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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第一章 飞来横祸

游侠儿,出自王昌龄的《塞上曲》:“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从来幽并客,皆共尘沙老。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指的是自恃勇武、讲义气而轻视生命的人。

我最早听说游侠联盟这个名字,是在1998年的夏天。

那个时候的我在南方已经混迹了两个年头,之前的我中专毕业之后,父母托了关系,给分配到了宋城醴陵下面一家国企水泥厂,担当化验科的技术员,算是有工作的人,一时间春风得意,没曾想待了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因为得罪了保卫科的科长而遭到排挤,当时的我也是年轻气盛,一气之下就离了职,丢下铁饭碗,在父母的痛心叱呵下,南下羊城。

我在羊城驻足两个多月,借住在一个初中同学的亲戚家,后来又辗转莞城、特区、香山和珠城,做过五份工,第一份工是跟那位初中同学在番禺一家制鞋厂当普工,刷胶手、贴合工、打磨、转料,又脏又累,一天下来腰都伸不直,我僵持了两个星期就扛不住了,后来去小饭店给人洗碗跑堂,因为跟客人发生争执,又没了工作。

之后我还在香山一家灯饰厂,和珠城一家线路板厂做过一段时间,但时间都不长,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在外奔生活的苦处,也明白了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叹息,并非没有缘由。

不过我并不后悔什么,当初我跟保卫科长的矛盾,在于他调戏车间的小姑娘,我抱打不平,结果到了最后,反而变成了我企图不轨,作风不检点。

最可恨的,是那个得到我帮助的小姑娘,选择站在了保卫科长的那一边。

我忍得住苦和累,忍受不住这背地里的腌臜。

好在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学的专业跟化学有关,在水泥厂待了半年的时间里,跟老科长学了不少本事,凭着这点资历,我在珠城一家线路板厂工作的时候,跟一位当药水供应商的老乡关系处得不错,人家看得起我,便邀请我去位于特区的一家化学药水公司上班。

凭借着这一次机会,我干上了化学药水销售的行当,因为先前吃过太多的苦头,所以我工作起来十分勤奋好学,加上我那老乡肯教我,我又有悟性,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迅速成长为这家台资企业销售部的骨干。

98年春节前后,我那老乡成为了销售部的课长,我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因为业绩卓著,再加上公司主管销售的副理(台企职务)、台湾人泰哥对我也十分赏识,所以我就被破格提拔成了三个副课长之一。

成为副课长之后,我更加卖命,到处辗转推销,成功地接下了好几个大单,让公司,特别是销售部的非议声小了很多。

六月份的时候,我驻扎在莞城厚街,准备攻克一家叫做金信电子的线路板厂——这是一家大厂,员工有超过两千多人,几个车间对于药水的需求非常大,之前的供应商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不过竞争对手那年因为高层人事变动的关系,导致药水质量下降,在加上这家工厂湿法车间的主管跟老金有些关系,所以我们这边就有了机会。

为了拿下这个单子,我在附近找了家便宜的酒店,在厚街常驻。

戗客户这种事情,各行各业都有门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就说我们这个行当呢,杀手锏只有两招,第一就是回扣,第二就是伺候好客户,特别是关键客户。

那一个星期,我都在想方设法地游说关键人物,第一位当然是采购部的老大,第二位则是那位负责联系的湿法车间主管,搞定这两个人之后,剩下的就是他们身边跟着喝汤的几个副职,这期间吃吃喝喝自然是避免不了的,另外关于回扣的多少、如何分配,这些都得跟人聊,而且还得偷偷摸摸,不能明目张胆,太过于露骨。

差不多忙活了一个星期左右,那家工厂湿法车间的主管老马跟我打电话,说基本上谈得差不多了,但采供部老大发话了,说我们这边,还是差点儿诚意。

我问老马,我诚意还不足么,一个星期,海鲜都吃了两回?

老马在电话那头笑,说到底是年轻人,还是差点儿火候,要不然你回头去问一下你师傅?

他说的师傅,就是我老乡老金,而我一听这话儿,立刻就懂了。

这是要我帮忙安排妹子。

我在祥辉干了一年多,什么样的客户都有碰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当下也是笑着说懂了,懂了,我来安排,回头给您电话。

挂了电话,我立刻给公司打了过去,不是我安排不了,是来厚街这一个多星期,我手头的经费都快用光了,如果真的要安排什么的话,我肯定还是要跟公司去申请的。

老金在这一行里做了多年,我又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在听完情况之后,没有多做刁难,直接把经费给我打了过来。

毕竟这一单能够做成的话,公司能够赚上不少。

经费到手,我当下就通知老马,说我在附近最著名的金太子摆宴,让他帮忙邀请几位领导。

晚上的时候,我在金太子二楼的粤餐厅请金信采购部的老大和老马,以及他们的两位副职吃饭,这帮人晚上过来,本来就不是奔着吃来的,简单吃过之后,就来到了四楼的卡拉OK,我对这儿不是很熟悉,好在这几位领导都是识途老马,跟着妈咪领班招呼一下,来到一个包厢里,说要先唱唱歌,然后再办事。

我有求于人,自然什么都答应,过一会儿来了一排姑娘,哗啦啦十五六个,将小小包厢都挤得满满。

老马他们挑了两批,都选了陪酒的公主,瞧见我一个没点,问我为什么。

我当时回答,说我是伺候各位领导的,你们喝好了就行。

说是这么说,最主要的,是我这边经费有限,请客户的话,什么都好说,但我这边却不敢乱来,免得到时候查账的时候说不清——毕竟我们是台资公司,宝岛老板的抠门德性,想必很多人都懂。

姑娘们来了,又是唱歌又是划拳又是劝酒,热闹得很,我赶忙跟几位领导谈合同采购的事情,因为我这边安排得不错,领导们都很高兴,特别是采购部的那个老大,直接拍胸脯说没问题,让我明天直接到他办公室签合同就行。

得了承诺,我就松了一口气,在旁人的劝闹下多喝了几杯,整个人懵懵的,肚子也不舒服,便想要起来上洗手间,结果这时包厢门给人一下子推开了。

这个时候,老马等老司机已经开始对自己点的公主上下其手,手都伸进人家衣服里面去了,这门突然一开,顿时吓了一大跳,我也是,然而没想到推门而入的,居然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如牛乳一般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一双大长腿,立刻就把包厢里其他的姑娘都比了下去。

大长腿美女应该是走错了包厢,瞧见里面的一切,连声道歉,准备离开。

采购部的老吴酒喝得有点儿多,又瞧见那姑娘穿着KTV公主的制服,于是就借着酒劲儿上前,一把拉住姑娘的手,把人拖到了沙发前来,非要跟人家喝酒。

妹子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就跟包厢里面的几个人挨个儿敬酒。

她喝的是啤酒,金威纯生,一番闹腾下去,四杯见底,人就有些迷离,等到给我敬酒的时候,我说算了姑娘,你回去了,不用跟我喝了。

采购部老吴一把推开我,说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她就做这个的,要你可怜?

我给他推一下,心头一股火,不过又不敢得罪客户,低头装熊,老吴一把抱住了那妹子,调笑道:“妹妹你是几号,回头跟你妈咪说一下,今天你陪我。”

妹子羞红了脸,说老板,我不是做这个的。

老吴一边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揽,一边伸手,去摸人家挺翘的屁股,笑嘻嘻地说道:“哎呀,是不是刚下海,怎么这么矫情啊?没事的,一回生二回熟……”

他跟那女孩儿纠缠了好一会儿,我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又要上前,没想到老马还有那位采购部老大都上前来调笑,动手动脚的,就在这个时候,门推开了,来了一个黄头发的男人,眯缝眼鹰钩鼻,他瞧见这儿闹成这样,赶忙过来劝,然后又叫来了服务生,开了一瓶看上去很不错的洋酒,给我们包厢里面的五个人挨个儿敬酒,面子做足了,这才领着人离开。

人家做事敞亮,老马等人就算是再不甘心,也不敢再闹,回去继续喝酒,而我则去外面上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时候,我酒意上涌,忍不住了,抱着马桶就开始吐了,吐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别说晚上吃的饭,就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而且闻到那呕吐物一阵腥臭,越发止不住,差点儿就挂在了洗手间。

等我好不容易吐完,浑身虚脱,在洗手台里洗漱了一下出来,准备回包厢的时候,听到远处有女人喊道:“就是他。”

我抬头一看,好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朝着我飞奔而来。

还没有等我弄明白什么呢,我就给按在了地上,紧接着旁边有人说道:“包厢里面的那几个死者,跟他是一起的……”

什么,死者?

第二章 死而复生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又是惊恐又是害怕,而随后我给人扶了起来,按在墙上,有人在我的身上搜摸,还有人在我的耳边喊道:“你刚才去哪里了?你刚才……”

我本来就有些头晕,给这么一弄,就更是糊涂了,不过好在意识没有丧失,大着舌头回答:“洗手间,洗手间——我酒喝多了,刚才去吐了!”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国字脸走到我跟前,打量了我一下,吩咐旁边的人将我松开一些,然后说道:“你是什么人,你跟428包厢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瞧见旁边这几个条子,还有不远处一片混乱的包厢门口,知道问题有点严重了,赶忙说道:“我叫侯漠,我身份证和暂住证在屁股兜儿的钱包里,我是特区祥辉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包厢里面的是金信厂采购部和生产部的领导……”

我这一年多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的场面,也知道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身份表明得越清楚,人家对我的敌意越少。

果然,当旁边一个娃娃脸女警察从我的钱包里摸出身份证,并且递给国字脸看的时候,周围那种戒备状态减轻了许多。

接下来是惯例的盘问,我一一如实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包厢里面去。

这个时候,在回答了好几个问题之后,我忍不住问道:“里面到底怎么了?”

国字脸面无表情地说道:“都死了。”

死了?

我感觉眼前一黑,忍不住问道:“怎么可能?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死了呢?”

国字脸说具体的结果,得调查接触之后才知道,你先告诉我,你们刚才在包厢里都做了些什么,你好好回忆,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我不敢怠慢,赶紧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述说。

包括晚上吃饭,然后到包厢里唱歌喝酒。

当我讲到包厢里来了一个妹子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黑,当时就感觉天旋地也转,一头就栽倒在地,什么都不知道了,而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病房里面,而床前坐着一个人,我打量了一眼,发现是一个穿制服的男人。

这是个协警,发现我醒了之后,先让我别动,然后出去叫人。

没一会儿,病房里又多了几个人,有医生护士,还有一个女警察,是那个娃娃脸,因为长得很像我一个初中同学,所以我记忆比较深刻。

医生给我检查一下之后,告诉旁边的警察,说我没事了,然后离开,而娃娃脸女警则坐在了我身边,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想要坐起来,感觉头疼得很,忍不住地哼了两声,然后说我怎么了?

娃娃脸女警告诉我,说你中毒了。

她还告诉我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跟我一起喝酒的那四个人,全部都死了,死于中毒——如果不是我当时喝高了,去厕所呕吐出了大部分毒物,我说不定也死了。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在发麻,脸皮僵得很。

我的天……

说句实话,在此之前,虽然我吃过了许多的苦,甚至还在推销的时候给竞争对手雇流氓地痞堵在小巷子过,但从来没有一次,像那天一样,离死亡那么近。

我是真的给吓到了,赶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娃娃脸女警比国字脸和善许多,大概是知道我没有什么嫌疑,所以告诉我,很有可能是昨天进来给我们敬酒的那个黄毛下的手。

警方经过调查,得知了昨天的情况,一致认为那个黄毛和长腿美女的嫌疑最大。

我想起昨天的事情,猛点头,然后问凶手抓到没有。

娃娃脸女警说抓什么抓,你管好你的事情吧。

我听这意思是没抓到,忍不住问,说他们不是金太子的人么,虽然昨天老马他们做得过分了一点,也不至于要人命吧?

娃娃脸女警瞪我,说谁告诉你人是金太子的?在场四个女服务员,没一个人认识那两人。

什么?

明明穿着金太子的工作服,女的“齐笔”小短裙,男的黑西裤白衬衫扎领结,怎么就不认识呢?

我有点懵,还想问什么,娃娃脸女警的耐心却完了,虎着脸训斥了我一顿,然后开始给我做笔录,我耐着性子回答,对于为什么要请客,后面消费什么的,我尽量保护自己,免得折腾进去,差不多做完笔录之后,娃娃脸女警示意旁边的协警收起笔记本,然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要不是看你还算老实,你以为你会这么容易过关?

这妹子挺着腰离开,我愣了好久,才想明白过来——大概是知道老马他们叫了小姐,而我没有,以为我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呃,好吧。

做过了笔录之后,除了一个协警看着我之外,再没有人来,我问协警同志我能离开么,对方不理我,等我递烟赔好话,才说等通知。

到了下午的时候,医生又给我检查了一遍,告诉我没问题了,我想走,结果又给拦着。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门开了,我师父老金推门进来。

原来是通知到了我的单位。

老金过来,事情就简单许多,协警通知上面,国字脸百忙之中赶到了医院来签字放行,并且告诉我,让我这段时间不要乱走,得随时保持联系,并且让老金签字保证,弄完这些,我们还得去把医院的治疗费给结了。

搞好这一切,我和老金从医院出来,天阴沉沉的,老金的脸也是阴沉沉的。

我问老金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去金信厂盯合同,他瞪了我一眼,说签个屁啊,人都死逑了,你跟谁签?

我当然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但是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星期,又塞钱又请饭,当孙子一样地伺候那帮家伙,就差这临门一脚了,结果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前期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心中不甘得很。

不过我就算是再不甘,也明白这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但如此,出了这么一件事情,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甚至能不能留在祥辉,都是未知数。

想起这事儿,我忐忑得很,问老金,说老大,那这事……

老金说公司派我过来接手这边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先回公司去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跟老金分别之后,买了车票,坐班车回了特区,公司在宝安那一块,很偏,那个时候还没有怎么开发,穷乡僻壤的,公司之所以选址这里,主要是靠近工业区,我租住在附近村子的农家楼,一个月一百二,条件很简陋,地方又狭窄,到家放下行李之后,就赶到了公司去。

到了公司,我找到泰哥,他是我们公司副理,负责整个销售部门,之前挺赏识我的,我以为能够凭着先前的好印象过关,结果台湾人说翻脸就翻脸,对着我就是一顿痛骂,骂得十分难听,等到了最后,直接给我撂了一句话,让我放下手头工作,先回家休息。

听到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半截。

回家休息,这事情是有讲究的,有的是避风头,有的则是老板开人的前奏,98年的时候,虽然有《劳动法》,但真正讲这个的公司可没有几家,至少我知道的不多,而我这一回,按照泰哥目前的这个态度,我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是后者。

而且休息的话,我只能够拿基本的最低工资,在经济上这一块,我损失也很大。

不过我不敢跟这个喜怒无常的台湾老板讨价还价,低头说哦。

离开了公司之后,我不断安慰自己,说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跑,连过年都是在驻厂,没得休息一天,现在得了个机会,就好好睡几天,结果睡了两天,我就耐不住了,思前想后,打电话给老金,结果一直打不通,又打电话给公司的同事小刘,小刘告诉我泰哥发话了,让我安心在家待着,随传随到,哪儿也别去。

毕竟我可是在局子里挂了号的人。

我那个时候,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是待不住了,又不得不强行按耐住心头的烦躁,那种滋味,甭提多难受了。

没曾想第三天的夜里,我在村口明珠广场大排档喝闷酒的时候,老金打了电话过来。

他告诉我,说这两天忙,手机一直没电,刚刚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他跟我说,事情办妥了,单也签成了,让我放下心来,回头他再跟泰哥求求情就行了,没事的……

我听了很是高兴,到底是老销售,这种单都能够签下来。

我跟老金聊了一下,手机电量不足,嘟嘟地响,我这时才想起来,说你跟谁签的单?

老金说跟老马他们啊,对了,他们听说你因为这事情受了牵连,挺不好意思的,说下次见你,请你喝酒呢……

啊?

我听到老马的名字时,当时就愣了——老哥你不是耍我吧?老马不是说已经死了么,怎么还跟你签单啊?

你怕不是遇到鬼了吧?

我刚想要跟老金求证,结果那该死的手机直接熄屏没电了,我赶忙找大排档的老板要充电器,老板笑,说靓仔,你看我是用得起手机的人乜?

我赶忙付了钱,准备回家去给手机充电,结果急急忙忙回到家门前的路口,却瞧见了一个让我刻骨难忘的身影。

就是那天被老吴一把拉进包厢里面的长腿美女。

她,怎么在这里?

第三章 引狼入室

我心里憋闷,在村口大排档喝了三瓶啤酒,本来有点儿飘,结果给老金的电话弄清醒了不少,等到瞧见那个长腿美女出现在我住的出租屋附近巷子口时,整个人都惊到了,感觉浑身发麻,脚都迈不开了。

我在那儿站了三秒钟,背上起了一大片的白毛汗。

我之前见识过不少的凶人,有丑陋的,有凶狠的,有霸气外露的,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但从来没有见过一言不合就杀人的。

而且还是四个。

仅仅就因为被调戏了一下,便直接下毒杀人,这得是多么深沉的心机啊?

你真的这么有本事,当时就吱一声啊,何必当面赔笑,转身杀人呢?

那可是人啊,四条鲜活的性命,说没就没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瞧见那个让人一眼惊艳、风情万种的女子,就好像看到了一头长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的猛虎,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赶紧往人群里面躲。

我躲在街边的杂货店里,透过货架去打量那女人,小心揣摩着她的来意。

好在那女人站在巷子口处等了两分钟,然后就走了,我目送着她离开,想了好一会儿,绕了一个圈,偷偷摸摸地回到了租住的出租房里来。

我住的是三楼,打开铁门之后,还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楼道口,这才将门反锁,不敢开灯,摸着黑来到了床头,将手机充电器的插头摸到,让它给手机充电,等了好一会儿,手机能开机了,我赶忙给老金那边挂了过去,电话通了,我赶忙说道:“老金,老金,那个何警官的联系方式,你有么?”

老金说有,你要?

我说对。

老金有些疑惑,说事情都结束了,你找何警官干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让老金卷进这件事情里面来,便说你别管,给我就行。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老金显然去翻背包了,我又赶忙问道:“对了,老马他们那天不是已经死了么,警察都说了的,你怎么说又活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老金在电话那头说道:“唉,这件事情啊,一言难尽,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在翻东西,随口说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出租屋厕所的门口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当然是我把他们都给救活了啊……”

这声音很轻,不过在黑暗的房间里,却显得是那般的清晰。

我抬起头来,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女人。

就是刚才出现在巷子口的女人,此时此刻,她居然出现在了卫生间的门口,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雪纺裙,两条明晃晃的大长腿,紧挨着卫生间有一个窗户,外面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白光,就好像那含冤受屈、索命的恶鬼一样。

在瞧见那女人的一瞬间,我的心脏好像被人猛然攥住一样,几乎是停止了跳动,而下一秒,我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朝着门口冲去。

等我冲到铁门前,才想起了刚才我已经把门给反锁了。

就在我手忙脚乱去开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像鬼魅一样靠近,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触感冰凉,我半边膀子都失去了知觉,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冒了起来,我当时真的简直就是吓尿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给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后背与地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砰。

我给这么一摔,人却回过了神来,想着管你是人是鬼,老子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你一个小娘们儿?

一想到这个,我也不知道哪儿来了勇气,就想要反抗,结果给那女人在脖子后面按了一下,整个人都瘫了,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就瞧见那女人半蹲在地上,打量了我好一会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闻到了那个女人呼出来的气息,热热的,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香味。

不是鬼。

我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这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她为什么能够找得到我,为什么能够直接进入到我的房间里面来?

我满脑子的问号,而那女人在打量了我一会儿之后,然后问我:“你……就是侯漠?”

我心中虽然害怕,但也不想跌份,硬着头皮说道:“对,是我——这位姐姐,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虽然萍水相逢,小弟我得罪过你,但也用不着追杀到天涯海角啊?那天是我的不对,我给您道歉,对不起,可以么?”

长腿美女听到我一通说,冷冷盯着我,说谁跟你姐姐,知道错了?

我赶忙点头,说知道、知道。

长腿美女说抬起头来。

我不明所以,抬起头来,与那女人对视一眼,瞧见她那白得发亮的俏丽脸庞,还有饱满娇嫩的红唇,脑子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害怕,而是在想: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要是陪我一晚上,老子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我开始理解老吴他们几个为什么那么鬼迷心窍了。

长腿美女瞧见我先是两眼发直,随后有些躲闪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我,说你怎么没死。

我愣了一下,说啊,我……

长腿美女伸出右手来,放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的手冰凉彻骨,指甲涂了红油,又尖又长,像是小匕首一样,不知道怎么着,我吓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敢不说实话——大概就是喝多了,呕吐出了大部分的毒药,后来又及时送去了医院,所以躲过了一劫。

听完我的讲述,长腿美女蹙眉,有些不理解地说道:“不可能啊,尉迟的生死花,只要是沾到,就算是当时就吐,就算是洗了胃,也需要经历死劫啊?不对,不对……”

她认真打量着我,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说道:“除非、除非……你是我们的人?”

她嘴里念叨着当时的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好一会儿之后,居然将我一把扔在地上,然后去我的厨房找了一个碗来。

那碗里面盛着水,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刀来,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将我的手掌给割破。

我疼得龇牙咧嘴,她却不管,将血滴到了碗里面,然后咬破自己的中指,也往碗里滴。

这是……滴血认亲?

我瞧见她这架势,有点儿懵,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我虽然长得不丑,但跟这位美女的差距着实还是太大了,怎么看都不是一家人啊?她这是要干嘛?

我搞不明白,想要去看碗里面的情形,但是屋子里黑乎乎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难道能够看到?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瞧见那个女人的一对眼睛萤绿发亮,就跟鬼火一样,吓得半天不敢讲话。

她,到底是鬼是人?

我感觉对方简直就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紧张得浑身发抖,而那女人盯着碗里面的血好一会儿之后,摇头,说不对,不对,怎么会是这样呢?这不科学啊……

她念念叨叨地说着,就像一神经病一样,我这个时候感觉她好像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去,我的身体又恢复了控制。

我当时是真的紧张了,一脑门的心思,就只有一个。

报警,报警,报警。

我得赶紧报警,要不然这个神经病娘们儿发起狂来,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我趁着那女的一迷糊,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往厨房里面冲,想着把我那做菜的菜刀抓到手,说不定能够杀出去,结果我这边刚刚一蹿,后脑勺就给挨了一下,很重,我就感觉“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天亮了。

我躺在床上,看到外面窗户漏进来的阳光,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的事情来,赶忙爬起来,才发现身下凉飕飕,低头一瞅,哎呀我去,居然是挂着空档,全身上下一块裤头都没有,吓得我脸都白了。

咋地了,那女的不会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图谋不轨、玷污了我的清白吧?

过会儿我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周围,感觉应该没有那档子事,又觉得心头挺郁闷的,那点儿莫名的小期待落了空。

我草草披了衣服,在房间里摸了一下,发现藏在柜子里和鞋盒子的钱都没丢,公司配的那台手机也在呢,要不是我掌心的刀痕,昨天夜晚的事情我都以为是一场梦。

等我把手机重新充上电,老金打了电话过来,问我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老是挂电话。

我愣了好久,说没电了,咋了?

老金说你来公司一趟,事情我跟泰哥讲了,他同意你恢复上班了,不过金信厂的事情你别跟了,回头跟小刘去鹅城那边。

我很是高兴,快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问起老马他们的事情。

老金告诉我,说这里面好像是有点误会,据说是什么假死,里面讲的那些,我听不懂,而且警察和老马他们那边都讳莫如深,不太愿意谈,你也别多问……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后还是没有去跟国字脸打电话。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上了两天班,下班就张罗着搬家,结果还没有找到房子,就给派去了鹅城,忙活了三天,结果最终没有办成,客户给人戗了,我和小刘给人搞得灰头土脸,给公司知道,又是一通臭骂,让我们赶紧回来。

我们不敢停留,赶忙去鹅城的长途车站买票,那个时候的长途车站跟现在没得比,破破烂烂的,我们在候车厅等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斜对面一个男人在看我。

一开始我忍着,没想到那人有事没事就瞄我,弄得我心头发毛,正想站起来去跟那个人询问,没想到他反而先朝着我走了过来。

开头一句话:“哎,同志,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一头晦气?”

第四章 消失的半块骨头

说句实话,我南漂这几年,见过的骗子无数,特别是这种上来就说“施主你有大凶之兆”的,我基本上都是不加理会的,毕竟他们的套路我都熟知于心,无外乎就是跟你套近乎,说点儿似是而非的话语,骗取你的信任之后,就开始挖空心思,在你这儿骗钱。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听到这人说话的时候,却下意识地认真打量起对方来。

这是一个气质沉稳、但长相很年轻的男人,他看上去二十七八,或者三十来岁,两撇如同“陆小凤”一样的胡子让人印象深刻——那年头,在我的印象中,留胡子的不是邋遢鬼,就是艺术家,而面前这位,黑西裤白衬衫,给人以清爽阳光的感觉,眼神黝黑发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让人生不出太多的防备来。

他既不是邋遢鬼,看样子也不是活在自己世界里面的艺术家,见面说我“一头晦气”,一下子就将我的好奇心给挑了起来。

特别是我最近还真的碰到了很诡异的事情,更让我心生兴趣。

所以我没有像对待骗子一样不理不睬,而是问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也知道自己突然跑过来搭讪挺突兀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别误会啊,我不是什么算命先生,只是觉得你的气色不太正常,所以就多嘴问一句。”

我看着他,心中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好,而旁边的同事小刘则对我说道:“侯哥,我们该走了。”

这会儿离发车还有几分钟,小刘出声,其实是想要提醒我别被人骗了,毕竟那个时候南方这一带的骗子还是挺多的,什么装聋哑人诈捐的啊,卖假报纸的啊,甚至还有人贩子什么的,都挺猖狂,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犹豫着,那人却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来,巴掌大,黄布金丝绣边,很精致的样子。

瞧见对方那东西了,我以为是推销,心中防范,谁知道那人却说道:“我平时在羊城一带,你要赶车,来不及的话,这个东西给你,你拿着,贴身放好,轻易不要打开;要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可以到这个地方来找我。”

说完,他先是把香囊递给我,然后又摸出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唰唰唰写完之后,一起递给了我。

紧接着,他居然站起来离开,并没有跟我要钱。

我低头看那纸条,上面写着“马一岙,羊城越秀十四村和记杂货铺东”,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旁边的小刘凑过来,打量了一下,说这人的字写得真不错。

的确,这个叫做马一岙的男人一手漂亮的行书,笔锋之间,颇有刚劲,一看就知道是自小下了苦功夫的。

说完字,又说人,小刘说这个人是干嘛的?看着不像是骗子啊。

一分钱也没要,当然不是骗子,其实我心里已经明白,这人之所以过来跟我打招呼,应该就是我先前在莞城招惹的祸患,特别是那个长腿女人来到我住的地方,尽管我不知道她趁着我昏迷时对我干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复念了一遍纸条上面的内容,记在心头,将其收起,又将那锦囊放在裤兜里,旁边的小刘笑,说瞧你这模样,还真的当一回事?

我说世间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对吧?

小刘提醒我,说你最好还是打开来看一下,要是有什么脏东西的话,那可不太好。

我摇头,拒绝了他的围观。

回到公司,我和小刘跟老金报告了鹅城的工作情况,老金面无表情地听完之后,支走小刘,然后低声问我:“你们到底怎么搞的,不是十拿九稳的单子么,怎么就给人撬了呢?这件事情泰哥那边很生气的,回头你遇到他可得小心点。”

我苦笑,说老大,我也不想啊,我们之前联络的是采购部的人,不过对方打通了那厂子大老板的路子,你说我怎么办?

老金说泰哥现在对你挺不满意的,你这两天可别在他面前晃——这样吧,你先去珠城德丽待两天,那边正好有一批药水需要采购,他们是老客户了,你负责协调一下,跟相关领导联络一下感情就行了。

我点头,说好。

因为不敢跟满腹火气的泰哥照面,我让小刘去财务报账,马不停蹄地就坐船去了珠城,在那儿待了三天时间,总算将药水交接完毕之后,请那儿的一帮领导吃饭喝酒,因为莞城的遭遇,我对去娱乐场所的事儿心有余悸,没有办晚场,乘坐最晚的船回到特区,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

特区繁荣,我住的这城中村,即便是半夜都还到处是人,我先前尽心尽力伺候厂方领导,喝得有点儿懵,回家途中醒了点酒,不过头还是昏昏沉沉的,所以回到出租屋前,打开门,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但是当我冲凉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住的地方有热水器,明明是热水,但是冲在身上,我的身体却感觉到一阵冰凉。

那种凉,就好像是你赤身在雪地上打滚儿一样,透心,锥子一样扎人。

然后冲着冲着,我发现洗手间的地下一片血红。

狭窄的浴室里,一地鲜血,我吓了一大跳,停了水,四处张望,没有异样,又赶紧打量自己,前面还好,屁股处却是一阵火辣辣的,伸手一摸,全是血。

这会儿我是真的给吓着了,用毛巾捂住出血的那一块儿,跑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前,扭身来看,瞧见尾椎骨这一块,有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破口,有血在往外流,就像小喷泉一样,咕嘟嘟,止都止不住。

我用毛巾拼命捂住,然后使劲儿甩了甩头,让被酒精麻痹的头脑清醒一些。

很快,我想起了前几日那个叫做马一岙的怪人,以及他的锦囊来。

我赶忙回到浴室,从换洗的衣服里面摸出了那个锦囊来,看着被针线封住的口子,一咬牙,将其撕开,发现里面有一张龙飞凤舞写着符文的黄符纸,另外还有半块骨头,以及三根又硬又粗、牙签一般的黑色毛发。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我将锦囊翻了个底朝天,再也没有瞧见别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一声尖厉的叫声。

嘎……

这一声吓了我一跳,赶忙朝着卫生间旁边的阳台望去,发现什么也没有。

这叫声尖锐而凄惨,有点儿像是猫,又或者什么同样的动物,不过因为身上还在流血,我不敢想太多,看了一下那黄符纸,又看了看别的,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一咬牙,将那半块骨头往靠近屁股的尾椎骨破口处按出。

我当时其实已经是绝望了,这么做其实也只是潜意识地安慰自己,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当那半块骨头挨着伤口的时候,一股冰冰凉的感觉就传遍了全身。

那感觉,就好像是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突然喝了一大口的水。

那叫一个爽快。

我当时几乎是懵了一会儿,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上黏黏的,我下意识地搓了一下,发现伤口结痂,已经不流血了。

真的很神奇。

我当时有一种严重失血的恍惚,在确认伤口停止流血之后,凭着本能擦洗了一下身体,赶忙穿上衣服,然后赶忙往村子的卫生所跑去。

那么多的血,我以为自己都快要死了,结果到了卫生所,跟值班医生说了一下情况,对方让我脱下裤子来帮我检查的时候,却莫名沉默了许久。

当我有些不耐烦地扭身抬头,看向那医生的时候,对方也用一种看“傻波伊”的模样看我。

紧接着,他说道:“你说你屁股有伤口?哪儿呢?”

我说你难道没看到么?

医生面无表情地拿着一面镜子照给我看,只见到光溜溜的屁股上面,除了两个米粒大的痘子和一颗黑痣之外,什么也没有。

伤口自然也没有。

这时那五十多岁的老医生缓缓说道:“年轻人,在外面闯荡呢,要懂得自爱,不要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也别乱去尝试新鲜和猎奇,有的东西,一旦沾上了,这辈子就毁了,知道不?”

他说这话,大概是觉得我可能是个因为毒品而进入幻觉的瘾君子。

我十分狼狈地逃离卫生院,回到家中的时候,才想起那救命的锦囊还扔在浴室,赶忙进去找,发现锦囊在、黄符纸在,就连那三根牙签一般的黑毛都在,唯独帮我止血的半块骨头不见了。

我在浴室想了五分钟,都没有想明白那骨头跑哪儿去了。

闻着浴室里面的血腥气,和那块沾满了鲜血的毛巾,我明白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我喝酒之后的幻觉。

我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个电话跟老金,除了交接这两天的工作之外,还跟他请了个假。

老金一开始不太同意,说本来上面对我的印象就不是很好,现在我又要请假,很有可能会影响我年中总结时的加薪。

我没有犹豫,说命都没了,还加什么薪呢。

请了假,我立刻买票赶往羊城,按照当初的地址,几经辗转,找到了十四村那个什么和记杂货铺,老板娘听我说找马一岙,笑了,说你找那个神经病啊,他出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啊,神、神经病?

第五章 一院子的怪咖

杂货铺老板娘的话说得我一脸惨白,要知道我放下手头的一大堆工作,请假过来,就是指望这个马一岙能够帮到我,结果她这一句“神经病”,让我实在是有点儿懵。

我说什么神经病?

瞧见我脸色不对,老板娘大概是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没什么;对了,你跟马一岙认识多久了?

我说萍水相逢,不算朋友。

老板娘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这样啊,唉,我也不是喜欢在别人背后嚼人口舌的长舌妇,不过马一岙那人啊,还真的是有点儿怪,来这儿大半年了,没看到他做什么正经事儿,天天到处打晃,然后见天儿领一帮歪瓜裂枣的人来,不成模样,最可气的就是把地址留在我这儿,以为我是他的公司前台,专门帮他搞接待的么……

这老娘们儿唠唠叨叨,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赶忙掏钱,买了一包挺贵的烟,她这才笑吟吟地指着东面说道:“就那边的大院儿。”

我顺着老板娘的手指望去,瞧见了一个不大的院子和两层低矮小砖房。

我跟老板娘道过谢,走到院子紧闭着的大铁门前,想了想,然后叩门喊道:“有人在家么?”

我反复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想起老板娘说马一岙出远门的事情,很是郁闷,正准备先离开的时候,那铁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小缝儿,有一个小萝卜头探出了脑袋,又黑又亮的小眼睛打量了我一下,然后问道:“你找谁?”

这小萝卜头脏兮兮的小脸儿,明显偏小的破旧衣服,五六岁、本应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偏偏一副戒备的表情,很是违和。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马一岙马先生在么?”

小萝卜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谁?”

我从兜里摸出了那黄色金边锦囊来,从里面把那张纸条递给他,说道:“我跟马先生萍水相逢,不过他说如果我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这里找他帮忙。”

小萝卜头接过纸条,检查了一下,说对,确实是马哥的字迹。

确定之后,他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下我的身后,然后朝我招手:“你先进来吧。”

他把铁门稍微打开一点,我勉强挤进了里面,瞧见院子里原来还有人——两个躺在屋前竹椅上、昏昏欲睡的老头儿,一个站在院子水缸边、体重超过两百斤的胖妞,还有蹲在墙角念念有词的壮汉——那哥们看着二十来岁,光着膀子,虎背熊腰,一身疙瘩肉在阳光之下油光锃亮的,好像电视上的健美先生一样。

不过这些人状态都有一些古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我完全无视,丝毫都不理睬。

小萝卜头领着我往屋子里走去,然后对那两百斤的胖妞喊道:“肥花,来客人了,去倒杯水来。”

那胖妞听到,应了一声,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很是娇羞地跑进屋里去。

如果是美女,这样子的娇羞很动人,但这个胖妞嘛,让我颇有一种惊悚的感觉,而当我走过那水缸的时候,才发现那缸口一米五的大水缸里面,居然泡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别看身材瘦瘦小小的,但模样十分清秀,眉眼间颇有几番韵味,很是动人。

只不过,这大白天的,一个女孩子,穿着白衣服泡在水里,让我觉得很是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而她也一脸好奇地望着我,我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她点了点头,说你好。

女孩也冲着我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说你好。

我说你怎么泡在水里啊?

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很是认真地回答道:“我是一只鱼,就应该在水里啊。”

呃……

她一句话说得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茬,我干笑了两声,脑子里想起了刚才那老板娘说的话,这一院子里的人,还真的都是奇奇怪怪的。

就在我颇为尴尬的时候,旁边的小萝卜头瞪了那女孩一眼,说有没有脑子啊,不会说话别说。

他在这儿倒是颇有威信,一句话说得女孩儿低下头,紧接着直接潜进了水里去。

小萝卜头把我往屋里面引,说你别多想,她就是脑子进水了。

我一句话都不说,坐在客厅的沙发前,那个叫做肥花的胖妞端来一杯白开水,放在茶几上,小萝卜头招呼道:“我们这儿条件差,只有白开水,你别嫌弃哈,喝……”

我赶了好久的路,的确是渴得很,客套两句,然后端起杯子来,一口气喝干。

放下水杯,我刚要开口说话,小萝卜头却支开了旁边的胖妞:“你去院子里看着海妮吧,免得她呛水淹死了。”

胖妞送了水过来之后,就站在我对面,一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心发慌,小萝卜头的支使让我刚刚松一口气,结果胖妞却说道:“她会淹死?她一口气泡进水里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事好吧……”

没有等胖妞说完,小萝卜头就黑了脸,说让你去就去,愣着干嘛?我哥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们的,这儿谁做主?

他年纪不大,却颇有气场,一发火,胖妞瑟瑟发抖,吐了一下舌头,赶忙离开。

等胖妞离开,小萝卜头小大人一样地对我说道:“你好,我叫钟黄,就是那个‘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的那个钟黄,我马哥出门了,这儿由我来当家,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把这小屁孩子当回事儿,还想跟这儿的大人打招呼,没想到进来之后,竹椅上那两老头动也没动,大个子蹲墙角看蚂蚁,而胖妞对他又唯唯诺诺,这才放下轻视之心。

我遇到的这事儿十分离奇,颇有许多不寻常之处,而这小孩儿的言谈举止也是与寻常人等不同,反而让我平添许多信任。

有了马一岙的锦囊,我没有太多的犹豫,当下也是跟小孩儿钟黄说起了我的事情来。

我怕他的理解能力有限,特地将细节说得很清楚。

结果等我啰啰嗦嗦讲完之后,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概意思就是,你撞到邪了,然后给人在身上做了手脚,恰好被马哥看到了,他当时忙,没跟你仔细讲,给了你这锦囊,让你先保命,还让你搞不定的话,过这边来,对么?”

我点头,说对,对,马先生他去哪儿了,你能够联系到他么?

小钟黄嘴一撇,说他有他的事情,忙着咧,再说了,你这件事情也用不着马哥出马啊,我帮你搞定就成了。

我一愣,说你?

小钟黄瞧见我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一下子就恼了,说嗨哟,瞧不起人还是咋地?就你这点儿破事情,小钟哥帮你直接搞定,咋地,不相信人啊?

这小萝卜头一着急就是一口苞米茬子味儿,我有点儿想笑,不过还是认真问道:“那你说说,你怎么帮我解。”

小钟黄盯着我,说先谈你能给多少钱。

我一听,哎呀这套路,这小屁孩……要不是先前马一岙带给我的好印象,我还真的害怕是个骗局,于是按捺心思,问道:“你要多少钱呢?”

小钟黄好像有些紧张,摸了一下鼻子,才问道:“马哥给你锦囊的时候,问你要了多少?”

我说没有啊,一分钱没要,我刚才不是说了么?

小钟黄一听,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脸惊讶地喊道:“不会吧?这不可能啊,你知道他给你的东西有多珍贵不?那符纸,龙泉山出品的,龙泉山啊,知道哪里不?还有那知了骨,以及昆仑豹猫的三根胡须,这些东西,加起来你知道值多少钱不?”

小东西说得我一愣一愣的,我听得很迷糊,不过大概能够听明白,那就是马一岙给我的东西很珍贵。

至于有多珍贵,我也不知道,便问多少钱。

小钟黄气呼呼地说算了、算了,跟你这种圈外人说了你也不懂,别谈那个败家子,你就说你这边能给多少吧。

我试探性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小钟黄瞧见,连忙摇头,说不、不,一百太少。

一百?

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因为刚才我跟他聊的意思,其实是一千,没想到这小孩儿看上去老实稳重,毕竟年纪还是小,要价也不黑,所以我抱着侃客户的心态,跟小钟黄聊了一会儿,谈到了三百块。

谈妥之后,小钟黄开始跟我说道:“我告诉你啊,这件事情,你找到我们,算是找对人了。”

我说怎么回事?

小钟黄说你这件事情啊,是撞邪了,撞邪你知道吧?

我回想起当日之事来,一脸惊悚,说你的意思,是我撞鬼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小钟黄说呸、呸,你这什么封建迷信,我说的撞邪,跟你想的不一样,我……

就在他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突然间院子外的铁门传来“邦、邦、邦”的响声,一个女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声喊道:“马一岙,马一岙你给我出来!”

第六章 落魄的游侠联盟和夜行者传说

这一声叫喊颇为尖锐刺耳,正打算跟我长篇大论的小钟黄听到这声音,脸色都变了,对我说等等啊,然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我弄不清楚状况,跟着走出去,瞧见一个不逊于刚才那胖妞身材的妇人,正掐着肥肉堆砌的腰,在门口跟小钟黄骂骂咧咧,原本一片安静的院子里,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躺在竹椅上假寐的两老头站起来了,蹲墙角看蚂蚁的大高个儿也过来了,胖妞肥花和潜在水里的海妮都起来围观。

我这时才发现那壮汉个儿真高,站在那儿,如同一堵墙。

那大高个儿,怕不得有两米多吧?

我走到院子里,听到妇人骂骂咧咧,而小钟黄一脸无奈地回过头来,走到我跟前,低声说道:“小侯哥,你手上有没有钱啊?江湖救急。”

我说怎么了?

小钟黄说这位是房东,马哥两个月没有交房租了,她说要是我们再不交,就要赶我们走了。

我一听,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几个大人望去,没想到两个老头儿的眼神飘忽,仿佛事不关己,大高个儿倒是看了过来,不过长相原本威猛的他咧嘴一笑,顿时就让人感觉智商有点儿问题,像是个傻大个。

这一院子的人,反倒是这个小萝卜头像个正常人类。

我有求于人,不敢拿架,问道:“多少?”

小钟黄舔了舔嘴唇,然后试探性地说道:“那个啥,一千五,你有么?”

我这次过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钱包里也带着钱的,所以便掏出钱包,数了十五张老人头给他,小钟黄接了过来,转过去递给那体型如猪的房东,结果那娘们拿了钱,沾着唾沫数了一下,居然还嘲讽地看着我,对小钟黄说道:“又从哪儿找来的冤大头?”

小钟黄低着头,说拿着钱回吧您,问那么多。

房东离开,我们回到了客厅来,小钟黄对我说道:“让您见笑了。”

我说你客气了,谁都有为难的时候——对了,你刚才说到哪儿了,我们继续说。

小钟黄说你听说过游侠联盟么?

我摇头,说没有。

小钟黄认真地说道:“你没听说过,那也很正常,毕竟这种事情,不是圈内的人,很少有听过这个名字的;那么我们换一种询问方式,你觉得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瞧见小钟黄因为我刚才的慷慨举动,显得更加认真,我也不由得认真起来,回答道:“莫不是……见鬼了?”

小钟黄摇头,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魂之说,即便是你听过了,那也是误传。

我一愣,说那是什么?

小钟黄说你应该是得罪了夜行者。

我一愣,说什么是夜行者?

小钟黄一脸郑重地说道:“我现在空口白牙地说,你或许不太相信,但马哥跟我讲过,说人类的祖先是猿猴,但实际上,还有许多的野兽在漫长的生存和进化过程中获得了智慧,只不过它们在与猿猴进化的‘人类’长期竞争过程中,因为种种原因失败了,最终没有办法成为主流。它们有的隐居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的则试图改变自己,融入到人群之中——前者成了山精野怪,留下诸多民间传说,而后者则在漫长的混杂过程中,有的暴露身份,从此断绝,有的则与人类生息繁衍,彻底融入了人类社会之中。“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我,然后说道:“那些融入人类社会里的,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有的保持着显性基因,就成了夜行者家族,而有的则变成了隐性基因,彻底成为了人类,如果没有某种契机,将会永远地泯灭下去……”

“夜行者?”

我在口中反复念着这三个字,感觉好像天方夜谭,而小钟黄则说道:“对,有人将它们称之为妖,但对于它们本人而言,‘物之反常必为妖’,这对它们来说是一个极大贬义和歧视的词语,也十分狭隘,它们更愿意称自己为‘夜行者’,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人类种族——狭义上的人类,是猿猴进化而成,而它们,则是万族进化,如此而已。”

我说你跟我讲这些干嘛?

小钟黄笑了,说你还没有明白么?你的身上,很有可能传承着夜行者的隐形基因,而正是因为这个,使得你被人盯上了,这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啊。

我眉头一跳,忍不住心慌,说你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

小钟黄说:“据我所知,生死花这东西,一般人服用之后,就会立刻进入假死状态,如果三天之内没有得到解药的话,就会直接进入脑死亡,变成真死,唯一的例外,就是夜行者,或者有夜行者隐形基因,或者血脉的人。”

他这么说,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出现破口流血的现象呢,而且当时我完全感受不到温度,浑身冰冷。”

小钟黄揉了揉脑袋,笑着说道:“估计你身上被种下了启明蛊,所以才会这样。”

我说什么是启明蛊?

小钟黄说这是一种药引,它能够在短时间内让你体内隐藏着的夜行者血脉迅速显露,让你拥有夜行者的力量,并且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夜行者。

我疑惑,说什么叫做有可能?

小钟黄笑了,说你以为成为夜行者很简单?如果在转化的过程中,你的身体如果承受不住基因的裂变、血脉的扩散,就会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全身的器官衰竭而死亡,对,就像得了绝症一样,无药可救。

听到这话儿,不管是信不信,我都忍不住骂出声来:“我去,这不是害老子么?”

小钟黄说你以为尉迟那帮家伙会安什么好心呢?他们做事情就是那样,你若是能够受得住,成了夜行者,那帮人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将你拉拢,而如果你受不住痛苦,身体机能衰竭而亡,他们顶多就损失一瓶启明蛊而已,至于你的死活,你觉得他们会关心?

我心头一跳,说你认识那个什么尉迟?

小钟黄点头,说算是吧。

他似乎不愿意说太多,点到即止,我看着这个如同小大人一般格外沉稳的小男孩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们又是谁?夜行者?”

小钟黄摇头,说不、不,我们不是夜行者,准确的说,我和马哥不是夜行者——我们是游侠联盟的人。

我眉头一跳,说游侠联盟?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名字中二无比,听得我尴尬癌都犯了,然而小钟黄却是一脸严肃。

他道:“游侠联盟虽然只有数百年的历史,但它的前身,却是一个大江湖,道门、佛宗、武林以及朝堂,都有高人坐镇传承,然而清初‘禁武令’颁布之后,江湖散落,无数身处其间的前辈高人投入天地会、红花会等反清复明的政治组织,对抗清廷,结果导致清朝中叶妖人遍布,横行肆虐,经过禁武令限制、百年沧桑留下来的有识之士商议会盟,取汉时名声最盛的游侠儿为号,名曰游侠联盟,专门用来打击作恶夜行人的一个广泛意义的同盟。”

听着这些宛如小说话本的秘闻,我揉了揉额头,说你的意思,夜行者都是坏人咯?

小钟黄说也不尽然,人有好有坏,夜行者也是,特别是那些隐藏人类社会的夜行者家族,他们完全适应了正常的人类生活,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过活,从来不会轻举妄动,但也有一些隐性基因、血脉觉醒的夜行者,因为无人引导,又贸然获得了力量,就会做一些违反法律的恶事,甚至杀人放火,横行无忌,再加上一些隐藏在山林、野泽和域外的山妖野怪,也会如此,所以才会需要我们的存在。

听完他的讲述,我看了他一下,又朝着外面望了一眼,说感觉你们联盟不是很强啊,连房租都交不起。

小钟黄尴尬地咳了咳,说这个……因为某些变故,游侠联盟现在也不再紧密,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过我跟你讲,百年之前的游侠联盟,那才叫做真强,虎头太保孙禄堂,武当剑仙李景林,神枪李书文、半步崩拳尚云祥、臂圣张策、南北大侠杜心武、江南第一脚刘百川、神镖李尧臣、玉面虎韩慕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那可都是联盟的旗帜。

这些人名我一个不知道,听得头晕眼花,赶忙问道:“我这个,该怎么办?”

小钟黄认真地看着我,说我想先问一下你,你是想要成为夜行者,获得血脉的力量呢,还是变成普通人,回到自己的生活里面去?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回到自己的生活去了,我可没心思搀和你们的事情,跟你们过家家。”

听到我的决断,小钟黄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然后说道:“这件事情啊,整个南方地面,只有一个人能够帮你解决。”

我说谁?

小钟黄打了一个响指,说梅州镇平学宫的梁世宽、梁老师。

第七章 毒蛇泡酒

小钟黄说得头头是道,而我却是满腹疑惑——说实话,如果他年纪再上个二十来岁,我或许觉得他说的这一切是真的,但从这么一个小孩儿口中说出来,虽然他刚才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但总觉得这些话语太过于中二幼稚了,有点儿像是话本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的情节。

对,这实在是太离谱、太不着调了,怎么听都觉得不太对劲。

但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现在的我,面对着这件事情,唯一的态度,那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为这事儿关系到我的小命,如果我讳疾忌医,根本不当一回事儿的话,说不定回头真的没了小命,到时候哭都不知道该找谁哭去。

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跟小钟黄一起去梅州。

小钟黄自然不会跟我单独离开,而是带上了那个名字叫做王虎的傻大个儿,然后还煞有介事地交代了胖花一番,至于那两个老头儿,他居然视若无睹,完全不加理会。

我有些不放心,出门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跟家里的大人说一声?”

小钟黄说你是说老刘头和老李头?嗨,别管,就是俩吃白饭的。

吃白饭?

我听了,觉得十分好奇,然而小钟黄却没有跟我继续解释的意思,带着我就往汽车站的方向走。

路上的时候,我开始有意试探小钟黄和大傻个儿,试图探听更多的东西来,然而我很快发现,这个小钟黄简直就是个小狐狸一般,想让你知道的,就让你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怎么旁敲侧击都弄不出来,至于那个王虎,我的天,除了傻笑,什么也不会,跟一个智障差不多。

好在对于我的事情,小钟黄倒不会隐瞒,他告诉我,如果我想要成为夜行者呢,马哥倒是有办法可以保障成功率,至少能够有一半的几率不死,但如果是拔出启明蛊,这事儿只有梁老师可以。

要知道,启明蛊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出自于苗疆巫蛊之术,事实上,启明蛊是小凉山萝丝洞蛊苗的独门绝学,除了那一脉的养蛊人之外,其余人都是束手无策的。

而这位梁老师,她年轻的时候,曾经去凉山彝族自治州西部山村支过教,阴差阳错,就学了些养蛊防身的手艺。

听到小钟黄说得一板一眼,我即便是再多的怀疑,也没有多说什么。

梅州位于粤省东北部,地处闽、粤、赣三省交界处,是客家人比较集中的聚居地之一,距离羊城颇远,我们赶上汽车,一直到了夜里,方才抵达地方,落地之后,三人都是饥肠辘辘,便在车站旁边的一个小面馆吃饭。

我的食量不大,一碗即可,没想到那王虎真能吃,一连吃了七碗,连汤带面,愣没留下一点残渣,而且还抹着嘴巴,意犹未尽的样子。

就连小钟黄也吃了三碗,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看得我肉疼不已。

毕竟这一路过来,都是我付账。

好在我这一年多在祥辉干得不错,工资加奖金、还有提成什么的还算丰富,存了些钱,不然这花钱如流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吃过饭,出门拦了一辆的士,说了地址,让人拉过去,然而的士司机一头雾水,说咩野?镇平学宫,没听说过啊?

我看向小钟黄,而他则挠了挠脑袋,心虚地说道:“我上次听马哥说的,就是这个地方啊。”

的哥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你们说的,是不是蕉岭文庙啊?嗨,那个地方早就毁了,现在是县人民小学,是不是那个地方?你们确定啊,要是的话,我们就走吧?”

小钟黄拍手,说对,是,就是那儿,我听马哥说了,她在当一小学老师。

的哥一脚油门,车子往前窜去,出了市区,往北直走,天色越发黑了,我怕是黑车,找个荒郊野岭,把我们扔下就走了,而小钟黄大概是瞧出了我的紧张,指了一下坐在副驾驶室上面显得有些缩手缩脚的王虎,说你别慌,有老虎在呢,谁敢惹咱?

一句话将我的心都放在了肚子里。

一番折腾,我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站在县中心小学的门口,这大半夜的,人家也不开门,小钟黄招呼我先去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再去找人。

当晚我们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结果王虎的呼噜声弄得我一夜都没有睡好,早晨起来,这汉子呼啦啦又连着吃了十来个包子和五碗稀饭,让我总算是知道这帮人为什么这么穷了。

紧接着我们来到小学,找到门卫打听梁老师。

门卫挺戒备的,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说你们是干嘛的?

这个时候小钟黄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他冲着门卫大爷甜甜一笑,然后解释了两句,说是梁老师的亲戚,门卫大爷一听,说嗨,不早说?来,登记一下,我让人带你们进去。

我这边登记完,门卫大爷叫了一个学生,让他带我们去数学教务组办公室。

一番折腾,我们终于抵达了办公室,结果却被告知,梁老师请了病假,今天没有来学校。

我们赶忙问到了梁老师的具体住址,然后找了过去。

为了上门,我还特地买了点水果。

梁老师年近五十岁,单身离异,一个人住在类似于筒子楼一般的教师楼三楼,我们找上门,过道上十分拥挤,摆满了杂物,我和小钟黄倒还好,就是王虎有些够呛,缩手缩脚,十分憋屈。

咚、咚、咚……

我们敲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应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带着老花镜的老太太出来,一脸狐疑地打量着我们,问道:“你们找谁?”

我看着老太太满头的白发,心想着她有可能是梁老师的长辈,于是恭谨地招呼道:“您好,我们找梁世宽梁老师。”

老太太疑惑,说找我?我们认识么?

什么?

我当时有点儿懵了,不是说梁世宽梁老师不到五十岁么,怎么面前这位,看起来都有快七十了?

好在旁边的小钟黄机灵,开口说道:“梁老师,你好,我叫钟黄,我祖师爷是王子平,我师父是王朝安,我师兄马一岙你应该见过的。”

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小钟黄,脸色方才释怀,说原来是王朝安的徒弟?

小钟黄嘻嘻笑着说道:“对,对,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今天是特地过来拜访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我赶忙将买的香蕉、苹果往前递。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让开门,引我们进去,说道:“唉,来就来,怎么这么客气?”

进了屋子里,我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典型的一室一厅,屋子狭窄,东西很多,靠墙的柜子上面,摆放着一排十几罐的玻璃瓶,大概是泡酒,而里面则泡着各种动物,从蛇、蜘蛛和蝎子,到心肺、眼睛等器官,应有尽有,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我们在十分陈旧的沙发前坐下,老太太倒了三杯水,然后问小钟黄:“你师父还好吧?身体可硬朗?”

小钟黄点头,说还行,就是有些支气管炎,老毛病了。

两人寒暄两句,小钟黄终于开门见山,对那老太太说道:“梁老师,我这次过来呢,是为了我身边这位小哥——他给人下了启明蛊,身体出现了许多异状,而他通过我师兄马一岙找到我这儿来,想要找人帮忙取出那玩意儿,我知道整个南方地界,能够解这玩意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才冒昧过来……”

小钟黄跟老太太解释这些的时候,我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梁老师。

她的精神不是很好,显然是真的请了病假,脸没洗,眼窝子里还有发黄的眼屎堆积,屋子里有一股子的陈旧气味,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这么一个风吹即倒的老太太,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惧怕感。

她就仿佛窝在洞里的蛇一般,给人冰凉凉的感觉。

听完小钟黄的叙述,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然后说道:“启明蛊说贵不贵,但想要弄来这个,还是需要花费些功夫的,那些人用在他身上,是觉得他能够渡成夜行者?”

小钟黄点头,说对。

老太太问你有没有检查过,到底是什么夜行者?

小钟黄说没有,嘿嘿,你也知道,我们这一门的手段呢,不擅长这个,而且他本人对进入我们这一行当呢,也没有什么兴趣。

老太太听到,站起身来,去那放着坛坛罐罐的柜子前扫量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小陶碗来,从一罐泡着火蚂蚁的玻璃瓶里倒出一点儿刺鼻的酒液,又从一罐浸泡着黄色眼镜蛇的玻璃瓶中倒出点儿酒,将留着长长指甲的右手食指在碗里搅和着,还念念有词的,弄得挺郑重其事的。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玻璃瓶的大部分毒虫长蛇,居然还是活着的,随着瓶子不断晃动,吐着信子,十分诡异。

差不多完了之后,她端到了我的面前来,言简意赅地说道:“喝。”

我感觉到老太太的性情有些古怪,不敢违抗,望着那浑浊发黄的酒液,一咬牙一横心,一口喝完。

那酒液入喉,下到肚中,顿时就有一股灼热难挡的热力蔓延全身,那辣口的劲儿让我有些迷糊,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下意识问道:“喝了这个,我就能好?”

老太太咧嘴一笑,说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体里,到底是什么夜行者的血脉。

啊?

第八章 凶神恶煞

这句话说得我顿时就想要跳脚骂娘。

说真的,正常人瞧见那一柜子的活虫毒物和脏器泡酒,心中不恐惧是假的,更不用说去喝了,再加上这老太太脏兮兮的手指在里面一顿搅和,我怕自己喝着恶心想吐,所以才一口闷下去的,为的是能够彻底的治病解脱,没想到我这会儿整个人发晕,她却告诉我并不是解药,让我如何不愤怒?

验那夜行者血脉有几把用,关我屁事?

大概是感觉到了我心中的情绪,小钟黄扯了我一把,用目光示意我淡定一些,不要乱来。

小钟黄的及时提醒让我回过神来,又看向老太太阴沉的目光,整个人就好像是冲了一顿凉水澡一般,清醒了许多,使劲儿摇了摇头,然后问道:“需要我配合什么?”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你在这儿待着就好。”

她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启明蛊这东西呢,说是蛊,其实只是一种药引子而已,寻常人吃了,新陈代谢,消化系统一排解,也就是一泡屎尿而已;但如果身上真的有夜行者的血脉,那么它就会根据不同的种类而衍化成不同的蛊引,正所谓‘鼠咬天开,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卯为日出,辰为行雨,巳蛇归洞,午显阴阳,未时上膘,申时猿啼,金乌坎水,夜临戌狗,混沌亥生’,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所以你也别抱怨,我不确定你的血脉,又如何帮你解蛊除虫呢?”

听到这话儿,我整个人就来了许多精神——原来她这般做,却是解蛊除虫、治病救人的第一步。

我激动了许多,问道:“接下来呢?”

老太太瞪了我一眼,说急什么?

她的眼神阴鸷而尖锐,如同苍鹰一般,看得我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多说什么,却感觉头晕乎乎的,天旋地转,晃悠得厉害,感觉那酒劲上来了,一阵一阵的,就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的大脑神经,没过一会儿,突然间门口那儿传来“叩、叩、叩”的响声。

紧接着有人在外面喊道:“梁老师,梁老师你在家么?”

老太太回了一声:“谁啊?”

外面那人回答道:“我们是县工会的,听说您老病了,特地过来看一下您……”

县工会?

我脑子晕乎乎的,弄不明白县工会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看这位梁老师,然而还没有等我想明白过来,就听到“轰”的一声,那个身体瘦小孱弱的老太太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到了摆满了泡酒玻璃瓶的柜子上,哐啷一下,十几瓶罐子全部跌落在地。

那玻璃瓶子里的蛇虫鼠蚁果然还活着,伴随着飞溅的碎玻璃,开始往外爬去。

我那个时候酒劲上头,却还保持着半分清醒,瞧见一条三角脑袋的烙铁头毒蛇朝着我蹿来的时候,吓得一下子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往墙角缩去。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门口处涌进来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且都是气势汹汹,脸色不善。

我没有经历过这阵仗,脑子有点儿懵,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刚才将梁老师踹飞的,正是领头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人,而其余几人冲进屋子里来,打量一阵之后,后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屋子里怎么还有其他人?妈的,带走那老太婆,其余的人处理掉……”

她这话儿还没有说完,我旁边的傻大个却是动了。

吼……

他大吼一声,就像一头发飙的狗熊一般,朝着这帮人扑了过去,那气势让我感觉好像一台轰隆隆的坦克出现,仿佛势不可挡。

然而下一秒,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出现,也看不清他是怎么弄的,四两拨千斤,三两下,居然就把人给放翻倒地了去,那傻大个儿摔倒在地,整个楼层都抖了三抖,跟地震一样,王虎失手被擒,还兀自奋力挣扎,结果那老头枯木一般的双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按了三两下之后,就再无动静。

而这个时候,那摔落倒地的梁老师也勉强爬了起来,口中吹着嗡嗡的口哨,地上的那些蛇虫仿佛得了指挥一般,朝着这些不速之客快速游动过去。

这种感受对于我来说,是前所未有的,就好像美国电影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太,居然还能够弄出这么一手来。

真的有点儿像是中世纪的女巫一样。

然而这场面看着华丽,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刀疤脸从腰包之中摸出了一把赤红色的粉末来,往地上一撒,顿时间一大团的黄色火焰就冒了出来,紧接着浓烟腾然而起,其间还伴随着刺鼻的雄黄气息,那些奋力蠕动的蛇虫全部都化作灰烬了去。

一个矮胖秃顶的中年男人越众而出,一把抓住了梁老师的手腕,一拉一扯,两人在短时间内似乎在较劲儿,但当刀疤脸上前的时候,梁老师终于撑不住,给撂翻倒地。

虽然把人弄倒,但刀疤脸有些急了,急忙出声道:“赶紧处理,别闹出大动静来。”

听到这吩咐,地中海和瘦老头就朝着我和小钟黄围了过来,我心慌意乱地看了一眼小钟黄,期望他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毕竟从他先前跟梁老师的对话来看,他还是挺有本事的,也有背景,这个时候,说不定能够救我们一命。

然而没想到被我寄予最后希望的小钟黄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高举双手,说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王朝安的关门弟子,别杀我……”

呃……

我给小钟黄这突如其来的表现给弄得挺尴尬的,不过下一秒,我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帮人,并没有说假话。

他们是真正的亡命之徒,所谓的处理,说不定就是杀人灭口。

这个时候充大个儿,只可能死路一条,还不如稍微服点儿软,说不定能够留一下一条小命。

果然,小钟黄的话语让原本杀气腾腾的几人稍微熄了点儿火,瘦老头和地中海转过头来,看向了刀疤脸,而刀疤脸则扭过头去,看向了门口处,这时先前那女声开口了:“都带走,回去再说吧。”

我这个时候酒劲已经上头了,眼前的景色都在晃动,紧接着有人拿着一麻布口袋,朝着我脑门兜来,随后后脑壳儿给猛地一敲,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黑暗如眠。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呼吸热热的,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套还没有摘下来。

我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应该是在屋子里,而我的手脚都给绳子捆住,身体发僵,想要动一下,结果全身针扎一样的疼,应该是被绑了许久,血液流通不畅的缘故。

我感觉全身都疼,背上湿漉漉一片,估计是在昏迷的时候发了汗,现在凉飕飕的。

我回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心肝儿直跳。

说真的,我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一帮凶人,在我看来,王虎可比那瘦老头高出大半个身子,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砂锅大的拳头,绝对能够一拳撂倒一个,没想到对方居然三两下就撂翻了他,而且还将我们都给拿下。

倘若不是小钟黄及时表明身份,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已经死了吧?

哎,不对,小钟黄表明了身份,对方或许有所顾忌,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我呢?

我特么一个闲杂人等,完全就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根本没有谁会关注我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惨了?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心头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甚至都不敢说话,闹出半点儿动静来,因为《西游记》里,有背景的妖怪全特么活了下来,没背景的则都给一棒子敲死了。

我不确定我会不会被敲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吱呀一声,有人进了屋子,问了一声:“人醒了?”

大概三秒钟之后,才有人闷声闷气地回答:“没呢。”

进来的那人问道:“来根烟?”

我这才感觉到左边不远处有人起身,走了过去,两人仿佛在点烟,随后原先的看守问道:“飞哥,那个小屁孩子怎么处理?”

前面那人说道:“什么怎么处理,砸手里了呗,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徒弟,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上面在头疼想办法呢。”

看守说想什么想啊,这事儿谁也不知道,不行就这个荒郊野岭的,挖个坑埋了呗。

飞哥呸了他一口,说你有没有脑子啊,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永远保密?那可是王朝安啊,湘南奇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唯一传人,你以为是什么小虾米呢?咱们老大是要干大事的,没必要为这件事情得罪他,要知道,那姓王的就是个疯子,我估计上面指不定找个台阶,就把人给放了。

看守说那这两个怎么办?

飞哥说那个傻大个,是虎相的夜行者,上面有招揽的意思,至于这个小子,一废材而已,留着麻烦得很,不行就埋了。

啊?

这个小子,说的不会是我吧?

蒙着头的我,听完这话,冷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第九章 雨夜活埋

时间又悄悄流逝,有人来也有人走,仿佛是有换班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饥肠辘辘的肚子一下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会儿离我昏迷之前相隔多久,总之我是饿得酸水直冒,之前还好,这一闻到这食物的香味,饥饿感瞬间就蔓延到了全身,将我大脑掌控,口水忍不住地分泌出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人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试图隔着头罩往外望,没想到有人喊道:“你傻啊,给他吃啥?”

有个女人说道:“已经饿了两天,不给点吃的么?”

说话的是先前那个看守,他对这女人说道:“你给隔壁送去,给这人吃了也是浪费。”

女人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哦。”

说罢,她就离开了。

我闻着渐渐远去的食物香气,整个人就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什么叫做浪费?

合辙这是准备将我给杀人灭口,不给我留一条活路了呗?

不知道怎么回事,强忍了许久、心头藏着极大恐惧的我忍不住喊出了声来:“草泥马,就算是要杀头的人,也得给口饱饭吃啊,你们到底讲不讲点儿规矩了?”

我当时也是豁出去了,心想着管你大爷的,我可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就给处理了,就算是死,也得弄出点儿动静来。

结果旁边的看守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嗨哟,本事不大,脾气倒还不小呢?

紧接着,一记窝心脚就踹了过来,丝毫没有留手,我双眼被蒙住,黑漆漆的,给猛然一脚踹中,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咚”的一声,硬生生地撞到了墙上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仿佛要断了一般,滑落下来的时候,眼前发黑,仿佛又要晕了过去一样。

随后我听到那人的嗤笑声:“你还真的搞不清楚状况啊,以为自己是谁呢?来这儿度假啊?”

他说完,脚步声离开,我却感觉胸口处一股又一股的劲儿往外涌,有鲜血从喉头涌出,一张嘴,就全部都喷了出来。

因为我的脑袋上罩着麻袋,这口血有的喷到了麻袋上,有的则回到了我的脸上来,弄得我一头血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有感觉到浑身冰冷,一种莫名刺骨的寒冷涌上心头来,让我浑身不断打着哆嗦,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痒,仿佛千百万条虫子在骨髓里面爬动一般,痒得我发疯。

我开始呻吟,然后在地上翻滚,疯狂地用后背去蹭墙和地上的稻草,却完全止不住那痒劲儿。

没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旁边嘲笑着说道:“你喊吧,大声喊,你看看有人来救你不?”

我听到,忍不住大声喊,喊了不知道多久,嗓子就哑了,干得直冒烟。

而这个时候,我感受不到麻痒了,如同坠入冰窟一般,神昏、性躁、頍焦、口腥,并且产生视、听幻觉,看见前方黑乎乎的地方不时浮现鬼影,听见鬼声,仿佛有人在我身边疯狂地尖笑着,又有人在找我索命一般。

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痛苦折磨得我又仿佛要疯掉。

我试图用头部撞击墙壁,通过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全身被绑住的我根本就使不出劲儿来。

我疯狂地扭动身体,想要挣扎,却感觉被捆住的手脚鲜血直流。

这样的流血,对于我来说,反而要痛快一些,事实上,如果当时我的手脚是自由的,或者只要手中有一把刀,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往自己的胸口,或者脖子处捅去,用生命的逝去,来终结我当时的痛苦。

只可惜,我所有的努力都没有半点儿用,力量反而一点一滴地流逝,让我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到了后来,我就那般躺在潮湿的稻草上,如同一条离开了水、干死的鱼,一动也不动。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平缓,意识模糊发散。

我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在意识就要消亡之前,我感觉到有人取下了罩在我头上的麻袋,使劲儿拍我的脸,而那个时候,我已经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紧接着我仿佛听到有人说道:“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就没气了呢?”

有人在旁边解释着,但是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意识,也终于消散不见了。

黑暗,永恒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胸口发闷,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结果给堵住了,憋住,好一会儿,方才有一点儿浑浊而又充满了土腥味儿的气息涌进鼻子里来。

这点儿气息让我的意识凝聚起来,我使劲儿捏了一下双手,感觉拳头有力,而且手脚都没有被绑住。

我这是在哪儿?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但是出于本能,双手开始拼命地往上推去。

有沉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身上,束缚着我,我忍不住从嗓子眼儿发出嘶吼来,那嘶吼古怪得很,如同野兽一般,死亡的恐惧在那一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疯狂地往上顶去,就这般持续地顶着,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上面松动了一些,我的嗓子也吼哑了,猛然一挣,感觉那重压终于消失大半,而清新的空气也在一瞬间,灌进了我的肺里面来。

咳、咳、咳……

我咳嗽了好一会儿,感觉头顶有大雨倾泻而下,紧接着电闪雷鸣,在我头顶轰隆隆响起。

借助着闪电的光芒,我才瞧清楚自己的处境,发现我居然处于一个到处都是树木的山林之中,而我的身上,披着破烂的草席,下半身还埋在满是泥泞的土里,瓢泼大雨浇下,将我给淋得如同一只落汤鸡似的。

轰……

又一声响雷在头顶炸开,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恐惧从心头浮现,赶忙从泥坑里爬了出来,左右打量,发现四周一片昏暗,到处都是茂密的林木和灌木丛,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爬出了泥坑,回头望去,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确定了一件事情。

我给人用草席一卷,埋在这泥坑之下。

这坑其实挺深的,如果不是正好碰到大暴雨,雨水将这儿的泥土给浸润了,光凭着我个人的力量,未必能够从那么深的坑里面爬出来。

说不定我就给人活生生地埋在这里了。

等等,那帮人为什么要埋我?

如果按照我之前的推测,他们要杀人灭口,为什么不弄死我,再埋人呢?还是说他们觉得我已经死了,所以就没有再多费劲儿?

又或者,埋下我的人,就在附近?

一想到这里,我当时就恨不得赶紧逃开,不过当我就准备撒丫子跑的时候,脑子冷静下来,将事情全部都过一遍,突然间想起了之前金信厂老马等人的死而复生一样,说不定是自己身上的药物发作,进入假死状态,让那帮人觉得我已经死了,所以才把我给埋了。

我越想越有可能,深呼吸,尽力调节好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左右观察一番,看着那泥坑,想了想,将身上的草席脱下,然后将那泥坑填回去。

大约处理了一下,我将差不多了,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跑。

雨下了好一阵,等大雨变小雨的时候,我躲在了一棵松树下,咬着牙,把嵌在脚板上的碎石块和木刺拔了出来。

我从泥坑里面逃命出来,发现自己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之外,鞋子、钱包、身份证、钥匙等等,什么都没。

我身上满是伤痕,浑身湿透,精疲力竭,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倒下,永远也醒不来一样。

我不敢倒下,不敢松了那口气,更不敢多加停留。

我不知道先前囚禁我的那帮人有没有在附近,如果被他们撞见了,我估计还是逃脱不了失去小命的结局。

天黑乎乎的,我强忍着脚下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地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雨终于停了,而渐渐的,天光发亮。

我信心又生出一些来,继续往前走,突然间瞧见了村庄的轮廓,几近崩溃的状态又提了点劲儿,奋力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民宅前,我这个时候已经精疲力竭了,过去敲门,结果院子里有狗疯狂的叫声,吓得我赶忙离开,挨着换了几家,终于找到一户没有狗的,敲门之后,有人走了出来,瞧见一身污浊的我,有些吓到。

我这个时候已经不行了,张口说道:“帮我、帮我报警……”

说完话,我就直接昏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有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说话:“对,这个人看住了,别让他跑掉——对,据蕉岭中心一小的门卫钟大爷反应的情况,梁老师失踪之前,就是这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和一个壮汉来找过她,他很有可能就是梁世宽老师失踪案的真凶,即便不是,也是知情者……”

我一激灵,当下就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病床上,双手一挣,发现居然给铐在了床上。

紧接着有人冲了过来,按住我的胸口,低声吼道:“别动啊,老实点!”

第十章 一条尾巴

我从小就是一个特别老实懂事的孩子,别的孩子青春期了会去打架闹事,喝酒赌博,我却从来没有过,除了办身份证之外,从来没有进过公安机关,没想到这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居然就折腾进来了两次。

这简直就不能够用“倒霉”两个字来形容了。

好在有过上一次的经验,我反倒是镇定了许多,赶忙喊道:“别紧张,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压住我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协警,脸上还有着好几个青春痘,听到我这般说,又瞧见我的模样,自己忍不住笑了,赶忙松开我的胸口,从我身上爬起来,然后冲着外面喊道:“韩队,人醒了。”

门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警察走了进来,眯着眼睛打量着我,看得我心虚无比,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怎么样,感觉好一点没?”

我舔了舔嘴唇,说能给口水喝么?

虽然我正挂着盐水,补充能量,但干渴得嗓子冒烟的我还是想要喝口水润喉咙,韩队长点头,示意那协警给我倒水。

喝了一口水之后,我开口说道:“你好,我叫做候漠,我是鹏城祥辉科技有限公司销售部的员工,在梁世宽梁老师的家中被人绑架,身份证和钱包都丢了,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我没有隐瞒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隐瞒的道理,当下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这来龙去脉,都一一说出。

听到我如此配合,韩队长示意我先停下,叫协警拿来笔记本,开始给我做笔录。

不过很快他就喊停了我的讲述,皱着眉头说道:“候漠同志,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处境,实事求是,配合我们公安机关办案,千万不要胡言乱语,信口开河,知道么?”

我瞧见他不相信我的话,顿时就有点儿激动了,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韩队长挥手,示意旁边的记录员停下笔来。

他认真地盯着我,然后说道:“你的身份,我们会核实清楚的,至于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也会进行调查,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明白,公安机关办案,靠的是证据,而你现在这样信口开河,胡乱编故事,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知道么?”

我苦笑,说我应该怎么说,你才能够相信我?

韩队长说你刚才讲的那些,什么游侠联盟,什么夜行者……作为一个成年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你嘴里面说出来,你不觉得尴尬么?是不是卫斯理小说看多了,脑子也跟着进水了?

我有些着急了,说韩队长,我的朋友,还有梁老师都处于生命危险之中,你觉得我会跟你开玩笑?

韩队长猛然一拍桌子,喝道:“怎么,你还想威胁我咯?我告诉你候漠,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知道什么是嫌疑人么?我跟你讲,你编的这些故事,有一大堆的漏洞知道么?什么那些人觉得你死了,把你埋了,所以你就逃出来了——如果绑架梁老师的那帮人,真的有你所说的那般穷凶极恶,你觉得你能够活着出来?”

我给他一通训斥,也有些急眼了,大声跟他解释,结果韩队长并不理会,而是恶狠狠地指着我,说你等着,总会开口的。

他离开之后,我依旧给铐着,然后还安排人盯着我。

其间医生来了两次,来的是两批不同的人,一批人是给我治病的,大体询问了一下我的身体情况,然后给我换了一瓶葡萄糖,另外还有护士给我端来了养胃的稀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对我的态度都怪怪的,看我就好像是怪物一样。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种态度,并不是因为我双手被铐,并且有人看管着的嫌疑人身份而造成的。

怎么讲呢,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实验室的小白鼠。

而另外来了两个医生,也穿着白大褂,跟我神情亲切、言语温和地聊着,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人家跟我拉家常呢,到了后来,我才回过神来——这两位估计是精神科的医生,在确认我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呢。

不过我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也终于确定了,现在离我和小钟黄拜访梁老师家,已经过了五天时间了。

我在医院待了一天,身体养得差不多了,然后给带到了局子里的一个房间待着。

这房间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有盗窃的、有骗子,也有打架斗殴的,还有P客,七七八八,形形色色都挤在了一个房间里,其间我被叫出去做了一次笔录,我的讲述并没有改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

我试图去让做笔录的警察相信我说的话,我尽可能地让自己态度真诚,然而最终人家瞧我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一神经病,或者傻缺似的。

这事儿让我有些绝望。

回到临时关押的房间,我缩在角落,看着一屋子的人渣,心情惆怅,沮丧不已。

说真的,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之一。

之前的我,就算是再苦再累,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临时关押的房间狭窄而潮湿,磨牙声、打屁声和低声谈话声汇成一片,我回来不久,一个因为打架斗殴进来的混子开始跟同伴交流活跃起来,随后又盘问起了旁边的人,盘问一圈之后,落到了我这里。

那位叫做青皮哥的混子用脚踢了踢蹲在墙角的我,说嘿,你干嘛进来的?

我明明说了真话,却没人相信我,再加上担忧自己的身体,我满肚子的怒火,哪里有心情跟人套近乎,看了那人一眼,然后不再理会。

没想到我有些冰冷的目光反倒是惹到了青皮哥,他以为我这是对他权威的挑衅,一下子就来了劲,打了一个手势,跟着自己一同伴,再加上刚刚聊热乎的两个汉子,朝着我围了过来,一个因为盗窃进来的毛孩子冲着我咧嘴笑,说青皮哥,这家伙不敢答你,肯定是心虚了,说不定是个幺三九哦……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都坐着的人,一下子就都站了起来,目光不善。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在号子里,犯的事儿也是有三六九等的,而最让人唾弃的,估计就是毛孩子说的这个。

我不想让这名声玷污自己,开口说道:“我是被冤枉进来的。”

哈、哈、哈……

一伙人都咧嘴笑了,青皮哥朝着我跟前的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一脸不屑地说道:“冤枉?我他妈还冤枉呢,都给关进这儿来了,还给我在这儿装呢?小子,别晃啊,告诉大家伙儿,你到底是不是因为幺三九进来的?”

我心头一肚子火,瞪了他一眼,说不是。

青皮哥一听,一下子就炸了,说草泥马,给脸不要脸啊,进这里来了还跟我横是吧?信不信我弄死你……

他手一扬,好几个人都冲上来了,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我原本就饿了好几天,又受了伤,身体十分虚弱,在医院也就养了才一天,给这帮人一拥而上,抵挡两下,就给弄趴下了,随后这帮人开始用脚踹我,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打人也是有经验的,尽量往肉多的地方踢,让我疼,又不会显露出太多的伤来。

我给这般一通揍,火气已经到了临界点,感觉仿佛就要溢出胸口来一般,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一拳砸在了水泥地上,只听到“砰”的一声,整个房间都抖了一下。

等我抬起手来的时候,发现右手拳骨上面都是血,而让我和周围人都为之诧异的,是我刚才那一拳,居然打得平整坚硬的水泥地上,显露出了一个深深的凹印来,旁边的水泥地,还出现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辐射了将近一米多的范围。

这得是多沉重的力量,才能够出现这样的效果?

我看着沾满了水泥碎屑和鲜血的拳头,有点儿不敢相信刚才那一下,是我打出来的。

而旁边的人瞧见,也像是见到鬼一样地往后退开去。

等我抬起头,目光从拳头落到了跟前这帮人的身上时,一帮人都瑟瑟发抖,像是看到了出笼猛虎的羊群,而刚才参与殴打我的人,更是冷汗直流,紧接着,那个叫做青皮哥的家伙,犹豫了几秒钟,居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脑袋使劲儿往地上磕,一边嗑,一边喊:“大哥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起……”

旁边几人也跪下来磕头,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

我不动声色地收回拳头,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缩回了墙角去,双手抱膝,将头埋下,脑子一片混乱。

我努力回想起刚才那一拳的状态,又想起之前碰到的种种离奇之事。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到此刻的自己,仿佛跟之前有些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我越想越不对,种种画面从自己的眼前掠过,突然间,我下意识地将手往自己的臀部,缓缓地摸了过去。

随后我整个身子都僵直住了,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只晒干了的青蛙。

我摸到了一根软中带硬,硬中又软的玩意儿。

别、别误会,这玩意长在屁股后面,准确地说,应该是长在尾椎骨的延长线上。

一根尾巴。

我、我擦,我什么时候居然长出了一条尾巴来?

第十一章 归于平静

在摸到那根原本并不存在的尾巴时,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来,那就是当天我在浴室里洗澡的时候,曾用了那半块骨头去止血,而到了后来,那块骨头却莫名地消失不见了。

难道,它现在长出来了?

它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知了骨——好像是这个名字,当时我应该多问一问小钟黄的。

只是,我这尾巴都长出来了,是不是也代表着,我死里逃生之后,成功地渡过了最难熬的阶段,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夜行者?

我回想起刚才的一拳之威,心乱如麻。

说句实在的,刚才瞧见欺负我的这帮人一下子就怂了,对我无比惧怕,某一瞬间我的心头是很痛快的,然而我并不是一个盲目的人,经历过先前的种种事情之后,我深刻地明白到,如果我真的介入到这起事件之中,只怕未必能够有好果子吃。

想起之前被人活埋的经历,我忍不住地后怕。

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也没有,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挣钱。

然而……

我脑子很乱,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有人喊道:“侯漠,侯漠出来。”

我往外面走,门口走进来一人,瞧见地上的裂痕,大声骂道:“怎么回事?皮痒痒了对吧,谁搞的?站出来。”

来人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中年警察,眼色严厉,我听到,回头过去,发现刚才打我的那帮人全部都低下了头去,不敢出卖我,于是走到了门口,那警察瞧见没人承认,指着里面的这帮人骂道:“回头再收拾你们。”

我跟着中年警察往外走,来到了韩队长的办公室,发现我们公司的老金和小刘居然在这里。

韩队长瞧见我,站了起来,对我说道:“行了,你们公司的人到了,事情也调查得差不多了,你走吧。”

我有些发愣,问道:“梁老师回来了么?”

韩队长瞪了我一眼,说不该问的别问,让你走就走,怎么着,还准备留在这里过端午?

我无话可说,在一张表格上面签了字,然后跟着老金离开了警局。

出了警局门口,我还有点儿懵,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放了我,而老金则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侯子,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月进两次局子,一次莞城,一次梅州,你到底是惹到了谁,还是今年犯太岁,怎么这么晦气呢?

我苦笑,说我怎么知道啊,我也不想的。

老金说你说你请假请了三天,结果这一个星期都要过去了,你知不知道泰哥跟我说什么?他说你要是再不上班,你以后就不要来了,听到这话没?

我低着头,说老金……

老金挥了挥手,说侯子,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你以前多机灵,多拼命啊,怎么这回升了官儿,反而变成这样了呢?你实话跟我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老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应该说什么呢?之前我说的那些,连警察都不相信,现在跟老金说,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说了,他估计也会认为我在编故事,满口谎言敷衍他吧。

事实上,要是换成以前的我,估计也会这么想。

瞧见我欲言又止,老金叹了一口气,说我在泰哥跟前拍胸脯保证过,这是最后一次,侯子,你就给我争点气吧……

老金在我旁边说着话,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瞧见警局斜对面的巷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算不上很熟,但让我记忆深刻的人。

马一岙。

他怎么来了?

我瞧见他朝着我招手,便赶忙对老金说道:“你稍等一下,我碰到一熟人,过去打声招呼。”

老金疑惑,说你在这儿还有熟人?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刘也瞧见了马一岙,他那黑西裤白衬衫的装扮让小刘印象深刻,出声问道:“唉,这人不就是那天在鹅城车站……”

我没有理会小刘,径直走到了马一岙的跟前,对他说道:“你好。”

马一岙伸出手来,跟我说道:“我听肥花说了,你去找过我,对吧?”

我跟他相握,然后说道:“对,后来小钟黄带着我,过这边来找梁世宽梁老师,结果在她家的时候,我们被人给抓住了……”

我跟他解释起来,马一岙听完之后,点头,说我听这儿局子里的朋友说了,据说你是被人埋了,然后自己爬出来的,对吧?

我说对,我都跟警察说了,但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马一岙说他们不相信你是对的,这种事情,无论是谁听到,都不会相信的——不过没事,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要问一下你具体的事情,那天掳走梁老师、我师弟和王虎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另外关押你们的地方大概是什么样儿的,你知不知道?

我跟他详细地描述起当天发生的事情来,瘦老头、地中海、刀疤脸,还有他们身后那个发号施令的女人,再有就是后来关押我时出现过的飞哥,我都一一说来。

听完我的讲述,马一岙眯起了眼睛来,说哦,原来是他们,过江猛龙啊。

我有些惊喜,说你认识他们?

马一岙点头,说对,算是认识吧,原本以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居然惹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我说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显得十分平静,说没事,这事儿我找我师父来处理,不管怎样,他们多少也得给点面子的,不然我们这边不死不休,他们也落不得什么好。

说完,他问我道:“你呢,准备干嘛去?”

我指着不远处的老金,说我公司的同事过来接我了,既然你这边能够处理,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对了,小钟黄和王虎如果要是脱险的话,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

我刚想要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结果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在之前的冲突中丢失了,于是报上了我们销售课的座机。

马一岙记下之后,说好,等事情有了结果,我给你消息吧。

说完,他准备离开,然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对了,有件事情我得提醒你,凡事小心点,那帮人如果发现你没有死的话,很有可能会去找你麻烦……”

啊?

我有点儿懵,一直到马一岙离开了,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极力想要摆脱这一切,没想到最终还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而这些,我真的能避过么?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老金找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都跟你说了,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你看看,一身麻烦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倏然回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跟马一岙说。

那就是我长出了一条尾巴的事情。

这件事情,让我很犹豫,从情感上来说,我已经接受了小钟黄的说法,也知晓了马一岙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游侠联盟的人,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跟夜行者是天然对立的——但我仔细回想起来,在羊城那个小院子里的几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夜行者,又或者带着夜行者血脉的人。

包括王虎,我在被囚禁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他是虎相的夜行者。

这说明马一岙对夜行者的态度,并不是黑白对立、泾渭分明的。

更何况我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过关了。

如果依旧没有渡过,那我这一路的奔波,岂不是白费了?

我纠结无比,然而马一岙人影无踪,我也没办法再找人,只有跟着老金和小赵离开。

回程的路上,老金一直在唠叨我,说因为一个过路的“骗子”,把你搞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你自己,一脸丧样,萎靡不振的,别说泰哥,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听到老金的唠叨,我苦笑无语——我之所以会这样,主要的原因,是折腾了这些天,精神和身体都还没有恢复过来而已。

不过出门在外,能够有这么一个人在关心着你,其实还真的是挺温暖的。

我也知道,老金之所以这么说,是真的把我当做弟弟了。

从梅州回来之后,我搬了家,离开了那个住了一年多的城中村,搬到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去,房租虽然贵了许多,但至少心里踏实,而回到公司之后,我自然又给泰哥像训狗一样地大骂一通,然后警告我,说如果我再出现什么差池,那就别干了,卷行李走人。

除此之外,本来就处于副课长试用期的我,官职给撸了下来,回到了储干行列。

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挺大的,毕竟这个职位是我努力了许久的结果,没曾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然而更让我郁闷的,是接下来的这些天,我仿佛就触到了霉头一样,事事不顺,做什么都出现纰漏,好几次陪客户的时候都出现了大事故,倘若不是老金帮我圆场,只怕我早就给开除了。

除此之外,我下班回家,然后努力回想起先前在看守间里的情形,试图感受那一种力量,然而让我郁闷的,是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只有那一根大拇指般的小尾巴提醒着我,我之前的那些经历,都是真的。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马一岙没有打过电话来,让我有些着急,而一天下班,老金叫住了我,说侯子,等等,晚上陪我一起喝点酒,我有事情找你。

第十二章 当然是不原谅她

老金上一次单独约我喝酒,是小半年前的事情了,自从他找了女朋友之后,钱包和个人时间都身不由己,我们就再没有像之前一样,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了。

所以老金突然的邀约,让我有些诧异。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两人相约来到了我们之前经常来的一家村口大排档,点好酒菜,两人坐下,我问老金,说怎么没带嫂子一起来。

老金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连着一口气喝了三杯啤酒。

他喝酒的杯子是一次性杯,三杯酒下肚,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然后盯着我,说道:“骂了隔壁,什么女朋友,不过就是一破鞋。”

一听这话,我顿时就傻了。

老金的女朋友马丽,是我们公司的前台文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妹子,大专毕业,要文凭有文凭,要相貌有相貌,老金在我还没有来公司的时候,就一直在追她,足足追了一年半,方才得手,之后对自己女朋友千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呢?

