上前,准备将他请往牢房。

“且慢!真相未明之前,若有人敢对我相公私自用刑,就算是天王老子,民妇也一定追究到底。”莫芊桃往前一跨步,浑身透着强烈一股强悍的气势,让人愕然。目光一转,她正色的看向堂内所有人,似乎是想记住他们的模样,好秋后算账。

她这一行迹,到让堂内的人心生畏惧,生怕被她暗箭所伤。

好在,她不会武,若不然真将这衙门府给闹个翻天。

夏淳沣临走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无非是提醒她莫要胡来。她知此刻必须要冷静,想到夏淳沣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独自品尝孤寂寒冷,她心里便一抽抽的难受。

转念又想到,他之前还睡过柴房,想必牢房也会很快适应,如此一来,她亦安心不少。

退堂时,她拦住了吴穆赟,“今日一见大人,便觉得大人英明神武气宇轩昂,浑身透着一股子贵气,着实让民妇折服。”

“你断然不是来夸赞我的。”吴穆赟心里跟明镜似的。

莫芊桃寒暄一笑,“吴大人气质斐然,民妇这才忍不住一再夸赞。”

“你若为你丈夫的事而来,我们无甚好谈,你走吧。”

尽管莫芊桃舌灿莲花,吴穆赟依旧不给她好脸色,还一直摆臭脸,这并非他一贯作风。

“大人心明眼亮,应知此事蹊跷。”莫芊桃如此磨人,不过是想探探口风,想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她猜测,吴穆赟要么做做样子给人看,最后依然找不到凶手,便就此落定。要么他表面看着稀里糊涂,背地里已经开始查办。

吴穆赟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侧脸一转,便是要离开。

“不许走!”莫芊桃瞪着两眼,一把拽着他的衣袖。

“胡搅蛮缠,成何体统!”吴穆赟紧着眼眉,迅速抬头看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才放心。

莫芊桃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想他婚期将近,最是需要保持良好形象的时候,如此一来,便有恃无恐,“单凭两个眼瞎嘴拙的莽汉子,你便判我相公入狱,这也就是在曲南县城才敢这般胡来,或是换做其他地方,你迟早会被口水喷死。”

她喷字咬音极重,吴穆赟只觉好似忽然迎来了一阵毛毛雨,他不紧不慢的抽出帕子,将沾满唾沫星子的脸一番擦拭,依然不为所动的朝阁楼里走去,莫芊桃寸步不离的跟了进去。

阁楼里堆放了好几层的书籍,一本本陈旧的书籍,散发着腐烂的墨香味儿。

“在章家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若不是我当时出来给你作证,你还不知要经过多少折腾。”既然威胁他听不进耳,那便说说报恩的事吧。

“你可知被你画花的那些衣裳,虽然岁月久了些,可都是进贡给皇家的上等绸缎制成,你即便为奴为婢一辈子都不可能偿还。”

一提这茬,莫芊桃蔫了。她自觉无趣的笑了笑,有些狼狈,又道,“你这书可真多呀。”

吴穆赟没有搭理她,一阵寂静无声过后,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

“你被谪贬至此,一定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官复原职吧,若不是你也不会卯足劲去娶尚书府小姐。”

她话还未说完,吴穆赟猛的回过身,瞪着她,眸光沉浸如水。

“你知道的太多!”

莫芊桃无法判断他是否在生气,直到她目前感觉不到任何戾气。

干笑一声后,她又开始装糊涂,“我这人呀,一会儿记性好得很,一会儿又糊里糊涂的。”话还未玩,她便是一脸苦恼的模样,“我一个妇人,不能眼看自己的相公含冤入狱,我是愚笨得很,还劳烦大人指点一二。”

“你既然相信夏淳沣的清白,便等那贼人再次犯案,便可洗脱嫌疑,你稍安勿躁。”吴穆赟整理完书籍,便用手帕擦拭了一番,朝门外走去。

坐以待毙?这不是她的风格。

“那贼人有听墙角的习惯,必定是个浪荡不羁的登徒子。”

吴穆赟听完,眼眉一开,心里暗暗对她赞许。

“大人只需细细核查案发后,频繁出入勾栏院的男子,便能显出端倪,大人又能破获此案,也能受上头重视,何乐不为呢?”

吴穆赟淡淡一笑,“还是你替本官想得周到,若不然你也别开卤鸭店了,跟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吧。”

莫芊桃听着话,大有软禁的意思,着急忙慌的,她将头要成了拨浪鼓。

“啊!我该回去开铺了。”说着,她便一头转了出去,好似没有带眼睛一般,直直的撞到了门框上,接着便是她的一声哀吼。

吴穆赟听那声音,知她肯定撞得不轻,本想去凑近看看她的伤势,她却好似见鬼一般的躲开了。

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铺子时,莞姚正在里头忙活,一见莫芊桃出现,便将她拉进来隔间。

“我怎么听说淳沣被抓了?”

“确有此事。”莫芊桃摇头叹息,面上一扫阴霾,已经没了在衙门府时的凝重。

她这副样子,反倒让莞姚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回事?淳沣呢?怎么没有回来。”

“他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莫芊桃将事情的原委告知她。

莞姚脑子好似搅浆糊一般,楞是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吴大人办案如此草率?”

她猛的又咋呼一声,“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夏婶子知道,她不得着急死。”

“这天地下哪有儿不透风的墙,即便你我二人不说,这来往的人如此之多,难免不会遇到多舌之人。”她话音一落,透过隔间的小窗子,远远便看到夏莲枝步伐蹒跚的走了过来,她急忙出门去迎接。

夏莲枝一见着她,便激动得浑身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怎么怎么回事?沣儿到底怎么了?”

096. 绞尽0脑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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