我愣了一下,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老金要来白酒,又喝了两杯,然后才接着酒劲,对我说道:“她之前私生活混乱也就算了,还跟我在一起之后,居然还背着我在外面偷人。”

啊?

我其实心中多少有了猜测,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忍不住说道:“老金,这件事情你确定了没有?”

老金对我说道:“侯子,你还记得格林豪庭酒店的大堂经理阿顺不,对,就是我们醴陵老乡,是他告诉我的,说得有模有样的,绝对不会有错。”

他这么一说,我心头立刻一沉。

那个叫做阿顺的老乡,是两个月前我们在同乡会上认识的,当时老金是带着女朋友出席的,所以阿顺认出了马丽是很正常的,只不过……作为同乡兼好友,这种事情还是劝和不劝离的,所以我就说道:“这事情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嫂子负责前台接待,帮公司的客户去酒店开房,这都是很正常的啊?”

老金喝酒很快,听到我的话语,说道:“唉,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她已经有好几次夜不归宿了,而且我总感觉她对我撒谎……”

听到老金这般确凿无疑,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陪着他喝酒。

那天夜里,我们喝了两瓶白酒,一箱啤酒,老金有意灌醉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让我心头很是难过。

最尴尬的,是我把他送回家的时候,还不得不对他女朋友客客气气。

毕竟我喊这女人作“嫂子”。

这事儿过了两天,我看老金上班的时候神态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有心想问,又张不开口,想想还是算了。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了的时候,一天下午,老金把我叫出了办公室,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侯子,阿顺打电话过来,说马丽又跟人去格林豪庭开了房间。”

我眉头一跳,说老金,这件事情你确定了没有?

老金说我去问了,马丽没有在公司,另外我查了一下,今天也没有什么鬼客户要接待,绝对是那小贱人自己忍不住了,跟着野男人跑出去鬼混了。

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老金的脸色都有些扭曲了,直勾勾地说道:“老子倒是要看一看,她的那个奸夫,到底是哪一路的妖魔鬼怪——我对那小贱人那么好,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给她,结果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你说我能饶得了她么?”

我当时也有些着急上火,看到老金的这副凄惨样,一咬牙一跺脚,说道:“那还愣着干嘛?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走!”

老金待我如自家弟弟,所以他被戴了绿帽子,我的心头也是憋着一股火儿的。

销售课这边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老金说走就走,我们两人出门,搭了一个黑摩的,来到了附近的格林豪庭酒店,老金打了电话,没一会儿,老乡阿顺就走了出来,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对老金低声说道:“人在3022房间,跟一个男的,胖子,我看见两人来过几次了,回回都要墨迹一个多小时,绝对有事。”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两眼放光,嘴角紧紧抿着,很显然,他这状态并不像是在帮老金,跟着同仇敌忾,而是单纯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说句实话,我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简单交流一阵之后,给绿帽这事儿冲昏头脑的老金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带着我就往三楼冲去,而始作俑者的阿顺则借口酒店管理严格,并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去。

他估计要等闹开了之后,才会及时现身,来看热闹。

我们很快到了三楼,来到了3022房间门口,我瞧见老金就要冲上去砸门了,赶紧拉住他,沉声说道:“老金,你可想好了?”

老金的眼睛都红了,说侯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要拦我?

我说不是拦你,只是跟你说一声,要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你千万得冷静,不要意气用事,知道么?

老金点头,然后去敲门。

砰、砰、砰,门给一阵急促敲响,结果里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这一声说出来,我直接就懵了,因为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那就是我们的台籍老板泰哥,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老金,却瞧见他仿佛并没有发现这件事儿,而是捏着嗓子说道:“先生你好,你门口掉了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千多块钱,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

老金这家伙能当我师父,自然是有本事的,简单一句话,里面的人就意动了,没多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响,开出了一条缝。

出来这人,正是负责我们销售部门的副理泰哥。

他只穿着一条裤衩,光着膀子,脸上、脖子上和胸口,都还有口红印呢,满脸红光的样子,显然没干好事。

他打开门一看,瞧见我和老金,不由得一愣,说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平日里的泰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而此时此刻,虽然还算镇定,但眼神之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慌乱的。

很明显,做贼心虚。

老金这个人勤勤恳恳,但并不是老黄牛那种,毕竟能够在销售供应商岗位上面做到他这种程度的,多多少少也有几把刷子,他盯着泰哥,说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泰哥脸色很不好,说我做什么事情,需要给你交代么?

他这般的模样,有些色厉内荏,然后想要关门,结果我适时伸脚,将门缝给挡住,而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正是老金女朋友马丽的声音,这动静让老金一下子就疯了,他猛然一撞,将那门给撞开之后,直接冲进了房间里去。

我也跟着进去,瞧见老金的女朋友马丽正在慌乱地穿着衣服,在瞧见我们冲进来之后,又赶忙钻进了床上的被子里去。

我瞧见房间里衣服到处散开,凌乱一地,显然在我们来之前,这儿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战斗。

老金脸色铁青,冲上去冲着马丽大声骂道:“你个裱纸,居然背着我跟别人睡觉,你对得起我么?”

马丽看着模样,是文静淑丽,白莲花儿一般的人物,但并不是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她瞧见事情败露了,也是横下心来,对老金说道:“对得起你?我们结婚了么?没结婚,我爱跟谁睡觉跟谁睡觉,要你管?”

她这边硬气,而赶回房间里的泰哥也是一脸凶相,对这老金吼道:“老金,你要干嘛?你还想不想干了?”

一句话,将老金心口的所有火气都给浇灭了。

我瞧见了老金眼里的犹豫。

他老家挺困难的,有弟弟妹妹要养,需要定时给家里寄钱,而且他前阵子打算结婚,还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子,贷着款子呢,如果工作一丢,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活之中的种种困难,让老金原本扬起的手,怎么都难以挥下去。

瞧见老金脸色变化,人精一样的泰哥语气缓慢了一些,然后对他说道:“老金,我们也共事三年多了,你知道的,我这人当领导,一直都不错,这一次我跟马丽,是情不自禁,真没有别的意思,你这人也是,凡事大度一点,看开些,不就什么都没有了么?对了,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说着话,他就要赶人了。

老金给气得又急又怒,一边是付诸终身的爱人,一边是掌握事业的老板,他要是稍微敢动一下,说不定就给公司开了,一想到这事儿,就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但让他就这么走了,他又心中不甘。

讲道理,是个男人,恐怕都忍不了这样的耻辱吧?

泰哥瞧见老金不肯动,就看向了旁边的我,一脸严肃地说道:“侯漠,愣着干嘛?带金康走啊,上班时间你跑这儿来,这是什么?旷工你知不知道……”

他调转枪口对准备,是想要让我出头,带着老金离开,给老金一个台阶下,却不曾想我在旁边看着,对老金的感触是感同身受,想起老金把我从流水线上拉扯出来,言传身教,对我像自家弟弟一样,又看着面前泰哥那副丑陋的嘴脸,顿时就像点着了的爆竹,完全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上前就是一拳:“你麻痹的,睡人老婆,你还有理了?”

砰!

只一拳,泰哥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倒在了门口的地板上。

第十三章 引路人

只一拳,人就飞了起来,这种只有在功夫动作片里面出现的场景,让所有人都为之惊愕。

抓奸事件的结局,让所有人都没有能够预料得到。

泰哥给我一拳打得喷血,这个已经算得上轻伤了,自然引来了警察,我可悲地在一个月时间内,第三次地进了局子,好在后来经过老金的几番斡旋,并且答应不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之后,躺在医院的泰哥才答应了不追究我的责任,但我却不得不离开这个工作和奋斗了一年多的台湾公司,同时也失去了这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离开公司那天晚上,老金和销售部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给我践行,那天老金的情绪特别激动,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拉着我的手就哭,说是他连累了我。

对于这话儿,我也很难过,但并不后悔自己当时砸出去的那一拳。

没别的,爽快。

如果时间能够再次倒回过去,即便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拳挥过去。

因为我是个男人。

因为刘庆泰这孙子,太他妈不是人了。

那天我陪着老金喝了很多,我知道那天的事情过后,马丽就从老金的住处搬了出去,两人算是彻底分个手,我还听小刘说看见马丽在医院的病房照顾泰哥,一对狗男女似乎已经完全看开了,完全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要知道,泰哥在台湾可是有家有室,有儿有女的,他大儿子都十八岁上大学了,上次考上了台湾交大,还请全部门的同事去吃过饭,我们都还随了份子钱呢。

而且我还知道,老金和马丽在一起的这些时间,给那女人花了不少钱,估计现在手头上都在捉襟见肘,所以才硬着头皮,还在泰哥手下干着活。

人世间的不如意便是如此,虽然不甘,但终究没办法反抗。

喝过了践行酒,我离开了公司,开始奔波于鹏城的几个人才市场,想要赶紧找到新的工作,养活自己,只可惜想要再找到像祥辉那样的工作很难——要知道98年的时候,当地普遍的工资水平只有四五百,而我在祥辉的基本工资都在一千五以上,再加上不菲的销售提成,在当时已经算是非常高薪的工作了。

以我的条件,想要再遇到差不多的,真的很难。

习惯了高薪工作,我很难再去找寻薪酬太低的活计,心态失衡,如此奔波于鹏城几个特别大的人才市场,高不成低不就,让我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类似的工作,面试的时候感觉都挺好的,结果没过一会儿,人家突然问我,说我以前是不是在祥辉干过?而且还打过领导?

一句话,让我心中生出的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祥辉在行内虽然并不算是龙头,但至少也能够排进前五,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几家公司既是竞争对手,又都有些联系,我不知道泰哥是怎么跟人说的,但我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去揭老金的疮疤,毕竟老金在行内,也是有面儿的。

如此蹉跎一个月,我发现自己的财务有些紧张了。

虽然我之前靠着高业绩,的确是赚了一些钱,但因为日常开销和往家里寄钱之类的开支,再加上搬家时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我手上的钱本来就不太多了,结果上次在梅州的时候,手机丢了,那可是公司配备的,98年时候的手机跟后来可不一样,贵得让人吐血,这个又赔了一笔,导致我手头越发拮据。

除了经济紧张,我还有另外一个烦恼,就是自己的身体。

自从那天将泰哥打伤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每当自己的情绪激烈的时候,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有的时候力量会突然增长,手上的力量十分强,我甚至试着直接将那不锈钢的勺子给毫不费力地弄弯去,然而平日里的时候,我想要拥有这样的力量,却发现完全不行。

它就像《天龙八部》里面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一点儿都不可控。

除此之外,屁股上面那一小截尾巴也让我十分郁闷,尽管我可以穿了比较宽松的裤子,在镜子里也看不出来,但我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总感觉别人在用诡异的目光盯着我,仿佛能够透过裤子,看见那玩意儿一样。

这事儿我备受煎熬,甚至冲动到想要去医院动手术,将它给割了。

然而说到动手术,又回到了先前那个问题。

没钱!

如此心烦意乱了一个多月,一天老金找到了我,说他认识香山一家电子厂的老板,他们那儿需要招药水车间的工程师,问我要不要去试一下——虽然没有提成,但工资一千六,还算是不错了。

我在鹏城待得烦躁无比,现在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机会,自然没有拒绝,当下拿了老金给的名片,就准备回家收拾东西。

房子租约三个月,退不了的,而我也不确定面试能否通过,所以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如果能够进那家厂子的话,到时候我再回来搬家也不迟。

花不了多少时间,我收拾妥当了,一个双肩包装满,然后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喵……

大中午的时候,许多人都已经去上班了,楼层寂静,突然间传出这么一声猫叫来,让人倏然间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总感觉这声音十分熟悉,下意识地朝着猫叫的阳台走去,打量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现。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瞧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里。

这是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黝黑的头发,发亮的眼睛,比我矮一个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黑色的眼眸之中,荡漾着一抹绿光,就像是富营养化的河水一样,有一股让人恶心的感觉。

喵!

他又叫了一声,我脑子里轰然一下,终于想起了这叫声为什么那么熟悉。

这声音我听过,上次是在先前我在旧出租屋洗澡出事时出现的,我因为当时发病,所以脑子有些迷糊,但是这会儿,我却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这家伙,是猫,还是人?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厨房瞄了过去,想要拿一把菜刀防身,多少有点儿安慰。

因为我知道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面的家伙,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或者说,这就是一个夜行者。

实实在在。

我盯着那个少年,他也眯眼看着我,两人对峙了几秒钟之后,我身子动了,朝着厨房冲了过去,然而他却比我更快,身子一闪,人就堵在了厨房门口,然后对我说道:“你想干嘛?”

我瞧见他堵在门口,身如鬼影,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问道:“你是谁?”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我们见过面,不久之前,你难道这么健忘么?

我眯着眼睛,说那天晚上,你在?

少年说不光那天晚上,其实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我的眼中,只不过你并不知道罢了。

我心情紧张,说你想要干嘛?

少年说我看你这意思,是准备出远门了,对吧?

我说需要你管么?

少年嘻嘻笑,说当然了,你身上,可是种了我们的启明蛊,那东西这么金贵,十分罕见,我们可是下了本钱的,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跑了。

一听这话儿,我顿时就一股怒火直冲额头,怒气冲冲地吼道:“你跟那帮人是一伙的?你们想干嘛?”

少年说你别着急,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想问你一下,你是准备离开这里,对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

少年说那行,我叫一个人过来,跟你见一面,聊一聊。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在KTV包厢给我们下毒的黄毛尉迟,另外一个,则是找到出租屋,给我种下启明蛊的长腿美女,而这两个人,无论是谁,我都招架不住。

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拼死一搏。

想到这里,我当下也是怒吼一声,一是给自己壮声势,二来也是试图激发出自己身体的潜能,然后冲向了对方。

然而结果也是毫无悬念,我几乎是一照面,就给那少年给撂倒在地,随后他捂住了我的嘴巴,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别在这儿鬼喊鬼叫的好么?要万一引来人了,那可怎么办?难道要我杀你灭口?”

一句话说得我面无血色,当下就是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直。

少年压住我,认真地对我说道:“我放开你,你老实点,我叫上面的人过来跟你谈一谈,到时候怎么处理,与我无关,你别叫,可以么?”

我无奈,只有点头。

少年放开我,让我坐在了沙发前,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张黄符纸来,三两下,折成了一只纸鹤,念念叨叨一番,然后猛然吹了一口气,那纸鹤居然像是活过来一般,挥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到了阳台,然后消失了去。

这场面,看得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说,有心问一下,结果少年郎却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坐在我对面。

等了十多分钟吧,门口传来动静,那原本锁住的防盗门给人轻轻扭动一下,居然就直接开了,然后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女人。

一个让我记忆深刻、难以忘怀的女人。

她将门反手关上,黝黑的眼眸凝视了我好一会儿,然后樱桃般的朱唇轻启:“认识一下,我叫秦梨落,是你的引路人。”

第十四章 老金之死

对于我来说,这个叫做秦梨落的年轻女人,真的是一个谜。

最开始,我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夜场小姐,美则美矣,但终究只是一个屈从现实的美丽躯壳而已,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峰回路转,任人调戏的夜场妹子转身成了杀人恶魔,这性质就变了。

而现如今,她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直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的黑发少年瞧见秦梨落,赶忙站起来,乖乖地招呼一声“梨落姐”之后,朝着阳台处走去。

紧接着,我瞧见他纵身一跃,却是跳了出去。

我这儿可是四楼。

我心头一紧,随后想起了,这家伙可是夜行者,用得着我来担心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盯着面前这个美艳如花的女人,问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秦梨落如同看宝贝一般打量着我,然后笑着说道:“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如同我猜想的一般,是个怀着隐性血脉的同类,而且居然还误打误撞地度过了第一阶段——很好,很好,或许几年之后,你将会让整个业界都为之震惊,哈哈……”

她有点儿神经质地说着,然后看着我,说道:“对于我们,你应该很疑惑,对吧?”

我点头,说对,的确如此。

秦梨落摸着下巴,说这件事情说起来你或许并不会相信,但是从你身后长出一截尾巴之后,你就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并不是能够以常理来解释清楚的,对吧?

我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秦梨落拍手,说好,爽快,我喜欢你的性格——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于一个夜行者家族,我们的族群在香港、澳门以及东南亚一带,都有许多的正式成员和预备役,而家族得以延续的根本原因,在于包容并蓄,我们愿意接纳更多的成员加入进我们的圈子里面来,抱团取暖,不至于被人类,以及其他的夜行者欺辱——对了,需要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夜行者么?

我眉头一挑,哼了一声,说不就是妖么?

秦梨落竖起一对秀丽的眉毛,瞪了我一眼,向我纠正,说是夜行者,不是妖?妖,是人类对我们的蔑称,就像中国人称呼印度人为阿三,日本人称呼中国为支那一样,我提醒你,千万不要在别的夜行者面前这么说,否则会招惹大祸的,明白么?

我忍不住地撇嘴,心想妖就是妖,有什么可美化的?还夜行者呢,你们这大白天不是也出来了么?

不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心中嘀咕,表面上还是点头称是。

秦梨落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不对,你怎么会知道夜行者是妖的?不对,你接触过其他人了么?”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中慌乱,怕她知道我跟马一岙的关系,赶忙说道:“刚才那个小靓仔,从猫变成人,又从人变成猫,来来去去,不是妖,又是什么?”

秦梨落听到,脸色很不好看,低声说道:“让他别张扬,居然这么不小心,回去可得好好教训他。”

说完这个,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然后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事实上,我们关注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我上面的老板也聊过你,觉得你的血脉还不错,就让我过来,邀请你加入我们;据我所知,你现在已经丢了工作是吧,那么正好可以跟我们走了。”

我听到,下意识地往后退,说想让我跟你们走?去干什么?

秦梨落笑了,一双明眸盯着我,说你觉得我会让你干什么?

我十分抗拒,说我怎么知道?

秦梨落说你觉得我是坏人,或者说我们是坏人?

想起这一段时间来的倒霉经历,我忍不住讥讽道:“难道不是么?一言不合,直接将人给毒死,然后完全不顾别人的意愿,在我身上动手脚,这些事情,是好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么?”

听到我的怨气爆发,秦梨落一对好看的眼睛微微发光,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人是尉迟毒的,但那只是他给我出气,给那帮老流氓一点儿教训而已,后来不是都给救活了么?至于你,我给了你一个可以预期的、大展宏图的未来,你不但不感激,而且还心怀怨怼,真的让人很难理解——你难道就想如同一条咸鱼一般,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地过完这一生么?”

我完全不理会,毫不犹豫地说道:“对,那正是我的想法。”

哈、哈……

秦梨落气得笑了起来,说你呀你,真是个胸无大志的蠢男儿——不过我告诉你,拥有着夜行者隐性血脉的人,如果不能够及时激发出来的话,通常都活得不长,所以你期望那平凡普通的一生,也必将是短暂而无趣的一生,而你,也终究不过是一个短命鬼而已。

我冷笑,说就算如此,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我乐意,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秦梨落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冷冷说道:“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加入我们咯?”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对。

瞧见我表明态度,秦梨落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居然就转身要走,这情况反而让我有些惊诧,眼看着她都要走到门口了,这才忍不住叫住了她:“哎、等等,你、你这就走了?”

秦梨落回头,嫣然一笑,说难道你打算请我吃饭不成?

我十分意外地说道:“你,不杀我?”

秦梨落瞪了我一眼,说你看电视剧看多了吧?你还真的以为我们做事,一直都不择手段、打打杀杀?你要真这么想,那你就是脑子进水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们自然也不会强求,事实上,有很多人想要加入我们这个大家族来,都未必有机会呢,你不来,以后少不得要后悔的。

说罢,她想起什么来,手一扬,却是摸出了一张镀金名片来,扔在了桌上,说到时候你要是后悔了,打这个电话,或者到这儿来找我们的人。

我忍不住笑,说我后悔?怎么可能?

秦梨落回过头来,盯着我,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吗?因为你身上的血脉是被诅咒的灵明石猴——知道什么是灵明石猴么?许久许久以前,曾经出现过一个拥有灵明石猴的夜行者大圣,他的力量强大得连上天都嫉妒了,因为手下的亡魂无数而遭受天罚,而自他之后,到后来的一千多年时间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为什么?

秦梨落微笑着说道:“因为诅咒——自此之后的灵明石猴隐性血脉者,即便是觉醒了,但他们想要成为真正的夜行者,也必须经过五重关,而这五重关口,每一重都危机重重,据说需要乌金、叵木、弱水、烛阴和息壤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物件,才能帮助冲破,而一旦出现什么岔子,停滞不前,便会暴毙而亡……”

这话儿听得我冷汗直流,一字一句地说道:“暴毙而亡?”

秦梨落微笑,然后说道:“如果有我们的帮助,你或许就是自那人之后,这千年以来第一个拥有灵明石猴血脉的人,继承那个人空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法号,但如果是你自己,呵呵……我只能说一句话,保重吧。”

说完这些,她打开了门,“砰”的一声,离开了房间。

人走了,香味还留下,我闻着这淡淡的香水味,脑子一片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我扔下了背包,然后朝着小区外面的一家书店跑了过去。

很快,我在通俗文学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书,快速翻阅一番之后,最后定到了其中的一页。

第五十八回《二心搅乱大乾坤,一体难修真寂灭》:【如来才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菩萨道:“敢问是那四猴?”如来道:“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

呃……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西游记》。

果然,我记忆得没错。

我一连读了几十页,这才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感觉头疼得厉害。

作为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讲述的,是神话故事,但同时它也是吴承恩先生的作品,老先生在那个年代创作的这些东西,到底是凭空想象呢,还是在他生活的世界里有迹可循呢,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我却晓得一点,那就是秦梨落今天对我这么轻拿轻放,肯定是不会说假话。

她是笃定了我会乖乖地去找她,跟她低头,才会这么轻易地放了我。

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多舛命运,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脑子都是骂脏话。

那一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索性哪儿都没去,躺在床上睡觉,睡了醒,醒了睡,浑浑噩噩的,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我才想清楚,管他什么南北西东,我现在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别的不讲,先养活自己再说,于是去汽车站买了票,前往香山。

老金给我介绍的工厂在香山小榄,我抵达之后,找到厂门口的门卫说明了一下,通传之后,我给人领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那位丁老板瞧见我之后,很是惊讶,说你怎么来了?

我跟他说听了老金的推荐,就过来看看。

我本来以为对方会给我安排面试,然而却并没有,丁老板问我道:“老金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说什么事?

老板盯了我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他昨天,死了……”

第十五章 毫无底线的夜行者

老金死了?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旁边的丁老板推了我胳膊一把,说嘿,兄弟,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说怎么死的?

我当时脑子混乱,不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吓人,但这丁老板却吓了一跳,仓皇地往后退开,语气结巴地说道:“你、你……”

我这才回过神来,朝着他办公桌旁边的书柜玻璃望去,瞧见一个满脸通红、双眼尽是血丝,仿佛整个人都冒火一样的我,凶相毕露,这才强行收敛起心头的怒火,问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丁老板大概是被我吓到了,不敢发脾气,赶忙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了个大概,说有人闯入老金他们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产生了冲突吧,然后老金和你们公司的刘庆泰就都死了——具体情况,你还是自己打听一下吧。”

什么,泰哥也死了?

我听了,看向了他办公桌上的座机,然后说道:“能借您电话用一下么?”

丁老板赶忙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没问题。

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对劲了,我瞧他这态度,就知道即便我各方面的条件都挺不错,甚至特别适合这公司,他也不会把我留下来了,于是也没有太多的顾忌,拿起电话来,拨通了小刘的手机,结果半天都没有接,我又拨通了两个同事的手机,都没有接通。

放下话筒之后,我对丁老板说道:“电话打不通,老金出事,我得赶紧回去,我们以后联系吧。”

丁老板赶忙点头,说好,我让人送你。

如同被送瘟神一般地请出了厂子,我赶忙买票赶回鹏城,一番折腾,到了下午的时候,我家都没回,直接赶到了祥辉,还没有进公司,就在外面瞧见在路边吸烟的销售课前同事小戴,赶忙跑过去,喊道:“小戴,小戴。”

小戴瞧见我,赶忙将烟扔掉,迎了上来:“侯课长?”

我挥手,说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叫我侯漠——我听到消息了,到底怎么回事?老金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小戴一脸错愕,说你不知道?

我说我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打小刘他们电话都打不通。

小戴苦笑,说小刘他们被带到警局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跟我说。

小戴左右看了一下,把我拉到角落,然后低声说道:“侯哥,你先跟我说,你最近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瞧见小戴奇奇怪怪的,还问起了我,十分疑惑,下意识地否定,说没有啊。

小戴说侯哥,说实话,这件事情说起来,跟你有关——杀害老金和泰哥的那帮人,其实是过来找你的,只不过因为泰哥跟他们起了冲突,有人就直接翻脸动手了,这几个人凶得很,个个都跟电影里面的职业杀手一样,我跟你讲,你自己小心点,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出手又这么狠,指不定在哪儿堵着你呢。

啊?

小戴的讲述让我手足发凉,因为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还跟我有关系。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杀人凶手,你有见过?”

小戴摇头,说没有,我昨天在福田办事,是今天早上听马丽说的——听说是有四个人,有一个在外面没进来,另外三个,一个半老头子,一个刀疤脸,还有一个矮胖秃顶的男人,动手的是那个矮胖子,就他一个,就把老金和泰哥给砍了,你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恐怖,办公室满地都是血啊,恐怖得很……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一件事情,对我说道:“对了,警察问起你了,还找了你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情呢。”

我摇头苦笑,说没有。

的确没有,我从祥辉离职之后,手机上交,而所谓住址,估计是之前我在城中村租住的出租屋,至于我现在的住处,除了老金之外,公司没人知晓,警察匆忙之间,当然也找不到我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最让我为之震撼的,是小戴描述之中的那几个人,我一听,几乎都能够确认得到,他们就是在梅州绑架梁世宽梁老师的那一伙人。

那一伙人,也是夜行者。

不过夜行者和夜行者终究还是有差别的,如同秦梨落这帮人,虽然看上去很凶,但从实际上的手段来说,还是很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良善的,有底线、有原则,而我在梅州碰到的这一伙人,却完全不同,他们野蛮、凶猛、强横,丝毫不讲道理,动辄出手杀人,谋人性命。

这样家伙的危害,远远不是正常人所能够比拟的。

在那一瞬间,我的耳朵很热。

很热,很热,因为我想起了上一次与马一岙分别的时候,他对我提出的警告之语。

他让我注意这帮人,如果他们知道被埋在土里的我居然还是没有死,他们一定会找过来对付我的。

当时我并不觉得什么,不以为然,而此刻回想起来,遍体生寒。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不知道泰哥和老金怎么就惹到了那帮人,甚至不惜得暴露身份,对他们直接痛下杀手。

小戴与我相处甚久,但瞧见我一脸扭曲的面容,也有些吓到,开口说道:“侯、侯哥,你没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一些,问道:“老金的遗体在哪儿?”

“在警局吧,”小戴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应该是的,他们要出一个尸检报告什么的,再说了,虽然已经通知了老金和泰哥的家里人,但路上毕竟要有一些时间,家属认领什么的,估计也没有那么快……”

警局?

我在心中默默念着,想着这件事情牵涉到我,如果我避而不见的话,总有一天警察会找到我的,还不如我去警局报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也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引发误会的事情。

我问清楚了小戴具体的分局之后,离开了祥辉。

没走多远,小戴叫住了我,关切地说道:“侯哥,那帮凶手找的人可是你,说不定在哪儿等着你呢,你自己要多小心一些……”

听到他这话儿,我心中一暖,朝着他微微一笑,说知道。

小戴是新招的大学生,来了三个月,与我虽然并不在一个组,但这个时候了还能够关心我,说明我平日里的人缘,还算是不错的。

想一想,还挺安慰的。

我离开祥辉之后,赶到了分局,跟门口接警的人员说起了这件事情,那个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女警察看了我一眼,说你就是侯漠?

我点头,说对,我今天去了香山,回来的时候听说了老金的事情,了解一些情况,所以过来这儿跟您们汇报一下。

女警很是高兴,拉着我往二楼走,在楼梯上瞧见一个脸上有几颗青春痘、体格健壮的年轻警察,赶忙喊道:“杨辉,杨辉,这就是你们专案组要找的侯漠,对,就是祥辉那个案子的侯漠,人家听说了情况,自己过来了。”

“侯漠?”

名字叫作杨辉的警察一脸戒备地望着我一眼,手下意识地往腰间摸去,不过很快就停住了,一脸狐疑地望着我,说你是祥辉公司的前员工侯漠?

我点头,说对,杨警官你好,我今天去香山找工作了,从朋友那里得到了消息,就赶紧赶回来了。

杨辉瞧见我一脸真诚,毫无惧色,点头,说好,你跟我来。

他带着我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办公室,让我在里面等一下,随后出去了,没两分钟,他带着一个满脸沧桑的精干男子走了进来,对他说道:“徐队,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侯漠。”

我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跟那徐队握手,然而对方却没有理我,绷着脸走到了我对面去,坐下之后,看着我,说听说你有情况要汇报?

我点头,说是。

徐队挥挥手,说你先坐。

我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刚才赶到祥辉,问了一下同事,得知昨天的那三个凶手,他们我之前遇见过。”

哦?

徐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说你认识他们?知道他们是哪里人,什么来历,叫什么名字么?

我摇头,说不,我只是跟他们打过照面,没有太深接触——在大概半个多月之前,他们在梅州蕉岭曾经绑架过一位叫做梁世宽的小学老师,当时我也在场,并且还被一起绑走,后来他们将我活埋了,好在当天夜里下大暴雨,我没有死,得以逃脱……

我将我当时在梅州的遭遇跟徐队一一叙来,听完我的说辞之后,徐队的脸变得严肃起来,说侯漠,你没有说假话吧?

我说这件事情的经办人是梅州公安机关的韩金韩队长,你可以联系一下他,确定这件事情。

听到我这般说,徐队变得慎重起来,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朝着旁边的杨辉警官使了一个眼色,杨辉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而徐队等门关了之后,又继续问起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过了没多一会儿,门被推开,杨辉警官一脸激动地说道:“徐队,联系上梅州那边了,他没说谎。”

第十六章 守株待兔

我既然没有说谎,那么就不可能跟那帮凶手是同伙,所以接下来的待遇也就有了一些改善。

徐队和杨辉帮我做过了笔录之后,对我说道:“你暂时先别走,在我们这儿待着,一来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再有一个,梅州的韩金韩队长准备过来,也想跟你谈一谈……”

我点头说好,没问题。

事实上,对于那帮动辄杀人的家伙,我的心里也没底,不敢乱走。

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做过了笔录,徐队又叫来了绘图专家,正好就是我在大厅碰见的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警,她跟我聊了一下,然后开始询问起了我记忆中凶手的相貌特征来,并且根据我的描述进行素描速写。

她的素描能力很强,能够根据我的描述随时修改,而且能够很准确地把握到我描述中的特征而及时改变,让我敬佩不已。

忙碌到天黑,三张像终于出来了,她跟我确认道:“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三个人?”

我看着这惟妙惟肖的素描画像,点头,说对,就是他们。

女警有些疑惑地望了我一眼,随后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她拿进来一叠文案,翻开来对比了一下,我瞧见她一直在皱着眉头,便问道:“怎么了?”

她抬起头来,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发现上面有四张画像,其中还有一个是女人,从大体上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昨天行凶的杀人凶手,但他们与我见到的那几人,虽然体貌特征都差不多,却又有许多不同的地方,脸型甚至截然不同,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我认识的那一伙人,跟昨天行凶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伙人。

只是……

不对,不对,如果不是一伙人,为什么体型却那么像呢?

我脑子有些混乱,看向了女警,而她则说道:“现在有两个可能,一是双方可能只是部分相似而已,并不是一伙人;再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来之前的时候,可能进行过化妆——不过这个很难判定,我早前画图的时候,并没有听说有这样的情况……”

弄完了这些,女警向我表达感谢之后离开,我给留在一个会议室里等待着,天色将晚,我有些坐不住,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终于出去,瞧见那个叫做杨辉的警官匆匆而过,赶忙叫住了他。

“干嘛?”

对方一脸戒备地看着我,显然我即便是没有嫌疑,他也不会对我有好脸色。

我斟酌了一下语气,对他说道:“杨警官,我想见一见老金。”

杨警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说你瞎闹什么,一具尸体有什么好见的?

他说完准备离开,我赶忙拉住他,恳求道:“杨警官,帮帮忙,都说‘出门在外靠朋友’,老金是我在这边最好的朋友,我也一直把他当做兄长一样对待,这一次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难过,也想要能够见他最后一面,才会急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

杨警官不愿麻烦,但我反复不断地恳求他,正好这个时候徐队路过,杨警官赶忙请示,徐队一听,说没事,小杨,你带他去法医楼。”

获得了批准,杨警官不情不愿地带着我来到后面的一栋小楼,经过申请之后,带着我进了一个充满了消毒水气味的房间。

房间不大,正中间摆放着一辆手术床,上面躺着一人,盖着白布。

白布从头盖到脚。

在瞧见这一幕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拳,一股深深的悲伤就从心底深处油然而起,让我脚步都迈不动。

当杨警官将白布掀开,露出了老金那失去血色、苍白而麻木的脸庞时,我更是脚下一软。

我差点儿就跌坐在地上去。

老金,老金……

我还以为能够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到了老,两人还能喝杯酒,聊聊天,没想到你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个情况。

我的心中各种情绪翻腾,五味杂陈,而旁边的杨警官却有些不耐烦了,推了我一把,说行了,行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他带着我离开,刚刚走出小楼,迎面走来几人,天太黑,外面又没灯光,我瞧得并不清楚,却没有想到对面几人之中,突然冲出一人来,冲着我就打,我没有反应过来,给挠了两下,下意识地往后退,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拦住,而挠我那人却破口大骂道:“候漠你个白眼狼,亏得老金对你那么好,把你当兄弟,你还来害他,你良心都给狗吃了啊……”

我给这么一通骂,这才认出了对方来——老金的大姐。

老金大姐破口大骂着,后面几人走近一些,我能够瞧见老金十六岁的妹妹和十三岁的小弟,而他们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半老头子,神色悲怆。

那应该是老金的父亲。

年前的时候,老金这嫁到西川去的大姐曾经带着老金妹子金慧和小弟金阳来过鹏城,作为老金最好的朋友和老乡,我被他叫来吃过几顿饭,所以跟他们都算是认识,也知道老金这位大姐的脾气泼辣无比,是个能够叉着腰,在别人门口破口大骂三天三夜的泼辣狠角色。

我心中有愧,给老金大姐挠破了脸,又当着众人的面大骂,也没有任何羞恼,而是看着老金的弟弟妹妹,苦笑着说道:“你们来了。”

我跟老金大姐关系一般,但跟他弟弟妹妹特别好,之前还特地抽出两天时间来陪他们去大梅沙小梅沙和华侨城逛过,他弟弟总喊我“侯哥”,亲切得很,只不过这一次见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亲热,金阳看见我,冷冰冰的,眼里充满了仇恨,仿佛我就是那个杀害他哥哥的凶手一般,反倒是金慧眼中虽有哀愁,对我却并无恨意。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老金大姐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带着弟弟妹妹,以及自己的老父亲进了楼。

没多一会儿,凄厉的哭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其中我听到了老金父亲那悲怆、荒凉的哭声,心不知道为什么,就像突然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厉害。

杨辉看我的脸色不太对,拉了我一把,说别想太多,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我低头不说话,却死死攥住了手。

不,有关系!

如果不是我,老金就不会死,他依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老父亲和兄弟姐妹们也不会如此伤心欲绝。

不,我要为老金复仇,我要将那帮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绳之以法。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从我的心头浮现,一下子就点燃了我所有的怒火,有力量从全身各处,通过血液涌入心头,又传递到了四肢去,我不能等待了,不能再将事情交由别人来主导。

我得行动起来了。

想到这里,我假意跟着杨辉回到了刚才的会议室里,等人离开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窗户。

这儿是二楼,离地面有些距离,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攀下。

怒火燃烧下的我身手敏捷,一切的过程十分顺畅,我来到一楼,几乎是没有阻拦地离开了警局,出门拦了一辆车,犹豫了一下,报上了我之前租住房子的城中村。

我在想,那帮人说不定并没有走,或许还在那个地方堵着我呢。

如果是这样,我就引蛇出洞,将这帮人给弄出来。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当时没有想——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傻,但当时的我,已经被愤怒烧昏了头脑,所以全然不觉。

距离并不算远,我很快就抵达了以前的出租屋附近,下了车,我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就连我最后找到了以前住的地方,敲门进去,结果开门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人家好像才刚刚亲热过,一脸迷惘地望着我。

我问了两句,人家情绪过激,骂了我,但也告知了我一个事情,那就是没有人找过这儿来。

这结果让我有些惊愕,离开之后,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现在租住的小区,刚刚一进小区的门口,我就生出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好像是兔子被苍鹰盯着,身后莫名就生出了一股凉意来。

我一下子就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在这样的时间关口,我绝对不会马虎大意,脑子一转,立刻想到那帮人很有可能就打听到了我现在的住处,正在这附近守株待兔呢。

想到这里,我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我这次跑出来,是为了引蛇出洞,现在既然毒蛇已经有可能现身了,我就没有必要在这儿死磕了。

我又不傻。

果然,当我扭头就走的时候,小区深处的小林子处,走出了几个身影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瞧得那般清楚,果真就是梅州遇见的那几人,更是不停脚步,冲到了大街上,正好不远处就有一辆出租车,我匆忙上了出租车,开口喊道:“警局,去警局……”

的哥也是一个干脆人,说好嘞。

他油门一轰,车一下子就蹿了出去,我的紧张方才停歇下来,回头朝着小区门口望去,并不见人影,不由得心头疑惑,眯着眼,左右打量着,却不曾想开出了两百多米之后,出租车仿佛被什么撞到了,轰的一声,整个儿都在半空中翻腾了起来。

砰!

第十七章 折辱

天地旋转,我感觉自己好像给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面似的,当出租车最终“砰”的一声,重重砸落下来的时候,破碎的玻璃拍打在了我的头上、脸上,疼得我整个身子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啊……”,我大声叫着,使劲儿吸了一口气,用手推开了扭曲变形的车门,勉强从那翻倒在地的出租车里爬出来。

还没有等我搞清楚状况,就有一只手从上方突然伸了过来,一把就揪住了我的头发。

那只手猛然一拽,我给连着拉了好几步,紧接着一记窝心拳,打得我胃部剧烈收缩,眼泪鼻涕忍不住地就流了出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也瞧清楚了出手袭击我的,是一个矮矮胖胖,一脸笑吟吟的男人。

这个家伙留着地中海的发型,额头油光直冒,两只眼睛眯着,在夜晚迸射出玻璃渣子一样刺眼的精光,让我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当初在梅州之时与他初遇之时的情形。

凶人。

地中海拽着我的头发,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掐住了我的脖子,然后冷冷笑道:“哎呀,没想到你真的没有死,可以啊,居然骗到我们头上来了?”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八,别在这里动手。”

嘿嘿……

听到那女声的指示,地中海拎着我往路边走去,而我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开始死命地挣扎。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之后,我的力气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增长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拳就能够被敲晕的吴下阿蒙,地中海一开始还行,到了后来,有点儿控制不住我了,旁边有人不怀好意地调侃道:“老八,中午的时候叫你别去玩,你看看,腿软了吧?你个龟儿子,早晚都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一个苍老的声音也响起:“就是,平日还好,出门在外,你好歹也注意一点。”

这两人一唱一和,让地中海的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

他恼怒,却把火气全部都发泄到了我的身上来,朝着我的脸上猛然一拍,紧接着将我的身子一带一甩,我就感觉自己居然腾空而起,越过了一道瓦蓝色的薄钢墙,砸落到了道边的一处工地泥沙堆之上去。

砸落在沙堆上有缓冲,我反而是缓过了气来,然而瞥见旁边一大堆乱七八糟放置的钢筋,我还是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我跌在那上面,按照刚才的状况,我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这是一帮凶人,杀人不眨眼。

理性告诉我,这一次我实在是太托大了,平日里一向谋而后动、自以为精明的我,居然做出了这么一件唐突的事情来。

然而还没有等我后悔,四个身影就跟着跳进了工地这边来,除了地中海之外,其他的也都是老相识——刀疤脸和那个半老头子,再加上一个留着短发,藏身阴影之中的女人。

三人走上前来,我发现他们的脸又有几分不同,无论是我上次见的,还是黑框眼镜女警给我看的画像,都是截然不同的。

但声音一样。

这说明他们有改变自己样貌的手段,难怪他们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从沙堆上刚刚爬起来,就给地中海一脚踹在了肩头,巨大的力量将我推倒在了沙土上,随后地中海走了过来,加钢板的皮鞋踩在了我的脑袋上,还要殴打我,旁边的刀疤脸却闷声说道:“行了,教训教训就行了,记住我们今天是来干嘛的。”

这四人之中,短发女人从来都站得很远,就像一个监工,而半老头子和刀疤脸总是袖手旁观,只有关键时刻才动手,而地中海则是冲在最前面的打手。

正因为脏活累活都他干,所以这家伙的脾气才最火爆。

踩在我脑袋上的那皮鞋往下一压,地中海说道:“小子,说罢,当初你他妈的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你赶紧说清楚,要不然老十一可就得背黑锅了,这两年都回不了内地来。”

我浑身疼痛难止,咬着牙,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将自己憋在肚子里好久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为什么,要杀老金?”

啊?

地中海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说什么,谁是老金?

我努力地转过头来,斜着脑袋打量着这个男人,说就是你昨天在我以前公司杀的那人,不是胖子,是另外那一个。

听到我的话语,地中海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咧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来,毫不在乎地说道:“哦,你说那两个逼啊,胖子还好,只是看他不顺眼而已,那个啥……哦,叫老金来着的家伙,嘿,他是真讨厌,对你护得还真紧——说句实话,要不是他在那儿黏黏糊糊,唧唧歪歪,我们未必会动手杀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眉头上挑,极为嘲弄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当时一拳打进他肚子里面去的时候,他还不相信,然后就哭了,忙说对、对不起,别杀他,他还有老爹,还有弟弟妹妹……”

听到地中海详细描述着杀死老金的过程,我的心中在滴血。

他并没有在骗我,这些事情符合老金的性格,具体到我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形,然而越是这样,我越能够感受得到,正是我和老金之间的情谊,才真正害到了他。

想到这里,我的脸越来越红,悲伤、愤怒、自怨自艾、恐惧和难过,一瞬间充满了我的脑海里来。

啊……

被人像狗一样踩在脚底下的我,发出了一声撕裂心肺的悲鸣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都只是小老百姓,小心翼翼地过活着,所求的只是那小得可怜的幸福,你们这帮家伙,凭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凭什么把我们的性命,当做草芥呢?

我不服啊……

就只是因为拳头大,所以你们才会这么嚣张么?

我,其实也是夜行者啊!

轰!

愤怒攀升到了极致,我感觉自己浑身发热,力量从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之中散发出来,当它迸发到了某一个节点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任人鱼肉的小鸡崽了。

我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地中海的右脚,猛然一拽。

地中海正滔滔不绝地说着,给我一抓,下意识地加大力量稳住,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我这个时候的力量也在陡然增大,一下子将他给摔到了一边去,紧接着我从地上猛然蹿起,抓着一把沙子,就冲向了地中海去。

给我骤然放翻的地中海有些猝不及防,刚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抬头望来,却给我一把沙子罩在脸上,顿时就破口大骂:“我去,你个小比崽子……”

我对他恨之入骨,抡起拳头,猛然一下砸在了他的心口处。

砰!

明明是打在了对方胸口,我却感觉好像打中了一堵砖墙,然而越是这般,我越觉得浑身火烧,不管不顾,又打了一拳去,这回地中海扛不住我的力量爆发,整个儿腾飞而起,我却不管,奋力往前冲,猛然抱住了对方,将他重重撞到了那一堆触目惊心的散放钢筋堆上去。

噗……

一声轻响,紧接着是地中海凄厉的叫声响起,我不确定他那儿给戳到钢筋了,却也不管,抬手朝着他的脸上砸了两拳,而这个时候他也睁开了眼睛来,呼了一巴掌,将我一下子就给推翻三两米去,我跌落在地,又如同疯狗一样,抓起旁边的一块砖头,朝着他的脑袋上拍。

啪的一声响,砖头与地中海的额前秃头相撞,化作两截,泥灰散落,而地中海也是十分精准地捉住了我的右手,大声喊道:“老五,胡大干,你们两个狗日的是准备袖手旁观,看着我死么?”

刀疤脸一边往我这边冲,一边嬉笑着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一个人解决么?咋一下子就怂了?”

而另外那个半老头子却慢悠悠地说道:“这小子果然不一般,看起来血脉很奇特啊……”

我给地中海如同钢箍一般的手抓住,动也动不得,下意识地发了狠劲,没想到地中海的力量更加恐怖,死死拽着我,好在他的大腿给扎在钢筋,行动不便,站都站不起来,方才没有更进一步,两人如此僵持,很快刀疤脸和半老头子赶到,两人出手,朝我压来。

很快,我的后背、屁股和大腿都给打到,这两人厉害得很,特别是那刀疤脸,一拳下来感觉不重,但下一秒,挨打的地方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疼得我泪流。

我虽然力气大了好几倍,但终究不是这帮老油条的对手,三两下,就给打得吐血,而随后那半老头子一个戳腿过来,正中我腹部,我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在那一刻,我心中明了。

自己肯定走不脱了。

一时间,我心中升起许多悲凉,而最大的一个念头,就是愧疚。

仇人就在面前,而我却没有本事给老金报仇,一想到这个,我羞愧难挡,恨不得立刻就死去。

然而就在此时,我瞧见又有两道身影翻过墙,来到了这片工地,紧接着有人在不远处冷冷笑着说道:“邪魔外道,居然敢来这儿撒野,真当我们不存在?”

第十八章 黄泉引路人

话音未落,大火飞扬。

明黄色、如牡丹花一般绚烂绽放的火焰将黑暗的污浊给瞬间清洗,它在一瞬间就从远处蔓延而来,落到了我与敌方几人之间,将他们的追击给隔开了去。

我落在了泥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火焰居然会有这般的美丽多彩,映照在对面的几人脸上,却又折射出了几分古怪的诡异之象来,随后那两人出现在了我的跟前,将来人给拦住了。

马一岙。

在瞧清楚来人的一瞬间,我的心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居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了这儿,也就意味着,当前的死局,并非无解。

情况紧急,马一岙只是回头望了我一眼,朝着我点头示意一下之后,就回过了头去。

而站在马一岙旁边的那一个白发老先生则是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他穿着一套洗得泛白的灰色练功服,就好像公园里面练功的老头儿一般,身型削瘦,留着一小撮山羊胡,脸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冷冷望着前方,缓声开口说道:“边狼胡大干,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老八朱和气,老五牛峰,以及大司马长戟妖姬,不错啊,挺热闹的……”

火焰消亡,远处的灯光落了过来,那半老头子胡大干瞧着面前这人,疑惑了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抱拳说道:“敢问阁下是?”

白发老先生一字一句地说道:“游侠联盟。”

呸!

老八朱和气终于将自己的大腿从钢筋之中抽出,捂住流血如注的伤口,骂骂咧咧地喊道:“什么狗屁联盟,你们游侠联盟早就消亡大半个世纪了,好跟我们扯什么蛋呢?”

他满不在乎,然而远处那个躲在阴影下的女人却开了口:“阁下难道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王老先生?”

王朝安?

听到这名字,对面几人都吓了一跳,脸色也都严肃起来,刚才还出言嘲讽的朱和气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那白发老先生平静地说道:“没错,老头子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脸色一变,右手往旁边虚抓一记,却从那空气之中,抓出了一条茶杯口粗的大蛇来。

这长蛇浑身斑斓,鳞甲发亮,长约近两米,三角脑袋烙铁头,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而尽管被这白发老先生握住身子,却也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使劲儿扭动,将脑袋扭过来,将嘴巴张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咬来。

白发老先生头也不回,左手一搓,化作剑指,猛然一划,那蛇头陡然掉落在地,全身竟然化作一阵黑烟散去。

对方出手偷袭,自然不会是一招而成,就在那蛇头跌落的一瞬间,刀疤脸老五和半老头子胡大干也挺身冲来,不再旁观,这两人出拳,拳风呼呼,破空而起,让我心中狂跳,只感觉这一拳倘若是砸在身上,估计能够砸出一个血窟窿来吧?

不过面对着这两个凶人,白发老先生毫不在意,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铁尺来,微微一抖,嗡嗡作响,紧接着往前猛然一拍。

啪!

一声轻响之后,铁尺化作铁尺,老先生长身而出,正面对上了那两个凶人去。

铛、铛、铛,激烈的碰撞作响,无论对方的攻势有多么凶猛,老先生闲庭信步一般,在两人之中游走着,铁尺如霜,将黑夜染得一片宁静,而那两人在几秒钟之后,各有鲜血飙射而出,却是给那短尺伤到了要害。

就在我以为这位叫做王朝安的老先生能够轻松制敌的时候,那刀疤脸和半老头子胡大干的身形却突然模糊起来。

黑气缭绕,两人的身形一阵模糊,还没有等我弄明白,突然间一声撕裂黑夜的嘶吼,从对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借着远处的灯光,我瞧见一个满是黑毛、肥头大耳的脑袋,嗷嗷叫着,从黑雾之中挣脱了出来。

这是怎么样的恐怖模样,就好像是野猪头被哈哈镜照过一样,扭曲无比,腥臭异常的味道瞬间扩散,充满了我的鼻腔之中,随后两根雪白的獠牙从那丑陋无比的猪头之中冒出,这家伙就像一台高速行驶的东风重卡,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力,陡然撞向了王朝安老先生。

这是……

我心中狂跳,这才知道我心中的夜行者,跟眼前这些凶人相比,终究还是差了太远。

还他妈真的就是妖怪啊……

就在我吓得想要转身就逃的时候,一直站在我面前不远处的马一岙也动了。

他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金属铁片来,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仿佛在供奉什么,又有些类似于祭祀,而另外一边,王朝安老先生也是一声厉喝,往下蹲去,整个人仿佛缩成了一团般,而当那个长着扭曲丑陋猪头的壮汉冲到跟前来的一瞬间,他的右腿从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斜直朝上,猛然一蹬。

这架势,有点儿像是路边对着电线杆子撒尿的野狗,模样着实不是很好看。

然而姿势难看,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厉害,那个如同重卡一般冲来的猪头怪物,给这么一脚踹在了胸口,冲势给完美地卸开大半,整个人腾空而起,越过了蓝瓦钢墙,落到了外面的路上去。

我听到重重的一声,砰然作响。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黑雾弥漫,又有两个身影从中冲出,身形都增大许多,至于面容,更是狰狞可怖——一人面容极端可怕,体格粗壮,被毛稀疏,头上有角,粗大而扁,并向后方弯曲,身上仿有泥浆,双目发赤,外翻的鼻孔之中有白色气雾喷出;而另外一人则是头腭尖形,颜面部长,鼻端突出,耳尖且直立,毛发灰黑,大口微张,雪白色的獠牙甩落口涎无数,凶恶无比。

后面那如狼一般的家伙速度快如闪电,后发先至,就在王朝安老先生将人给一脚踹飞的瞬间,它就冲到了跟前,挥爪而来。

那家伙如同美国大片里面直立行走的狼人,一对爪子锋利如刀,每一处,都比王朝安老先生手中的短尺还要长。

眼看着王朝安老先生就要给扑倒在地的时候,却听到那个削瘦的老人口中陡然喝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太乙天尊,急急如律令!”

他念咒之语,疾如风,骤然而发,下一秒,手中短尺如同电光一般,陡然摇曳起来。

它顶着莫大的压力,迎上对方,正面撞到了一起。

噗……

相比先前激烈的交锋,这一声极为轻微,然而我却瞧见那恐怖得如同神话传说之中的家伙身子突然一滞,停了下来,紧接着跪倒在地,悲怆地呜鸣一句:“想不到,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唯一传人,居然是剑仙一脉……”

说罢,他整个人趴倒在地,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陡然的变故让场中气氛骤变,原本气势汹汹的牛头夜行者瞧见身边的同伴被一击而倒,给吓了一大跳,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而走。

他想逃,然而王朝安老先生却哪里会放过他,箭步而上,那道疾光摇曳,又朝着牛头夜行者冲去。

因为有了防备,牛头夜行者多多少少挡了几下,不过终究还是扛不住铁尺锋芒,被那破空而来的铁尺陡然一下,抵住心脉,气息涌出,便轰然倒地而去。

一连干翻两员大将,王朝安老先生并未止住,而是朝着远处喊道:“休走。”

他人如离弦之箭,陡然而冲,朝着远处疾奔而去,而我放眼望去,却瞧见那儿黑乎乎的,早已没有了人影。

一直藏身在阴影之下的那个短发女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消失无踪了去。

一想到这个,我立刻想到了刚才被踢飞到工地外面的猪头,那家伙极有可能就是亲手杀害老金的老八朱和气,他给踹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说不定就是瞧见事情不对,自己偷偷溜走了。

我有些急了,赶忙朝着那边走去,结果刚走两步,发现身体如同生锈的机器,不动还好,一动就散架,哪儿都疼,连站都站不住,就要往旁边倒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伸过手来,扶住了我,说道:“你别动,好好待着。”

我有些着急,说外面那人……

马一岙说一切有我师父呢,你别担心了。

有了他的安慰,我放下心来,不知道怎么的,眼皮顿时就有些沉重了,像挂了铅皮一样,不住地往下掉去,我努力地睁眼,却感觉十分困难,听到耳边马一岙轻声低语地说道:“你先睡吧,别强撑着,不然对你身体可没好处。”

这般一想,我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医院里,想要动,结果发现身上全部是黏糊糊的东西,我掀开床单,原来是贴着许多膏药,散发着刺鼻的气味,我想要伸手去摸,却听到有开门声,紧接着看见马一岙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别动,你弄乱了,可就起不来了。”

我瞧见他,赶忙问道:“那帮人呢?”

马一岙说:“你问的,是黄泉引么?”

我一愣,说什么是黄泉引?

马一岙笑了,说你跟他们都打成那样了,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黄泉引,全名叫做黄泉引路人,或者叫做幽暝摆渡人……

第十九章 王朝安出事

幽暝摆渡人?

听到这名字,我一头雾水,说那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马一岙脸色严肃地说道:“这帮人,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因为他们最早是在港岛和东南亚一带活动,与我们这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据我所知,黄泉引在东南亚一带犯下过不少恶事,甚至还参与过东南亚好几个国家的动乱,其中有好几个重要成员,是国际刑警组织黑名单上前五十的常客,没曾想他们现在居然开始进入内地来了……”

我听得胆寒,本以为杀人放火,已经是极大的恶性了,没想到这帮人更加丧心病狂。

我有些头皮发麻,不敢多问,赶忙问起逃走的那两人,然而马一岙却摇头,说我师父还在追,目前还没有消息回来。

我有些失望,马一岙却笑了,说你别担心,以我师父的手段,那帮人就算是凶名赫赫,也是逃不掉的。

他这般说,充满自信,我回想起先前的场景,也的确如此,心中稍安。

我疑惑地问道:“对了,我听那帮人说,你师父是什么剑仙一脉?一岙兄,剑仙,这个是……”

瞧见我小心翼翼地问询,马一岙哈哈一笑,说你别想太多了,这个所谓的“剑仙”呢,跟你想象之中的剑仙,并非一样——游侠联盟之中,经过了数百年的演变和交流,最终形成了五秘三宗,总共八个主要的流派,五秘呢,说得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三宗说的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这所谓的剑仙一脉呢,以斋心守候、炼钢神铸剑、凌空运使、出入无形为超脱至境,后分衍为神剑、慧剑、玄剑、青霞、华山、中条、九华等流派。

说到这里,他说道:“我师父虽然是王子平的弟子,但他与陈撄宁先生又有所交集,所以学了一些剑仙门的手段。”

我听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您这位师祖王子平,又是什么人物呢?”

马一岙一愣,说你不知道他老人家?

问过之后,他反应过来,随后释然,说也对,你并非此道中人,当代武学、道术也渐于没落,特别是八十年代兴起的气功骗术,更是将这些行当和规矩推于边缘,形同骗术,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师祖是冀北沧州义和街人,回族,字永安,武术名家,伤科医生。出身游侠世家,自幼习武,擅长查拳与太极。民国8年在北京打败在中山公园设擂的俄国力士康泰尔,后在陆军部马子贞部下任武术教练,他和佟忠义并称“沧州二杰”,曾被誉为“千斤大力王”,还于济南击败过日本柔道家宫本,是民国十大家之一……

听到马一岙娓娓道来,我心头震撼,没想到还有这等历史,而这个时候,门外又有人来,我抬头望去,却是警局的徐队长和杨辉,另外还有一人,却是梅州那边的韩金队长。

这几人涌进病房,我想要坐起来,那徐队长快步上前,按住了我,说行了,别动。

我有些歉意地说道:“徐队长,对不起,我……”

没有等我说完,他摆了摆手,说道:“别,侯漠同志,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们还得感谢你——倘若不是你引蛇出洞,这案子还不会有这么大的进展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帮凶手杀人不眨眼,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你又不是马先生这样的高人,没有必要搀和其间的,得亏你现在没事,要是真的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可真的过意不去……”

他跟我说着客气话,聊了几句之后,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显然是有事情要跟马一岙商量。

马一岙是个明白人,说道:“我们出去说罢,别影响侯漠休息。”

他带着三人离开病房,外面传来了低低的对话声,我侧耳倾听,感觉自己的听觉发达许多,即便是隔得颇远,也能够听到只言片语,仿佛是在谈及这一次的事情。

不过这般听着,十分费神,我身上还有伤,听了一会儿,就有些眼前发黑,赶忙守住心神,不敢再轻举妄动。

外面大概谈了一刻钟,随后几人进来跟我打了一声招呼之后离开,而马一岙留了下来。

我问什么情况,马一岙告诉我,说昨天被他师父留住的牛峰和胡大干,都是国际通缉犯,又与这一次的凶案有关,警方十分重视,而且他师父王朝安在省里的公安系统还有些人脉,事情接下来的处理和别的什么,都需要征求一下他们这边的意见,所以徐队等人才会前来此处。

说到这里,马一岙认真地看着我,说侯漠,你知道黄泉引这伙人,为什么一定要找你么?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知道。

看着马一岙清澈明亮的眼神,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自己的屁股,说那天在梅州的时候,我就长出了一截尾巴来,后来那帮在我身上种下启明蛊的家伙找到我,告诉我身上隐藏的血脉,叫做灵明石猴,这是一种十分稀有且罕见的隐性血脉,如果能够晋升成为真正的夜行者,或许将改变这个世间的大格局……

“灵明石猴?”

听我说完,马一岙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侯漠,能把你的手给我看看么?”

我点头,伸出了手。

马一岙将右手放在了我的手腕之上,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微微弹了弹,我感觉到他的指尖之上有些灼热,一开始的时候还好,如同温水,到了后面,就好像开水一般,而且还有热流融入我的手臂,如同小耗子一样四处流动,让我有些熬不住,忍不住想要将手抽回来,却感觉手上一紧,马一岙严肃地说道:“别动。”

他这般一说,我不敢再动,只有咬牙忍着,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顺着脸廓往下滑落。

我的眼帘都给汗水挂满,视线模糊,浑身仿佛钻进了无数蠹虫,四处乱窜,又麻又痒,让我想要挣扎,但马一岙的话语又让我不敢轻举妄动,只有咬牙扛住,不知道过了多久,马一岙放开了我的手,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罐子来,滴了两滴馨香无比的药液,在我的太阳穴上面抹了抹。

一股凉意从太阳穴上传递开去,才让我放松许多。

弄完这些,马一岙搓了一下手,一脸严肃地说道:“既然你见过了那帮人,想必也知道,灵明石猴这血脉虽然强悍,但却是被诅咒了的,对吧?”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说我不知道那帮人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这帮人把你的血脉激活之后,让你的体内平衡已经达到了一个十分混乱的境地,照我刚才查到的情况来看,不出半年时间,你必将陷入基因崩溃的境地,无论是内脏,还是体内的血液、体液循环系统,都会陷入混乱,而到那个时候,多则一年,少则一两个月,你就可能爆体而亡了。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不由得冷汗直流,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拉住了他的手腕,说那可怎么办?

马一岙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帮人肯定用这个事情来威胁你,并且试图招揽你,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去呢?”

听到这话,我放开了马一岙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我说不知道,我不想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语,用来衬托,最简单的原因,其实就是我觉得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马一岙笑了,说好,很好。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得等我师父来了才能解决,不过你放心,你的血脉虽然很容易紊乱崩溃,但对于你的帮助也是巨大的,只要你能够经过系统的锻炼和培养,就能够在近期内提升你自己的实力,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或许能够更加有主动性一些……

秦梨落告诉过我,拥有灵明石猴血脉的人,想要成为真正的夜行者,需要过五重关,而这五重关,需要有药引借力,分别是乌金、叵木、弱水、烛阴和息壤这五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物件。

我若想要找寻这些物件,必须拥有足够的能力才行,否则如一只任人宰割的弱鸡,做什么也不行。

毕竟现实之中,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事后我问起他师弟钟黄,得知人还没有找到,他们正是因为此事才找寻到这儿来的。

马一岙给我身上敷的膏药十分不错,再加上夜行者血脉的觉醒让我的体质发生了变化,我在医院待了一天就出院了,而那天正好碰上老金进殡仪馆(按政策是需要在当地火化),我便赶了过去,而马一岙闲来无事,也跟着我一起。

殡仪馆中,金家人愁容惨淡,我的出现更是引发了一场骂战,狼狈不堪的我只有躲在一旁,不出现在他们眼中。

小刘跑过来安慰我,跟我聊了几句,我才知道经过协调之后,祥辉赔了一大笔钱。

正是因为如此,使得公司高层并不畅快,也没有过来出席。

时辰已到,老金给送入焚烧炉,好端端一人进去,出来的只有一盒骨灰,我看着老金的弟弟抱着拿骨灰盒,上面还有老金的遗照,心中黯然。

关于凶手,前天虽然有两个人死了,但另外两人还在逃,特别是亲手杀了老金的朱和气,至今还没有消息。

一想到这个,我心头就堵得慌。

事情差不多完了之后,我和马一岙准备离开,金慧找到了我,向我表达了歉意,说她听徐警官说了我的事情,知道她哥哥的事情跟我无关,只不过她家人的情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转过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问她要了联系地址,然后嘱咐她,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沉沦,要坚强。

我告诉她,她是老金的妹妹,以后也是我的。

等我有能力了,我会尽量帮助她的。

离开殡仪馆,刚刚走出不远,我就瞧见一身狼狈的小钟黄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冲着马一岙喊道:“马哥,师父出事了。”

第二十章 后土灵珠与霸下秘境

先前马一岙告诉我,说他和他师父一直在找寻小钟黄,所以才会在那天这么凑巧地和我撞上,将我救下来,而此刻小钟黄一个人出现,匆匆而来,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只是他这一开口,更是让我惊讶无比。

王朝安出事了?

以他老人家那天的出场,当真如敌人所言的一般,真真儿剑仙的表现,怎么突然就出事情了呢?

马一岙与我都十分惊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小钟黄的双肩,紧张地问道:“师父到底怎么了?还有,你怎么回来了?”

小钟黄情绪很不好,他对马一岙说道:“师父把我救回来了,不过碰到了鼠王,中了埋伏……他跟鼠王拼了个两败俱伤,强撑着一口气将我给带走,然后又被人一路追杀,要不是在半路上碰到黄千叶师姑,只怕我们都死了……”

在我记忆之中,小钟黄一直都是个早慧聪明的孩子,然而时逢大乱,终究还是显得有些慌乱,说话也乱七八糟的,然而马一岙却听懂了。

他脸色严肃地说道:“师父人呢?”

小钟黄哭了:“在医院呢,他情况很不好,已经陷入昏迷了,千叶师姑说他是中了鼠王普锐斯的独门毒药千年引,虽然已经被她给暂时抑制住,但因为师父在中毒之后还强行催动真气,毒药已经随着气血涌入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了,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呜呜……”

听到小钟黄的哭诉,我第一感觉是敌人的恐怖,而再一想,不由得泪水都要流了出来。

马一岙刚刚跟我承诺,说有他师父在,一切都没有问题,我也是满心期待,谁知道转眼之间,他老人家就自身难保了。

这可如何是好?

我心慌意乱,而马一岙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气定神闲的他听到这消息,就仿佛支柱塌下来一般,眼神都发慌,好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着急忙慌地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我得赶去一趟,你……”

我赶忙说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来:“好,一起。”

我们两人跟着小钟黄往外走,马一岙拦了一辆车,然后问起小钟黄地址,是在南山的一家民办医院。

一路上马一岙都愁眉不展,不过还是问起了小钟黄今日的遭遇来,小钟黄也是心神不宁,基本上是问三句答两句,不过从两人简单的对话中,我听出来了,小钟黄一直被黄泉引的人拘禁着,那帮人分作了两派意见,一帮人想要将他给放回来,免得招惹麻烦,而另外一帮人则准备把他给灭口,一了百了,谁也不知道。

但问题在于,我居然还活着,这必然会有消息走漏出去,而依照小钟黄师父王朝安在内地的地位,如果小钟黄真的给他们弄死了,那将是不死不休的事情。

这个对于预谋大事的黄泉引来说,的确很不好。

所以他们也犹豫。

这般一犹豫,就拖到了现在,而凑巧他们师父王朝安这两天在追查朱和气和那短发女人,一来二去撞上了,这才发生了冲突。

听到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我忍不住出言问道:“那个……鼠王是谁?”

马一岙眯着眼睛,低声说道:“鼠王普锐斯,著名的大妖之一,柬埔寨人,是黄泉引之中几个出名的凶徒,也是国际刑警通缉榜上的常客,据说他出生之时,一胎九子,婴儿时期的他却将其他的兄弟都给弄死,喝其血液,食其脑髓,经过刺激之后,直接觉醒成了夜行者;他曾经参与过红色高棉组织,是金边S21号监狱的核心狱警,经他亲手残害的生命,不知千百。”

听马一岙说起此人的来历,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人很厉害?

马一岙点头,说对,相当厉害,声名狼藉的他能够活到今天,可并不仅仅只是凭借着运气,南洋邪术千万,利用残害生灵凝聚起来的邪气,让他的妖力达到了一个难以预料的境地,也只有这样的家伙,才能够让我师父吃亏……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很明显,他在担心着自己的师父,那个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空的老人,此刻情况不明,他如何能够不焦急呢?

一番周折,我们抵达了那家医院,没想到刚刚下车,就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瞧见我们,迎了上来,说道:“我师父说这儿龙蛇混杂,医院又没有什么办法,束手无策,就先将人转移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了,吩咐我在这儿等你们。”

马一岙拱手,说有劳了。

我们回到了出租车,继续走,差不多二十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主城区的中医馆前,小姑娘将我们领进了里面去,走过诊堂和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后面的一个房间,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与一个白发老医师聊了几句之后,瞧见我们,朝着马一岙点头,说小马来了?

马一岙上前施礼,喊了声“师姑”之后,问道:“我师父怎么样了?”

那老妇人正是他们的师姑黄千叶,面对着马一岙,她并不掩饰太多,忧心忡忡地说道:“有点儿麻烦,你且跟我进来。”

她领着马一岙进了内室,我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那小姑娘给拦住了。

她人小架子大,拦着我,一点儿都不肯通融,反而是让小钟黄进了去,我瞧见,也不坚持,毕竟相对于他们这些师兄师弟来说,我多多少少,也只是外人。

好在没过一会儿,三人就走了出来。

马一岙那师姑黄千叶领着这师兄弟来到了老医师的跟前,帮着介绍道:“这位是岭南药王张清高张老先生,他对于妖毒、蛊毒、虫毒和瘴气等手段,都十分擅长,妙手回春,是华南几省之中,对这些最有研究的专家和大师。”

老医师摆手,谦虚地说道:“黄娘子谦虚了,老夫这点手段,别说华南,就算是岭南,也排不上前列的。”

马一岙双手抱住,朝着张清高老先生深深一躬,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老先生,我师父该怎么救,还请教我。”

老医师苦笑一声,说别这么客气——你师父的病情,送到我这儿的时候,已经毒入膏肓了,即便是我施展了针灸术中难度最高的挽天十七针,将毒素压住,但病情到了这个地步,人力已然不能及;我唯一能够帮你做的,就是维持住他的性命而已。

马一岙十分痛苦,说难道就只有等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么?

老医师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倒也不是没有……

马一岙眼睛一亮,赶忙问道:“有什么办法,您说,只要是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倾尽全力去办。”

老医师瞧见他的反应,不由得苦笑道:“你别想多了,这事儿跟我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早年间学医之时,听闻过一个传说——这世间有一种奇物,是吸收毒素的宝珠,叫做后土灵珠,此物集天地造化灵气而生,最擅调理,若是有此物在,就算是病入膏肓,也能够起死回生,力挽狂澜……”

后土灵珠?

马一岙有些疑惑,而旁边的黄千叶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这东西不是个传说么,难道世间真的有?

老医师苦笑,说谁知道,此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上个世纪的三十年代,当时据说引发了一场大混乱,后来历经辗转,听闻是被日本人带回了东瀛,又有人说是流落到了某些秘境之地去,至于具体的下落,我也不知。

听到他的话语,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老先生,您这儿有电话么?”

老医师指着角落的红色座机,说有的,在那。

马一岙说我打个电话。

在得到允许之后,他过去,拿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说道:“老歪,帮我散播一个消息,我想要找一个东西,叫做后土灵珠,谁要是能够有这个东西的确凿消息,我可以用我身上的那几样东西来换,对,没错,后土灵珠……”

他说完之后,双手合十,朝着老医师作了一个揖,表示感谢。

接下来两天,马一岙四处找人,打探那个什么后土灵珠的消息,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以前的人脉,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而黄千叶和她的小弟子在这儿待了一天之后就离开了,据说是去找人商讨应对黄泉引的相关事宜,至于我则没有什么事,就陪着小钟黄一起,照顾他师父。

我这人闲不住,便忍不住多作打听,这才从小钟黄口中得知马一岙是个孤儿,从小就跟随着他师父王朝安修行。

他这个人心善,做事也随着性格,前些年遇到一件小孩被拐的案子,愣是花了三年时间,跑遍了二十多个省市,终于帮着那家可怜的父母,将他们被拐卖的孩子给找了回来。

除了那个小孩,这三年时间里,马一岙还救回了两百多名妇女和儿童,足迹遍布了西南、西北和许多老少边穷地区。

听到小钟黄的讲述,我方才知晓,这个马一岙,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第三天,一直四处求人的马一岙终于从一个情报掮客老歪的口中,得到了一个还算是靠谱的消息。

有证据表明,当年那个持有后土灵珠的日本人加藤次兵卫,最后没有回国。

他去了一个叫做霸下秘境的地方之后,就再无消息。

第二十一章 修行的目的

霸下秘境?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马一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这件事情,有点儿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我看他头疼,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你听说过么?”

马一岙点头,说对,知道——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九子,一曰囚牛,二曰睚眦,三曰嘲风,四蒲牢、五狻猊、六霸下、七狴犴、八负屃、九螭吻,那霸下又名赑屃,形似龟,平生好负重,力大无穷,传说霸下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被大禹收服,用来治水,没曾想洪水治去,野性又起,所以给大禹搬来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迹,叫它驮着,不能随便行走。

上述一切,皆为神话,然而神话却也是历史的一部分,此物乃洪荒流传下来的大妖;至于霸下秘境,说的是埋葬霸下的墓陵,传说里面别有洞天,藏了诸多宝贝和灵物,是千百年来,无数修行者和夜行者共同追逐的所在。

听完马一岙的解释,我顿时了解,不过这地方虚无缥缈,想找到,还真的不容易。

千百年来,无数人都在追寻,然而却无一人能够抵达,说明了什么?

第一,这传说很有可能就是假的,世间本无霸下秘境,它很有可能就是别人编撰出来骗鬼的;第二,就算是有,凭什么那么多的前辈都找不到,而我们就能够弯道超车,一下子就找到了呢?

麻烦了!

我的心几乎是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儿悬了,然而马一岙却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当着我们的面打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他师姑黄千叶的联系人,说他准备要离开一段时间,希望她能够派人照顾一下他师父,而第二个电话,则显得十分简短,仅仅只说了几句话:“我要见马丁,不管他在哪里,我希望他三天之后,能够赶到羊城,地方你知道的。”

说完之后,他挂了电话之后,对旁边的小钟黄说道:“钟哥,师父就拜托你照顾了。”

这师兄弟之间的称呼挺有趣的,两人并不会叫师兄师弟,而是互称为“哥”,小钟黄称呼马一岙为“马哥”、“小马哥”,这个我都可以理解,但马一岙称呼小钟黄为“钟哥”,我就有些疑惑了。

为此我还特意问过,但是并没有得到过答案。

这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马一岙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想法,然而小钟黄却一下子就猜到了,开口说道:“带上我吧。”

那个男人摇头,说不,尽管嘱托了黄师姑,但师父身边,必须留一人,其他人我不信任,唯有你,我才能够放心地离开。

小钟黄十分担忧,说但你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啊?

马一岙笑了,伸手过去,抚摸着小钟黄的脑袋,宠溺地笑着,说你放心,我命硬,洪瞎子不是给我算过命吗,说我能够活到四十岁呢……

小钟黄一撇嘴,说四十岁,听着也快了。

这师兄弟聊着天,我在旁边听着,而突然间,马一岙扭过头来,冲我笑了笑,然后说道:“候兄,你怕死么?”

啊?

突然被问到这么一个话题,让我着实有一些诧异,我先是一愣,随即说道:“怕,当然怕,不过如果弄清楚为了什么而死,我想我能够说服我自己克服的。”

马一岙满意地笑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说我这一次,打算带你一起去,至于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刚才找的那个人,就是叫马丁的家伙,他的父亲曾经去过霸下秘境,而且还生还了出来,据他的说法,他父亲曾经在霸下秘境之中,瞧见过一物,很像是传说中的弱水。

“弱水?”

我顿时就激动起来,而听到我的话语,马一岙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对,就是那个‘弱水三千只饮一瓢’的弱水。”

他平静地看着我,而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我去,需要干什么,尽管说。”

马一岙说道:“你即将要走的这一条路,很艰难,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你走完,所以你需要自己努力,无论是拿到渡劫相关的药引,还是渡劫本身——当然,你放心,在这个过程中,只要你足够努力,我都会尽可能地去帮助你实现。”

这个男人的话语,让我觉得安心。

《国际歌》里面说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指望别人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的人,从来都是懦弱者。

尽管很感激马一岙,但我更享受的,是平等自由的朋友关系,而不是附属。

就如同我与之前的老金。

马一岙吩咐了一切之后,将已成植物人的师父王朝安交给了小钟黄照顾,而自己则带着我,踏上了前往羊城的汽车。

两人一番辗转,终于抵达了十四村,来到了那个大门紧封的院子前,打开铁锁,往里走去,一个庞大的身影出现,矗立跟前的,却是那个痴肥如山的少女肥花,冲着马一岙委屈地喊道:“小马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嘛,这些天我都要饿死了……”

她大声嚷嚷着,水缸处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海妮的话语:“你撒谎,吃饭的时候,哪一次你不是吃得最多?”

肥花哭丧着脸,说天天吃馒头,一点油水都没有,谁能吃得饱?

马一岙宠溺地看着这个跟他撒娇的胖妞儿,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百元钞,递给了她,说去买点酱牛肉和叉烧回来,晚上一块儿吃。

“好耶!”

肥花欢呼一声,然后朝着门外走去,攀在巨大的水缸边儿上的海妮瞧见我,说唉,我认得你,你叫啥来着,肥花老念叨你来着……

肥花念叨我?

我听得后背一阵鸡皮疙瘩,而马一岙则笑着说道:“他叫侯漠,以后叫他侯哥。”

海妮对马一岙挺尊敬的,听到这个,乖乖地喊道:“侯哥。”

我点头,说好,你好。

马一岙对海泥问道:“最近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海妮想了一会儿,说道:“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桩——李爷爷的儿媳妇过来闹过一次,非要说他以前是地主,家里藏了宝贝,现在搬到这儿来,是打定主意给别人了,这事儿她可不许……”

听到这话,马一岙原本还算晴朗的脸色变得阴沉,开口说道:“下次她再来,叫肥花直接打出去。”

海妮眯着眼睛笑,说好嘞。

马一岙领着我进了屋子,瞧见我面露疑惑,对我说道:“李爷和刘爷以前是咱游侠联盟的人,都是修行中人,只可惜六七十年代的时候遭遇浪潮,给破了功,从此一蹶不振,晚年的时候又遇到子女不孝,生活有些艰难,我遇到了,就带回来这儿赡养,尽一些同气连枝的责任……”

他说这两人,就是上次我来这儿时,两个躺在竹椅上打瞌睡的老头儿,小钟黄对他们并不客气,但除他之外,其他人倒还算是礼貌。

原来是这样的情况。

两人坐下,我接着马一岙的话头问道:“游侠联盟,这么说,你们应该都是人类,而不是夜行者,对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而马一岙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口说道:“你是想问,为何普通人能够与天赋异禀、得天独厚的夜行者抗衡,对吧?”

我说对,说句实话,我接触这些人并不多,但从那天的情况来看,夜行者的确很强,特别是他们变成妖怪、显露原形的时候,一个二个,生猛得可怕。

“你说得很对,但你要知道一点,从本质上来说,夜行者和此刻的人类,其实并无任何的不同,我们都是经过了几千万年的进化过程,而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我们放弃了一些东西,又获得了一些东西——放弃的那部分,并非舍弃,而是变成了隐性基因,藏在了庞大的DNA之中去,但如果得到足够的刺激,正确的引导,又会重新将其激发出来,所以从哲学上的层面来说,每一个生物个体,都是一个宝库……”

他侃侃而谈,瞧见我一脸懵逼,不由得笑了:“抱歉,我以前是学生物的,用简单的话语来讲,夜行者和人类,进化的方向是一样的,只不过大家的显性基因有所不同而已,或许人激发本能的过程会艰难一些,但作为主导这个世界千年、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群体,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传承。”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开口说道:“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修行者’,对吧?”

马一岙并不藏私,跟我解释道:“修行,这是一个很宽泛的词,方法也很多,但无论是儒教、道教、佛教、伊斯兰、基督、亚斯德、灵教、瑜伽和古巫术,归本溯源,都是一个修真,也就是找寻真我和本我的过程,而这个‘真我’,说得玄而又玄,但最终就是找到解开自己身体里隐藏宝库的钥匙,期望实现超脱生死,斩断痛苦、不以物累,最终实现不老不死,甚至长生不死,天地同在,返璞归真的境界……”

我听他说着这些,饱受震撼,忍不住说道:“也就是说,你们的修行,并不是为了对抗夜行者而存在的?”

马一岙长长一叹,说所谓对抗,不过小道,真正的大道,在于永生啊……

第二十二章 打开一扇窗

修行的目的在于永生,然而举凡世间,除了那些话本传奇之人,得道成仙的,又有几个?

所以终归到底,它只是一种让自我心灵,归于宁静的手段而已。

我通过交谈得知,马一岙读过大学,而且还是国内最著名的学府水木,双学位,哲学和生物,讲话的水平很高,娓娓述来,既有传统的一面,又有自我的见解,如此一番讲述,让我对于我们所处的世界,又有了更为清晰明了的认知。

他反复地跟我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从来都不认为人类的修行者,与夜行者之间,需要分得那么清楚,又或者是天然对立的。

子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善恶亦是道,而善恶源于人心当中——“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他还告诉我,他见过最善良的妖怪,也见过最诡诈的人类……

听完他的讲述,我指着外面说道:“也就是说,肥花和海妮,其实都是拥有夜行者血脉的人咯?”

马一岙点头,说对,夜行者分作三种,第一种是有传承的显性家族,第二种是远避世外的山精野怪,而第三种,则是阴差阳错、不小心觉醒的普通之人——正如你一般,而像这种人最是可怜,一来无人引导,二来容易被社会排挤、歧视,有的性情暴戾乖张,走入歧途,有的则备受欺辱而死;肥花是亥猪一脉,常年饥饿,容易发福,而海妮则更为奇特一些,乃水属一类,喜在水中,她们都被自家父母乡人视为怪物,抛弃了去,我若是不收留她们,只怕也是刚才说的那两种结果。

夜行者的血脉繁多,而最寻常可见的,却是十一种,分别是鼠、牛、虎、兔、蛇、马、羊、猴、鸡、狗和猪。

如果再加上中华民族的图腾龙,则可凑成十二生肖之属。

对于马一岙的理念,我十分认同,也越发坚定了跟着他混下去的信念。

当然,我并非盲从之人,在社会上历练这么久,也见过许多口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却出尔反尔,一肚子鸡鸣狗盗之辈,所以许多事情,得慢慢相处,来日方长。

两人聊着,肥花将熟菜买了回来,有喷香的酱牛肉,有切得整齐、淋上酱汁和辣椒的猪头肉和叉烧,再加上一些素的凉菜和豆腐丝儿,一看上去就特别的有食欲。

再加上一锅新蒸的米饭,浓香扑鼻,简直完美。

吃饭的时候,两个一直没露面的老头儿也来了,海妮也从大水缸里爬了出来,大家伙儿围坐在偏厅的饭桌前用餐,热闹得很。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食欲不振,喝了点儿特别准备的稀粥便离开,而马一岙仿佛在吃素,尽挑一些豆腐丝吃,海妮胃口不大,浅尝则止,唯有肥花的战斗力超强,一个人吃得满桌的菜都光了盘去,这还意犹未尽,恨不得舔起盘子的油光来。

瞧见她这馋样儿,我终于知道了当时的小钟黄为什么会这么的拮据。

不是大富人家,还真的扛不住她这么好的胃口。

用过了晚饭之后,残局自然有肥花收拾,而马一岙则领着我来到了院子里,开始了正式的引导。

对于修行者来说,法门万千,各有不同,这道理对于夜行者而言,也是如此。

先前我遇到的那些人,无论是黄泉引,还是秦梨落那帮人,个个厉害无比,而这些也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即便你有天赋,但也需要经过一定的方法来开启,再经过时间和岁月的历练,以及顿悟,最终才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否则不过是空有蛮力而已,而且还控制不住,时有时无。

没有人天生便是强者。

我虽然觉醒了“灵明石猴”的血脉,踏上了成为夜行者的第一步,但想要掌握,到底还是没有路径,经常时有时无。

这就需要锻炼,需要修行,需要习惯这样的力量,让它成为呼吸一样的本能。

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流水三千,取—瓢而饮之——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而作为与夜行者世代对垒的游侠联盟,自然也有许多夜行者修行的法门,马一岙给我的这部,叫做《九玄露》,它是一本集调息、打坐、观想、凝气和锻炼手法的杂集,用来夯实基础,最好不过。

只可惜这只是一部残本,从文字表意上来看,下篇仿佛还有许多手段,但被人撕了去。

马一岙告诉我,这本书是从他的师祖王子平手中传下来的,至于上家,他也不曾得闻,至于书为何是残本,马一岙跟我解释,说下篇有许多的手段,太过于残忍深奥,又容易误入歧途,给他师祖撕扯了去。

书籍成文,用的是文言文,晦涩难懂,好在旁边空白处有许多的白话文注释,再加上马一岙在旁讲解,悉心调养,倒也没有让我一头雾水,头昏脑涨。

明师在旁,我先是将那千余文的《九玄露》背诵于心,又在马一岙的引导下开始凝气调息,渐渐地将自己身体里面的那一股力量给试图把握住。

这事儿一开始就像是捉鸡,你追它走,鸡飞狗跳,然而掌握到了方法之后,即便是不刻意地凝聚情绪,也能够掌握。

当我凝神下来,立刻就有热流从全身各处浮现,并且在马一岙的引导下凝聚。

到了后来,我甚至都用不着马一岙的帮助,也能够自行驱动。

于我而言,这是一件让人很新奇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延,我越发地感受得到力量的汇聚,五感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力量变得可控,这让我对于自己身体的认知飞速成长,信心也开始逐渐累积起来。

瞧见我的变化,马一岙也忍不住有些羡慕。

他对我说:“血脉真的是个好东西,肥花半年方才入门,而你却是能够一蹴而就——当然,万物皆是公平的,你成为夜行者的代价,也远远高过她。”

我们从傍晚一直交流到了夜间十一点多,马一岙让我再试一遍凝气之后,对我说道:“世间万物,讲究的是一个平衡,你的身体强度有限,到了此刻,已经达到临界,而修行讲究的呢,是一张一弛,不能一意孤行,否则会让你反受内伤——今日修行,就先止于此,我领你去房间歇下,睡觉之前,你可以用那观想之法,让自己的心神浸入其中。”

此刻的我有些兴奋,意犹未尽,但马一岙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所以便点头称是。

安排给我的,是二楼的一个房间,这儿原本属于壮汉王虎的,只不过当日出事之后,他一直就下落不明,才让我来暂居。

我去洗了一把脸之后,回房歇息,按照马一岙教导的方法,盘腿坐在床上,然后盯着《九玄露》末页的一张图。

这图是一片繁复星空,因为雕版的缘故,印制得十分粗糙。

而即便如此,我盯着它,却感觉胸口一团气息在涌动,仿佛随着星空的分布和游离,而陷入到一种空明宁静的奇妙状态之中。

进入这样的状态,叫做打坐。

这是进入一种近乎于清醒与睡眠的模糊边界,让自己的身体获得快速休息,并且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容器,试图吸收这游离于天地之间的能量。

这些能量,在道家之中,将其称为“炁”,而佛家则称之为“芥子”。

至于科学的说法,是粒子,还是啥?

当夜做梦,模糊之间,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呢喃,至于是什么,当时仿佛记住了,但当我去想之时,却又一片迷糊。

次日醒来,我浑身湿透,汗水浸润了床铺。

马一岙的引导,再加上《九玄露》的残本,仿佛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都在全身投入这件事情里去,努力让夜行者血脉引发的力量融为己用,而我收获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力量在不断累积,并且五感越发灵敏,让我越发深刻地认识了这个世界。

除了夯实基础,马一岙还抽空教导我搏击之术。

所谓搏击,就是与人搏斗,既然上升到了“术”的级别,自然与街头斗殴又有许多的区别,这里有许多的手段和流派,并非是我之前所认知的花架子,包括我一直以为软绵绵的太极……许多的手段都是长期验证过的杀人技,并不是想当然的花拳绣腿,有着很深的讲究。

也许是夜行者血脉的缘故,我对这些还是挺有天赋的,基本上都是一点即通,甚至还能够举一反三,让马一岙惊讶连连,甚至都心生羡慕。

而即便如此,时间终究还是太短,别说马一岙,我甚至都不是肥花的对手,与她的交手,每一次都是以我的失败而结束。

而每一次,我都给她压在身下,根本无法动弹。

她仿佛是故意的。

这举动有点儿占便宜、吃豆腐的嫌疑,越发让我郁闷不已,然而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足够的实战经验,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一次与肥花搭手。

正是因为着我的努力和坚持,随着时间推移,我已经开始能够和肥花僵持,不至于太过于狼狈了。

就在我为了自己的进步神速而欢欣不已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来人叫做马丁,是一个贼眉鼠眼、浑身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仿佛好多天都没有刷过牙、洗过澡,一进院子,顿时就一股挥散不去的臭味,涌入我的口鼻之间,让我有点儿想吐。

然而瞧见此人,马一岙却走上前去,与他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他说道:“你来了,兄弟。”

第二十三章 奔赴江州

虽然都姓“马”,但两人并非兄弟,也没有同宗同族。

马丁并非这位仁兄的本名,而是他成年之后自己改的,他本是西北青马一脉,祖上曾与抗战时期第8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17集团军总司令马鸿逵有些亲戚关系,只可惜马鸿逵1949年逃离宝岛时太过于匆忙,并未有带上家族远支,就此滞留,历经风雨大半个世纪,到了马丁这一辈,已经是形单影只,不成族群。

马一岙对马丁曾有大恩,对于这事,马一岙并不愿意去提,但这会儿关系到他师父的性命,终究还是找到了他。

两人也是隔了好几年没有见面,此刻一见,紧紧相拥,随后两人移到屋中,互述分别之情。

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想起跟马丁介绍起身边的我和肥花。

聊过往事之后,马一岙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他告诉马丁,说起了他师父的事情,谈到了他师父王朝安被臭名昭著的鼠王普锐斯暗算,现如今重伤昏迷,近乎于植物人,必须依靠传说中的后土灵珠来引导毒素,调理身体,否则再也没有醒过来的那一天。

而那后土灵珠,传说是被日本人加藤次兵卫,带到了霸下秘境之中去。

现如今,他需要前往霸下秘境,找到后土灵珠。

说完这些,马一岙看着马丁,认真地说道:“世间知道霸下秘境所在入口之人,就只有你父亲了;而你父亲五年前病逝之后,知晓此事的人,有且只有你一个,我并不是一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此事关系到我师父的生死,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马丁安静地听完,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除了我之外,我还有一个叔叔,也知道那个地方的下落。”

“哦?”马一岙眉头轻挑,问道:“那你叔叔,现如今在哪里?”

马丁叹息一声,说失踪两年了,我曾经找过他,却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我就在想,他平日里与人和善,跟任何人都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突然失踪,极有可能,就是因为知晓那霸下秘境的所在,方才遭此横祸,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隐居遁世的缘故。

马一岙说既然如此,那么……

他有些迟疑,而马丁却笑着说道:“你放心,接到你的消息之后,我已经安排了家里的一切,无妨——你当年曾经把我女儿找回来过,现如今,是我还你恩情的时候了。”

听到这儿,我方才知晓,马一岙对马丁的所谓大恩,却是帮他找回了被拐卖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难么我之前听到的传言,并非虚妄。

当天太晚,我们并没有立即启程,直到第二天,马一岙才带上了我,以及死命缠上来的肥花,再加上马丁,一行四人,踏上了前往赣西北部的火车。

98年的时候,火车还没有大提速,晃晃悠悠,出韶关往北,大雨便至,雨幕连绵,让人的心情都湿漉漉的。

这是一场几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从六月份就开始一直缠绵,据报纸上面讲,长江、嫩江、松花江等几大流域都相继涌现出汛情,防汛工作十分严重,火车上不断有人议论着汛情,有人忧心忡忡,有人事不关己,至于我,就好像是初尝了男女之事的小年轻,对于修行这事儿执着得很,一有机会,就凝气养神,或者打坐周天,勤奋得很。

马丁一开始的时候,对我并不在意,等到了湘南境内的时候,方才感觉到不对,悄声问马一岙:“这个,是……”

马一岙只是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我不确定马一岙是觉得周围人多眼杂,怕隔墙有耳,还是尊重我的隐私,总之他并没有给马丁一个确定的答案。

不过这也使得马丁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变得客气了许多。

当然,更多的时候,这个男人显得十分沉默。

沉默而邋遢,这是我对他最大的印象——他的身上总是散发着古怪的味道,头发油腻,裸露在外的皮肤黑乎乎的,随便搓一下都能够有厚厚的污垢,衣服好像很久都没有洗过,酸臭无比,这样的形象,直接蹲街边摆个小碗,说不定都能够讨到十块八块的。

然而对于这种情况,马一岙却毫不在意,仿佛完全闻不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一样,搞得我虽然有心想问,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奇人多怪癖,我可不想犯了人家的忌讳。

一路北上,抵达江州之后,大雨连绵,我们在火车站附近待了两日,大雨渐小一些,方才往南边的郊县方向赶去。

大雨磅礴数日,道路摧毁,道路难行,我们来到了某个乡镇之后,就没办法坐车了,只能靠步行。

一路下来,我发现了肥花除了贪吃之外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话多。

她总是爱抱怨,一会儿说路太烂了,泥巴又多,一会儿又说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估计进山没多久,就又要下了,我们别太激进,要想好避雨和晚上住宿的问题,唠唠叨叨,很少有停下嘴巴的时候,弄得马一岙都受不了了,忍不住说道:“要不然,你先回市里去吧,我们自己去找就行。”

肥花赶忙摇头,说这怎么行?我不在,你们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马丁冷冷说了一句:“你不在,我们更安全。”

肥花听到,当下就哭了。

她呜呜地哭着,然后说道:“原来我在你们心中,居然是这样子的……”

她哭得稀里哗啦,脚步却没有停下,紧紧跟着我们。

瞧这模样,仿佛是怕我们把她甩下。

然而这般沉默一会儿,她又开始叨咕叨、叨咕叨起来。

我们早上从市里出发,中午两点多的时候下了班车,就在一路走,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的时候,来到了一处山坳子前,远处有一个在雨中飘摇的小村庄,掩映在淡淡的薄雾之中,马丁这一路过来,都在勘测地形,一会儿用造型古怪的角尺测量远方的山梁,一会儿又用看风水的青铜罗盘确定方向,且停且走,显得十分投入。

而这个时候,肥花也适时地停下了唠叨,亦步亦趋,不敢出声。

倒不是她懂事,而是给马丁恶狠狠的眼神盯怕了。

到了这里,我们行进得就有些缓慢了,因为并不是太懂得马丁需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被派着去不远处的高坡放哨,观察四周的情形。

对于这个任务,我并不排斥,走到了四五十米外的坡顶上,那儿有一棵树冠茂密的香樟树,我尝试着攀爬了一下,感觉并不费力,经过这几天的锻炼之后,我的身体比以前轻灵矫捷许多,三两下,就跟猴子一样,攀爬到了树顶之上去。

我爬到了树顶上,望着村庄的方向望去,那是一个经济并不发达的村子,三层两层的小砖房不多,反倒是土坯房处处可见,此刻正值晚饭时间,家家做饭,炊烟袅袅。

我盯了好一会儿村子,又将注意力望向了山林那边。

尽管雨幕如丝,但也许是夜行者血脉的缘故,使得我的视力加强,能够看得更远,许多并不在意的景物,也会涌入眼帘之中,十分深刻,清晰明了。

就在我来回巡视的时候,突然间,我瞧见几百米外的林子边缘,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此刻夜幕降临,天色昏暗,但我眯起了眼睛之后,却瞧得仔细。

的确是有人在那儿晃动,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就瞧见有人将一棍状物体高高举起,然后朝着另外一人猛然砸了下去。

那一下十分果断坚决,我就感觉被砸的那人仿佛很痛苦地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一动也没有动,仿佛死去一般。

而行完凶之后,拿棍子的那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朝着我的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仅仅停顿了两秒钟,他便与身边的同伴潜入了林子里去,而我给那人一瞪,就好像是胸口给人擂了一拳似的,忍不住向后一仰,就从七八米的树上摔了下来。

砰……

我跌在樟树下的烂泥草地上,泥水四溅,好在我身体结实,除了暂时的疼痛之外,倒也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不远处的马一岙瞧见,走过来喊道:“侯漠,你怎么了?”

我吃力地从泥地里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马一岙快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伸手扶住我,说道:“冷静点,什么杀人了?”

我指着山林深处的方向,将刚才瞧见的事情跟他说起。

我这边说着,远处望山看水的马丁也走了过来,耐心听完之后,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对马一岙说道:“怎么,要管?”

马一岙有些纠结,问我道:“那帮人下手,非常狠?”

我点头,说对,一棒子下去,毫不犹豫。

马一岙摸着下巴,说惯犯啊,看起来不像是冲动杀人,一定是有前科的……

马丁皱眉,说那又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小马哥,你得想想,这种事情自然会有吃公粮的人去办,你自己师父还躺在医院的床上,生死不知呢,你还有闲心去管那点屁事儿?

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打来了两道强光手段,晃了一遍之后,落到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上。

紧接着有带着当地乡音的话语响起:“你们几个,大晚上的,在这里淋着雨干嘛呢?”

第二十四章 连环死人

我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瞧见从下面的泥泞山道走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筒照着我们喊话。

马一岙和马丁对望一眼,然后眯着眼睛不说话。

等这一行人走到了跟前,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我们跟前来,气定神闲,而对方则呈扇形围了上来,气势汹汹,领头那人的手上,甚至还有一把猎枪,径直对着马一岙,然后重复了刚才的话语:“几位,天都快黑了,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然后说道:“没啥,路过而已。”

男人将枪口抬高,指着他的胸口,说举手,举手——听到没有,把手举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马一岙并没有抗拒,而是懒洋洋地举起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心走火,兄弟!对了,您是哪位,有枪证么,就敢在这儿胡来?”

旁边一村民打扮的年轻人凑上前来,开口说道:“福哥可是我们这儿的民兵排长,你说呢?”

听到这话,马一岙立刻服软了,连忙拱手称大哥,还从兜里摸出了一包软中华来。

我们虽然穿着雨衣,但还是经历过了暴雨浇头,我反正是内外都湿透了,天知道他为什么还能够留着一包不沾水的香烟。

香烟作引子,紧张的气氛稍微缓解一些,马一岙给对方点上,然后说道:“老表,我们是过来找亲戚的,别误会。”

老乡的感情很淳朴,一看对方是抽软中华的,知道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姿态就低了几分,接过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有些怀疑地打量了我们一会儿,目光从肥花身上落到了马一岙颇有性格的两撇胡子上,这才说道:“亲戚?你们有亲戚在村子里么?是哪一家咯?”

马一岙指着深山里面,说人在那儿,好多年没见面了,这不是找了个女朋友,准备上门来走一走么?

他伸手过去,一把揽住了肥花宽阔的肩膀,一脸甜蜜。

瞧见比自己还要魁梧的肥花,以及她那油光满面的圆脸,中年男人有些惊恐,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一脸敬佩地笑着说道:“恭喜,恭喜。”

言罢,他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林子方向,说我知道你说的亲戚是哪个了。只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无妨,”马一岙含糊其辞,误打误撞地蒙混过了关,也不多问缘由,而是笑了笑,然后又说道:“老乡,瞧你们这下雨天,一大伙人的,这是准备干嘛去呢?”

听到这话,民兵排长福哥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说道:“下午村里来了几个陌生人,闯进翠花家里去,连吃带抢不说,而且还掳走了翠花和他大哥,我这不是听到消息,说进了山,所以才带人赶过来的么——对了,你们几个有没有瞧见三个男人,一个大胡子,一个只有一米五高的矮子,还有一个胖墩……”

胖墩?

我们都朝着肥花望去,而福哥赶忙摆手,说没有你媳妇这么夸张的胖,他倒还是瘦一点的。

肥花听到,憋着嘴,一脸郁闷,而马一岙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刚才,就在那边,好像有一声惨叫传来……“

他指着刚才我所说的方向,郑重其事地说道。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变了脸色,相互看了一眼,小心确认道:“什么惨叫?男的女的?”

马一岙看向了我,而我则回想了一下,那惨叫只是脑补,并非听到,不过看被砸翻倒地者的体型,好像是个男的,于是说道:“男的。”

福哥听闻,赶紧招呼身后的人往那个方向走去,随后又问我们:“你们怎么办,一起去?”

马一岙摇头,说不,天马上就要黑了,而且天气也不好,我们不能耽搁时间了。

福哥点了头,说也好,不过你们可得小心一点,刚才进我们村子的那几个人,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个个都是亡命徒,凶得很呢。

他带着人离开了,望着这些人有些狼狈的背影,马丁皱着眉头,说这帮人瞧见尸体,会不会过来找我们麻烦?

马一岙摇头,说不会,两边看着不远,但走路却要走好久,人刚刚死的,跟我们怎么都没关系。

马丁嗤笑一声,说这帮村民可不是法医,哪里会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呢?到时候几个人一盘算,我们又是外地人,来历又不明,说不定就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了。

听他这么说,马一岙也皱起了眉头来。

过了几秒钟,他开口说道:“怎么样,位置找到没有?”

马丁将罗盘收进了雨衣里,点头,指着左边斜刺里的一条小道,说地方大体是没错,从这里走,一直往前。

马一岙说走吧。

四人没有多做停留,开始踩着那被暴雨冲刷过后、满是烂泥的山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尽管我们进山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全部都穿了防水靴,但是蹉跎一路,靴子里面早就灌满了泥水,一脚踩下去,咕叽咕叽地响,脚丫子在里面浸泡着,我都能够感觉到一股变质豆豉的气味在散发,有时候还一脚踩进泥坑里去,拔都拔不出来。

那个时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句实话,倘若不是前几天马一岙教了我的那些运气法门,再加上我用《九玄露》将自己身上的血脉妖力给炼化,让身体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变得结实强壮起来,这样的旅程,搁以前的我估计早就垮掉了。

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难熬无比,但我并没有任何的抱怨,因为我身边的这三人,都在埋头行走着。

连话最多的肥花,也都闭上了嘴巴,尽可能地节省着体力。

如此冒着毛毛细雨行进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我们翻过了好几个山头,终于来到了一个隐藏在山梁背面的小村子前。

这个村子比山外那个更加破旧,规模也小许多,借着微微的天光,能够瞧见只有七八户人家,而且还分得挺散的,不成规模。

马一岙走在前头,瞧见有民居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

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有人家呢?”

马丁却挥了挥手,说正常,我去过云贵高原,再深的山林里,但凡有几亩田地,能够种些菜蔬粮食的,都有人住着,有啥稀奇的?

马一岙摇头,说不,这儿可不是云贵高原,这儿是江州。

肥花走得气喘吁吁,整个人都快要倒下了一般,瞧见了民居,可管不得那些,赶忙说道:“那啥,到底还有多远啊?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歇下吧?等明天天明了,不下雨了,再出发,行不行?”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马一岙,那可怜样儿让人心软,马一岙犹豫了一下,问马丁道:“你看?”

马丁爽快地点头,说行呀,反正还有忒长一段距离,与其摸黑摔跤,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下,等到明天再出发,这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几人决定之后,我们开始往林子前的建筑摸了过去。

望山跑死马,那地方看着近,走路又花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跟前,挨着坡脚下的两栋房子已经腐朽不堪,摇摇晃晃,看着随时都要轰塌一般,我们这才知道,这儿极有可能是一个被废弃的村寨。

不过很快我们就否定了这个结论,因为在坡脚下种着几亩地的菜蔬,看着长势,肯定是有人在伺候着的。

我们沿着残破的青石板路往坡上走,来到第三家,发现屋架子好一些,瓦片也齐全,但门没锁,虚掩着的,往里走去,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继续往上走,终于瞧见了一处有光的建筑。

这是一个小庙,跟我看过的所有庙宇都有所不同,除了正中供奉着一座泥胎山神像和两盏油灯之外,其它的都没有,破烂得不成模样,再加上漏雨,地上泥泞不堪,让人都没办法下脚。

小庙破旧,这并不奇怪,但这么小的一个聚集地,甚至都不能够称之为村子,居然还盖了一座庙,这事儿就让人奇怪了。

这儿还有油灯,而且还点燃了。

这就更奇怪了。

这地方,肯定有人。

我们确定了这一点,继续往坡上走,来到了距离小庙最近的屋子,发现这儿比下面几家都整洁许多,屋边的杂草也清理过了,一看就有人生活的痕迹。

一路行来,又饥又饿的我们很激动,想着总算是碰到活人了,于是顾不得面子,赶忙去敲门。

我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人应答,这让我很是奇怪。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抽动了一下鼻子,突然低声说道:“别敲了。”

我奇怪,说为什么?

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马丁开了口:“你的鼻子,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么?”

血腥味?

我愣了一下,这才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果然,除了雨夜的凉意,和泥巴混杂着青草的气息之外,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通过门缝儿,从那屋子里正悠悠地往外冒了出来。

马一岙走上前,对我说道:“让开。”

我起身走开,马一岙从兜里摸出了一把两面发暗的尖刀来,往门缝里轻轻一挑,然后往里推,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来。

马一岙挥手,肥花赶忙举起手电,往房间里照进去,结果光线一扫,立刻定格在了屋子的正中处。

那里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许是刚死不久,鲜血浸润了地下,正朝着我们这边缓缓流来。

流淌的血光,它在电筒的照耀下,如此刺眼。

第二十五章 麻风少年

又死人了。

瞧见这一幕,我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我身边的这几人,琢磨着到底哪一个比较像柯南一点,怎么走哪儿,哪儿就死人呢?

这也太不科学了啊?

对于这种突发状况,我有些心慌,然而马一岙和马丁都是精明干练之辈,瞧见情况之后,立刻就涌进了房间,一人检查地上的尸体,另外一人则拧开一根油纸包裹的竹筒,光亮立刻充斥房间里,随后他四处打量,找寻着凶手可能留下的痕迹。

我和肥花刚刚想要踏脚进屋,却给马一岙伸手拦住了,说先等等。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等到马丁检查完毕,回到了房中来,他才示意我随意,然后沉声说道:“动手的至少有三人,体重不一,有一个可能是小孩或者女人,事发不久,应该就在附近。”

马一岙正在检查尸体,听到之后,抬头,说是本行内的人么?

马丁摇头,说不确定,都有可能——你这边什么发现?

马一岙说:“出手相当狠辣,用的是匕首,男的是一击毙命,看着好像是偷袭的,女的中了三刀,头部一刀,胸口两刀,这是不给人留活路的做法——很显然,动手的人仿佛是在想要掩饰什么,杀人灭口……”

马丁眉头一跳,说莫不是之前在山前杀人的那几个?他们好像……也是三个人,对吧?

后面这句话,却是对我说的。

我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点头说对,是三个人。

马丁皱眉想了一会儿,而这个时候,旁边的马一岙身子却是一下子就绷了起来,朝着里屋快步走去,过了几秒钟,他开口吼道:“谁?出来!”

没等多久,我听到小孩的哭喊声,随后瞧见马一岙拎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来到了正屋里来。

那少年给马一岙抓着,又哭又闹,拼死挣扎,不过他哪里是马一岙的对手,完全没有办法挣脱开,还是马一岙主动将他扔在了地上。

少年一落地,在地上翻滚一下,突然间发力,朝着门口这儿冲来。

我一直盯着他,当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却是吓了一大跳,头皮发麻,就仿佛瞧见厉鬼一般——却见这少年的脸上,五官畸形,就仿佛被人用力地揉了面团一般,不但如此,他的脸上有着许多淋巴一般的斑疹和斑块,颜色淡红、紫红或褐黄,有的发脓透亮,有的上附少许鳞屑,十分可怖。

这张脸上,各种瘤状物体累积,就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

我吓了一跳,整个人的身子都变得僵直,仿佛被那人摄了心魄一般,眼看着他就要扑向我来,突然间斜刺里伸出一只腿,猛然一戳,将恶鬼一般的少年给踢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那少年虽然长相丑陋如恶鬼,但身体素质,却与常人一般。

甚至还不如常人。

当瞧见那少年“哎哟”一声,摔倒了地上那一对死去男女的身上时,我方才回过神来,这时马丁将手中烛灯扔在了地上,我发现地上那一对男女,却也和这少年一般,长相丑陋,宛如恶鬼。

不但如此,他们的身体也是畸形扭曲的,除了血腥味,还散发着恶臭。

马一岙瞧见我和肥花都是目瞪口呆,浑身发抖,忍不住笑了,说别怕,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麻风病人而已。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方才惊醒过来。

我曾听人说过,麻风病是由麻风杆菌引起的一种慢性传染病,得了这种病的人,皮肤和神经都会病变,严重的会残废和畸形,这种病症因为独特的病理,会让病人变得异常丑陋,而正因为如此,建国前的许多乡村,那些得到了麻风病的患者,经常会被驱逐,有的惨死路边,有的则逃进了深山之中,苟延残喘。

我之前读书的时候,就听一个老家西川的同学讲起,他们那儿的山里面有一个村子,就算专门收容麻风病人的。

那样的麻风村,与世隔绝,他们不出去,外面也没有人进来。

而此时此刻,想必我们也是闯进了一个类似的麻风村里来。

难怪在山外遇到那些村民时,他们听到我们几个准备进山来寻亲,脸上的神情显得那么的不自然呢。

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的杀人动机我们都可以理解了,因为在这深山之中,骤然瞧见这样容貌丑陋的人,是个人,多少也会有些恐惧。

有的人恐惧时会害怕,会逃跑;而对于某些凶人,恐惧时,可能就会动手杀人。

面对着麻风病患者,马一岙态度平和,而马丁却显得凶狠许多,他走到了那个麻风病少年面前,对他喝问道:“老实点,别乱动,否则我们不客气了!”

马一岙上前,温和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地上这两人,是谁?你的父亲母亲么?”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恨意,望着我们,却并不说话。

我猜想他以为是我们杀了地上这两人,赶忙解释道:“我们是刚刚到这儿的,只是想要借宿,人不是我们杀的……”

马一岙伸手拦住了我的解释,说道:“他知道的。”

他继续减缓语气,对少年说道:“凶手应该离开了,你或许看到他们了,或许没看到,但没关系,我们只是来借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听到我们的话语,少年的脸色方才变得平和一些,犹豫地打量着我们,还是不说话。

马一岙率先走出了屋子,左右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去庙里。”

麻风病是一种有传染性的慢性病,它分作直接接触传染和间接接触传染,不管是身体接触,还是带菌者咳嗽和喷嚏时的飞沫,又或者传染患者用过的衣物、被褥、手巾、食具等,都有可能传播。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了解,所以不愿意在这儿多待。

我们回到了刚才的那个破庙之中,将庙里的一破桌子劈了柴生火,而我回头,瞧见那个十来岁的麻风少年扛着锄头,在家门不远处开始挖坑。

他年纪不大,身体不好,那锄头都比他人高,挖得十分吃力。

肥花看不过,说道:“要不然,我们去帮帮他——他也够可怜了,这一晚上……”

话未说完,正在生火的马丁冷冷说道:“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们这边生火之后,从背包里拿出了干粮和饮用水来,围在一块儿,简单食用了一顿之后,开始讲起了明日之事来——一路上马丁和马一岙对于我们的目的地都语焉不详,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但是事到临头,却不得不给我们都提个醒,免得到时候来不及反应。

虽然马丁的父亲曾经去过霸下秘境,但是对于这件事情,老头儿一直都讳莫如深,很少有所提及。

他仿佛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吓破了胆。

马丁之所以知晓,却是在后来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得到一本笔记,上面叙述了霸下秘境的大概方位,以及找寻方法。

但是,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时过境迁,具体什么情况,他也没有把握。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我们已经很近了。

马丁告诉我们,明天早上起来,从我们这儿,往南,如果找到“秃子坳”这么一个地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笔记里对一应的山川地理,记叙得还算详细,他很有信心能够找寻得到。

将明天的任务分配妥当之后,马一岙抬起头来,对一直往外张望的肥花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肥花一脸怜惜:“刚刚埋了,两床薄被子包裹,席子一卷,放进了土里去,坑挖得不深,不过他很坚强……”

我听到,忍不住说道:“看样子这村子里只有一个人了,他以后可怎么生活?”

“他怎么生活,用不着你管,”马丁咬着一块梆硬的干牛肉,冷冰冰地说道:“世界上那么多的可怜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连口饭都吃不上,你管得过来么?”

他这话语让我有些无言,却也知道他说得很实在。

放下不管,才是我们最理智的选择。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这个时候,肥花却喊道:“他朝着我们这儿过来了。”

啊?

包括马一岙在内,大家都很惊讶地站了起来,随后瞧见那个长相丑陋不堪的少年带着一身泥水走进了破庙之中,在昏黄的油灯照耀下,他的脸显得格外扭曲,浑浊的黏液从他鳞片一样的皮肤深处渗出,双目通红,盯着我们。

好一会儿,他方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去的地方,不过我想跟你们说,它不在秃子坳。”

这少年的一句话,就将我们都给震住了。

我下意识地望着门外望去,从他家到这破庙,至少隔着十几米,那么远的距离,而且他还在忙着掩埋自己的父母,他是怎么听到我们谈话的?

偷听么?

这不可能啊,要知晓,刚才肥花可是一直都在看着他的,他若走近来,肥花怎么会没有警示呢?

马丁的脸色也变了,他冷冷说道:“小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少年抬起头来,倔强地说道:“我知道,不信你们明天去,找得到,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这世间,知道霸下秘境如今在哪里的人,除了我爹娘之外,就只有我一个了……”

第二十六章 雨夜追凶

如果说先前马丁还是在试探对方的话,当“霸下秘境”这四个字从麻风少年的口中说出来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

马一岙走上前一步,盯着那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听得到我们的谈话?”

少年毫不畏惧地扬起头来,说嗯。

马一岙看了一眼门外,似乎是在测算距离,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不错,隔着这么远,居然能够听得到我们这儿的谈话,天赋异禀啊——来,你继续,来试图说服我吧。”

马丁有些不高兴了,说他就算是顺着风听到一两句,又能说明什么?

麻风少年显然是早有准备,开口说道:“两年前有人来过秃子坳,待了半个月,然后秃子坳垮塌了,附近一带都成了水洼——那是因为霸下秘境的地道出事,直接封住了,你们要想去,就只有一条路;而那条路,只有我知道,你们不信的话,明天去实地看一下,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儿,马丁没有再多争执,而是掏出了罗盘,跑到外面去。

过了几分钟,他回了破庙,盯着那少年,然后说道:“说吧,你想要我们帮你干嘛?”

瞧见反对意见最强烈的马丁都松了口,麻风少年仿佛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霸下秘境,但你们需要帮我报仇,干掉那三个杀害我父母的家伙。”

马一岙眯着眼睛说道:“之前你不说,现在讲,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麻风少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不但顺风耳,而且嗅觉也特别强,能够闻得到他们的气味,只要你们肯帮助我,我就能够带着你们去找到他们。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帮人出手凶悍,冷血无情,为什么你能够活下来?”

麻风少年脸色阴郁下来,说道:“我的听觉和嗅觉很发达,当时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躲了起来,只可惜……”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跟那些人打过照面咯?”马一岙沉吟一下,继续问道:“如果是这样,我很难判断,我们是否能够制得住他们,如果不行,那么我答应你,岂不是把自己和朋友的性命给扔了?”

麻风少年有些激动,喊道:“可以的,你们可以的,绝对没问题。”

马一岙盯着他,说不如……报警吧?

麻风少年听到,好一会儿,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凄凉,眼泪鼻涕都不由得流了出来,随后他突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马丁拦住了他,说去哪里?

麻风少年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死了,我娘死了,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他们,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不如今天就随他们而去吧……”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马丁伸手相拦,但是瞧见麻风少年那扭曲如恶鬼的脸庞,却终究还是停住了。

这时马一岙终于开口了:“可以。”

麻风少年听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说什么?”

马一岙走上前去:“可以,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记住你说的话,如果你只是在我面前耍心机,我会亲手送你下去,陪你父母,知道么?”

麻风少年并没有被他的话语给威胁到,而是激动地说道:“好吧,我们现在就走。”

马一岙伸了一下腰,说我们赶了一天路,大家都很累了,明天不行?

麻风少年摇头,急迫地说道:“不行——今晚还会下雨,如果雨幕一大,就会冲散路上的气味,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我们就再也找不到那几个人了。”

马一岙眉头一掀,再一次跟他确认,说你确定自己能够凭借着嗅觉,找到那帮人?

麻风少年使劲儿点头,说对。

马一岙说你先回家,收拾一下,我们这边商量商量,回头给你答复,可以么?

麻风少年看了马一岙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一走,马一岙示意肥花将门关上,然后摸出了一盏青铜莲花灯来,在莲花瓣的边缘摩擦两下,有幽幽的蓝色火焰出现,随后他让大家靠拢光亮一些,低声对马丁道:“这小孩儿,很古怪啊,你觉得是夜行者不?”

麻风少年的天赋异禀让马一岙产生了怀疑,他弄出这青铜莲花灯来,显然是想要隔绝那少年的偷听。

马丁犹豫了一下,说没闻到妖气。

与马一岙不同,马丁并不会在意我和肥花的感受,开口就直言“妖”,好在我和肥花都不是传统的夜行者出身,对于这种称谓倒是没有什么咬文嚼字的反感,也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羞辱。

马一岙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那么他刚才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马丁点头,说九成吧,他既然这么有把握,肯定还是掌握到什么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父亲留下来的笔记内容,就没有用了,只能靠他——不过,他说两年前有人曾经来过秃子坳,并且地道垮塌,那么来的人,又是谁呢?

他很是疑惑,而马一岙却做了决定,说行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出发吧;说起来,我对那帮随意夺人性命的家伙,也没有什么好感。

马一岙是我们这个小群体的领头人,他既然做了决定,大家就都开始张罗起来。

花了十分钟,我们收拾好东西,然后出门,肥花去对面叫人,而那少年早就准备好了,他换了一身厚实些的衣服,用布条扎了绑腿,再捆了一根红腰带,上面还插着一把柴刀。

双方汇合之后,他指着南边的方向说道:“往那里走,他们走得不远,我们快一点,应该能够追得上。”

我望了一眼南方,那里正是秃子坳的方向。

一行人摸黑出发,因为天实在是太黑了,我们准备了火把,免得一不小心就得摔一个大马趴,我们四人都举着,唯有麻风少年没有,他虽然容貌丑陋,身体素质也一般般,但五感发达,夜里的视力也厉害得很,一个人在前面领路,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子,灵活得很。

即便如此,山路难行,特别是暴雨过后的山路,到处都是稀泥,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坑之中去,抬一只脚都艰难无比。

肥花虽然同情那麻风少年,但从干燥的篝火堆边,又重新回到满是潮湿泥泞的黑夜之中,心情顿时恶劣起来,在连续摔了好几个大马趴之后,终于开始忍不住唠叨起来。

我的情况不比肥花强多少,有一次从五米多高的坡上摔下去,要不是附近有草木托着,还真的就出了事。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牙撑着,不敢多作抱怨。

正如马一岙之前所说,能够帮助我的人,只有我自己,如果我整日牢骚,一点责任都不愿意承担的话,还不如回家等死。

如此艰难地在黑夜之中行进着,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之后,马丁出声叫住了那麻风少年:“喂,秃子坳在那边。”

少年回头,黑夜中他的眼睛有些发亮。

他开口说道:“我不叫喂,叫我胡车。”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来,而马丁却是毫不在乎,继续指着左边的方向,一字一句地说道:“秃子坳在那边。”

少年胡车停下脚步,也盯着他,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们追的人,走了这边。”

两人相互瞪眼,气氛僵持,旁边的马一岙走了过来,拍了拍马丁的肩膀,说行了,跟着他走吧。

马丁不愿,说秃子坳就在跟前,我要去哪儿看一下,确定情况。

他终究还是不愿相信这个容貌丑陋的麻风少年。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这……

他有些为难,虽然之前有过断论,但现如今秃子坳就在不远处,如果能够去探查一番,必定能够确定许多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少年胡车,而胡车却是寸步不让,很是坚决,就是摇头,说不行,他们刚走没多远,但如果我们停下来,去一趟秃子坳的话,未必能够再遇到……

马一岙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和权衡,而这个时候,马丁说道:“这样吧,我一个人去秃子坳,如果真的如他所说,我放绿色信号,然后过来找你们;但如果他说了假话,我放红色焰火,你们直接赶过来——我们有感应符箓,这点距离,应该能够找到彼此。”

这个方法折中,比较有操作性,马一岙想了一下,点头答应。

于是我们在路口分道扬镳,马丁继续往南,而我们则朝着西边的方向前行而去。

与马丁分开之后,麻风少年胡车的脚步显得更加急促,在路况好些的地方,他甚至是一路小跑,到前头去探路,然后又回过头来催促我们,从他的语气中,我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虑,也能够明白,我们此刻离杀害胡车父母的凶手,已经越来越近了。

如此又行走了二十多分钟,我们来到了深山的一处水潭前停下。

这水潭位于一条山涧下游,水潭之下有溪水,暴雨过后,小溪的溪流宽阔许多,蔓延开去,我们从下游往上,十分艰难,而抵达这儿之后,麻风少年显得十分紧张,再三确定无人之后,方才敢靠近这儿。

很快,他来到了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前停下,并且从边上,翻出了一个包袱来。

马一岙走上前,瞧见他翻捡那包袱,问道:“你着急什么?”

少年指着浑浊的潭水,说道:“他们进去了。”

啊?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进去哪儿?

一路走来,少年的精力有些透支,浑身打颤,却是一字一句地说道:“霸、下、秘、境!”

第二十七章 分道扬镳

什么?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十分惊讶,马一岙赶忙问道:“你的意思,这水潭,就是那个前往霸下秘境的另外一个通道?”

胡车点头,说对——霸下秘境,那是你们的说法,我爹把它称作是乌龟墓,他还带我去过里面,不过不敢太深入,我们在乌龟墓的甬道口还拿了一些东西,爹爹拿出山外去卖了钱,换了些衣服和好多盐巴回来。

我看着那被翻开的包袱,里面有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和裤子,满满一堆,不过除了衣物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马一岙问道:“杀了你父母的那帮人,下水了?”

胡车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下水了,而且时间有些久,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了。

马一岙皱眉,说你刚才都说了,这世间,除了你父母之外,只有你知道霸下秘境的另外一个入口在哪里,但为什么这帮人能直接找到了这儿来,而且看着好像还是早有准备的样子?难道是你父母告诉他们的?

胡车摇头,说没有,我爹娘被杀的时候,我在里屋的柜子里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偷袭,进来就杀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马一岙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不可能啊,怎么这么蹊跷?难道还有其他人,在找寻霸下秘境?

从那帮人的表现来看,杀人并不是主要目的,无论是在山外掳走无辜村民,还是在这麻子村偷袭胡车的父母,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已,而真正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直接冲着霸下秘境来的。

偷袭胡车父母,是因为他们笃定这对夫妇知晓霸下秘境的秘密,所以要杀人灭口。

至于掳走村民,则又是为了什么呢?

另外怎么会这么巧?我们过来找寻霸下秘境的时候,偏偏会遇到这帮人呢?

马一岙一头雾水,我也是莫名其妙,不过胡车显然是不愿意等了,对我们说道:“别想了,不管你们想要干什么,先得进去——要是给这帮家伙发现什么,到时候你们想要找啥都没了。”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早知道如此,就应该叫海妮过来的。

的确,作为水生一脉的夜行者,天天泡在大缸里面的海妮,最适合来这里了,只可惜跟着我们来的,是肥花。

马一岙并不是犹豫无断之人,叹完气之后,对我说道:“你水性如何?”

我自小在河边长大,水性还算可以,而“灵明石猴”的夜行者血脉觉醒之后,憋气的功夫也算是一流,此刻并不退缩,说还行,我没有问题的。

马一岙又看向了胡车,那少年露出了冷冷的笑意,说我从这儿去过秘境,你说呢?

马一岙不再多问,而是吩咐道:“肥花,你水性不行,留在这里,一来是等马丁,与他汇合,将情况跟他讲明,再有一个,就是接应我们——当然,如果一会儿出来的,是别人,你留点心,记住那些人的样貌特征就行,别轻举妄动,知道么?”

说罢,他把一个金丝绣边锦囊递给了肥花,让她拿着。

这里面有与马丁汇合的符箓手段。

随后他对麻风少年胡车说道:“走吧,你领路——对了,需要潜游多远?”

胡车说平日里的话,需要三十多米,中途无法起来,现在涨了大水嘛,那就不一定了。

马一岙问我:“有问题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OK”,几人不再犹豫,开始下水之前的准备,我脱下身上厚厚的雨衣,又将背包递给了肥花,将长衣长裤都脱下,就剩下贴身的衣服,这时马一岙递过来一把短刃,对我说道:“里面有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你拿着防身。”

我接过短刃来,这玩意比常见的匕首要短一些,是手工制作的,槐木柄,有红色棉线缠绕,刀身长约两寸,单面开锋,在火把的照耀下,一片雪亮。

刀很快。

马一岙也脱了衣物,甚至打了赤膊,露出了八块腹肌的结实上身来,他舒展着全身,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每一块肌肉都泛着光芒,里面仿佛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与我不同,他还准备了防水布,将背包裹着,系在了身上。

至于旁边的胡车,很快就将衣服脱了干净,露出佝偻畸形的身形——他的脚一边高一边低,身上有许多的条形瘤子,上面还渗着发黄的黏液,衣服脱下,臭气飘散,触目惊心,让人不敢久视。

这景象让人有些反胃,我甚至都生出几许恐惧来。

我和他一起下水潭,会不会被传染?

没有等我想明白,那少年就扎紧了腰间的红腰带,将柴刀别好之后,一个纵身,就直接跳进了浑浊汹涌、不知深浅的潭水之中去。

水道漫长,他一下,马一岙怕跟丢,也下了水。

我是最后一个下水的,一跳进潭水里,就感觉有水流冲击过来,想要把我往下游推去,我将马一岙给我的短刃咬在嘴上,然后伸展双手,开始潭底游去,因为水太过于浑浊,而且又是黑夜里,我尝试着睁开了眼睛,却发现一片黑暗,只能够凭借着大致的感觉,和前方的水流来判断马一岙和胡车的方位,然后紧紧跟随而去。

我跟着游到了水潭底部,往左边游去,没一会儿,我伸手摸到了岩石,继续摸,大概感觉到在靠近山壁的位置处,有一条藏在潭底深处的暗道。

胡车和马一岙已经沿着那条水道往里游了进去,我受水流冲击,又基本没视线,跟两人拉开了距离,所以有些焦急,赶忙跟上去,不过水道里面的水流有些湍急,不断地往外面涌来,让我有些行进吃力,甚至还不断地往外滑去。

如果是搁平日里,我早就放弃了,赶紧浮出水面去喘口气,而这个时候,我却能够凭借着意志坚持住。

我奋力往前游,如果是水流太大了,我就尝试着伸手去抓住旁边的石壁,稍微固定住自己的身形之后,再继续前行。

这一段潜游,对我的考验是无比巨大的,特别是在赶了一天山路、身心疲惫的情况下。

然而就在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住的情况下,随着“九玄露”的运转,心脏沉稳地跳动着,一股又一股的力量又充斥在了我的全身,暖洋洋的,不但如此,而且还将我几近干枯的肺部,一下子又润湿舒展了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长跑的时候抵达了极限,你以为你就要趴下去了,但努力坚持、咬牙扛过之后,就仿佛超越了那种极限。

而那个时候,你却能够生出更大的劲儿,继续往前冲一般。

我在与自己角力。

凭藉着意志,以及血脉之中的力量维持,我一点一点地往前走,迎着那湍急的暗流,然而这一段潜泳的过程是如此漫长,让我甚至都有些绝望。

马一岙和麻风少年胡车早已不见踪影。

我以为前路漫漫,而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我放弃了前行,往回游去,恐怕这一口气也未必能够坚持到外面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不行之时,前方的头顶突然一空,我猛然划动手脚,双脚一蹬,却是浮出了水面来。

因为一片黑暗的缘故,我不确定这儿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听到不远处有轻微的风声传来,仿佛厉鬼在洞中哭诉一般,让我的心脏猛然一阵收缩,恐惧的情绪油然而生,在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我将短刃交在了右手上,忍不住喊道:“马兄?马兄……”

我大声喊着,然而除了回响,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回来。

我有些害怕了,因为在刚才潜行的时候,我就已经跟马一岙、胡车两人脱了节,此刻终于找到了出口,却不见到人,也没有任何动静,在这样幽闭寂静的环境下,一切都未可知,黑暗中仿佛潜伏着恐怖的巨兽一般,孤独感顿时就油然而生了出来。

我一边喊着同伴的名字,一边往旁边游去。

好在这出口并不宽阔,很快我就摸到了边缘的岩石,赶忙爬上去,在离开水面的时候,我一翻身,躺在了岩石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呼……

果然,这一次过来,还真的是惊险,差点儿没死掉。

我要不是有着那几天在羊城小院里临时抱佛脚学的一点儿基础,恐怕就真的要淹死在这长长的地下暗流之中了。

我躺了十几秒,又或者半分钟,方才再一次爬起来,感觉浑身酸疼,两只脚直打晃,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即便如此,我还是强撑着,左右打量着周围,努力从那黑漆漆的视野之中,找寻到移动的身影来——即便周围是一片黑暗,但是如果有人移动的话,视网膜还是能够捕捉到动态物体的。

然而不管我怎么看,都没有瞧见人影。

怎么回事?

我有点儿懵,回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发觉,我这个,很有可能是走错路了。

因为胡车先前曾经说了,差不多三十多米的潜泳暗道,但回想起我刚才游的那距离,我去,别说三十米,六十米都有可能,仔细思索一下,这水潭即便是再涨水,下面的水道怎么都不会变的,这么说起来,我可能真的是游过头了。

“马兄,马兄;胡车……”

我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回应,便又回到了那水眼边来,盯着那晃动不休、黑漆漆的水面,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毕竟在这黑漆漆的地下洞子里,要真的跟人走失了,还真的是很危险。

只不过我刚刚从那憋闷无比的水道里死里逃生而出,此刻想要再回去的话,多少还是有一点儿抗拒和惧怕心理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束光从远处打了过来,落到了我的身上。

在这黑漆漆的环境里,突然被强光照着,我的视线一下子就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来者何人,却听到那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咦?侯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八章 又逢故人

来人是谁?

在我的想象中,最好的结果是马一岙和胡车,而最坏的结果,是我们追踪的那三个穷凶极恶之人——如果是他们,我肯定必死无疑。

然而让我意外的,居然两方都不是,而是一个让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秦梨落。

这个女人之前现身,对我出言招揽,在得到我的拒绝答复之后,十分洒脱,飘然而去,没有再找过我一回,我不知道是因为我这事儿实在是太麻烦,他们也不愿意承担风险,还是笃定我就是那孙猴子,怎么都逃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总之我以为当日一别,定当不会再有重逢之日,却不曾想在这么一个秘密之境,居然又碰面了。

人生还真的是如此奇妙。

我的眼球逐渐适应了对面的强光,也瞧见了来人不但有秦梨落,还有当日在莞城金太子KTV里跟我们和和气气劝酒道歉的黄毛。

对,就是那个鹰钩鼻眯缝眼,这位爷看着客客气气端酒杯,转身却在酒里下了剧毒,可不是寻常人等,此刻的他出现在了秦梨落的身边,脸色依然阴冷,而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白发的老先生。

同样都是白发的老先生,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气质卓然,宛如谪仙,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敬仰,而跟前的这一位则是贼眉鼠眼,一脸褶子皮和老人斑,眼神阴沉,让人瞧着,怎么都不痛快。

他就仿佛藏在枝头树梢上的毒蛇,阴沉而凶狠,好像随时都会蹿出来,给你来上一口似的。

这三人出现,立刻朝着我围拢过来。

秦梨落走在最前面,打量着弓身防范、紧握短刀的我,不由得笑了,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目的不明,我不愿意上来就交底,不答反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

黄毛尉迟听到我的这话儿,不由得恼怒起来,笑骂道:“嘿哟,你个小兔崽子还挺狂的,几天不见,居然敢顶嘴了?”

他与我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应该是听说过我的,晓得我的底细,所以毫不客气,骂完之后,抽身上来,一个长拳,想要将我给揪住,擒下之后再问。

他的身形矫健,骤发即至,然而眼看着就要揪住我的脖子,却被一抹寒光给拦住。

这抹寒光,是马一岙送给我防身的短刃。

我右手抓着短刃,左手前挡,整个人蹲着马步,身体的重心放低,就像与敌人对峙的螳螂一般,黄毛尉迟一击没有得手,差点儿还给伤到,不由得往后一退,瞧见我摆出来的架势,不由得笑了,说嘿,三天不见,上房揭瓦,瞧你这样子,真是长能耐了啊?

我这两年虽谈不上走南闯北,但在珠三角区域到处跟各种合作商以及物流系统的人打交道,什么人没有见过,所以也培养出了“沉稳”的气质来,此刻虽然有些心慌,却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说道:“秦小姐跟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事情,早就两清,一笔勾销了,尉迟兄这回见面,上来就这样子咄咄逼人,是不是有点儿不妥?”

被我点名道姓,那黄毛有些羞恼,骂骂咧咧道:“妈了个逼的,给点阳光灿烂,你以为你是谁啊?来来来,老子陪你玩,看我不弄死你……”

“等等!”

他还要上前,却给秦梨落给叫住了。

这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即便在这样黑黝黝的洞子里,借着强光手电的光线,我能够瞧见她湿漉漉的薄衫之下,包裹着的这一具让男人心惊肉跳、鼻血直流的美好胴体,想必她跟我一样,大概也是在水里潜游过,全身潮湿,所以将乌黑油亮的长发扎成了马尾,露出绝美艳丽的俏脸和修长白净的脖子来,还有那一大片的胸口雪白,更是让男人倾慕。

好白,好美。

我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而秦梨落则仿佛感受到了我炙热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这才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

我费了极大的意志,方才将心神从对面这女人的身上收回来,说道:“那是自然。”

“少年得志,一飞要冲天啊,”秦梨落叹了一声,然后盯着我,说:“让我猜猜啊,你既然来了这里,想必也是得到了消息,知道这霸下秘境之中,有那弱水;而你想要度过成为灵明石猴夜行者的那五重劫,弱水是必须之物——只不过,光凭你一个野生的夜行者,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的,告诉我,你是跟着谁来的?”

我没想到她不但人美,思维逻辑也是极为缜密,不过我并不愿意暴露马一岙的消息,所以说道:“自己来的,不行?”

“别给脸不要脸啊!真以为我们收拾不了你?”瞧见我如此不配合,旁边的黄毛尉迟耐不住性子了,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说道:“秦小姐跟你说话,是客气,你别把我们当成是做慈善的老好人,真惹恼我们了,在这荒郊野岭,地下坑道里,宰了你,谁会知道?”

黄毛的威胁让我心头一跳,想起黄泉引那伙人的毒辣,我有些心慌,而秦梨落却笑了起来,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跟谁来的。”

我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谁?”

秦梨落浅浅一笑,笑颜宛如瞬间绽开的幽昙,娇媚无端地指着我,说:“我曾听闻,前些天在鹏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湘南奇侠王朝安跟著名的东南亚大妖、鼠王普锐斯发生冲突,两人激斗过后,鼠王断了一臂,而王朝安则毒入膏肓、重伤昏迷,他弟子马一岙正在四处想办法,想要挽救自己师父的性命,而据说这霸下秘境之中,有一物,名曰后土灵珠——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跟着那马一岙过来的吧?”

听她娓娓道来,所猜都中,我不由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你认识马一岙?”

秦梨落摇头,说只曾听闻,倒未见过——不过说起你们内地那帮所谓的“正道人士”,在我看来,大多都是些虚伪君子,徒有其表而已,唯独这位马一岙还算不错,听闻他早年间帮人打拐,奔走三年,硬生生救下孩童和妇女数百人,算是一支清流,就算是我们内部谈论起来,也觉得唯有此人,可称君子。

我听她这般夸赞马一岙,不由得心中一松,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不如帮忙抬一手,彼此行个方便,如何?”

秦梨落听闻,微微一笑,美眸之间,清丽的光芒转动,却不说话。

旁边的黄毛尉迟却忍不住冷哼一声,说你倒是想得美,就算他马一岙算条汉子,但跟我们半毛钱的交情都没有,我们凭什么给他面子?你知道我们来到这儿,是花了多少钱得来的消息么?好了,既然大家都抵达此处,而且都想要拿到这些东西,各凭本事吧。

秦梨落这才说话:“对,各凭本事吧。”

她说罢,起身而走,尉迟也不再理我,跟着往外走去,唯独那个白发老先生一直盯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瞧见他们就要离开,想起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什么都不懂,此刻倘若回到暗道里去,也未必能够找到马一岙和胡车,想了想,忍不住喊道:“哎,等等……”

秦梨落停步,回过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怎么?

我被她看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大家这么巧都能碰上,不如一起走?”

尉迟并不愿意,说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你自有路子,何必跟着我们一起?

我知道此时此刻,在这样的环境下,跟着他们几人,抱大腿,方才保命的最佳选择,于是也不恼,长期的推销工作让我并不介意低下头来,更何况是保住小命呢,于是赔着笑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人多力量大,你们说是吧?”

尉迟还待拒绝,秦梨落却点头说道:“好,你跟着吧,不过我们可不保证你的安全。”

秦梨落在三人之中的地位仿佛最高,所以她一发话,尉迟即便是不愿意,也是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至于那白发老先生,他就像一闷葫芦般,基本不说话。

确定了入伙,我就跟着三人一起走,因为泅水潜渡的缘故,我就穿着贴身的衣物,鞋也没穿,手上就一把短刃,而我们所处的这儿,却是一个地下溶洞之类的去处,离开水眼往外,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空间,温度很低,有风吹来,一阵萧瑟,吹得我直哆嗦,冷得厉害。

这三人也是浑身湿漉漉的,不过走了几步,我却发现三人的身上居然有微微的水汽腾然而起,穿着的衣服居然慢慢就变干了。

这手段,让我惊讶无比,下意识地运转体内血气,却发现完全模仿不了。

那都是真本事。

我跟着三人前行,尉迟的手中好像有一块青铜板,他时不时用电筒照看,仿佛在对着什么,而秦梨落则负责在岩壁上面画记号,免得我们在这昏暗狭小的地下甬道中迷路绕晕,至于那个从不说话的白发老头,他如同影子一样,走路都不出声,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只不过他会时不时转头来瞧我。

每一次,都让我感觉到后背发凉,鸡皮疙瘩生出一片来。

如此走了十几分钟,前面却是传来了水流声,紧接着我听到尉迟轻声喊道:“应该到了。”

他刚刚说完,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大片的扑腾声,哗啦啦一阵响,随后无数拳头大的黑影,从我们的头上扑腾而来,整个空间都充满了一股沉闷古怪的气味,我吓得将后背紧紧靠住了山壁,然后抓着手中短刃,准备反击,而这个时候前面的手电却是熄灭了。

我听到尉迟低声说道:“不要慌,就是些蝙蝠而已,莫乱动,等一等就好。”

我听到,有些放松,然而下一秒,却瞧见那拳头大的蝙蝠突然间骤然下降,哗啦啦地扑面而来。

紧接着,我的右手臂和脖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糟糕,我被咬了!

第二十九章 红袄少女

被咬的一瞬间,我有种骂人的冲动——不是说这蝙蝠不咬人么,怎么话刚说完,它们就张嘴了呢?

疼……

我恼怒不已,剧烈的疼痛让我的大脑在短时间内一片空白,本能地挥舞着手中短刃,另外一只手去拍打咬在我身上的蝙蝠,当时一片兵荒马乱,那些蝙蝠拍打着肉翅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回荡,无数拳头大的黑影在我头上环绕着,“啪、啪、啪”,就仿佛人间地狱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一声“噗嗤”的撕裂之声,随后耳边的那些扑腾声,居然迅速地上扬而去。

我背靠着山壁,抬头望去,发现猛然扑下来的蝙蝠群开始往上空飞起,而一股酸臭的气味涌入到了我的鼻翼之中来。

这味道像极了脚臭,我吸了一口,感觉半边身子都有一些发麻,脸也有些僵。

而正在这时,却有一只手从旁边陡然伸来。

我当时有些慌乱,遇到东西靠近,就下意识地挥刀去挡,然而对方却仿佛早有预料,一搭手,将我的右手就被擒住,随后我的嘴巴给一颗小指头大的丹丸顶住,使劲儿往我嘴里按来。

这时有手电的光照了过来,我才发现靠近我的这人,居然就是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白发老先生。

紧接着尉迟的声音传来:“张嘴,这是夏侯老师的解药,你要是不吃,过几分钟,就得死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我方才瞧见我们这一块区域,居然有一大股紫色的雾霭笼罩着,而在这么一大团气雾的包裹下,那一大群蝙蝠虽然不断围绕着,却一直都不敢再靠近。

当然,也有靠近的,但一接触这紫色雾霭,就如同下锅的饺子一般,簌簌往下落。

跌落之后,爪子朝上,伸了一下,便一动也不动了。

我这才知道,这些蝙蝠之所以不敢靠近,却是那白发老先生施展了手段,而这紫色雾霭,也就是我刚才闻到有些酸臭的气息,内中有着剧毒。

弄明白这个,我赶忙张嘴,一口吃下那丹丸。

这丹丸不知道什么材质,入口即化,我还没有砸么出什么味道,就变成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胃中,随后朝着四肢全身扩散开去,让我原本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活力,就连之前被那蝙蝠咬过的伤口,也从火辣辣的疼痛中解脱出来。

凉飕飕,贼舒服。

白发夏侯的手指冰冷,待我吃下,这才收回手,然后一声不吭地与我擦肩而过,走向了前方。

两颗丹丸,从他的手中飞出,秦梨落和尉迟接住,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口中。

瞧见这个,我是彻底放了心。

在这紫色雾霭的笼罩下,我们彼此掩护着往前,我的身上有四五处伤口,尽管有那丹丸的清凉感觉,但还是有些疼,秦梨落走上前来,帮忙检查一番,然后说道:“没事,虽然这猪嘴吸血蝠的牙齿有些毒素,但有了夏侯老师的镇毒丸,应该不会感染内里的。”

虽然危机化解,但我心头仍旧有些火气,问道:“不是说不会咬人的么?”

尉迟理亏不说话,而秦梨落则解释道:“普通的蝙蝠,只要你不招惹它,基本上是不会主动攻击的,但是这种猪嘴吸血蝠就不同——它们对于领地的概念很强,任何闯入它们认知空间的,都会疯狂进攻,不死不休,所以才会这样子。”

这时尉迟接话,说这种蝙蝠,一般都是在西南苗疆和东南亚一带,按理说是不会出现在江州这儿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将它们放养此处,作为秘境屏障。

他边说话,边将手中的强光手电往前晃去,突然间停了下来,激动地喊道:“找到了。”

我顺着光亮望去,瞧见前面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个大水洼子。

水洼子旁边,有一个滴滴答答、流着水幕的洞口,洞口顶端处,有五个大大的文字,强光手电的光线照耀过去,透过水帘,我隐约能够瞧见一些,只不过那并不是我认识的文字,甚至都不是我印象中的各朝文字,反而有点儿像是符文,或者甲骨文一样的玩意儿。

而洞口里面,有巨石封着,好像走不进去一般。

秦梨落也有些激动,吩咐我们道:“走,赶紧走。”

我们快步走到了水洼子边缘,这水洼子差不多有五六米的半径,很不规则,不知深度,想要抵达那洞口,需要绕过水洼子,走过一片湿漉漉、只有半米宽的潭边岩石。这儿长期被水浸泡,又湿又滑,一不小心,很容易跌进水洼子之中去。

我此刻已经猜想得到,这儿很有可能就是霸下秘境的水中入口,立刻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同伴们呢?

他们是否也来到了这儿,又或者如秦梨落他们刚才一样,还在地底下的岩洞之中摸索呢?

我不知道,脑中一团浆糊,走过那条小道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儿跌进水洼子之中去,好在一直盯着我的夏侯老头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我,才没有让我又变成落汤鸡。

而这个时候,秦梨落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指着不知深浅的水洼子说道:“小心点,下面的鱼,很凶。”

我低头一看,方才发现这平静的水洼子下,暗流汹涌,我脚下有碎石滑落,立刻有一条黑背鱼儿浮出水面来,这玩意有成人巴掌那么大,硕大的脑袋占据了身子的大半,张开嘴,我都能够感觉到森森的利齿尖牙。

食人鱼?

我吓得赶紧伸手,抓住了旁边湿滑的山壁,瞧见黄毛尉迟和秦梨落都手脚轻灵地越过了滴落的水帘,走到了洞子的敞口处去,不敢拖延,也跟着往前走。

小心翼翼地过了雨幕,我才发现这敞口处,居然摆放着一块石床一般的大石头。

那石床有半米多高,而在它的四个角落,都点着红色的蜡烛。

蜡烛点燃,应该是烧了一段时间,流了许多的烛泪。

这并不是重点,让人惊骇的,是石床之上,居然躺着一个红袄少女,呈现出一个“大”字,在那儿摆着。

烛火跳跃之下,尉迟和秦梨落的表情都严肃,我走上前来,发现女子已经死了,气息全无,她的手掌脚心,都给大铁钉子给钉在了石床之上,脸上的七窍,都给用污泥给封住,而额头之上,也有一根钉子将其钉住。

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布满了石床,甚至都流到了地上去。

我再走近一些,瞧见石床周围,被人用鲜血为媒介,划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符文,布满了石床周围的三米之内,诡异的气氛配合这些古怪的血色符文,让人心情无比沉重。

尽管我以为自己这些天来见过了不少惊悚之事,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波澜不惊,但此刻瞧见这被钉在石床之上的红袄少女,我还是吓得心惊肉跳。

我忍不住问道:“这个是……”

秦梨落脸色铁青,指着前方说道:“血祭,有人通过祝巫邪术,用这少女的生命来作为祭祀,从而打开了霸下秘境的大门。”

我顺着她莹白手指望去,瞧见前方堵住洞口的巨石,裂出了一条缝儿来。

这条缝儿,刚好够人侧身进入其中。

稍微胖一些的,估计都很难。

譬如肥花。

我打量着躺在石床上面的那个红袄少女,不由得想起了先前在山丘香樟树上瞧见的事情来,一下子就想起来,她极有可能就是村子里那个被人掳走的少女。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杀害她的人,正好就是杀害胡车父母的那三个人。

也就是说,那三人,其实也是冲着霸下秘境过来的。

不但如此,他们还对于秘境的了解显然很清楚,这一次过来,不但杀掉了知晓霸下秘境另外一条通道的胡车父母,还知晓进入秘境的办法,甚至提前掳走了人,过来作血祭。

预谋已久。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很有可能就是胡车口中两三年前来过霸下秘境的人。

想到这里,我故意问道:“知道是什么人么?”

秦梨落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大家都小心一点,特别是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很难对付。

我这么试探,是想要知晓秦梨落等人是否跟那三人有关系,而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了判断。

秦梨落郑重其事地提醒了我们所有人,然后开始往前走去,我有些犹豫,指着石台上面的红袄少女尸体,说我们不帮忙处理一下?

尉迟回过头来,一脸讽刺,说别在这儿装几把圣母了,在这个鬼地方,你首先得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再扯别的,好么?你在这儿张罗着给她收尸,有没有想过,一会儿你挂了,会不会有人来给你收尸呢?

说罢,他跟着秦梨落往前走,而白发老头则没动,平静地站在旁边。

从一开始,他就走在最后面。

我想,他一是为了殿后,二来则是为了监视我。

尽管秦梨落表现得十分洒脱,但对于一个陌生人,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会有防范的。

我有自知之明,在等着秦梨落和尉迟相继走进那门缝之中去后,没有再停留,而是跟着一起进去。

那门缝狭窄,巨石很长,我摸着走,足足走了半分钟,方才进到里面,还没有来得及打量洞中情形,就听到尉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卧槽,这到底是搞什么啊?”

我往前走了两步,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传入口鼻之中,借着尉迟手中的手电一看,却见头顶上,吊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零零落落,差不多有三五十具。

微风一吹,摇摇晃晃,那架势,就好像是到了森罗地狱里一般。

第三十章 身坠蛇窟

乍一看这场面,我的内心是崩溃的,然而随后我发现,这些吊在岩洞顶端的尸体,并非是刚刚死去的,而是死了很久,甚至都已经闻不到臭味了,显然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许久,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不过这些也并不是干尸骷髅,虽然看上去衣衫褴褛,但给人的感觉还有些油腻,怎么讲呢?就像是农家挂在灶头的烟熏老腊肉一样,有一种很是诡异的感觉。

等我的心情回复过来时,听到秦梨落低声说道:“嘘,禁言,别惊动这些家伙。”

我听了,忍不住小声问道:“什么,这……它们还能活过来不成?”

秦梨落回过头来,眯眼打量着我,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皎洁白牙,说道:“你觉得呢?”

我搞不清楚她话语里的意思,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民间传说中的僵尸鬼物,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几人停滞不前,秦梨落推了一把满脸不情愿的尉迟,而尉迟则回过头来,指着我,用命令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你走前面。”

我一愣,说为什么?

尉迟说道:“跟着我们,受到我们的保护,就得承担起必要的责任来——你上不上前?我也不强迫你,不上前的话,那就出去,离开这里,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如果是最开始相遇的时候,我被他这么一激,说不定就真的走了。

然而都已经到了此处来,我可不敢一个人乱走。

给尉迟这般逼迫着,我虽然百般不情愿,但知道自己给他们带着过来,本来就是用来趟雷用了,犹豫一下,终究还是生不起反抗之心,于是硬着头皮说道:“走就走,我也不愿意占你们便宜。”

我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那一具又一具的老腊肉下方走过。

这些吊起来、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尸体虽然不臭,但是身上的尸油滴落在下方的岩石处,常年浸润,却是湿滑无比,而我入水的时候就脱了鞋,这一路过来,都是光着脚板的,走过那条尸油浸润的道路,又恶心又滑溜,走得十分艰难,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在地去。

我想起秦梨落刚才说的话,生怕弄出什么大的动静,这些死人真的就活过来了,不由得越发小心翼翼,弓着身子,将重心压低,防范着随时可能的跌倒。

好在这条吊着尸体的通道并不算长,如此胆战心惊地走来,小心翼翼,总算是走过了去。

我来到一处转角处,把脚板底往地上剐蹭,将脚底沾着的那些恶心油垢擦干净,一想到这些油垢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尸体身上滴落的尸油,我的肚子就是一阵咕噜,胃部翻腾不休,酸水直冒,差点儿就要当场吐出来。

而就在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不远处的尉迟突然喊了一声:“我去……”

啊?

我回过头去,却见到后面的手电筒光线猛然一晃,紧接着尉迟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去,随后瞧见有一大片密密麻麻、指甲盖儿大的黑亮小虫,不知道从哪儿爬了出来,朝着摔倒在地的尉迟身上涌去。

不但如此,这动静一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就刮起了一阵阴风,从我身后吹来。

这冷风凛冽阴寒,让我整个儿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呼……

洞穴甬道之中一切的宁静,仿佛都随着尉迟的这么一摔而终结。

一直在我后面小心跟着的秦梨落没有回身去救黄毛尉迟,而是一脸惊慌地快步前冲,如同一阵风似的往前,瞬间就越过了我,瞧见一脸懵逼的我,伸出手来拽我:“愣着干嘛?不想死就赶快跑……”

我给秦梨落这么一拽,当下也是慌了神,赶忙往前走,结果刚走两步,突然斜刺里冲出两个黑影来,手持利器,恶狠狠地朝着我当头刺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前一滚,避开了这一刺,借助着远处的灯光望去,却见这两个身影居然是木偶。

的确是木偶,有点儿像是皮影戏里面的玩意,上面有线扯着一样。

它们的脸与人一般,惟妙惟肖,只不过显得僵硬木然。

这东西整体上僵直可笑,唯独那对眼珠子却十分有神,乍一看,仿佛并不是玻璃珠子或者宝石镶嵌的一般,如同活物。

事实上,这两个木偶的灵敏程度,跟活人真的一般模样,在我避开了它们的第一道袭击之后,居然纵身一扑,又朝着我冲了上来。

我手持短刃,猛然一挥,正好斩在了那木偶上。

咚!

短刃站在木偶的手臂上,我本以为就算是斩不断对方,至少也能够削下一层木屑来,毕竟马一岙给我的这短刃制作精良,算得上是削铁如泥,却不曾想短刃好像斩在了金铁之上一般,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还有一股巨力传了回来,让我一个踉跄,有些站立不稳。

我这边身子一阵摇晃,却给另外一个木偶追了上来,对准我的心口就是一刀。

我虽然跟肥花、马一岙有过实战操练,但哪里有此刻这般生猛,当下就有些慌乱匆忙,避之不及,而就在此时,斜刺里伸出一条滑如凝脂的雪白长腿来,重重地踹在了那木偶胸口,将其击退几米开外去。

救我的这人,正是秦梨落,她一腿踢开之后,瞥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头就走。

我感觉得到她眼中的不屑,仿佛在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给人鄙视,而且还是一个美女鄙视,这是很让人不痛快的事情,但这不痛快与眼前的生死相比,又显得如此渺小,我连滚带爬地起来,跟着秦梨落往前跑,却感觉身后的风声呼呼,那两个该死的木偶如同猎豹一般,紧紧相随,完全不像是木头雕出来的玩意。

到底是谁在操控着这些玩意?

这场面着实可笑,活人给死物追得满地跑,但我却知道,只要自己停下脚步,必将死在这里,而在这激烈的奔跑之中,我的脑子有些空白,不过还是不断徘徊着上面那个问题,困惑不解,甚至都忘记了去关注另外两个人的命运。

如此狂奔一会儿,突然间我听到一声惊叫,下意识地驻足,瞧见前方居然出现了一个宽约两米多的缺口。

那缺口深不见底,而秦梨落则因为没有注意到,失足踏入其中,虽然反应及时,但也只是攀住了缺口对面的边缘,差点儿就要跌落那无底洞下去。

我得了秦梨落的提醒,嘎然驻足,然而没想到身后的人偶突然一撞,整个人就失去控制,直接跌落缺口之中去。

我下意识地伸手,四处乱抓,却听到上面一声娇喊,紧接着秦梨落也落了下来。

两人都失去了支撑物,朝着下方跌落而去。

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跌落到了一处泥坑之中。

砰!

所谓泥坑,自然很浅,好在我砸落下来的时候,感觉身下有软滑冰冷之物垫底,将那重力给缓冲了去,抵消到了下坠的力量,没曾想紧接着一具温热软绵的身躯砸在了我的身上,却是跟着摔下来的秦梨落,她体重不高,但终究还是有重量的,猛然砸落,差点儿没有把我给活活压死。

我躺在遍地湿滑的坑底,感受着美人压身,又痛苦,又有些莫名欢欣,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到身上娇人一声尖叫,紧接着周遭短暂的平静被打破,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无数冰冷湿滑之物,在我的身边蠕动着,甚至有一条活物从我的脚底划过,那种清澈冰冷的触感,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蛇!

对,蛇,就是蛇,而且还不止是一条,而是一大群——我们居然掉进了蛇窝之中,尽管一片黑暗,但我却能够感受得到,周遭有着无数长蛇在游绕,有的退避,有的靠近,还有的张开嘴巴,吐出细长的信子,朝着我们示威。

一想到这些湿滑柔软、凶煞吓人的冷血动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爬起来了,而身边的秦梨落也没有了刚才的沉稳,尖叫的声音将整个洞穴都搅得一团混乱。

这个女孩儿看上去沉稳淡定,但对于蛇这种冷血动物,终究还是有着天生的恐惧。

怎么办?

当时我的脑海里一阵混乱,心想着自己完了、完了,一定没有活路了,然而当秦梨落的表现失常之时,我却反而镇定下来。

我是个男人,必须得在这个关键时刻站起来。

就算她看不起我。

这般要求自己,我居然出奇地迅速冷静下来,随后我发现,虽然周遭的无数长蛇盘着尾巴,上半身高高抬起,不断摇晃,仿佛随时都要张嘴咬来一般,但终究还是没有一条毒蛇敢上前。

这是为什么呢?

我脑子飞速思考,在感受着这些长蛇的进退之间,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长蛇是什么?是冷血动物,它们有着一整套趋利避害的反应机制,之所以这般小心翼翼、如临大敌,肯定是把我当作了大大的威胁,方才会这般裹足不前。

但我算什么威胁?

要知道,虽然我手中有一把短刃,但只要是好几条长蛇一起游上来咬我,不管是有毒没毒,我都防不住的。

那它们为什么不上来呢?

几秒钟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唯一的解释,恐怕是它们在畏惧我的身份。

夜行者,而且还是一个有着“灵明石猴”隐性血脉的夜行者。

它们怕这个?

第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说时迟那时快,我果断无比地用短刃在自己的左胳膊上划出了一道伤口,然后使劲儿绷紧肌肉,让里面的鲜血流淌出来。

这种尝试其实是很冒险的,因为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那些围着我的无数毒蛇,很有可能会受到血腥味的刺激,越发狂躁,一拥而上,说不定就将我们都给淹没了去。

而面对着这么一群又一群的毒蛇,就算是我和秦梨落再厉害,都未必能够扛得住这围攻。

不过好在我赌对了。

当鲜血流淌出来,滴落在泥坑之中的时候,原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弹射而来的蛇群,居然开始退缩了,翻卷往后。

而随着鲜血不断滑落,那些蛇群居然悉悉索索地往旁边游绕而去。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前,发现除了被我掉下来压死、压伤的长蛇之外,其它的蛇群都下意识地往旁边绕开去,终于是放下了心来,转过身去扶住了瘫倒在地的秦梨落,说道:“你怎么样,还能走么?”

原本英气逼人的秦梨落,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我以为她是吓得腿软了,却不曾想她开口说道:“我、我被咬了,不能动,一动就会加速血液的流动,如果毒火攻心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啊?

我吓了一跳,慌忙地往下摸,想要给她检查伤口,却不曾想居然摸到一团软绵挺翘之物,紧接着我的手腕给秦梨落猛然咬住,这女人气呼呼地说道:“卑鄙无耻,趁人之危……”

指尖的触感让我心中一荡,然而听到秦梨落激动的骂声,还有手腕上传来的痛楚,让我心神一凛,赶忙说道:“别误会,我只是想要给你检查伤口。”

听到我这么说,秦梨落方才松开牙齿,闷哼一声道:“脚踝,还有……”

这蛇窟离上面的通道足足有七八米,内里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瞧不见,我几乎是两眼一片黑,仅仅能够凭借着感觉去感知周围的情况,自然也瞧不到秦梨落的伤情,听她这么一说,赶忙说道:“你别动,我帮你吸出来。”

我在确定周围的蛇群不敢上前之后,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抓到了一只小腿。

秦梨落腿型的比例,要比寻常妹子长上一些,我抓在手中,尽管没有丝袜,却莫名感觉到一阵滑腻,如同摸到玉器一般。

结果秦梨落的脚一缩,略有些娇羞地说道:“不是这一只。”

我换了一只,半蹲下来,右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伸过去,确认了一下,发现的确有两颗深深的咬痕,有血液往外涌出来,与此同时,因为毒素的作用,那脚踝已经肿大了许多,就跟粽子一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嘴唇贴在伤口上,开始吮吸起来。

秦梨落虽然假装淡定,但当我抓着她脚踝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都在轻微颤抖,仿佛极力憋着一般,而且她有些不确定我是否懂这个,担忧地说道:“你吸可以吸,但得赶紧把它吐出来,千万别咽下去,不然到时候你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自然懂得,点了点头,一口又一口地往外吸,吸一口吐一口。

尽管我十分小心,但是蛇毒在口腔里含着,短暂滞留,还是有些反应,没一会儿,我感觉自己的腮帮子都有些发麻,牙龈也开始疼痛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来。

第一,作为一个男人,既然都已经决定了的事情,自然不能出尔反尔;再有一个,那就是秦梨落好歹也是一个美女,说句猥琐点的话语,平日里我想要把玩这一条完美比例的大长腿,除了做梦之外,估计都没有别的机会。

这说的是大实话,因为如果是黄毛尉迟,我估计会犹豫,甚至抗拒这件事儿。

不过即便是秦梨落的美腿,但在这样的环境里,吸吮那沾满了恶臭污泥的长腿,其实并不是一件香艳的事情,我也是尽量不呼吸,免得自己给熏晕,呕吐出来。

过了一会儿,秦梨落出声喊道:“好了,这里好了。”

我放开了她的脚踝,揉了揉发麻的腮帮子,然后问道:“另外一处伤口呢?”

秦梨落没有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在这。”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娇羞不已,我差点儿听不到她的声音。

呃……

好吧,这儿还真的是香艳,难以诉诸于文字来。

虽然香艳,但吸完两处地方,我脑壳儿有些发沉,两边脸都有些发麻,整个儿昏昏沉沉的,使劲儿摇了摇头,却不曾想脖子处多了一根坚硬的东西,仿佛是一根簪子,尖端如针,顶在了我的大动脉上。

簪子一用力,我的小命就没有了。

握着簪子的那只手,是秦梨落的。

我刚刚救了这个女人,拼尽全力,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拉扯了回来,然而她却在我不经意之间,掌控住了我的性命。

给这女人用簪子威胁着,我心往下沉,又急又恼,愤怒地说道:“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发火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听了许多,但真实发生在我的身上,还是让我有些愤怒。

我心中后悔不已,而这个时候,秦梨落却说道:“举起你的右手。”

我听她的话,无奈地将右手举起了,心想着这黑乎乎的,她知不知道我右手上握着短刃,如果我这个时候反击的话,能不能将这个女人给反制住呢?

这个念头只是想了一下,随即我想明白过来。

目前的我,并不是她的对手。

我只要一动,那根金属簪子就能够将我的脖子刺穿。

我不敢轻举妄动,而秦梨落则缓缓说道:“我要你发誓,今天的事情,你谁也不准告诉——你要是胆敢说出去的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听到她的话语,我方才反应过来。

她并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否则她不会这么无聊,画蛇添足地逼我发毒誓。

想明白这点,又想起刚才让两人都有些尴尬的场面,我那郁愤的心情终于释怀了许多,照着她的话语说了一遍,那根簪子也就离开了我的脖子,紧接着她半边身子挨着我,然后说道:“你搀着我离开这里吧,往边上走,这里养着那么多蛇,肯定是有出口的。”

温香软玉在怀,然而经历过刚才的生死威胁,我已经不敢再掉以轻心了,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好。”

我面无表情地扶着秦梨落,往着边上走去。

经过这么一会儿,我胳膊上的伤口凝固了一些,不过气味依旧在,那些蛇群并没有围上来,而是我往前走着,它们纷纷退散开去。

这蛇窟之中,泥泞难行,腥臭不已,我知道脚下踩着的泥土,很有可能就是这些长蛇的粪便,心中恶心想吐,却不想在秦梨落面前丢脸,强自忍着,走了几分钟,终于离开了泥坑,来到了一处稍微干燥一些的岩石上,继续往前走,离那蛇群有了一段距离之后,我忍不住问道:“这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养着这么多蛇呢?”

离开了蛇窟,跟那些冰冷的冷血动物保持距离之后,秦梨落恢复了一些气色,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对我说道:“你知道霸下秘境,是什么意思么?”

我点头,说听说过一些,不过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秦梨落跟我解释,说霸下秘境的说法很多,有人把它称之为乌龟墓,有人也叫它玄武妖境——就我而言,觉得最后一个名字,更适合它一些。

我说什么叫做玄武妖境。

秦梨落说道:“在历史上的某一段时期,曾经出现了一大批强大的夜行者,有的想要推翻人类的统治,缔造出完全属于我们夜行者的天下,而也有的夜行者对于世俗的权利斗争完全无感,他们更在乎自身的修行——那是一个灿烂辉煌的黄金时代,也是我们夜行者最有可能扭转一切的时代,只可惜当时的人类也涌现出了许多的强者,百家争鸣,最终因为夜行者族群的不团结,使得我们丧失了机会。”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在那个时代里,诞生了好几个倾世大妖,而其中玄武,正是其中一个。”

我眉头一跳,忍不住说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说的是这个玄武?”

秦梨落点头,说对,你说的这四个名字,正是当时名震一世的倾世大妖,而“妖”,只有在这个特定的时候,我们夜行者才不会认为是一种侮辱,而认为是一种流芳百世的称呼——玄武此人,精通机关谋算、天命地理之术,倘若不是当时人类墨家的钜子设下圈套,凭借着它当时的绝世修为,以及种族天赋,说不定能够活到现在呢……

我听得一头雾水,瞧见她还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谈论历史,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刚才的种种陷阱,以及这些蛇群、吸血蝙蝠,都是玄武的布置?”

秦梨落笑了,说有的是,有的不是。

我说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她张了张口,准备说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秦梨落听到,伸手拦住了我,低声说道:“别说话。”

她拉着我藏在一块岩石后面,我紧挨着她,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有些心猿意马,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脚步声渐近,有人开口说道:“四哥,这儿就是蛇窟,再往里走,恐怕会有危险啊。”

另外一人说道:“放心,我们备得有驱蛇药——日本人说了,那东西应该掉落在蛇窟之中,拿到了那玩意,我们这一次才算是没有白来。”

第三十二章 秘境巨蟒

两人稍微走近一些,我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人越来越近,有幽绿的微光浮动着,我感觉人从左前方走过。那个叫做老四的男人继续说道:“阿东,做完这一单,到时候我把你引荐给大老板,让他来亲自跟你谈入伙的事情。”

“真的?”

那位阿东很是激动,脚步都沉重了几分:“你说的大老板,可是那一位?”

老四嘿然一笑,颇为骄傲地说不然呢,还能有谁?

阿东情绪激动地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够跟他老人家见上一面,这真是、真是……”

他有些说不清楚话儿了,而老四则沉稳许多,说道:“你放心,别看外面传得那么凶,他老人家本人还是挺和气的,特别是对待自己人——也是巧了,正好我们团队最近少人,空出了几个位置来,所以才会在外面招揽人手,不然平日里就算你的名气再大,想加入我们,也是没机会的。”

阿东赶忙附和,说对,您说得有道理——不过那小日本子既然对这事儿那么重视,为什么不自己过来,偏要我们来干这脏活累活呢?

老四安抚他,说他也有他的事情,你别多想,日本人跟我们有合作,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事儿是他老人家拍板定下的,咱都得把事儿弄好,你说对不?

阿东依旧愤愤不平,说若真是个小日本子,也就算了,他杨勇就是个认贼作父、二手的东洋鬼子,凭什么这么嚣张?

老四瞧见他劝不动,有些不高兴了,说你要真这样,不如回去?

他一生气,阿东赶忙收起牢骚话,赔笑着说道:“好好好,不说了——我这不是看他对您也是吆五喝六的么,这才忍不住情绪来。”

老四平静地说道:“咱们夜行者,逆势而为,本来就得养心养性,否则活不长久……”

两人说着话,朝着我们的来路走去。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好奇,忍不住探出头来,借着那幽绿的淡光,瞧见一个魁梧的大汉,再有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朝着蛇窟走去,而还没有等我打量仔细,却给旁边的秦梨落猛然一拽,将我扯回了石头后面去。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抗,然而摸到这女人滑如凝脂的手臂,却是心中一荡,没有再挣扎。

又等了一会儿,感觉人已经走远,我忍不住推开了她,不满地说道:“你干嘛?”

秦梨落冷冷看着我,说当真是啥也不懂的傻小子,你知不知道,真正的高手,是能够感应到别人目光的直视,要是六感通明的,甚至能够感受到人心之中散发出来的杀意,你这般懵叉叉地探头望去,这不是找死么?

我听她这话语,有些汗颜,知道她讲得有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道:“被发现了,就是找死?不过两人而已,有啥可怕?”

秦梨落奚落地笑道:“初生牛犊啊,胆儿真大。不过你知道这两人,是谁么?”

我有些诧异,说你认识?

秦梨落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那个高个子叫做邱文东,是近年来在赣西一带崛起的新锐夜行者,据说本相是黄胸鼠,自江湖上有了他的名声起,此人就是双手沾满鲜血,著名的萍乡连环凶案,还有龙虎山观宝失窃案,就是他的杰作,凶名赫赫,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想要他性命的人更是难以计数,但为什么到现在,他还能逍遥法外呢?无它,凭的就是一个狠字——对于这种人,别说你,就算是我,都未必能够有把握逃走。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么凶?

秦梨落又伸出一只手指来,说就怕了?你知道那个叫做老四的家伙是谁不?你既然跟马一岙走到了一起,应该知道黄泉引吧?那个老四,就是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排名第四的笑面虎霍得仙,“天上九头怪,地下霍得仙”,讲的就是他——此人不但有着一身磅礴妖力,而且还阴险狡诈,精于谋算,这次的事情,估计都是他在操盘吧。

我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问道:“你比之他,如何?”

秦梨落“噗嗤”一笑,说想什么呢?就笑面虎这人,别说我,就算是夏侯老师过来,都未必能够打得过他,你真以为黄泉引的人都是菜市场的萝卜青菜,谁都能惹得起?

说罢,她扯了我的胳膊一下,说看什么看,走了。

她想趁着笑面虎和邱文东两人进了蛇窟的时机撤离,然而我却并没有动。

秦梨落扯了两下,瞧见我不为所动,变了脸色,说你想干嘛?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那黑黝黝、不知情况的蛇窟说道:“我听他们刚才的对话,想到一个可能。”

秦梨落问:“什么可能?”

我说他们进蛇窟,是想要找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还是日本人落下的——我们这次过来呢,是听到了一个消息,说在半个世纪之前,有一个叫做加藤次兵卫的日本人来过这秘境,而传闻中,那颗叫做后土灵珠的石头,最后一次出现,也是在他的手中。

秦梨落冷笑着说道:“你是想说,那颗后土灵珠,很有可能在这蛇窟之中,而你想要守在这里,想办法拿到那石头,拿去救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对吧?”

我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道:“对。”

秦梨落盯着我,说马一岙到底给了你什么迷药,让你为他这么卖命?

我摇头,说没有,他只是告诉了我两个道理——第一,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要想不被命运左右,就得付出足够的努力;第二,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你,除非你表现出自己足够的价值来。

秦梨落瞧我说得这么认真,不由得笑了,说:“说到底,还不是空手套白狼?比起我们当初给你开的条件,差太多了,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分不清好赖?”

我很是严肃地说道:“不,不同,如果不是你们,我也不会卷入到这些屁事里面来;而他不同,如果不是他救了我,说不定我早就没命了。”

秦梨落理解不了我的想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那行,你去送死吧,我自己走。

她推开我,往外走去,结果刚走两步,身子就是一软,歪倒在地上去。

显然,刚刚给毒蛇咬过的她,虽然被我救下,但想要立刻恢复行动能力,还是有些勉强。

我上前去扶她,却给秦梨落甩手打开。

她瞪着我,说不要你管。

如果说刚才的她,像是一个清高孤傲的美女,而此刻,则更像是嘟嘴生气的可爱女生,楚楚可怜,让我生不出抛弃的想法,特别是我们两人之前还有一段旖旎暧昧的过程,这事儿让我有些犹豫,苦笑着说道:“别闹了,你自己走不了的。”

秦梨落坐在地上生气,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说你真不走?

我很坚决地摇头,说对,不走。

秦梨落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木符来,递给了我,说你拿着。

这地方黑乎乎的,啥也瞧不见,我接过来,摸了一下材质,大概确定是木头的,上面包裹着丝绸,我确定了一下轮廓,仿佛是某种动物,雕刻得十分粗犷,甚至有些扎手,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里面蕴含着不菲的力量。

我说这是什么?

秦梨落说甭管是什么,一会儿真的碰到危险,你耐住性子,等人靠近的时候,扯开丝罩,将正面印在对方身上去,然后喊一声“赦”,懂了么?

我听她这般说,知道这东西是个宝贝,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到底还是关心我的。

我点头,说好。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谢谢。”

秦梨落说我行动不便,进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小心一点——记住了,不管如何,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否则在这个鬼地方,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知道么?

我心中满满的暖意,瞧见美人如玉,近在咫尺,心湖一荡,忍不住问道:“你呢?”

秦梨落哼了一声,说鬼才会管你呢。

尽管得了否定的答案,但我的心中还是欢喜的,将那木符收起,然后紧紧抓着手中短刃,朝着蛇窟那边重新摸了过去。

因为知晓那两人的厉害,我显得格外谨慎,小心翼翼,每走几步就驻足观察着。

重返蛇窟,感受着那些无声游动的长蛇之物,密密麻麻,即便是有着先前的经历,我还是有些头皮发麻的,但我也知道,真正走到我这一步,还畏畏缩缩,裹足不前的话,就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死。

我不愿意死,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冒险,去做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事情。

我心中忐忑,好在那些蛇群真的就不来管我,即便是就在跟前,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向,反而是远远绕开,让我放心许多,而当我快要赶到先前跌落的大泥坑之时,突然间我听到了十分清晰的搏斗之声。

我赶忙往前,快步而走,绕过一道坎子,抬头望去,却见那幽绿的光源落在了地上,而泥坑正中,居然有一条腰身足有水桶一般粗的巨蟒。

巨蟒通体雪白,长度足有十几米,甚至更长——它在泥坑之中翻腾着,溅起淤泥无数。

而与它在生死拼搏的,却正是刚才闯入蛇窟的邱文东和笑面虎。

第三十三章 蚌鹤相争

我从小到大,就算是在电视上,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蟒蛇,更何况是通体雪白,看着仿佛——哦,对了,说起这个,《新白娘子传奇》算不算?

我有些懵,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瞧着。

不过虽然隔得远,但场中的激斗还是让我心惊胆战,却见在那幽绿光源的映照下,周围的蛇群不断游弋着,一群群、一团团、一丛丛,密密麻麻,看得人后脊发凉,浑身鸡皮疙瘩一片片,而与这般恐怖的白蟒相缠激斗的邱文东和笑面虎,则真的如同秦梨落所说一般,勇猛无比。

这两人一个拿着一把砍山刀,一个拿着手臂长的精钢尖刺,一左一右,与那头白蟒纠缠,而周围的蛇群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居然很少有胆敢冲向前去的。

想必他们用了刚才所说的驱蛇药吧?

而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一两条不受控的长蛇,瞧见这边战况激烈,也忍不住往前游去,想要加入,却给手拿尖刺的笑面虎十分轻松地陡然一刺,堪堪扎在了七寸之上。

那蛇就算是再凶狠,再狡猾,被扎中了七寸,终究还是难以再动。

我瞧得冷汗直冒,要晓得,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之中,光线又这么差劲,那家伙居然还能够有精力看住这些“漏网之蛇”,而且还能够一击必中,无论是心理,还是反应力、身手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角色,方才能够有如此的表现。

这般想着,我下意识地往岩壁上面挨去,结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一片冰凉湿滑,吓了一跳。

而被我碰触到的那长蛇也很是慌张,游动着尾巴,一溜烟就缩到了黑暗中去。

战斗还在继续,邱文东和笑面虎身具驱蛇灵药,身手又利落无比,但那条白蟒却并非凡物,它浑身的鳞甲坚如钢铁,我瞧见邱文东那把锋利的砍山刀猛然斩在了鳞片上面,那么凶狠的力道,居然没有能够斩进去半分,反而还有火光迸射出来,让人惊骇无比。

这条白蟒,莫非是成了精?

我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条白蟒的额头之上,居然长了一个婴儿拳头大的瘤子。

刀剑无效,唯一让我感觉能够威胁到白蟒的,估计就只有笑面虎手中的钢刺了,而且那玩意还得扎到要害之处,要不然在别的地方,那坚硬得可怕的鳞片,当真是让人绝望。

只不过这头白蟒的身子灵活无比,不断游走,时而在泥坑之下潜行,时而又传到了岩壁顶上去,尾巴猛然抽打过来,气势凶狠到了极点。

这人蟒大战,看得附近潜藏的我惊骇无比,平日里遇到这样的场面,我肯定第一个跑得没影儿了。

因为这两边不管谁赢了,我都感觉自己会很危险。

但此时此刻,我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待在这里,因为这蛇窟之中,也许有着那颗马一岙最需要的后土灵珠,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邱文东和笑面虎之所以要跟这条怪异白蟒死磕,很有可能是因为那后土灵珠,就在白蟒的体内。

要不然,按照这两人的秉性,是绝对不会多作无用功的。

我强行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恐惧,偷偷看着,这一场人蟒大战,在经历了最混乱的时刻之后,已经进入了尾声。

虽然那条怪异白蟒如此凶悍,仿佛能够横扫一切,但它的对手,毕竟是两个凶名赫赫的夜行者,这两人战斗到最凶险的时候,也是没有了任何的顾忌,直接显露出了本象来——一人尖嘴猴腮,脸上满是针扎一般的黄色毛发,眼珠子里显露出凶戾而妖异的红色;而另外一人,头圆耳短、四肢粗壮,嗷呜一声,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那蛇群纷纷退避,四散而逃,当真无愧他“笑面虎”的威名。

这两人显露出了夜行者原始的本象之后,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又或者战斗的本能,都比之前要强大太多,甚至翻倍了去。

在这样的力量加成之下,白蟒开始节节败退。

而即便是在这样的败退之中,它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凶性来,似乎预知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很是悲惨,所以它几乎是不要命地翻滚着,好几次都将那两人打翻到了泥地之中去,甚至还有一次,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了邱文东的右臂,仿佛想要猛地一下,给吞下去一般。

但它终究还是敌不过两个凶恶无比的夜行者,不但被邱文东死死顶住了嘴巴,将手臂给拔了出来,还被笑面虎连续捅了十几下腰眼处。

一开始的时候,白蟒鳞甲坚硬,火光迸射,然而后来,一下两下三下,尖刺终于扎进了血肉里面去。

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的事情轻松许多,越来越多的伤口出现,让白蟒痛苦地不断翻滚,它甚至不得不放弃了来去自如的游击战,而是开始选择用水桶大的腰身,紧紧缠住了刚刚把手臂从它口中拔出来的邱文东,一圈又一圈。

它已经不打算逃命了,而是准备用身下的所有力气,勒死其中一人。

它恨。

恨意凛然,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拼斗进入了最后关头,谁最开始松懈,谁就一触即溃,化作乌有。

只可惜,最后的胜者,是人。

哦,错了,应该说是两位夜行者。

当那条白蟒绷得笔直的尾巴最终垂下的时候,邱文东从那几乎成了破筛子一般的蟒身之中挣脱出来,毛发开始退散,恢复成了原来大胡子的模样。

他扶着面前这条刚刚失去生命的巨蟒,那坚硬如钢的鳞甲开始迅速变得黯淡,没有光泽,而他则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叹道:“我去,这破玩意到底跟我有什么仇,居然命都不要了,非要弄死我?”

他一脸后怕,整个人快要累瘫了一般,而旁边的笑面虎则并没有停歇,他用钢刺在蟒身之上划拉着,弄出了一个缺口之后,喊道:“把你的刀子给我。”

邱文东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用尽全力,才将手抬起来,开山刀却“啪”的一声,掉在了烂泥潭中。

笑面虎走到他身边,弓下身去,将开山刀捡了起来,然后开始剖开了蟒身来。

他很是专业,专业得让我以为他是个屠夫的出身。

很快,那家伙弄开一个口子来,半个身子都趟进了里面去,一番套弄,居然摸出了一大块的血肉来。

那玩意看着很像是人的心脏,桃形,上面挂满了血色肉丝,看着十分恶心,然而笑面虎却是哈哈大笑,说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找到了,果然不出我意料之外,真的是它。

邱文东这会儿来了力气,伸出手来,说是么?给我看看。

笑面虎没有犹豫,将都东西递给了邱文东,然后转过另外一头去,对着那白蟒的脑壳说道:“这玩意的脑门顶上,都长出了角来,俗话说得好,‘蟒蛇长角是为蛟’,这家伙的脑壳下面,说不定会有些血珠妖丹呢,我弄弄看……”

说罢,他又开始了解剖的行径,而且这一次熟练许多,没多一会儿,居然从那蟒蛇的脑壳下面,又摸出了一连串的肉珠子来。

那玩意看着跟糖葫芦一般大小,因为隔得远,我看不起具体的模样,但总感觉这玩意,跟那所谓的血珠妖丹,有些不太搭。

那么高大上的名字,不应该是金光闪闪的么?

“一二三四五六七……”

笑面虎激动地数着手中的珠子,志得意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间痛苦地大声喊道:“啊,我去……”

凄厉之声,骤然响起,却见一道红影骤然掠过,与笑面虎交错,随后我瞧见笑面虎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大声叫嚷着,手中那刚刚逃出来的血珠子都散落一地了去,随后他强忍着痛苦站起来,左右张望,大声喊道:“谁?”

一个不到十岁的光屁股小孩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一脚踩在了那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东西上,场中的光线顿时变得无比黯淡。

而那小屁孩死死盯着白蟒尸身跟前的两人,用极为晦涩的口音说道:“你们,杀了我干娘,你们,都得,死!”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一点儿都不流利,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笑面虎捂着右臂,盯着面前这个小孩。

因为背对着我,我只能够瞧见他宽阔的背上在抽动着,显然是强行压制住了身体的疼痛,然后说道:“想不到,这儿还有一只野生的夜行者。”

邱文东在笑面虎的掩护下,勉强俯身下去,从浑浊的泥坑之中,捡起那些落在里面的血珠子。

笑面虎大声吼道:“小朋友,你惹错人了!”

说罢,他猛然一蹬脚,朝着那小孩子冲去,手中的钢刺凶猛,眼看着刺中对方,那小孩却往后疾退,张开嘴巴,喷出了一大股的黑雾来。

笑面虎就地一滚,再一次冲上前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潜藏着没动的我,也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冲刺。

我不得不动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我让它就这般活生生地溜走,那么我面临的,将是十分凄惨的下场。

机会,只有这一次。

就在笑面虎跟那个野生夜行者缠斗的时候,我也是踉踉跄跄地穿过了蛇群,来到了邱文东的跟前。

第三十四章 鞭策觉醒

这段距离不远不近,但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漫长。

在冲锋的路上,我想过了许多的可能,比如说笑面虎已经跟那野生的年幼夜行者决出了胜负,而这个时候的我冲出来,正好撞到枪口,送了人头;又比如说那邱文东恢复得比较快,当我冲来时,他还能够暴起,将我给按住,再比如……

无数的可能在我脑海中飞速盘旋,让我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仿佛自己正在奔赴向死亡一般。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我越过蛇群,踩着烂泥,踉踉跄跄地冲到了邱文东面前,而他则一脸惊诧地望着我。

什么鬼?

他的左手上,抓着刚才笑面虎递给他的肉球,而右手上,抓着一把刚刚摸起来的血珠子。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黑暗中的我,想不明白,这个鬼地方,怎么又出现了一个人呢?

这儿难道不是霸下秘境,而是乡下集市口?

而这个时候的我,也是头晕晕的。

以至于我从对方的手中将东西抢夺了过来,转身就走的时候,双方大眼瞪小眼,都感觉到这事儿实在是太荒谬了,不可思议。

这他妈的……

一直到我冲出了几步之后,衣服才给对方猛然一拽,将我给拉住了,紧接着邱文东恶狠狠地喊道:“将东西留下来,不然我弄死你……”

砰!

我回身就是一拳,打在了邱文东的脸上,那家伙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坚挺的鼻子塌下,鼻血、鼻涕、口水一起迸出,就像开了个染色铺,而随后当我扬起了手中的短刃时,寒光一闪,邱文东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不敢再来纠缠我。

他撂的狠话,一秒钟就收了回去。

我转身再跑,这时已经没有人来拦我,唯有被人缠住的笑面虎在我身后高声喊道:“骂了隔壁的,你是谁,别跑。”

我知道,这种人一般能动手就不动嘴,而他既然都这么喊了,肯定是没办法留下我,当下也是赶紧迈足狂奔,甚至都不小心踩到了还没有来得及退开的蛇群,踩在那光滑的蛇身之上,让我差点儿摔进了蛇堆里去。

好在我的平衡感还算不错,这才没有出了洋相。

我就这么跑着,一股脑儿跑出了蛇窟的泥坑区域,等跑到了外面的岩石通道时,我方才反应过来。

我居然从邱文东那凶神的手中,将东西抢出来了?

这事儿,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我又惊又喜,这时方才感觉到一丝后怕,赶忙检查自己的手中,发现除了那颗心脏一般的玩意之外,还有三颗血珠子(原本有一把,中途仿佛掉了一两颗)——这玩意比乒乓球小一些,说是珠子,但并不规则,虽然满是鲜血,但摸着又有点儿像是软骨一般,很是古怪。

这些都是好东西,特别是那个心脏一般、血肉包裹的玩意儿,很有可能就是马一岙一直在找寻的那个后土灵珠。

我想了一下,将贴身的上衣脱了下来,把这一大三小,四团珠子都给包裹起来,然后往回走。

我走了没几步,却听到前方有动静,顿时就吓了一大跳。

这里离我刚才与秦梨落分别的地方,可有些距离,而在这个鬼地方,不是秦梨落的话,不管是谁,我恐怕都难以对付。

想到这里,我赶忙要往旁边缩去,却听到秦梨落的声音传来:“侯漠?”

啊?

我愣了一下,赶忙接话,说对,是我,你怎么过来了?

前面的洞口出现一道倩影,却是秦梨落,她往着我这边走来,然后说道:“先前夏侯老师给我们吃的解毒丸里面,就含有清热解毒、祛除毒素的作用,你刚才给我吸出来了一部分,再加上那药力未散,我这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好了一些,就过来找你了。”

我很是激动,没有想太多,迎了上去,说这样啊,那太好了。

两人走近一些,秦梨落看着光着胳膊的我,焦急地问道:“那边什么情况?我听着好像打起来了。”

我那会儿年轻,又刚刚占了点小便宜,总有一种想要与人炫耀的心理,于是忍不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秦梨落分享起来,而听到我的话语,她果然十分惊讶,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尽管这鬼地方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但感受到美人在跟前,好闻的热气扑在脸上,那一瞬间,虚荣心还是让我有些瞬间爆棚。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保留着警惕心的,当秦梨落提出要看我手上衣服卷成的包裹时,我拒绝了。

我的确对秦梨落心存好感,就跟大部分年轻人对美女的感觉是一样的,但我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毕竟也在外面跑业务那么久,轻重缓急拿捏得还是比较精准的,当下也是十分警惕,将兜往后面收,说不行,这可是我拿性命抢回来的,我可不想有半点闪失。

秦梨落一脸失落地看着我,犹不甘心:“你不确认一下?要万一不是你找的东西,岂不是坏了大事?要不要我帮你鉴定一下?”

我摇头,说好意心领了。

瞧见我如此坚决,秦梨落很是生气,哼了一下,转过身去。

倘若是平常男子,说不定就心软了,想着妥协,但我却不一样,这事儿太重要了,我可不能被她的美人计算着,于是装作不知,说道:“我们得赶紧走,那两个人虽然被人缠着,但很可能马上就会抽身出来了,而即便他们败了,另外一个男孩也会追过来的,我刚才看了一眼,他很凶的……”

这是关键问题,秦梨落不敢耍性子,赶忙说道:“那还愣着干嘛,走,赶紧走。”

两人往前方走去,这个时候的秦梨落毒性已解,行动自如,倒也不用我来搀扶,只不过多少有些迟缓,让我不得不放慢脚步来等她。

两人埋头走着,匆匆而行,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突然间前方的转角有亮光传来。

长期处于这种近乎于失明一般的黑暗之中,再骤然见到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重获新生一样,让我激动不已,然而就当我想要往前快步追上去的时候,秦梨落却一把拉住了我。

我右手持刀,左手紧紧攥着那一包东西,心里很是戒备,给她这么一拉,下意识地就往回拽。

而秦梨落却并不坚持,而是附身过来,在我耳边说道:“小心有人。”

因为在黑暗中,距离有些判断不准,所以秦梨落饱满的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耳朵,那种紧致的触感,加上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人香味,让即便不是纯情小男生的我在那一瞬间,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脏一下子就停住了。

呼、呼……

我深吸了两口气,将激荡不休的心情缓下来,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往前摸去。

很快,我瞧见了发出亮光的东西,居然是火把。

一、二、三、四,四根火把,分别插在了四樽两米高的石像手中,将这一个小空间照得透亮,跳跃的火光之下,岩石上,立着一根木桩子,而木桩子上面则绑着一个人,而他的对面,有一个身型敦实的背影,正扬着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着那人。

啪、啪、啪……

鞭子每一次都会在半空中抖动一下,发出炸响,随后恶狠狠地抽打在了柱子上面的那人身上。

那人除了牛鼻短裤之外,全身赤裸,给那鞭子恶狠狠地抽着,身体绷得笔直,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然而却硬生生地挺着,没有喊出一声痛来。

我打量完了场中景象之后,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情况。

那个被抽打的人,我认识。

胡车。

就是那个父母被杀的小个儿麻风少年,他之前引我们从寒潭之中潜泳入内,结果我跟丢了他和马一岙,最终误打误撞,跟秦梨落等人走到一起来,没想到他居然被抓住了。

我想往前看,却给秦梨落拉住,让我躲在一旁去。

我想起秦梨落先前的教导,尽量用余光打量那边,以为胡车是被人抓住,在这儿审讯拷问的,却不曾想一阵鞭挞之后,那敦实男子却开口说道:“小胡,你要是痛,就喊出来吧……”

胡车这时方才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为了获得力量,给爹娘报仇,我怎么都能拿忍,您别在意,只管招呼上来。”

敦实汉子说道:“你身上,的确也有夜行者的血脉,而且十分稀有,但如果强行逼迫出来的话,只怕会起到反作用,甚至会危害到你的性命,这一点你可要想好了。”

火光照耀下,少年胡车的那种丑脸显得无比狰狞,他吐出口中的鲜血,恶狠狠地喊道:“父母大仇不报,我枉为人子,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仇人同归于尽,来吧,再多的痛苦,跟我这些年来受到的白眼和歧视比起来,又算得什么?”

敦实汉子的鞭子一挥,落到了旁边的一个小碗之上去,蘸了蘸,说道:“我这里,有传闻千年的弱水——‘昆仑之北,力不胜芥,弱水绕之,鸿毛不浮’,此物质轻而上浮,疏通血脉,打通关节,点亮穴位,最是犀利,不过它会腐蚀血肉,你且忍着……”

说罢,他将长鞭一抖,又是一鞭子抽了下去。

啪!

一声炸响,紧接着一直强忍着的胡车终于忍受不住,仰天长啸一声,整个人的身子开始膨胀起来,毛发翻涌,黑气萦绕。

“啊……”

第三十五章 脱胎换骨

随着胡车的一声怒吼,他被绑在木桩子上面的身子开始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而且这一次没有黑雾缭绕,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让我能够清晰地瞧见胡车那佝偻而扭曲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地膨胀,随后那些流着黄色脓液的瘤子一个一个的爆开。

我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有黑色而坚硬的毛发从中蓬勃生长出来,浑浊的体液和鲜血迸射一地,场面十分恶心。

随着胡车体型的增大,将他绑在木桩上面的绳子,也一根一根地崩开,这个身高只有一米四的少年郎,此刻居然已经长到了两米四,身型魁梧,就像个小巨人一般。

而到了这个时候,胡车已经变成了一个全身长满了黑毛的怪物,这玩意儿身体极为粗壮、剽悍和鲁莽,唯有面部、耳朵处无毛,重叠如木耳,一簇一簇,颜面皮肤皱褶很多,长相十分丑陋而凶恶,眉脊高耸,双眼深深凹陷,鼻孔硕大、吻部突出,嘴巴很大,犬齿发达,如同老虎的獠牙一般。

而它的双手,则垂立过膝,比大腿还要粗壮。

这、这看着,好像是一头大猩猩啊。

我看得心跳不止,而胡车所化的黑毛猿怪在挣脱了绳索的束缚之后,猛然回过身去,抓起那绑住自己的木桩,猛然一拳,将其打成了粉碎去。

随后它又猛然转过身来,朝着那扬着鞭子的敦实汉子愤怒地吼着,口中喷出的巨大风压,让那人都有些站立不住,往后退去。

不但如此,黑毛猿怪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完全不管之前与敦实汉子的关系,扬起满是尖锐指甲的大手,就朝着敦实汉子拍去。

敦实汉子早有准备,身子一矮,绕过了旁边的大石头,一转眼,人就诡异地消失不见。

他一消失,黑毛猿怪就失去了目标,顿时就暴躁地大声吼叫起来。

这吼声在洞穴之中不断回荡,嗡嗡作响,而随后,它身体里仿佛蕴含着一头魔鬼般,那力量就要奔涌而出,让它承受不住,开始疯狂地在地上打着滚儿,愤怒而痛苦地用头、身子去撞地下和山壁的岩石,巨大的震动甚至都传到了我们这一边来。

那种场面,让人为之震撼。

而就在黑毛猿怪折腾了差不多三五分钟,身体疲惫,气喘吁吁的时候,那个敦实男子却出现了。

他出现在了一尊手执火把的石像头顶,高高在上,单脚而立,俯视着跪倒在地,痛苦抱头的黑毛猿怪,一字一句地说道:“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这大概是一段经诀,约有数百字,他缓慢地念着,那胡车所化的黑毛猿怪听到,愤怒地冲过去,却从那石像的额头处,迸射出一道光来。

那光金黄,乍看如同一道光束,仔细打量,却仿佛无数符文,将黑毛猿怪紧紧困住,让它挣脱不得。

敦实男子连续念了三遍,等到那猿怪不再挣扎之后,方才缓缓说道:“你天生缺陷,后天虚亏,觉醒的时间并不恰当,又是强行催生,按理说是很难活下来的,好在你的血脉特殊,这世间,或者说古往今来,有你这般血脉之人,少之又少,所以,我方才会冒险帮你,赌一个未知……”

吼……

没有等他说完,那黑毛猿怪突然间一声怒吼,附着在他身上的无数金光符文也瞬间崩溃,紧接着那黑毛猿怪一跃而起,猛然一拳过去,砸在了敦实男子的头上。

我本来以为这敦实男子是世外高人,定然能够避开这一拳,却不曾想,他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一般,硬生生地挨了那一下。

噗!

一声轻响,那敦实男子的脑袋居然给黑毛猿怪直接锤进了肚子里去。

随后他再也不能够单脚站立,而是坠落到了石像之下。

黑毛猿怪从石像之上落下,厚实粗大的双脚踩在了男子的身上,将那还未僵硬的身体踩得一阵变形,随后它俯下身去,用那尖锐锋利的指甲划开了男子的胸膛,将还在抽搐跳动的心脏给挖了出来,猛然一捏,桃子一般的心脏就化作了血沫,随后又在里面一番掏弄,最后摸出了几颗闪烁着青绿光芒的珠子来。

它盯着这些珠子几秒钟,然后张开嘴巴,将满是血沫的珠子扔进了嘴里去。

啊……

又是一声痛苦的嘶吼,黑毛猿怪跪倒在地上,发疯一般地捶地,整个空间都在颤抖着,如此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陷入了安静之中,而这个时候,我方才注意到,它已经变回了少年郎胡车。

不过现在这人,跟之前的麻风少年,似乎又有了许多的不同。

首先一点,是刺眼的白。

之前的胡车,因为身患麻风恶疾的缘故,身上到处都是恶性瘤子、脓疤和疥疮,看上去泛黄发黑,十分恶心,然而此刻一瞧,整个人却仿佛一块美玉一般,光洁无暇,如同广告片里面的少女一般,而且他的体型,比之先前佝偻扭曲,截然不同,挺拔昂首,玉树临风。

从我的这个角度望过去,胡车完全就像是一个秀场男模,而且与之前的年龄不同,此刻的他,完全是十九二十,最朝气蓬勃的年纪。

这情形远比之前胡车化作黑毛猿怪,更让我惊讶。

要知道,从胡车之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属于晚期麻风了,而晚期麻风病基本上是无法治愈的,没曾想他今天这么一次觉醒,成为了夜行者之后,就将身上的麻风病以及所有的后遗症都给治愈了去。

变回正常人的胡车将踩在敦实男子身上的脚收了回来,低下头,缓缓地说道:“的确,如你所说,我这一次强行觉醒,很容易走火入魔,命陨于此。”

他缓缓蹲下身子,抚摸着那具没有脑袋、满是鲜血的尸身,有些难过地说道:“所以,对不起了,我能够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很显然,这个敦实男子与胡车应该是有一些关系的,或许之前认识,而现在人家也在帮助他,这样忘恩负义的行为,让他自己心中的道德体系有些崩溃。

他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握着,仿佛是在跟对方说,又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对不起,对不起,我必须活着,我必须获得强大的力量,我不能死,我肩负着父母的血海深仇,我必须要杀了那些人,我不能死,所以只能借你的妖丹一用了……”

他有点儿陷入疯狂的状态,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少年郎突然间站了起来,神经质地大声吼道:“谁,谁在哪里?”

我心头一跳,瞧见他从不远处,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

我感觉到胡车的眼神里有凶性露出,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不曾想后背给秦梨落推了一把,然后就直接往前站了出去。

等到了这个时候,我方才回想起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与胡车,算得上是暂时的盟友。

毕竟我们之前并无瓜葛,也无仇怨,我们甚至还对他有过帮助。

这么一想,我的心里优势就起来了,没有再犹豫,而是走上了前去,出言说道:“是我,侯漠。”

胡车瞧见我露了头,又看着我身后的秦梨落,脸色变得平静,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我故意不去看地上的尸体,轻松地说道:“刚到,对了,马先生呢?”

此刻的胡车,性格与之前的麻风少年截然不同,他平静地从敦实汉子身上开始扒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而在进行这个过程中,他用超越自己年纪的冷静回答我道:“失散了,你是一开始跟我们失散的,而到了后来,我们在一个机关处分道扬镳的。”

我有些担心,说他没事吧?

胡车摇头,说我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挺危险的,不过我并没有亲眼瞧见他出事。

我这时方才将目光落到了地上的那男子身上,指着他问道:“这人是谁?”

胡车轻描淡写地说道:“霸下秘境的守陵人,也算是夜行者吧,他们这一族,跟之前这儿的大妖签署过灵魂契约,世世代代都得留守于此,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所以即便是有人能够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找到秘境这儿来,也不可能从这里面拿走任何东西。”

秦梨落盯着他,说你跟他们很熟?

胡车看了一眼秦梨落,却不说话,我赶忙上前介绍道:“秦梨落,我的一个朋友;这是胡车……”

胡车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问我道:“你们来这个地方,到底是想要找寻什么?”

我瞧见这个少年的态度越发强势,也开始渐渐适应了自己这一副新的身体,知道他跟之前的麻风少年,已经不再是一人,于是并不说实话,将后土灵珠的事情隐匿,而是说道:“弱水,我需要弱水。”

胡车听到,目光在地上扫量一会儿,最终落到了刚才的那个小碗上去。

那碗在刚才他与那守陵人拼斗的时候,已经摔坏,里面什么也没有,胡车看了看,说我听蒙源提过,秘境的核心区域应该有,你想要,进去便是。

我心中防备,说里面机关重重,如何能进?

胡车伸手,在他的右手手掌之上,居然有一块田黄石玉盘,他抛了抛,自信地笑了,说我这里有守陵人的通行虎符,有了这个,霸下秘境,如同自己家,来去自如。

第三十六章 虫窟石棒

跟看到电线杆子上的老中医广告一样,我有些激动,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我想急着往里走,找到弱水,这玩意能够在关键时刻救我的命,然而少年胡车却笑了,说你急什么?还没有谈完条件呢。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警醒起来,说你想要干嘛?

胡车指着我和秦梨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要得到弱水,那么进去之后,就得什么都听我的,要是不然,我让开路来,你自己进去,我也不拦着你们。”

我听了,立刻想起先前之事来,知道这个家伙最大的心愿,就是给父母报仇。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得告诉他,杀害了他父母的凶手,应该在蛇窟那边,又或者他们解决掉了跟前的麻烦,追到了这儿来。

但我心里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而是看向了秦梨落。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刚才残酷无情的行为,实在是太让我担心了,我觉得觉醒之后的胡车,跟之前的那个麻风少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仇恨和怒火已经将他给吞噬,连帮助过他的人都毫不犹豫杀害,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我。

秦梨落比我更加精明,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好,我同意。”

我听到,也跟着点头,说好。

在我们确定之后,胡车没有再多说,走到其中一个石像跟前,取下火把,然后对我说道:“那行,走吧。”

他一马当先,带着我们往左边的一个小门走去,而我们也相继去取了火把,这时秦梨落递过来一个背包,很随意对我说道:“你的东西,放在这里吧——用衣服裹着,多难看啊,而且也不方便。”

我有些意外她的体贴,心中一暖,接过了包,检查了一下之后,将团成一团的衣服装进了里面去,然后背上。

秦梨落待我弄完,主动提出:“我先走,你在后面跟着,小心一些。”

她表现得无比坦率,让我又是疑惑,又是感动。

一行三人再次出发,高举火把,至于那个守陵人的尸体,却没有人再去理会。

跟着胡车往前走,过了一道山缝,又往里钻,出现一个高度不过一米五的甬道,这儿我方才瞧见人工修筑的影子来,发现甬道边儿上的墙壁和地板都是方砖砌成的,十分坚固,还能够感觉到里面的空气并不浑浊,甚至还有风,知道这儿的通风应该是有所设计的。

而这个地方,大概才是霸下秘境的真正主体吧?

对于这样一个未知的地方,胡车显得十分谨慎,他应该也没有来过这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而我们走过那长达二十多米的低矮甬道之后,来到了一处类似于矿井坑道的地方,三米多宽,高度也有两米,方才伸直了腰来。

不过没走一会儿,我们的前方就出现了岔道口。

三个岔道,左、中、右,到底往哪儿走,这个还真的让人为难,不过胡车有着手头的黄色玉盘,却并不担心,他观察了一下,指着左边的道路,说往这儿走。

我们往前,又是一阵前行,大约十米左右,玉盘突然发出了红光来。

红光出现,胡车立刻停下了脚步,变得十分警惕。

他高举手中的黄色玉盘,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在地上寻摸了一会儿,找到一粒石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扔去。

石子在条石铺就的地上蹦跶往前,突然间,有轰隆之声陡然传来,紧接着我听到了巨石跌落下去的声音。

我举起手中火把,往前一照,却见前方有一段路,除了中间大约四十公分的狭窄过道之外,两边的砖石居然全部都垮塌了下去,而这一段距离,差不多有十几米,寻常人倘若是反应不过来,恐怕就真的随着石头跌落下去了。

有机关!

我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瞧见胡车动了,我也忍不住上前,走到边缘处,往下瞧去,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我吸了一口气,有一股尘土飘扬上来,呛鼻得很。

我瞧得眼晕,问道:“这得有多深啊?”

秦梨落和胡车已经沿着那狭窄的窄道往前走了,听到我的提问,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听着那动静,估计有二三十米吧?不过既然是机关,你跌下去的话,就算是能够硬扛过这高度不死,下面肯定还有折腾死你的法子,所以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别掉下去。”

四十公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这儿离地只有几十公分,或者一两米,我觉得就这么过去,真的是毫无负担。

然而在这悬空二十多米的高度,而且还不确定这悬空中间的石道是否结实,我就有点儿心虚了。

我的性格是比较沉稳的,天性就不爱冒险。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稳住自己的心情,让忐忑不安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两人身后,走过这“独木桥”。

秦梨落是夜行者家族的人,身手利落不说,对于这种场面,想来也是见怪不怪,自然轻松无比,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初逢巨大变故的胡车,这个麻风少年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居然稳当得很,身子一点儿都没有颤抖,感觉就好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那般。

对方的表现让我有些汗颜,想着同样是刚刚觉醒的夜行者,我跟他之间,对比还真的是强烈。

这种反差让我的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也让我忐忑不安的情绪稳定下来,硬着头皮往前走去,没想到快要走到头的时候,那胡车却开口说道:“接下来,你们按照我走过的地方下脚,每一个脚步都不要出差错,要不然掉下去了,可别怪我。”

前方三米多宽的巷道,胡车一跃,到了左边,开始往前走,我想起刚才那轰隆隆的场面,不敢怠慢,紧紧盯着跟前的秦梨落,几乎是她走一步,我走一步,不敢有任何差池。

如此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走了一会儿左,又走了一会儿右,大约前行了一百多米,那玉盘的红光方才停歇下来。

胡车一直紧绷的身子终于轻松了一些,他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这里离霸下秘境的核心,应该不远了,不过你们小心一些,越是这个时候,机关越是残酷、匪夷所思,而且这儿的守陵人也许不止一个。”

他冷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而作为同样刚刚决心的我,除了惊叹,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这样的胡车,也让我感觉到隐隐有些不安。

而就在这时,我们的身后,突然间传来一声古怪的吼叫声,有点儿像是野象,又或者是熊,听得十分瘆人,那胡车听到,回过头来,显得十分紧张。

他眯着眼瞧了一会儿,突然指着我的身后说道:“那是什么?”

我心里原本就绷得紧紧,听到这话儿,猛然一回头,结果什么也没有。

啊?

我懵了一下,而这时却听到秦梨落惊声大喊道:“你去哪里?”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却见胡车已经快步朝着前方跑去,我有些惊,而旁边的秦梨落撞了我一下,焦急地说道:“哎,别让他跑啊,这儿是腹地,机关重重,没有他手中的玉盘,我们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只有困死在这儿了。”

我一听,赶忙往前跑去,而秦梨落在我身后追,两人追了一会儿,却不曾想胡车越跑越快,眼看着就没了踪影,我着急了,拼命地向前。

如此跑着,突然间前方的黑暗中,晃过来一块巨石,朝着我当面砸来。

这玩意吊在一根绳索上,来得相当急,我感知到的时候,就到跟前了,还好我反应得快,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扑,结果落点无比滑溜,一不小心,居然没有停住,朝着侧面滑去,我慌乱地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我忍不住出声求援:“秦小姐救我!”

我大声喊着,然而这时我方才发现,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又或者,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跟过来?

还没有等我明白过来,我已经从旁边的坡道滑落,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然后急速往下跌落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手舞足蹈,火把和短刃都掉了,到了最后,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抱住胸口,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好在这儿并不深,大约十来米吧,而且又是一个泥潭。

有了缓冲,我屁股着地,虽然摔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快要死了一般,但居然神奇地又爬了起来。

我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地爬起来,归功于身上好几次钻心的疼痛。

躺在地上的那几秒钟时间里,我感觉身上好几处地方被细小的玩意儿咬到,在那一瞬间,疼痛就传遍了我的全身,火辣辣的,钻心疼,甚至还有多足虫子爬到了我的脸上来,这才促使我赶忙起来,而当我站起来,借着不远处的火把一瞧,却见我身处的这个地方,居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无数的多足蜈蚣。

这些蜈蚣长的有人的手臂那般长,狰狞恐怖,吓人得很,而小的则跟蚯蚓一般大小,红黑色的、淡蓝色的、淡黄色的,形形色色,密密麻麻。

它们彼此堆叠在一起,不断地蠕动着,看得人头晕目眩,忍不住想要逃开。

然而在这么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哪儿又能够逃得走呢?

我头皮发麻,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瞧见在左边的五米之外,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方圆几米,竟然没有一条虫子。

而那地方的正中,有一根石棒子,矗立往上。

第三十七章 不翼而飞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那一块没有虫子的区域,发现这些蜈蚣不断朝着我这儿涌来,但最终却还是止步在两米之外,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身上好几处地方,还挂着咬住我皮肉的蜈蚣。

刚才蛇窟没事,这儿反倒是糟了难。

我平生对于这种丑陋而恐怖的多足生物就恐惧,而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伸手过去,将其揪下来,扔在地上一顿踩,将那玩意踩得稀烂,流出了青绿色的汁液出来,方才解了一口恶气,而这个时候,大约是毒素蔓延,我的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栽倒在泥坑之中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气来。

而这个时候,我勉强半坐而起,却见那些蜈蚣不敢上前,就转过身去,朝着地上的火把围去。

这些蜈蚣常年集聚于洞穴之中,也不知道怎么的,性情凶狠无比,就算是被那火焰烧炙,也没有任何退缩,没一会儿,它们就将火把给扑灭,将洞穴之中最后的一缕光线都给消灭了去。

这个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打量的鬼地方,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去。

我背着包,半坐在泥坑之中,背靠着那根石棍,不断地喘着气,感觉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不断持续,自己就好像是被放在了火上烤炙一般,痛楚如浪潮,一波又一波地传入了我的脑海里,让我的思维逐渐陷入停滞。

我感觉眼前的世界一阵摇晃,模模糊糊,头昏昏沉沉的,困意浮了上来,仿佛眼睛一闭,就要睡着了一般。

但这个时候的我清醒无比,知道自己倘若是闭上了眼睛,想要再醒过来,恐怕就难了。

想到这里,我努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个时候,黑暗笼罩了整个空间,除了无数蜈蚣在周围“沙沙”的爬动声之外,剩下的,就只有我的心跳,以及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这般坐着,落魄如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幻想着自己其实是在做梦。

梦醒了,睁开眼,我还是那个忙忙碌碌、四处奔走的药水推销员,有着不错的收入和体面的工作,到处陪着客户吃喝玩乐,然后等到了月底,领一笔不错的薪酬,工资加提成的那种,接着就是盼望着过年了,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然而无所不知的疼痛,却又将我重新拉回了现实来,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我此刻正在赣西江州某处山林的地下深处,周围到处都是蜈蚣毒虫。

而且我未必能够活着出去。

一想到这里,我就愤怒得忍不住骂娘,然而这并没有什么鸟用,对我离开这个鬼地方也没有半点儿帮助,过了一会儿,我盘下身来,深呼吸,然后开始按照《九玄露》上面的法门打坐观想。

这么一坐,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痛消失,几乎麻木的身子也开始恢复活性。

我不确定是修行九玄露的功劳,还是之前夏侯老师给我服用的解毒丸效果,总之先前那中毒的迹象开始减退,让我能够再一次站了起来。

这时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我身后摸了一下身后的背包,然后开始研究起跟前这根石棍子来。

在这毒虫密布之地,能够有一块立足之地,全部都是它的功劳。

只是,这些凶戾的蜈蚣,为何会怕这根石棍子呢?

黑暗中,我也瞧不见太多,只能够凭借着手掌去触摸,感觉它滑滑的,不知道沾了多少的黏液,茶杯粗细,很直,竖直朝上,我往上摸,能够摸到顶——我身高一米七六,穿鞋之后,伸手能摸到顶,也就是说,这根扎在泥坑之中的石棍子,差不多有两米多一些。

或许更长。

我这个时候的判断有些模糊,并不是特别的清楚,将手上的黏液搓了一下,放在鼻子下闻,有一股松香琼脂的味道,臭味反而不多,知道并非是什么古怪虫子的排泄物。

我蹲下身来,将石棍周围的泥巴扒开,发现它直接连接在了下方的岩石层中。

我奋力地拔了一下,发现拔不动。

这让我有些郁闷。

因为我刚才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我想要离开的话,就不得不正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这儿满地的蜈蚣,这些虫子充满了进攻性,如果我擅自离开这个安全区,说不定就要给蜈蚣毒虫给活活淹没;再有一个,那就是这儿是否有出口。

如果没有,我就不得不往上攀爬。

后面的问题,我需要调查,而进行调查的基础,在于我得在这么多的蜈蚣跟前活下来。

现在能够解决第一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整个让毒虫震慑的棍子给拔出来,让我能够借来驱赶毒虫。

我尝试了许久,但那石棍就跟定格在了地上的钢筋一样,怎么都拔不动。

拔不动,那就掰。

掰断了,我就能够带走——想到这里,我开始抓住上面,往地上折去,却不曾想这玩意的韧性也是十足,我即便是用了吃奶的气力,都没有弄出一点儿缝隙来。

这可怎么办?

身体本来就还没有恢复,而此刻过度的用力,让我的头显得更加昏沉,而随着时间点点滴滴地流逝,我知道越拖下去,危险就会越大,这般想着,我决定孤注一掷,于是开始调节气息,运用《九玄露》上面催动血脉的法门,将妖力燃烧,化作力量,再一次用力拔去。

这一次,不成功便成仁,如果真的还是不行,那么我就在这儿给活活咬死吧。

啊……

我双手紧紧握住那棍子,力量从四肢百骸汇聚到了双手之中,气息一沉,然后猛然一提,直至胸口处。

起!

一开始的时候,石棍依旧纹丝不动,然而当灵明石猴的血脉爆发的一瞬间,坚固而不可摧的石棍终于出现了一点儿松动。

我利用这松动,一点一点地转着圈子,渐渐的、渐渐的,石棍越发地晃动了。

当我口中暴喝,一声“起”,那根石棍子终于离开了地面,然而就在它离地的一瞬间,我感觉抓得紧紧、硬如坚钢的石棍子没有来地一软,一下子就从钢筋铁棍变成了煮熟的面条,变软了去。

不但如此,它表面上的石垢也开始脱落。

我在那棍子变软的一瞬间,赶忙伸手去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玩意软成了一团绳索。

而当那石垢脱落之后,这玩意显露原本的真身,却是如同硅胶一般,软中带硬,硬中又有几分软的感觉,我有些懵逼,将这玩意团成一团,发现它只有鸡卵一般粗细,软绵绵的,长度也减少许多。

它软成一团,我拿在手里,甩了甩,感觉像是拿鞭子一样。

这样的变化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好一会儿,我方才忍住心中的好奇,不去想原因,而是抓着这缩成一团的玩意儿,往前走去。

我这是在试验一下,那石棍子变成了面条儿,到底还能不能震慑到这些蜈蚣毒虫。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我的脚步迈出,我感觉到黑暗中的那些小玩意儿,开始往后退缩,也就是说,这东西虽然形状发生了改变,但对于蜈蚣毒虫的震慑性效果还是存在的。

这结果让我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总算是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而接下来,我得找寻出口了。

凭借着大概的印象,我来到了刚才火把掉落的地方,这时那些蜈蚣纷纷退散,而我则将软化了的石棍挂在了脖子上,俯身下去拾起了火把,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些火星子,我一点一点地吹着,将那火星子重新变成了火焰,随后火把重新开始燃烧,也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光明。

有了光,我开始打量起了周围来,发现这是一个二三十平方的狭小空间,中间区域是泥潭,旁边则是岩石,但除了山壁上那些密密麻麻、拳头大的小孔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好在这个时候,我瞧见了一根从上方垂落下来的藤绳,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这玩意,感觉好像是设计者特别留下来的。

我走过去,扯着藤绳拽了拽,感觉还算是结实,随后抬头往上望了一眼,又看着周寨不断翻涌的蜈蚣,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于是将那苗条一半的棍子装进了身后的背包里,又将那火把用嘴咬着,开始往上攀爬。

这过程艰辛无比,稍不留意,掌心出汗的我就开始往下滑去,吓得我赶忙抱住绳索,这才止住落势。

如此反复攀爬,我差不多弄了小半个小时,方才爬到了上面。

而这里还有一个湿滑的浅坡,正是我刚才滑落下去的地方,这儿也得谨慎攀爬,因为一旦出现任何差错,我肯定又得跌落下去。

就这么折腾着,等终于爬到了上面的时候,我几乎是精疲力竭了,将火把扔在一旁,躺倒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出双手来,瞧见上面尽是血泡,又疼又痒,难过极了。

我休息了许久,方才爬起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赶忙将那一团硅胶绳索一般的东西给拿出来。

然后我开始趁着这会儿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检查一下从邱文东手中舍命夺来的东西。

先前因为一直都在疲于奔命,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瞧。

然而当我将整个背包都给掏空的时候,却傻了眼。

我愣住了。

除了一颗血珠子和一块不知道哪儿来的石头之外,背包里面,什么都没有。

包括那颗被我认为是后土灵珠的肉块,以及其它的血珠子,都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十八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是停止了跳动。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那些东西都放在这儿的,当初我整理背包的时候,还反复检查过,怎么这会儿就只剩下一颗血珠子了,其它的东西都到了哪儿去——是被我掉落到了刚才的蜈蚣潭中,还是说在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掉落了呢?

又或者……是秦梨落在这里面动了手脚?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有一些懵。

这种情绪,想必很多朋友在丢失了重要物件时也会有,会在在那一刹那,各种可能性涌上心头了来,着实是让人郁闷不已。

如此焦虑了一会儿,我深吸了一一口气,将自己的心情放平缓一些,想着实在不行,我就先回去,在那蜈蚣窝子里找一找,先确定一下是不是在那儿丢的。

毕竟有那根软绵绵的东西在,我对那些花花绿绿的小虫子也少了些恐惧。

至于后面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车那家伙觉醒成了夜行者之后,性情大变,又或者是没有再掩藏住自己凶戾的性子,我现在见到他,还是绕开走好一些;至于秦梨落,尽管我不确定她是否跟我丢东西这事儿有关,但直觉告诉我,这个漂亮女人并不可信。

她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

我一个头两个大,将东西收拾妥当之后,背上包,准备往回摸回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身影从远处倏然冲来。

这方向,是由外而内。

我此刻已经是惊弓之鸟,对于任何人都着极强的防备,下意识地靠着山壁,想要藏起来。

不过这一段路十分狭窄,不管我怎么躲藏,当那人走近一些的时候,我们还是撞了一个正着。

对方走近的时候,我已经瞧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居然是先前与笑面虎拼斗的光屁股小孩。

那个野生的夜行者。

此刻的他,前胸和腹部处,有两道狰狞的伤口,这伤口有些时间了,两边泛白,肿得像是婴儿嘴唇一样,不过没有太多的鲜血流出来,而瞧见背着包,赤手空拳的我之后,那小屁孩子眯眼打量了我一会儿,随后开始吸了吸鼻子。

我不想节外生枝,伸出双手来,对小男孩说道:“别紧张,我不是坏人,我跟刚才那两个人,不是一伙的。”

小男孩并不听我解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背包,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的,包,有干娘,的味道,你……”

听到这话儿,我先是不理解,随后想起了一件事儿来。

那颗唯一剩下的血珠子,可是笑面虎从那条白色巨蟒的身子里活活掏弄出来的。

而这个小孩,管那白色巨蟒叫“干娘”。

一瞬间,我有种骂娘的冲动。

甭管是不小心掉了,还是有人偷了,你要掉就全部掉光去,偏偏还留了一颗珠子,这不是让我在这凶悍的小孩儿面前百口莫辩,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么?

我有些紧张,赶忙解释道:“这个……”

男孩却没有再说话,脸上那白净的皮肤之下,突然间有藏青色的血管凸起,如同蚯蚓一般,在里面游弋着,紧接着他的双眼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红色,用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嗓音陡然怒吼道:“死!”

话音未落,他就如同一头猎豹般冲了上来。

马一岙先前送给我的那一把短刃被我掉在了蜈蚣潭中,刚才没有来得及找到,而此刻的我不但是赤手空拳,而且还刚刚从下方的蜈蚣潭中爬上来,双手全是血泡,精疲力竭,哪里是这个小家伙的对手?

别看他身上有伤,但从他能够从笑面虎霍得仙的跟前血拼之后活着,甭管他是战而胜之,还是转身逃走,都不是我能够对付的。

我解释无效,给那小屁孩骤然欺身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要跟他拉开距离,却不曾想这小屁孩快得跟一道闪电似的,仿佛完全不用遵循物理定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给他恶狠狠地撞到了胸口处,然后整个人都腾飞而起,撞到了旁边的山壁上去。

当后背挨到了山壁的那一瞬间,巨力狂涌,我感觉到眼前一黑,魂儿仿佛都要离体,直接死在了这里。

好在这个时候,我的心脏处猛然一抖,一股力量涌现出现,遍布全身。

九玄露出,神魂自宁。

我缓过一口气来,从山壁上滑落,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孩,不敢与他拼斗,而是想要将其扔开去,却不曾想这小孩跟一牛皮糖似的,一直黏着我,然后不断出手,在我的身上拍打着。

小孩子的手脚看着柔嫩,但力气却足,打在身上,疼得我只抽冷气。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我直接就鼻青脸肿,不成模样了,瞧见他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让我明白过来——我若是真的再这样下去,估计就只有死路一条。

甭管小孩是哪一方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都让我不得不认真对待。

夜行者,并不是寻常人。

这个团体,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拿现实世界的法律体系和道德标准来衡量的。

想到这里,我怒吼一声,气血遍布全身。

这是九玄露的手段。

似乎感受到了我身上的气息,那小屁孩子疯狂的进攻稍微停歇了一下,看着我,然后说道:“夜、行、者?”

我点头,刚要开口解释,看看是否有和解的可能,却没有想到他双目通红起来。

小屁孩子用尖厉的声音疯狂喊道:“去死、去死!”

他一拳砸过来,我躲闪开去,却瞧见那被小拳拳砸到的山壁,直接裂开,碎石子迸射一地,飞溅而起来。

好恐怖的力量。

我开始绕圈子,试图躲开这小孩子的攻击,结果哪里有他灵巧,屡屡遭创,心中多少有些绝望,而就这个时候,却听到一声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在这幽暗清冷的洞穴里,有那寒霜如雪,陡然游动起来。

唰、唰、唰……

破空声在周遭响起,对着我穷追猛打的小屁孩子停住了对我的攻势,全力防范起了新来的这人。

这世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那小屁孩子刚才追我跟追条狗一样,到处追打,我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然而这人一来,三两下,那小屁孩子在硬拼一记之后,赤红的双眼褪去一些,尖叫一声道:“你们,给我等着。”

这话儿说完,他居然一扭身,朝着前方快速奔跑而去,没有再停留一秒钟。

从他跑开时有些别扭的背影,我能够感觉得到,他身上的伤并不轻。

刚才只是虐菜,真正碰到对手,他就露馅了。

而这个时候我也瞧见了出手救我的人,竟然是分别许久的马一岙。

他在最紧要的关头,居然找到了这里来。

马一岙并没有去追那小孩,而是停在了我的跟前不远处,看着我,说侯子,你没事吧?

我苦笑一声,揉了揉发疼的伤口,说还好,没死。

马一岙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没有跟上来呢,我和胡车等了你好一会儿,我甚至还回水道里找了一次。”

我将在水道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然后赶忙说重点:“我刚才见到了胡车。”

马一岙一愣,说他没死?

我瞧见他这般惊讶,赶忙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讲述一边,特别是胡车觉醒,变成夜行者,并且恩将仇报,残忍杀害守陵人的事情,跟马一岙说起,他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虽然惊讶,但我相信这种事情他能够做得出来——大抵是适逢变故,心中又有长期的仇恨和自卑累积,方才会如此。”

能够在这里遇到马一岙,我的心情放松许多,赶忙又说起了遇见秦梨落等人,并且又与笑面虎等人碰面的事情说出。

特别是那颗极有可能是后土灵珠的玩意。

听到这个,马一岙变得很重视起来,问了我好多细节,而我经过了刚才的生死,思路也清晰许多,将种种可能和盘托出,马一岙听闻,说行,我们先下去,看看东西有没有落在泥潭之中。

两人稍事休息,然后开始沿着树藤攀爬而下,一番翻找,就连那掉落的短刃都找到了,但别的却毫无所闻。

最后,马一岙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了一根线香来。

这根线香很贵重,他显得十分谨慎,点燃之后,在火把的照耀下,凝视着那烟型,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不在这里。

两人都有些沮丧,而马一岙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对我说道:“东西很可能落到了那个叫做秦梨落的女人手中。”

我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摇头,说我们先上去再说吧。

两人重新攀爬,这回轻车熟路,比上次的用时要短了许多,然而就当我们快要到达上面道路的时候,在我前面的马一岙却把手中的火把给弄灭了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想要出声相询,却听到上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我听到了邱文东的声音传来:“那小东西走得应该不远,我们跟上去,应该能够跟着找到秘境内府的。”

第三十九章 七星桥,金蚕丝

听到邱文东的声音,我整个身子都僵直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马一岙也是十分谨慎,伏在那儿,就如同一坨死物一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很显然,他对于上面路过的家伙也是十分忌惮的。

而随后,我也听到了笑面虎的声音:“如果让我再碰到那条小蛇娃,我要是不能死他,我就不姓霍。”

他愤怒难平,而邱文东也是火气十足:“还有抢我东西那小子,狗日的,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过从我手里占便宜的人,这小子是头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鬼地方冒出来的,真给再我碰上,我一定要将那小子的脑袋给拧下来,用肠子给绞上三道,再给它塞进谷道里面去……”

邱文东用极为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话语里面深寒的恶意让人动容,随后两人又讲着话,不过已经走开很远了去。

我等人走远了,抬头看了一眼马一岙,但他还是没有动。

一直到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的样子,马一岙才低声说道:“我先上去,给你信号之后,你再上来。”

说罢,他开始往上攀,没过一会儿,吹了一声口哨之后,我也攀爬上去,站稳之后,马一岙从包里拿出了打火机来,将火把重燃之后,然后对我问道:“这两个人,就是你刚才说在蛇窟遇到的那两位?”

我点头,说对,尖嗓门那个叫做邱文东,据说秦梨落的说法,是赣西近年来风头很盛的一位新生代夜行者,另外一个叫做笑面虎霍得仙的,是……

没有等我说完,马一岙脸色严峻地说道:“笑面虎霍得仙,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白纸扇,这人太有名了,我听过的。”

我忍不住问道:“这人,很厉害,你能干得过他们呢?”

马一岙认真想了一下,摇头说道:“与人拼斗这事儿,并不是马走日象走田,那种实打实的对比,它属于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才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不过真的要论起来,那邱文东我不太了解,而这笑面虎霍得仙,我也没有必胜的信心。”

听到他说得谨慎,我越发紧张起来,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思索了一下,说从目前来看,局势反而明了许多——进入这霸下秘境里面的,有我们两个,有胡车,有黄泉引的三人,再加上港岛霍家的三人,以及秘境的守陵人一族,嘿,本以为是一个秘密的局,没想到闹成这样,所以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果不其然。

感叹一番,他看着我,说侯子,你的想法呢?

我说都已经走到现在这儿来了,行百里路半九十,我肯定是要找到弱水的,不然前面所冒的生死都白费了。

马一岙点头,说很好,我没看错你,混江湖,讲究的就两点,第一,审时度势,第二,那就是敢于进取的勇气。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接下来劝你的话也收起来,不过还有几件事情我得跟你讲——这个地方,十分危险,一定要小心谨慎,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受伤、甚至死亡,再有一个,你刚刚入行,什么都还很生疏,就算是你天资聪颖,血脉传奇,但还是不要逞强,遇到什么事情,让我顶在前面,知道么?

他说得很是真诚,我想要反驳,然而看着他那黝黑的眼睛,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言。

做人就得有眼色,得醒目一些。

这个时候,太多的推脱和纠结,都是不合时宜的。

两人开始往前方继续走去,因为知晓敌人的厉害,所以我们显得特别小心,并没有鲁莽地向前,而是且走且停,尽可能不会被人在这儿埋伏。

大概是有几波人走过的缘故,接下来的路程并没有了之前的凶险,许多机关似乎都有显露出来,但除了有鲜血洒落,让我们知道这儿出了事之外,倒也没有瞧见别的东西,很显然,无论是之前的胡车,还是后来的小屁孩子,以及邱文东、笑面虎等人,都毫无障碍地通过了。

往前是什么?

邱文东说了,秘境内府,也就是霸下秘境真正核心的地带,而在那个地方,不但有能够助我渡劫的弱水,而且还有更多千古流传下来的好东西。

就算是这儿有个什么守陵人一族,但终归还是有好东西留下来的。

这些东西,可都是真正的宝贝。

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让人十分期待的。

不过越是如此,路途越是艰险。

我们走过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瞧见过翻起的尖刺钉板,也瞧见过强酸蚀地,有刀阵也有箭雨,这样的机关即便是有人趟过了,都还有漏网之鱼,要不是马一岙对这些机关有所了解,并且十分谨慎,说不定我们就着了道,交代在了这里。

过了甬道,又走过了一处写着“七星桥”的地方。

这文字我并不认识,是马一岙解读的,他跟我说这种文字,叫做“妖文”。

是属于夜行者的专属文字。

这七星桥是一个又一个耸立的石峰,有铁链吊桥相连,每个石峰少则三座,多则五座,虽名“七星”但并非只有七座,从我这儿往前望去,曲曲折折,不知道有多少条吊桥。

而吊桥之下,白雾翻滚,又有流水潺潺,看不清底细。

但从之前的经历,我完全可以猜测得到,倘若是真的掉下去的话,恐怕很难再爬上来。

走到第一截吊桥前,马一岙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从旁边捡来几块石子,先是往桥上扔,然后又往白雾缭绕的下方扔去。

下方是水,咕嘟一声,而桥那边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看着马一岙半天没动,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将火把弄熄灭之后,放到了一旁,当整个空间都变得黑暗下来的时候,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箓来,放在跟前,念念有词地祈祷一番之后,打了一个响指,那符箓却是燃了起来,有幽绿色的光芒浮动,不像明火。

随后他将那符箓一挑,这玩意居然凭空悬浮,然后朝着前方飘去。

马一岙对我说道:“这问路符的时间有限,跟紧了。”

说罢,他率先走上了吊桥。

问路符凭空而浮,一马当先,而马一岙紧随其后,我在后面跟着,瞧见在那符箓的绿光照耀下,桥上的木板上居然显露出了隐约的脚印,一直往前,而马一岙正是按照着这脚印的方向往前。

凭借着这显露出来的隐约脚印,我们越过了错综复杂、岔路多多的吊桥,有惊无险地走到了最后一道桥,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仔细算一算,我们已经走过了六条吊桥。

第七条吊桥的尽头,是一处敞开的平台,而平台深处,则有一道虚掩着的青石大门,从里面仿佛有火光传递而来。

那里面,或许就是我们想要找寻的秘境内府。

只不过,第七条吊桥从中而断,两边都垂落了下去,完全无法通行,而从我们身处的石缝,到豁口那儿,距离足足有十几米。

问路符已经燃到了最后一小截,在这绿色光芒的映照下,能够看得到我们身处的这石峰之上,脚印凌乱。

也就是说,不久之前,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拼斗。

或者几场。

正是这样的拼斗,使得通向彼岸的吊桥从中折断,而让我和马一岙不得不驻足此处,没办法继续前进。

马一岙计算着这距离,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攀爬着断桥往下,看看能不能凫水过去,然而他没下去一会儿,又爬了上来,对我说道:“下面的水很古怪,透着一股硫磺的味道,我不敢尝试。”

我有些头疼,说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回去?

马一岙眯着眼睛打量一会儿,突然间惊讶地出声喊道:“唉?”

我瞧见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此刻的黄色符纸已经熄灭,然而马一岙却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摸了一下,然后轻轻一弹,对我说道:“这儿有一根丝线通往对面。”

丝线?

此刻光明消散,只有远处那门缝里有丝毫微光透出,我伸手一摸,果然有一根丝线,极为纤细,比钓鱼线还要细,韧劲却很足,我有些惊讶,说这是什么东西?

马一岙说这个应该叫做金蚕丝吧,金蚕是一种十分古怪的蚕虫,这种蚕种,据说只有江阴梁溪一个专门养蚕的古老家族才有,它不但存世极为稀少,而且养活的条件也十分苛刻,产出来的金蚕丝,乃世间至宝,而有人将其专门收集起来,借助其超出寻常材料的韧劲,能够做到飞檐走壁,横空而行。

说罢,他从背包里摸出了一根铁棍来,架在了那几乎难以肉眼识别的金蚕丝线上,猛然一滑,居然就跨空而出,滑到了对面去。

当马一岙落地,朝着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也没有犹豫,借助着背包滑了过去。

当我双脚落地之时,马一岙已经走到了凹口门缝里去,我也赶紧走过去,往里一探头,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恢弘巨大的声响,阵阵响声传递而来,如洪钟大吕,随后一种尖厉的声音陡然响起:“既入门中,无人生还!”

第四十章 鳄腹中藏软绳硬

“既入门中,无人生还”……

这声音不大,但尖锐入耳,在耳边回荡不休,让我的脑子嗡嗡作响,不敢上前,然而马一岙却恍然不觉,径直往里走去,我不敢与他脱节,生怕再次跟丢,于是紧紧跟着,心中却是忐忑不休。

挤进门中,却瞧见内中一片混乱,原本神仙洞府一般的地方,到处都是狼藉之态,各种碎石烂木,着实如同被抄了家。

而造成这般景象的,却是先我们一步抵达此处的那两个恶人。

邱文东和笑面虎。

至于他们的对手,则是刚才那个与我拼斗的野生夜行者,这小孩儿之前与马一岙交手的时候,一触而退,显然是受了重伤,没曾想此时此刻却又生机勃勃了起来,不但如此,他整个人的身上,都开始有无数藏青色鳞片出现,脑袋已经改变了大半,如同一个三角形的烙铁,双目赤红,时不时吐出一根长舌来,上面还带着腾腾蒸汽。

除了这化身为蛇的小孩儿,这洞中还有另外两人,一人盘坐在三米多高的石柱之上,垂垂老矣,雪白的长发从上面扑下来,差不多有两米多长。

这个老人已经是耋耄之年,气血不足,低着眉头,若不是洞中翻滚不休的劲风将他的长发吹起,我都以为是一个死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却是一个体态妖媚的少妇。

洞中光线充足,有宫灯分布四角照射其间,让我能够瞧得见那少妇模样,当真是丰乳肥臀、体态妖娆,这模样直接上电视都没有问题,光彩熠熠的,只可惜她仿佛是受了伤,胸口有了一大片的血迹,嘴唇处也是,此刻已经不能再战,退守在了那长发老者的石柱之前,气喘吁吁。

那化身为蛇的小屁孩子几乎是陷入了疯狂之态,抓着两根石矛,以一敌二,想要将邱文东和笑面虎击毙于此,口中红信不断吐出,嗤嗤作响。

不过这等拼斗之事,并非小孩子过家家,光有愤怒和搏命就能赢的。

作为他的对手,这邱文东和笑面虎霍得仙,可并不是善于之辈,不管是秦梨落,还是马一岙,两人谈及这些家伙,都有些敬而远之,从这一点来说,就知道两人都是凶恶之人,而此时此刻,两人都显露出了真身本相来,一头是那尖嘴猴腮的黄胸鼠,另一人则是头圆耳短的断尾虎,凶相毕露。

有劲气从身上腾腾而起,两人合力,却将那小孩儿逼得怪叫连连,仿佛绝望之地。

瞧见这场面,我心惊胆战,下意识地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则将右手食指竖起,朝着我“嘘”了一声,然后沿着山洞边缘,往里走去。

两人绕开混乱不已的战场,远离石柱,朝着反方向的那一边走,没多一会儿,就瞧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池子。

这小池子不大,也就七八坪的样子,椭圆形,内中有极为精致的小假山。

而在小池子的上方,有雕刻成龙形的钟乳石垂落相对。

钟乳石的顶端,孕育着黄豆大的水滴,欲坠将坠,却终究没有滴下来,给人的感觉十分别扭,而下方的水池,有薄雾萦绕,仿佛一处袖珍的人间仙境一般,认真凝视,让人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中,心神一片莫名宁静。

这是……

我心中疑惑,而马一岙却低声说道:“这儿应该就是弱水之源,此物是助你冲破关口的药引,你赶紧去舀一勺,回头我助你破关。”

听到这话儿,我心中激动,不再犹豫,箭步上去,随后想起自己身上并无容器,回过头来,刚要开口相借,却不料扭过头去,却是一道劲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听到一人愤怒至极的吼声:“狗日的终于出来了,还我珠子。”

我给这一下弄得陡然心惊,下意识往后推开,却瞧见来人竟是邱文东。

这家伙显然对我是恨之入骨的,故而在这般激烈的战况下,还放下了对那小孩儿的围攻,朝着我这边杀来。

很显然,刚才我从他手中夺走宝物这事儿,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邱文东回过神来,身手堪称恐怖,骤发即至,吓得我有些应付不及,好在马一岙一直在旁警戒,早有准备,邱文东一杀将过来,他立刻就帮我应下,拦住了一劫。

邱文东用的是锋利如霜的砍山刀,而马一岙用的,却是一把戒尺。

这戒尺就跟以前早年间私塾里老师揣在手里,用来教训学生的那玩意一般模样,不过是金属材质,拿在马一岙的手中,却如同三尺青锋一般,十分犀利,挥舞之间,竟然有古荡不休的剑气纵横,让发了狂一般的邱文东多少也陷入了冷静之中来。

都是久趟江湖的狠角色,行家一交手,就知有没有,瞧见并不能够一下子达成碾压之势,邱文东立刻收起了搏命的架势,与马一岙认真拼斗起来。

两人在方寸之间上下腾挪,斗得惨烈,铛、铛、铛的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让人震撼。

马一岙挡下邱文东之后,急声催促:“快去,别耽搁时间。”

我不敢停留,赶忙绕过两人,继续向前,却不料刚刚来到了池子跟前,后背却是一阵剧痛,随后我低下头来,却瞧见腹中伸出了一根箭头来。

我被人用箭射穿了身子?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节箭簇,伤口处就跟烈火烤炙一样,火辣辣的疼,鲜血也随着破口往外涌出来,我艰难地回头,瞧见朝着我射箭的,居然是那个长相妖媚的婀娜妇人,她搭弓挽箭的样子相当性感,只不过这一箭是射在我身上的,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捂着肚子,缓缓坐下,感觉疼痛一阵加上一阵,而那女人却没有再管我,而是将弓箭移动,又射了一箭。

飕……

这一箭,居然是射向马一岙的。

那女人的箭术刁钻诡异,相当精准,马一岙差点儿给他射中,也是吓了一跳,抽身往后退,我坐在地上,感觉生命随着鲜血的涌出而流逝,眼前一阵发黑。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前方又有一物,从那水池的边缘处蹿了出来。

此物身型巨大,全身发黑,布满盔甲一样坚硬的鳞甲,尾长而体重,大嘴一张,密布的尖利牙齿显现,腥风扑面而来,却是一头长约两丈的鳄鱼。

我以前做药水供应商的时候,曾经在珠市的鳄鱼岛见过动物园的鳄鱼,基本上一两米,最长的也就三米多一点。

这个可是六七米长。

那畜生一出现之后,四脚爬行,很快就来到了我的跟前来,我看着这血盆大嘴扑面而来,想要站起来躲闪,腹中长箭却让我力量消退,无法站起,只有就地一滚,避开了这生扑,却没有想到刚刚落地,那畜生的尾巴就扇了过来,拍得我腾空而起,重重砸落在了那石壁上,滑落下来的时候,浑身直疼。

没等我缓过神来,那畜生又转过头,朝着我这儿爬了过来。

我浑身疼痛,腹中的箭也折断了,疼痛如一张大网,将我紧紧绑着,让我无法挣脱,但我知道,真正到了这样的情形,我如果不奋力反抗,恐怕是逃脱不了身陷这畜生腹中,化作一团粪便的下场了,于是猛然站起来,抓着手中的短刃,就朝着那玩意的身上刺去。

短刃锋利,猛然刺下,正好碰到那畜生扭身过来,扎了个正着,却不曾想卡在了里面,我想要拔出来的时候,那玩意皮肉一紧,竟然根本无法拔出。

我奋力扯动,却拔不出来,而这个时候,那头巨兽已经回过头来,张开大口,猛然一下将我吞下。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陷入绝境,给那畜生咬了一口,正好咬在了身后的背包上,将秦梨落送我的背包扯拦,露出了那一大团的绳索,还有剩下的血珠子来,我伸手过去,抓住了那颗血珠子,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给这畜生囫囵吞枣一样的吞进了腹中去。

呃……

这巨兽的进食习惯还真的让人意外,我感觉自己往一处又腥又臭,温热异常的地方缩去,有点儿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不咀嚼撕咬,但也知道,自己是给吞进了腹中。

这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不过一想起我这些天来经历的种种事情,又显得不是那么突兀。

我赤手空拳,伸手去撕扯,却不曾想这畜生的体内相当坚韧,根本伤不得半分,而且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就感觉双脚处有如火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这是那畜生体内消化食物的酸液在作用。

随着时间流逝,我恐怕会被这酸液融成一滩烂肉去。

怎么办?

我拼命挣扎,却没有半分鸟用,心中有些绝望,捏了一下拳头,发现还攥着那颗血珠子,不由得想起了先前胡车吞服妖丹的事情,脑子一热,也顾不得什么排斥反应,将其往嘴里送去,随后一口吞下。

血珠入腹,一股热力直往天灵盖翻涌,而紧接着,我四处乱抓的手,又摸到了一根软绵绵的东西。

是那堆绳子。

不过此时此刻,我腹部喷溅而出的鲜血落在了那堆软绵绵的绳子上,让它开始渐渐变得有温度起来。

随后……

它。

硬。

了!

第四十一章 候漠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

原本软趴趴的一团绳子,此刻居然开始逐渐变硬了起来,一开始还仿佛硅胶材质,等到了后来,居然如同滚烫无比的铁棍子一般,不断往两边撑开了去。

那个时候的我刚刚吞服了血珠子,心中气血翻腾,灼热之意从胃部,一直翻腾到了全身各处。

在这般热力的刺激下,我伤口处的疼痛,反而给隐下去了一些,似乎没那么痛。

而且那棍子炙热无比,握在我的手中,却并不刺痛。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时刻,我突然间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触,就好像这根玩意儿,跟我莫名就生出了几分心心相印、气息与共的感觉来。

这是很神奇的,它仿佛并非死物,而是如有生命的一般。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它仿佛是我的第三只手。

或者,第三条腿。

这个……

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让陷于绝境之中的我不再彷徨和恐惧,力量在我的经脉穴道之中奔涌如流,让我凭空生出几许奋不顾身的决绝,和面对一切的勇气来,而在下一秒,这堆绳子完全伸展,变成了一根又烫又硬的棍子,而正是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道让人牙酸的声音,紧接着我终于重见了光明。

那根棍子,却是将吞我入腹的鳄鱼巨兽的肚子直接撕裂,撑开了来。

鲜血翻飞,我抓着这根炙热火红的棍子,从那鳄腹之中跳出,如同重获新生,而还没有等我呼吸两口新鲜的空气,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厉喝:“给我死。”

我循声望去,却见马一岙依旧还在与邱文东拼杀,但与刚才不同的,是除了邱文东之外,旁边还有一个矮子。

这矮个儿男人高不过一米五,五短身材,头大脖子粗,长相十分猥琐。

然而他的手段,看起来却远比邱文东凶悍许多,双手各握一把雪亮短刀,看着仿佛是日本小太刀一般,上下翻舞,专攻下三路,逼得马一岙十分难堪,看着凶险处处,仿佛马上就要倒下的样子——从当下的情况来看,这个很有可能就是邱文东和笑面虎口中那个叫做“杨勇”的假鬼子,实力估计能够抵得过两个邱文东。

正是这样的情况,让那个性子暴躁的家伙即使心有不满,但也只能背后唠叨。

这两人联手,让马一岙有些狼狈,不过也仅仅只是狼狈而已,马一岙尽得师门真传,一身业技扎实得很,门户紧闭,完全不给对方两人半分机会,而当我从这鳄鱼巨兽的腹中挣脱出来,那邱文东发现我并没有死之后,却是如同之前的情况一般,又放开了对马一岙的围攻,怪叫一声,朝着我扑了过来。

这人看起来怨念满满,非是要与我不死不休了。

如果是之前,面对着这个凶徒,我或许会转身就逃,然而刚才在那鳄鱼腹中之时,我将那血珠子吞服下腹之后,不但浑身发热,汗出如浆,而且就连整个人的性子都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就连先前让我恐惧的疼痛和流血,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反而是激发了我凶性的源泉。

此时此刻的我,即便是不照镜子,也能够知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凶残恐怖,而我眼中的景象,甚至一阵一阵地泛红,红如滴血,将整个世间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啊……

怒吼声中,我高高扬起了手中滚烫炙热的棍子,朝着这个凶神恶煞、一脸戾气的家伙扑了过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都是没有任何的言语,见面就干,在疾奔数步之后,邱文东早就显露本相,最先出招,抡起那寒光雪亮的砍山刀,挽出一片刀花,将远处的宫灯烛火反射到了我的眼睛之中,一片光芒绚烂,紧接着刀锋一转,就朝着我的身上斩来。

我在羊城小院,在马一岙的指导之下有过特训,倒不是练了什么拳脚套路,而是明晰了搏击之义,在于勇,在于敏,在于沉着冷静,时时刻刻把握住对方的攻势,并且在短瞬之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真正国术之中的套路,其实更多的是来帮助你做潜意识判断的。

铛!

眼看着对方的长刀斩来,我舍弃了当头棒喝的那一下,因为我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刀,绝对快过于我的长棍,于是伸出这长棍过去,抵在了地上,挡住了对方这狠然一劈。

刀棍相撞,铮然作响,金属之声“嗡嗡”而鸣,而我的双手,则感受到了那棍子传递而来的力量。

很恐怖,微微的颤抖,甚至让我的双手都有些发麻。

不过即便如此,那火红的棍子就插在了岩石地底,没有退上一分。

我挡住了对方的倾力一击。

这一下,让我的信心突然翻涌起来,因为我感觉得到,力量贯通全身的时候,我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信心在层层累积,让我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畏畏缩缩、胆小害怕的心态,这些日子以来累积在心中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来吧,你们要杀人对吧?

要杀我对吧?

来!

战个痛快吧……

长棍翻腾,我开始迎上了对方,一开始的时候,邱文东还处于攻势,凶猛得如同一头出笼猛虎,想要在气势上将我给压倒,然后摧拉枯朽,将我斩杀,却不曾想我虽然是初出茅庐的小角色,但在气势上却并不输于对方,用家乡话大声喝骂着,然后举棍而上。

刀棍交击,双方斗成一团,看上去难分难解,然而当那砍山刀与我手中长棍交击几个回合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那砍山刀看似锋利无比,寒霜凛冽,然而斩落在长棍之上,仿佛打铁一般,火星迸射,然而没几下之后,那刀居然开始钝了,随后两人全力一拼之后,那砍山刀就仿佛干脆饼一样,从刀尖往回的三分之一处,直接断裂开去。

砍山刀一断,那邱文东大惊失色,高声喊道:“你这棍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这问题当真可笑,莫说我一脸懵逼,什么也不知晓,就算是知道了,那又如何,在这等生死之交的时候,难不成我还会好心提醒他不成?

我没有边交手边对话、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习惯,当下也是举棍而上,没有任何犹豫地连续敲击。

如此又交手了几个回合,邱文东手中的砍山刀又断了一截,手中的这一点儿,就跟一短木棍一样,当下也是不敢再与我缠斗,手腕一翻,将那刀柄连着断刃朝着我投掷而来,给我眼疾手快,一棍子挑飞后,转身就跑。

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凶戾,而是大声叫道:“好你个毒心肠的小崽子,凭借着手中的兵器好来欺负人,这算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紧跟而上,一个箭步就贴近了他,然后猛然一棒子砸落下去。

这一棍是冲着那家伙的脑袋而去,去不曾想他的反应极快,陡然一闪,避开了这要害,不过这火红的棍子还是硬生生地砸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砰!

却听到一声让人牙酸的声音,邱文东倒退的身子陡然一歪,栽落到了地上。

而长棍与他相接触的肩膀相交,赤红色的温度瞬间就将他肩上的黄毛点燃,而相交之处,更是漆黑一片,仿佛烙痕一般,疼得邱文东直打滚。

这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手中这个可软可硬的玩意儿,是个宝贝了。

趁你病,要你命。

我并没有拖延太多的时间,打蛇顺棍上,继续向前,邱文东给我一棍砸中,半边膀子一片漆黑,翻滚几回,方才将身上的火焰扑熄灭,此刻只能狼狈地滚地,避开我暴风骤雨的棍势,然后大声求饶道:“杨勇,杨先生,救我……”

正在与马一岙激斗的那矮子扭头过来,盯了我一眼,让我感觉如坠冰窟,就好像脑袋上有一盆冰水淋下来一样。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冷哼一声,继续与马一岙相斗。

我又连着几棍下去,其中一棍打中了邱文东的右腿,直接将他的腿给打折了去,邱文东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面子,杀猪一样大叫道:“本间先生,本间雅贵先生,求你救救我……”

他这般喊着,我方才知晓那个矮子的日本名,叫做本间雅贵。

大概是听到邱文东真的扛不住了,那矮子使出一记狠招,将马一岙逼退之后,身子一旋,却是扑向了我这儿来。

而这个时候,我体内的热力已经攀升到了极致,陡然腾空而起,往下就是一棒。

噗……

这一棍子,正好敲在了邱文东的脑袋上,那毛茸茸的丑陋脑壳顿时就开了花,脑浆飞溅,而随后我往旁边一滚,避开了那矮子的袭击。

马一岙适时而至,站在了我的前面,将我给护住。

瞧见被我一棒敲死的邱文东恢复了原来那络腮胡大汉的模样,本间雅贵咬着牙,怒吼一声:“八嘎!”

言罢,他却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来,恶意笑道:“你们想要这弱水?做梦吧!”

话音未落,那黑色石头一样的东西就落到了那盛满了弱水的小水池之中去,紧接着原本仙气盎然的小池子突然间水汽蒸腾,就像煮开锅了的水一般,紧接着白色雾气瞬间扭转,化作滚滚浓烟,还散发着一股十分刺鼻的气味。

啊……

我瞧见渡劫的希望瞬间破灭,心口疼痛,面红耳赤,朝着那池子飞身扑去,却不料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将我一把拉住。

这人却是马一岙,他冲着我怒声喊道:“不要命了?”

第四十二章 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说真的,当时我真的是急红了眼。

这事儿还真的说不清楚到底是腹中的那颗血珠子作怪,还是我的心情急躁的缘故,总之一股失望至极的情绪将我整个儿的心绪一下子就笼罩了去,让我觉得自己这一路来的出生入死都变得没有半点意义,当下也是不顾一切地甩开了马一岙的手,准备冲上前去。

我不知道那矮子对弱水池做了什么,也不清楚他丢进去的黑色石块到底是啥玩意,但总是心存侥幸,想要在那玩意彻底污染池子之前,舀一瓢弱水出来。

我甚至恨不得扑到水池里面去,喝上一口呢。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谁受得了?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果决无比,直接朝着我扇了一巴掌,然后恶狠狠地骂道:“脑子进水了?那里面全部都是剧毒之物,你过去,不是找死么?”

那本间雅贵也疯狂笑道:“哈哈哈,我这毒心散结晶融入池中,你若敢靠近,就算是碰到那雾化的毒心散,也会全身消融,就连神魂都给消解,灰飞烟灭,有本事就过来试一试啊!”

他发声挑衅着,眼角却一直盯着我手中赤红、燃着鲜血的棍子。

对于这根硬生生将邱文东那砍山刀弄断的神奇棍子,他心中显然是十分忌惮的,而我给马一岙一巴掌扇过之后,人也回过神来,知道事已至此,再过去也只是枉然。

不过即便如此,我对于面前这个矮子的恨意,还是十分强烈的。

它浓烈到了一定程度,就好像煮开的水。

咕嘟咕嘟直冒。

我双手紧紧抓着那根热力渗透的棍子,红着眼看着对方,而远处的打斗似乎停歇了一下,突然间,整个空间都陷入了到一种奇怪的静谧之中来。

这种宁静是突如其来的,让人猝不及防,从圾动到极静的转变,让我惊讶。

而这惊讶还没有持续一秒钟,突然间一声恐怖的吼声,从左前方传来。

那个地方,正是被矮子用毒心散结晶污染的水池。

紧接着,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起来,我对那矮子满怀仇恨,死死盯住那家伙,不舍得退后,而马一岙在这个时候却表现得极为理智,将我往后面拖开去。

两人退了七八米,却瞧见那水池的假山轰然倒塌,一阵让人牙酸的声音从水池底部传递而来,紧接着我瞧见一个小房子一般巨大的脑袋,从滚滚翻腾的黑色毒烟之中冒出,那玩意无比硕大,通体墨绿色,充满了褶皱,然后顶端之上,有一对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能够放出光华来一般。

这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乌龟脑袋,它从被污染的弱水池中冒出来,紧接着整个空间都为之震动,那弱水池一下子崩开,头顶上的岩洞也有落石,往下簌簌跌落。

远处石柱上仿佛死去一般的长发老者,瞧见这个,居然跪倒在地,用虚弱无比的声音喊道:“老祖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脑袋就化作了血雾。

蓬……

一声炸响,我瞧见一颗成人拳头大的圆球从那漫天喷洒的血雾之中浮现,然后一个转弯,又砸向了离水池最近的矮子杨勇去。

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为之错愕,而那个日本名叫做本间雅贵的矮子似乎早有准备,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击。

轰……

又是一声炸响,那地上竟然给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我看得一头雾水,反而是马一岙明白了过来,将我往角落里拉扯过去,低声说道:“这大王八,恐怕就是这秘境的主人霸下了,传闻它早已身死,却没有想到还在这儿苟延残喘着,当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它本就只剩一缕气息,藏身之地被那毒心散腐蚀,应该是活不长了,不过小心,这家伙活动不便,但一颗妖丹却是千年累积,宛如法宝飞剑,指哪打哪,别给这玩意害了。”

我听得骇然,都说乌龟墓,却不曾想主人居然还活着。

瞧见那被爆头了的白发老者,我有些惊讶,一边往后退,一边问道:“它为什么杀自己人?”

马一岙苦笑,说它把身家性命托付于这守陵人家族,必然是给了无数好处的,结果这帮人拿了工资,却不干活,玩忽职守,让人闯进了这地界来,甚至还让它陷入了濒死之境——你说说,作为老板,对待这样的员工,你会怎么做?

夜行者的世界,当然没有开除这一说法,更多的,还是肉体毁灭。

很显然,那大乌龟对于守陵人的恨意,远远超过于其他人。

不过当白发老者死去之后,那个往弱水池之中放毒的矮个儿汉子就成了它最优先的攻击对象,那颗成人拳头大的妖丹宛如滚烫的烙铁,屡次砸向了杨勇,有种不死不休的劲儿。

但话说回来,千年妖丹虽然凶悍得一匹,但毕竟本体浸泡在那消蚀肉身和灵魂的毒水池中,生命又处于尽头,所以气势还是差了几分凌厉。

至少没有出场之时那般惊艳。

杨勇在地上不断翻滚,虽然狼狈,但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这个时候,那妖丹突然间转变了方向,朝着远处飞射而去。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它为什么又换了目标,却不曾想一两秒钟之后,远处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隆之声,灯火摇曳之间,黑暗中的洞穴轰然垮塌了下来。

起先还是左边的方向,紧接着右边也有轰鸣之声。

那巨石砸落其间,灰尘倏然扑来,呛人得紧,而马一岙也是勃然变色,一把拉着我,大声喊道:“糟糕,这霸下可是疯了,它自知必死,便催动妖丹,将秘境几处支点砸垮,想把这秘境给毁了去,让我们这些人跟它同归于尽……走,不能再留了!”

他当机立断,开始往我们的来处奔走,却不曾想另外一头的笑面虎早有预料,他站住了出口处,恶声笑道:“想走?都死在这里吧。”

说罢,他往门口丢了一物,虽然转身狂奔而去。

那与他拼斗的小屁孩子闻言,奋力冲去,却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拦住,紧接着奔涌而出的气浪将他给掀得高高,重重摔在一旁去,而那出口的甬道也因为爆炸而垮塌下来,堵住了去路。

那边出口被堵,而这边的妖丹依旧在疯狂撞击头顶的穹壁,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下来,整个空间仿佛末日一般。

啊……

我又听到一声惨叫,却是那个刚才搭弓射箭的妖媚少妇发出来的。

她给一块三米多高的巨石砸中,噗的一声,直接就变成了一团肉酱,再也没有一丝存活的迹象出来。

我和马一岙没有退路了,只有往边缘处走去,我心中慌乱无比,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一声无端悲愤的嘶鸣,紧接着那从水池中浮现而起的巨大头颅垂落,重重落在了旁边,淹没在了黑色雾气之中去,而那四处撞击的妖丹在撞穿了一处山壁之后,也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直四处躲闪的矮子杨勇瞧见,兴奋地大吼一声,奋力朝着那妖丹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抓到妖丹之时,却有一道黑影掠过。

那黑影一把抓住了妖丹,落在一处碎石堆前,看了场中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暗中狂奔而走。

他定格的那一瞬间,马一岙一脸茫然,然而我却心头狂跳。

这人我认识。

胡车。

应该说是觉醒之后样貌大变的胡车,没有人想得到,这个家伙居然也在这儿,而且还潜伏许久,一直等到了这个时候,方才骤然而出,将那妖丹夺走。

到手的鸭子飞了,这回的痛苦轮到了矮子杨勇,他愤怒地大叫着,想要追去,却有一道恐怖的瀑流,从上面狂涌下来。

那妖丹在最后的时候,居然砸破了某处山壁,将不知道哪儿的水流引了下来。

杨勇给巨大的瀑流浇得一头一脸,随后巨大的水流将他给淹没,不知道给冲到了哪儿去。

而此刻已经不再是一处了,这处洞穴仿佛四面八方都漏了水,到处都是水流涌入;没几秒钟,那水就已经漫过了我们的膝盖,并且迅速往上涨去,马一岙拉着我,说有水,就有出路,你跟着我,不要再跟丢了。

当瀑流将洞府灌满的时候,我跟着马一岙找寻到了一个出口,然后开始潜泳而出。

在水中,我感觉到手中那根“铁棒”居然又变软了。

它如同煮熟的软面条,又变成了一捆软绵绵的绳子,我不得不将它缠在了我的腰上,发现——嘿,这玩意就跟救生圈一样,居然还有一点儿浮力。

我和马一岙找到了一处出口,潜泳而出,游了差不多三十多米,露出了头。

而这个时候,水流突然湍急起来,朝着下游快速冲去,马一岙在前,对我喊小心,而这个时候,我突然间瞧见相隔七八米之外的地方有亮光,抬头望去,却见正是突然消失不见的秦梨落。

她和黄毛尉迟,以及那个阴着脸的夏侯老头在一起,与我们不同,他们是在岸上的,而我们在湍急的水里。

我瞧见人,奋力游动,然后大声喊道:“秦梨落,你是不是拿了我的东西?”

秦梨落瞧见了河水之中的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旁边的黄毛尉迟却冲着说着什么,秦梨落终究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探入怀中,朝着我扔来一物。

我伸手接过,却是一个白色的瓷瓶,还待说些什么,却给水流冲了出去。

又是一番折腾,突然间前方陡然一空,我整个儿落在了空中,倏然下落,扑进了水里去,当我奋力游上水面来的时候,刺眼的亮光让我的眼睛疼痛不已。

我抬头望天,这才发现我们居然来到了外面。

此处天色微亮,四处泽国。

洪灾来了。

第四十三章 道是无情胜有情

奔涌的江河水浑浊而又浩荡,把我和马一岙往下游冲去,四周一片泽国,洪水将两岸都给漫住了,很多地方,只能够瞧见屋子的顶盖儿,而在那屋顶上,还零零碎碎有人攀附,大声呼救着。

正所谓“地籁风声急,天津云色愁。悠然万顷满,俄尔百川浮”。

此时此刻,天光大放,暴雨磅礴。

我身体受了贯穿伤,经过拼死搏斗,又在水中浸泡多时,先前凭着那血珠子里面蕴含的力量坚持,胸中一口气,倒也不觉得什么,此刻脱离了危险,那一口气就松懈了许多,整个人的双眼就开始发黑,又疼又麻的感觉,从腹部和后背的伤口处传来过来,让我的身体僵直,手脚也开始不灵便了。

马一岙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赶忙游过来,在我耳边喊道:“侯子,侯子,你怎么了?”

我苦笑,目光往周围望去,却看不到边,只有摇了摇头,说我可能不行了。

马一岙伸手过来,对我说道:“说啥呢,刚才那样的绝境都挺过来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丧气话?来,你别动,休息一下,我来撑着你。”

在马一岙的扶持下,我们往下游漂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碰到了一处被淹没的土房子,这儿屋顶上还有点空间,马一岙费力地将我给拉上了屋顶,两人躺在了瓦片上,头顶上面的雨也转小了一些,马一岙休息了半分钟,又赶忙爬了起来,给我检查伤口。

我躺在屋顶的瓦片上,手脚僵硬,脑壳发沉,有些害怕地说道:“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马一岙笑了,说好歹也是夜行者,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强太多,怎么可能没救?这支箭没有伤到要害,再加上你的气血很足,只要妥善处理,过十天半个月的,凭着你的体质,应该又可以活蹦乱跳了,没事的。

听到他这般肯定的语气,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递给了他我一直攥在手中的白色瓷瓶,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马一岙有些奇怪,说这是哪儿来的?

我说刚才在洞里面,不是碰到秦梨落了么,她扔给我的。

马一岙接过瓷瓶,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就是偷了你东西的那大长腿?”

我闭上眼睛,想起秦梨落那张明艳清纯、美艳动人的面容,还有让人惊心动魄的大长腿,摇了摇头,说偷东西这事儿,还不确定呢……

马一岙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冲着我嘿然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说起来,那小娘们还真的是内媚,勾人心魂啊。”

随后,他打开了那瓷瓶的木塞盖子,一股轻灵水汽,从里面冒了出来。

我探过头去,问道:“这是什么?”

马一岙盯着我,说:“说吧,你跟那个叫做秦梨落的小娘们,到底有什么猫腻?”

我有些诧异,想起蛇窟之中发生的香艳之事,心中一荡,不过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无事地说道:“哪有的事?”

马一岙说要是没事,她会送你这一瓶弱水?要知道,霸下秘境毁去之后,弱水断绝,世间恐怕再也没有别处有这物了,所以说,这一瓶可是价值千金,万里难寻了。

他将瓶塞安好,丢给了我。

我很是诧异,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不会吧,这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弱水?”

马一岙说我会骗你么?

我握着那瓶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她怎么会有这么一瓶弱水的呢?”

马一岙说谁知道呢?许是她在之前的时候,就混进了那里,偷偷弄了一些,又或者是从霸下秘境的某个地方翻处来的吧。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估计,东西真的是她偷的。”

马一岙仿佛早就猜到,笑着说道:“看起来你还不算糊涂——像大长腿这样的女人,就凭你们这点儿交情,绝对不可能凭空向你示好,之所以给你弱水,最有可能的一点,不是看上你了,而是对你心有内疚,至于为什么,你应该能够猜得到。”

我有些郁闷,歉然说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马一岙摆手,说你也别内疚,第一,东西到底是不是后土灵珠,这个还不一定呢;第二,东西是你抢的,给人偷了,也只是命数,用不着道歉;再有一个事儿,那就是霸下秘境这么机密的事情,按理说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为什么一下子就跟赶集了一样,好几方的人都跑了过来,你想过这事儿是为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一些好奇,说为什么?

马一岙冷笑一声,说我师父身受重伤,而我四处找寻后土灵珠这事儿,按理说是挺机密的,没曾想竟然是传得沸沸扬扬了,这件事儿不管怎么说,都绕不过老歪那个家伙,说起来,都是我信错了人,要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老歪是马一岙找来打听消息的江湖掮客,以贩卖消息的事儿作为生计,如果这消息是从他口中透露出去的,那还真的得找他麻烦。

两人叹息着,聊了一下这一夜在洞中的经历,这时马一岙突然站起来,伸手高呼道:“这儿,这儿有人。”

我顺着他招手的方向望去,却是抗洪抢险的解放军乘着快艇来了。

有着这些最可爱的人帮助,我们离开了暂居的屋顶,沿途快艇又救了几人,随后我们给带到了附近一处安置营地里,这儿乱哄哄的,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马一岙叫住一个政、府的工作人员,告知了对方我的情况,当得知我受伤了之后,那人立刻带着我和马一岙去往附近的卫生院。

在卫生院里,给我检查的医生都傻了,瞧见那从后背贯穿到了腹部的箭支,一脸懵逼地问我,说你这是咋了?

马一岙随口胡扯一番,医生听得懵懵懂懂,看着这泡得发白的伤口,震惊地看着我,估计是想不明白我受了这样的伤,还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怎么就没死。

这只是一个乡下卫生院的医生,手术经验不足,有些慌,对马一岙说道:“这伤势,我们这里做不了,得送县里去。”

陪同我们一起的政、府工作人员说道:“大坝决堤,通往县城和市里的道路毁了大半,哪里走得了?”

那医生双手一摊,说那也没办法,这根竿子穿透了他整个身子,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这里没有设备,贸然动手术,要是万一出现什么状况,人死在这里了可怎么办呢?

这是个二杆子医生,技术不行,又怕担责任,一时间僵在了这里,弄得马一岙一肚子火,对他说道:“借你手术室一用,我自己来。”

医生大惊,很不情愿,说这怎么行呢?你又没有医师执照……

他巴拉巴拉一顿,马一岙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是水木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

不知道是这学霸的名头吓住了对方,还是感觉到我这要是再拖下去恐怕就成事故了,那医生让出了手术室,不过在此之前,草拟了一份协议,大意是这件事情与他们卫生院无关,仅仅只是我们私底下的行为。

我和马一岙都在草拟的协议上签了字,然后进了简陋的手术间,马一岙穿上了橡胶手套,摆弄着一堆锋利的刀子、剪刀,笑着对我说道:“要麻醉药么?”

我舔了舔嘴唇,说有么?

马一岙露出一口白牙,说这破地方你觉得会有?安心啦,医学院毕业什么的虽然是假话,但我处理外伤的经验,不比外科医生少,你要觉得害怕,闭上眼睛,修习一下《九玄露》就好,不会把你整死的。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事到如今,也只有咬牙人手了,于是闭上了眼睛去。

事实证明马一岙并没有在撒谎,他手指灵活异常,不但帮我将箭支拔出,而且还帮我将伤口处理妥当,这家伙的中西结合,利用手术器具给我处理完成之后,又在伤口上洒了一些类似于鱼骨粉的金疮药,弄完这些,他抹去额头的汗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去睡一觉,等明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那个时候已经困倦不已,听了他的话,不再多言,闭上了眼睛。

我在卫生院待了三天时间,他的那金疮药十分神奇,伤口在第二天就结痂了,而第三天我都能够下床走动了,这情形让那二把刀的医生错愕不已,给我检查身体的时候,一脸难以置信,估计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第四天的时候,我们出了院,虽然我的伤口处依旧会隐隐作痛,但正常行走,已经是没有问题了。

之所以这么急着出院,是想要找寻肥花和马丁二人,在我住院的这几日,马一岙去过了几回营地和山林,都没有找到人,反而是撞到了那天与我们在雨夜相遇的民兵排长一行人。

为了避免麻烦,马一岙并没有跟他们相认。

我们在营地又待了两天,并没有得到肥花和马丁的消息,至于其他的人,也都没有任何讯息。

又一日,我们在营地食堂吃过了早餐,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纷纷议论,我凑过去打听,这才知道在下游的一个乡里,洪水退去,居然发现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蟒,听说那长度,百年难见,听到这个消息,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呢。

大蛇?

我和马一岙相视一眼,都决定要去看一眼那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四十四章 平地无端起风波

我们相约赶到了出事的屏峰乡,抵达那巨蛇搁浅之地时,外边已经围得有许多的武警,还组织了工作人员往外面撵人,许进不许出,这样的态度让各地各村赶来看热闹的人很是不满,大家虽然不敢乱来,但聚集在外围不肯散去,有的骂骂咧咧,也有的试图找路进去,还有的则围在了那些瞧见过巨蛇尸体的人身边,听这些人口沫飞溅地说着这事儿。

人都是爱吹牛的,这帮家伙说起此事,也是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各有不同。

不过我和马一岙听了好几个人的说法,最终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条大蛇,很有可能就是先前在洞中被笑面虎霍得仙杀死、并且残忍解剖的白色巨蟒,而它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很有可能是洪水泛滥,江水倒灌进了霸下秘境,并将其冲了出来的缘故。

也就是说,霸下秘境的大部分地方,与这外面的水域,其实是相通的了。

不过我和马一岙都生不出半分重回秘境的想法。

经过霸下临死之前的奋力一击,就算是那秘境之中有再多的宝物,恐怕都已经化作乌有、深藏于地下了,而我们此时此刻,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来时的同伴。

说句实话,见识了笑面虎等人的凶悍,以及霸下秘境的凶险之后,我们都挺担心他们出事的。

马一岙在外围转悠了一会儿,找不到进去的机会,于是就放弃了。

而就当我们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有一人叫住了我们。

我回头一看,却见一身油垢、脏兮兮的马丁出现在了人群的边缘处,朝着我们招手。

他的出现让我们都十分激动,赶忙迎了上去,马一岙见面就问道:“肥花呢?”

满是都是泥浆,如同叫花子一般的马丁听到,不由得一愣,说啊,她没有跟你们在一起么?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

他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跟马丁说起,听完我们的话语,马丁告诉我们,当日他去了秃子坳,发现父亲笔记里记载的入口果然轰塌,并没有任何可以进入的地方,于是就折返了回来,凭借着手中的感应符箓,找到了肥花,知晓了情况之后,也潜入水潭,进入了霸下秘境之中去。

他进了霸下秘境,但是并没有遇到我们,也没有遇到笑面虎一行人,反而是遇到了黄毛尉迟等人,双方虽然没有交手,但起了冲突,彼此僵持了许久。

后来江水倒灌,秘境轰塌,他不得不寻路离开,但是当他出来之后,想要凭借着感应符找寻肥花的时候,却不见了人影。

当时我们脱下来的衣物,反倒是留着的。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肥花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东西不可能还留下,一定会带走的。

和我们一样,这几天他也在到处找寻我们,但因为洪水泛滥的缘故,四处都是一片混乱,所以并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一直到这会儿,正好听到了这边有大蛇的新闻,就琢磨着过来碰一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就找到了我们。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皱起了眉头来。

若说危险,自然是进入了秘境之中的我们才是最危险的,肥花就在水潭外面守着,藏着身子,只要不惹事,按理说是最安全的,怎么现在我们都露了面,反倒是她杳无音讯了呢?

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奇怪。

或者说,肥花很有可能遭遇不测了。

这般想着,重逢的欣喜也被冲散了许多,我能够感觉到马一岙忧心忡忡的情绪,而三人在这儿还没有聊一会儿,就有警务人员过来撵人了,听那说法,好像是省里面,或者上头有大领导在江州这儿,让我们不要聚集,该回家回家,没有家的,就回聚集营地里去,不要在外面乱晃。

见到了马丁,我们自然没有再回营地,而是去了马丁落脚的地方,找回了先前落下的衣服和背包,一番收拾之后,去找了个地方吃饭。

即便是洪灾,也总有好吃的去处,店家是老招牌,三杯石鸡、石鱼炒蛋、鄱阳湖笋干炒肉、板鸭火锅和大蒜炒腊肉,还有香喷喷的米饭整出来,就算是心情不好,但我们也忍不住胃口大开,只可惜我身上有伤,不能猛撑,而瞧见这些当地美食,马一岙又忍不住叹气。

要是肥花在,可不就是风卷残云?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聊起了分离之后的经历来。

谈起这些,不可避免地说到了麻风少年胡车,对于这个小孩儿,马一岙的评价很高。

虽然这个评价,多少也受了我的观点影响,但马一岙最终还是觉得,大概是因为儿时的生活境况实在是太困难了,又饱受了外人的歧视,使得这个少年的心智有些扭曲,而正因为如此,胡车方才会在后来的表现中,让人啧啧称叹。

这是个天才少年,如果能够往好的方向引导,必然又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传奇人物,但如果因为这种变故而没了约束,极有可能就是一让人头疼的大祸害。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

这种事情,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看各人的机遇和心思吧。

说到机遇,胡车还真是不差,不但通过吞噬那敦实男子的妖丹而成功觉醒,将缠身恶疾给治愈,而且还一直潜隐着,在最终时刻,夺走了那霸下秘境的千年妖丹,只要是他不作死,恐怕就会在近几年内快速崛起,成为让人敬畏的大妖。

至于我们这次,马一岙是一无所获,两手空空,马丁在秘境之中得到了两件古物,一个是青铜莲花阴阳碗,另外则是一小罐鲛人灯油,算是没有白走一趟。

唯独我,虽然伤痕累累,肚子处甚至来了一贯穿伤,看似凄惨无比,但却从秦梨落手中,得到了觉醒夜行者血脉破关最为关键的药引——“弱水”。

不但如此,我还得到一截十分奇怪的玩意。

那根我从石柱之中剥离下来的东西,它平日里的时候如同软骨硅胶一般,软中带硬的一堆绳索,甚至都能够当腰带用,但当我灌注妖力进去的时候,却能够改变它的状态,让它变得坚硬起来。

妖力越强,那硬度就会越发坚硬,宛如钢铁。

然而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管我怎么弄,都没有办法再像当日一般,让它变得通红发光,如同烙铁一般,一棍子砸过去的时候,烟尘滚滚。

对于这事儿,我跟马一岙的分析结果,是因为我的力量还不够,或者说身上有伤。

再一个,就是我当日吞服那血珠子,力量膨胀,无处喷发,方才会体现在了那根长棍之上,让它变得如此恐怖——事实上,那样的血珠子没有任何加工和调配,直接吞服的话,最大的可能是消化不了,走火入魔,甚至更有爆体而亡的危险,当时我也是误打误撞,方才留了一条小命。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而马一岙却不这么觉得。

幸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这事儿如果上升到了气运的高度,这就是命数了。

马一岙不太懂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及伏羲八卦等易学算术的文夫子行当,但他也能够觉察得到,我的运势,虽然此刻有些黯淡,但还是呈现出了上升的趋势。

与马丁汇合之后,我们又在江州待了几日,我因为身上有伤,走动不便,所以没有怎么外出,就住在县里的一家招待所里。

至于马一岙则和马丁,他们则四处找寻着肥花的下落。

除了自己找,他们还到处贴寻人启事,甚至委托当地的公安机关来找人,并且也跟那村子的民兵排长取得联系,至于他们是怎么沟通的,我知晓得也不多。

只可惜如此找了几天,都没有任何的消息,肥花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事儿还真的是让人沮丧。

一天夜里,马一岙突然找到了我,对我说道:“侯子,我们走。”

我当时已经躺在了床上,都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脑壳都不清楚,爬起来问怎么了,有这么急么?

马一岙没有跟我解释太多,一边看着门外,一边说道:“给你两分钟收拾。”

我瞧见他说得严肃,表情很冷,不敢再多问,赶忙穿衣起床,然后匆匆收拾行李,随后跟着他出了屋子,来到走廊上时,我看了一眼旁边马丁的屋子,刚要张口询问,却给马一岙给阻止了,用手势告诉我噤声,不要多言。

我不明就里,只有遵从,两人下了楼,又来到外面的场院,马一岙带着我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不知道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大概走了一百多米,两人转过了街角,藏在一暗处,我瞧见他没有那么紧张了,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阴沉着脸,说出事了。

啊?

第四十五章 君子一诺奔波去

这大半夜的,从招待所跑出来,而且还一脸严肃,这事儿已经让我有了准备,所以并不惊讶,只不过为什么不叫马丁,这一点让我有些疑惑。

我说什么事?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这两天看马丁,有没有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异常?

马丁?

我有些疑惑,说我跟他不太熟,接触得也不多,感觉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什么问题么?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次肥花的出事,以及我们在霸下秘境赶集,碰到那么多的敌人,很有可能是马丁在背后搞鬼。

我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地问道:“这怎么可能?”

对于脏兮兮的马丁,我虽然并不太喜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挺有能力的,而且十分靠谱,再加上他跟马一岙的渊源,我天然地有一种信任感,没想到却从马一岙口中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来,让我如何不惊讶呢?

马一岙严肃地说道:“其实当天见面的时候,我就起了怀疑——当时的情况简单明了,他却偏偏执意要去秃子坳查看,除了是不相信胡车之外,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要跟我们分开,去见其他人呢?这事儿我当时没有说,心中却是有疙瘩的,后来这几天找寻肥花无果,我就不得不怀疑了;而到了今天,我瞧见他居然故意避开我,去跟几个陌生人接头,还鬼鬼祟祟的,我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立刻打电话,找人打听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我心一跳,说什么消息?

马一岙沉声说道:“马丁自己这些年遁世隐居,但他老婆和女儿却住在西北的一个小镇子里,而我打听到,他女儿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我联系的那个人告诉我,说一开始说是闹失踪,而到了后来,又说是回了乡下老家去——我这么说,你能够懂么?”

我有些骇然,说你的意思,是马丁很有可能是受人胁迫,然后出卖我们?

马一岙摇头,说这件事情很难讲,我也不确定,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但如果真的有人能够算计到这一切,提前绑住了她女儿来布局,这可就太可怕了。不管怎么说,我不得不防一手——跟马丁私下接触那几人,其中有一个家伙是湘北岳阳楼的老把头,这个人跟黄泉引的关系十分密切,而且实力很强,我敌不过他们,又不能硬碰硬,只有先撤,日后再想办法了。

我心惊肉跳,说那我们怎么办?

马一岙说事到如今,只好找人来帮忙了。

我说找谁?

马一岙一字一句地说道:“游侠联盟。”

啊?

听到他这话儿,我忍不住诧异,说小钟黄说那个游侠联盟,不是早就没了么?

马一岙眼神坚定,说广义上的游侠联盟,的确是在建国前就已经分崩离析了,但总有一些人,心中存着正义,这种人重义气而轻身,并不是没有,我师父曾说过,庐山谭家的谭云峰,在赣西道上算是一条好汉,他是通背拳一脉,祖师爷是民国奇人修剑痴,一手断门枪出神入化,若是能够有他助拳,我就不怕岳阳楼的人了。

我是个半路出家的人,对于这种江湖往事是一头雾水,听到那古怪名字,忍不住问道:“修剑痴?这是个外号呢,还是啥?”

马一岙给我解释:“修剑痴前辈是满族人,又叫做修明,他是河北固安县修辛庄人,家学渊源,又曾经跟随通背拳大师祁太昌之高徒许天和求学,年少时在京师一带访师问友,博采众家之长,对太极,形意,八卦,长拳都为通晓,被称为燕北大侠,在当年可是能够与民国十大家挨得了边儿的人物。”

跟随马一岙这么久,民国十大家我自然有所耳闻,他师祖王子平正是名列其中。

听他这么一类比,我立刻知道了对方的厉害。

不过马一岙也说了,他与那庐山谭家的谭云峰并不相识,这次鲁莽地找上门去,能够说得动人来帮我们么?

马一岙苦笑,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试了。

世间最复杂的,莫过于人心,马一岙曾经为找到马丁被拐的女儿,奔走数年,终于将人给找回来,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恩德,也正因为如此,他这次方才有底气开口,却不曾想马丁转头间,极有可能又将我们给卖了去。

虽说此事他另有隐情,是为了自家女儿,但对于我们来说,是极为心寒的。

特别是马一岙,更是如此。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不再多做停留,连夜离开这个县城,在国道上拦路,搭了一辆大货车,跟司机师傅说尽好话,然后离开。

庐山谭家还真的住在庐山脚下,这是一个叫做杨家墩的小村子,距离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并不算远,我们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地方,至于马丁那边,马一岙给他留了一个纸条,说我们有事出去一趟,希望能够将他拖住。

这借口不一定能够拖住马丁,所以我们需要尽早赶回去。

谭家是一个大院子,建筑有些年头了,因为天未明,我和马一岙并没有上前敲门,而是守在大门口,在那儿安静等着。

我问马一岙为什么不直接敲门,他对我说上门求人办事,就得有讲究。

江湖人有江湖的规矩,大大咧咧,谁会理你?

如此一直站了一个多小时,院子里有了动静,没一会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扛着锄头推门而出,瞧见了我和马一岙站立门前,不由得一阵惊讶,问道:“你们是哪个咯?怎么站在这门口呢?”

马一岙抱拳,说晚辈马一岙,湘南王朝安的弟子,前来拜见庐山谭家的谭云峰师傅,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汉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说道:“王韶安?”

马一岙低声纠正道:“王朝安。”

“哦。”

那人在嘴里复述一遍之后,对我们说道:“你们等等啊,我去跟我哥说一声。”

他转身进门,顺便将院门关上,我听到脚步声走远,终于忍不住说道:“马哥,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啥练家子啊?”

马一岙眼观鼻鼻观心,淡然说道:“修行这事儿,讲究的是天赋和根骨,并不是每个有家学传承的人,都能够成为修行者的,再说了,修行太苦,也未必有几人能够受得住,他不会,很正常。”

他虽然这般说,但我总是觉得心虚,感觉这位未成谋面的谭云峰恐怕未必能如我们所愿。

马一岙这架势,有点儿太过于拘谨。

我正胡思乱想,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约莫五十多岁,身子有些佝偻,仿佛被常年的农活劳务压折了腰一般,脸上的皱纹也多,穿着就如同一乡间老农般,唯独那一对眼珠子很亮,黝黑晶莹,有点儿像是两三岁的孩童一般。

他打量了我和马一岙一下,然后朝着马一岙拱手,说可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弟子?

马一岙将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如此三次之后,恭敬地说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后辈马一岙,拜见联盟前辈。”

那老农哈哈一笑,与马一岙同做了刚才那手势,然后说道:“久闻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名声,本以为言过其实,但今日一见你这当弟子的模样,我算是服了——来,里面请。”

这人正是谭云峰。

我们给请到客厅用茶,这茶并非什么好茶,但是自家在山里种的茶树,热水冲过,格外清香,一品,回味无穷。

谭云峰告诉我们,这茶是山茶,但有个名字,叫做香煞人。

双方寒暄过后,马一岙直接言明来意,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师父王朝安被人暗算,到找寻霸下秘境的种种变故,以及洞中诸事,一一叙来,又谈及了黄泉引那帮人的恶行,包括为了私利而伤害无辜之事,也有了提及。

当说到与自己关系颇深的马丁很有可能勾结岳阳楼的老把头,准备对我们下手时,谭云峰终于表态了。

他冷哼一声,说道:“岳阳楼因范文正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名满天下,那是天下人的财富和信仰,这帮小人,居然敢与岳阳楼为名,勾结奸邪,行那人神共弃的恶事,平日里远在鄂北,我且不管,既然到了江州,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说罢,他对我们说道:“你们别担心,我这就收拾一下,随你们而去。”

老先生当真是雷厉风行,让我们且坐,片刻之后,他换了一身短打的出门装,又背着一根圆乎的扁担,走了出来。

我盯着那根扁担,发现内有蹊跷,知道解开外面的伪装,里面便是名满天下的断门枪。

这汉子,真英雄也。

第四十六章 世间并非皆无情

当谭云峰老师傅挑着根扁担,跟我们走出了杨家墩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马一岙跟我提及“游侠联盟”这四个字的时候,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

这个在我看来“中二”无比的名字,它在某些人的心中,却是如此重要。

谭云峰老师傅与我们素未蒙面,居然仅仅因为马一岙的一席话,就毫不犹豫地跟了来。

要知道,这一次如果真的碰上,可是会有生死危险的。

这事儿我们并不隐瞒。

谭云峰老师傅在村口一家小卖铺喊了人,让一个小伙子开着小货车,将我们送过去,他平日里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那小伙子一听说谭师傅有事,立刻就放下了嘴里叼着的烟,恭恭敬敬地请我们上车。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偷偷观察着谭师傅,而他却并不在意我,而是跟马一岙聊起老一辈的故闻来,互道渊源。

他们聊得最多的,是民国十大家。

虎头太保孙禄堂,武当剑仙李景林,神枪李书文、半步崩拳尚云祥、臂圣张策、南北大侠杜心武、江南第一脚刘百川、神镖李尧臣、玉面虎韩慕侠、千斤大力王王子平,这十人,在后世网络咨询发达、可以随手一搜的时代,或许大家能够通过各个渠道得知一些,但当时的我,是真的没有听过。

先前虽然曾经听马一岙聊过一二,但当时的我更多的,是醉心修行,就像刚刚得到玩具的小孩,爱不释手,无暇它顾。

此时此刻,我方才知晓这十人当年的事迹和威望。

从晚清,到建国前,那是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新旧交替,外面的大千世界一下子闯入了国人视野,无数的人受难,流离失所,国破家亡,而正是这样的大背景,使得当时涌现出了无数的大师和传奇人物。

民国多奇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大书特书,我听着两人一开始还只是闲聊一二,到了后来,却是聊得口沫飞溅、眉飞色舞。

很难想象,这样两个平日里完全没有交集的男人,是怎么这般一见如故、意气相投的。

我也才知道,原来那位玉面虎韩慕侠,就连周总理都曾经追随过他,学习这拳脚和傍身的功夫,而玉面虎的儿子韩少侠还参加了我军,在建国后,又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奔赴朝鲜战场,同朝鲜人民并肩抗击美帝国主义的侵略……

这些可都是活生生的历史,而且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口述历史,听到这样的典故,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荣幸。

可以说那一路的旁听,建立起了我对“游侠联盟”这个名字最开始的好感。

两地相隔不远,但洪水泛滥,道路不通,一直到了中午,我们方才赶到了先前栖身的招待所。

我们并没有直接在门口下车,而是远远停下,然后开始往里摸去。

马一岙显得十分谨慎,一直在紧张的观察着。

这件事情对我们十分重要。

没有谁会想被人算计,而且这件事情还关系到他师父的性命。

一刻钟之后,我们潜入了招待所的二楼,悄悄来到了马丁的房间门口,马一岙伏低身子,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放缓,然后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去。

过了一会儿,他朝着我们这边打了一个手势。

屋里没人。

他掏出了一根细铁丝,在门锁里鼓捣了几下,随后轻轻一推门,进去瞧了一眼,然后招呼我们过去。

我跟着谭师傅一起走到了门口,发现人虽然不在,但马丁随身的破包却搁在桌子上。

很显然,马丁还没有退房。

三人进了屋子,将门缓缓关上,马一岙打量了一下房间之后,对我们说道:“他应该还没有走,既然如此,我们一会儿在这儿等他,有谭师傅在,我们也不怕他找帮手——不管怎么样,大家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他真的是因为自家小妮而情非得已,我也不怪他,只求他将这事情的幕后凶手说出,让我也好有一个明确的概念,知道是谁在弄我们。”

谭师傅点头,说如此最好。

他虽然不耻马丁的两面三刀,但那家伙之所以如此,却是为了自己女儿,从这一点来说,他倒也不是个畜生,多少也是有些人性的。

不过即便如此,马一岙对马丁的忌恨已深,感情冷淡了,就少了许多顾忌,开始翻捡起了马丁留在房间的背包来。

马丁虽然出身西北马家,但他本人,却是在丐门之中。

这里说一句题外话,这所谓的丐门呢,其实也就是大家熟知的丐帮、花子帮,真实的它与金庸先生在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不同,这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山的帮派,而且也并非是大一统的,不过的确是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想要了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后来李幺傻先生在天涯上面连载的文章《中国式骗局大全》,里面描述的丐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现状。

不过既然是一门一派,里面自然有规矩,而马丁在其中,算得上是一高层人物,自然也要以身作则,所以才会常年不洗澡、不刷牙,肮脏不堪。

马丁邋里邋遢,但这个帆布背包,却是十分干净,洗了又洗,颜色都有些发灰。

马一岙将包打开,里面塞了几本破烂书,两件换洗的内衣裤,再加上一块红色的布和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照片上,是马丁和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合影。

两人的笑容,都十分灿烂。

马丁之前从霸下秘境之中得来的青铜莲花阴阳碗,和那一小罐鲛人灯油,都没有瞧见。

那可都是好东西,想必他是自己贴身揣着了。

马一岙并没有翻捡出什么证据,有些不安,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也有些不确定——他好像在自我怀疑,生怕自己误会了马丁,所以才会借着来回踱步,不断地思索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他终究是一个沉稳果决之人,没一会儿,就停下了脚步,坐在了正对门的一把椅子上。

而我和谭师傅,则坐在了床上。

三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等待着,如此等了差不多一个多钟,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动静,我们几个看了一眼,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随后马一岙缓缓地站了起来,然而门并没有开,而是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砰……

坚定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仿佛击打在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心头,如此三遍之后,门外有人说道:“马兄弟,我是你胡桥胡二哥,时间地点都是你约的,人我们已经带过来了,你别跟我说你不在……”

我们都沉默着,彼此互看一眼,不知道来人到底什么意思。

外面那人看里面没有回应,不由得冷笑起来,说马兄弟,别在里面给我们装死,鲁大爷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这次的事情你办漂亮了,一切好说,你若还是再这般遮遮掩掩,拖着咱们,那您自己玩儿,我们可走了,到时候你后悔了,可是来不及的。

当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马一岙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里面有精光蹦出。

很明显,他已经想通了事情的缘由。

场中依旧一片沉默,门口有另外一人低声嘀咕道:“二哥,那家伙说不定不在这里,要不然咱们先撤吧?他之前不是说过,那姓马的小子和一个夜行者就住这层楼的尽头那儿,要是动静闹大了,惊扰了他们,那可不好。”

那二哥犹豫了一下,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擦!”

说罢,他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随着脚步的离开,谭师傅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马一岙,等待着他的决定,而马一岙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追上去怼这帮人的意思。

当人都走得很远的时候,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叹了一声,说是我想岔了——马丁跟黄泉引没关系,他应该是受了川东巨寇鲁大脚的胁迫,想要那我的人头去换他女儿的性命吧。

鲁大脚?

我听得一头雾水,而潭师傅则立刻问道:“可是巫山黄风寨的鲁大脚?那可是一代凶煞,你怎么惹到他了?”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我早年间四处帮人打拐,跟鲁大脚的独孙起了冲突——他那孙子是个变态,而且还觉醒成了夜行者,到处祸害妇人,整个长江巫峡两岸,东邻巴东,南连建始,西抵奉节,北依巫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被他坏了贞洁,我路见不平,坏了他的好事,却不曾想被他不死不休地追杀,将我从渝城追到了锦官城,又从锦官城追到了大凉山,结果在大凉山碰到了川西圣手,他老人家嫉恶如仇,出手料理了这畜生。”

谭师傅说既然如此,他自该找冯自然的麻烦,与你何干?

马一岙说冯老前辈闻名天下,一身修为独冠西南,鲁大脚虽为大妖,却奈何不得他老人家,便只有将气撒到了我头上来了。

谭师傅说原来是这般,既然如此,你当如何处置?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马丁兄此次也是遭人胁迫,事出无奈,我本应帮他处理此事,但我师父昏迷在床,也没有时间蹉跎,既然如此,那就离去,不再纠缠了吧。”

谭师傅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道:“好。”

第四十七章 江湖路远不再见

谭师傅扛着扁担,撸着袖子过来帮拳,然而一场架都没有打,就直接离开了去,我也自然没有能够瞧见他那断门枪有多么的凶煞惊人。

对于这事儿,他倒是没有太多的坚持,一切都凭马一岙的心意。

短短一路上的相处,让他们成为了朋友。

不过临别之前,老师傅还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之中,多少也有几分猜疑。

很明显,他知道我是一名夜行者。

我曾经听马一岙说过,游侠联盟之中,并非人人都如谭师傅一般急公好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游侠联盟也是如此,这里面也诞生过不同的山头和派别,从修行的大方向来看,就有五秘三宗,而对待夜行者的态度,又分为左、中、右三派。

左派的成员信奉一个道理,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觉得夜行者永远都无法跟人类一条心,所以碰到夜行者,就要毫不犹豫地下狠手,如有可能,最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而右派的成员则认为人心向善,没有谁是天生就邪恶的,他们希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采用一种合作互助的形势,用来维持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

更极端一些的,甚至还提出了“万族共治”的想法。

当然也有一些人不偏不倚,并没有表明太多自己的看法和立场,所以就被称之为中间派。

历史上,游侠联盟因为这个态度的问题,还差点儿分裂。

民国之时,算是游侠联盟最为鼎盛的一段时期,然而它最终盛极而衰,分崩离析,究其根本,也是因为这核心的价值观分歧。

不过这位谭师傅虽然没有表明立场,但显然不是极端左派。

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离开。

那个拉我们过来的小货车司机在等着他,在来的路上我方才知晓,那人是他的一个弟子,跟随着谭师傅修行的。

谭家之中,人才不多,反倒是不如一个叼着烟、染着黄毛头的小司机有天赋和恒心。

马一岙并没有等马丁回来,而是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然后与我一同离开。

我看了一下纸条的内容,是说明了我们知晓此事,已经离开,让马丁别太纠结,然后关心了一下他女儿,最后说了一句话:“江湖路远,永不相见。”

肥花的事情,或许与马一岙有关,或许无关,但我们已经没时间再于此耽搁了。

我们得离开,暂时搁置此事,去办另外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后土灵珠。

尽管我并不确定那坨从白色巨蟒身体里掏出来的肉块,它到底是不是后土灵珠,但几乎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这东西最后是落到了秦梨落的手里。

如果说我们不需要它来救王朝安老爷子性命的话,这事儿咱也就认栽了。

但问题在于,如果没有后土灵珠,王朝安老爷子就得瘫痪在床,成为一个植物人,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器官衰竭而死去。

我与王朝安老爷子交往不深,但也能够理解马一岙与他的感情。

而且我对他老人家的性情人品,也是十分敬重的。

甚至我想要度过五重劫,也需要借助他老人家的张罗和把控。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

两人离开县里,便去了江州,又乘坐火车南下,抵达羊城之后,我以为要去原先的小院子,却被马一岙告知,在知道马丁出了状况之后,他就第一时间通知了小钟黄,将院子里面的人给转移走了。

我们虽然放过了马丁,不与他为难,但从人性的恶意来考虑,马丁未必会放过我们。

他既然来过了这院子,就很有可能拿这里成员的性命来威胁马一岙。

即使他不愿意,他背后的鲁大脚,也会这么做。

一番辗转,我们来到了番禺一处村子里。

那个时候的番禺,还没有像后来那般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街道和楼盘,相对于市中心来说,这儿还只是郊区,除了一些厂房和相对集中的城镇之外,外围还有许多的小村子,零零落落,而我们来的这儿,是马一岙师姑黄千叶提供的住处。

王朝安老爷子在病情稳定之后,也由鹏城转到了这儿来静养。

竹篱笆、小池塘,老式的土砖房,我们抵达这儿的时候,已是暮色时分,远远瞧见门口附近,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张躺椅,刘爷和李爷躺在上面,老眼昏花,昏昏欲睡。

马一岙带着我走上前,朝两位拱手问好,结果对方半天没动静,这才发现,人家居然睡得正熟。

我们不好打扰,轻轻绕过两人,走近了屋子里。

屋里有人在吵架,却是小钟黄和海妮。

瞧见我们推门进来,海妮赶紧过来,抱着马一岙的胳膊,满脸委屈地说道:“小马哥,你来评评理,钟黄小哥哥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马一岙笑着摸了一下她黑亮的头发,说小钟哥怎么你了?

海妮撅着嘴巴,不满地说道:“人家这皮肤,不泡在水里,小半天就干了,难受得很;我想去外面池塘里待着,他就是不让,你说说,这算什么啊?”

小钟黄沉着脸,说这又不是咱自个儿家,你没事儿天天泡在池塘里,给别人瞧见了,传出去,招惹了那些坏人来,那可怎么办?师父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就凭咱们,你觉得能打得过那帮坏人?

海妮争辩:“我可以一直沉在池塘底下去,不露面啊。”

小钟黄说你也不瞧瞧那池塘有多深,你这么大一个人蹲在那里,半天不出来,不是更惹人注意么?

两人吵着,马一岙大致听完,对海妮温言说道:“特殊时期,你就忍一忍吧,去洗手间淋淋水就好,等过了这段日子,我带你去海边玩儿,好么?”

他对付心思单纯的海妮自有一套,海妮听完,脸上便露出了欣喜之色,跟他确认道:“小马哥,你说的是真的?”

马一岙点头,说当然。

海妮立刻欢喜起来,瞪了小钟黄一眼,说哼,还是小马哥好,哪像你……

她欢天喜地,走开了去,就剩下小钟黄苦涩地笑了笑,招呼道:“师兄,你回来了。”

他平日里叫“小马哥”,而这一声“师兄”说出口,显示出了他身上的压力,还是挺大的,马一岙伸过手去,按住了小钟黄的肩膀,说小钟哥,这段日子辛苦了。

师兄弟见面,简单聊了一句,小钟黄人虽然小,但性子却很是沉稳,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跟我们聊起了这些天的情况来。

谈到他师父的病情,小钟黄说道:“离开之前,张清高老医师做过彻底的检查,说病情已经稳定,毒性也都控制住了,这三个月内,问题都不大,等过了时间,再去他哪里复查就好;只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还是提出了让我们尽快找到后土灵珠的事情,说只有那样,才是能够让师父彻底醒过来的办法。”

马一岙问道:“黄师姑呢?”

小钟黄说她找人跟黄泉引的人干了两架,互有损伤,黄泉引有些扛不住,转入地下,渺无踪影了,她便决定去一趟川西——那儿的大雪山一脉,是江湖中最顶尖的医字一脉,川西圣手冯自然妙手回春,活人无数,若是能够找到他,让他来帮师父看一眼,说不定能够有别的转机。

马一岙点头,说也对,我当年曾经有缘,与冯老前辈见过一面,的确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若是能够得到他的诊治,也是多一份希望。

两人叙过之后,小钟黄带着马一岙去卧室里见师父,而我无事,转悠到了厨房,瞧见海妮正在笨拙地做饭。

那个时候还没有液化气,这灶是土灶,火旺油多,海妮手忙脚乱,我赶紧过去帮忙。

我自小就喜欢研究吃食,又在外面闯荡几年,做饭的手艺还算不错,于是就接过了来,而海妮则在旁边帮忙,然后问我:“肥花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之前的伙食,都是肥花负责,此刻变成了海妮,让她很是不习惯。

我将这次出去的情形跟海妮说起,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说这可怎么办啊,肥花姐别看一向大大咧咧的,但她的胆子其实最小了,刚刚来这儿的时候,天天搂着我睡觉,一放开就吓得不行……

我叹了一口气,说没事,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晚饭我炒了六个菜一个汤,有荤有素,有辣有甜,马一岙给师父预留了清淡的粥品之后,回来坐下,小钟黄早就等不及了,伸筷尝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侯子哥,啧啧,你这手艺,可不比饭店里的大厨差多少啊。”

海妮也称赞,说是啊是啊,真好吃。

旁边两个老头儿虽然没有说话,但筷子却没有停下来过。

我瞧见大家吃得挺好,也很开心,谦虚几句,发现盘子里的菜已经风卷残云,快吃得精光了去。

不愧是修行者的饭量。

吃过饭,自有海妮收拾,而我、马一岙和小钟黄则在门外乘凉聊天,马一岙对我说道:“我路上的时候,仔细想了一下,决定得去找给你下启明蛊的那帮人聊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做一件事情。”

我说什么事?

马一岙指着我说道:“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用弱水助你冲关,给你增强实力了。”

第四十八章 鬼门关, 第一重

弱水一直在我的身上揣着,但前些天因为我身体还未复原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用上。

破关,渡劫、觉醒,无论是哪个词眼,都可以看出一件事情来。

那就是这事儿万分艰险。

稍微一不注意,就可能进入那万劫不复之地,正因为如此,就需要养精蓄锐,用尽全部的精力来对待这件事情,而如果拖着伤躯,很有可能就是一口气上不来,就死在了冲关成功的前夕,变成“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所以这件事情得慎之又慎,不能够有半分闪失。

好在我现在的伤口处已经结痂,脱落之后,基本无恙,而且对于此事,马一岙还是有一些把握的,他站起身来,对不远处纳凉的老刘头喊道:“刘爷,你不是有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六味养谷贴’么?麻烦写出来,我让小钟哥去找中药店买药材。”

那老刘头听到,转过头来,裂开嘴笑,露出了没几颗牙齿的牙床来,说好嘞,没问题。

他起身去找纸笔,而马一岙又对老李头说道:“李爷,您老人家的推经入脉手是玄真一绝,侯子明天渡劫过难,麻烦您帮他松一松筋骨,好让气血流通顺畅一些。”

他说得客气,昏昏欲睡的老李头听到,也站了起来,松一松筋骨之后,拍着胸脯,说难得小马哥你还记得咱这手艺,您就瞧好吧。

马一岙又吩咐小钟黄去跟老刘头拿方子,照单抓药。

小钟黄双手一摊,说我可没钱。

我赶忙翻了一下钱包,将先前取出来的一千多递给了小钟黄,然后问道:“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去取。”

小钟黄笑眯眯地接了过去,说道:“差不多吧,我先拿着,到时候不够了再跟你说。”

听他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来花销挺大,又没有进项,我的积蓄已经快撑不住了。

大家各自忙碌,我问马一岙我要干嘛,他摇头,说你不用,你今天也别打坐修行了,安安稳稳睡一觉,等明天醒来,我们所有人全力助你渡劫过关。

我感激地点头,说好,谢谢。

马一岙笑,说客气啥。

当夜我冲过凉之后,早早睡去,等到清晨醒来,还有点儿迷糊,老李头已经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端着一小碗的豆油,让我将全身衣服扒下,我有些不好意思,老头儿就恼了,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花大把钱去桑拿按摩大保健,在小姐面前大摇大摆、从不扭捏,咋在我老头子跟前反而害羞起来了?你放心,老头子我手法好得很,一身死肉,我全部都给你按活起来。

我给他一顿臭骂,十分尴尬地脱去了全身衣服,然后跟他解释道:“我没去找过……”

老李头历经沧桑,说话从来不遮掩,咧嘴一笑,说哎呦,敢情我看错了对吧,童子鸡么?

我不敢再跟这满嘴乱开车的老头子多言,趴在一块塑料布上,埋头不说话。

老头儿将双手浸入豆油之中,揉搓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放在了我的后背上。

他的双手粗糙,满是老茧子,触感十分难受,好在有了那豆油的润滑,才没刮伤皮肤。

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儿不太习惯一老头儿在我身上揉来揉去,然而没两秒钟,那力量从对方的双手之上传递而来,我就有些扛不住了——他总是能够在我最不受力的地方加劲儿,三两下,搞得我又麻又酸,疼痛难忍,顿时就忍不住大叫起来,还想要反抗,却给他威胁道:“别乱动啊,你要是不忍着,跟我顶住劲儿,效果少一半,那可别怪我。”

他这般说着,我不敢反抗,用牙齿紧紧咬住枕头,把自己当做一团死物。

老李头一开始还比较柔和,到了后来,开始在我全身上下涂油,然后把我当做了一面团儿,随意揉捏,我从一开始的僵持,到后来的酸麻难忍,再到最后,如同一坨死肉一般,任他揉捏,全身无力,完全都动弹不得。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明白那所谓的“推筋入脉手”为什么会是一绝了。

我甚至感觉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分离,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整个儿都散了架,松松垮垮。

这样的痛苦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突然间,我感觉到有暖流开始从四肢百骸回涌而来,人也开始渐渐地有了精神。

就连老李头奋力地揉搓,也只是挠痒痒一般,如浸泡温泉,全身舒坦。

等到了结束的时候,我心中恍然若失,还想再加上一个钟。

不过瞧见老李头大汗淋漓,近乎虚脱的样子,我于心不忍,不敢再多言,只能竖起大拇指,叹服道:“您老这一手,当真绝学。”

老李头看着我,咧嘴笑道:“想学么?”

我说您愿教?

老李头说嗨,手艺嘛,总不能带进棺材里去吧?你要真的有心学,回头我教你就是了。

这话儿说得我感动满满,心想着这老头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了,结果人家话还没有说完,接着说道:“我看小马哥挺器重你的,他心善,白白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啥报答的,教会了你,你以后没事儿给他多按按就成。”

呃……

我还以为人家是对我另眼相看呢,没想到是想要教会了我,给马一岙多享受一番。

这事儿,还真的是……

推过油、松过骨,马一岙进来,问我能走么,我点头,说可以,他接过了我递过来那装有弱水的白瓷瓶,然后说道:“走,去后院,给你熬了一上午的药浴,你进去泡一会儿,很烫,但你得忍着,凉了就没有药力了,知道不?”

我用洗澡巾围住腰间,跟着马一岙来到后院,那儿有一个大木桶,里面传来阵阵古怪的中药味,旁边的小钟黄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来吧。

我走到木桶前,瞧见里面黑乎乎的,翻滚不休,仿佛刚刚烧开了一般,而木桶下面,居然还有一个简易的加热装置。

我有些担忧,说这玩意儿,不会把我给煮熟了吧?

瞧见我“瞻前顾后”的模样,小钟黄不屑地说道:“放心,夜行者也是人,我们对你的肉,没有兴趣的。”

我不想给小孩子看不起,不再多言,取下洗澡巾,翻身进去。

身子一挨水,我顿时就给烫得大叫起来,瞧见自己的皮肤一下子就红了——这不是红润有光泽,而是给活活烫出来的。

这灼热的温度让我胸口发闷,恨不得立刻跳出来,马一岙却说道:“你放心,凭着你的体质,再加上刚才李爷给你全身涂的豆油,伤不着你的,你盘腿打坐,让自己的心神静下来,半个小时之后,等药力吸收了,我给你加弱水,这时候才不会腐蚀你的经脉,而是借助着药力,给你一举打通。”

我听到这话,只有强忍着,不过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远比刚才李爷的推拿要难熬十倍,我盘腿打坐,运行《九玄露》,却总是静不下心神来。

我总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没一会儿,就要给煮熟了一般。

如此如坐针毡地等待着,度日如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到耳边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可以了,我加弱水了,你赶紧催动九玄露,内视经脉,顺着弱水的劲儿,打通关节,知道么?”

这话儿对于我而言,如同天籁,当下也是狂点头,紧接着马一岙将手伸来,拧开瓶塞,那弱水有若无物一般落下。

这水十分轻灵,而且冰寒,与滚烫一般的药水接触,竟然止住了那翻滚之势,甚至在药水的表面形成了一片寒霜,我立刻就感受到了一股凛冽冰寒之意,从全身的所有毛孔涌入,一起往里,随后双足涌泉穴,双手的少冲、少泽,再加上额头印堂、后脑勺的百会,如此六处穴窍一起有成股的气息涌入,轻灵无比,如同老鼠一般灵活。

我立刻运用九玄露的心法,努力将其约束,然后控制着这气息,朝着我修行的经脉行去。

气息轻灵,却又有一股所向披靡之势,所过之处,无一处滞碍能够抵御,全部扩展,如同小溪变成了河流,宽阔数倍了去。

而这样的过程,无疑是万分痛苦的,我全身紧绷,甚至有鲜血从皮肤之中浮现出来。

我就好像是被吹涨的气球,快要炸开。

好在有那药力中和,让我不至于爆体而亡,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气息在心口汇聚,丹田郁积,不断旋转,某一时刻,却如同爆炸一般,轰然一下,我也终于忍不住疼痛,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浑身通畅无比,精力旺盛,仿佛爬起来就能够打老虎一般。

马一岙在我旁边守着,瞧见我醒来,便笑道:“恭喜,第一重关过了,保守估计,你又有两年的时间好活了。”

这话儿说得古怪,但对我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随后他对我说道:“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别想太多,等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去鹏城的中英街。”

我一愣,说去中英街干嘛?

马一岙嘴角一挑,冷笑一声道:“找老歪,那家伙欠我的东西,我得找他还回来。”

第四十九章 相交皆是豪杰辈

位于鹏城盐田区沙头角街道的中英街,由梧桐山流向大鹏湾的小河河床淤积成,原名“鹭鹚径”。

它长不足0.5公里,宽不够7米,街心以“界碑石”为界,街边商店林立,品种齐全,因为里面有港岛区域,进入其中,需要去局子里办一张叫做“前往边防禁区特许通行证”的东西,方才能够进入其中,显得十分麻烦。

不过因为其历史原因造就的特殊地理位置,形成了一个十分有特色的商业区域,别看后来它更类似于一个旅游景点,但是在千禧年前后的那一段时间,还是十分热闹的,商业的氛围也十分浓厚。

我们要找寻的那位老歪,就在这条中英街上。

我听马一岙说,干掮客这一行的,有很多人都喜欢弄一个绰号,而“老歪”这个名字似乎非常热门,据他所知的就有三个——一个在南方一带,一个在云贵一带,还有一个在内蒙。天知道这帮人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如此情有独钟,不过从某种角度来讲,南方的这个老歪在行内的名声还算是不错,马一岙与他也有过好几次合作,甚至关于公益上的消息,就比如说打拐,那家伙更是免费提供消息,算得上是个还不错的人。

正是如此,马一岙方才会对老歪如此的信任,两人的关系也并非只是做生意那么简单。

说起来,他也算是马一岙的一个朋友。

只可惜,这一次霸下秘境的消息泄露,证明了两件事情——第一,马丁是有问题的;第二,这个老歪也是逃脱不了关系。

我经过第一关渡劫之后,短暂休整,次日一大早就赶到了中英街。

从昨日到今天,我已经感受到了渡劫之后的好处。

首先是身子轻灵许多,一个箭步,就能够蹿出几米远去,如果是手脚并用,我感觉自己甚至能够翻过三四米的墙头,灵活得一批,跟一猴子差不多;其次就是对于自己身体和力量的控制,因为经脉打通的缘故,我对这些都了然于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艰涩感,也不存在身体的本能反应跟不上脑子那种情况。

而外观的变化也有,那就是尾骨后面露出来那一小截尾巴,变长了。

长了一寸。

马一岙在给我检查身体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说许多人对于夜行者之所以有偏见,觉得那是邪魔外道,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太速成了。

进步太快,让人嫉妒。

他说如果不是跟我很熟,他都忍不住心生嫉妒之心来。

听到这话儿,我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接茬。

“只见到人吃肉,不看到人挨打”,这话儿当然不是对马一岙说的,但对于传统的修行者来说,他们还真的是只看到了夜行者的天赋异禀,却看不到夜行者的生命早衰,以及命运多舛,这艰难的一生,就如同过独木桥、鬼门关,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了去,无法自救。

我还算是好的,很多拥有夜行者血脉的人,甚至都还没有觉醒,享受到片刻的力量,就因为各种各样的病症而悲惨死去。

所以说,成为夜行者,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这个要看你怎么想。

两人一番辗转,抵达了中英街咱们这边儿的一个小铺面里,径直往里走,转过一道回廊,在一个小木门前,马一岙三长两短地敲着门,如此三次之后,里面吱呀一声,露出半个头来,看了我们一眼,面目表情地说道:“找谁?”

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小眼睛大脑袋,戴着一副古板的黑框眼镜,嘴唇上面满是细碎的绒毛,眯眼打量人的时候,充满了戒备和冰冷。

马一岙伸手,一把按住了门,然后往里推去,口中说道:“找老歪。”

那年轻人赶忙堵住门,口中说道:“这儿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马一岙停住脚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知道你是老歪的内侄郑勇,还知道你刚从鄂北老家过来投靠他不久,他既然愿意带你在掮客这一行里面走下去,应该是跟你说过了一些规矩,也应该告诉了你,哪些人的门是不能拦的。我给你三秒钟的机会,让开门来,不然我不会再帮他教你——三、二……”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马一岙表现出了的威严和气势,在他那铿锵有力的话语之中,我也感觉得到这个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年轻人在紧张和颤抖。

这个时候的马一岙,就像一把出鞘的刀。

锋芒毕露。

没有等马一岙数到一,年轻人就放开了手,然后侧着身子,让开了一条路来。

马一岙看了他一眼,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脑袋,然后说道:“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没有错的。”

年轻人身子绷得很紧,低下了头去,没有说一句话。

我却能够感觉到他低眉顺眼下去的一瞬间,眼角处露出来的微微寒芒。

我都能够感觉得到,马一岙这种老江湖更是如此,但他并不介意,而是带着我往前走,又走过了一条狭窄的楼梯,我们来到了一个看着像是库房的门,推开门往里走,我瞧见里面有好几个格子间,里面有男有女,大部分人正在忙忙碌碌地打着电话,边说话边记录,看上去十分热闹。

一个体型如同熊猫般的中年胖子瞧见我们,迎了上来,问道:“你们找谁?”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找老歪。”

那中年胖子眉头一抬,瞥了一眼我们的身后,没有瞧见把门的郑勇,便眯起了眼睛来,低声说道:“我就是老歪。”

马一岙盯着他脸上的油光,几秒钟之后,缓缓说道:“胖子,我见过你们老板,知道他长什么样。”

那中年胖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脸色恭敬,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马一岙一直在打量他,瞧见他的眼神往左边一处地方瞟去的时候,没有再跟他啰嗦,而是一把将人推开,大步往左边的里面走去,而被一把推开的中年胖子则大声叫道:“有人捣乱!”

话音一落,立刻从两边,一左一右冲出来两个彪形大汉。

这两人的身高都超过了一米九,这样的高度在当时的南方着实是不常见的,而且他们还穿着打篮球的红色背心,露出一身油亮的腱子肉来,气势汹汹。

马一岙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左边的那道门走去。

他对这些人置之不理,是为了有气势,而拦住这两人的责任,则落到了我的手上来。

若是以前,这样两个比我高一头的大汉恶狠狠地朝我从来,我肯定是赶忙跑开,能逃多远逃多远,但此时此刻,我的身份不同了,心境自然也产生了变化,瞧见这两人的身体素质虽然不错,甚至还懂得一些修行之法,但都是些打熬筋骨的外功,算不得登堂入室。

对付他们,我并不怕,当下也是深吸一口气,以头足为乾坤,肩膝肘胯为四方,手臂前后两相对,以意领气,以气摧力,先是一个戳腿飞去,将一人的长拳挡住,然后腾身而起,双拳相并,砸在了另外一人胸口。

那人哪里料得住我的身手这般灵活,气力如此刚猛,给这并拳下去,不但停住了冲势,而且整个人都往后腾空而起。

砰!

他重重地砸在了一面墙上,那并不是一面石墙,而是木板,结果挨上了去,就直接砸出了一大窟窿来。

随后我双脚落地,八方发力,通身是眼,浑身是手,三两下,就将另外一人打得跪倒在地了去。

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当这两人被我解决之后,中年胖子方才惊醒过来,大声喊道:“阿水,阿水快来,有硬茬子。”

话音刚落,一个身形匀称,脸上有道刀疤的年轻人出现在角落。

他的眼神锐利凶狠,宛如苍鹰翔于半空之中,看谁都像猎物。

一把涂了黑色颜料的匕首,在他手中。

如同一头猎豹,这个年轻人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咬我们一口。

这是一个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的对手,我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去摸藏在腰间的软金索——这玩意就连见多识广的马一岙都不知晓是什么东西,甚至都弄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材质,还跟我开玩笑,说难不成你天命所归,这东西就是那“如意金箍棒”?

不过在没有确切认知的情况下,我更愿意按照它的特点,将其称之为软金索。

平日里的时候,它也的确像是一根捆裤腰的绳子,远远不如我屁股上面的那一小截尾巴来得突兀。

而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出声制止了那个叫做“阿水”的年轻人:“好了,都停手。”

这是一个干瘦的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又短又粗,满脸皱纹,里面似乎混含着细碎的刀疤,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的痕迹是如此明显,却又将这些岁月揉成了气质,让他显得气势十足。

这个鹰钩鼻、深凹眼,眼神深邃的男人走了出来,先是喝止了自己的人之后,又朝着马一岙拱手,说马兄弟,别来无恙,里面请。

马一岙盯着他,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地说道:“知道我的来意么?”

男人苦笑,说知道,我知道你想听我的一个解释,不如进来,喝杯茶,我跟你慢慢讲。

第五十章 心有戚戚难自抑

在我的想象中,作为一个贩卖消息的掮客,自然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气质至少也应该是一个笑容可掬的商人,但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霸气外露的男人,而且他还让我想到了以前读书时看过的一部电影主角。

《跛豪》。

这是一个有大哥气质的男人,而且很有威望,这一点从他手下那些人看向他那敬畏的眼神中,就能够知晓。

就算是那个让我感觉到十分不舒服的年轻人阿水,被他喝止一句之后,也不敢妄动一下。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有威势的人。

但这样的人,在马一岙面前,却一开始就有服软的态度,这让我很是不解,而马一岙却仿佛早就知晓一般,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侯子,跟我进去。”

老歪把门打开,将马一岙和我给迎了进去,然后对外面吩咐道:“收拾一下,成何体统?”

门关,老歪领我们来到了房间里一套红木沙发前坐下,然后亲自摆弄着沙发前巨大根雕茶几上的功夫茶具,给我和马一岙分别泡了一杯茶,端在我们面前,伸出手来,说道:“尝一下,这是武夷山新下来的大红袍,特供的,我好不容易通过关系,弄了一点儿来。”

马一岙坐在红木沙发上,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汹汹,而是耐心地等待着老歪泡完功夫茶,说完话,方才缓缓说道:“茶,待会儿喝,我想先听解释。”

老歪没有再顾左右而言它,而是跟他确认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一岙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找后土灵珠的事情,怎么就传得沸沸扬扬,是个人都知晓了呢?”

老歪又问:“还有么?”

马一岙又吐出了四个字来:“霸、下、秘、境。”

老歪不再问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也是刚刚从同行那里得到了消息,听说你们去了赣西江州,霸下秘境在那里,而且有人说赣西风头最盛的邱文东和黄泉引东兴白纸扇霍得仙也出现在了秘境之中,除此之外,港岛霍家也有人出现在了那里?”

马一岙冷笑,说不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消息有多灵通,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老歪舔了舔发黑的嘴唇,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马一岙眉头一抬,说你说呢?

老歪说道:“如果我要说假话,自然就是之前帮你到处打听后土灵珠的时候,在渠道上出了一些岔子,而且这事儿你也并不只是在我这一个渠道弄的,据我所知,黄千叶也到处找人询问此事,联系前后,只要是有心人,不难猜出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所以这事儿跟我其实并没有关系……”

马一岙冷冷地说道:“很不错的解释,一推六二五,滑溜得很,这样一来,跟你们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告诉我这是假话?”

老歪叹了一口气,说因为你太聪明了,我不敢骗你。

马一岙不为所动,说讲真话吧。

老歪说道:“我跟你提过我那内侄吧?那小子嘴不稳,给人套了话,一开始我不知道,一天前我接到消息之后,内部盘查的时候找出来的。马兄弟,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我老歪这里出了差错,不管你想怎样,我都认栽,只求一点——我这内侄可怜,他老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爹去年的时候跟人起冲突被活活砍死,辗转来到我这儿,我答应过我老婆,说要好好照顾他的,所以希望兄弟你饶他一条狗命……”

这个看似沧桑凶恶的男人,此刻说起自己老婆的时候,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柔情。

他坦诚的态度,让我原本紧张的心平复了一些。

很显然,马一岙也被他的态度所感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一次,我们差点儿因为你内侄的这张破嘴而折在了江州,按理说我就算是不找你麻烦,也得让他受点教训,好长长记性的,不过你既然帮他求情了,我也不想多说。这种事情,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老歪赶忙说道:“绝对不会,我用性命保证。”

马一岙又说道:“你既然收到了消息,应该知道,后土灵珠,现在落在港岛霍家的秦梨落手中。”

啊?

老歪有些诧异,说是么,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事?

马一岙冷笑,说后土灵珠乃传说中的先天至宝,对于修行者来说,绝对是调养身体、洗涤污垢的修行圣品,这样的东西倘若是流落到江湖上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如果是你,你会将此事到处宣扬出去么?

老歪回答:“道理我当然懂,只不过……”

他有些犹豫和迟疑,瞧见马一岙锐利的眼神,他没有再藏着,而是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得到的消息,是那后土灵珠,已经落到了你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手里了。”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愤恨之色来。

而我的心中,更是有一万头的草泥马在奔腾而过。

马一岙皱着眉头说道:“消息从哪里来的?”

老歪指了一下东边的方向,说在对面,虽然那家伙刻意藏着掖着,没有说太多,但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应该是东兴那边的路子,也就是黄泉引故意放出来的消息吧。

果然。

从道理上来说,黄泉引并没有错,东西毕竟是我从邱文东的手里抢走的,他们也不知道那玩意后来给秦梨落给掉包拿走了,现在他们既然从霸下秘境之中生还出来,又因为之前与黄千叶和她找来助拳的同伴起了冲突,在内地行动不方便,想要找寻我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消息放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到时候会有大把听到消息、心有贪欲的人过来找我们麻烦,而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关系网,也都将是黄泉引免费的眼线。

道理上是说得通,但问题在于,我们他妈的没有拿到后土灵珠啊。

这玩意击鼓传花,最终落到了秦梨落的手里。

结果这锅,居然让我们来背了。

贼难受!

老歪一开始还怀疑我私藏了后土灵珠,不告诉马一岙,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后,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跟我们分析了许多。他是老掮客,江湖上的消息,特别是华东这一片都很精通,双方在放下心防之后,还是跟我们盘出了许多的逻辑和道理来。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在搞清楚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之后,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到秦梨落。

只是秦梨落这个人十分神秘,就连老歪这种老江湖,都没有她的资料。

毕竟港岛霍家也是十分低调和神秘的,他们在岛上的势力很大,但专门抛出来处理江湖事务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而这个秦梨落,则完全就是个新面孔,以前都没有出现过。

找不到秦梨落的下落,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黄毛尉迟,而另外一个,则是那个夏侯。

这两人都是复姓。

老歪告诉我们,夏侯此人全名夏侯恪,他是港岛霍家的聘请的安保顾问,说白了,就是古代帮会的客卿,人是宝岛人,名声不显,但能够做到霍家客卿这种级别的,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据说此人用毒是一流的,也有人说他是巳蛇夜行者,但这些消息都十分细碎,判断不了真假。

至于黄毛尉迟,此人叫做尉迟京,这些年倒是十分活跃,是霍家在江湖事务上的四大行走之一,经常帮着霍家到处网罗人手,招揽夜行者成员。

此人的风评也是两极分化的,喜欢他的人,说他豪爽大气,做事圆滑。

而不喜欢他的人,则说他阴损刻薄,目无王法。

相对于前者,还是此人的行踪最好确定。

老歪跟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最终跟我们确定一点,那就是为了弥补他内侄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他会免费帮我们提供秦梨落、夏侯恪和尉迟京的消息。

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派驻人手,陪我们一起核实消息的准确性。

谈得差不多之后,马一岙提出了告辞。

临走之前,他将那早已凉的茶端起了,一口饮尽。

我也有样学样,一口吞下,满口清香。

茶是好茶。

如果是热的时候喝,想必味道更佳。

两人告辞,离开了这路径曲折的仓库,往外走的时候,马一岙瞧了一眼那个守门的年轻人,他低下头,不敢看我们,而出了外面的门,来到了街道上时,我回想起那年轻人郁郁阴沉的目光,心有不安,对马一岙说道:“老歪这边,不会又出问题吧?”

马一岙说老歪这人的口碑,在南方这一带都是很不错的,诚信是他的立身之本,而且他这个人,做事既有原则、有牌面,又有手段,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跟他谈,而不是直接上门捅刀子。

我说我倒不是针对他,只是担心下面的人。

马一岙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对我说道:“放心,老歪在江湖上混迹这么多年,手里面养着这么一大票的兄弟,怎么做事,怎么管人,他绝对比你想象中的强,所以这个是他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等他到时候给我们消息就成了。”

我听他这般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那个叫做郑勇的年轻人阴沉的目光,就忍不住地心慌。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

第五十一章 马一岙挣钱之道

两人在街上走,周围都是游客,行人如织,然后我很意外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虽然眼前有着一大堆的烦心事,但马一岙却并没有时时刻刻都皱着眉头。

他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摊子上的商品,如果遇到感兴趣的东西,甚至还会驻足,跟人讨价还价。

我注意了一下,发现他特别喜欢电子类的产品,无论是CD机,还是手掌游戏机,兴趣都十分浓烈,这个与他平日里的沉稳气质有些不一样,也让我对他的认识更加深刻了一些。

大将风度。

我们从街头一直逛到了街尾,马一岙对一款马来产的CD机特别着迷,试了又试,那老板以为有戏,耐心讲解着。

结果到了最后,马一岙却带着我离开了,惹得老板在背后咕哝,说着低俗的粗话。

我听他骂得难听,忍不住回过头去,要跟他争执,结果马一岙却一把拉住了我,然后说道:“走,外面说话。”

我点头,跟着他来到外面,然后听到马一岙问我:“侯子,你手头还有多少钱?”

这一句话,说得我挺尴尬的。

事实上,这一路过来,乘车吃饭,都是我在付钱,对于这一点,我并不介意,一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再一个马一岙也帮助了我那么多,来来去去,大半都是算为我奔走忙碌。

我花钱,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我南下也才几年,真正有不错收入的,不过是在祥辉当药水供应商的一年多。

主要是有提成。

我这几年工作积累下来的积蓄,在这段时间的各种破事之中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最后一笔款子,也是拿给小钟黄去买药材熬汤了,此时此刻,我手上几乎是没有什么钱。

我将兜里面的六十多块钱全部都掏了出来,苦笑着说道:“您看,都在这儿了。”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存折里面也没有了?

我摇头,说能取出来的,都取出来了——我又不是什么大老板,就是一小打工仔、业务员而已,哪里会有什么钱呢?

马一岙瞧见,挠了挠头,有些头疼。

我也挺尴尬的,揉了揉鼻子,终于将心中一个存续已久的问题说了出来:“咳咳,那个啥,马兄,像你们这样场面上的人物,平日里东奔西走的,四处忙活,干的都是大事儿,不过——那啥,你们可能也有普通人的需求,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既然有这些事儿,就得有经济支撑……冒昧问一下,你平日里的经济来源,都是些什么啊?”

听到我这尖锐的问题,马一岙愣了一下,突然笑了。

他说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说起来,修行者也是普通人,不事生产,也得饿肚子,怎么,想知道我们的钱是哪里来的么?

我弱弱地问道:“难不成是飞天大盗,劫富济贫?”

马一岙哈哈大笑,说你真能联想,咋不去写小说呢?还劫富济贫呢,替天行道么?醒一醒吧,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是不想坐牢,或者被四处通缉,就得安安分分,守点规矩来。

我弄不懂了,说那是啥?

马一岙说猫有猫路、鼠有鼠路——你比如说那些出家的和尚道士,他们自有香油供奉,而据我所知,许多的修行者祖上自有传承,都是颇有家产的,而即便是没家产的,也有一身本事,不行就去找工作,给国家打工,给有钱人打工,又或者挂靠某个公司当顾问,这些都是来钱的活儿,至于我……咳咳,走,我带你去见识一下。

反正要等老歪的信息,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马一岙不介意带我长长见识。

两人出了中英街,就在附近晃悠,我看着马一岙四处望,眼睛贼兮兮的,有些担心,怕他没事儿伸手,做起那“三只手”的勾当,想一想又觉得可笑,他这般的人,去抓小偷还差不多,自己做,未免太跌份了。

总之走了半个多小时,他到处晃悠,也不肯说,弄得我迷迷糊糊的,终于,他来到了一处不算热闹的街口,在一个举着幡挂着旗的算命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那算命先生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瞎子,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穿着一件干净的青色袍子,千层鞋,端坐在小马扎上,他跟前摆着一大片写着周易八卦的黄色布毯,煞有介事。

幡旗之上,写着“刘半仙”三个大字。

似乎感觉到了我们的到来,那先生嘴角一瞧,伸手扶住山羊胡,然后招呼道:“两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日又纷纷梦,神魂预吉凶,在下姓刘,祖籍福建。字解玄,号指迷,乃当今江湖之上最为著名的预测师,择日师,命名师,风水师。吾自幼热衷于易学,曾游走四海,拜访名师,对周易、相学、八字、日学、姓名学、风水学等预测学科有深层次的见解和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真正的运用易经文化为人指点迷津、排忧解难,江湖人称‘刘半仙’,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么?”

这人说话一套又一套,说话的水平很高,为人打扮又是仙风道骨,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不知道马一岙要干嘛,想着兜里都没啥钱,算个屁的命,却不曾想他一屁股坐在了那刘半仙的对面,咧嘴一笑,说听您老这话儿,的确厉害,不知道师出何处?

他这话儿一出口,那瞎子的脸色就有些不对,思索了两秒钟,这才拱手说道:“家师秦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明白事理,通晓人理,人称三理先生是也。”

马一岙嘿然一笑,说不知道你师父秦八斗的左手,有几根手指?

这话儿一说,我立刻感觉到那人的墨镜之下,似乎有点儿动静,认真一瞧,却见那人竟然睁开了眼睛来,看了马一岙一眼,似乎感觉到我们在看他,赶忙闭上了眼睛去,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五……四个?”

“别紧张,是‘根’不是‘个’,你确定是四根?”

“呃……五根。”

“确定了?”

“您到底什么意思?不知道阁下什么人,还请赐教。”

“据我所知,三理先生天生六指,你难道是觉得他叫做秦八斗,所以才猜他两只手,一边四根指头?”

“这个……”

瞧见这刘半仙紧张得已经在擦额头了,马一岙便笑了起来,说行了,别装了,既然能够搬得出三理先生的名头来,想必你也是个跑码头的汉子,我今天也不为难你了,不过需要借你的一件东西用下。

那刘半仙知道这会遇到真本事的人了,不敢怠慢,赶忙从马扎下面抽出一铁盒子来,将其打开,苦笑着说道:“今天生意不好,也就赚了这点钱,您不嫌弃,都拿走吧。”

马一岙掀眉头,说我会要你这点儿辛苦钱?别废话了,脱衣服吧。

刘半仙诚惶诚恐,说不敢,不敢……那啥,大兄弟,我这人不好男风,对这事儿,一直都挺抗拒的,以前跑码头去北方,澡堂里一大帮人都有些不习惯,咱有话好说……

马一岙呸了一口,说想啥呢,我要借你一身行头赚点钱,不耽误你多久,赶紧的。

听到这话儿,刘半仙长舒一口气,整个人轻松多了,将墨镜摘下,说嗨,您早说啊,我还以为您看上了我这一臭骨架子呢,唉……

两人往树后面钻,没一会儿,马一岙换上了刘半仙的行头,摇头晃脑地走出来,问我道:“怎么样,像一回事儿不?”

我苦笑,忍不住吐槽道:“你有没有一个师兄,叫做杂毛小道?”

啊?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谁?

我摇头,说没啥,神经搭错,突然跳戏了——你继续,开始你的表演。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坐回了小马扎上去,然后拿起地上的一本书,开始翻读起来,我和刘半仙蹲在旁边,瞧见他半天没动静,不知道他要干嘛,而刘半仙有些着急,问道:“您这是准备干嘛呢?”

马一岙放下书,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说怎么,着急了?

刘半仙赶忙摆手,说没,没呢,我没急,这不在等着您开张呢——我这是野路子,自己琢磨的,就想跟您多学点东西,以后也好学以致用嘛。

马一岙摇头,说我的本事,你学不来的……哎,女士留步!

啊?

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从摊子前匆匆而过,听到马一岙的叫喊,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来,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叫我?”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小套装,黑丝袜高跟鞋,嘴唇上面还抹着口红,这打扮在那个年代算是很时髦的,而马一岙则微笑地点头,说对,我叫您呢,我感觉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如果不着急的话,耽误你两分钟可以么?

少妇长得不算漂亮,但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挺知性的,但这种女人对街头算命的,向来都挺排斥,估计很难中招吧?

我感觉她皱了一下眉头,仿佛有些不满,倘若不是马一岙长得还算不错,气质也好,不像我旁边这位脱了袍子、换回常服的刘半仙那般猥琐,我估计她早就走人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不好意思,没时间。”

说罢,她转头就走,而我以为马一岙这单生意就要黄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女士,你最近是不是四肢容易冰冷,对气候转凉特别敏感,如果不化妆,脸色会比一般人苍白,还喜欢喝热饮,很少口渴,冬天怕冷,夏天耐热?”

一连串的话语说出,那个本来已经走出几米开外的少妇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一脸诧异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第五十二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少妇原本脚步匆匆,此刻却回到了摊子前来,一脸惊讶地问询,显然是被这段话语给吸引住了。

马一岙捡起地上的一蒲扇,扇了扇风,这才指着旁边的旗幡,说道:“日又纷纷梦,神魂预吉凶,在下姓刘,祖籍福建。字解玄,号指迷,乃当今江湖之上最为著名的预测师,择日师,命名师,风水师。吾自幼热衷于易学,曾游走四海,拜访名师,对周易、相学、八字、日学、姓名学、风水学等预测学科有深层次的见解和丰富的实践经验,能够真正的运用易经文化为人指点迷津、排忧解难,江湖人抬举,给了个诨号,‘刘半仙’。”

听到他这一连串儿的话语,旁边的真-刘半仙忍不住就翻起了白眼来。

不过有时候不得不说,这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同样的话语,刘半仙说出口,怎么听都别扭,感觉像是在吹牛,然而马一岙的这气质则不然,虽然年轻,但气息沉稳,微笑以对,却让人莫名生出几分信任感来。

即便如此,那少妇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问他道:“您,这能看出来?”

马一岙抬手,说方便给你把一下脉么?

大概是他刚才说得太准了,又或者是马一岙给人的感觉实在良善,少妇不疑有它,伸出了手来,马一岙伸手,很是专业地搭在了她的右手手腕上,搭了两下,然后收回手来,用毛巾擦了一下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不是感觉自己最近很容易发胖,而且还伴有气短乏力、失眠多梦、盗汗等症状?”

女人大讶,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说对,太对了。

马一岙沉思了两秒钟,又问道:“半年前你有过一次流产,对吧?”

这回少妇彻底收起了疑虑之心,直接坐在了摊子跟前的凳子上,说道:“您说得太对了,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马一岙摆摆手,说这个另外说,我先问你一句,孩子是怎么流的——当时它应该有五个月大了吧?

听到这话儿,少妇抹起了眼泪,点头,说对,是有五个月了,唉,都怪我,孩子那么大了,还在拼命工作,结果劳累过度,在下班的途中大出血,结果掉了,最终也没有保住它……

她抽泣着,显得十分伤心,马一岙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她说道:“你若是主动流的,说明咱们无缘,你且走,我不会跟你再说半句话。”

少妇伤心地说道:“那怎么可能,我多希望有一个小宝宝啊……”

马一岙说实话跟你说罢,你之所以有这种症状,是因为孩子没有能够出生,心怀怨恨,一直常伴在你的身边,一是对你心怀不满,再有一个,是嫉妒它的弟弟妹妹,不愿意让他们能够顺利生下来……

他说了一通,那少妇听了,脸色苍白,有些发憷,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她很是纠结,又是害怕,又是心伤,马一岙对她说道:“你信我么?”

少妇很老实地说道:“一开始以为您是骗子,但跟您聊了这么多,方才知晓您是世外高人,您说吧,花多少钱能够解决这事儿,您尽管讲就是了。”

马一岙这会儿反倒清高起来,说多多少少,各凭心意,我无疑强求。

少妇从挎着的粉色坤包里面掏出了一沓老人头来,放在了摊上,犹豫了一下,又想要将手腕上一个碧绿色的玉镯子取下来,却给马一岙给拦住了。

他说道:“够了,够了,镯子是你最重要的人送你的,留给我,不合适。”

少妇这才打住,而马一岙看都不看一眼那堆钱,而是对少妇说道:“首先,我来做法,帮你超度那孩子的怨念,让它不要缠着你;而你回头呢,请七天假,沐浴更衣,禁欲茹素,然后给它念七天佛经——佛经有三种,念一遍《大悲咒》,再念一遍《心经》,再就是念《往生咒》,为它往生祈福;再然后,我这里给你一个方剂,你这半年常服,半年之后,我保准你一定能够怀上一个大胖小子。”

少妇很是激动,双手作揖,说谢谢,谢谢先生您了。

两人谈定,马一岙开始行动起来,站了起来,脚踩斗罡,抓起刘半仙的符纸,念念有词,最酷的莫过于手一挥,那符纸便无火自燃起来,弄得旁边的刘半仙很是惊讶。

这种把戏,他也能干得出来,但那纸符很明显没有处理过啊,到底怎么弄出来的呢?

刘半仙懵了。

马一岙装神弄鬼搞了半天,然后又问刘半仙要来纸笔,铺纸研墨,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纸,字迹笔走龙蛇,着实漂亮,吹干之后,给那少妇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去。

等人走远,马一岙那大师风范荡然无存,蹲下来,开始沾口水数钱,一二三四五,这一沓居然有两千六,把我和刘半仙都给惊到了。

两千六啊,那可是在九八年,别说随身带着,有的人家,一家人存折上面的存款,都未必有两千六呢。

我是给这钱的数额惊住了,而刘半仙则更加关心马一岙刚才的说辞。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师,那女人,真的有小鬼缠身?”

他常年摆摊骗人,业务又不熟练,亏心事做久了,心底里也很是害怕,马一岙数着钱,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呢?”

刘半仙说瞧您说得惟妙惟肖的,应该差不离吧?

马一岙晒然一笑,说她气血不足,皮肤干燥,精力不济,一看就知道是宫寒内虚,我一搭手,就知道她的脉相不稳,有过流产的经历,又有心结,所以才会如此郁郁,这才跟她聊起,之所以扯这个,并不是有意恐吓她,而是以毒攻毒,了却她的心结,让她放下包袱,重新出发。

刘半仙听了,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说您这骗术,当真是高。

马一岙眉头一扬,说你说什么呢?什么骗术?我这是正正经经的中医问诊好么?我此番不但了结了她的心结,而且还给她开了一个有效治疗宫寒、保养安神的偏方——那方子可是我在云贵一带得来的,非常不容易,效果也比普通方子强太多,对她的益处可是值回价钱的,有多没少。

我想起那两千六,忍不住说道:“可这两千六,也太贵了。”

马一岙不以为然,说行走江湖,就得察言观色,你看那女人,穿着一套名牌衣服,拎着的包包能被你一年的工资还高,再有她身上的首饰和香水,哪一样不是大富人家才能置办的?这点儿钱,算得了啥?

他说得头头是道,我给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就连旁边的刘半仙也是频频点头,赞叹不已。

得,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跟前这位爷的谋生手段。

不过也只有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人,方才能够有这样的谋生手段,至于我,还是歇着吧。

这少妇的一单,仅仅只是开始,随后马一岙频频出击,见人拆招,将他的医术发挥到了极致,各种望闻问切,而且他对于每个人的经济能力都有十足的把握,有的人给多了,他还给人退回去,而有钱人小气,他就熬着那人,各种忽悠,种种手段,让人叹服。

如此折腾了一下午,马一岙兜里鼓鼓囊囊,数了数钱,便没有再继续,而是脱下了身上的袍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又从兜里数出一百块钱来,递给了那刘半仙。

刘半仙赶忙推辞,说您这是打我脸呢,今天跟着您看了小半天,收获良多,我还没给您教学费呢。

马一岙塞在了他的手里,不容推辞地说道:“一码是一码,我今天借了你的场子,就得给你点钱。”

刘半仙推辞不过,只好收着,然后有些不舍地问道:“您这是要走了?不再多留一会儿么?在等等就到傍晚了,那个时候的人流多,您老也能多赚一些。”

马一岙笑了,说我这是手头困难,周转用的,够了就行,哪里指望这个致富?

说罢,他又对刘半仙说道:“我多嘴说一句,你也是,做这行的,坑蒙拐骗,混口饭吃还可以,靠着这个发财,坑人没底线的话,很容易损阴德,遭天谴的——还是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切记、切记。”

他这话儿说得严肃,刘半仙肃然起立,点头说道:“谨记教诲。”

两人离开之后,马一岙带着我去附近一家邮局营业厅,花了手头大部分的钱,买了一款手机,然后给老歪那边打了过去,告知号码之后,对我说道:“走吧,忙了一天,咱们去吃点好的——不瞒你说,我口水都快说干了。”

我一脸敬重地看着他,然后问了一个问题:“那个……你最开始看的那个女人,她身上,真的有小鬼缠身?”

马一岙笑了,说你猜呢?

我摇头,说猜不出来。

马一岙哈哈一笑,却最终还是没有跟我讲个明白,而是带着我去一家潮汕砂锅粥里大吃了一顿。

我们在鹏城等待了两天,第三天的中午,老歪那边来了信息,说找到尉迟京了。

那人现在,在珠市。

第五十三章 临机应变看候漠

我们没有前往中英街,而是直接赶往了蛇口码头,老歪派了他的得力助手阿水过来,陪同我们一起去验证这个消息的真伪。

这个年轻人很冷,常年穿着一套黑色衣服,不苟言笑,给人的感觉十分沉默,我还记得后来有一年香港电影《杀破狼》上映,那个身手潇洒利落,心狠手辣的白衣杀手阿积一出场,马一岙就忍不住兴奋地跟我说道:“看,这个人,像不像阿水?”

阿水在码头跟我们汇合之后,三人乘船过海,前往珠市的旧州港,一路上那年轻人都低着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给马一岙打手势,询问他,有没有感觉这个年轻人挂身份。

马一岙点头,朝着我竖起了右手食指来。

这手势,代表了一个词。

幺。

或者说是“妖”。

也就是说,这个叫做阿水的年轻人,极有可能是夜行者的身份,至于他的本相是什么,这个倒是不得而知——夜行者也是人,也是受着人类世界教育体系成长起来的,在没有逼到绝路的时候,基本上都不会有夜行者愿意显露出自己那凶狠狰狞的本相来。

不过不管阿水是不是夜行者,这事儿跟我们都没有太多关系。

对于我而言,他是老歪的手下,心腹铁杆的那种。

这就够了。

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抵达了珠市,而在码头这儿,老歪通过关系,帮我们安排了一辆车和一个司机,司机叫做小陆,人很腼腆,也很醒目,忙前忙后,眼里都是活儿,帮我们张罗上车之后,阿水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地名:“武山。”

我们这回要去的地方,是位于珠市西区一个靠海的小渔村,而根据老歪得到的消息,知道这个尉迟京他最近也要去那里。

这个消息很隐秘,来源不明,但老歪既然愿意派阿水陪我们一起过来,说明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从珠市市区赶往郊区,一路上颠簸不已,越往西行,房屋越发破旧,周遭的景色也越发接近农村的样子,因为车里有两个不太熟悉的人,马一岙和我都没有说话,而我其实对这附近并不陌生,事实上这附近有一个工业区,里面有好几家电子厂都在用祥辉的药水供应。

我之前曾经跟老金来过很多次,后来更是我一个人在维持与客户的关系,时不时过来请客吃饭,对这一带熟悉得很。

不过这些事情,我并没有说出来,而是一直闷在肚子里。

车子越往西行,过了我熟悉的工业区,继续往西,一直到了海边附近,方才停了下来,此刻已经是夜里,周遭一片蛙声,车停在了村口附近,我们下了车,司机小陆没有跟来,而那个阿水则言简意赅地介绍道:“村子往里走,那一片最破烂的一户人家,据说港岛霍家的人来过几次,这一次轮到尉迟要过来,歪哥分析,说这家人恐怕有要觉醒的夜行者在。”

马一岙点了点头,说我们走,去看看。

阿水往里走,我瞧见马一岙的脸色复杂,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想了想,对我说道:“你知道海妮的老家是哪儿吗?”

我一愣,联系前后,有些惊讶地说道:“难道是在这儿?”

“对,就是这儿,”马一岙皱起了眉头,说:“我亲自过来把她带走的,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有想到,这才没过多久,我又回到了这里来,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我在想,那户人家,说不定就是海妮的家。”

我说那是谁觉醒成夜行者了?

马一岙说海妮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大姐、二姐都嫁了人,并不在这村子里,而剩下一个小弟在读书,现在应该是在读高中了吧,大概是家里宠得很过分,所以就是个小混世魔王,完全不懂事,海妮因为天赋觉醒得比较早,于寻常人不同,自小就被人歧视,她这个弟弟不但不帮着,还经常打她——她身上好多的伤口,事实上都是她的家人,特别是这个弟弟留下来的……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有些骇然,心中觉得不太可能,又想着马一岙应该不会说谎话。

如果真是这样,海妮之前还真的是受了许多伤害呢。

三人往里走,快到跟前的时候,突然间瞧见灯光大亮,然后还看到有好几辆警车在那儿,不由得奇怪,马一岙赶紧上前去,瞧见这儿围了一大群的人,都在狭窄的村道上,对着不远处一房子指指点点,我们走上前去,瞧见有好多警察封场,然后还有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晃悠。

出事了。

我们瞧见这阵仗,心中都咯噔一下,知道事情麻烦了,瞧了一会儿,灯火通明,又有好多的警察,现场不让人进,马一岙便问了旁边的村民,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村民告诉我们,说夜里村子里来了两人,一个短发女人,还有一个大高个子,像个小巨人一样,有人看到进了罗汉成家,结果半个小时前,有人去他们家借楼梯,就发现俩公婆都死在堂屋了,哎哟,那叫一个可怜啊……

马一岙问道:“这么吓人?是那两个人杀的?”

那人点头,说可不是,估计是那个大个子杀的,我跟你讲,那个人好高哦,那不得有……两米五吧?

旁边有人咧嘴笑道:“查老三你个扑街就知道瞎吹,两米五有多高你知道么?”

那人说没有两米五,也得有两米二,李家小子跟我说的,那大个子进门的时候,要不是低着脑袋,估计都进不去咧——可惜啊,罗汉成这狗比刚刚发了一笔横财,还没热乎,去爽一把呢就没了,你说说亏不亏……

“横财?”

“嗨,你不知道吧,罗汉成这狗比之前不是把自己那神经病女儿给扔了么,这回听说又有个老板过来,说看上他儿子了,准备送他儿子一场大富贵——那些人都是有钱人,据说是给了他一大笔钱,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跟对门郭家嫂子吹牛皮呢,没想到转眼就遭了秧。所以说嘛,财不外露,老辈人讲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这个叫做查老三的村里闲汉吹得口沫飞溅,马一岙适时递上了一根烟去,那人低头一看,高兴地说道:“哎呀,软中华啊,不错。”

马一岙平日里不抽烟,但出门的时候,总能备一盒在身边。

那汉子叼上香烟,还待吹水,这时来了两个警察,一个穿着制服,一个穿便衣,穿便衣的那个年纪大一些,板着脸,仿佛谁都欠他钱一眼。

两人走过来,村民对制服向来害怕,下意识地散开,查老三也是,我和马一岙也想走,被那便衣叫住了,喊道:“嘿,站住,别走。”

我们停下了脚步,便衣走到我们跟前来。

他打量了一下我们三人,感觉不像是当地村民,不由得虎起脸来说道:“干嘛的?”

马一岙不卑不亢地说道:“过路的。”

便衣的脸色变得凶悍起来,指着我们三个,说你、你、你,把身份证拿出来——过路的?过什么路,没事儿跑这儿来闲晃,有病呢吧?

他一开口,旁边那个制服就过来了,我们没有多余动作,规规矩矩将身份证拿了出来,便衣挨个儿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然后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没有开口,而我瞧见这场面,上前一步,然后笑着说道:“阿SIR,我是前面工业区几家厂子的药水供应商,这次过来是跑客户的,真的是过路。”

便衣听到我的话语,皱着眉头,说什么药水?

我按照祥辉的那一套侃侃而谈,他听不出破绽,又问了一句:“超益的厂长叫什么名字?”

我赔着笑说道:“厂长我又没打过交道,听说是叫詹姆斯,中文叫啥,我倒不清楚——您知道的,我们这些跑客户的,也就能够跟下面车间的主管打打交道。”

便衣不再怀疑,将我们的身份证退了回来,挥了挥手说道:“天黑莫乱跑,小心出事,知道不?”

我赔着笑,将人应付走,马一岙笑了,说侯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我把自己的工作经历说了一下,然后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一岙看向了阿水,阿水低头,说我去给歪哥打个电话。

他离开之后,马一岙这才说道:“从目前来看,前后来了两批人,海妮的弟弟应该是给尉迟给带走了,至于后面那一批人,应该是别的人,至于是谁,这个我们现在得到的信息不多,没办法判断,不过说句实话,胆敢行凶杀人、毫无顾忌的,数来数去也没有几家,看看老歪那边的情况反馈吧。”

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灯光明亮的案发地,又想起那个叫做海妮,面容清秀、开朗爱笑的女孩子,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过一会儿,阿水赶了回来,对我们说道:“歪哥从线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尉迟没有走远,他现在应该在区里一家叫做“新富豪”的夜总会玩,据说那个叫做罗东伟的靓仔也在一起,我们现在过去么?”

马一岙问道:“来得及么?”

阿水点了点头。

马一岙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灯光,然后点头说道:“好,去区里。”

第五十四章 港岛霍家的福利

为掌门“陆左的左”加更。

从渔村赶到区里,一路上连续碰到了两拨警车路过,都是朝着渔村方向,警笛长鸣,我能够感觉到这起恶意事件的影响力正在持续性发酵,后续肯定还会有专案组介入的,不由得有些担心,问马一岙,说我们今天出现在那里,虽然临时蒙过了办案人员,但到时候人家仔细梳理起来,还是会回到我们这根线的,会不会有麻烦啊?

马一岙看着我,笑了,说没事,别想太多了,就算牵扯到我们,也没有关系,省局里面,咱们也有认识的人。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一些。

其实这事儿可以想象得到,马一岙不说,他师父王朝安,再加上师姑黄千叶等人,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在这场面上混着,这些年了,多多少少都认识一些人,而且官方有时候也需要依仗这些人的能力在办事,彼此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是不错的。

上一次我在鹅城的时候被释放,想来也是马一岙和王朝安走了关系。

我又想起来一事情,说你觉得后面来的那两个家伙,有没有可能是黄泉引的人?

马一岙被我一提醒,抬起头来,说道:“你是想说,那个短发女人,很有可能是之前在宝安伏击你的长戟妖姬?”

我想了几秒钟,这才点头说道:“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马一岙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仔细想一下,很有可能,长戟妖姬此人来历十分神秘,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叫做什么,只晓得她在黄泉引的地位很高,连东兴十八罗汉都得听命于她,而且这个女人特别嗜血,一言不合,就会动辄杀人,仿佛先天变态一样。”

我舔了舔嘴唇,然后小心翼翼地说起了另外一个猜测来:“如果那人真的是长戟妖姬,那个大高个儿,很可能是……”

话到嘴边,我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而马一岙却一下子明白了,说你觉得可能是王虎?

我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语气,然后才说道:“可能是我见过的世面比较浅,知道的人也不多,不过仔细想一想,王虎当初是跟我,还有小钟黄一起给黄泉引的人抓走的,后来我因为假死得以逃离,小钟黄给你们师父救了回来,唯独王虎再无消息;而这么久过去了,又出现一个小巨人一般的汉子来,而且还是跟有可能是黄泉引的人在一起,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一些联系……”

听到我的分析,马一岙的脸有些垮了,我瞧见他的脸色发青,以为触怒了他,赶忙说道:“这、这个只是我一点儿个人不成熟的意见哈,做不得准的。”

马一岙却摇头,说不,你说得很对。

说完这句话,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如果王虎落到了别人的手中,我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判断,但黄泉引这帮人不同。他们对于夜行者的研究,十分深入,据说他们最上面的大恶人,也就是幕后头目,那人叫做噬心魔,传闻活了一百多年,在好几个时期活跃于江湖上,是曾经跟民国十大高手掰腕子、斗心眼的的人物,甚至游侠联盟的覆灭,都跟他有所关联;另外传言他们在东南亚等地抓了许多有夜行者血脉的人做实验,惨绝人寰——有这样一群家伙在,王虎的性情大变,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此话当真?

马一岙叹气,说我倒希望这事儿是假的,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倒还是可以多过几年逍遥日子,否则到时候一旦闹起来,我们必然会受到冲击,双方的恩怨交缠在一起,冲突在所难免。

说完这话,两人都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

马一岙自然是压力极大,而我也是,本来“求生存”这事儿就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再加上一个四处作乱的黄泉引,总感觉日子要过不下去了。

汽车开到了区里的江畔路上,看到外面的夜景,马一岙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对我说道:“别想太多,不管黄泉引怎么闹,都轮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操心,上面有的是大佬,让他们来管就是了,咱们还是为自己个儿这点破事奔波吧。”

我能够感受到马一岙心中的无力,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很多的疑问,也没有再继续说起。

事实上,不管是王虎,还是肥花,我都挺担心的。

因为据我所知,小院子里的小伙伴,无论是王虎,还是肥花,又或者海妮,跟马一岙的感情都是很深刻的,他这个人平日里不太爱表达,但都是把这些人当做家人一样对待,现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马一岙的心情肯定是很差的。

所以我尽量不去问,让他的心情能够舒展一些。

没多久,车子停在了江堤路附近的一处路旁,司机小陆指着不远处一座彩灯洋溢的建筑,说这里就是新富豪了。

我们提前下车,我、马一岙和阿水三人,朝着新富豪缓缓走去。

我小心翼翼地望着不远处的大门,身子绷得紧紧,想着那黄毛尉迟随时都可能从大厅里走出来,然而一直等我们来到了门口十米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有些头疼,说这个……怎么找人?

这场子一看就很大,瞧瞧门口的迎宾,就知道做的生意特别,我们在这么一个地方找人,要么就是打草惊蛇,要么就是无头苍蝇。

马一岙微微一笑,说没事,这种事情,我熟悉,一会儿听我的。

他露出了这老司机的笑容,我放心一些,下意识地往兜里摸去,又有点儿头疼起费用的问题来——前些天马一岙倒是狠狠赚了一笔钱,不过买了手机之后,就没剩多少了,虽然我不清楚具体金额,但想要在这么一处灯壁辉煌的销金窟里面折腾,还是有些紧张的。

不过我瞧马一岙毫不在意的样子,知道他自有主张,也不再问。

然而事情还是出了变故,眼看着我们就要走到新富豪夜总会的门口,人家迎宾都准备上前来了,那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阿水却突然说道:“六点钟方向,街对面,那一辆富康车,里面的司机是港岛霍家的人。

啊?

我和马一岙都停下了脚步,马一岙回过头来,问道:“确定?”

阿水点头,说道:“我这次过来的时候,歪哥把关于尉迟京能够收集的所有资料都给了我,而这些,全部都记在了我的脑子里——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叫做李龙八,外号鬼云手,早年间是华南一带比较有名的贼儿,后来投靠了港岛霍家,辗转几处,目前跟着尉迟京到处跑,算是尉迟京的马仔吧。”

马一岙说身手怎么样?

阿水回答:“偷儿出身,脑子灵活,手上和脚上的功夫都有,察言观色的能力也强,但论到硬马功夫,只是个弱鸡。”

马一岙说:“李龙八既然是尉迟京的马仔,那么尉迟京肯定也在这里,不过不确定他们有多少人——这样吧,我们去将人给控制起来,问一下情况,再想办法找人吧。”

阿水说不用你们动手,我来就行。

说完,他转身朝着街对面走去,装作是很随意的路过,等路过那车子的时候,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烟来,然后敲了敲窗户,叫醒了在车里面歇息的鬼云手,然后指了指自己嘴里叼着的烟,表示要借个火儿。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我对这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这手段,着实让人惊讶。

阿水借火这行为有点儿不太礼貌,里面的鬼云手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会,没想到阿水又敲了敲窗,将里面那男人给直接惹火了,摇下窗子来,张口就要大骂,结果阿水果断出手,一把擒住了那家伙的脑袋,将他卡在窗口之后,撞了两下。

这两下相当狠,原本拼命挣扎的鬼云手直接怂了,不敢动弹,而阿水则朝着我们挥了挥手。

我和马一岙过去的时候,阿水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他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鬼云手胸口的心脏位置上,而我们坐在了车子的后排,马一岙上车关门,然后问道:“搞定了?”

阿水回答:“老实了。”

马一岙坐在驾驶位的后面,伸出手去,跟鬼云手强行握了一下,然后说道:“李先生,幸会。”

那男人苦笑一声,说您几位到底是哪路豪杰,能报个名头么?我也好知道栽在谁手上。

马一岙说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长话短说哈,我们不是找你的,尉迟京,你老板,我们跟他有点儿事情没有处理完,怎么,你帮忙引荐一下,还是我们自己去找他?

鬼云手到底是老江湖,相当上路,用下巴点了点夜总会,说人在里面呢,三楼包厢,3502房间,三个人,他和老海,再加上今天带来的小孩。

马一岙疑惑,说小孩?你们还带小孩去夜总会?

鬼云手听到,愤愤不平地说道:“马勒戈壁,要不是那小孩说想要今天结束处男之身,老板又依了他的心意,我们现在都已经从蛇口过关,去港岛了……”

我听到这话儿,双眼瞪得滚圆。

港岛霍家,还有这福利?

第五十五章 新富豪里风云翻

其实仔细想一想,秦梨落和黄毛尉迟,以及他们背后的港岛霍家,行事作风,其实都挺柔和的,那就是从不强求别人,向来都是以利相诱,让人心甘情愿加入其中。

说回现实,这个港岛霍家,跟我们熟知的那个红色家族无关,不过从财力上来讲,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些产业名义上都是别人的,也有代理人帮忙操持,不管是当时的新闻报刊,还是后来的网络媒体,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算得上是十分保密的,知晓的人少之又少。

而就算是知晓,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即便是今天,我也未必能够说出全部的公司来。

从这一点来讲,同样是夜行者的组织,港岛霍家跟黄泉引那帮人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境界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

当然,对于拒绝了港岛霍家的邀请,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毕竟我这人一直都挺信奉一件事情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鬼云手李龙八的口中得到了关于尉迟京的消息之后,我和马一岙互视了一眼,随后马一岙做出了决定:“阿水,你在这儿看着他,我们去新富豪里面找人。”

阿水有些犹豫,说歪哥吩咐我跟着你们一起的……

马一岙摆手,说不,只要能够找到人,其它的我们都能够摆平,你在这儿守着,别让这家伙逃脱了,给里面通报消息。

阿水这才不再坚持,说好,我知道了。

吩咐完了这边的事儿,马一岙跟我一起下了那辆老款的富康车,两人虽然兜里没钱,但却昂首阔步地走向了新富豪去,一进大门,立刻有迎宾走上前来,左五个右五个,整整齐齐的两排,躬身招呼:“两位先生,晚上好。”

这场面相当气派,随后又有穿着暴露的部长走上前来,招呼我们,那热情的劲儿,叫人还真的难以拒绝。

我虽然以前当供应商、招待客户的时候来过这样的场所,但自己并没有涉足其中,瞧见这红肥绿瘦、肉光熠熠的场面,还是有些拘谨和尴尬,好在马一岙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与那部长一番攀谈,然后问起那三楼还有没有包厢,一派老司机的模样。

部长不疑有它,赶忙领着我们上了三楼。

九八年那会儿,条件并不是很好,但胜在大胆,场间一派奢靡之气,马一岙与我一直盯着房间的门牌,发现方向错了之后,马一岙赶忙说道:“嘿,厕所在哪儿?”

这般说着,他都不管回答,就朝着3502的方向走去。

那部长一愣,赶忙喊道:“老板,我们包厢里面洗手间的,您走错了……”

她大声喊着,我却也赶忙对她说道:“我去叫他。”

我也脱了身,朝着走廊对面走去,两人脚步轻快,朝着前方的走廊疾奔,转过一个拐角,我瞧见有一个脸容稚嫩的少年,搂着两个大胸肥臀、打扮妖艳的女人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而门口处有一个矮胖子冲着外面喊道:“部长、部长,来个人啊,给我这小兄弟安排一个房间,童子鸡,扛不住了,快!”

他似乎喝了酒,扯着嗓子大声叫唤,醉眼迷离的感觉,然而当他瞟见我和马一岙的时候,脸色却是一变,回过头去,朝着包厢里喊了一句。

我听不清楚他到底喊了什么,只瞧见在我前面的马一岙大吼一声,就冲了过去。

马一岙冲势很快,一下子就来到了包厢门口,却见那矮胖子从里面冲了出来,抬腿猛然一脚,朝着马一岙踹来。

这一戳又疾又狠,而且还是朝着下阴踹去的,阴狠歹毒。

马一岙早有所料,从袖子里滑落出一把铁尺来,朝着那人的脚上拍去,两人一见面就激斗,而我这边刚要往前跑,却感觉到身后拳风一阵,下意识地转身过去,抬手挡住,然后一个戳心脚,重重踢在了那人的胸口处。

砰……

一声轻响,来袭之人给我一脚踹飞了七八米远去,而这个时候,我方才看清楚朝着我袭来的那人是谁。

正是刚才左拥右抱的少年郎。

他,想必就是海妮的那个奇葩弟弟。

少年应该是觉醒了一部分的夜行者血脉,给我这么一脚踹过去,整个人都飞了,居然还有气力,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哀嚎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就朝着我冲锋而来;我刚才没轻没重,是因为不晓得对方是何人,此刻确定了身份,心念他到底是海妮的亲弟弟,不由得卸去几分劲儿。

我抵挡住了他那疯狂的进攻之后,对少年说道:“脑子进水的狗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爸你妈,就在刚才,给人活活砍死了?”

啊?

少年的眼睛都已经变红了,听到这句话,原本的疯狂终于收敛了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说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是你姐姐的朋友,刚才去过你家了,你父母被人杀害了,到处都是警察,你还有心情在这里找小姐,你对得起你爸妈么?

这个时候马一岙已经将那矮胖子给制服,冲进了包厢里去,少年又惊又疑地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两秒钟,终于大声喊道:“京哥,我家出事了,我先回去看一眼,到时候再跟你去港岛啊……”

他说完话,转身就跑,而我则没有再理他,跟着冲进了包厢,里面黑乎乎一片,还有女人的尖叫声。

我守着门,伸手将灯打开,瞧见包厢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女的在拼命尖叫,而地上,则躺着一个男人。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灯光骤亮,我瞧见马一岙往洗手间里面走,然后出来,对我喊道:“妈的,爬窗户跑了。”

我一惊,问怎么办?

马一岙说你看住这个胖子,我去追。

他说着话,人就进了里面去,我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踩住了那胖子,那家伙叫唤一声,不敢再动,显然是给马一岙给收拾妥当了,我瞧见他不敢造次,便抽身向前,探头往洗手间里瞧,却见洗手池上有一个窗户。

窗户很小,按道理是钻不出去的,但无论是我们的目标黄毛尉迟,还是马一岙,都已经再无踪影。

望着空空荡荡的洗手间,还有滴答滴答流着水滴、仿佛尿不尽的水龙头,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明明布置得如此缜密,还是让那家伙给逃了。

我捏着拳头,一股怒气憋在胸口,甭提有多难受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我回过头来,瞧见包厢门口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围堵着,后面还有人往里面挤,这些人每一个的脸上都流露着彪悍和张狂的气息,领头一个人大声喝道:“闹事的人在哪儿呢?”

一个体型稍胖,一直都在沙发上哭啼尖叫的女人指着我,尖声喊道:“就是这个扑街仔,就是他……”

那几人一下子就往里面涌来,有人踩到了地上的矮胖子,那人哼哼一声,沙发上的女人赶忙喊道:“你们别踩到了海老板,把人弄伤了,谁来买单啊?”

几人赶紧避开,而这个时候,我也回过神来。

这帮人,估计是新富豪这儿的老板养来看场子的打手,因为这儿发生了事情,就赶过来处理的。

我不想跟人打架,眼瞅着这帮人气势汹汹,出言说道:“各位老板,出门办事,行个方便,我找这人麻烦,至于你们,别搀和进来……”

没等我把话说完,那领头的汉子就一拳砸了过来:“行尼玛的方便!”

他上来就动手,我也不再客气,直接也一拳招呼过去。

两人的拳头碰在一起,我将力量运在拳骨之上,力贯其中,那人一拳砸来,给我的感觉软绵绵的,而对方却好像是砸到了钢筋上一样,脸色剧变,大叫一声,收回拳去,一看,我去,拳骨上面尽是鲜血,随后一瞬间就变得又红又肿了起来。

那人疼得直叫唤,后面的人却不信邪,三三两两冲进里面来,差点儿将房间都给塞满了去。

我冲破第一关,又修习着《九玄露》,心中自有一股气,信心满满,也不怕对方来多少人,反正都不是什么修行者,当下也是硬碰硬地往前走,虽然当时兵荒马乱,或多或少都吃到了拳头和脚踢,但都跟挠痒痒一样,但我一拳挥过去,问题可就严重了,几乎没有人能够挨得住几下。

没一会儿,地上倒了一片,而我则拖着地上的矮胖子出了门。

临走的时候,我将矮胖子屁股兜儿的钱包找了出来,将里面一大堆人民币和港币一撒,然后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各位别乱动,请勿自误啊……”

我拖拽着矮胖子离开新富豪,来到马路对面,瞧见那辆富康已经不见,不由得一愣,左右张望,满是疑惑。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停在了我的身边。

这是我们的车。

车窗摇下,那司机小陆招呼我道:“侯哥,阿水哥刚才去帮忙马哥追人了,那个鬼云手自己解开了捆绑,开车逃了——对不起,我啥也不会,不敢去拦。”

第五十六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小陆并不是夜行者,也不是修行者,甚至都不是练家子,他仅仅只是一个司机而已,面对着这样的突发状况,能够压住心底里的惊慌不跑掉,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我瞧见他一脸歉然,摆了摆手,说没事。

我手里押着那矮胖子,不敢停留,赶忙上了车子的后座,然后匆匆离开,车行在江堤路上,那矮胖子回过神来,开始反抗,我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双眼一瞪,喝道:“不要命了,对吧?”

那矮胖子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然后整个人开始有了变化,细碎的毛从脖子和脸上长了出来,那鼻子变圆,耳朵变得肥大,整个儿就呈现出了一个猪头的形象来。

我瞧见他开始显露本相,知道情况不妙,没有再留手,扬起拳头来,对着那家伙的猪鼻子就砸了下去。

一、二、三……

这一拳又一拳,结结实实地砸下去,搁普通人估计早就开了染料铺,扛不住了,而那家伙还想挣扎几下,但终究还是顶不了,哇哇大叫道:“住手,住手。”

我扬起拳头来,说住什么手?你不是要变猪头么,老子把你直接打成猪头,嘿,多省事!

那矮胖子大概是被我凶狠的模样给吓坏了,直接哭了,说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是夜行者,别这样搞我啊——我还小,扛不住你这样的暴揍,真的,哥,别打了,再打就死了。

我这才收起拳头来,盯着他那血肉模糊的猪鼻子,说还玩不?

矮胖子摇头,说不了,算您狠,不敢了。

我揉了揉拳头,说你就这点儿本事,该装怂就装怂,没事在这里跟我充什么大个儿?

矮胖子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儿,低头闷声,对我说道:“哥,你顶到我了。”

我奇怪,说啥顶到你了?

矮胖子指着我的腰间,一脸羡慕,说哥,你到底是什么本相的夜行者啊,这玩意也太几把长了吧——我不跑了,您也别压着我,这玩意顶着我真的挺难受的,贼尴尬啊哥……

听到这小子的话语,我不由得气笑了,一把抽出那根软金索来,拍在他油腻腻的脸上:“看清楚了没有?睁开你的狗眼,这是啥?”

矮胖子一瞧,尴尬地笑,说唉,不是啊……您这是什么宝贝啊,软软硬硬的,怪不得我误会。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晓得,拜托告诉我。

矮胖子赔笑,说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认识一个鉴宝专家,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有研究的,您……咳咳,您要是能放了我,我回头帮你问去。

这家伙倒也挺有趣的,我忍不住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想啥呢,知道我是谁么?

矮胖子点头,说知道,知道——灵明石猴嘛,我跟尉迟老大混的,看过您的资料,知道您这血脉,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牛逼货……

我拍了他脑袋一下,说知道刚才还装傻?

矮胖子摸着脑袋,嘿嘿笑,说这不是被那玩意给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嘛……

我说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怎么称呼?

矮胖子讨好地笑,回答道:“我姓海,海大富的海,全名叫做海民威——您别笑,父母给取的名字,我也没办法,‘民’是人民的‘民’,您叫我老海就成……”

我跟他胡扯一番,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矮胖子老海低头,说不、不知道。

我一把掐住了胖子短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脖子,说怎么,需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么?

老海不敢胡扯了,说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您要找就找尉迟老大,我就是在他跟前儿跑腿的小角色,什么都不知道。”

我冷笑,说要不是你这怂包跑出来逞能拦人,放跑了尉迟,我会在这里跟你废话?

老海低着头,讪讪地说道:“我也毕竟是拿人家工钱的,平日里这吃吃喝喝大保健啥的,人家从来都不短我,关键时候咱也不能掉链子啊,您说对吧?”

我听着他说这歪理,鼻孔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没过一会儿,车停了,我瞧见马一岙和阿水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便对老海说道:“你别乱动啊,不然弄死你,知道不?”

老海苦笑,说侯哥,您刚才那一顿老虎拳,我可得消化一阵,哪里还敢乱跳?

我下了车,冲着走过来的马一岙问道:“人追到没有?”

马一岙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江边,说道:“跳水走了,那家伙在水里熟练得很,我抓不到,就没有跟过去了——你这边怎么样?”

我说那胖子给我拎过来了。

阿水问道:“困在车子里的鬼云手呢?”

我指着司机小陆说道:“我出来的时候,人和车都不见了,小陆告诉我那家伙应该是挣脱了绳子,自己开车跑了。”

擦!

阿水听到,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有些怀疑:“不可能啊,我明明把他捆得很结实的。”

马一岙走上前来,说道:“你都说了,那家伙以前是纵横华南的惯偷,一身厉害手段,指不定舌头底下后含着一刀片呢——叫你看住人,你别动就是了,这下可好,芝麻也没有捡着,西瓜也丢了吧?”

明明能够堵到人的,结果愣是给尉迟京那家伙给跑了,连那鬼云手李龙八也跑了,倘若不是我这边扣着老海,我们这一趟就算是扑了空。

这事儿想一想都很郁闷,马一岙忍不住埋怨了两声。

然而那年轻人一听,眉头竖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驾驶室上面的小陆,又看了一眼我,冷冷说道:“我弄丢的人,再抓回来就是了。”

说罢,他转过身,就朝着回路跑去。

他跑得极快,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马一岙有些尴尬,对我苦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大,怎么连说都说不得了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他估计就是这个性格——只不过人都跑了,他哪里还能找得到?

马一岙摇头,说不一定,也许他天赋异禀呢?

话是这么说,但马一岙对阿水也并不抱太多希望,他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与我一起上了车,马一岙坐在副驾驶上,瞧见老海的狼狈模样,说这是怎么了?

我说他非要挣扎反抗,给我揍了一顿。

老海赶忙赔着笑,说对,对,都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反抗的,平白吃了这一顿生活。

马一岙不置可否,说把眼睛遮上,耳朵堵上。

我照办,随后马一岙对司机小陆说道:“陆师傅,麻烦你去一趟立山村。”

小陆说好。

车行路上,我问马一岙这是要去哪儿,马一岙说认识个朋友在那里——那家伙也不算什么好人,就是个帮澳门赌场老板收债的打手,身边有点人,平日里有赌客输了钱、欠了高利贷又没办法还上的话,就押到这边来关着,好吃好喝伺候,让赌客家人还了钱,再放人。

马一岙准备把人暂时安置在那里,想办法审一下。

我忍不住夸赞,说你当真是人脉广泛,哪儿都有朋友啊。

马一岙摇头,说像这种人呢,我平日也很少有联系,这次只是正好在附近,又没有别的好办法,才不得已而为之,平日里呢,像这种捞偏门的人,能少接触,还是少接触,若是能够不接触呢,最好是别认识。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进了山里,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家藏在山里的荔枝园,路口有人放哨,马一岙报了姓名之后,那人拿对讲机一阵沟通之后,这才放行。

等到了门口,有一个大光头在门口迎接,十分热情,马一岙与他简单聊了几句,就带着我和老海来到了一处地下室的房间来。

房间不大,但吓唬人的辣椒水、老虎凳都备得齐全。

老海眼睛上的蒙布一脱,瞧见这阵仗,整个人都软了,赶忙求饶道:“哥哥,两位哥哥,这些东西,就甭往小弟的身上招呼了,您要问什么,尽管说就是了,我能够答得上来的,绝对不含糊。”

瞧见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怂样,我和马一岙都忍不住笑了,随意问了几句他的情况,这家伙跟抢答一样,事无巨细。

只不过问起黄毛尉迟的落脚点时,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也不知道。

问了半天,最后也就问出了几个还算有价值的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霍家的一个联络点,在港岛湾仔坚尼地道的一家周X福金店里面。

马一岙精通审问技法,将问题反复组合,绕得人头晕,不断确认回答的真假,差不多弄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放过了被折腾得不轻的老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现在这里住两天,到时候就能够出去了,没问题吧?

老海配合地笑,说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就当休假了。

这时有人敲门,我去开门之后,大光头对我说道:“你们的那个小兄弟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有事情要找你们。”

马一岙点头,跟着我出来,将门关上之后,走到了外面,而司机小陆瞧见我们,赶忙迎了上来,说阿水哥打电话过来,说鬼云手已经找到,他把人擒住了,问我们在哪里……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凉气。

这年轻人,真的生猛。

后生可畏啊……

第五十七章 不是猛龙也过江

小陆去接人,来回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将那个偷摸逃跑的鬼云手李龙八和把他重新逮住的阿水接了回来。

我和马一岙赶了过去,瞧见李龙八鼻青脸肿的,显然是给揍得不轻。

重新抓回了人的阿水并没有得意,反而显得更加的沉默寡言。

只有他低头的某一刻,眼角余光中闪烁而过的桀骜不驯,让我深刻地感受到,这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心中,藏着多少的骄傲。

对李龙八的审问工作,在相邻老海的地下室进行。

老海此人是一个觉醒不到两年的夜行者,之前的时候一直在广南一家大型养鸡场里面做饲料工,算不得什么久经历练的江湖人物,但李龙八却不同,他虽然不是夜行者,但自小就闯荡江湖,二十郎当岁就成为了华南一带小有名气的大贼儿,据说还曾经跟东三省南下的五大贼王有过交手。

就他这样的江湖阅历,可不是一个小养鸡场打工仔能够比得了的,这话语里的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别,期间着实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好在港岛霍家并不是什么规矩很重的地方,对待成员也是过分宽容,所以在李龙八在挣扎了一番之后,也顺利地缴械投降了。

李龙八比老海的地位,至少要高上两个档次,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比老海多。

但作为港岛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之一,黄毛尉迟别看模样轻浮放荡,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

我们最想知道的,关于秦梨落的下落,他也不知晓。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秦梨落,她是霍家仅有两位镇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养女,不但如此,她还是霍家二号人物的徒弟,早年间在法国留学,一直到这两年才从巴黎政治学院毕业归国,给赋予重任,从基层做起,帮忙处理事务。

从李龙八的讲述中,我们知道,这位秦梨落是被霍家当做重要接班人来培养的,历练几年之后,必将会和其他的年轻一辈,共同执掌起霍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插嘴,问这个巴黎政治学院,到底是什么大学?

李龙八摇头,说不知道,我都没读过啥书,问我这个干嘛?

马一岙却告诉我,说应该算是法国排名第一的大学,不过也不确定,法国的学制跟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学制都不同,这导致了更出名的是教授,而非大学——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在那个地方上学的,都还是挺厉害的,毕竟那个地方出过四个总统和十三个总理,还有许多的名人、科学家和艺术家……

这话儿听得我一头雾水,却莫名地自卑起来。

秦梨落,跟马一岙这样的精英还真的是配一脸,至于我……

等等,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呢?她从我的手里将那后土灵珠给“骗走”,按理说,我应该要恨她才对啊?

莫非我……

我赶忙将心头那股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掐灭,继续听马一岙盘问。

在内心里,我都开始有点儿崇拜这位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了。

除了秦梨落的来历之外,李龙八还告诉了我们另外一个重要讯息,那就是最近他们频频而动,包括向来都在东南亚一带活动的黄泉引和日本人没事儿都在华南一带晃荡等事,是因为两个月前发生了一次七星连珠,天象异变,据一位日本的观星师分析,说是最近南国一带,会有一件很重要的妖族圣物出土。

那位观星师不确定那件妖族圣物到底是什么,却断定必将是改变夜行者世界格局的一件重要物品。

或者说,它是承托了夜行者气运的重宝。

正因为这个消息,所以许多组织方才蠢蠢欲动,一边四处招揽人手,一边根据星相的指示,找寻那宝物的下落,因为对于那玩意,那位星相师有一句很重要的谶言,简单粗暴地翻译成中文,就叫做“得至宝者得天下”。

听听,这玩意儿得有多重要。

马一岙对于李龙八这一段话的判断,感觉应该不像是撒谎,不过我却觉得这玩意很虚、很悬乎,要么就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要么就是有人在搞阴谋,想要两桃杀三士,搞风搞雨。

而且那个什么狗屁星相师,怎么听都像是看话本小说看多了,一嘴的套路和胡诌。

李龙八瞧见我不信,焦急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那个星相师可是日本天皇的御用供奉,是有真本事的。”

我说日本天皇又怎么样,要真的有那么牛逼,半个世纪前小日本子要是知道自己会战败,还给种下两个大菠萝,你觉得他们还会发动战争么?

李龙八给我胡搅蛮缠的话语逼得直翻白眼,不敢再说。

审问完了李龙八,马一岙又说了刚才对老海的一套说辞,然后威胁他道:“我知道你一身手艺,想要逃离,举手之劳而已,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么你现在把身上所有的刀片和铁丝都交出来,安安稳稳在这儿待着,我过些日子把你给放了;要么等我一会儿搜出来,直接把你弄死,大家都安心,你觉得呢?”

都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必要闹出生死来,李龙八十分配合地从舌下、腋下、脚趾缝、肚脐眼处等地方,将东西都给交了出来,然后举起双手让我们搜。

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并不仅仅限于细铁丝和刮胡刀片,还有许多特制的小玩意。

即便如此,马一岙还是十分有经验地搜起身来。

他搜得很仔细,这种专业程度,反而让李龙八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他的识相救了他一命。

如果是真的想心存侥幸,做了点手脚,此刻恐怕是浑身紧张,冷汗止不住地流了。

处理完这边的两人,马一岙出来,给老歪打了电话。

我不知道两人在电话里到底交流了什么,但总之阿水最终留了下来,在这儿地方帮忙看守李龙八和老海,而离开之前,马一岙也跟那位大光头打了招呼,说明情况。

对方表示他不参与这里面的恩怨,不过会提供伙食。

次日,小陆将我们送回了旧州港,而随后我们在鹏城待了两天,马一岙托老歪通过关系,弄了两张港澳通行证来,然后带着我前往了一河之隔的港岛。

我虽然来了南方两年多,在鹏城也待了许久,但从未有去过对面那个东方金融之都。

说起来,心中还是有点儿小激动。

二十年后,国内的北上广深,甚至一线城市自然也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了,然而在九八年,即便是已经在了改革开放的窗口待过,但抵达港岛、瞧见这入眼而来的繁华,我的心头还是十分震撼的,四处打量,总感觉眼睛都不够用,有种乡下土包子进城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我越发地能够感受到秦梨落当初招揽我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很少有人能够抵御得住这种繁华的诱惑。

大部分人都如同海妮的弟弟罗东伟,以及老海一般,没有任何犹豫,就会愉快地接受了招揽。

不过新鲜归新鲜,我倒也没有太多的羡慕,因为像我这样的情况,与其将命运交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还不如自己去奔走,更何况我还找到了一个似乎志同道合的人作伴。

马一岙也没有来过港岛,不过他比我淡定许多,先购买了地图之后,又用粤语跟人询问公车的路线图,一切井井有条。

两人忙活一早上,终于来到了坚尼地道一带。

马一岙在坚尼地道一号的雍仁会馆驻足了许久,不知道在干嘛,直到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他方才若无其事地带着我走开。

我忍不住问他这个雍仁会馆是干嘛的,他摇了摇头,说以后再告诉你。

他语焉不详,而即便是走了很远,都忍不住回头去看,很明显心中是有怨念的,搞得我都以为到了目的地。

离开雍仁会馆,又往前走,没多一会儿,我们来到了那家金X福店。

店里珠光宝气,金银首饰看得人眯眼,马一岙并不理会,直接往里面的贵宾间走,有店员迎了上来,他开口说道:“我有家传的老物件,想请你们的大档头帮忙掌掌眼,给估个价儿。”

店员听闻,打量了一眼我和马一岙,然后很有礼貌地说道:“两位这边请。”

刚才那番话是暗号,我们径直往里走,过了一个狭窄的过道,来到了一个装修豪华的隔间,店员请我们坐下,然后躬身说道:“两位稍等,我去叫经理来。”

他离开,没半分钟,进来一个美女店员,给我们沏了两杯咖啡之后又离开。

如此又等了五六分钟,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定制西服的中年男人从里面的门走了出来,看了我们一眼,朝着我们点了点头,招呼道:“两位先生,找我们大档头有咩事?”

马一岙坐在真皮沙发上,端起咖啡,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平静地说道:“跟你们当家的谈一笔生意,你不够格。”

中年男人的眉头一跳,有些恼怒,不过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兜里的金盒名片夹里摸出了两张名片来,递在了我们跟前的茶几上,刻意敲了一下桌子,微笑道:“在下是这儿的主管,跟我说也可以。”

马一岙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好,李龙八和海民威的性命,你能帮忙出个价么?”

话一出口,对方浑身一哆嗦,脸色大变。

第五十八章 破旧笔记藏天下

中年男人作为一个普通的管理人员,在夜行者家族的港岛霍家体系里,仅仅只是很底层的角色,身份地位,甚至都不如刚刚加入不久的老海,又怎么可能来跟我们谈论秘事,故而在马一岙表明来意之后,大惊失色,之后更是连连道歉,让我们稍等一下。

没多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年纪约莫有五十来岁,鹰钩鼻削瘦脸,瞎了左眼,里面安着一颗玻璃珠子,在灯光的映衬下,露出诡异的光芒来。

这个人的气场很足,一走进来,便坐在了我们的对面,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白色过滤嘴的香烟,又甩了甩手,一块金属打火机出现在右手之上,金属盖子一开,立刻就有火焰出来,他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又一甩手,打火机不见了,随后缓缓喷出了淡青色的烟雾来,这才慢慢说道:“李龙八和海民威那两个小子,现在在你们手里?”

马一岙洒然一笑,说我有点儿奇怪,怎么就来了你一人?

那人眉头一掀,说怎么,你觉得我也不够格么?

马一岙平静说道:“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之首,风雷手李冠全,自然是够资格的,只不过我有点儿好奇,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扑上来一大帮的打手,先将我们这两个胆敢冒犯你霍家虎威的家伙给擒下来,再说后事么?”

中年男子李冠全微微一笑,说马先生还真的是爱说笑,我霍家虽说是这夜行者家族,但历来都不是孤立独行之辈,平日里跟官方的关系也不错,对待内地的侠义之士,向来也都是尊重的,你老师是湘南奇侠王朝安,跟我们老板霍英雄都有交情,所以咱们之间即便是有所误会,我也不觉得无法协调——世间事,只要有心,都是可以坐下来谈,并且可以谈得开的嘛……

他这般说着,话语里好像很恭敬客气的模样,但一边抽烟,吞云吐雾,一边眯眼聊天,态度却并不是太在乎。

我虽然见识不多,但这人一打眼,就知道是老江湖。

马一岙显然是早有预料,洒然一笑,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师父的事情,你大概是知道了,也清楚我所为何来;我身边这小兄弟,叫做候漠,当日他在霸下秘境之中,得到了能救我师父性命的后土灵珠,却不想被你们霍家的秦梨落给顺了去。老话说得好,江湖事江湖了,这事儿是他不小心,算我们认栽,不过我这次过来,想请您帮个忙,将后土灵珠暂借给我,让我拿回去救了我师父性命,再行归还,可好?”

他起先气势汹汹,这会儿却是低声下气起来,毕竟是过来求人的,别的不说,态度怎么都得做足。

李冠全却是波澜不惊,眉头都不抬一下,说哦,有此事?

我在旁边听着,不由得焦急起来,说你不知道?

李冠全摇头,说没有听过啊,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秦梨落那丫头来头很大,背景深厚得很,像我这般的小头头,哪里管得了她?而她做什么事情,也未必会跟我们来汇报,不知道也是很正常啊。

我说那麻烦你给我们她的联络方式,可以么?

李冠全摇头,说那丫头前两天倒是回来过一趟,然后跟人赌气,跑去泰国普吉岛度假去了,国外嘛,电话也打不通,哪里找得到人啊——要不然这样,你们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回头她回来了,我再打给你们?

他一副跟我们商量的口吻,而马一岙却阴沉着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李生,我想你刚才可能没有听清楚,后土灵珠,我们只是借来救命用的,用完了,还会还给您。”

李冠全微笑着说道:“我听清楚了,不过现在联系不到秦梨落,我们也只是爱莫能助。”

听到这里,我方才醒悟过来。

这个笑嘻嘻的男人,口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从根本上来说,他只不过是个老赖而已。

即便我们低声下气,表示并不是想要拿回后土灵珠,而只是借用,他都如此。

作为霍家的高层,说出这样的推托之词来,还真的是……

不要脸。

然而对方这般一推六二五,仔细想一想,我们还真的没有办法,马一岙抬起头来,与对方对视,那李冠全完全不在乎,笑容满面,良久,马一岙咬牙说道:“用李龙八和海民威的性命来换,如何?”

李冠全耸了耸肩膀,说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这两个小子入了港籍,如果失踪了,而且两位跟此事有所关联的话,恐怕是回不了大陆了。

瞧见他这公事公办、满脸堆笑的脸庞,我恨不得一拳打下去,砸个稀巴烂。

然而我终究不能,只有看向了马一岙。

然而马一岙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有这么无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冷冷说道:“很好,素来听闻霍家的风雷手和东兴的老四笑面虎齐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冠全并不以为这是在骂他,拱手说道:“过奖了,愧受、愧受。”

马一岙起身来,冷冷地拱手说道:“告辞。”

他带着我离开了这儿,两人走到了外面的街上,我这才开口问道:“马兄,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马一岙刚才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此刻面对着我,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失误了。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争端,尉迟京和风雷手两人虽然都是霍家在外办事的行走,但彼此之间,必然还是有分歧和矛盾的,那李龙八和海民威两人都是跟着尉迟京的,他们的性命,对风雷手来说,或许并不重要,甚至如果他和尉迟京之间矛盾很大的话,说不定还恨不得我们帮他,去干掉这两人呢……

我听到这一段话,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说这个……不可能吧?

马一岙冷哼着说道:“相比黄泉引,港岛霍家自然是讲规矩许多,也没有那么血腥,但并不代表他们这些夜行者家族是来做慈善的,这一点从你最开始被他们下启明蛊,就应该能够知晓;所以这一次过来,我也知道会出师不利,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李冠全会这般简单直白,毫不要脸。”

我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一岙蹲下身来,从随身的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破旧的笔记本子来,这本子的封面是皮的,但磨损得厉害,他在里面翻了一会儿,手指落到了一页,说先去找这位前辈,让他居中说和一下吧。

我看了一眼,开头着“吴英礼”三个字。

我说这个吴英礼是谁?

马一岙说他是洪门老前辈,师父是符懋堃,师祖是民国十大家的臂圣张策,我听我师父说过,此人早年间名声不显,但五十岁之后,一身修为几近神通,是港岛之中了不起的修行高手;他是京东三河县大唐廻村人,1949年4月的时候随上海青帮的杜先生移居港岛,在洪门之中的地位甚高,虽然近年来隐居元朗,但如果能够请他来帮忙,或许这件事情会有转机。

我很是惊喜,说没想到马兄还认识这样的人物?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不认识他,他更不可能知道我这样的小角色。

我一愣,说那可怎么办?

马一岙抬起头来,眼神坚毅,说这件事情,只能撞撞运气咯,若是这边也走不通,那说明咱们文的不行,只能够走武的了——若是如此,大家就撕破脸皮呗,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了救师父,我有什么可畏首畏尾的呢?

听到他这话,我越发明白了马一岙心中的艰难,对他说道:“放心,无论如何,我会跟你一起进退的。”

马一岙看着我,好一会儿,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聊过,不再停留,抓紧时间赶往了元朗去。

相比港岛而言,新界的元朗并不繁华,它是港岛十八个地方行政区中位置最西北的一区,位在新界的西北边,三面环山,地势平坦,道路两边尽是农田,一路过来,好多荒山,因为路途遥远,我们赶到了吴老先生居住的围村时,已经是夜幕降临时分。

路上的时候,我很奇怪马一岙怎么到哪儿都能够找得到能帮忙的人,他告诉我,那笔记本是他师父留下来的。

他师父这大半辈子,都在为了重建“游侠联盟”而奔波着,笔记本上记录的这些人,都有可能是愿意重新加入游侠联盟的一员。

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成这件事情,就遭遇到了不测。

笔记本的地址只记录到了村子,至于具体的地址,无处可寻,这件事儿让我们十分头疼,想了想,只有到处找人问吧,没曾想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人,这事儿很奇怪,弄得我们都很无奈,正在我们两人蹲在路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瞧见陆陆续续有车子进村来,而村子深处则响起了哀乐声。

什么情况?

我们跟着声音往里走,从身边行过的汽车越来越好,什么宾利啊加长林肯啊之类的,看得我们眼花。

我们一直走,来到了一处大屋前,才发现这里在办丧事,里面响着沉重的哀乐声,到处都是白色的孝布和白花,我看了一眼,不再注意,准备离开,然而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

我有些意外,说怎么了?

马一岙指着远处,说你看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瞧见一行大字——吴英礼师傅千古。

下书曰:“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随野鹤飞”。

第五十九章 屋后水田擒黄毛

我们花了小半天时间,越过了大半个港岛行政区,赶到了元朗角落的这围村来,就想要求助这位老爷子,让他帮忙讲句公道话,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提前我们一步,离开了人世,这样戏剧性的结果,让我和马一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心情都是糟糕透了,说什么话都不管用。

不如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马一岙先开了口:“吴英礼老前辈是臂圣张策的徒孙,民国十大家虽然都有传承,但能够有所起势的后辈也不常见,吴英礼老前辈坐镇港岛,特别是在七八十年代最混乱的时候,曾经先后降服过多名肆虐作恶的夜行者和江湖败类,是个值得尊重的前辈,今日既然碰上,咱们也过去,敬上一炷香吧。”

时至如今,再多的失望也是无用的,与其让它来影响心情,还不如将其放下,好好送吴老先生一程。

我点头,说好,走吧。

两人步行前往,越过了停着一大片豪车的平地,来到大屋前的灵堂,自有人迎上来,躬身行礼,递上白布,我们拱手,将白布扎在左臂之上,又接过了三根点燃的线香,排队过去。

吴英礼老前辈在港岛的人望很足,这一点从得到消息、前来祭拜的人数就能够看得出来。

而人虽多,但都是见过场面、懂得规矩之人,所以都排着队,脸色肃然,并无喧嚣。

我们排了五六分钟的队,方才来到寿棺之前,手持线香,三拜之后,插在香炉之上,看着八仙桌上面的黑白遗像,心中肃然,而旁边自有孝子贤孙答礼,随后走到侧边,有身穿孝服的吴老前辈家人迎了上来,先是拱手行礼,然后恭声问道:“敢问两位是……”

马一岙拱手回礼,说我们是内地赶来的,家师湘南王朝安,师承民国十大家的千斤大力王王子平,与吴老前辈的师祖有些渊源,听闻噩耗,特来祭拜。

那人肃然起敬,拱手回礼道:“在下吴家隆,吴英礼是家祖,劳烦两位千里迢迢赶来,不胜感激,还请里面喝茶。”

马一岙推辞,说不用,我们只是来表达一下敬仰之情的,敬过香便离开,不必招待。

吴家隆挽留,十分热情,我们见他十分诚恳,推脱再三无果之后,只得应允,来到灵堂旁边的院子,在角落一张桌子前坐下,有女眷过来沏茶,而吴家隆事忙,告罪一声之后,又赶忙去迎接其他客人去了。

吴英礼老前辈落户元朗,半个世纪以来,已经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而吴家也是名门望族,客人极多。

我和马一岙在角落喝茶,瞧见这院子里的客人,有商人、有学者、有政客,还有许多看上去眼神不善的江湖大佬,这些人各自形成一个圈子,而我和马一岙则又孤立于这些圈子之外,不过两人的心情十分低落,倒也不觉得什么,一口一口地喝茶,发现这茶虽好,却分外地苦。

两人待了一个多小时,那吴家隆抽空来一趟,与我们叙了几句话又走开了,两人无聊,准备去说一声就离开了,却不曾想不远处的停车场一队汽车停下,第三辆车里,走出了一个让我们惊讶万分的人来。

黄毛尉迟。

这个在珠市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家伙,居然出现在了这丧礼之上。

我在瞧见那家伙的一瞬间,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而马一岙却按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别乱来。”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马一岙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低声说道:“今天是吴老前辈的丧事,在这灵堂之上,我们若是敢大闹一番,且不说是否合适,就算闹了,那又如何?你觉得我们能够打得过这么多人吗?”

听到他这话儿,我的身子一僵,又坐了回去。

的确,黄毛尉迟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除了他之外,还有我们今天见到的风雷手李冠全,而这两人还只是跟班角色,在他们前面,最前面的,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那老人穿着一身合体的手工灰色西服,还罕见地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杖,活脱脱一太平绅士的模样。

那个老人看着仿佛人畜无害,但在身边一大群气势凛然的凶人衬托下,又显得气场十足。

马一岙低声说道:“那家伙,应该就是霍家的当家人,霍英雄。”

我瞧见风雷手和黄毛尉迟排在队伍的十人开外,就收敛了冲动的劲儿,低头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收拾心情,平静地说道:“等,见机行事。”

两人低头装孙子,不敢张扬,一杯一杯地喝茶,看着港岛霍家的人上过香之后,来到院子里,与人低声交流,喝茶谈事,如此过了二十多分钟,马一岙突然对我说道:“走,跟上。”

我抬头,这才瞧见黄毛尉迟起身,离开了人群,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这家伙是去上厕所吧?

我赶忙跟马一岙一起往外走,走的时候,我的心在跳,生怕被风雷手瞧见,好在那家伙正跟在大当家霍英雄身边,小心翼翼地陪着,倒是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来。

两人绕到后院,瞧见黄毛尉迟并没有去大屋里面的厕所,而是绕到了后面,正对着一片水田飙尿呢。

我们两人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黄毛尉迟的身后,在这样的地方,那家伙警惕性不强,并没有在意,反而说道:“还是这地方尿得爽,对吧?”

说着话,他还特地抖了抖胯,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马一岙在接近他之后,几乎是同时出动,一左一右,抓住了那家伙的肩膀,然后将他往水田里面扑了去,黄毛尉迟猝不及防之下,给扑到了刚刚尿了一大泡的水田里去,赶忙拼命地挣扎。

前面有灵堂,除了港岛霍家之外,港岛半个江湖的大人物都来了,若是让黄毛尉迟给挣脱,我和马一岙谁都跑不了。

正是明白这一点,我们没有半分懈怠,将他使劲儿按在满是尿骚味的淤泥之中,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捂住嘴巴,将他从淤泥里拉了起来,然后说道:“尉迟京,想活就别乱叫,知道么?”

马一岙一说话,尉迟京就明白过来,他吐出满嘴尿骚的淤泥,低声说道:“是你们?”

我冷哼一声,说想不到吧?

尉迟京被我和马一岙一左一右拿住,不敢大喊,也不敢挣扎,甩了一下眼前的泥水,这才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马一岙说道:“你们霍家赖账,我们没办法,便想来找吴老爷子主持公道,没想到刚刚到了围村,才知道他老人家正好今天去世,想着毕竟是同道,就过来敬一炷香,没想到还把你个狗日的等到了——你看看,这就是命啊,对吧?”

尉迟京苦笑,说你们今天去联络点找霍家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就算你们扣住了我那两个笨蛋小弟,也是没用的。

我用满是泥污的拳头顶着他的胸口,恶声说道:“扣住你呢?”

尉迟京摇头,说我也不行。

马一岙在旁边冷笑,说难不成你想怂恿我们去找你们大当家霍英雄的主意?你真当我们是傻子?

尉迟京无奈地说道:“这么跟你们说罢,从霸下秘境拿出来的那东西,不管你们是找到我,还是秦小姐,都没有用了——我就是一小喽啰,而秦小姐她也因为想要借给你们先用一下这想法,给她义父踢到了泰国去了,东西现在在三当家的手里,除非是你们能够撬开霍家的地库财柜,不然找谁都没有用。”

马一岙说听你这意思,这东西从此跟我们是彻底无缘咯?

尉迟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马一岙,我敬你是一条汉子,这里跟你做个交易,你先听我讲,如果你觉得可以,咱们再往下说,你看怎样?”

马一岙说甭废话,直接说。

尉迟京说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是关于那东西的——七天之后,有一个地下拍卖会,是面向咱们行内人办的,其中有一件拍品,就是那玩意。你们要是愿意,放了我和我那两个笨蛋小弟,我给你们提供拍卖会的具体信息,以及入门的邀请函,你们看如何?

马一岙一听,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拍卖会?用什么交易?”

尉迟京苦笑,说当然是美金咯。

马一岙手一紧,勒住了尉迟京的脖子,说你麻痹的,偷了我们的东西不承认,还拿到拍卖会去,现在又要我们出钱来赎回去,去你大爷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尉迟京被勒得翻白眼,艰难地说道:“行有行规,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二字,那东西已经交给恒丰集团过目了,上了拍卖会名单,别说我,你就算是拿我们霍老大的儿子来威胁,都拿不回来了;大佬,不是我不肯帮你们,事已至此,你们自己想一想吧,不行就弄死我,反正我这条破命也他妈的不值钱……”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沉默许久,方才说道:“你,不会出卖我们吧?”

尉迟京松了一口气,说:“我发誓,发毒誓,行了吧。”

马一岙松开了尉迟京,我也松手。

啪……

那家伙又栽进了泥田里面去,一身尿骚。

第六十章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事到如今,就算是对黄毛尉迟恨之入骨,我们也不得不面对此刻糟糕的境况来。

想要从这家伙身上拿到东西,这事儿已经是绝对不可能了的,而无论是通过他,还是李龙八、海民威这两个家伙的性命来威胁,也都是没有半点儿屁用,为今之计,除了选择相信他之外,我们别无他法。

不管怎么说,我们对于那后土灵珠,是志在必得的。

尽管对于我们将他推进满是尿骚味的水田里这事儿十分恼怒,但黄毛尉迟还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从满是泥浆的兜里将手机给拿了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然后讲了几句,虽然是粤语,不过我还是能够听得懂他在问人关于最近一期恒丰地下拍卖会的事情。

大概是出于对我们的防范,他背过了身去,还刻意地走得比较远,让我们无法听到电话那头人的话语。

通话的最后,他让人帮忙搞一张入场的邀请函给他,那人似乎有些为难,不过在黄毛尉迟的坚持下还是让了步。

打完了电话,黄毛尉迟回过身来,说道:“事情谈成了,咱们不用这么剑拔弩张了吧?”

马一岙不说话,我却明白他的想法,开口说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再搞些什么鬼?”

黄毛苦笑,说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抛开这件事情,咱们说起来还算得上是熟人,话既然讲开了,我还能搞什么鬼?两位,我想提醒一下你们,与其在这儿琢磨着我是不是在这里面搞鬼,你们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想办法找钱,免得到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东西给人拍走——或许你们打定主意去偷去抢,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恒丰的地下拍卖场向来都会有高手坐镇,莫说你们两个,就算是尊师,恐怕也是不敢乱来。

我说那拍走了,总会有机会吧?

黄毛尉迟笑了,说拍走?人家舍得那么多钱来拍这东西,你觉得会花不起钱请安保么?恒丰的地下拍卖会,有资格参加的,哪一个不是港澳台和东南亚、日本韩国这一带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你觉得你们能够在那儿翻天?别开玩笑了,还是想一想怎么凑钱吧,我多嘴说一句,那东西的价值可顶天,没有个几十万美金,最好还是别去了,免得伤心。

这话儿说得我们两人一肚子气,但仔细想想,又好有道理,让我们竟然无力反驳。

双方简单聊了几句,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尉迟,尉迟你个扑街仔,尿个尿那么久?老板要走了,你要还不来,回头自己走回去啊……”

堂堂霍家的四大行走,在内地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儿给人喊作“扑街仔”,别说他,我都有些心酸。

黄毛尉迟却毫不在意,大声说道:“好,就来。”

他应付完那边,对我们说道:“两位大佬,怎么样,我走了?七天之后的下午五点,观塘秀茂平,XX大楼地下室,门口有守门小弟,出示邀请函给他,就有人领你们进去了;邀请函我去弄,不过要时间,这样子,两天后,在尖沙咀弥敦道的重庆大厦,你们在那里等,我让人把邀请函给你们送过去,可以吧?”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沉思了两秒钟,点头说好。

黄毛尉迟尝试着往外走,马一岙和我都没有拦,他走出几米开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说对了,收到邀请函之后,麻烦把我那两个小弟给放了吧——这两个吊毛虽然蠢得很,但用起了多少还算顺手,也够忠心。

马一岙点头,说好,你放心,这两人在我手头,不会吃太多苦的。

黄毛尉迟笑了,说别人的话,我肯定还会心有疑虑,也会有担心,但小马哥你嘛,我还是信的。

这家伙朝着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走向了前屋那边去,我听到有人用夸张的语气大声笑道:“哎呀,尉迟京你个扑街仔,去尿个尿,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尉迟京低声回了一句,没有太听清楚,但那人却说道:“得,你别过来,一身尿骚,走远点啊,一会儿你坐达叔的破车回去,别跟着我们,哎呀呀,真臭……”

那人的声音夸张,对尉迟京毫不留情,我看向了马一岙,他低声说道:“霍家四大行走之一,马丽连,听着像是女人名字,但是个男人,是个阴狠果决的人物,出手很黑——霍家的四大行走,风雷手李冠全铁腕谋局,毒蛇信马丽连阴狠歹毒,红娘子罗小梅是个老鸨,水里翻尉迟京有勇多谋,个个都不是一般角色。”

我说你咋知道的?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都是老歪提供的,他消息灵通,手头的资料还算齐全,肥花的下落我也是委托他帮忙在搞,不过这个不是免费的,还得收钱。

我有些诧异,不是说这一次是免费的么?

马一岙说免费的,是关于后土灵珠和霍家的这事儿,毕竟是他内侄郑勇犯的错,但肥花这事又得单论——不过我也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一个商人,手下又有那么多的兄弟要养着,四处搞消息,也是要给线人钱的,又不是无本买卖,怎么可能分文不收呢?他跟咱们,到底也只是生意关系而已。

我苦笑,说我算看出来了,讲来讲去,都他妈的是钱的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可想好了没,这回的钱,可不是几千上万,而是几十万,还他妈的是美金——这么多钱,别说拥有,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想都不敢想,这可怎么办?

马一岙想了想,说总会有办法的吧?

我说老马,你赚钱的本事,我是见过的,的确很厉害,但那都是小钱,现在几十万美金,就算是把我们两个都卖了,也凑不够,想什么办法?难不成咱们也当一回省港旗兵,去抢金店,抢银行?

马一岙白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我师父要是知道咱们两个准备干这活计,都不用救了,直接跳起来要跟我拼命了。

我挠了挠头,瞧见港岛霍家的车队走远,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也没有那么困难,你还记得我们今天去的那个金X福金店么,那不就是活脱脱的钱库么?咱们一不放火,二不伤人,反正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觉得呢?”

马一岙摇头,说这主意不咋样,你想啊,那金店是霍家的产业,而且还是最重要的联络点,你觉得那儿会没有重兵看守?好,就算是我们成功了,那金店里的东西,能有几十万美金?就算有,那一堆金银首饰,你能够立刻兑换成美金么?

我头疼起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当初被我揣在兜里,背在包上的血团块儿,它的价值能有几十万美金,百万财富,我就后悔莫及。

当初我要是再小心一点,哪里用现在这么头疼呢?

马一岙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伸过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别着急上火,车到山前必有路,不是还有七天吗,你想一想啊,我们这是在哪里?港岛啊,金融之都,遍地都是机会,别着急,今天晚上先找地方睡下,明天的时候,我们去街上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儿什么机会。

他沉稳的情绪感染到了我,我也不再多言,点头说好。

两人来到前屋,不远处的吴家隆恰好瞧见我们,赶忙迎了上来,说这是怎么了,刚才有人掉进了水田里,怎么你们也是?没事儿吧?

我们都说没有,聊了几句,与他告辞,准备离开,吴家隆却叫来了一个子侄,叫他带着我们去找地方洗一下。

他对我们说道:“两位从内地来的,现在晚了,回城里也没有车,不如在这里暂住,大屋摆了灵堂,人来人往的确是不方便,你先去我堂弟那儿住着,明日再走。”

他很是热情,再推脱就是矫情了,我们不再多言,点头说好。

我们当晚在吴家隆堂弟家住着,次日清晨起来,特地去与吴家隆道谢之后离开,离开新界,来到了本岛,两人在繁华的港岛大街上四处晃悠,看着这满大街的人来人往,还有那鳞次栉比的高楼与大厦,我是满目迷茫,而走到中午的时候,两人待在一处热闹的茶餐厅门外,看了许久,却是囊中羞涩,不敢进去。

突然间马一岙突然一拍大腿,说有了,我想到了。

我给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说干嘛,想到了什么?

马一岙很是激动地说道:“你想想啊,那个后土灵珠能够买几十万美金,甚至上百万,那么同样的东西是不是也能够卖上价钱?如果是从这个思路捋过去的话,我觉得一切就都不难了啊。”

我看着他,说你身上,还有什么之前的东西么?

马一岙闻言,愣了一下,这才苦笑着说道:“上次为了找寻后土灵珠的下落,我把师父给我特制的青铜法剑都给卖了,手上这把铁尺不过是寻常货色,还真的卖不了什么价钱——不过没关系,我们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够找到值钱的东西呢?”

他好不容易想清楚思路,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在后面招呼道:“哎?刘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刘大师?

第六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声“刘大师”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意外,然而当人走到我们跟前来的时候,我方才瞧清楚,这人却是先前马一岙夺了刘半仙的行头摆摊算命时的第一位顾客。

就是那位宫寒体冷的少妇,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港岛这儿碰到他。

我有些紧张,生怕人家是跑过来找咱算账的,没想到少妇十分热情,对马一岙说道:“刘大师,还真的是很巧啊,您换了衣服,我差点儿都没有认出来呢。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够见到您——您在这儿干嘛呢?”

马一岙回过神来,立刻端起了道貌岸然的模样,也不解释这其中误会,而是咳了咳,将嗓子清完之后,回答道:“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够碰到女士您,过来旅游么?”

少妇说没有啊,我是香港人——哦,应该这么说,我夫家是香港人,嫁给他之后,我也跟到香港来了。

马一岙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少妇看着他和我,说刘大师您吃饭了没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

我和马一岙在茶餐厅外面驻足许久,之所以没有进去,是兜里没剩啥钱了,吃不起,这会儿有人请客,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不过马一岙为了保住自己大师的面子,免不了又推脱了一番,这才答应。

少妇果然是有钱人家,没有请我们到这平民出没的茶餐厅,而是来到了旁边的一处酒楼,看着装修,就知道十分高档,而少妇对这儿显然是十分熟悉的,叫了包厢,又连着点了好几道招牌菜,什么烤乳鸽、鸡煲翅什么的,我眼尖,瞧了一眼菜单,都是贵的要死的价格,而马一岙却十分淡然,少妇请我们点菜的时候,他挥了挥手,说客随主便,您安排就是。

点过菜,上了茶,少妇跟我们闲聊。

我们这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做李君,羊城人,目前在鹏城一家公司工作,那公司是她公公旗下的,她负责集团的财务工作。

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少妇又跟马一岙聊起了他的那个方子来。

自从上次流产之后,她的身子虚得很,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然而按照那个方子吃药之后,一开始还不觉得,她老公甚至还觉得是骗人的,但坚持了这些天下来,她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夜里睡觉,再也没有失眠多梦过了,感觉好像是再世为人一般。

听到她的反馈和感激,马一岙表现得很是风轻云淡,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渡人渡己,都是天意而已,用不着这般感激。

菜上了来,少妇只是饮茶,一应荤腥都不沾。

她告诉我们,自从茹素问佛之后,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感觉轻松许多,所以即便是七日之期已过,她也不会再沾荤腥。

她希望自己能够坚持一下,为自己未来的孩子祈福,不过让我们多吃一些,不要客气。

马一岙忙着跟人聊天,动筷不多,我反正是没啥事儿,便频频动筷子——唉,你还别说,人家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无论从食材的新鲜程度,还是烹饪的手法来讲,都是一等一的料理,让人胃口大开,恨不能风卷残云。

我是个热爱美食的性子,喜欢吃,也喜欢研究吃,所以能够遇到菜品不错的店子,就十分的开心,也觉得有很多想要学习的地方。

就在我胡吃海喝的时候,马一岙跟少妇李君不知道怎么着,就聊到了筹钱的话题来。

李君得知我们目前碰到了难事,需要一大笔钱的时候,出言说道:“要不说我们碰到,正是天意呢?之前我这事儿还一直藏在心里,不知道到底好不好说,您这么一讲,我倒是好开口了。”

当下她跟马一岙说起了一事来。

原来她公公王安玉在港岛商界也算是一位颇有名望之人,产业颇多,在大陆也有许多投资,商界人称九叔。

她这一次过这边来的原因,是她公公这一次出了点事,突然重病,陷入昏迷,送到医院却没有任何的说法,医生也搞不懂到底怎么回事,联合了名医会诊,最后得出了一个病因,但她公公的私人医生却告诉王家人,这病因完全不会引起昏迷。

也就是说,那帮西医联席,最终得出来的结论,也只是糊弄人的,做不得准。

正是如此,王家人就开始有了别的想法,有人去请中医,有人请了有名的风水师父,而她则想起了前些天在街头上认识的刘半仙,但又寻不到人,心里焦急呢,却不曾想在这港岛的大街上,又碰到了我们。

这是天意。

李君向马一岙发出了邀请,希望他能够陪着去一趟医院,不管怎么样,帮忙看一看,若是能够将她公公九叔给救活了,想必夫家也不会吝啬钱财。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心中自然是狂喜,不过他又得憋着,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一起许久,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有些为难地说道:“事儿倒是没有问题,但这件事儿,您能做主?”

我担心别到时候事情办成了,但钱拿不到。

这可就太尴尬了。

我这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李君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我当然做不了主,不过还是希望刘大师能够跟着我去一趟,我会说服我老公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不大——对不起,我夫家家大业大,规矩挺多,我这儿媳妇的身份挺尴尬的,没办法这个时候给您回应。”

她说到后面,满是歉意,而马一岙却是大手一挥,说嗨,做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一个有缘无缘而已,就算不给钱,那又如何,既然碰上,又怎么会不帮呢?走,走吧。

匆匆吃完饭,我们离开了酒楼,往西走,李君联络了自家司机过来接我们,然后朝着她公公住着的私立医院行去。

王家的车是好车,我看不出牌子,但漂亮的车型和豪华的内饰,还是让我惊叹不已。

期间李君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老公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情绪有一些不太好,问她人在哪里,李君回答在路上,她老公有些不太高兴,说这个时候还往外跑,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现在几个兄弟姐妹都盯在这里,要万一父亲出了什么事情,怎么招呼……

我听这意思,立刻明白,敢情这位九叔人还没死,膝下的子孙们都开始惦记起了分家产的事情来。

李君老公的情绪有些急躁,以至于都没有能够听李君说起马一岙的事情就挂了。

这事儿让李君颇为尴尬,跟我们道歉,马一岙却很开明,笑着说道:“父亲重病,心中慌乱也是应有之事,不必在意。”

没多时,我们抵达了一处位于半山的私人医院。

下了车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处并不像是医院的建筑前,到了三楼的住院部,瞧见门外的走廊上围着一大圈的人,有西装革履的职业经理人,也有王家人和管家、佣人——李君的公公前后一共娶了三个老婆,生了十一个儿女,从四十多岁到十来岁都有,而她的老公则是第二个老婆生的,排行老六,是王家的第三个儿子。

当我们抵达这个楼层的时候,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匆匆走了上来,见到李君之后,就低声埋怨几句,随后瞧见了身边的我和马一岙,不由得皱眉,说他们是?

李君连忙介绍起了马一岙来,说这就是我这两天跟你提起的刘大师,没想到今天这么有缘,居然正好碰到了他。

李君说明缘由,她老公皱起眉头。

他简单跟我们握了手之后,说道:“我们已经请了港岛最有名的风水师和中医过来,就不劳烦你们了,端叔,你过来,帮我送两位回去……”

他都没有跟我们仔细聊,开口就撵人,这态度不但让我们很不满,连恳求我们过来的李君也脸上无光。

她朝着我们赔笑,让我们先等等,然后拉着自家老公去角落好是一顿说,如此聊了几分钟,那人方才过来,打量了一眼马一岙,问道:“君君对先生十分推崇,想来先生也是很有本事的,不过我父亲这事情十分棘手,好多人都束手无策,先生可有把握?”

马一岙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平静地说道:“有无把握,这个得看到人之后,我才能够断明,现在还不好说。”

李君老公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心,说两位跟我们来。

我们跟着他往前走,来到了病房门口,那儿堵着一人,是个老头,头发斑白,狐疑地打量着我们,李君老公开口说道:“符叔,这是君君从内地请来的师父,也有一身本事,想请他帮忙进去,给我爸看看。”

那符叔打量了马一岙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里面是回春堂的坐馆在看,这一位,用不着吧?”

李君老公咬着牙,坚持说道:“符叔,我是我老豆的儿子,总不会害他。”

这时里面走出一人来,那人长得很像李君老公,年纪却大上了许多,他看着我们,低声说道:“老六,你搞什么,不知道里面在忙么,捣什么乱啊?”

李君老公瞧见这人,头低得更下了,将情况说明一遍,那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内地有什么大师,走走走,赶紧打发走。

他说罢,转身就要往里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开口说道:“且等。”

男人回头,一脸戏谑地说道:“怎么,不愿走?想拿点赏钱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

他伸出手,在那男人的肩上一搭,然后缓缓上扬,而这个时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的右手。

那右手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褐色蝎子,尾巴高高翘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蝎子,是从对方的肩头上。

拿出来的。

第六十二章同行见面是仇人

这情形着实是吓人得很,那蝎子仿佛凭空而出来一样,旁边的符叔脸色一变,怒目骂道:“居然在我面前使起了障眼法来?当真是骗人骗到家了,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他以为这是马一岙使的魔术戏法,然而作为当事人的王家老大却伸手拦住了他,然后一脸疑惑地说道:“这是……”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没什么,让你等一等,是想把藏在你身上这条蝎子给拿下来,这玩意在你身上一直待着,想必你这几天都不是很好受吧?”

这几天?

听到这话儿,所有人都惊住了。

我也很是奇怪,觉得马一岙这话儿有点古怪,这么大一条蝎子藏在身上,而且还好几天,是个人都应该发现了吧?

怎么可能留到现在,让马一岙抓出来呢?

说完这话,马一岙往后退了一步,将那张牙舞爪的蝎子收进了随身的一个布袋子里去,然后转身欲走,那王家老大却赶忙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大师别走。

马一岙缓缓回过头来,无奈地说道:“什么意思?这东西叫做毒蝎降,很恐怖的,它若是再在你身上停留三天,你到时候肯定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让我把它还给你?”

“不、不、不……”

王家老大连连摆手,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错了,我错了,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走。

他拉住了马一岙,又叫李君老公来劝。

马一岙本来也就是想要显露本事留下,如此装模作样一番之后,也不再准备走,而是问那王家老大的感觉,那男人点头,说您是真有本事的——我这几天总是恶心想吐,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背上好几处伤口,火辣辣的,却没有印象哪里来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总做噩梦,感觉身上有虫在爬,醒来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叫我老婆看了也是一样。

旁边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点头,说对,我说你这两天怎么怪怪的呢,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啊?

马一岙脸色严肃,说这个叫做毒蝎降,据我所知,应该是泰国八大降头之一,据说是用东南亚最毒的涅罗蝎蝎尾作引,研磨成粉之后,用八种毒液炼制,然后用来催生虫卵,练成药降……总之过程十分复杂,而且好费时间——王先生,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会对你用上这样恐怖的手段啊?

那王家老大听了马一岙的这一番介绍,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说这、这,我的天……

他激动地握住了马一岙的双手,说您真的是神了,我这边有问题,估计我父亲这病,也是一样的,您还请帮忙看一下,如果您能够救活我父亲,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马一岙松开了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您客气,我们这次过来呢,的确是想要帮忙破局救人的,但有句话得说在前面——我呢,最近碰到了些事情,手头紧,需要资金。你这一单,我顺手而为,免费的,但您家老爷子呢,我看可以看,但钱有点贵;你若是愿意,我便进去,治好了,您给钱,治不好,我自己走,如何?”

他长期在江湖上漂泊晃荡,谈起钱来,倒也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

王家老大听闻,这才从刚才的激动中缓过来,在商言商,他是生意人,沉心静气,问道:“您说,说个数,能满足的,我们尽量满足。”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我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喊,而他略一犹豫,直接开口说道:“五十万。”

对方松了一口气,刚要答应,而马一岙却悠悠说道:“美金。”

啊?

九八年那会儿人民币与美金的汇率还是挺高的,五十万美金,相当于人民币近四百万。

四百万啊,在当时东南沿海月工资才三五百的时代,这可是一笔巨款。

它对我们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对王家来说,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筹措好的,所以王家老大迟疑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您稍等一下,我找家里人商量商量,如何?”

马一岙也知道这数额巨大,点了点头,说好,你们商量,不过不要太久,病人扛不住——当然,你们请来的师傅如果有办法的话,我们也可以不叨扰。

我们退了出来,在角落无人处等待,我瞧见周围的人离得比较远,忍不住说道:“你还真敢喊。”

马一岙平视前方,压低声音说道:“我本来想喊一百万美金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打了个折——说实话,这位九叔的名声我以前就有听说过,名下的产业挺多的,我这也不算是趁人之危。”

我说当然不算,他要是死了,啥都没有了,不过我担心的事情,是你能够搞得定么?

马一岙摸了摸左耳,然后说道:“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情跟东南亚那边的手段很像,如果九叔中的是降头,那么除了要帮忙解降,还得查明缘由,特别是将下降师给找到,不然什么都是白搭——这么说来,你还觉得我喊五十万美金贵么?”

马一岙心安理得,而那边也商量妥当,王家老大带着符叔和李君老公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父亲的事情,拜托先生您了。”

这算是谈妥了。

马一岙指着病房,说里面的师傅看完没有?

王家老大说没呢,还在磨蹭,您是有真本事的人,麻烦一起看看呗。

他说得有些忐忑,害怕马一岙对他们这种态度不满,不过好在马一岙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的人,而且在那五十万美金的诱惑下,什么都不在乎,挥了挥手,说走,进去看看。

我们往病房里走,在门口的时候,符叔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而马一岙则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我的助手。”

那人才放行。

我跟着一行人走进了病房,发现这病房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儿就是一酒店大套间,走过外面六十多平方的客厅,来到卧室里,我瞧见了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

医院方是两男一女,有一个还是老外,而在旁边,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这是九叔最后一个老婆,还有一个穿着暗金色唐装、留着长须的老头。

那老头好像是在跳大神,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而床头之前,撒了不少的米。

这米是白色的,看形状,我感觉有点儿像是糯米。

而病床之上,躺着一个老头,头发稀少发白,脸色苍白难看,嘴唇干涸,双眼紧闭。

他仿佛饱受巨大的折磨,脖子处的筋偶尔会跳一下。

卧室虽大,但这么多人在里面,还是有些拥挤,所以除了我和马一岙之外,能够进入卧室的就只有王家老大,至于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的客厅里。

都说同行是冤家,我们一进来,那一直神神叨叨的唐装老头就“清醒”了来,睁开眼睛来看着我们。

因为马一岙和我都是穿着便服,所以他并不认为是同行,只是疑惑地看着王家老大,说您这是?

王家老大有些尴尬,说道:“徐坐馆,这是内地的先生。”

瞧见是同行,对方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面色不愉地质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觉得我们回春堂不行,我告辞便是了。”

说罢,他已经准备好收拾行头,准备离开,王家老大赶忙上前说着好话,而马一岙则悠悠说道:“怎么,害怕了?”

请将不如激将,简单一句话,那原本准备收拾行头离开的徐坐馆便停下了脚步。

他认真地打量着马一岙。

良久之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大陆仔,很嚣张啊。”

马一岙平静地说道:“不敢,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做咱们这一行的,没有谁敢说自己什么都能够应付得来,您若是为了九叔着想,不如放下门户之见,与我一起研究一下,怎么能够将九叔给救回来呢?你说对吧?”

徐坐馆微微一笑,说如何处置,我自有主张,你既然这么自信,便先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他让开了位置来,马一岙也不推脱,走上前去,先是打量了一会儿九叔,然后对旁边的医生问道:“我可以检查身体么?”

这儿负责的是那老外,在经过翻译之后,点头确认。

马一岙将被子掀开,并且在旁边护士的帮助下,将九叔身上的病号服给解了下来。

他认真打量着,好一会儿之后,伸出手来,在九叔的脖子后面揉了一下,这才收了手,让人盖上被子,又去旁边的洗手间净手。

弄完这些,他对那回春堂的徐坐馆拱手,问道:“徐当家,你觉得这件事情,你能处理好么?”

他这般直接明了,那老头儿就有点不快了,说你这是在考我?

马一岙摇头,说不,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这事儿是您接的,您若是能够解决,我立刻离开,不再多说一句,您看行么?

他这般讲规矩,徐坐馆的脸色方才好一些,他抚须而言:“王老先生这病症嘛,很特别,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肯定是被人下了小鬼咒,每天子时,那小鬼都会过来吸他气血,七日过后,三魂七魄全消,恐怕就再无救回来的机会了……”

他侃侃而谈,周围的人听着一阵惊悚,止不住地打冷颤。

唯有马一岙等待他说完之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一字一句地说道:“封建迷信,胡说八道!”

第六十三章 一岙秒断降头师

“封建迷信,胡说八道!”

八个字,将那原本得意洋洋卖弄的徐坐馆说得面红耳赤,双目喷火。

他一副立刻就要上前、撸袖子打人的模样,然而马一岙却是毫不在意,冷冷说道:“原本以为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这钱不赚也罢,退位让贤而已,却不曾想竟然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狗屁小鬼咒,若真有,你且把那小鬼显化形状出来,给我们大伙儿开开眼啊。”

徐坐馆被马一岙毫不客气的态度给直接激怒了,也顾不得自家的面子,指着马一岙的鼻子,说道:“玄冥观测之法,博大精深,岂是你这大陆仔能够理解得了的?那小鬼乃灵体,与我们所处的维度截然不同,非寻常人等能够瞧见的,你这乡巴佬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根本就是外行,还好意思过这里来招摇撞骗?哼,简直是不想活了……”

双方各执一词,讲得仿佛都有道理,这让旁边的人都有些懵圈,不知道该相信谁好。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冷冷地说道:“你无法证明,我却可以。”

一句话,结束了争执。

那徐坐馆还待再讥讽,听到这话儿就突然停了下来,瞪圆双眼,看着马一岙。

他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说你能够证明?证明什么,怎么证明?”

马一岙不去理会他,而是转过身来,朝着王家老大和九叔老婆拱手,朗声说道:“我大约看了,九叔的情况已经确凿无疑,就是那东南亚降头所致。”

徐坐馆冷哼一声,说当真是拾人牙慧啊,降头就是小鬼咒,也叫做小鬼降——我以为你能够说出什么一二三四五呢,竟然是这样的说法。

马一岙依旧当他不存在,开口说道:“这降头之术,是流传于东南亚地区的一种巫术,这东西我想各位可能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了解,而不同地域的法,其施法过程千差百异,但共同点多用人骨、血液、头发、指甲、成型人胎、某种木头、某种石头、花粉、油等材料作为媒介,而法术类型,大部分偏于阴性——“降”,指施法的所用法术或药蛊手段;“头”,指被施法的个体……”

他大概讲了一下降头术的起源和发展,然后开始讲起了降头术的科学根据来。

这家伙是科班出身,甭管他到底有没有在水木大学上过生物和哲学,但对于东南亚的降头术,乃至于西南一带的巫蛊之术的研究,却都让人耳目一新的。

我感觉他直接掀开了这种神秘之术的面纱,将其大致的原理直接呈现于众人的面前来。

当然,因为太容易被人模仿和学习的缘故,这里面具体的使用和手段,文中就不具体讲述,免得引起事端。

总之,经过马一岙这么一番讲解,场中众人对这降头术也有了许多的了解,随后马一岙继续说道:“从此刻的情况来看,这位王先生,你中的只是虫降而已,也就是说,这条毒蝎虽然让你难受,但并未有发作;而九叔这个情况就更危险了,有人让他直接昏迷了过去,而这种手法也十分古怪,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越南西贡扑老庙的蛛丝降。”

众人惊讶,王家老大问道:“什么叫做蛛丝降?”

马一岙解释:“在越南、缅甸等东南亚雨林区,和我国的广南、云贵地区,有一种越南捕鸟蛛,它是大型的穴栖蜘蛛,足展17至18厘米左右,螫肢健壮,性情凶猛,身有剧毒;有人将其豢养一处,然后经过独家法门秘制,养出的蛛王,产丝之后,可以有三种用处,一曰相思引,又叫做红线牵,能够牵引男女的心绪,让他们产生爱情;又有一种叫做兄弟情,祭拜之时用,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而最后一种,就是老爷子所中的这种,叫做生死引,是用来操控人生死的……”

众人屏气凝神地听着,那徐坐馆却哈哈一笑,说真的扯淡,无稽之谈——什么蛛丝降、生死引,说得跟真的一样。

马一岙冷笑一声,说:“不信?我说过,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的……”

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符纸来。

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搓,那黄符纸就开始无火自燃起来,火焰跳跃,热量很大,一直烧到了他指尖都不在意。

那符纸灰被他小心翼翼接在手中,符纸烧完之后,他念念有词几秒钟,突然朝着病床上方,猛然一洒。

呼……

符纸灰在病床之上一扬,众人纷纷往后退,九叔的这位小老婆脸色有些不对劲了,刚刚要呵斥,却不料在那纸灰的映衬下,一道又一道的蛛丝网,在灯光之下,显露了出来。

这并不是一根一根的,而是彼此交叠。

整个空间,就好像盘丝洞中一般,而这些蛛网看着极细,泛着微微的银色光芒,当纸灰落到了被子上时,除了偶尔几根挨着那纸灰的蛛丝之外,其余的都已经瞧不见。

这状况,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旁边的洋医生大叫一声“oh-may-god”之后,忍不住上前,想要摸一下那些密布纠缠的蛛网。

然而他的手一划而过,什么也没有捞着。

当他还想再摸一下的时候,却给马一岙伸手拦住了。

马一岙严肃地说道:“这些蛛丝,若是没有手段,平日里是难以察觉,也无法触摸的,而如果真的触摸到了,上面的剧毒,也会让人在短时间内陷入昏迷,所以没有必要的话,最好不要尝试。”

听到旁边医生的翻译,老外赶忙收回了手,一脸受惊的表情。

马一岙的展示,让卧室里面的众人都为之折服,就连旁边的这位同行也都适时闭上了嘴嘴巴,而王家老大赶忙说道:“刘大师,我爸的这病,还有救么?”

马一岙点头,说自然,只要找到那个在暗地里搞鬼、下降头的家伙,就可以了。

王家老大又赶忙问道:“那人在哪儿?”

马一岙微微一笑,说蛛丝降比起别的手段来说,优点多,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不能离太远了,否则蛛丝一断,就失去了控制力,所以那人……必然就在附近。”

王家老大松了一口气,说您是不是可以凭借着这蛛丝,顺藤摸瓜,找到那人呢?

马一岙摇头,说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刚才用的那张,是龙泉山出品的显迹符,因为十分珍贵,我手头就只有一张,而想要循着那蛛丝马迹,去找到下降之人,至少也得十张以上。”

王家老大有些着急,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微笑,说别着急,我可以断定,那个下降头的家伙,应该就在这医院里,所以找到人这事儿,其实是很简单的。

王家老大犯难起来,说这个……这家私人医院住着的病人,非富即贵,我王家在港岛商界虽然算是有些地位,但在这医院里,还是不能一间一间、翻箱倒柜找人的。

他说得委婉,马一岙却笑了,说不急,我有办法。

他走到了门口,望着套房客厅里面的众人,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完成蛛丝降,需要的条件很多,不但需要受降者的生辰八字,而且还需要头发、指甲和接近受降者的机会——也就是说,除了那个下降者之外,你们这儿还有一个内鬼,而那个内鬼,就很有可能是背后的指使者,也必然知道那个降头师的下落……”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控制音量,朗声说着,然后用几句压迫力的目光,注视着客厅里面的众人。

外面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王氏产业的高级经理人,和九叔的直系子孙。

这些人听到了马一岙的话语,有的惊讶,有的坦然,有的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去,而这个时候,马一岙走到了一个穿西装打领带,跟他一样留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跟前来。

他微微一笑,说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当马一岙走到他跟前的时候,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王家老大走上前,说道:“大师,这是我二弟,王立仁。”

马一岙似笑非笑,说立仁兄啊?

王家老二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叫我查理……”

他刚要说话,而马一岙却摇头,说我不管你叫什么,只需要你告诉我,那个家伙,到底藏在哪里?

王家老二冷哼一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你这是陷害你知道吧,我跟你说,你讲的这些,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哇啦啦说了一堆,马一岙却掏出了一个铜球来。

这铜球只有乒乓球一般大,光滑铮亮,一端还有链子扯着,如同怀表。

马一岙将它拿了起来,在那王家老二的眼前晃悠着,王家老二不屑地说道:“想催眠我么?痴心妄想,我可是在牛津大学读过心理学……”

他说着话,而马一岙却不管不顾,开口说道:“你这个弑父兄、无廉耻的家伙,别在这里否认,听我说话——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赦!”

最后一个字落定,那王家老二浑身一震,双目发直,整个人居然就僵住了,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动也不动。

马一岙并不停顿,开口说道:“那人在那里?”

王家老二双眼发直,仿佛傀儡一般,缓缓说道:“出门左转,第三个病房。”

马一岙对着旁边负责安保的符叔说道:“看好他。”

说罢,他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从拥挤的走廊挤开了一条道,来到了左边第三个病房来。

他先是一推,发现里面反锁了住,一咬牙,然后猛然一脚踹了过去。

砰……

门开了,马一岙冲了进去,我紧跟其后,冲进房中,瞧见这单间病房的病床上盘坐着一个光着膀子、口中念念有词的男人。

这人就是那,降头师。

第六十四章 猛禽一翅断后路

门给踹开的一瞬间,那人就睁开了眼,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凶光毕露!

我与那人对视,感觉心脏好像被毒蛇咬了一下般,浑身发冷,而马一岙却完全不在乎对方的阴毒气场,箭步而上,伸手朝那人猛然抓去。

对方一翻身,人落地,手一抬,整个病床都朝着我们这边飞来。

砰!

马一岙身子一矮,从病床下方的空隙处滑落而去,而我则是一个高抬腿,将那迎面而来的病床给砸在了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人跃向前,却见马一岙跟那人已经打成一团。

那人光着膀子,浑身精瘦,典型的东南亚人长相。

他长手长脚,与人厮打,喜欢用手肘和膝盖,这走的是泰拳路数。

凶!

对方是练家子,而马一岙自然也不差,两人交手,噼里啪啦一阵打,那人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几招过后,立刻处于了下风。

而我的加入,则将天平一下子就给压倒向了我们这一边来。

只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我和马一岙将这家伙压在了地上。

马一岙知道毒蛇不打七寸,必受反噬,所以出手绝对不黏糊,扬起手中的拳头,恶狠狠、重重地打在了那人纹有双头黑烙铁毒蛇的右臂之上。

咔嚓……

却听到一阵让人牙痒的骨头折断声,那人受痛,大声叫了一句,我听不懂对方的语言,而马一岙却反而怒了,说师父救你?你干嘛不叫佛主保佑?做了这恶事,谁都救你不得……

这时外面一行人冲进房间,领头的是李君老公,他瞧见我们这边,一脸惊恐,大声叫道:“小心。”

我有些反应不及,却感觉房间里陡然一黯,紧接着马一岙伸出长腿,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大声喊道:“放手。”

我下意识地照做,给他一脚踹到了门口去。

等我抬起头来,却瞧见一只巨鸟,张开了双翼,从远处骤然而至,朝着这房间径直扑来。

那扁毛畜牲通体漆黑,唯有头部和尾部一片雪白,双爪伸展,足有一米,呈现出金黄之色,上面的爪子锋利如刀,整个儿如同一辆高速行驶的火车,轰然撞进了病房之中来,然后巨大的翅膀猛然一挥,我感觉到罡风扑面,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混乱中,我听到耳边传来“轰”的一声,自己整个人就像一片纸,重重“贴”在了那墙上去。

当时的场面当真是混乱无比,过了几秒钟,腾起的烟尘落下,我从墙上滑落下来,瞧见病房之中一片混乱,靠窗的一整面墙都消失不见,而刚才被我和马一岙给压住的降头师,居然不见了踪影。

跑了?

“马兄,马兄……”

我勉强爬了起来,朝着房间里跑了进去,却听到翻过来的床下传来了马一岙的声音:“莫慌,老子没死。”

我快步走了过去,一把将那病床翻起,瞧见马一岙给压在下面,胸口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脸上还沾着几根鸟类的绒毛。

我赶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又检查他的伤口,说伤到没?

马一岙给我扶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妈的,给那畜生的爪子挠到了一下,不过我在胸口聚了气,只是皮外伤,涂点紫药水就行。”

我说刚才那玩意,是什么?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他师父咯——没想到他师父就在这附近,而且还是一头猛禽夜行者,这、这你麻痹,真倒霉。

他骂声连连,人却缓过了神来,这个时候几乎有些呆滞的王家老大也赶了进来,有些恍惚地说道:“刚才,是一头大雕么?好恐怖啊……”

马一岙看着他,说你家那个不省心的老二没跑吧?

王家老大瞧见了刚才那一幕,是彻底信服了马一岙的本事,赶忙点头,说没呢,让符叔给押着呢——没想到,居然是那小子弄出的幺蛾子来。

豪门兄弟,利益至上。

马一岙在我的搀扶下走出了这边病房,然后朝着九叔那边走去,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他瞧见那个外国的主治医生,招呼道:“嘿,能帮忙弄点儿医用纱布和紫药水来么?我这里有点伤口需要处理。”

主治医生赶忙叫了旁边的护士去弄,还过来问要不要去急诊室处理,马一岙摇头,说不用,赶时间。

说到这里,他赶忙又对我说道:“你去房间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东西没——知道找什么吗?”

我点头,将人交给了王家老大,回到了那房间。

我一阵翻找,终于在床头柜那儿找到了一个红绸袋,我打开绳结,里面有一撮毛发,以及不知道什么血书写的文字,是繁体字,看着应该是生辰八字,另外里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石子、污垢和白乎乎的虫子,都在那巴掌大的小袋子里。

我又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屋子的角落里,掀开桌子,找到了一头金黄色的八爪蜘蛛。

那玩意毛茸茸的,八条腿撑开,张牙舞爪,看着足有小脸盆一般大,八眼集一丘,有一种诡异的光芒在其中闪烁着,口器不断蠕动,后腿撑着,仿佛随时都要一跃而起,朝着我扑来一样。

我与那毒虫子对视着,毫无畏惧,死死盯着,过了一会儿,那畜生开始往旁边爬,显然是要溜走。

我自然不能让其逃开,左右打量一下,却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物件。

我有些着急,便往腰间摸去,将那软金索抽了出来,在半空中甩了一下,发出一声炸响。

说来也奇怪,那毒蜘蛛原本挺有攻击性的,然而我这软金索一亮出来,立刻就从墙上滑落,停在地上,将全身缩了起来。

我瞧见它看上去十分害怕,瑟瑟发抖的样子,不敢大意,朝着软金索灌注劲力(也作妖力)。

妖力注入,软金索立刻变硬变长,化作一根接近两米的长棍子。

棍尖戳在了那小脸盆一般大的八爪蜘蛛身上,让它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随后我将床单一扯,小心走上前去,将那玩意用病床的床单兜住。

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这玩意都没有任何动弹,让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原来软金索镇得住蜈蚣,也可以镇住这蜘蛛。

等我捉完了毒蜘蛛,来到了九叔这边的病房,瞧见马一岙已经处理好了伤口,正在给九叔推拿。

他的推拿手法,跟李爷的推筋入脉手很是不同,后者由外而内,而他的则是由内而外,而且小心翼翼,仿佛对方是一个瓷娃娃,一碰即碎的样子。

马一岙瞧见我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

我先是拿出了那小麻袋,跟他说明,马一岙转头来看,然后说道:“得,这王老二卖自己老子卖得挺彻底的,这样弄,不只是要害人性命,而且还是要劫气运、让老头子回光返照的时候被控制神志,立下遗嘱,让他来继承家产啊——黑心啊,这玩意不祥,那谁,王……”

王家老大赶忙上前,说道:“王立忠。”

马一岙点头,说立忠先生,这东西很重要,需要立刻焚烧,而且不能留有痕迹,所以不能随意烧毁,否则会留有后患——对了,这地方有锅炉么?

王家老大也不确定,说应该有吧?

马一岙说东西给你,立刻找最信任得过的人,拿去锅炉房里将其烧掉,不能有任何残余物留下来。记住,这个关系到九叔的生死,千万别不当一回事,知道么?

王家老大巡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李君老公身上。

他开口说道:“老六,你跟阿龙去办一下,要快,知道不?”

李君老公不含糊,应承下来,将小麻袋接了过来,跟着符叔身边的一个保镖一起离开了病房,随后我又将那床单解开来,众人瞧见那小脸盆一般大的越南捕鸟蛛,顿时吓得连连后退,而马一岙却是两眼放光,说我擦,这么大?

他打量了一会儿,说这玩意的性子很暴戾的,宁死不受辱,怎么可能这么乖,让你给拿住?

我扬了扬手头的软金索棒子,说它怕这个。

马一岙笑了起来,说当真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这畜生居然还有害怕的时候——原本想着事儿挺麻烦,想着倒是好解决多了;你来,帮我招呼一下它,说我们可以饶它一命,不过得让它将自己的毒丝收回去……

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说我又不会说蜘蛛的话。

马一岙说这东西经过长期祭炼,心智堪比四五岁的小孩儿,你跟它好好交流,让它把毒丝抽出来,问题就好解决了。

他这般说,我也只有试一试,小心翼翼地跟那玩意交流。

这不试不知道,一交流起来,我才发现它的心智果然厉害,一讲话,仿佛就能够听懂一般,没一会儿,它将口器张开,然后前面的四根节肢不断挥动,居然开始往空气中抽出一根一根的视线来,往自己的肚子里咽去。

随着它的行动,我们瞧见那九叔的口鼻之处,居然尽是蛛丝,不断往外涌出,有的甚至还沾着一些污秽和鲜血。

这样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那蛛丝才被彻底收完。

蛛丝全部抽出,这玩意将蛛丝收入口器之中,最后又吐了出来,弄出一团鸡蛋大的白色结茧。

马一岙叫我将结茧取来,然后又开了一个方子,叫人配合这方子,拿药煎服。

因为这儿是西医,并没有中医那一套设备,方子里的药材也要去中药铺抓取,不过这些事情对于王家来说,倒也不算什么,立刻吩咐人去办。

这一来一去,浪费了些时间,一直拖到了傍晚时分。

那九叔在人一口一口地喂药之后,又给马一岙一阵推拿,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来。

在此期间,马一岙把那个催眠王家老二的铜球打开,将那小脸盆大的毒蜘蛛给收进了里面去。

这景象让人惊愕。

九叔醒过来之后,瞧见眼前一切,恍惚隔世,王家老大和李君老公等子女围着他嚎啕大哭,述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九叔听了,低声吩咐了旁边的符叔几句。

他声音压得低,我们又隔得远,只能隐约听见,前面好像是让符叔去找什么人过来,最后一句,则是让人先别急着处理自己二儿子。

吩咐完这些,他才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问道:“是你,救了我?”

第六十五章 万事俱备只欠钱

马一岙脸上写着惯有的矜持,平静地说道:“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李君老公上前,给我们鼓吹,说爸,刘先生和侯先生这一次真的是力挽狂澜呢,要是没有他们在,这一次您和大哥恐怕都要有危险了,想不到阿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的是太过分了……

马一岙是他老婆李君推荐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是立了大功劳的,此刻瞧见九叔醒了,忍不住就出声表功。

不过九叔大病初愈,脑壳直疼,而且还听到了这么一个让人难过的消息,显然是没有耐心听他讲话的,脸色一沉,直接训斥道:“什么阿仁?他是你二哥,知道不?”

李君老公没有想到自己父亲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护着王立仁,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争辩道:“爸,你是不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爷子就瞪了眼睛,说道:“出去。”

李君老公没有想到他老子居然会这样,愣了一下,心中不服,没有动,还是在李君的拉扯下,方才离开。

九叔则是一脸倦怠地对我们说道:“两位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等我歇息过来,一定重谢;今天麻烦两位了,阿符,你带两位去公馆别院住下,等我处理完了家事,再设宴,好好感谢这两位大师。”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和马一岙也不好在人家一醒过来、焦头烂额的时候就催着要钱,只有跟着符叔一起离开了病房。

符叔领着我们在医院附近的一处别墅住下。

这儿有管家有厨娘,坐在二楼的大看台往山下望去,能够看见璀璨夺目的维多利亚湾,两人吃过了一顿精心准备的海鲜大餐之后,躺在看台的躺椅上,看着窗外景色,我说道:“真想不到,中午的时候,我们还蹲在茶餐厅外面,望着人来人往的档口吞口水,分文皆无,现在却躺在港岛地价最贵的半山别墅里看风景——你说说,人生是不是很奇特?”

马一岙伸了一个懒腰,说这个有什么,咱们这一行,一时饥寒交迫,一时荣华富贵,过眼云烟而已。

我舔了舔嘴唇,说:“说起来,刚才那象拔蚌刺身,甜甜的,挺好吃,明天能不能让他们再准备点?至于那避风头炒蟹就算了,感觉有点油重,螃蟹的食材固然好,但料理的手法一般,还不如我来弄……”

听我这一番闲扯,马一岙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明天估计不行了,咱们中午得去重庆大厦,跟尉迟京那小子约好了的,你忘记了?”

我这才回想起来,说哦,对对。

说完,我想起一件事儿来,说咱们这儿好吃好喝,固然不错,但钱啥时候给我们啊?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明天拿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得了入场券,到时候再问问。

我又想起一事儿来,说今天碰到的那个猛禽夜行者很厉害么?它进来的时候,我感觉整个空间都窒息了,它要是多一分别的心思,只怕咱们都跑不了吧?

马一岙说不会的,你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拥有妖族血脉的人,会把自己称之为“夜行者”么?

啊?

突然听到马一岙提出这么一个话题来,我不由得一愣,想了想,说为什么?

马一岙说“阴阳之理,变化无穷,不可尽述,姑举其要者言之;夫言阴阳者,或指天地,或指气血,或指乾坤,此对待之体,其实阳统乎阴,天包乎地,血随乎气,故圣人作易”——此乃古之阴阳论,又有正统为阳,歧路为阴,古往今来,人类为正统,而妖族为歧途,为阴属,崇拜月华,在阳光照耀下的气血反而不足。这一点的差别,越是低级,越是不能觉察,而越到了顶尖之上,越是显著。

我说所以这就是夜行者的来源?

马一岙点头,说对,那家伙不愿意纠缠,此为其一;其二是港岛之地,百流荟聚,不知道有多少英杰豪雄驻扎于此,他此番显化身形,妖气洋溢于外,必有大拿注意,若是不赶紧离开,只怕就会有守岛的地头蛇过来。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算是想走,只怕也是走不掉了。

我不由得好笑,说什么守岛的地头蛇,我咋没见过?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没见过?昨天你忘记我们祭拜的是谁了吧?

我吃惊,说那位吴英礼师傅,就是守岛者?

马一岙说对,他是,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这些人也并不都是心怀善念的,港岛能够维持如今的秩序,人们看不见的黑暗之处,自有各方势力角逐,而任何想要插进这里面来的人,恐怕都得受到这些人的反击。

我深吸了一口气,叹了一声,说这江湖啊,还真的是复杂。

马一岙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了那个铜球来,晃悠一下,说平衡之道,在于博弈。

我看着他耍了一下,说你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能将那么大的蜘蛛给装进去的?那毒蜘蛛,可有脸盆大啊……

他晃了晃,然后说道:“这个东西,叫做炼妖球,是我师父传下来的,除了材质特殊之外,里面据说有许多不传之秘的锻造之法——当年武当剑仙李景林的师弟,百手神匠温伯龙从宋朝大墓之中得到一卷《墨氏春秋》,按古法炮制,打造了许多的炼妖球,我这个只是寻常货色,只能够装载下寻常的异物,而据说顶级的炼妖球,甚至能够直接将霸下那样的大妖,都给装进去呢……”

我有些不解,说什么是异物?

马一岙摸了摸下巴,说怎么说呢,你比如说这头毒蛛吧,它并非天然金黄,身体也不会这么巨大,它这种模样,是人为炼制的。这种非天然而成的,便可以称之为异物。

他又说道:“炼妖球的材质,对这种东西有天然的吸力,但如果是寻常之物,别说这么大的东西,就算是一只兔子、一头老鼠,也未必能够装进去……”

我说这东西,还真的是神奇呢。

马一岙认同,说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试图用科学的观点来研究我所看到的一切,但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正因为我们知道得太少了,所以从文艺复兴以来形成的科学知识体系,还并没有完全解释那些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呢……

两人聊天,月上中天,不知不觉便发了困,各回房间歇息,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我们起床之后,早餐早就准备妥当,我们吃过了早餐,符叔赶了过来,告诉我们因为资金有些太多,筹措起来有些麻烦,所以需要我们暂等几日。

说完这些,他又给了我们五万块钱,说是当做我们这几日的花销。

如果用完了的话,还可以再跟他要。

马一岙有些意外,多问了几句,才知道九叔虽然名下有好几处不错的产业,但是因为去年金融风暴的影响,手头的流动资金并不多。

无论是从股市,还是上市公司的财务那里抽钱,都需要费一些手续和时间,这个希望我们能够理解。

听到对方颇有诚意的话语,我和马一岙不再多言,表示没问题。

符叔离开了,但给我们安排了一辆车,丰田皇冠,对我们而言已经足够,稍微收拾一下之后,我们乘车离开,前往尖沙咀弥敦道的重庆大厦。

重庆大厦是九龙尖沙咀的一座楼宇,它拥有将近四十年的楼龄,由五栋楼组成,拥有将近四千多的住户。

之所以约在这儿,大概是它足够出名,至少我这个从来没有来过港岛的人都知道,毕竟几年前王家卫的电影《重庆森林》,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不过与电影上的不同,这儿其实挺乱的,来来往往,都是些印度阿三和巴基斯坦裔的老外。

而他们看向我们的眼神,也都不是很友善,让我很是紧张。

好在黄毛尉迟并没有失约,在中午的时候,派了人过来跟我们对接,将拍卖会的邀请函递到了我们的手中。

有了入场券,再等到九叔那边将薪酬交付,我们就可以参加拍卖会,把东西给拿下来了。

想到这里,无论是马一岙,还是我,都松了一口气。

连日奔波,总算是有了结果。

当然,黄毛尉迟这么讲信誉,我们自然也是投桃报李,马一岙找地方给老歪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小弟阿水将那两人给放了。

办完这些事,我们回到了王家的半山别墅,待了好几日,我想起那天遇到猛禽夜行者的情形,越发觉得自己的孱弱,便一有空闲,就缠着马一岙,跟他请教修行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马一岙对我的成长也是十分期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给予了我巨大的支持。

连日来我的收获颇丰,醉心修行,心中满足,一直到了拍卖会的前一天,马一岙突然对我说道:“侯子,事情可能有点不太对劲了。”

我一愣,说什么不对劲?

马一岙问我,说我们在这儿待了好几日了,你有没有见过九叔、或者谁过来找我们,谈酬金的事情?

我想了一下,才悚然发现,这几日别说是九叔,就连他大儿子都没有露过面,李君和她老公倒是来过一次,但他们在家中并没有话语权,说不上话;至于符叔,印象中他虽然天天露面,但每次马一岙问起这事儿,都说在办了,等消息。

而近两天,他更是没有再出现过一回,以至于这房间里除了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菲佣之外,再无其他人。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九叔家财大气粗的,该不会,要赖账吧?

第六十六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赖账,这是一个让人无比蛋疼,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之前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考虑过,毕竟九叔名下这么多的产业,财大气粗,而且我们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不管怎么说,他应该都不会黑下我们这点儿辛苦钱、跑腿费的。

然而仔细回想起来,这“一点辛苦钱”,可是五十万美金。

算下来,这可是将近四百万人民币,在九八年的时候,这么一大笔的钱,可是会让人疯狂的,甚至都能够买人性命了,

就算是九叔,拿出这么多钱来,想必也有一些心疼。

再回忆起这几日的遭遇和境况,我们都担忧起来,要是这九叔和王家过河拆桥,不想认下这一笔钱,那可怎么办?

毕竟我们这个并不属于实打实、可以打官司的债务,而只是一笔口头交易。

王家要是翻脸,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的证据来得到法律的支持。

两人想到这一点,脸都有些黑了。

我下意识地奔向了座机,想要拨打电话去质问,马一岙拉住了我,说不行,你别去打电话,这样子容易打草惊蛇的。

我有些恼了,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找符叔,或者找王老大都不行,咱们得单刀直入,直接找九叔当面对质,如果他真的想黑下这一笔钱,那我们就让他吃吃苦头,明白食言而肥的恶果。”

我说你要对他干嘛?

马一岙面露坚决之色,说对待君子,咱们有君子之道,对待小人,固守成规并不是好选择,此事关系到我师父性命,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我说这个没问题,不过关键在于,九叔现在人在哪儿,你知道么?

马一岙沉思着,竖起手指来,说蛛丝降来得快去得也快,无需在医院待着,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应该已经康复,所以要么在家里,要么在公司。这样,我们先查一下他的住处,到地方去看一下,如果不在,就直接去公司找人。

我和马一岙这些天已经形成了足够的默契,无需太多言语,便达成了一致,立刻在这公馆里搜寻起了相关的线索来。

马一岙更是找到那菲佣,问询起了九叔的住址。

不过那两个妇人似乎得到过招呼,并没有说什么,以语言不通,支支吾吾避过。

这一招十分拙劣,因为前两天的时候,马一岙还跟她们用英语交流过的。

从这里,我们更加能够肯定王家在对于酬金的交付上,存在猫腻。

好在九叔在港岛商界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个角色,家庭住址并非秘密,我们很快就得到了地址,离居然这儿并不远,于是赶往了那住处,避开了保安的注意,潜入王家。

在宅院不小,我们虽然并没有找到九叔,却碰到了李君和她的老公。

这两人当时正在争吵,闹得相当激烈,随后她老公扬长而去,留下一屋乱摊子,而李君则趴在沙发前呜呜哭泣。

我和马一岙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将李君给吓了一大跳。

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李君将我们给领到了卧室,在哭泣声中,告诉了我们她与老公吵架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我们。

而我们也知道,堂堂九叔,的确是想要赖掉我们的酬金。

这一点让我们十分诧异,而李君却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那就是去年的金融风暴肆虐下,港岛的经济持续衰落,王家表面上看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内部已经持续亏损了。

最近他们公司连续遭遇到好几次的大事故,又传出被人恶意收购。

本来王家是有许多应对措施的,但因为九叔昏迷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大家方寸大乱。

前些天,所有人都将精力投入到了九叔的康复上面来,而忽略了公司业务。

因为来不及处理,王家名下的几家上市公司损失惨重。

为了应对这一场金融危机,九叔甚至拖着病体,坚持在公司一线那儿指挥应对,然而即便如此,名下各处产业还是溃不成军,因为失去了先机,故而不管如何努力,都还是难以面对,以至于曾经在港岛商界小有盛名的九叔也没了办法,现在甚至连之前答应我们的五十万美金都无法筹措。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想要通过赖账的办法,避免这一场支出。

对于九叔和王家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手头但凡有点儿宽裕,他都不会做这种无品无德的事情,但现在他必须要将手头有限的流动资金给掌握起来,好维持住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打拼出来的产业。

听完了李君单方面的叙述,我和马一岙都陷入了沉默。

谁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李君红着眼眶,对我们说道:“我并不赞同公公和立义他们的做法,觉得人不可言而无信,特别是对救命恩人,但他们就是不听,我……”

马一岙抬头,看着她,然后问道:“九叔,人现在在哪儿?”

李君有些慌了,说刘大师,你想要干嘛?

马一岙笑了笑,说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公公谈一下关于钱的事情,甭管给不给,都得有个说法,你说对吧?

李君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出了一个地点来,正是九叔名下最大的一家公司。

傍晚时分,我和马一岙来到了那家公司,在马一岙的带领下,两人费尽心思,潜到了安保力量并不算充足的老板办公室外。

轻轻推开门,让它尽量不发出声音,我们来到了里面。

秘书间无人,而从里面虚掩的门里,传出了九叔和他大儿子的对话声,两个人在对今日的股市状况和紧急情况处理,以及全球经济在作探讨。

我们听不懂,只得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来。

而这个时候,王立忠话题一转,居然聊到了我们的身上来,王立忠问道:“爸,我刚才听符叔说了一件事情,那两位大陆的先生离开了别居,临走前还问了一下花姐咱们家的具体地址,好像是要找你。”

九叔一愣,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看来他们是等不及了啊。”

王立忠说道:“应该是,这么多天,怎么着也应该反应过来了。”

“立忠,你怎么想的?”

“爸,要我说,毕竟人家救过咱们的命,不如跟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讲清楚我们现在的境况,然后跟他们约定,等咱们家缓过气来,到时候我们连本带利,一起给他们呗。”

“给他们?你知道那是多少钱么?那不是五十万港币,而是美金,美金你懂不懂?”

“爸,您创下这么大的产业,五十万美金又算什么,咱该给还是要给的——实在不行,咱们卖两处房产?”

“哼,糊涂!这件事情我后来找人了解过了,特别是回春堂的老徐,他跟我说,那个姓刘的不过是误打误撞而已,算不得什么真本事,要是他来弄,也是可以的;而且他们这个,实在是太哄抬市价了,不是给不给得起的问题,而是值不值,你懂么?唉,你呀你,就是太心软了,知道什么是创业难,守业更难么?你要老是这么大方,大手大脚的,我未来怎么放心将这些产业,交给你?”

“爸……”

“哼,别说了,他们是不是旅游签证过来的?若是,待了有没有七天?回头找阿符处理一下。对了,你弟弟这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立仁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在场的不光是我们的人,还有合作伙伴和院方的人,所以他暂时保不出来,具体的情况我找律师明天来给您汇报,不过洪律师说了,办这件事情,需要花一大笔的钱。”

“立仁毕竟是你弟弟,这个钱还是该花。等把他保出来了,送他去澳洲,让他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原本我们听李君说完,还算心平气和,甚至还抱着同情,但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是非不分,老东西,枉你创下了那么大的基业。

天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成功的啊,还不如你儿子醒目。

吱呀……

门给推开,我和马一岙走进了办公室,而那正在谈事的父子两人瞧见我们,都有些膛目结舌。

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王立忠愣了一下,笑着脸,迎上来寒暄:“两位是怎么过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让司机去接你们啊……”

马一岙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九叔对面的真皮沙发上,朝着王立忠摆了摆手,说不用客气,我们这次过来,是想问一下酬金的事情,拖了那么多天,也该给了。

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

九叔的脸色有些变了,站起来,说钱自然会给你们,不过你们这么不问而来,是不是有点儿太不懂规矩了——保安呢?立忠,去把保安叫过来。

他有些激动了,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而马一岙却笑了,掏出了那颗炼妖球来。

他摩挲一下,猛然一扭,一个脸盆大的蜘蛛就从里面跳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弓着尾巴的紫色蝎子。

马一岙站了起来,拍拍手,然后说道:“别叫保安了,我们很识趣的,马上走就——这次过来,只不过是把属于你们的东西,还给你们罢了。”

他与我离开办公室,而那两只毒物,也张牙舞爪,朝着各自的宿主快速爬去。

当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九叔惊慌的声音传来:“别、别走!啊……钱我马上给你们,马上,求求你了,别让它再过来了……”

他大声尖叫着,而马一岙则侧过头来,对我无奈地苦笑道:“看看,有的人,怎么就这么贱呢?”

第六十七章 拍卖会瞬息万变

一番折腾,我们终于拿到了属于我们的酬金。

那是一个金属手提箱的现金,而且还并没有能够装满。

双方闹得并不是很愉快,可以想象得到,推荐我们过来的李君在他们王家,恐怕会有些难做。

但这件事情,我们也管不了。

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想到堂堂九叔居然会选择用赖账的方式,来报答他的救命恩人,更没有想到他对那个一心想要谋害他,进而夺取家产的二儿子,是如此的宽容,甚至都不忍他受那应有的牢狱之灾。

这并不能够说他是一个仁慈的人,因为他对于我们这些救过他命的人,却是想要通过我们通行证的到期的办法来赶我们离开,从而避免见面的尴尬。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样的人,倘若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我们根本就不会去管。

撕破了脸皮之后,我拿上了一手提箱的现金,马一岙则将那蜘蛛和蝎子给收了起来,两人离开了九叔的公司,在拍卖会附近的一处地方,找了家酒店住下,等待着明日拍卖会的到来。

好在对方还算是比较识趣,并没有鱼死网破地去报警,也没有再多作声张。

事实上,事情传开去,对他们来说,是十分丢面子的。

对于这件事情,我有些紧张,毕竟被人骗过之后,总有一些焦虑,反而是马一岙看得很开,跟我分析一通之后,让我放下心来,调养身心,好迎接明天的拍卖会。

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有着颇多变数,未必会一帆风顺。

通过这件事情,我对人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然而马一岙却习以为常,对我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以点概面,擅自定义。”

一番折腾,到了次日,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们就赶到了观塘秀茂平,来到了那XX大楼。

可是我转悠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地下室。

只有地下停车场。

我和马一岙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在停车场转悠了老半天,除了引来三两个流莺之外,什么也没有见着。

这情况让我们都有些自我怀疑。

我们一会儿觉得是黄毛尉迟那家伙在耍我们,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当天听错了地址。

一直到四点半的时候,陆续有豪车进入停车场,然后驶进了左边一处狭窄而黑暗的甬道之中,消失不见之后,我们才意识过来。

在那里。

两人跟着车子往里走,走到一半的时候,黑暗中有人拦住了我们,用粤语沉声说道:“两位先生,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是私人场所,不得擅入。”

马一岙将邀请函抽了出来,开口说道:“我们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一道亮光从前方出现,照在了马一岙手中的邀请函上,紧接着一个印度裔男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接过了邀请函,翻检一番之后,躬身递了回来,开口说道:“随我来。”

这声音跟之前警告我们的声音并不一样。

他转身之后,亮光立刻消失,我感觉视网膜一阵不适,随后跟着那人在黑暗中行走,大约二十多秒钟之后,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了一个灯光昏黄的隔间。

印裔少年将两个硅胶材质的面具递到了我们跟前来,说道:“老板,戴上这个。”

我们接过面具来,打量一番之后戴上,发现我的是一个公鸡头,而马一岙的则是一个滑稽的狗头。

那面具有皮筋绑住头部,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闷,反而十分透气、贴脸。

戴上面具之后,印裔少年带领我们来到一个升降机前。

它跟电梯不一样,用的是老式机械驱动,铁栅栏关上的时候,往下降落,吱吱呀呀的作响。

升降机上端,是黑暗而狭小的空间,但到了下面,灯火通明,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走过十米长廊之后,来到了一处小厅,就瞧见这儿铺着华贵而厚实的羊绒地毯,高大的大理石雕塑耸立旁边,装修豪华中又带着典雅。

这儿有带着半面具、西服领结的侍者,还有如蝴蝶一般穿梭其间的兔女郎,而在小厅尽头,大门虚掩着,

不断有穿着手工西服的男人,和华贵晚礼服的女人走进走出。

门的那一边,金碧辉煌。

印裔少年向我们行礼之后离开,一个戴着只遮住了眼睛和鼻子的面具人迎了上来,朝着我们躬身行礼之后,询问道:“两位是我们恒丰地下拍卖会的常客,还是第一次来?”

马一岙摸了摸滑稽狗脸,犹豫了一下,说:“第一次来。”

面具人热情地说道:“那由我来给两位介绍一下拍卖会的流程和规矩,可以么?”

马一岙点头,说好。

面具人一边引着我们往小厅尽头走去,一边说道:“恒丰地下拍卖会是拥有三十五年悠久历史的专业会所,我们有着良好的信誉和严格的安保措施,以及丰富的拍品,吸引了世界各地的行业人士前来与会。我们这里是入门偏厅,从左边走,有一个休息区和餐厅,休息区里面的一应服务都是免费的,而右边是一个贵宾赌场,两位若是喜欢玩牌,待会儿拍卖结束,也可以去那里玩两把。”

“前面就是咱们的拍卖会场了,两位手中的邀请函上有号码,你们按号码就坐,一会儿拍卖开始了,拍卖师会陆续展示拍品,然后出示起拍价和最低竞拍增幅,最后就是交易确认之后的流程,我这里有一个小卡片,两位可以参考一下。”

“对了,再有一个,就是验资,一会儿我们会对所有的与会者进行验资流程,可以是现金方式,或者查验指定账号的存款金额等……”

这人跟我们详细讲述了一边之后,领着我们去一个窗口进行了验资。

之后他将我们领到了拍卖会场的一圈沙发前坐下。

拍卖会场算不得大,与刻板的会场不同,这儿更像是娱乐会所,由一圈一圈的环形沙发组成,我们到了的时候,大概看了一下,参与拍卖会的差不多有八十多人,围坐在二十几组沙发上,而中心的舞台上,则是展览和拍卖台。

周围的灯光昏暗,而拍卖台上面有灯光汇聚,旁边还有屏幕将展区放大,显得十分专业。

我们刚刚坐下,立刻有身材高挑而美丽的兔女郎过来,询问我们是否需要酒水饮料,而这些都是免费供应的。

如此等待,到了五点准时,有一个身型削瘦的眼镜男走到了台上,敲了敲拍卖槌,宣布开始。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只是又多了几人而已。

人不算多。

拍卖的第一件物品,居然是龙泉山的一套符箓。

这套符箓是制符大师安有道十年前的作品,一整套八张符箓,破地狱咒、净身神咒、都离寒庭咒、祝香神咒、净口神咒、净心神咒、安土地咒、净天地咒,应有尽有,十分周全。

起拍价从一万美金开始,两千起加,经过一番哄抢之后,拍品以五万八千美金成交,算得上是十分热闹。

我则有点儿给吓到了,低声问道:“我总是瞧见你有事没事用符箓,这些玩意,真的很贵?”

马一岙告诉我,他认识龙泉山一哥们,这些符箓都是那哥们帮他免费画的,而他在龙泉山符箓宗里还排不上号;至于安有道大师,那可是除了龙泉山符箓宗宗主之外的大行家,十年前还是他的巅峰时期,所以这玩意就跟猴年邮票一样,除了实用之外,还十分有收藏价值……

我听他跟我一通解释,脑子都有些乱。

随后又拍卖了几样东西,什么山石玉,榴莲石,还有离花枝、浮仙果等等,都是我闻所未闻的东西。

这些都是十分枪手的玩意,不但没有任何流拍,而且价格都比起拍价高上好几倍。

我们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便开始研究起会场的安保情况来,发现虽然会场表面的气氛十分宽松,但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都有气势很强的高手坐镇。

这些人,从随意站立的身影,都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的强大。

我还感受到有人在刻意放出了自己夜行者的强大气息,这显然是想要震慑任何意图不轨的宵小。

包括我们。

拍卖会持续进行,第十样拍品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高潮,这玩意居然是一个炼妖球——与马一岙那个不同的,是这个炼妖球的表面有许多的浮雕,青铜颜色,相当有历史气息。

这玩意据说有数百年的历史,能够将一个完全觉醒的夜行者装入其中。

正是如此,它得到了极大的追捧,最后给一个说着日语的客人拍下,拍卖价达到了七十三万美金。

听到这价格出来的时候,我和马一岙相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都感觉到了慌张。

这是第一次价格出到了五十万美金以上。

有钱人,真几把多。

拍卖还在继续,陆陆续续有高昂的价格出来,而当三个雪蟒珠被拿出来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差点儿就站了起来。

这东西被介绍得十分高大上,各种天花乱坠,但我却知道,这东西就是当初在霸下秘境之中笑面虎从那条巨蟒身上掏出来的结石。

这东西在,说明后土灵珠肯定跑不了。

然而这东西,最终的拍卖价值让人头皮发麻,三方人对其不断追逐,最后它拍卖出了一个全场最高价。

一百五十八万六千美金。

吓死人。

我和马一岙有点儿绝望了,果然,等到那块被干涸肉块包裹的石头展示在了高强度防弹玻璃里,然后由拍卖人员介绍起了它的来历,并且提出它疑似传说中的“后土灵珠”时,全场都沸腾了。

而当拍卖师敲槌起拍的时候,底价从二十万美金,瞬间就给人叫到了一百万。

而这价格仅仅停留了两秒钟,就有人直接叫到了两百万以上。

瞧见这如火如荼的拍卖现场,我和马一岙两个穷逼相对一眼,心中充满了绝望。

第六十八章 乱局一现鼠王出

如果可以的话,我好想骂人。

然而仔细回忆起黄毛尉迟的话,那家伙似乎又没有任何的责任——他说后土灵珠的价值顶了天,没有几十万美金最好别去,免得伤心。

之前我们以为有个几十万美金,应该能够拿下,然而这会儿倒是回味过来。

他的这意思,是没有几十万美金,我们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看热闹。

而能入场,和能够拍下后土灵珠,完全就是两回事。

拍卖会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了,后土灵珠这东西属于天材地宝,而且还是出自于神秘的霸下秘境,这信息在得到了恒丰拍卖公司的保证之后,引发的热情让我们完全意想不到,没多一会儿,价格居然攀升到了五百多万美金,并且还在持续增长中。

这个时候的我和马一岙,彼此眼中涌现出来的情绪,是满满的绝望。

没法活了,这么多钱,把我们卖了都弄不出来。

至于抢……

别说拍卖场露面的这些强手,就连拍卖场的客人之中,也有不少的高人,特别是刚才拍下那个炼妖球的日本客人,更是让我心生畏惧,感觉那儿仿佛一团黑洞般,有着极为恐怖的威慑力。

除了日本人之外,还有好几个客人都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让人畏惧的力量来,别说我和马一岙,就算他师父醒过来,估计也够呛。

怎么办?

我和马一岙都头疼无比,而拍卖价格上到了七百万美金的时候,场中争夺拍品的人,就只剩下了三方。

当上到八百万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两家。

一家正是刚才拍下了那炼妖球的日本客人,还有一家,则说的是粤语,想来应该是港岛本地的人。

而随着价码的增加,这两方都显得有些犹豫,又不想放弃,又觉得拍卖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

这东西,还不确定就是后土灵珠。

作为一个不久前还在温饱线上面挣扎的前药水供应商,我听到这个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挣到的巨额数字,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一直到拍卖槌敲下,价格定在了一千两百七十万美金的时候,我方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看到日本客人又是激动,又是无力地挥起拳头来的时候,方才知晓,这东西最终归属于他们了。

时隔大半个世纪,这个后土灵珠从上一任主人加藤次兵卫那儿,又落到了日本人手里,给人的感觉,好像后土灵珠跟日本挺有缘分一样。

不过这样巨额的资金,也让财大气粗的日本人着实有些心疼。

我感觉他们望向那群一直跟他们抬价的对手时流露出来的眼神,多少也有一些阴狠和难以释怀。

然而对方却毫不在意,反而伸手去调戏了一下路过的兔女郎。

我瞧见了,心中不由得一动,对马一岙低声说道:“这……”

马一岙冲着我摇摇头,让我别说话。

后土灵珠的天价成交,仿佛将拍卖会所有的人气都给抽空,接下来的拍品虽然依旧神奇,但大家出价的意愿却降低了许多,甚至还有拍品流拍,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举起了牌子,拍下了一盒四枚掌心雷。

这掌心雷是丹鼎秘法炼制,拍卖师介绍的时候,说能够产生雷电和烟雾,但识货的人却都知道,这玩意不过是混含着炸药的小东西而已。

这东西倘若是在百年之前,或许还有些实战效果,至于现在这个拥有现代武器的时代,它最大的价值,恐怕就是收藏吧。

而这样的东西,马一岙却用了五万美金,将其拍下。

无人竞拍。

五万美金,这完全可以在鹏城市区买一套房了,我有点儿不太理解马一岙的意图,一直到拍卖会结束,大家前往旁边的小厅进行拍品的确认和交接时,我方才明白,他的意图,是想要留下来,而不是双手空空的离开。

拍卖会之后,交付了五万美金,我们得到了一个红木匣子装着的四枚掌心雷。

这玩意有点儿像是老婆饼,外面包裹着一层薄铁,而里面则是桃木。

轻轻摇晃,能够感觉到里面有细沙在晃动。

在听完了交付者讲解完使用方法之后,马一岙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将两枚掌心雷递给了我。

我悄然接下,正待询问他的用意时,突然间就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巨大的轰然之响。

砰……

巨大的风压将我给重重推倒在地,而我身边的马一岙更是夸张,直接就给卷到了那边去,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左前方出现,猛然一拳,竟然将那一整面墙都给砸碎了去。

随后一个削瘦矮小的男人出现,钻入爆炸响起的房间里,下一秒,他拎着一个檀木箱子,带着一身烟尘冲了出来。

我认识那个檀木箱子,它是用来装那坨后土灵珠的。

果然,我和马一岙都没有猜错,对后土灵珠志在必得而又穷逼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我们一个。

搞事的人来了!

只不过,这帮人居然胆敢就在现场出现,这胆子实在是有一些包天,当那人冲出来时,里面也冲来一人,面具裂开,露出满是鲜血的光头,冲着那个削瘦的矮子怒声狂吼:“西克屑。”

这个人,却是花了一千两百七十万美金,将那后土灵珠拍下来的日本客商。

任谁花了巨款,眼看着心爱之物就要到手的时候,却给人从手里直接抢走,都会愤愤不平——而这人也是一般。

他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然后手往腰里一摸,掏出来一物,就朝着那个削瘦矮子的后背扔去。

拍卖场是有简单搜检的,不可能有枪支出现,但其他东西,凭恃着强大武力的拍卖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东西也是一样,倏然而出,落到了那人的后心处。

轰……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灯光摇曳,烟尘四起,我只感觉到那人扔了东西,紧接着巨大的炸响出现,就瞧见那个身型削瘦的身影化作了碎片去。

下一秒,立刻有好几个黑影出现在了那碎片之中。

这些人,有的是会场的安保,也有不怕死、凑热闹的客人,大家都凑到跟前来,想要查看究竟,却发现那碎片只是一大堆的破布条,并没有半分血肉。

那人没死,只是使了障眼法,让众人以为他被击中而已。

而利用这短暂的时间,那人却已经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鼠王普锐斯!”

“鼠王!”

一个名字,从不同的好几个人口中喊了出来,一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大声喊道:“对,只有鼠王普锐斯,才会有短时间内控制身形,操控影子的手段,一定是他,关闭出口,别让他跑了……”

他大声嚷嚷着,现场乱成一团,前来交接的客人四散而逃,有的往门口走去,想要离开,却给拍卖场的安保人员给拦住。

我这时反应过来,那个鼠王普锐斯,正是将马一岙师父偷袭成现如今模样的家伙。

只是,秦梨落不是说鼠王在那次战斗中断了一臂、身受重伤的么?

刚才那人,可是四肢完整的啊?

我满脑子的疑惑,下意识地往墙边退开,想要去找寻马一岙,却瞧不见了他人在哪儿,而失去了鼠王目标的众人,也立刻朝着那个撞开了墙的巨大黑影扑去。

我瞧见那个家伙浑身黑毛,面容丑恶,双臂奇长,却是一头三米多高的大猩猩。

有人高声喊道:“这是鼠王的搭档格瑞拉,拿下它。”

好几人冲向前,有人都已经拔出了手枪来,只不过因为现场太过于混乱,不敢开枪,怕有误伤,而一个抓着竿红缨铁枪的男人则毫无顾忌,一个借力飞冲,将枪头扎向了那黑毛大猩猩的胸口去。

大猩猩毫不示弱,一拳将那人的枪口砸外,然后俯身,猛然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砰……

地面顿时就是一震,紧接着大理石地板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纹来。

向前冲的众人受阻,一阵东倒西歪,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日本人却是趁机冲到了跟前,从腰里摸出了一把半臂长的小太刀。

那刀身上面,竟然有一股绿光浮现,斩向了这头大猩猩。

唰……

一声炸响,大猩猩用来护住胸口的右臂被斩了一刀,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炸裂,张开嘴巴大声叫着,日本人却并不停手,继续欺身上前。

他凶狠无比,用那贴身短打的手段,在大猩猩身上连续斩了三刀,杀得那大猩猩痛叫连连,仿佛就要死在跟前。

眼看着日本人高歌猛进,突然间他的身后一阵光纹浮动,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渡边先生,小心……”

有人大声喊着,而那日本人虽然反应过来,但还是给这人给偷袭到。

太快、太突然了。

他的后背,出现了一根小箭。

那根箭也就比牙签粗上一些,但一扎入那人的背脊,衣服一瞬间变得漆黑,而他的身子也僵硬了起来,给那大猩猩一巴掌直接就给扇飞了去。

啊……

鼠王现身了,一出现,就将凶狠无比的日本人给暗算了去。

众人纷纷高呼,蜂拥上前,而那日本人的身子却腾空而起,重重落在了我跟前的三四米外,紧接着一阵哐啷声,一个乒乓球一般的球形物体,滚落到了我的脚尖五厘米处。

第六十九章 侯漠闷棍一招倒

这东西,正是之前被拍到了七十三万美金价钱的青铜炼妖球。

它在交接之后,还没有在日本客商的手里暖和几分钟,就落到了我的脚尖前来,此刻四周一片混乱,也有人朝着被暗算了的日本客商渡边先生这儿扑来,却没有人在这混乱的场景下,理会这“无足轻重”的东西。

拿,还是不拿?

我的内心在那一瞬间小小的纠结了一下,然后灵活地伸脚,踩住了它。

然后我轻轻一拨,滑到身后,又是一个很自然地轻挑,那有些暖意的青铜炼妖球就落到了我的右手之上来。

我捏着这玩意往后退,周围乱成一团,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扑到了日本人的身边,大声喊道:“渡边先生,渡边先生……”

他如丧考妣一般地叫喊着,而被鼠王毒箭暗算的渡边先生却没有再醒过来。

他呼吸全无,显然已经死去。

当我将那价值七十三万美金的青铜炼妖球放在上衣口袋的时候,那边的战斗也分出了结果。

那头身形健硕的大猩猩,居然凭借着强壮的双臂,活生生地撞破了侧墙,带着鼠王冲进了刚才的拍卖会场去,而拍卖场的安保人员和场内高手,也顺着那窟窿往外狂奔而走。

我想起那装有后土灵珠的檀木盒子,有些跃跃欲试,然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他一把抓着我的肩膀,说走。

我给他拉着,往门口那边走去,因为鼠王离开,这边的警报解除,拍卖场的基层安保人员正在安排客人离开,刚才那个拍卖师出现在了门口,不停地朝着受惊的客人们鞠躬。

他满脸歉意地说道:“很抱歉让各位受惊了,请大家赶紧离开,回头恒丰会给大家一个解释的。”

我们随着人流离开侧厅的交易所,回到了长廊的这边来,还听到拍卖会场那边轰隆隆的打斗声。

入口的升降机那里拥挤了不少人,男人的慌乱,女人的尖叫,还有不断闪烁的灯光,将气氛渲染得一片慌乱,而我却不愿离开,心有不甘地问马一岙:“我们就这么走了?”

马一岙提着装有剩余美金的手提箱,低声说道:“我终于知道霍家为什么会愿意将后土灵珠这样的东西,拿出来拍卖了。”

啊?

我没有想到他的思维会这么跳跃,会在这个时候来讨论这个话题,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马一岙拉着我往旁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虽然黄泉引放出风来,说东西在我们手上,但实际上,他们应该也是知道了后土灵珠就在港岛霍家手上,而且私下里应该是碰撞过了的;正因为如此,为了避免跟行事毫无忌惮的黄泉引正面碰撞,港岛霍家十分识趣地将东西给拿出来,交给恒丰拍卖,祸水东引,这样子既能够赚到一笔钱,又可以避免跟黄泉引的正面冲突,这一波操作很溜,一石二鸟,美滋滋,你说对吧?”

我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东西给鼠王抢走了,这才是重点。

我说对,就算你猜得没错,但那又怎么样?

马一岙瞧见我焦急的模样,说我明白你的心情,那鼠王是害我师父变成现在模样的仇人,对他,我比你更恨,而且他手上还有后土灵珠,你认为我们应该过去,参与对他的追逐战,对吧?

我点头,说当然啊,有问题么?

马一岙说当然有问题,我们过去,就算是抓住了鼠王,把他杀了,又能如何?我们能够拿走后土灵珠么?

我愣了一下,方才想起来,就算是我们杀了鼠王,夺了东西。

又能如何?

难不成我们还能够在这警戒重重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来,扬长而去?

马一岙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又说道:“更何况,东西还不一定在鼠王手里面呢。”

我完全糊涂了,说不在他手里,在谁手上?

马一岙已经领着我离开了入口的大厅,来到了一条拐角的长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到远处混乱的喧嚣声。

他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解密了:“还在港岛霍家手里——那帮家伙早就预料到黄泉引会过来抢夺,所以买通了恒丰的工作人员,在交接的时候掉了包——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我认出了霍家四大行走之一的马丽连,那家伙也在现场,不过现在跑了。”

他说得我头皮发麻,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吧,恒丰拍卖会的人在刚才的时候,可是验过货的啊,而且刚才交接的时候,应该也有验货。日本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拿着一假货走呢?”

马一岙冷笑,说所以说霍家狡猾呢,这帮家伙,把所有人都给耍了。

他说完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将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冲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拐角走去。

我跟着过去,听到那边有人在不远处紧张地问道:“怎么样?”

一个有些娘的声音传来:“黄泉引果然来了,是鼠王那个老不死的,他现在引走了所有的安保,正在混战。”

我听过这声音,正是在吴英礼师傅葬礼上,对黄毛尉迟出言嘲讽的那个男人。

毒蛇信马丽连。

而前面那人,更是老熟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风雷手,李冠全。

这狗东西也来了。

直到现在,我方才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港岛霍家除了这“祸水东引”的计策之后,还有一计,叫做“瞒天过海”。

他们居然想要瞒过所有人,将那后土灵珠又暗度陈仓地弄回到自己的手里来。

尼玛哦,这帮家伙的套路还真多。

要不是马一岙认出了马丽连的身影来,只怕我们也会傻乎乎地卷入鼠王和拍卖场那边的争斗里去。

毕竟鼠王可是害得王朝安老先生如同植物人一般的真凶,马一岙对他,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东西呢?”

“在这里,你拿着,从入口那边走;我去把跟我联系的那个家伙给灭口,免得到时候又出现什么纰漏。”

“行,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比尉迟京那烂仔强太多。”

两人交接之后,马丽连径直往前,而风雷手李冠全却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我们不敢跟他打照面,旁边有一个窄门,两人躲入其中,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又回到了大厅,便紧跟着人往回走。

我们回到大厅,在满场的人群之中,找到了一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家伙。

那家伙,正是港岛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

我们跟了上去,装作不经意地靠近他,我想要上前,马一岙把我拉扯开,怕我的经验太浅,心急,提前暴露了出来。

我们是一个升降梯离开的,出来之后,风雷手居然没有去乘车,而是步行离开。

很显然,他不想留下任何的痕迹,将暴露的可能放到最小。

我和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两人穿过黑暗的甬道,旁边不断有车经过,没一会儿,我们来到了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瞧见风雷手朝着角落处走去。

我们不敢跟得太近,保持了十米左右的距离,瞧见那家伙上了一辆破旧的小汽车。

他打火之后,朝着外面缓缓地行驶出来。

马一岙早有准备,从包里摸出了几颗三角钉来,洒在了必经之路上面,然后低声对我说道:“这个风雷手很强,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会儿我吸引他注意力,你帮我搞定他。”

我点头,说好。

他的手法很准,那车行驶而过,车胎扎到,一下子就瘪气了。

风雷手驶出了几米之后,感觉不对劲,下了车来检查,瞧见车轮扁了,顿时就恼怒不已,抬脚就踢了一下车胎,口中骂骂咧咧,这时马一岙抽身上前,猛然从右侧冲出。

风雷手立刻反应过来,猛然一掌挥出,轰然作响,气势汹汹。

马一岙斜身避开,然后欺身而进,一根铁尺出现,宛如三尺青峰。

他这一招,将风雷手吓得够呛,他做贼心虚,连连往后退,待瞧见来人戴着一个滑稽狗头的面具,不像是恒丰的工作人员,方才喊道:“兄弟你干嘛?有话好说。”

马一岙不敢暴露身份,哪里会跟他废话,手中铁尺越发凶狠,逼得风雷手不断后退。

两人交手三五回合,那家伙回过神来,感觉眼前这人并不是那么棘手,而这地方离地下拍卖会场又有一些距离,心头就起了狠戾之意,冷笑着说道:“不敢回话?藏头露尾的鼠辈,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大爷是谁了……”

此人双臂一震,交叠出掌,轰隆隆如同雷鸣,气势惊人,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打出了一记掌心雷来。

轰!

硝烟腾然而起,有电光摇曳其中,如同猛虎出笼的风雷手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还没有缓过神来,身子却是突然一震,浑身僵住,然后勉强地回过了头来。

我则将敲在他后脑上面的软金索长棍又扬了起来,微微一笑,再恶狠狠地又敲了一闷棍。

砰!

风雷手双眼翻白,艰难地说道一句话:“是哪个扑街仔……”

话没说完,他便栽倒在地,陷入昏迷。

第七十章 鱼目混珠乃癸水

功夫再高,板砖撂倒。

风雷手李冠全作为港岛霍家的四大行走之首,一身修为自然是极高的,但他一来心中有鬼,不敢妄动,二来被我们有心算无心,马一岙不断逼迫之下,被我从后面一闷棍撂倒,说起来还真的是不冤枉。

我对此人是恨意十足,连续两棍子下去,确保他再也醒不过来之后,还不解气,蹲下身去,揪起他的脸就是啪啪几耳光。

我左右开弓,将心中藏着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了出来。

因为心中有怨气,我自然不留手,三两下,那人的脸就肿成了猪头。

马一岙走过来,拦住了我,说行了,别把人打醒了。

我恨恨地说道:“醒了就宰了这几把人!”

马一岙瞪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是不是妖性发作、走火入魔了?收起你那根棍子,妖气十足的,给人注意了,咱们都跑不了。

我给他一顿训,不敢多言,收起了软金索,将其扎在了裤腰上。

方便实用。

我们不敢耽误时间,赶忙将地上的风雷手拖到了车上,马一岙将车开到旁边一停车位上,然后在车上一阵翻,终于找到了藏在一个金丝锈边绸袋的后土灵珠。

这玩意依旧是包裹在干瘪的血肉里,揉一揉,里面有结石一样的硬度,他给我确认,说你看看,是那天你拿到的那个么?

我点头,说对,就是它你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后土灵珠么?

马一岙苦笑,说这玩意是传说之物,我也只是听说过,哪里知道?

说罢,他将那玩意装进了绸袋里,扎紧之后,贴身放着,然后又将手提箱里的美金掏出来,分成了两份,放在了各自的背包里,然后说道:“现在外面很乱,此事过后,我们有些扎眼,港岛不宜久留,得赶紧离开,回内地去。”

我点头,说好这家伙怎么办?

马一岙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面的风雷手,苦笑着说道:“能怎么办?杀了他不成?算了,东西拿到手,就别节外生枝了。”

两人将面具取下,装进了手提箱里,观察了外面一会儿,这才下了车。

我们没有走停车场,而是上了楼梯,在大厦里晃了一下,将手提箱扔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垃圾桶里,然后才挤入了外面的人流之中去。

来到外面,我们在西边瞧见一片混乱,赶过去瞧了一眼。

当时的场面闹哄哄的,马一岙拉住一面善的姑娘问了一下,才知道有人在那儿追打,乱成一团。

马一岙详细问过,才得知鼠王和他的那个搭档居然冲出重围,逃了出来,不过那个叫做格瑞拉的汉子显然是不行了,血流了一地,肠子都挂在了外面来。

当然,在那姑娘的口中,格瑞拉并不是一个三米高的大猩猩,而是一米九以上的大个子。

我们不敢再多停留,离开了这条街,随后马一岙找了个地方,给老歪打电话,询问怎么处理手头的美金,毕竟这么多钱我们是带不过关的。

征询方法之后,在中环一家铺面很小的商行,我们找到了一个叫做龅牙苏的老板,将钱交给了他,让他帮忙存入老歪的国际户头,随后又由他这边安排车,将我们给送到了口岸去。

如此一番折腾,我们在夜里十一点多方才过了关口,回到内地来。

因为我们的停滞时间过期,还留下了不良记录,颇费了一些时间,不过这些相比较于我们这一次出行的收获而言,都不算什么了。

过了关之后,我和马一岙没有片刻的停留,直接找了一辆黑车赶往羊城番禺。

我们手头留着符叔给的五万港币,中途陆陆续续又花了一些,但都不算多,过关的时候换回了人民币,所以还算是富余。

当时的路况并不是特别好,赶到那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当我们去敲门的时候,小钟黄居然第一时间回应,我这才知道他为了守卫家人的安全,竟然是睡在了门口这儿。

瞧见这个一本正经的小萝卜头,马一岙忍不住伸手去摸他头,结果给小钟黄一下子挡开,说男不摸头、女不摸腰,懂不懂?

我们都笑了,小钟黄瞧见我和马一岙的表情轻松,猛然抬起头来,激动地说道:“成了?”

马一岙掏出了那装着后土灵珠的金丝绣边绸布袋来,晃了晃,说对。

小钟黄赶忙抢了过来,拿在手里,将其解开之后打量了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这东西?感觉好像是一块结石啊,它就是后土灵珠?看着不像啊……”

马一岙说应该是没错的,时不待我,车在外面停着呢,我们现在就去张清高医师那儿。

小钟黄打了一个呵欠,看着外面的天色,说这会儿几点钟了,现在就去?

马一岙点头,将袋子收了回来,说这东西很扎手,我们得赶紧用完,迟则生变。

小钟黄想起一事儿来,回了房间,掏出了一张纸条来,对我们说道:“师姑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纸条,这上面是张清高医师的电话,说如果我们找到东西的话,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比较安全一些,也省得师父这状况还来来去去的。”

马一岙却摇头,说别,我们过去。

小钟黄一愣,说为什么?

马一岙没有跟他解释,而是跟他说道:“小钟哥,你跟海妮说一声,让她这两天照顾好李、刘两位大爷,我去扶师父出来。”

他进了房,小钟黄一脸茫然,我低声对他说道:“这东西,是我跟你师兄冒着生命危险抢回来的,它的价值足有一个亿,外面好几方的人都在找它,如果走漏了风声,到时候不但你师父救不了,我们估计也逃脱不得。”

听我说得严肃,小钟黄不敢再多作计较,赶忙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敲门之后,跟睡眼惺忪的海妮讲起了马一岙的吩咐。

得知我们回来,海妮十分高兴,不过这个时候马一岙已经背着他师父出来,来不及招呼,吩咐两句,就往外走去。

我看着海妮,还在犹豫是否要将她家里的变故跟着小姑娘说一下,结果马一岙在外面喊我:“侯子,走了。”

我不再停留,跟着出去。

重新回到外面停留的出租车上面,那司机瞧见抬上来了一个病人,而且看样子挺严重的,顿时就不肯走了,一直在前面抱怨着,马一岙没有跟他多啰嗦,直接开口双倍车费。

司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再说话,美滋滋地发动了车。

回程不必多言,一番折腾,抵达那医馆的时候已经是天亮。

马一岙比较谨慎,没有在门口下车,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停下,又临时打了一辆车,这才赶到了医馆。

我们赶到的时候,天蒙蒙亮,敲门进去,是张清高师傅的学徒接待的,我们才知道他老人家昨天半夜出急诊,这才刚刚回来躺下休息没一会儿。

对方的意思,是让我们等到中午,张师傅醒了之后再说,然而马一岙却十分坚持。

他认真严肃地对那学徒说道:“小七哥,不是我们不体谅张师傅,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十分特殊,我们一分钟都等不了,求你了,去叫一下张师傅吧……”

马一岙跟我不一样,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说软话求人的人,但此时此刻,姿态摆得十分低。

我甚至都担心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下去。

而那学徒却并不愿意叫醒自家师父,而是冷着脸说道:“你们病人是人,医生就不是人了?师父他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刚刚躺下,你们又要马上叫人,这怎么行?今天我就做主了,除非他自己醒过来,谁也别想叫醒我师父!”

他说得无比硬气,仿佛觉得自己的形象都因此高大了,然而马一岙终究还是没有如他的意,直接拔出了刀子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性命的威胁下,学徒的硬气和节操顿时就烟消云散,不再坚持。

很快我们就见到了从沉睡中醒过来的张清高师傅,他在得知情况之后,不但没有责怪我们的鲁莽,而且还对自己的学徒一顿呵斥,然后吩咐我们将王朝安师傅扶进了备用病房里。

他赶走了自己学徒之后,对马一岙说道:“东西在哪里?”

马一岙将绸袋拿了出来,解开绳结,将那一坨腊肉、结石一般的东西给弄了出来,随后递给了张清高医师。

张医师将那玩意捧在双手之中,盯了好一会儿,脸色十分严肃。

他的表情让我们都有些心慌,马一岙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您看……这个,是不是您需要的后土灵珠?”

张医师摇了摇头,我们的心一下子就慌了,然而他却说道:“不知道。”

我们诧异,说您不知道?

张医师没有理会我们的感受,而是有些激动地开了一个方子来,让我们去找他徒弟拿药剂。

我接了过来,去找了那徒弟,两人用铜盆调配,弄了一盆散发着酸臭味的朱红色液体,回到房中,张医师将东西放进了铜盆之中,又用小刷子不断洗刷,没多一会儿,外面的油脂散去,又将干涸的肉丝剥离,露出了里面材质的真面目来。

这是一颗近乎于完美球型的珠子,大概比乒乓球还大一些,里面有一抹青光不停流转。

光芒在铜盆之中,将那朱红色的液体映照生光。

张医师端起了那珠子来,端详了一会儿,方才苦笑着说道:“这个,是癸水灵珠……”

第七十一章 以身试毒真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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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癸水灵珠?

张医师的一句话,将我们都给弄懵了。

好一会儿,马一岙方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地说道:“您、您的意思,这东西,并不是后土灵珠咯?”

老医师点了点头,说对,虽然癸水灵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传说之物,而且并不输于后土灵珠,但很可惜,它并不是后土灵珠。

马一岙看向了我,眼神之中充满了质询。

我懂得他的意思,开口说道:“这东西的确是从霸下秘境之中拿出来的那一颗,绝对没错。”

马一岙得到了我的确认,精神就有一些垮了,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霍家并没有藏私,东西的确是那东西,只不过传言出现了纰漏,那加藤次兵卫并没有拿到后土灵珠,而是癸水灵珠……

我们拿到东西之后,奔波一路,辗转数百里,此刻却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都饱受打击,人也都要垮了。

小钟黄一脸懵逼,说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东西能不能救下师父?

马一岙立刻回过神来,说对啊,既然都是先天之物,这癸水灵珠能不能救下我师父?

张医师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说道:“那残本医书上,对癸水灵珠倒是有过叙述的,说它又叫做避水珠,天生性寒,佩戴于身,能够避开江河湖海之水,行走其中,又说它气息缓行,轻灵而上等等,你们且等我做一下实验,确认此事。”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叫来门外守候的学徒,跟他吩咐几声。

随后,那门徒从医馆的药库之中,拿来了一堆乱七八糟之物,有石灰、硝石、茯苓和朱砂,还有一些,我也认不出来。

张医师将这些置于一坛中,放入水,一阵搅拌之后,将癸水灵珠放置其中,用木条搅拌了一会儿,双眼开始冒出光来。

随后他对我们说道:“我现在需要用人来试验一下,需要有人口服毒药放心,这是微量的,毒不死人然后我用这癸水灵珠来引导,看看能不能集聚一处,引导出来……”

马一岙毫不犹豫的说说道:“我来。”

张医师摇头,说不行,我还需要你来帮我行气,你知道的,我这医字一脉,并不擅长练气修行。

小钟黄赶忙说道:“我、我……”

我拦住了他,说道:“还是我来吧,你还小,若说皮糙肉厚,你们两人都不如我的。”

我毕竟是夜行者,虽然还未有真正觉醒,但论起身体素质,还是十分强悍的,就算是试验失败了,也不会担心有生命危险。

当下聊定,张医师配下一剂药,让我服下。

那玩意气味十分冲,服入胃中,就开始有灼烧效果一般,然后咕噜噜地一阵响,直往外冒酸气,我忍不住地打嗝,胃部一阵痉挛,疼痛瞬间遍布全身,让我有些发麻。

我下意识地想要行气抵御这疼痛。

张医师赶忙拦住了我,说道:“别乱来,你一行气,那毒性就随着气血,进入心脏,到了那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你忍着,等差不多了,我用癸水灵珠帮你行运出来。”

我听得有些懵懂,不过不敢再乱动,平静地等待着,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死掉了一样。

而当瞧见我满脸惨白、快要倒下的时候,张医师扶我在旁边的病床上躺下,然后将那颗散发着青绿色光芒的珠子放在了我的胸口,然后开始推行。

如此揉了一阵,他开口道:“来,一岙,助我推行,往下走。”

马一岙上前,一把抓在了他的肩膀上,我顿时就感觉到一股热力从那癸水灵珠的上面传递下来,紧接着感觉痛感往下移动,发麻的身体也由上往下恢复了活力。

那种感觉,有点儿像是拉肚子一样,原本在肚中积坠,突然间一股气息出现,咕噜噜叫着,然后往肠道处滑去。

等等、等等……

我擦,还真的是拉肚子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觉,然而到了后来,一股很响的屁声出现,紧接着温热的感觉笼罩在了我的裆部和臀部,然后瞬间弥漫开来。

一股恶臭顿时就涌现出来,将房间里整个儿的空气都给污染了去。

噗、噗、噗……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一般,不停地放着散发恶臭的闷屁,然后大小便失禁,半截床都沾染到了,恶臭让小钟黄忍受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

作为一个成年人,这种感受让我都快要哭出声来。

太羞耻了。

而张医师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开心地说道:“成了,成了……”

当那癸水灵珠离开了我的小腹,我感觉僵直的身体恢复正常,下意识地一屁股坐起来,那种滑腻腻的触感又让我尴尬地躺了下去。

紧接着我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哭笑不得地说道:“接下来呢?”

张医师往后退了两步,吩咐道:“小七,你带这位先生去一趟卫生间,清洗一下。”

作为实验小白鼠的我,带着一身的恶臭和满脸的尴尬去了旁边的卫生间。

我用凉水足足冲了二十分钟,依旧感觉到臀部一片滑腻,而等我洗完,借了一套衣服穿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一直昏迷着的王朝安老先生,此刻居然醒转了过来。

他在病房里跟张医师谈着话,马一岙和小钟黄在门外恭候着,我瞧见这情形,惊喜地说道:“成了?”

小钟黄点头,很是高兴地说道:“张医师不愧是岭南药王,手段的确是高明得很,三下五除二,师父就醒了过来,简直就是神了。”

马一岙伸手过来,一把将我给握住,说这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以身试药,让张医师琢磨出了方法来,只怕还没有这么快刚才那事儿,真难为你了。

我虽然尴尬,还是苦笑着说道:“没事,能帮到忙就好。”

聊了两句,门被推开,张医师招呼我们进去,说你们师父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马一岙和小钟黄走了进去,我不知道该不该进,结果被马一岙一把拉了进来,王朝安老先生躺在病床上,头给枕高了一下,看着自己两个徒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辛苦你们两个了。

马一岙和小钟黄很是激动,说了两句,老先生看向了我,略微浑浊的目光打量着我,然后说道:“侯漠小友,你好。”

我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说道:“王前辈您好。”

老先生说道:“我都听说了,救我的这药引,是你跟着小马奔波千里,出生入死得来的,真的是得好好谢谢你。”

我赶忙摆手,说您客气了,主要都是马兄的功劳,我只是在旁边打打下手而已而且您还救过我呢。

老先生微笑着与我说了几句,然后开口说道:“刚才张医师说了,癸水灵珠虽然善于导引,但比之后土灵珠来说,毕竟功能不同,故而只是将那毒素稍微引开,离开了我的心脏和头部,让我能够醒转过来而已。”

马一岙显然是知道了这结果的,一脸愧疚地说道:“弟子无能,害师父受着折磨,实在该死。”

老先生摇头苦笑,说我命中该有此劫,这是我年轻时种下的因果,与你无关,如今能够醒转过来,就已经是万幸之事了,我刚才听你说了,这一次事情闹得有些大,再待在南方,已经很危险了,既然如此,就让钟黄送我回湘南郴州,我在青山绿水间静养,或许能够自行祛除毒素,渐渐恢复行动力。

马一岙有些担忧,说留在这儿,让张医师帮您诊治不好么?

王朝安老先生摇头,说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留在此处,终究还是破绽,我不想连累他和医馆,还是得回去的至于引导之法,他既然已经传授于你们师兄弟,问题不大。

马一岙说好,我跟您一起走。

老先生摇头,说不用,让钟黄跟我一起就行,我听说了,你们院里的王虎和肥花都不见了,他们待你如兄长,你视之如家人,又何必陪我一起归隐山林呢?你忙你的事,用不着管我。

马一岙坚持,说不行,我亲自送您回去,不然我放心不下。

两人僵持,好一会儿,老头子方才松口。

随后张医师又找到了马一岙师兄弟,跟他们聊起了接下来的注意事项和用药疗程,其中特别说了一句,说此番癸水灵珠虽然将人给弄醒了,但并非正途,王朝安老爷子依旧还是有危险的,而且如果想要他真正能够站起来,行动自如,甚至恢复原来的那一身惊人修为,还是得找到后土灵珠才行。

说罢,他递给了马一岙两张簿纸,告诉他上面写着使用后土灵珠来祛除毒素的法子,兴许以后用得着。

当天我们租了车,将王朝安老先生一路送回了粤湘交界的郴州莽山。

我们在莽山待了几日,王朝安老先生的精神有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而清醒的时候,总会抽出时间来指导这哥俩的修行,对于我也是多有指点,让我收获良多。

将王朝安老先生和小钟黄安置妥当之后,马一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下,只剩下了我们的路费,然后带着我回到了鹏城。

来鹏城之后,我们准备前往中英街找老歪,从他那里,把我们上次寄存的美金给拿出来。

马一岙准备用这笔钱来买关于肥花的消息。

然而赶到地方的时候,我们却得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这个与马一岙算得上是半个朋友的情报掮客老歪,居然死了。

第七十二章 老歪身死乱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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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歪死得很突然,是突然性的猝死,当手下在办公室里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有半个多小时。

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管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有一些懵。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呢?

来到了老歪的灵堂前,他生前跟无数人打过交代,算是岭南一带,最大的情报贩子之一,然而身后事却是冷冷清清。

总之我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并没有多少人过来探望,也许是因为死了好几天的缘故。

老歪没有后裔,他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七岁的时候夭折了,自那以后,老歪的行事风格就有了很大的变化,更加愿意去帮助人,有时候表现得都有点儿不太像是一个生意人。

他说这是在为他死去的儿子祈福。

灵堂里的家人,除了他从潮汕乡下老家赶来的老妻之外,也就只有之前我们瞧见过的那个内侄,郑勇。

两人穿着孝服,许是哭得太多的缘故,精神都有些不济,特别是他的老妻,眼睛红红的,眼角糊着厚厚的一层眼屎,抬头看人的时候,有点儿四顾茫然。

她显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怎么好好的人儿,突然就不行了呢?

相比之前,他这个内侄郑勇就显得懂事许多,对待人也是十分得体,当我们上完香之后,家属答礼,他朝着我们拱手,悲恸地说道:“感谢两位百忙之中,前来祭拜我姑父,谢谢,谢谢。”

对方的家人离丧,马一岙也没有太拿架子,对他说道:“何时下葬?”

葬礼分两种,一种是土葬,一种是火葬。

人死万事休,对于死者而言,并无任何的区别,但对于生者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但凡有能力土葬的,都不会选择火葬,而老歪这种行业魁首,自然是要送回乡下的潮汕老家下葬的。

郑勇回答我们,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就会启程,送回乡下老家安葬。

马一岙听到,看了一眼灵堂之上老歪的黑白遗像,许久之后,方才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发财张呢?”

发财张就是那天我们遇见的中年胖子,他是老歪的副手,现如今老歪既然猝死不在,那我们的事情,就只能够跟他来谈了。

毕竟老歪这边,目前最了解情况的,估计也就他了。

然而郑勇却给了一个让我们非常错愕的回答:“那个死胖子,姑父一死,他就投到拐角七那里去了。”

什么?

我有点儿听不明白,马一岙给我解释:“拐角七是老歪的竞争对手之一,而且还是最大的一个,人在莞城。”

说罢,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不会吧,老歪跟拐角七是死对头,按道理讲,发财张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郑勇一脸阴霾地说:“这帮人饱受我姑父莫大恩惠,却个个都是自私自利之人,我姑父尸骨未寒,他就带着手下好几个家伙离开了,一点儿旧情都不讲这事儿我记着呢,等办完姑父的丧事,我再找他们算账。”

马一岙听到他的话,立刻把握住了重点,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之后老歪这一摊事儿,就由你来做主了?”

郑勇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姑。

老歪的老妻一脸疲倦地说道:“我年纪大了,没文化,也不爱动弹,老头子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也就我家阿勇有点出息,就让他来接手吧,以后挣些钱,再给我些生活费就行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马一岙耐心听完,然后将郑勇叫到了一边。

他将我们先前存放在老歪账户里面的钱,提了一下。

这个时候提钱虽然不太恰当,但对方换了负责人,而且还是郑勇这么一个人,马一岙也没有太多的耐心。

听完马一岙的话语,郑勇的态度相当不错。

他对我们说道:“我也是刚刚接手,这些天都在办姑父的丧事,业务上的事情还没有时间来理顺,两位且容我几天时间,等我将事情理顺了之后,立刻着手给你们处理这件事情你们放心,姑父一直教育我,说人无信不立,所以只要那笔钱在的话,就不会跑掉的,我郑勇绝对不会辱没了姑父花了三十年立起来的招牌和名声。”

他答应得很干脆,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当真是一个心怀悲痛、奋发图强的好青年,马一岙没办法说太多,安慰了几句之后,与我离开。

一出门,他的脸就冷了下来,沉声说道:“老歪死得蹊跷啊。”

我对郑勇这个人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一想到他,立刻就想起了当初我们从老歪那儿离开时,他低头下去时眼角流露出的那一抹怨毒来。

刚才的时候我就有点儿忍不住了,瞧见马一岙在那儿跟他周旋,还以为马一岙信了他呢,此刻听到这话语,就知道他如此聪明,只是虚与委蛇而已,便赶忙问道:“是么,你发现了什么?”

马一岙说道:“首先第一点,老歪也是修行者,虽然算不得有多厉害,但身体向来都是不错的,突然间猝死,本来就很不符合常理。”

我说对,对,前几天还跟我们联系呢,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这问题很大。

马一岙又说道:“就算是老歪真的有个什么毛病,突然不行,但发财张呢?还有他身边的几个老兄弟,这会儿一个都没有露面,就连跟了我们几天的那个阿水都没有出现,反而是一个地位并不高的郑勇在这里主持大局,别的不说,这个就很扯淡了。老歪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对不会任人唯亲的,所以他就算是死了,怎么着,都轮不到他郑勇来挑头,就算是有老歪老婆的支持,也不可能。”

我说你的意思,是发财张那伙人因为跟郑勇和老歪妻子闹翻了,所以才会没有出现在这里的?

马一岙摇头,说不,你没有弄明白我的意思发财张那伙人,是跟着老歪白手起家、打天下的老兄弟,不管郑勇多么小人得志,老嫂子如何糊涂,他们都能够把握住场面,而不是赌气而去,连老歪的丧事都不给操办的,因为这样子他们以后也没有脸面来混江湖。

所以,这里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起郑勇的前科,忍不住说道:“我觉得,那个吊毛莫不是跟外人勾结,想要霸占自己姑父的产业,而发财张一帮人感觉斗不过外人,所以才没有露面?”

马一岙点头,说对,很有可能,你可能说到点子上了。

我一听,整个人都镇定不了,有些着急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还这么淡定?我们不赶紧拆穿他,把钱要回来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情了,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头再说。

他带着我往街边的巷子里面走,走一会儿,突然藏起来,然后等待着,我瞧见他这般样子,知道他在反侦察,显然也是担心有人跟在我们的身后。

两人走一段停一段,不停地转弯。

走了大半个小时,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之后,马一岙带着我上了公车,来到莲花山公园附近的一家招待所,开了隔壁两个房间住下,随后他去路口的小卖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却是郑勇口中老歪最大的竞争对手,莞城拐角七。

郑勇张嘴说话,毫无顾忌,却没有想过,马一岙有可能联系得上老歪的这个竞争对手。

江湖很大。

也很小。

对于马一岙,拐角七是认识的,一上来就嘲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是老歪的客户么,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马一岙没有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询问发财张是不是在他那里?他想要找发财张。

拐角七冷笑,说发财张?那家伙就算是去卖菊花,都不可能跟我。

拐角七否定了郑勇的说法,而对于马一岙其它的询问,这家伙公事公办,说你要给钱,我什么消息都给你提供若是没钱,对不起,咱们挂了,我的咨询费可是挺高的。

跟拐角七挂了电话之后,马一岙回过头来,心情沉重地说道:“钱,可能拿不回来了。”

我有些着急,那可是四十五万美金,我跟马一岙拼了命要回来的呢。

我说要不然咱们再去找郑勇?

马一岙摇头,说别,郑勇那家伙既然敢压制住发财张等一行人,那么肯定是拉了外援的,说不定早就结网以待,等着我们呢,现在风声太紧,咱们还是不能硬上,再看看。

我说等什么?

马一岙说老歪那么多的兄弟,不可能都被郑勇给处理的,回头我们去找一找,先明白一下状况。

打过电话,两人回到招待所,因为心情不太好,所以早早地就睡了去。

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事情,怎么也睡不着,眼皮直跳,索性不睡了,盘腿而坐,开始修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声轰鸣,紧接着整个建筑都抖动起来。

轰……

靠窗的一面墙,在这个时候,居然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纹来。

第七十三章 半夜狂奔生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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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坐修行的时候,五感处于异常灵敏的状态,所以当招待所的房子陡然一震的时候,我就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伸手抓住了搁置在床尾的背包,然后往门口退开去。

我这边刚刚一到走廊上来,就瞧见隔壁马一岙的房间那儿,连门带人,直接给撞飞出来。

马一岙被人拍在了墙上,滑落下来时,一个黑影陡然冲出。

我当时有点儿懵,不过却出于本能的反应,整个人弹射出去,猛然一脚,朝着那黑影踹了过去。

当时的场面实在混乱,说时迟那时快,我一脚踹中了那人,感觉对方看着与我一般身高,份量却是十足,我这一觉就好像踹到了浇筑水泥的桥墩子上面一样。

咚!

不过对方还是给我一脚踹飞了几米外,落下来的时候,我听到“咚”的一声,整个楼道的地板都嗡然而响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煤气罐子从二楼砸落在地,将爆未爆之时,散发出一种无比危险的气息。

招待所的走廊灯光,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一瞬间也熄灭了去。

黑暗中,两道幽红黯淡的光浮现出来。

煤气罐子。

这是我第六感里对于那人的危险判断,又沉又重又危险,而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我瞧见了那人红如鲜血的目光时,对方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飕!

他伸手猛然一抓,指甲居然离我的眼睛,只有半寸的距离。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得到,这哪里是人的手,分明是鹰隼的爪子,锋利如刀一般。

快,好快!

对手的强大让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心跳瞬间加速,体温升高,呼吸也变得急促,心脏、肝、和筋骨的血管扩张和皮肤、粘膜的血管收缩,在一刹那完成。

马一岙跟我说过,这是肾上腺素在分泌,也是人在应对死亡威胁时最直接的自我保护。

我在那一会儿,整个人都变得异常兴奋,妖力从心脏之下的中丹田处狂涌而出这是一种能量的倾泻,全身如同过电一般,当下也是往旁边猛然一让,紧接着就将手摸向了腰间。

我的裤腰带。

哦。

错了。

是软金索。

从腰间抽出来的软金索在一瞬间就变得又粗又硬,直接笔直如铁棒,被我恶狠狠地抽在了对方的爪子上面。

铛!

双方交击,传来一阵金石撞击的铮然之声,紧接着黑暗之中,竟然有火花浮现。

我感觉到巨大的力量从对方的爪子上面传递而来,整个人都站立不住,往后疾退了两三步,而对方也没有趁胜追击,感受到了直立软金索的恐怖硬度之后,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两人在交手的一瞬间,都心有余悸,往后退开,而马一岙也趁着这点时间的缓冲,从地上翻身而起。

他没有半点儿犹豫,直接又冲进了房间里去。

因为处于黑暗之中,只能够凭借着很远处的一点儿灯光折射打量对方,我能够感觉到对方并非人类,而是夜行者。

无论是尖锐的爪子,还是如同鹰隼一样的头颅,还有整体的轮廓,都是如此。

我当下也是紧紧握着手中的软金索长棍,猛然前戳,防止对方如同疯狗一般的进攻,却不曾想那家伙根本不管我,而是将左肩猛然一耸,朝着旁边的墙壁撞了上去。

轰……

又一声轰然之响,那家伙居然直接撞破了墙壁,回到了房间里。

他显然是盯住了马一岙,誓要拿下我这大兄弟。

我心急马一岙,跟着进了房间,却瞧见马一岙将那根铁尺抓在手中,然后运尺如剑,一瞬间将暗室弄得剑气纵横。

他堪堪抵住了这个力量如同出笼猛虎的夜行者,而我没有半点儿犹豫,长棍一挺,就冲进了里面去。

因为空间狭小的限制,我的长棍在这房间里的发挥并不算好要知道,棍扫一大片,它得抡起来,才是最有感觉的,然而这房间里却不行,只能戳,少了许多的威慑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那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沉稳而矫健,显然不是招待所的客人,又或者是这儿的工作人员。

而且不止一人。

马一岙当下也是判断了形势,对我喊道:“跳下去,不要停留。”

他以尺为剑,用卓越的剑法拦住那人,将其巅峰力量给压制住,想让我先跑,我却不肯,强行挤入场中,帮他拦住,然后说道:“你先走,我拦住他……”

说完这句话,我怕马一岙推脱,又说了一句:“相信我。”

马一岙听闻,没有再矫情,返身而走,从那被撞出一个大窟窿的墙壁里往外跳去。

这儿是三楼,离地至少十米,说句实话是挺危险的,但马一岙不敢犹豫,我疯狂地挥舞着长棍,待他跳出去之后,我用软金索长棍封住对方的来路,然后猛然往上一戳。

轰……

头顶上的砖石簌簌下落,而我则转身,跳下了楼去。

因为被弱水洗髓冲脉的缘故,我这身体的强度,已经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要高了许多。

而且我身体的轻灵程度,以及对自己力量的掌控力都有显著提升,从这三楼跳下,虽然看着危险,但只要掌握好了技巧,还是轻松落地。

我落地之后,双膝弯曲,一个滚地,抵消冲力。

当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马一岙在街角处朝着我招手:“这边,快走。”

我快步朝着马一岙的方向冲去,却见头顶上“呼啦”的一阵响,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巨大的黑影也冲出了那房间。

只不过,它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悬留在了半空中,挥舞着翅膀。

嘎……

那家伙发出了一声鹰唳来,当真是惊空遏云,刺破夜空。

我这才发现,那家伙居然是一头扁毛畜牲,双翅一展,居然有四五米的宽度。

那扁毛畜牲高高在上,目光锐利,被它盯上,我顿时就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随时都被人用铁钩挠上一下般。

跑!

除了那头鹰隼一般的夜行者之外,还有好几个黑影从三楼的窟窿处跃下,我余光瞧见,已经来不及多加打量了,只有发足狂奔,在马一岙的引导下,于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狂奔而走。

两人狂奔了十几分钟,借助着复杂的地形甩开了身后的追兵,还没有松一口气,头顶上又传来了声声鹰唳,如同魔音灌脑,让人头皮发麻。

我抬头往上望去,却见城市灯光映照的夜空之上,有一个黑点在快速移动着,遥遥跟着我们。

有这玩意在高空盯着,我们跑哪儿去,都逃不开这家伙的追击。

怎么吧?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有些心慌,而马一岙却想到了办法,他带着我往附近的高楼大厦处狂奔,借助着高高低低的楼宇掩护,终于勉强将那东西给甩开了去。

四十分钟之后,我和马一岙躺倒在一处商业区的写字楼套间木质地板上,汗水湿透后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我感觉自己手脚发麻,人都有些虚脱。

躺在黑暗中,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甩开了么?”

马一岙犹豫了一会儿,方才不确定地说道:“应该吧,我们刚才过了一个地下通道,从停车场走的,那家伙应该没有跟过来。”

我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说这玩意到底是谁啊,还有跟它一起的那帮家伙,这都他妈的是谁啊?

我惊魂未定,而马一岙也是莫名其妙,说不知道啊,大半夜的,直接破墙而入,我也懵了。

破墙而入?

马一岙的话语提醒了我,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开口说道:“等等,马兄,你还记得我们在港岛半山那儿的私人医院,帮那九叔治病时碰到的那个降头师么?当时也是这么一个东西过来,把他给救了,这个扁毛畜牲,会不会就是那个降头师的师父啊?”

“对,对,就是那个家伙,”马一岙也想了起来:“应该是,猛禽夜行者的数量,几乎是陆地夜行者的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十分稀少,不可能这么密集的,应该就是那个家伙。”

我有些疑惑,说除了当时我们坏了他徒弟好事之外,咱们跟他也是无冤无仇,为什么这半夜三更的,突然就杀上门来啊?

马一岙也缓过了气,挠着头说道:“鬼知道啊……”

说着话,他陡然坐直起了身子来,说该死,该死,我早就应该想到的。

我说怎么了?

远处的灯光从窗户外射了过来,落到了马一岙阴云密布的脸上。

他有些严肃地说道:“郑勇那家伙,应该是跟黄泉引勾搭上了,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将老歪手下的大部分人控制住,也正是他,将我们的行踪都通报给了黄泉引,这才引起了刚才的一切。”

我有些难以置信,说不会吧,刚才袭击我们的人,是黄泉引?

第七十四章 绝境之光如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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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引。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无比头疼,事实上,从我一入行来,见识过最血腥、最暴戾的事件,都有这帮人的参与。

以至于我一听到这个名字,都下意识地紧张害怕,心生恐惧。

这件事情如果牵涉到了黄泉引,问题可就变得很麻烦了。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想了一会儿,说我得打个电话,问一下就会清楚了。

说罢,他拿起了手机,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纸条来。

这个纸条,是小钟黄留给马一岙的,上面写着的,是岭南药王张清高张医师诊所的电话号码。

他按照纸条上面的号码,拨打了过去。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马一岙的意思了,当下也是屏气凝神,凑过去听。

电话接通了,并不是我们熟悉的人,马一岙询问对方身份,得知是医馆的工作人员,而当马一岙说起找张清高医师的时候,得到的回馈,是出门诊了,没有回来。

马一岙问走了几天,对方说有两天了。

马一岙又问起了张清高医师的学徒小七时,对方表示是一起去的。

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对方说不知道。

没有消息。

挂了电话之后,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头皮发麻。

沉默了好一会儿,马一岙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有迹可循的当天我们从风雷手的手中抢走癸水灵珠之时,虽然都戴着面具,但用了一枚掌心雷,这是破绽然后就是老歪这边出了事,郑勇也掌握了一部分关于我们的情报,而当港岛霍家跟黄泉引一碰头,很容易会找到张医师这边来。港岛霍家或许不敢肆意妄为,但黄泉引敢,这样一来,我们拿到了癸水灵珠的事情,也就不再是秘密了。”

我说话虽如此,但那东西毕竟是癸水灵珠,又不是后土灵珠,他们至于这么狠,追杀到这儿来么?

马一岙苦笑着,说从利益上面来说,港岛霍家在得知实情之后,或许会收手,因为这件事情继续纠缠下去,不符合他们的长远规划但黄泉引不同……

他跟我分析:“他们那天为了后土灵珠,死了一个大猩猩格瑞拉,损失惨重,结果却让我们渔翁得利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心里面的怨恨,也绝对消减不了,唯有拿我们的人头来立威,方才可以解恨。

听到马一岙的解释,我的心不由得一寒,说那该怎么吧?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若是我师父在,事情或许有解决的办法,他毕竟有许多的好友可以找来助拳,但我的话……

他没有说,但我却知晓,他在这地方的人脉到底有限,号召力也浅,实在是找不到能够帮手的人。

怎么办?

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实在不行,我们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等过一段时间,这件事儿过去了,咱们再回来。”

我想了一下,说只有如此了。

两人回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弄明白我们是怎么给敌人找到的,毕竟当时我们离开老歪灵堂的时候,已经是十分小心,结果半夜又给人堵在床上。

因为之前的事情,我们所以越发的小心,先是去附近一家正规的洗浴中心里洗过澡,换了一身行头,将身上有可能被人追踪的衣物都给扔了,又换了几个地方,最后躲在了一个城中村里,一直待到了天亮,然后赶到了汽车站。

当我们准备买票离开的时候,马一岙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着嗡嗡作响的电话,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而是直接挂断了去。

电话又打了过来,马一岙看了一眼我,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然接一下呗,说不定是家里有急事呢?”

马一岙想了一会儿,然后接通了电话。

两秒钟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一片铁青,异常难看。

我凑过去听,却给马一岙伸手拦住,随后他开口说道:“在哪里?”

我听到对方讲了一个地址,马一岙说了一声“好”,随后挂了电话。我瞧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很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侯子,给你两个选择。”

啊?

我瞧见他突然变得很严肃起来的表情,有些心慌,说什么?

马一岙对我说道:“你现在呢,去买票,要么回老家去,不要再出来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要么就去莽山,跟我师父在一起。”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问:“那你呢?”

马一岙摇头,说你别管我了。

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认真盯着他,说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马一岙依旧摇头,说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瞧见他一脸痛苦的表情,思维发散出去,脑子一动,然后说道:“难道……那帮吊毛找到番禺去了?”

马一岙听到,痛苦地将双手捂住了脸。

我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说不可能吧,那个地方这么隐秘,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马一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找到了那个黑车司机想不到啊,是我低估了郑勇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他当真是把老歪的能力,给学了大半。”

黑车司机?

郑勇?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的脑子一阵转,方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联系到一起来,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

这帮人居然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给人一种天罗地网、无处可逃的感觉。

这也太恐怖了吧?

我赶忙问道:“海妮被他们抓住了,对吧?李爷呢,刘爷呢?”

马一岙痛苦地说道:“都给他们拿住了。”

我说那怎么办呢?

马一岙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们让我过去,拿癸水灵珠赎人不过话虽如此,但我知道,他们不但要癸水灵珠,而且还要我的性命,用来杀鸡儆猴,在江湖上立威,所以此去必死无疑。

我急了,说那就别去了。

马一岙还是摇头,说不,不行,无论是海妮,还是李爷刘爷,他们待我,都如同家人一般,我对他们也是如此,我怎么能够置之度外呢?

我说你去有什么用?那帮人兵强马壮,又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你过去了,只不过是送死而已。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对,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别来参与此事。”

我听了,一股情绪从心中腾然而起,陡然怒了:“马一岙,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啊?

马一岙抬起头来,看着怒气冲冲的我。

他没有想到一向都没有发过脾气、温吞吞的我,居然冲着他骂了起来,不由得一愣,说怎么了?

我伸手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脖子,说你看不起人是么?凭什么你觉得自己不怕死,而我侯漠是个胆小怕事的小人?回家养老,还是远走高飞?这他妈是我的性子么?我就算回老家了,那又如何?我还有四道生死关没办法冲,顶多也就两年性命而已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说要帮我冲关,成为真正的夜行者,成为有史以来第二个完全决心的灵明石猴,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干嘛?

马一岙苦笑,说敢情是赖上我了?

我听到这话儿,忍不住笑了,推了他一把,说你这话儿真他妈的别扭,我又不是思春的小妞儿不过你说起来也是没错的,我算赖上你了吧。

马一岙坐下,在车站的候车室座椅上,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睁开了眼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能死。”

我说当然,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马一岙摇头,说不,人还是需要去救的,不过不能是去送死,咱们得想办法活下来,不但如此,还要把人救出来。

我说废话,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只不过该怎么做,你有办法了么?

马一岙说有了。

我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说道:“什么办法?”

马一岙说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两个过去,肯定是鸡卵撞石头,稀碎但如果我们也叫上足够的人手,孰强孰弱,那还不一定呢。

我有些意外,说你昨天半夜不是说了么,你又不是你师父,哪里叫得来人?

马一岙站了起来,眼眸亮晶晶的,脸上的铁青消散,变得红润,然后露出了一份狂热的表情来,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就凭四个字。”

我说那四个字?

马一岙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东方,然后说道:“游、侠、联、盟。”

第七十五章 出师不利阴霾起

为依韵加更嘿嘿,大家眼熟吧?

游侠联盟。

在赣西洪灾之时,我们遇到了马丁的背叛,当时他带着岳阳楼的一帮人过来,准备出卖我们,马一岙当机立断,夜奔庐山,请来了民国奇人修剑痴的徒孙谭云峰。

那个如同相见老农一般的老汉在听闻了我们的境况之后,没有任何犹豫,背着一根铁扁担就随我们下了山而后来我们在港岛遭遇困境,走投无路之时,也是前往元朗,找寻民国十大家的臂圣张策徒孙吴英礼,让他帮忙主持公道。

而无论是修剑痴,还是臂圣张策,他们都跟一个松散的组织有关联。

那就是游侠联盟,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团体。

它虽然不如白莲教、红花会、青帮洪门一般,众人皆知,但是在降妖除魔的这一行当,却是大名鼎鼎的。

然而它出现几百年之后,却在人才最鼎盛的民国时期突然覆灭,人员四散,不再成型。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如今,还有几人会认为自己是游侠联盟的成员呢?

谁也不知道。

但适逢绝境,唯一能够让我们有翻盘希望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游侠联盟这四个字。

马一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在我“表白心迹”之后,不再彷徨绝望,而是将他师父留给他的那个破旧笔记本给翻找了出来,然后开始研究起了帮拳的可能性来。

我们有三天的时间来办这件事情。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首先我们去了禅城。

这个以“无影腿”闻名的城市曾经出过著名的南拳大师黄锡祥,名扬四海的虎鹤双形、铁线拳、工字伏虎拳都是他的传世国术,他创下的“宝芝林”曾经是游侠联盟的重要成员之一。

黄师傅因为其子肥仔二黄汉森与人较技横死之后,一身业技不传后人,但门徒众多,前后曾教授过两百多的弟子,凌云阶、梁宽、卖鱼灿、陈锦泉、帅老郁、帅老彦、陆正刚、林世荣、镜洲及继室莫桂兰等人,皆为其中翘楚,在全世界都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根据笔记本上的说法,百年传承至今,还有影响力的宝芝林支脉,有三家。

分别是梁宽、卖鱼灿和林世荣三人的后辈分支。

其中影响力最大的,居然是当年名气最不显的卖鱼灿一脉。

当然,这里说的是岭南禅城一带,林世荣又作猪肉荣分支在港岛、澳门、南洋一带和美国、加拿大等地都具有影响力,是最大的分支。

只可惜对我们来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鞭长莫及。

我们抵达了禅城之后,马不停蹄地按照笔记本上面的地址找上了门去。

地方是靠南海乡下一个小镇旁边的村子,我们赶到的时候,询问了一下当地村民,才知道这个村子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宝芝林的成员。

这里面有八姓,却如同一个宗族般生活,当今领头的人物叫做苏城之,掌事负责的有八个族老,个个身手不凡,而后一辈的人物也是颇多,其中优秀者有十六个,被称之为宝芝林十六英杰,最厉害的一人是苏城之的小儿子苏老四,外号摸云手。

而宝芝林名下的产业也极多,医馆、武馆、药堂和凉茶铺,甚至糖水铺都有,这些产业走出了禅城,在岭南各市县、甚至海南都有分号。

听到那人极为骄傲的话语,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顿时就是信心满满。

如果能够得到这样的地头蛇帮助,事情绝对会有转机。

只是,我们该如何说服对方呢?

时间紧迫,马一岙深吸一口气,也不敢多想什么,上门投了拜帖。

他师父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名声极大,拜帖投上之后,很快就有人把我们引进了深宅大院的内堂之中,一个蓄着浓密胡须、穿着白色练功服的男人站在内堂门口迎接我们。

他大约五十多岁,因为常年练功的缘故,红光满面,双目锐利,脸上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人便是宝芝林分支、卖鱼灿这一脉的当代掌舵人苏城之。

除了他之外,旁边还站着一人,是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儿,须发皆白,站在角落,平静地看着我们。

马一岙是个经常在场面上招呼的人物,跟我这种初出茅庐的人不同,走上前去,拱手寒暄。

苏掌舵显得十分热情,就好像是见面多年的朋友一般,拉着马一岙进去说话,请我们在堂前坐下之后,又有身材轻盈的小姑娘过来倒茶,很是客气。

马一岙与苏掌舵寒暄了十来分钟,瞧见对方并不主动问起,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始讲起了此行的由来。

他讲得比较有技巧,并没有开门见山、平铺直叙,而是稍微点了一下。

他主要谈及了黄泉引的危害,希望苏掌舵能够按照当年游侠联盟的约定和规矩一样,带着宝芝林站出来,帮忙主持公道,不要让这帮人为所欲为,将岭南一带搞得乌烟瘴气。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对方一下子就明白了,开始旁敲侧击,而马一岙则说起了自己朋友被黄泉引绑架的事情来。

本以为对方这一脉人丁兴旺,而且看着也是有着守旧的传统,会如同谭云峰老先生一般,急公好义。

然而让我们失望的,是苏掌舵并没有应承下来,先是顾左右而言它,随后开始大倒苦水。

他这儿是家大业大,一大帮人在跟着混饭吃。

若是他挑头,跟黄泉引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起了冲突,这个对他们宝芝林名下的产业将会产生巨大的冲击。

做生意嘛,还是想要以和为贵的。

当苏掌舵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我们并没有再多游说,而是立刻起身告辞。

游侠联盟,断绝大半个世纪,已经不成气候,当年的成员也更新换代,早就没有了之前守望互助的传统,别人愿意帮你,那是情分。

然而不愿意帮忙,安于现状,那是本分。

没有什么可以抱怨和指责的。

当下我们恭声告辞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香山古镇。

那里有一位奇人,名叫欧阳岳,他爷爷曾经是当年中山先生身边的贴身保镖,虽然因为工作的缘故,并没有名列民国十大家,但一身修为造化,却也不会输于同时代的那些大家。

正是因为有着他的护翼,这才使得中山先生在那个刺客如雨、风雨飘摇的年代,得以善终。

然而我们赶到的时候,才知晓这位先生居然去了新加坡,而且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我们与欧阳岳老先生的家人简单聊过之后,也没有太多叨扰,告辞离开。

紧接着我们又去了江门的烟墩山和蓬莱山,拜访了两处人家,第一家是对方因为各种原因并不愿意跟着我们离开,而第二家在听到我们报上名号之后,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这样的结果让我很是丧气,而马一岙却毫不气馁,带着我又是四处奔走。

两天多的时间内,我们奔走了四个市,拜访了十来家,最终答应,并且确定能够前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鹤山云宿的林蓝平,此人三十四岁,洪拳世家出身,擅使飞刀另外一人是茂名的卫合道,二十七岁,一套五郎八卦棍使得还算厉害。

而不确定会不会来的,又有三人,其中有两人是兄弟。

第三天早上的时候,我们回到了羊城,风尘仆仆,一脸疲倦。

在出发之前,马一岙信心满满,觉得这“游侠联盟”的大旗一招展,或许就能够引来高手无数,然而事与愿违,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如今的人们,早就忘记了当年的荣光,也没有人再将除魔卫道这件事情,当做是精神信仰了。

这两天的时间,我们不知道碰了多少壁,吃过多少闭门羹。

有的人甚至对我们多有嘲笑,觉得我们不过是两只仓惶四顾、慌不择路的野狗罢了。

而心怀正义,答应前来助拳帮手的那两人,论起身手,其实并不算厉害。

从目前的状况来讲,他们过来,估计也不过是送人头。

所以回程的时候,马一岙跟我商量,说要不然跟人家说一声,这件事情就算了,免得害了人家性命。

我听了,没有说话,心中越发烦躁。

两人抵达了羊城火车站附近,在一个巷子里待了没一会儿,有一个人出现了。

小钟黄。

他按照马一岙留的标识找了过来,将那金丝绣边的绸袋交给了马一岙。

里面装着癸水灵珠。

我们想要换人,必须得有真东西在,否则黄泉引脾气一上来,直接撕票,那可就糟糕了,所以在接到电话的第一天,马一岙就通知到了小钟黄,让他将东西带了过来。

至于他们师父王朝安,自有人帮忙照顾。

马一岙检查过了癸水灵珠之后,拍了拍小钟黄的肩膀,说行了,你回莽山吧。

第七十六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小钟黄不干,说凭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

他安排完师父的事情之后,急匆匆地赶到了羊城来,可不是为了当一回快递员的。

马一岙待海妮、李爷刘爷如同家人,他又何尝不是?

然而这一回,从来没有跟小钟黄黑过脸的马一岙却眯起了眼睛来,认真地盯着自己小师弟的脸,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钟哥,听我的话,乖。”

小钟黄依旧想要坚持,然而马一岙却硬生生地凭藉着自己大师兄的威严,将他给打发走了去。

王朝安的年纪颇大,精力不济,大部分时间都是马一岙在教导小钟黄,正所谓“长兄如父”,这种从小树立起来的威信是小钟黄难以抗拒的,所以当马一岙的脸拉下来之后,他也没有能够再坚持。

送走了小钟黄,马一岙的情绪有点儿不高。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我瞧见他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忍不住说道:“要不,咱们再想一想别的办法?”

马一岙抬头看我,说什么办法?

我舔了舔嘴唇,说你之前不是说过,在省局那里有认识的人么?这件事情,多少也涉及绑架和违法犯罪了,要不然咱们联合警方,来处理这件事情?

马一岙摇头,说侯子,你不懂,人在江湖飘,就得守底线江湖事江湖了,这是规矩。混我们这一行的,如果将衙门牵扯进来,这事儿传出去,不但我们没有办法在江湖上面立足,而且未来只要我们行走于灰色边缘地带,就有可能也栽进去。

我有点听不懂他的逻辑,说什么叫做行走于灰色边缘?

做恶事的那帮人是黄泉引,又不是我们,难道我们连反击都不可以么?

马一岙说为了行走方便,跟衙门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这个没错,但千万不要挨在一起这个不仅是我师父对我的严格要求,也是游侠联盟一直以来的教训和约定。

他说得很坚决,我即便是不能理解,但说服不了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一岙摇头,说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奔波几日,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多少也有一些心灰意冷,离开了火车站,望着外面走去,十几分钟之后,马一岙看了我一眼,说感觉到了么?

我点头,说嗯,有人在跟着我们。

马一岙没有再说话,而是带着我开始往复杂的巷子里钻来钻去。

两人一谨慎,那个跟着我们的人就有点儿显露了马脚,我和马一岙藏身在一巷子的窄角处,耐心等待着,果然有一阵脚步声,从刚才我们过来的地方快速传来。

当那人出现的一瞬间,我和马一岙联手,一齐将那人给扑倒了地上去,死死按着。

那人的力气很大,使劲儿反抗。

马一岙叫我按住那人,抬手就要朝着对方脑袋敲去,结果手扬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一脸错愕地说道:“怎么是你?”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这个跟踪我们的人,居然就是老歪的心腹手下阿水。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此刻也停止了挣扎,冷冷说道:“先放开我。”

在这个时间点碰到阿水,这事儿让我们很是奇怪,不过我们跟他相处也有几日,知道此人的性格,不管怎么说,都不会走到我们的对立面,所以在马一岙的目光示意下,我放开了他,而马一岙则问道:“你干嘛跟踪我们?”

阿水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白衬衫,然后说道:“凑巧遇上。”

我瞧见他那冷冷的表情,有些不相信:“真的?”

阿水鼻子冷哼一声,说你们放心,我没有跟那个生儿子没屁眼的郑勇混,就算是知道你们的行踪,也不会把你们给卖了的。

马一岙问道:“郑勇?他也在找我们?”

阿水点头,说对,开价还挺高的,一个消息十万块,如果能够带着找到人,五十万。

马一岙听闻,看了我一眼,然后问他道:“挺高的价钱,都够买人性命了,你不心动?”

阿水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流露出来的眼神如刀锋利。

随后他抬头看向了我们,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两个,需不需要人手?”

啊?

他突然的提问让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我们愣了一下,马一岙方才回答道:“缺,你想怎么样?”

阿水说我大概知道一些你们此刻的窘况,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算我一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得应承下来。

马一岙看着他,说请讲。

阿水说事情办完之后,如果你我没死,那回头的时候,你们得帮我一起,把郑勇那个狗日的干掉。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说道:“这么说,真的是郑勇杀害的老歪?”

阿水点头,说对,他联合了黄泉引的人,把歪哥干掉了这件事情虽然是发财张跟我说的,我并没有亲眼目睹,但后来我做过调查,应该是**不离十而且现在郑勇还到处在找发财张,这说明他也是心虚的。

马一岙摸了一下自己嘴唇上面的胡子,想了一会儿,然后才问道:“郑勇虽然跟着老歪学了点儿手段,但论起修为来说,你一根手指都能够捏死他,又何必求我帮忙?”

阿水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的确是能够一下子弄死他,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身边有黄泉引的人在。”

马一岙说:“谁?”

阿水摇头,说不认识,是一个能够飞到天上的家伙,那家伙不但修为厉害得很,而且对于危险的敏感性也十分强,我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差点死在哪里。

马一岙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有些孤傲的年轻人。

好一会儿,他伸出了手,说合作愉快。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马一岙说道:“提前跟你打个预防针,我这一次的事情,很麻烦,说不定就凶多吉少,也许未必能够让你得偿所愿。”

阿水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歪哥生前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说他那天要是万一不行了,就让我跟你混。”

啊?

马一岙有些意外,说为什么?

阿水摇头,说不知道,他这么说,我就听着,总之他是永远不会害我的,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我说道:“他,也跟在你身边,不是么?”

原来阿水也看出了我夜行者的身份。

作为同类,即便是关系一般,但多少还是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与阿水的会合是一场意外,而他的加入,让马一岙的信心恢复了一些,随后他带着我们赶到了天河区的一间仓库,这里是我们跟其他人约定见面的地点。

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并没有大大咧咧地过来,而是在外围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让阿水在外面放风,我们则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在仓库后面的一扇窗户边儿上,我们打量着仓库里面,发现这儿居然来了八个人。

这数量有些超出我们的预料之外,倘若不是这些人毫不掩饰地在那儿聚着,聊天说话,我们都以为是事情败露,被黄泉引给盯上了。

我们在外面观察了十多分钟,方才决定进去,与这些人见面。

仓库里的八人,六男两女。

林蓝平和卫合道两人没有失约,而另外答应前来的三人里面,来了那一对兄弟,另外一人则并没有能够如约而至。

那对兄弟分别叫做钱国伟、钱国豪,是铁裆门的人,一身横练功夫还是挺值得期待的。

至于另外四人,则是不告而来的不速之客。

马一岙与我露面之后,一个体型瘦弱、只有一米六身高的年轻人走上前来,自我介绍,说他叫做苏蒙蒙,不过别人习惯叫他苏老四,我们拜访宝芝林的时候,他在屏风后面。

这人竟然是宝芝林掌舵苏城之的四儿子,没想到他老子百般推脱,但儿子却赶了过来。

旁边一个少年胖子报上了名,简大勇。

他有个乳名,叫做小狗。

他是苏老四的儿时好友,听到了消息之后,陪着朋友一起过来的。

而另外两个女子,一个三十来岁,是香山古镇欧阳岳的女弟子,名叫做许梦月,而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则是欧阳岳的孙女欧阳青。

两人听到消息之后,也找了过来。

这四人表明身份之后,主动提起了自己的门第和修为功底,并且都露了一两手,皆是高手。

特别是那位许梦月的大姐,一身修为,却比马一岙还要扎实。

瞧见这些满脸朝气的年轻人,还有在外面放风的阿水,马一岙满脸通红,变得激动起来,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双手抱拳,朝着诸人深深一躬。

拜谢诸位了。

第七十七章 江湖见面一顿酒



嘉庚

半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在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游侠联盟当年守望互助、同气连枝的传统,恐怕是再也传承不下去了。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这一张张充满朝气、希望的脸孔,马一岙感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场的诸位,有的其实是认识的,比如苏老四和许梦月,而且他对待欧阳青的态度也格外热情另外许梦月还跟铁裆门的那两兄弟有过照面,大概是几年前的一次行业聚会上总之岭南这地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说来说去,都是熟人。

反而是马一岙与我,跟这些人之前都没有过交集。

也是如此,越发显现出了前来此处的这些人,品质之珍贵。

简单的交流和沟通之后,人缘最好的许梦月许大姐问起了马一岙具体的情况来。

对于他们,马一岙并没有太多的隐瞒,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谈到了与黄泉引的约定时间和地点。

因为马一岙谈及拿癸水灵珠需要时间的原因,所以对方才同意在三天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十点钟。

地点是南沙一处的堤岸,一手交物,一手交人。

马一岙跟我有过交流,决定既然癸水灵珠已经将他师父的病情稳定住,并且他师父清醒了,后续并无太多的必需,所以这东西其实是可以拿给对方,用于保证人质的安全。

事实上,这个决定是他师父王朝安交待的。

我们之所以四处找人,倒不是为了翻盘截杀黄泉引,而是怕他们在交易的过程中直接掀翻桌子,动手杀人。

我们需要有足够的人员保护。

马一岙将情况说明,然后跟诸人说道:“当下之事,是保障海妮和李爷、刘爷的人身安全,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至于如何跟黄泉引斗争,这个是后面的事情,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众人听到,纷纷说好,李爷和刘爷当年也是知名的修行者,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他们愿意来,一部分也是冲着这两位的面子。

苏老四说道:“正邪、人妖不两立,那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古语有云,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修行修心,这是应有之事你放心,是非轻重,我们的心里都是有数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马一岙双手抱拳,说多谢,多谢。

聊过之后,气氛热烈,大家便说起了聚餐之事,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晚上可得好好热闹热闹。

谈到这事,我们都有些尴尬。

事实上,这两天多时间的辗转,奔波各地,已经将我们身上有限的积蓄都给花销光了。

到了后来,若不是我存折里还有点儿钱打底,两个人连车都坐不起。

要说钱财,我们在老歪户头上有四十五万美金,不过那是镜花水月,基本上是要不回来了,所以这会儿说起花钱这事儿来,才会特别尴尬。

好在宝芝林苏掌舵的小儿子苏四,是个富二代。

他兜里多金,又是个识得眼色的人物,当即表示,说此番前来,能够认识这么多的岭南俊杰,当真是开心无比,这一顿由他来请,大家千万别客气。

晚饭安排在附近一处十分有名气的农庄,少当家出手就是大方,上来就点了一份闻名遐迩的广式烤乳猪,然后白切鸡、红烧乳鸽、蜜汁叉烧、干炒牛河、老火靓汤、煲仔饭、广式烧填鸭、豉汁蒸排骨、菠萝咕噜肉……

如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霸气让我们十分过意不起,马一岙瞧见他点起菜来,止不住的样子,赶忙拦住他,说真别太破费了,够吃就行。

苏四指着旁边的儿时玩伴小狗,说若只是大家,估计够了,但我这兄弟,食量从小就大,不点多点,他晚上会饿得受不了的。

果然,一会儿菜品端上来,我们才发现这哥们的食量不是一般的大。

他吃起饭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让人都有点儿吓着。

无酒不成宴,虽然次日有重要事情,但还是可以小喝一点儿的,于是就点了啤酒。

啤酒是德国黑啤,老板托关系进口的,味道很不错,麦香味浓郁。

大家伙儿一喝酒,关系迅速热络起来,而那叫做小狗的年轻胖子一下子就放开了,口水都流了出来,敞开着往嘴里倒去,没一会儿,脸就变得通红,双眼迷离。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我心里想着明天的事情,酒没有怎么喝,头脑一直都是清醒的,但其他人就不同。

特别是那小狗,他喝多了,跑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开口说道:“侯哥,你是哪门子的夜行者?”

啊?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般直白,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猴儿。”

哈、哈、哈、哈……

这位叫做简大勇的小胖子捧腹大笑,说哥,侯哥,哈哈哈,你莫非是那天生的夜行者,要不然这名字怎么这么凑巧呢?猴儿,哈哈……

他放声大笑,毫无顾忌,苏四怕我恼了,赶忙过来拦住他,然后跟我解释道:“侯哥,侯哥对不住啊,我这小兄弟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但一沾酒呢,整个儿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一般不准他喝酒,今天高兴,才没好意思拦着他,抱歉,抱歉哈……”

我摇头,说没事的,自己人,何必客气,简兄弟性情中人,我挺喜欢。

小狗挣脱了苏四的阻拦,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喷着酒气说道:“侯哥,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喜欢你叫我小狗,我喜欢别人叫我小狗,给你看看,我的本相……”

说着话,他使劲儿一摇头,居然露出了一张凶神恶煞的恶霸犬脑袋来。

这恶霸犬外表夸张,故作凶相,仔细一看,从它那夸张的五官构成中,却莫名透出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滑稽和搞笑。

特别是小狗努力地睁眼,张开嘴,舌头就从里面哈哈伸出,流下了一连串的哈喇子来,旁边的欧阳青瞧见,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其余几人并不惊慌,而是捧着腹部笑。

我也想笑,但得忍着,等到小狗恢复原本憨厚胖子的模样,问我是不是很凶的时候,我还得强忍着,认真地点头,说嗯,挺吓人的。

听到我这话儿,小狗嘿然自得。

当天我们找了一家酒店住下,花费也都由苏四来出,着实让人有些羞愧。

为了安全的考虑,两个人一个房间。

我和马一岙在一块儿,洗漱醒酒过后,两人坐在床上,我看着他在揉眉毛,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回答:“在推演明日的事情,因为摸不清敌人的底牌和布置,所以心里面有点儿空荡荡的,发慌。”

我说今天来的这些人,虽然年轻,但我感觉都挺不错的啊。

马一岙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需要更多的考量,避免到时候真的冲突起来吃亏本来今天晚上应该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推演一番的,但江湖人,不喝一顿酒,交情就感觉浅了一些,所以我才没有阻止,也希望自己的这些考虑,能够让明天多一些胜算吧。

我说要不然我跟你聊一聊?虽然我也不太懂,但三个诸葛亮,总能抵上一个臭皮匠的,对吧?

马一岙苦笑,说是三个臭皮匠你这几天也累了,就好好地歇息歇息吧,养精蓄锐,等明天的交接,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

我瞧见他不远再聊,便点了点头,躺下去之后,闭眼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我听到走廊里有声音,用心倾听了一下,发现是宝芝林的少主人苏四,他在跟人打电话,而从他的语气来看,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他的父亲。

苏四差不多二十来岁的样子,这个时候的年轻人最为跳脱和叛逆,蔑视权威。

所以他没讲两句,就开始争吵起来。

最后,他对电话那头说道:“行了行了,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就安心守着你的那一亩三分地吧。”

他挂了电话之后,马一岙出现在了走廊上。

看着愤愤不平的苏四,马一岙开口说道:“苏兄弟,你若是不方便,那便别去了。”

苏四摆手,朝着跟出来的我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没事,我爹就是这样,早些年开拓进取的时候,意气风发,等现在有了积累,整日安享的时候,胆子就变小了,唉……你甭管他,他是他,我是我,我现在倘若灰溜溜地回去,只怕会给小青笑话。”

马一岙听他这般说,没有再多言,而是说道:“一会儿你叫大家来我房间,我们谈一下今天的安排。”

苏四点头,转身去叫人。

我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不远处出门的许梦月大姐和欧阳青姑娘。

我算是看出来了,苏四对欧阳青姑娘是心有爱慕,只不过两人的身高差有些大,一边是一米六,另外一边是模特身高,至少得有一米七三。

都说爱情没有国界,身高不是距离,但很明显欧阳青姑娘对待这个宝芝林少主,并没有太多的心思。

她反而会对我和马一岙更加热情一些。

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唉……

小佛说:不喝酒,怎交心?谢谢各位捧场,明日大战!

第七十八章 仇人见面分外凶

美女欧阳青的出现,让这个临时团队的关系变得有些错综复杂,但这些对于我们即将面对的局面来说,都只是小事。

在马一岙的房间里,众人汇聚,包括阿水,大家围绕着床上的一幅地图在研究。

马一岙跟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黄泉引的力量,包括那个极有可能出现的猛禽夜行者,然后就是他们极有可能调动的东兴十八罗汉,以及那帮人极有可能采取的措施等等。

他昨天晚上推算一夜,眼圈都有些红,却将事情的种种可能都推导清楚,此刻一一道来。

他思虑良久,各种可能性,都是挺让人信服的,而不管是谁临时提出来的问题,他都能够迅速回答,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对于他的准备,无论是许梦月,还是最为沉稳的林蓝平,都是十分的认可。

随后马一岙开始根据个人的情况,征询每一个人的意见后,分配起了任务来。

别人是过来帮忙助拳的,马一岙态度足够诚恳。

带着癸水灵珠去交换人质的事情,自然是由马一岙来做。

这事儿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的人可以顶替。

交换人质需要注意的,有两个地方,第一就是步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话儿说来容易,但实践起来却是颇多麻烦。

而第二个,则是安全撤离。

毕竟我们是真的惹到了黄泉引,这帮穷凶极恶的疯子要万一真的发起疯来,动手杀人立威,这事儿就麻烦了,关键在于,这件事情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发生。

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面多费心思。

经过安排,我和阿水搭成了一组,因为远近亲疏的关系,我们被安排了最为危险,也是最为艰难的任务,那便是断后。

至于其他人,则负责在途中接应。

两位女士,安排在了最后,与宝芝林的少东主苏四一起,在国道的路边等待。

昨天苏四答应过马一岙帮忙弄两辆车来,这事儿他今天跟我们说已经办了,所以最后的接力棒,是苏四会开着车,接到人立刻给带走。

大家全部推演了一遍,再一次确定了每个人的职责之后,开始出发。

离开了酒店之后,打车抵达附近的一个路口,苏四帮忙联系的两辆车已经停在这儿,一辆桑塔纳,一辆金杯面包车,苏四跟司机拿过钥匙,他和小狗,还有马一岙、许梦月、欧阳青上了小汽车,而我们其他人则坐上了面包车。

面包车是我开的,因为驾龄一年多的缘故,算是老司机,所以开的还算是比较平稳。

两辆车一前一后,赶往了约定地点。

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我们赶到了约定交易地点的附近,将车停在了路边,马一岙来到了我们的车里,跟我们又谈了一遍具体的细节。

事实上,他最担心的,是那个飞在头顶上的家伙。

尽管大白天那家伙出现的可能不会很大,但这儿毕竟不是港岛那种弹丸之地,那家伙就算是白天出现,在我们的头顶上乱飞,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对于这个问题,早晨讨论时一直显得很沉默的阿水突然表态:“如果那家伙在的话,我来对付他。”

马一岙眼睛一眯,认真问道:“怎么对付?”

阿水从随身的小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金属球来,将机关打开之后,里面居然有一把折叠弓。

这折叠弓一开始很小,然而经过他一番拼装,拳头大的一团,居然最终弄成了一张坚硬的金属弓来,而当他将箭矢摸出来的时候,马一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是白云山的追风箭?

阿水点头,说对,歪哥以前帮我弄的。

马一岙又问:“一共几支?”

阿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三支,够不够?”

马一岙点头,说够了白云山的追风箭,是专门用来克制猛禽夜行者的,只要它还在扇动翅膀,就要给追死去,可以,这个就没问题了。

阿水将底牌亮了出来之后,马一岙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与我们对了一下手表,然后推开了车门,走了下去。

我和阿水也离开了驾驶室、副驾驶室,顺便路旁往外走。

九八年的时候,除了市区,羊城的许多地方都并不算繁荣,这边更是避开了人群集聚区,到处都是林子,马一岙沿着大路走去,而我们则走到了路边的防风林里,然后往前走。

我们这边行动了,其余的人也是分组行动,因为有着马一岙之前的计划,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并不慌乱。

我和阿水在林间穿梭着,彼此配合。

我负责盯着林间的动静,还有跟着马一岙的背影,不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而阿水更多的则是仰头往上,抬头看着天空。

我们的撤离,最大的危险就是那个鸟人,除此之外,其他的都还可以一搏。

很快,我们这边出了林子,几十米开外,看到了海堤。

马一岙在大路上缓缓走着,双目平视,但余光却不断地打量着,当他朝着我们这边扫过来的时候,我扬起了手,给了他一个安全的信号。

我们站住了撤退的位置,然后开始四处搜寻着,生怕在那个角落里藏着埋伏的敌人。

怕就怕对方对我们太过于重视,天罗地网。

好在没有。

在这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我们并没有瞧见什么人影,这情况并没有让我感觉到轻松,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起来,一边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一边找寻敌人。

我们就如同黑暗森林里面的猎人。

就在我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那些有可能埋伏敌人的地方时,不远处的阿水开口说话道:“有人来了!”

我抬头,朝着海堤方向看去,却见马一岙站在堤岸边儿上,不远处来了两辆车子,都是黑色的丰田皇冠,十分气派,稳稳行驶,来到了马一岙十米之外的平地前停下,紧接着从第一辆汽车的副驾驶上,走出了一个男人来。

瞧见那人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心脏不断地跳动。

我不得不低下头,因为我怕自己的目光汇聚在那人的身上,会被他感应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笑面虎霍得仙。

黄泉引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老四,这个家伙的手段,我可是有领教过的。

果然,那东西是从他的手里丢的,他便要亲自拿回来。

只不过,以此人的睚眦必报,恐怕这一次不会善了。

我们这边相隔不算远,加上我在度过第一关头之后,听力强化了许多,勉强能够听到风声吹来的对话。

作为主动方,笑面虎在于马一岙亲切寒暄,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而马一岙却并没有跟此人许久的情绪,而是冷冷地说道:“人呢?”

笑面虎并不退让,眯着眼睛说道:“东西呢?”

马一岙将绸布袋子从怀里掏出,然后举了起来,说在这里。

笑面虎依旧质疑,冷哼一声,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马一岙缓缓地解开了袋口的绳结,将癸水灵珠给摸了出来,那玩意的内里有一抹灵动青光,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经拿出,立刻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它映照得马一岙整个人都是一片碧绿,十分扎眼。

瞧见这癸水灵珠,笑面虎顿时就控制不住心中的贪婪,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伸手想要去抢。

马一岙往后退去,然后厉声大喊道:“你若再上前来,信不信我将它给毁去,谁也得不到?”

他的威胁让笑面虎投鼠忌器。

那家伙笑了笑,定下身来,然后笑道:“好,好,我不乱来,你也别乱来……”

他说罢,往后一挥手,那两辆车的门打开,只见海妮、刘爷和李爷都给黑西装大汉押下了车子,推到了跟前来。

他们都给绳索绑得结实,嘴巴还给堵住了,海妮人年轻,状态看着还算不错,而两个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修为又散了去,此刻一番折腾,有气无力。

他们倘若不是有人扶着,只怕已经是要摔到地上去了。

瞧见两人这状态,马一岙黑着脸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说了么,东西我交出来,人你得给我好好养着。”

笑面虎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两个老东西不想给你增添负担,没事儿还要绝什么食的,怪得了我么?”

马一岙铁青着脸,指着人质说道:“放开他们。”

笑面虎也伸手,说东西给我。

马一岙扬起了手来,重复了一句:“放开他们!”

笑面虎不敢跟他顶牛,吩咐手下将海妮和两位大爷的手脚松绑,又把他们嘴里塞着的破布给扯了开来。

这边一扯开,海妮就喊道:“马哥,你别管我们,赶紧走,他们……”

她话还没有说完,又给那破布堵上了,而李爷也大声喊道:“小马,别信这帮扑街仔,他们根本不想让我们活着离开,他们……”

三人口中的破布都给人堵上,拼命挣扎的时候,给黑西装们按倒在了地上去。

马一岙大声喊道:“放开人。”

笑面虎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你把东西给我们,人就给你。”

马一岙冷哼一声,说放屁,我把东西拿给了你,你回头就叫人砍死我们你当我傻么?

笑面虎说道:“你想怎么样?”

第七十九 阿水一箭射苍鹰,海妮无辜死于海

马一岙环视一周,然后说道:“这件事情,终归到底还是你不信我,我不信你不如这样,你把他们给放走,我留在这里,凭你这些人,想来也不怕我跑了吧?”

他说得合情合理,然而笑面虎却十分老道地说道:“我不怕你跑,我怕你把东西毁了,玉石俱焚。”

马一岙盯着他,说你觉得我是那种混不吝、不要命的狠角色?

笑面虎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清楚,不过不能不防。”

这家伙说话的语气和语调,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港岛霍家四大行走之首的风雷手李冠全,这两人虽然立场、身份和模样截然不同,但“不要脸”这一点,还是一样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的。

马一岙显然也是给气得不行,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的海妮和两位老大爷,冷着脸,说你待怎样?

笑面虎微笑着说道:“这样,我也不是不知通融的人,这两个老不死的,我可以放了,让他们先走,随后咱们各退三十步,你把珠子放在地上,我把这小姑娘放在原地,然后咱们都不动,让那小姑娘去你那里,东西留着,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逃跑。半个小时之后,你别犯在我的手里,怎么样?”

他一副真小人的模样,让马一岙无法拒绝,沉默了十几秒钟之后,点头,说好。

笑面虎一挥手,黑西装放开了李爷、刘爷。

被松开之后,刘爷扯开了嘴里的破布,冲着马一岙喊道:“小马,我们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何必冒着个险啊?这黄泉引的话是能信的么,他们是要把你也给宰了,杀鸡儆猴的啊……”

笑面虎脸上笑眯眯的,目不斜视,平静地说道:“老不死的,放了你们,就赶快滚蛋。别废话,不然我要改变主意了。”

李爷也要说些什么,马一岙挥了挥手,说两位大爷,往东走,莫回头。

东边的林子里,有钱国伟、钱国豪两兄弟接应,另外还有林蓝平与卫合道两人负责阻击追兵。

这些人接应他们离开,是十分稳妥的事情。

李爷、刘爷都是老江湖,知道此刻的局面已经不由自己掌控,他们在这儿也是累赘,不由得长叹一声,相互搀扶,转身离开。

马一岙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没多久,笑面虎打断了沉默,说好了,开始么?

马一岙有意拖延时间,好让钱氏兄弟将两位大爷给接应走,平静地说道:“再等等他们两位受了太多的苦头,走路都不利索。”

笑面虎冷哼一声,说你放心,那两个老东西,不过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角色,与我们又无冤无仇,我才不会浪费精力在这样的人身上呢,就算是他们回来,梗着脖子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马一岙扬眉,说哦,你的意思,是对我有意见咯?

笑面虎哈哈一笑,并不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说我看过你的资料,发现你这几把人还真的是不错,倘若你是我们夜行者的话,说不定我就拉你进来,这东兴十八罗汉里,有你一把交椅只可惜啊,你终究还是我们夜行者的天敌、死对头。

马一岙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其实,夜行者和人类修行者,是可以和谐共处的。

笑面虎转身,一把将海妮的头发抓了起来,指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子说道:“你是想说她?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是你们人类说出来的,至于她这样的夜行者垃圾,只不过是被你们洗脑同化了的产物而已,终归到底,都只是宠物一样的存在,不是么?夜行者,什么叫做夜行者?我们行走于夜间,举目四顾,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若是没有夜行者的尊严和骄傲,还有肩头上面的责任,就算是血脉觉醒了,又如何?”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随后将海妮的脖子抓住,死死掐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根本不配称之为夜行者,垃圾而已。”

马一岙瞧着他面露疯狂的表情,没有再让他折磨海妮,而是开口说道:“交易开始吧。”

笑面虎的目的达到,不再折磨海妮,而是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对马一岙说道:“放下珠子,我们一起退后。”

马一岙摇头,说不,你先让你的这帮人往后退。

笑面虎皱眉,说你什么意思?

马一岙竖起了一根手指来,说道:“你一个人,我一个人,这样才公平,你说对么?”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对视了好一会儿,笑面虎突然笑了,说好,好,很不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开始喜欢你了。

马一岙淡然自若地说道:“被你喜欢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笑面虎举起了手,往后摆了摆,黑西装们瞧见,退回了车子里,随后车子发动,转弯,朝着原来的方向开走了去。

这个时候,笑面虎方才回过头来,认真地说道:“小子,我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你如果再耍什么幺蛾子的话,那我就收回我的承诺,带人离开了。”

马一岙这回没有再多说,而是将手中的癸水灵珠高高举起,然后放进了绸布袋子里。

他弯腰下躬,将绸布袋放在了地面上。

这时笑面虎冷冷提醒:“别在我面前玩什么障眼法啊,我可是盯着的,你若是准备将那珠子私藏回去,我会让你后悔的。”

马一岙抬头,冷冷说道:“我可不会像你说那般龌龊。”

他放下东西,然后往后退,而笑面虎也松开了海妮的肩膀,自己往后退,两人一同后撤,你一步,我一步,足足退了三十多米,那笑面虎开口说道:“够了么?”

马一岙朝着海妮招手,说往左边的林子那边去。

海妮听了话,朝着我们这边走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总感觉有点儿不太对劲,余光处一闪,下意识地朝着头上望去,却瞧见一道黑影从空中倏然落下,朝着马一岙放置癸水灵珠的方向冲去。

唰……

那人如同一道闪电,而与此同时,笑面虎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他箭步前冲,朝着海妮冲去。

身处其中的马一岙比我更加敏感,在变故出现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冲着海妮喊道:“别走了,往海边跑,进水去……”

一边喊,他一边快步朝前冲去。

果然,黄泉引到底还是黄泉引,这帮人从来都没有打算过遵守承诺和规则。

他们的存在,就是打破规则。

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安危,海妮此刻也是高度紧张,听到马一岙的提醒,猛然转过身子,朝着海边狂奔而去。

她离海边很近,虽然笑面虎速度极快,但她到底还是先了一步,一跃跳进了海里去。

而马一岙这边,虽然他拼命狂奔,但到底还是慢了空中的那个扁毛畜牲一步,当他冲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一把抓住了地上的绸布袋。

在落地定格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了那家伙,正是之前在招待所袭击我们的人。

那个东南亚降头师的师父。

那扁毛畜牲抓住了绸布袋之后,陡然上扬,腾然于空,而我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金索,快步冲了出去。

笑面虎瞧见我从侧面的林子里冲出来,并不惊慌,而是泱泱得意地大声喊道:“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们真的以为能够耍了我们黄泉引之后,还能够轻松脱身么?鼠王普爷虽然这次没有过来,但是亲自交代过了的,我们若是放过了你们一个人,所有人的年终奖都要打水漂的,你们两个家伙也别怪我,怪只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大声喊着,堤岸边的好几块大石头突然间炸裂开,然后从里面冲出了几个人影来。

一个手持长刀的矮个子,头上还帮着白色布条,中间一点月经红。

这是二鬼子杨勇,又名本间雅贵。

一个体态魁梧、头颅硕大的大胖子,这家伙不但袒胸露乳,还直接显露出了夜行者的本相形态,却是一个狰狞而硕大的猪头。

朱和气。

就是那个杀害了老金的地中海。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还有四个家伙,虽然没有如同朱和气一般显露出了本相来,但是黑气翻腾,妖气萦绕周身,个个都不是简单角色。

这样的每个家伙,都是极为棘手的,而此时此刻,却全部都出现在了这里。

这帮人一出现,立刻就呈扇形一般,朝着马一岙和我扑了过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一阵尖厉的惨叫声,紧接着那个腾然于半空之上的猛禽夜行者,倏然跌落。

而在他的身上,有一根又红又黑的长箭,将其射穿了去。

追风箭!

白云山的追风箭,专门用来克制这类的猛禽夜行者。

一直潜藏在林中的阿水,此刻发威了。

我在此刻反应最快,朝着那家伙的栽落之地快速奔跑过去,在好几人的围追堵截之中,一个飞扑,从那个摔得筋骨折断的家伙手中,一把躲过了那绸袋子。

我紧接着猛然一滚,避开了身后的一把长刀。

我滚落在了堤岸靠海的一边,几个翻滚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却瞧见了一幅让人睚眦目裂的画面。

刚刚逃进海里、潜藏不见的海妮,此刻被一根骨质长枪如同串糖葫芦一般,高高挑起。

一个下身如同八爪章鱼一般的家伙,望着离水半米的海妮,露出了残忍的微笑,而濒死的海妮正好瞧见了我,拼尽全力地喊道:“快走,让马大哥……”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她永远地闭上了眼。

不再醒来。

第八十章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为龙戈加更

啊……

一种莫名悲愤的情绪,在一瞬间,将我整个人的心神都给控制住。

虽然之前有经历过失去老金之事,但那毕竟没有发生在我的眼前,尽管我同样悲愤莫名,但远远没有此时此刻,亲眼瞧见海妮惨死在我面前来得直接和迅速。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颗子弹给击中。

死亡……

在瞧见海妮明亮的双眼迅速黯淡下去,随后闭上了双眼,身子再无支撑,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四肢垂落下来的时候,我脑海里,止不住地快速回放起了我与这个可爱而善良的女孩子有过交集的一幕一幕来:

我第一次去羊城小院,这个女孩子泡在院子的大水缸里,用明亮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清澈如水……

我后来去小院,从马一岙那里得到九玄露,醉心修行时,她与肥花两人打打闹闹……

后来我得了弱水,回去帮她做饭时,她在旁边的惊叹声……

以及我们拿到了癸水灵珠,去接王朝安老先生时的匆匆一别……

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

这世间的事情,当真很奇怪,我与海妮的交集明明并不算多,我对待她的感情,也远远不如马一岙、小钟黄他们那般深刻。

从内心之中,我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泛泛之交的朋友、小妹妹,但是在此时此刻,我的心却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而与此腾然而起的,是浓得无法消散的浓烈恨意。

你们……

你们这帮渣滓,凭什么可以如此蔑视生命,为所欲为?

你们对这世间的一切,难道就没有半分敬意?

凭什么?

就凭你们拥有着能够决定别人生死的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不!

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从我的喉咙中不断发出,我的双目赤红,感觉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般,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追着我的人也终于赶到。

他们并没有给我半分机会,瞧见我陷入疯狂状态,不约而同地从三个角度朝着我偷袭而来。

这帮人行事毫无荣誉感,只注重结果,而不是过程,若是能够通过偷袭将我给拿下,甚至干掉,这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想看到的结果。

然而此时此刻的我,就好像是火山喷发一般,满脑子都是各种杀戮的景象。

我正愁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如果我这么一直憋着,说不定自己个儿都要疯了。

他们的到来,反而让我获得了足够的宣泄渠道,当下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将绸布袋子揣在兜里,然后双手紧紧抓着那根硬如坚铁精钢的软金索棒子,猛然朝着前方掼了过去。

棍,又称之为棒,古代还称之为“梃”。

作为无刃的兵器,它素有“百兵之首”之称。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长棍在手,抡圆了招呼起来,在这样宽阔的地形之中,还真的没有人有本事闯入内中过来,对我造成威胁。

而两圈抡下来,我也终于瞧清楚了追击我的这三个敌人,却正是假鬼子杨勇,以及杀死老金的仇人朱和气,另外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这三人死死地盯着我的兜,显然就是冲着癸水灵珠来的。

他们瞧见我突然醒转过来,扬棍挥舞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往后越开,不想与我正面冲突,免得一个不慎,将那癸水灵珠给误伤到。

这帮人往后一退,我便立刻抽身出来,朝着海边狂奔而去。

我此番所去,为的是那个八爪鱼一样的家伙。

他将海妮给一枪捅死之后,还不泄愤,高高挑在空中,脸上露着残忍而狰狞的笑容,仿佛是在对这个“投靠”了人类的夜行者同类,有着不可饶恕的仇恨。

杀了人,他还要鞭尸。

就是这么嚣张。

不可饶恕。

我像疯狗一样地冲向那人,而那个下身是八爪鱼的光头大汉斜过脸来,一脸蔑视地看着我,将长枪一抖,海妮软绵绵地跌落在了水里去,而他则朝着我游了过来:“又一个叛徒,不可饶恕!”

对方对我毫不在意,八爪破开水浪,朝着我挺枪刺来,而我更是死命儿加速,冲向了对方。

在最后十米的时候,我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心悸。

不管对方如何狂奔,但那一杆枪,却是恒定地指向了我的心脏,就好像是气息的锁定,让我感觉自己冲上前,就好像是直端端撞到了枪口上面一般。

前进,要死。

这是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最直观的感受。

对方很强大,是我的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二个想法。

然而……

那又如何?

梆……

软金索长棍棍尖,与那骨质长枪的枪尖猛然相撞,对方是扎,如同毒蛇探穴,而我是挥,长虹贯日,如此彗星撞地球。

双方的意志都坚决无比,而结果让我们都有些错愕八爪鱼站立不稳,直接栽倒在了海水里去,而我则给巨大的力量机击得腾空而起。

我还没有落下来,身后就有好几处袭击逼了过来。

我挥着长棍,抵挡周遭的时候,好几人将我给团团围住,而那头八爪鱼站在外围,吐了一口浊水,骂道:“骂了隔壁,还挺有力气的,就这潜力,去做人类的走狗,可惜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凌厉之极的剑光。

唰……

一剑西来,八爪鱼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腿甩去,却给那剑光一曳而过,两根湿滑粗壮的触手顿时就脱离了下身,而随后我听到马一岙歇斯底里地怒吼声传来:“我艹尼玛,草泥马、草泥马……”

这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显得风度翩翩的男人,此刻双目赤红,宛如疯狂一般地冲上前来。

他的身后,是追击而来的笑面虎。

然而他完全不理会笑面虎的拦击,手中的铁尺在这个时候,变得无比炙热通红,猛然挥出的时候,竟然有模糊的气息浮动。

那是……剑气?

我感觉马一岙此刻也是愤怒达到了顶点,出手之时完全不讲究任何退路。

他要是反应稍微慢上一点儿,估计就要给笑面虎一刀给劈挂了。

然而他却每一次,都堪堪避开了对方的刀尖。

马一岙在死神的刀剑跳舞,而我也是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在好几个人的围追堵截下,我已经不能再如猛虎出笼一般地猛冲猛打了,因为在这个时候,除了那个假鬼子刘勇之外,其余的几人,都显化出了自己的夜行者本相。

除了朱和气的亥猪,还有一头黑山羊,一头凶神恶煞的大狼狗,以及一只大狸花猫。

这帮人露出本相之后,当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个个肌肉发达,凶相毕露。

而且他们的手上,各种兵器,寒光四射。

在不久之前,我还是给朱和气给吊打,而此时此刻,一根软金索的长棍在手,我堪堪抵住了这一帮凶人,却也只能深陷于此,没办法前去与马一岙汇合,给予他帮助。

这样的结果让我怒火越发旺盛,当下也是立刻转变了目标,盯上了跟前之人。

朱和气。

既然那边我鞭长莫及,那么你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自我安慰的话,仇人近在眼前,我如何能够放过?

我没有再想着往外突围,而是将长棍收回,开始疯狂地劈向了朱和气。

这家伙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间转变进攻对象,给我猛然一棒拍在了左肩上,哎呦一声叫喊,往旁边退开,立刻有人补位上来,是个长着弯曲羊角的妖人,手握双锏,奋力架住了我砸下来的棍子。

因为承受不了力量,他双脚陷入了泥沙之中,然后跪倒在地。

而我借助着他的反抗之力,陡然跃起,一蹿三米高,又落到了朱和气的跟前来,又是一棒子砸下去。

朱和气往旁边扭开,而这个时候,我发现他的动作有一点儿别扭。

之前的时候,一直追逐,我并没有发觉。

但现在,一旦近身搏击起来,我就发现他无论是反应,还是闪避的动作,都显得很不流畅,而正是因为这个,让我一下子就回忆起了往事来。

当初杀了老金,然后在我住处伏击我的时候,这头肥猪可是受了伤的。

尽管夜行者的身体素质远比寻常人要强太多,但这种伤筋动骨的伤势,对自己的行动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是在这危急关头,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提棍上前,穷凶极恶。

后面不断有人追赶而来,但在此时此刻,却只有我和朱和气两人。

一连串的长棍落空之后,精疲力竭的朱和气慌了,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的双眼之前,掠过了老金躺在停尸间的场景,那惨白的脸色,还有刚才海妮惨死的情形,猛然一棍子荡开了身后的无数攻击,心情突然间变得异常平静。

我对他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噗……

长棍掼胸,将整个体重超过两百公斤的大肥猪怪,钉在了沙滩之上。

小佛说:看到一些朋友要求我天天八更,这个……小佛只能说,臣妾做不到啊。相互体谅哈,好东西,慢慢来,大家别急哈,一天两更,没事再加更,这个总比微信一更强多了吧?

第八十一章 鱼死网破

嗷、嗷……

长棍掼胸而过,巨大的痛苦让朱和气嚎叫不止。

他拼命地挣扎,结果越是挣扎,伤口撕扯越大,鲜血如同水龙头一般,“咕嘟嘟”地往外冒,而其余的家伙瞧见我重创朱和气,也急红了眼,有人大声叫着“老八”,有人叫“八哥”,朝着这边狂扑而来。

我没有了能够狂抡的软金索长棍,对这帮家伙也就没有了最直接的对抗资本,他们哇啦啦冲上前来,就是想要趁着这一下的空隙,将我给弄死。

他们想要把朱和气给救下来。

毕竟黄泉引的传统,是从不吃亏,只有他们宰人,没有别人宰他们的份儿。

但我想,这件事情,到我这里终结了。

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猛然前扑,避开了好几个家伙的刀枪剑戟,然后在那一瞬间将妖力撤去,让长棍又变成了绳索,随后将软金索打了一个死结,却是把朱和气整个人如同串腊肉一样,给从胸口串起。

随后我猛然拉动软金索,将朱和气整个人都扬了起来,接着一甩,把他给弄到了空中。

这家伙虽然很胖,肥得流油,但肉质细密紧致,被软金索牢牢串住,随后给我当做了流星锤一般挥舞起来。

人形肉球流星锤。

被挥舞起来的朱和气哇啦啦大叫着,悲惨模样,让人动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里一股潜藏不住的暴戾却在这个时候觉醒,露出心湖来。

他越是叫得惨烈,我越是心头畅快。

人生之快意恩仇,大丈夫当如是也。

在这朱和气为锤子的人形肉球流星锤的加持下,那几个红着眼睛扑过来的家伙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却没有一人胆敢落下。

他们生怕伤到了这位东兴十八罗汉之中排行第八的猪妖。

当这帮人以为我失去武器的时候,我却用四处飞舞的朱和气镇住了场面,而这个差不多有两百多公斤的家伙给我挥舞起来的时候,一开始还有些勉力,到了后来,有了惯性之后,却省力了许多。

只不过,作为当事人,朱和气的感受就没有那么愉快了,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中气十足地哇啦啦大叫着,到了后来,却是没有了声音。

事实上,甭管是任何人,被这般穿了心肺、风火轮一样的转悠,都不可能还活蹦乱跳。

即便他是夜行者。

夜行者也是人,即便是觉醒了,身体素质方面恢复了远古祖宗的兽性,但本质上来说,还是有着承受极限的。

夜行者也会死,这一点王朝安老先生当初早就给我做了榜样。

眼看着朱和气不行了,其余人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一直藏在人群身后的假鬼子刘勇突然间陡然冲了出来,猛然前冲,然后手中的长刀朝着软金索砍来。

他这一刀,又快又利,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出的这一刀,正好卡在了“流星锤”下落之时,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速度和力量的控制,以及角度的考量,都精确到了极点。

这是一个用刀的顶尖高手,正好斩在了软金索上。

在某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这一刀所向披靡,仿佛能够斩断软金索,将朱和气给救下来一样,然而随后我立刻发现,这只不过是对方那一往无前的决绝,给我带来的错觉而已。

刀索相交,火花四溅,随后刀滑落下去,正好划拉到了朱和气的身上去。

他这刀是好刀,最大的优点就是锋利。

朱和气的半边膀子,那右手就给长刀滑落了下来,而此时此刻,所有人方才发现,他连一声哼哼都没有发出来。

这个虐杀了老金的家伙,就这样被我活活地晃死了。

而随着朱和气的半边膀子落地,我突然间感觉到绳索的那一端突然一空,那将近四百斤的重物一瞬间失去了份量一样。

很快我发现,朱和气整个身子上面有浓密的黑雾浮现,而他整个人,居然就如同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一般,被戳破之后,里面的液体飞速流逝。

哗、啦、啦……

四百斤的朱和气化作了无数浆液,落到了我周围的沙滩上,也将前来围攻我的这些人洒了一头一脸。

他,居然化作了一大滩的浓浆尸液。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儿发懵,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一记窝心拳,黑虎掏心,重重捶在了我的胸口处。

我的双眼一阵发黑,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死去了一样。

一直到了在半空中飞了一小会儿,我方才回过神来,而这个时候,一只大脚将我给恶狠狠地踩在了沙滩之中。

我血气上涌,感觉到世界都在颠倒,视网膜都快要脱落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方才瞧见一个巨人一般的家伙将我给踩在了地上,就好像一座沉重的山峦,让我拼命挣扎,都难以摆脱。

随后那人俯下身来,一把从我的手中夺过了软金索,我即便是奋力拽住,也难以抵御住他那恐怖的力量。

当软金索从我的手中离开的一瞬间,我就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全身都开始发力,而随后我听到了一个让我为之错愕的声音:“王虎,把那绳子给我。”

什么?

我双目一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这个时候的太阳在斜上方,有些刺眼,然而我却还是认出了这个一下子将我给击倒,又一脚踩得我无法动弹的男人来。

王虎,王虎,这不就是马一岙他们院子里的傻大个么?

他在鹅城失踪之后,的确是落到了黄泉引的手中,只不过他怎么就跟着黄泉引助纣为虐了呢?

我圆睁双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忍不住喊道:“王虎,王虎,是我啊,侯漠,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大声喊着,试图跟这个小巨人一般的傻大个攀些交情,然而当他低下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却陷入了绝望。

他的双眼之中,瞳孔一片白色。

这样诡异的场景,再配合上他冷漠无比的表情,让我一瞬间就明白此时的小巨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笑起来无比蠢萌的傻大个了。

他,已经变成了黄泉引的杀戮兵器。

一股巨大的悲凉浮现在了我的心头,而王虎将软金索朝着后面一扔,落到了刘勇的手里之后,他低下头来,恶狠狠地呸了我一口,然后粗声粗气地说道:“叛徒,凭你也配叫我的名字?”

腥臭浓郁的浓痰扑在了我的脸上,就如同我心中那层厚厚的阴霾一般,让我心底里堵得难受。

而这个时候,好几个人都冲到了我的跟前来,有人出拳,有人出脚,怎么狠怎么来,狠狠地泄愤,疼痛在这个时候刺激着我,而眼角的余光处,马一岙看到了我这边的危机,没有再往海里生扑,而是朝着这边儿赶来,却给笑面虎给拦住了。

那边不止笑面虎一人,之前开车离开的那些黑西装回来了,另外还有十几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此刻都跑到了这边来。

敌人果然是有着许多埋伏在,这些都是预料之内的。

而且我们都有着相应的对应之策。

唯一想不到的,是敌人埋伏了猛禽夜行者来夺取癸水灵珠,并且毫不犹豫地对海妮下手。

他们是如此的决绝和狠戾,完全出乎了我们的想象,让我们且战且退,有人阻击、有人接应的策略,全部都落了空。

我没有办法挣脱开王虎的踩踏,只有双手抱头,扶住面部和脑袋,让自己不至于遭受到致命的伤害。

毕竟在这样的时刻,在他们东兴十八罗汉里老八朱和气刚刚给我活活“玩死”的情况下,对方做出任何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事实上,已经有兵器朝着我身上招呼了。

眼看着我就要被乱刀屠戮,却被人给拦住,那个刘勇喊道:“等等,这个家伙,噬心魔大人点名要见他活人。”

黑山羊抓着两根沉重的铁锏,怒声吼道:“他杀了八哥,我拿他偿命,不应该么?不应该么?”

他跟朱和气的感情显然很是不错,此刻悲痛欲绝起来,两行清鼻涕都快要甩出来了。

他抬手要再砸,却有人厉喝道:“老十五,你敢违抗大人的命令?”

大人。

这个名词让处于暴怒边缘的黑山羊冷静下来,如同蔫了一般,双手垂落,而随后,刘勇伸手去掏我裤兜。

我一激灵,猛然伸手,将那装着癸水灵珠的绸布袋抓在手里,死死拽住。

那家伙瞧见,猛然一记手刀砸在了我的手腕上,大声喊道:“放开。”

我右手疼痛欲裂,却拼死不放。

旁边好几人凑过来,有人控制住我的手,有人抓我的肩,有人去掰我的手指,而这个时候,我的脑子突然一跳,大声笑了起来:“想拿到这东西?做梦吧!”

我右手手掌猛然一用力,妖力陡然集中,然后一攥。

咔嚓……

癸水灵珠破碎,无数碎片扎入了我的手掌,让我的右手变得血肉模糊。

鱼死网破吧!

第八十二章 阿水三箭定生死

小时候,我曾经摔破过一个玻璃杯子。

那碎玻璃碴子砸到了腿上,疼得我一宿一宿地哭,现在腿上都还有印记。

而此时此刻,十指连心,手掌的敏感程度远胜于腿,那种直入心底深处的疼痛,瞬间就爆发了出来。

除了疼痛之外,我还感觉到有一股湿滑炙热、如同电流一般的东西,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中去。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我的右手手掌,却瞧见那癸水灵珠给我捏碎之后,那股青色碧绿、如有生命一般的东西,居然就钻进了我的手掌之中。

然后我整个右臂都开始发光,紧接着一股力量将我瞬间支撑起来,还将压在我身上的大一帮人,都给弹开了去。

当时的我,只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紧接着仿佛有绿光浮现。

至于其它的什么,已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但马一岙却是知道的。

在后来的一次谈话中,他告诉我,当时的我就跟踩了高压线一样,整个人抽起了羊角风,将身上的这一帮人都给掀翻之后,就开始在地上打滚,而且还不是单纯的打滚,反而像是后来的亚洲舞王尼古拉斯赵四一样。

这癫狂的劲儿那叫一个节奏感,估计配起迪斯科的音乐,都能够上天了。

当时那帮人也是愣了,一开始还以为我从哪里借来了什么洪荒之力,一下子就打了鸡血呢,有人来扑,直接弹开去。

后来王虎也上了来,这个大汉,两百三四十公分的身高,猛然压下,如同山峦倒塌一样。

但他一样都给弹开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直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保持那种身不由己、不断癫痫抖动,甚至还口吐白沫的状态,周围的人都知道我恐怕是被那破碎的癸水灵珠给伤到。

怕不是力量灌输不兼容,从而产生了如此诡异的状况吧?

这帮人颇有见识,知道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基本上的一个下场,那就是爆体而亡,

所以他们为了避免溅得自己一身血浆,都往后退开去。

我当时的意识几乎是模糊的,并没有什么概念,而根据马一岙的说法,是我在那儿,如同充气的气球一般,肚子、四肢甚至脑袋都膨胀起来,如同圆球一般,里面有恐怖的力量在左右冲撞,让我足足癫狂了三四分钟。

关于时间的长短,因为马一岙讲述时脸上是带着戏谑的笑容,所以我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在说假话调侃我。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马一岙,也正在遭受黄泉引最暴烈的围殴。

他将那八爪人的两根爪子斩断下来之后,就给笑面虎带人给团团围住,而那个受了伤的八爪人更是用剩余的爪子卷起枪斧锤叉,发疯一般地冲着他攻去。

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之下,他即便是想要过来救我,也是突破不了重围的。

事实上,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甭管过程的时间有多久,当我的意识恢复过来、奄奄一息地躺在沙滩上面时,马一岙那边的战况还在继续,而旁边几人则在四五米之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虎视眈眈。

当我与其中一人的目光对视时,那头长着个大狸花猫脸的家伙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随后有人伸出手来,一把拍在了他的脑袋上,恶狠狠地骂道:“怕什么,上啊。”

大狸花猫的胆子远没有旁人那般大,有些犹豫地说道:“这家伙,胀成气球了都还不死,怕不是妖怪吧?”

刘勇一脚将他给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道:“妖怪,妖怪,妖尼玛怪!”

有人恐惧,也有人凶狠,那头黑山羊显然与朱和气的感情极好,此刻毫不犹豫地就冲上了前来,大声喊道:“我现在,可以打他了吧?”

他对刘勇刚才的阻止心怀不满,而刘勇对我捏破癸水灵珠的行为同样气愤不已。

他不再阻拦,而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打,只要能活着,其他的都没事,打残了算我的。”

听到这话语,黑山羊没有了顾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刃面,然后咬住这匕首,陡然扑上来。

我想要爬起来,结果却跟抽掉了脊梁骨一般,浑身发软,麻麻痒痒。

我全身浮肿,热流在全身乱窜,爬起来一小半就趴下去。

砰……

黑山羊的拳头,在这个时候如期而至,重重地砸在了我的下巴处,我感觉脑袋轰的一阵响,给直接砸飞了几米开外去。

随后那家伙暴风骤雨一般的拳脚,就朝着我的身上倾泻而来。

他真的就把我当做了人肉沙袋来打。

他这边一动手,而我又是毫无抵抗能力,众人瞧见我居然是一只纸老虎,也没有再多犹豫,纷纷冲来,就是一阵暴打。

我无力反抗,只有抱住了头颅,尽可能地让这帮家伙不伤到我的要害。

然而此时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方想要发泄,所以才没有真正下狠手,但我将癸水灵珠给捏破毁去这事儿,又如何能够善了?

一阵暴揍之后,好几人将我给按住,紧接着黑山羊伸手过去,将嘴里咬着的匕首取了下来。

他回头问刘勇:“本间先生,大人要的是活人,但不一定要他周全吧?我被他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这样是为了避免他逃跑,你说是不是?”

这黑山羊显露本相良久,此刻维持不住,恢复了人脸,一副尖酸刻薄、脸无二两肉的模样。

再加上那黑黢黢的山羊胡,还有常年吸烟导致的大黄牙,十足恶毒奸诈。

刘勇听了,阴沉如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戾的笑容来,狠狠说道:“当然没问题。”

说罢,他还冲着黑山羊举起一根大拇指来,赞叹道:“论阴招,还算你东兴老十五厉害,佩服。”

黑山羊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来,然后狠狠地对我说道:“我先把你的手筋脚筋挑断,再废了你的丹田,就算是你能够熬得过这会儿,见到大人,恐怕也是没有未来我,也算是为了八哥报仇。对了,你刚才对八哥说了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话儿,还给你!”

他恶狠狠地笑着,然后将手中的匕首高高扬起。

这架势,仿佛不是割断我的手筋脚筋,而是要一刀插在我的胸口,让我永远毙命。

而就在他将匕首扬到了最高处的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一声响。

嗡……

紧接着这个黑山羊的胸口处,如同幻影一般,多出了一支箭羽来。

那箭羽是用某种鹰隼的羽毛制作,油光水滑,泛着亮光。

而箭杆的颜色,又黑又红。

追风箭。

白云山的追风箭,一箭射苍鹰,第二箭,射到了这个家伙的胸膛之上。

咚……

黑山羊的匕首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因为他整个身体已经被高速射来的追风箭给穿过,然后带着巨大的惯性,将他钉在了沙滩上。

原本洋洋得意的黑山羊此刻被钉在沙滩上,双脚蹬地,泥沙泛起。

他双手下意识地往前抓了两把,随后无力垂落。

死了。

围在这儿的众人都愣住了,随后朝着箭射过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疤脸年轻人站在了堤岸之上,弯弓搭箭,射出了第三箭来飕……

啊!

一声巨吼,这回中箭的那人,却是刚刚以绝对的力量将我压垮的王虎。

不过这个傻大个在进入黄泉引之后,反应能力明显强大了太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往旁边平移了一些,直指心脏的一箭,最终射在了他的左胳膊之上。

追风箭所携带的巨大力量,还是将他给带着,朝后连着退了七八步。

这力量,当真恐怖。

而就在阿水射出了手里所有的追风箭之时,他的身后,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来。

是那个被他从空中射下来的猛禽夜行者。

那家伙被射中了,又从半空中摔倒下来,我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生命力这么强,而且这个时候还找到了阿水来。

那家伙将阿水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意料之外的另外几个人。

钱国华、钱国豪两兄弟,江门林蓝平、茂名卫合道,还有那位说好了在远处接应我们的许梦月,以及小胖子简大勇,再有那个宝芝林的少主苏四。

他们这些人,居然在感觉到情况不对之后,并没有按照马一岙指定的“弃车保帅”计划离开,而是全部都赶了过来。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状况,他们应该都能够直观地感受得到。

他们在此之前也听到过马一岙对于黄泉引力量的描述,明明知道此番前来还是凶多吉少,但终究还是选择了过来。

瞧见这些人,我的心中是激动的,而随后我瞧见被一箭射中致命之处的黑山羊,竟然如同刚才的朱和气一般,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滩腥臭浓郁的尸水去,十分骇人。

没有等我想明白这事儿的原因,不远处的笑面虎就怒声大笑了起来:“甚好,甚好。”

他一刀逼开马一岙,然后大声喊道:“既然都不怕死,那我黄泉引,今时今日,就要大开杀戒,所有人都得死我要让从今之后的二十年,整个江湖,闻我黄泉引而色变!!!”

第八十三章 天才夜行者,小狗斗群狼

为游侠脸萌加更

笑面虎立下如此狂妄话语,而其余人也都杀气腾腾,纷纷大声吼叫起来。

一时间鬼哭狼嚎。

那十几个黑衣人全部都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甩棍,朝着从堤岸上方冲下来的一众人等杀去,而刘勇等人也都转身,冲向了我这些增援而来的同伴。

只有被追风箭射中的王虎,他将左胳膊上面的箭支折断之后,朝着我走过来。

他俯下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控制住。

追风箭的力量恐怖,但这家伙的胳膊发达得跟别人大腿一样,就算是受了伤,里面还插在箭支,都不会有太多影响。

至少控制住浑身力量消解的我,已经是足够。

堤岸之下的沙滩,随着一众人等的加入,战况瞬间就变得不同,马一岙这边的压力减缓许多,但那些冲下来的同道却在一开始,就遭受到了最坚决的阻击。

卫合道手中抓着一根坚硬如铁的铁木棍,一马当先,迎战一大帮的黑衣人。

他一开始如猛虎出笼,一手出神入化的五郎八卦棍的确也挑飞两人,还将一人给砸到在地去,然而当一个手长过膝的男人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这冲势顿时就中止了。

那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显露本相,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腾腾妖气,让人毫无疑问地坐实了他夜行者的身份。

那人双手没有任何武器,只是伸手,便从漫天棍影之中,将卫合道的铁木棍抓住。

卫合道往回猛然一扯,却发现纹丝不动。

对方的力量,到底还是太强大。

卫合道冲势顿住,钱家兄弟就站了出来。

这两人是打熬筋骨、修行外门横练功夫的路子,浑身上下都是茧子肉,硬得如同披上一层铠甲,双手的力量强悍得很,没事儿捏捏核桃玩,一捏一个碎,戳铁砂、砸石头,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两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一起上前,双手之上穿着铁环手套,猛然抓住了这个长手男子的双臂。

这两人一左一右,扣住那人胳膊之后,猛然一拉。

这阵仗,有点儿像是五马分尸。

然而看着健壮如牛的两兄弟,却并没有能够将那个长手男人撕扯开去,那家伙如同钢筋铁骨一般,一动也不动,而是抬头起来,一脸漠然地打量着他们。

因为角度的关系,我并没有瞧见那人的正面。

但是从侧面上看,那个长手男子的眼角处,有一抹寒光浮现。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开始狂跳不止。

一瞬间,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对于力量的认知今天所有的人里面,最让人棘手的,不是笑面虎,也不是刘勇,更不是那个猛禽夜行者。

而是这个一直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的男人。

一如之前黄泉引的长戟妖姬。

永远都把自己置身于事外的人,并不是执行者,也不是指挥者,而是监督者。

那是上头派来的监军,是捧着尚方宝剑的顾命大臣。

也是随时能够出来撑住场面的家伙。

瞧见这人的出手,即便是给王虎死死控制住的我,也止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

黄泉引从来不吃亏,倒也不是没有缘由。

对方出动的人马,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实在是太超出我们的想象了。

果然,以一敌三,那人游刃有余,双手一用力,那胳膊居然就增大了一倍去,让钱氏兄弟完全没有办法握住他的胳膊。

而随后,长手男人猛然一抖,钱氏兄弟就往后跌倒而去。

他并没有停止动作,紧紧握住了那根铁木棍,猛然一抽,卫合道再也拿捏不住,只有放手,没想到手刚刚一放,那掌握住了铁木棍的长手男人立刻反手一棍,冲着卫合道当头砸来。

而此刻的卫合道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看着就要被这一棍子,抽中了脑袋。

铛……

一声铮然之声出现,卫合道以为自己必死,却不曾想有人接下了这一棍。

来人是匆匆赶到的许梦月。

这样的打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然而从客观时间上来说,却只不过是前后几秒钟而已。

许梦月使的是一对袖手剑,这种短剑仅仅比匕首要长一些,剑格处稍长,加粗,平日里藏在袖子里,几乎看不出来,而一使用出来,便是杀招毕露。

她用两把袖手剑挡住了长手怪人的擎天一棒,因为兵器的缘故,显得十分吃力。

不过许梦月的修为,在众人之中是最强的,她甚至比马一岙都要厉害,而作为曾经中山先生的保镖,先祖留下来的绝技颇多,此刻倒也不怯那人。

不但如此,许梦月还冷声哼道:“白眉道人,你犯了那么多的祸事,不好好躲在澳门藏着,还敢跑到羊城来?”

那长手怪人冷笑,说我们认识?

他长棍下压,死死抵住了许梦月,而许梦月则开口说道:“当初我师父欧阳岳和几个老前辈将你们几兄弟追得如过街老鼠,东躲西藏的时候,我也在场呢。”

长手怪人听闻,双目一瞪,突然笑了起来:“哦,我道是谁,原来是黄金镖的弟子。”

笑罢,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说当年耻辱,是因为你们这帮家伙人多势众,仗势欺人,现如今那几个老不死死的死,散的散,早已不成气候,而我又承蒙大人启用,监督东兴,赏赐一身修为,也是该讨回当年场子的时候了……

他用力下压,紧接着猛然一抽,棍势又急又烈,让人震撼。

而许梦月身法灵动,却并没有被对方的威势吓住。

两人缠斗,而刘勇带着一众妖魔鬼怪也杀将而来,钱氏兄弟和卫合道、林蓝平等人就算是想要去给许梦月帮忙,都没有功夫,只有硬着头皮接下对手。

黄泉引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江湖豪雄,死人堆里翻腾出来的胆气,远远不是他们所能够比得了的。

所以几乎是在一瞬间,场面就显出了一边倒的趋势。

我给王虎掐着脖子,几乎快要断气,然而体内热流却在这个时候,从四肢百骸,开始朝着心脏部位汇聚而来。

这个时候的我,有点儿迷迷糊糊,脑子就好像是快要烧开锅的水壶,一片混沌。

但我却瞧见了在那一边倒的场面,有一个人杀将出来。

这人却是那个喝多了酒之后,冲着我蠢萌蠢萌做鬼脸的小狗。

这个小胖子,此刻也如同喝多了一般,进入我视野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恶霸犬般的模样,牙齿突出,脸上的肥肉耷拉,双目精光四射,穿透人心。

他长得一个恶霸犬的头,那架势,也像恶霸犬一般凶狠。

如同一颗导弹,小狗一个助跑之后,飞身扑倒了一个黑西服,直接用满是褶子皮的脑袋,将那人给活生生装晕了去,然后就地一滚,捡起了那人的甩棍,在好几个黑西服的围攻之下,一阵下三路,将这几个打得捂着裤裆、嗷嗷直叫。

而随后,他“嗷呜”一声,就好像头狼,飞身再扑。

这一回,他扑到了大脸花狸猫身上,抬头就是一拳。

邦……

这一拳扎扎实实,若是普通人,估计就直接倒下了,但对手是身体强悍的夜行者,就没有那般简单了。

对方并没有倒下,而是转过头来,冲着小狗“喵呜”一声叫唤,挥爪就上。

小狗一声“汪汪”,怼了上去。

两人扑在一起,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胜负,却不曾想几秒钟之后,小狗翻身起来,而那个大脸花狸猫夜行者却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这就完了?

我有些惊叹,没有想到那个蠢萌蠢萌的小狗居然这般凶残,而随后小狗又冲向了人群之中。

他的确是个天才夜行者,利用自己的身体优势,在人群之中快速行走。

他头脑清晰无比,趋利避害,实力比他强的,他一触即退,而稍微比他弱一些的,他也不加理会,但对于比他差几个档次的,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而且上去就是下狠手。

虽然没有杀人,但他一拳又一拳地上去,却是务必让那人爬不起来,短时间没有战斗力。

这……这尼玛简直就是人头狗啊?

谁能够想到,他这么强?

小狗的惊艳表现在交手十几个回合之后,在所过之处躺到了七八个敌人的情况下,立刻被重视起来,不但刘勇转变了方向,就连与许梦月缠斗的长手怪人白眉也朝着他扑去。

一个小狗,搅动场中风云,将其余人所受到的压力顿时就减轻许多。

而那个苏四也不比小狗差多少,只不过他性格比较沉稳,一直在外围游绕,而且个头又不高,反而没有那么醒目。

笑面虎、长手怪人和刘勇三人,都朝着最吸引人仇恨的小狗冲去,眼看着局势仿佛有了逆转之时,突然间我听到了三声枪响。

砰、砰、砰……

枪声落下,我瞧见修炼硬气功的钱国伟连着退了三步,胸口有鲜血染红,口中吐血。

而在不远处,两个黑西装掏出了手枪来,正在找寻敌人。

动枪了?

小佛说:两件事情,第一,为了避免大家等待,每天晚上八点,我会提前通知是否嘉庚第二,捧场的同学,你们查一下自己的账户是否有月票,有的话,给小佛吧,恶霸犬哈巴脸,求……

第八十四章 持枪者死

华夏不是米国,没有在禁枪国家待过的人,是不能够理解这里将近苛刻的严厉。

据我所知,在国内的任何刑事犯罪案件,一旦是涉枪案,它就绝对会比任何案件都更受重视,而且基本上都会立刻成立市级、乃至省级一样的专案组,甚至还会有限时限期破案的要求。

它仿佛是公安机关的神经底线,一旦越过这一道红线,都将会受到毫不犹豫地铁拳打击。

因为涉枪案的危险实在是太大了,它严重危害到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让和谐社会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这是马一岙对我说的,它起源于我之前的一个提问,那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江湖人,很少会用枪。

都是在这行当里混饭吃的人,没有人会想着总是被衙门去惦记。

不动枪。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枪,不然大家都不好受,这几乎是黑白、正邪两道都会尽可能遵守的潜规则。

然而黄泉引这帮人向来都是无法无天,与生俱来的本事,就是蔑视一切规则。

他们以过江猛龙一般无可匹敌的姿态,横扫一切,想要竖立起自己的威风来。

所以在这形势极为微妙的时候,有人终于选择了开枪。

三声枪响,钱国伟倒地,而那两个枪手也端着黑黝黝的手枪,开始朝着其余人瞄准了去。

身手敏捷,四处乱串的小狗并不是第一目标,毕竟他有着几位大佬盯着,基本上是逃脱不了。

而其他人则成了两个枪手的重点照顾对象。

功夫再高,板砖撂倒。

港岛霍家四大行走之首的风雷手李冠全,都能够被我藏起来的一闷棍敲倒,更别说这现代化的手枪火器了,所以这枪声一响起来,众人都有些惊了,而随后许梦月等人也立刻回过神来,赶忙朝着人群之中扎去。

越是敌我不分,那些枪手的发挥空间就越小。

他们与黑西服一帮人混在一起,那两个枪手先是瞄了一会儿,随后估计是怕误伤同伴,然后将枪口转了方向,对准了稍微有些落单的马一岙。

马一岙的落单是相对的,事实上,他的对手从头到尾,都一直有一个人。

那个断了两只爪子的八爪怪。

那个上身魁梧,坦胸露乳的巨大胖子,此刻不但双手持骨枪,而且其余支撑身子的爪子,也都拿着兵器。

之前他留在海水蔓延之处,而此刻笑面虎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小狗的身上时,就剩下这两人在对垒了。

如果说仇恨,马一岙对这个家伙自然是恨之入骨的。

他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八爪怪给挫骨扬灰了去。

但海妮已死,再无挽回的可能,场间的形势又是直转而下,他的想法,也是离开那边,加入这儿的战斗。

他想救我。

但那八爪人一直将他拖住,形成了一个单对单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两个枪手才会针对着他。

毕竟目标明显,地势又开阔。

而且就算是误伤,以八爪人的皮糙肉厚,也不会伤筋动骨。

砰、砰、砰……

枪声再次响起,马一岙尽量地避开,然而终究人还是快不过枪子,身子陡然一顿,然后右肩的血花炸开了来。

马一岙也中弹。

在瞧见那情形的一瞬间,一直都显得浑浑噩噩的我,那枪声仿佛跟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了起来。

噗通、噗通……

噗通……

那一刹那,我的视野一片血红,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枪声在那一瞬间仿佛消失了一般,而我的心跳声则充斥了整个世界,它“扑通、扑通”地跳着。

随着这心脏的跳动,我感觉到力量又如同抽水泵一扬,从经过弱水疏导的经脉之中,回流到了四肢百骸里去。

那僵直发麻、疼痛欲裂的身躯,又渐渐地恢复了活性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睁开了眼睛来。

那一刻,整个世界如同倒影一般,全部都进入到了我的眼眸之中来,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它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那般明媚精彩,无论是远处的山海,还是近处的人物,又或者一只苍蝇,苍蝇翅膀上面的纹路和光反射,又或者人脸上的一根汗毛,都全部尽收于我的眼底里。

我的眼眶里,渗透出了浑浊的泪水来。

我有些感动于这世界的精彩。

然而这仅仅只是那弹指一念间,因为在下一秒,我收回了所有的感动,猛然一晃,双腿撑在了王虎的裆部,然后将垂落的双手勾住了对方的胳膊。

我知道王虎的力气有多恐怖,如果我这个时候要跟他硬怼,只怕那家伙一发起蛮力来,估计就能够把我给掐死。

要想不死在这家伙的手中,就得动脑筋、想办法。

我扣住了他没有来得及拔出来的断箭伤口处,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王虎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回救,就放开了我,而在脱离对方控制的一瞬间,我双腿一蹬,就朝着前方的滩涂猛然滚去。

紧接着,我如同一条疯狗般,冲向了左前方的十米处。

在那里,有两个枪手如同君临天下的死神一般,远远比那些凶悍的夜行者更有牌面。

他们的枪口指向谁,谁就瑟瑟发抖。

这两人不解决,我们不管来多少人,都将全军覆没。

所以王虎即便是近在眼前,也不是首要目标,笑面虎、八爪人、白眉道人、刘勇这些人,通通都不是首要目标。

这两个枪手才是。

你们要当死神对么,那就先去死吧。

飕……

我如同一道飓风,十几米的距离,陡然而至,而这个时候,那两个枪手已经反应了过来。

他们即便不是夜行者,但作为长期受训的职业枪手,反应力还是十分迅速的,几乎立刻就调转了枪口,朝着对他们威胁最大的我扣动了扳机。

当机匣发出响声的那一瞬间,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我居然能够看得到子弹头射出枪口时的瞬间景象。

我还能够把握得住那弹道的轨迹。

一切,如有神助。

唰……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就避开了好几条弹道,冲到了那两人的跟前来,紧接着我一个鞭腿,甩在了第一个人持枪的手上,将那手枪给直接踢飞到了海里去。

而下一秒,我将整个人的身体都给收缩成一团,蹲在了地上,紧接着左腿猛然用力一蹬。

我的右腿如同子弹一般,竖直朝上,由下而上地蹬向了第二人的下巴处。

黄狗撒尿。

咔嚓!

一声果断干脆的骨头碎裂声,那个还想拿枪来近身射击的第二个家伙,给我从马一岙那里学来的终极杀招给踢断了脖子,腾身而起,又软绵绵着地。

随后我就地一滚,一把抓住了第一人的双脚,将他扯到了地上,扬起硕大拳头,朝着那人的脑袋就是哐啷两拳。

左一拳,右一拳。

那人的脑袋,直接凹进了里面去,颅内压力扩散,眼球都给挤爆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忘记了恐惧和心慌,脑子仿佛先前的小狗简大勇一般,异常清晰,伸手过去,从那死人的手里夺过了唯一的一把枪。

我用血淋淋的右手抓着,瞄也不瞄准,就朝着快步奔走而来的王虎开了几枪。

王虎快步奔来,给子弹击中,身体狂震数下,居然并没有停止向前,只不过速度慢了一些。

我这时才想起瞄准头部。

我读书的时候有过军训,两个星期的军训,最后打了三发子弹,是八一杠,跟手枪完全不同,不过我还是隐约记得教官说过的话,叫做三点一线。

当我瞄准王虎的那一瞬间,看着他那熟悉的脸庞,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犹豫。

尽管他此刻是黄泉引的走狗,但在此之前,他却是马一岙小院的家人。

他之所以变成如此凶恶的模样,定然是被黄泉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的,否则也不会是连瞳孔都是白色,一片茫然。

然而瞧见他拖着沉重步伐朝着我冲来时,我脑海里激烈斗争了一下,终究还是扣动了扳机。

妇人之仁,最是害人。

咔、咔……

唉?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却悲哀地发现没有子弹了,眼看着王虎已经近在眼前,我来不及去尸体上翻捡弹夹,只有将手枪朝着海里扔去,随后转身,冲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去。

尽管全身拥有了充沛的力量,但我并不打算与王虎多做缠斗。

现在这个时候,最关心的,是一个人。

中枪的马一岙。

好在他只是右肩中枪,并没有伤及要害,只不过受伤之后,战斗力大幅度减弱,逃到岸边,就给刘勇给盯上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刘勇刚好与马一岙一番激战,将其弄倒在地,随手抽了一根绳索,将马一岙的身子给捆住,正要打结的时候,我赶到了。

砰……

我一记飞腿,却没有踹中那家伙的背心。

刘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开了我的这一脚,而我也接近了马一岙,将他身上的绳索一把抽开,随后在半空中猛然一抖,甩向了刘勇去。

那个假鬼子冷笑一声,举刀来迎。

那绳索先软,晃开了对方的长刀,紧接着瞬间变硬,重重敲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咚!

一声让人牙酸的骨裂之声,刘勇双目之中顿时就涌出了鲜血,随后他难以置信地喊道:“为什么?”

我提着突然变硬的软金索长棍,冷冷一笑,眼角处却是一阵猛跳。

我转过头去,瞧见堤岸那边,又涌来了一大片的人。

黑压压,人头无数。

第八十五章 大幕落下

来人很多,而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我居然都认得。

助拳团中,一直没有露面的欧阳青,她之前肯定是保护着李爷刘爷离开了,没想到此刻居然折返了回来,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蓄着浓密胡须、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宝芝林掌舵人苏城之。

那个满脸严肃的老头儿,也跟在了他的身边。

不是敌人。

我的心中一松,没有再多考量,而是将手中的软金索长棍猛然一抡,就重重砸在了刘勇的天灵盖上面。

第一次,是突破缺口,而第二次,则是要对方的性命。

咚!

对待刘勇,我没有对待王虎那般心软,在这个时候,越早将敌人击垮,越能够将自己身边的朋友救出困境。

然而我这恶狠狠地一棒子下去,那家伙的脑门都凹了大半,居然都没有任何的血流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我有点儿发愣,那家伙却突然抬起了头来,鼻子突出,圆眼发光,乌紫色的嘴里有着上下四根尖牙,紧接着我发现他的头部变得一片深蓝,被我一棒子打垮的头颅有黏液留下,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竟然是一个凹陷部位,呈碟状,里面有浑浊的水在晃荡。

紧接着这家伙的身子开始变矮,随后毛发从身上冒了出来,手指变成了四根,手指与手指之间还有蹼……

这是……河童?

我想起了以前看过一些关于日本的民间传说,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这么一个词眼来。

难怪这个家伙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又叫一个本间雅贵的名字。

因为他的本相,根本就是日本民间传说的妖怪啊!

铛……

显露本相的刘勇猛然一刀,将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挑飞,然后他没有再往前,而是用那细小狭长的眯缝眼盯了我一下,随后往后飞退而去。

我想要去追这个家伙,趁着自己身上一股澎湃的劲儿,将他拿下,却不曾想身后却有人追了上来。

王虎。

这个身上中了好多枪的小巨人,居然硬顶着枪伤,冲上了前来,为刘勇那个河童打掩护。

忠心可嘉。

我心头愤怒,回过身来,猛然一棍子抽将过去。

这棍势又急又猛,王虎没有办法如同那白眉道人一般捉住,只有用不受伤的左臂抵挡。

他皮糙肉厚,硬生生挡住了这一棍子,我感觉就好像抽在一头牛背脊上一般,而随后王虎一把抓住了我的棍子,双手攥着,怒吼一声,猛然朝着他的方向拽去。

他一边拽,一边大声吼道:“叛徒,叛徒,投靠了人类的夜行者叛徒,你不配做夜行者!!!”

他愤怒地嘶吼着,仿佛疯狂一般地猛拽。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从地上踉跄地爬了起来,掏出了那根炼妖球挂链,对我说道:“能控制住他么?”

瞧见他这架势,我立刻知道,马一岙是准备用之前在港岛时的手段,来对王虎进行催眠。

此刻的马一岙历经大战,又经受过枪击,身体已经快不行了,指望他来帮忙控制王虎,这是太过于想当然的事情。

我必须站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我将妖力一泄,软金索长棍变软,化作长绳,而我则往前快步走了几脚,王虎猝不及防,往后倒去,而我则趁着这势头飞扑,将他按在了滩涂上面。

王虎被我压住,怒吼一声,奋力地推我。

他的力气堪称恐怖,先前一只脚踩在我胸口,就能够将我给压住,而此刻我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都感觉还是不行,仿佛自己一不小心,就给掀飞了去一样。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着牙,气沉丹田,将所有的修为都集中到了手脚之上。

我用一个比较古怪的方式,将他的脖子给扣住。

好在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急速跳动,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朝着全身扩散,倒也勉强能够压得住他。

随后马一岙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上来,半跪在地。

他将那铜球在王虎的双眼之上晃悠,随后咬破左手中指,将流出来的血涂在了王虎的额头之上,一边晃动铜球,一边开口喊道:“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

朱雀玄武侍卫身形

赦!”

最后一声落定,他将右手拍在了王虎的额头上面,大拇指和小拇指往外滑动,按在王虎左右两侧的太阳穴,用劲一按。

那双瞳混沌惨白、满脸狠戾的大个子突然间眼往上翻,手脚抽搐,口中有白沫涌出。

如此抽动几下之后,他竟然昏死了过去,不再动弹。

而马一岙将王虎控制住之后,整个人也将近虚脱,一下子趴倒在了王虎宽阔而又染着鲜血的胸口上,脸色苍白。

我从王虎的身上爬了下来,扶住他的肩膀,说你怎么样?

马一岙摇头,说死不了。

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发现随着宝芝林的苏城之带着一大票人介入,使得现场的形势已经直接逆转了。

黄泉引的人从一开始还节节抵抗,到了后来,便四散而逃。

我的目光在找寻人,却发现刘勇这个日本妖怪已经冲进了海里,与那个八爪怪人一起沉进了水里去,而笑面虎也带着白眉道人等一帮夜行者朝我们之前藏身的防风林突围。

他们留下了那些黑西装在阻击追兵。

而天空之上,有一个身影歪歪斜斜地扑腾着翅膀,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枪声再次响起,我下意识地缩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瞧见了大盖帽。

除了江湖人,苏城之居然还把衙门的人请来了。

大概是知道了这一场拼斗发生了枪击事件,所以警方也没有太多的犹豫,直接用上了枪。

在真正的专政力量面前,黄泉引也不过是纸老虎,除了那一帮夜行者凭借着身体的优势强行突围之外,其余的黑西装,几乎没有谁能够逃脱得了。

他们开来的那几辆车,居然都给掀翻了去。

这样的场面,算是彻底控制住了,我有心去追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感知到安全之后,我的心脏跳动开始减缓。

随之而来的,是疲倦一下子就用上了我的心头,全身各处的疼痛也传到了我的脑海之中。

啊……

我的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要倒了下去,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爬起来,去追击笑面虎。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都没有能够再站起来,只有躺在滩涂上,靠着王虎庞大的身体,享受活着的感觉。

我勉强坐了起来,将软金索收了起来,把裤子扎紧。

而这个时候,苏四和小狗两人出现在附近,朝着我们这里跑了过来。

两人一番酣战,身上也有好几处伤口,衣裳满是血迹,不过从他们的精神状态上来看,还是比较不错的。

很明显,刚才的形势虽然危急,但没有人受重伤。

苏四走过来,将马一岙扶起,问道:“我看到你受了枪伤,怎么样了?”

他说话的时候,小狗也把我给扶了起来,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小狗的衣服上面全部都是喷溅的鲜血,但那都是别人的,他自己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马一岙站起来,摇头,说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对了,我看到钱国伟也中枪了,现在怎么样?

不远处,钱国豪将自己哥哥扶起来,欧阳青在帮他处理伤势,看状况还算不错。

苏四笑了,说得亏是修炼硬气功的,一身老茧,气运全身,虽然中了枪,但子弹都没有能够打进深处去,没有伤到内脏,所以也没什么事情倒是你,看着状态不太好啊。

马一岙表示没啥事,而旁边的小狗则激动地对我们说道:“你们两个,太牛逼了,牛逼牛逼牛逼。”

这个家伙跟人干架的时候,那叫一个机灵,反而是说话的时候,却有点儿拙于表达。

我苦笑,说都给揍成狗了,有啥牛逼的啊?

小狗说还不牛?那么一大帮人围着你们两个,个个都超级厉害,你们居然还能够坚持到我们过来……

马一岙对他很欣赏,说要说厉害,你可是真厉害,让笑面虎那一大帮人都围着你转悠。

小狗挠着头笑,说嘿嘿,我这都是靠运气,打游戏学的。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打游戏?什么游戏?

小狗说仙剑啊,仙剑奇侠传你知道么?就是宝岛出的一个游戏,特别好玩,里面有李逍遥、赵灵儿和林月如……

他巴拉巴拉说一堆,马一岙一头雾水,而苏四赶忙拦住兴奋过头的小狗,说别理他。

几人聊着天,而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玩够了?”

我抬头望去,却见苏四的父亲苏城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像苏四,但年纪要大一些的男人。

那男人冲着苏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老幺,你能不能懂点事?别人搞个光伟正的破旗号一忽悠,你就傻乎乎地跑过来给人家挡枪,你这样,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知道父亲为了你这点儿破事,费了多少工夫么?昨天族老堂开会到了半夜。你啊你,什么时候能有点脑筋啊?”

小佛说:晚上,加更。

第八十六章 天刀苏城之的牌面

那人应该是苏四的大哥,一开腔,就直接对苏四夹枪带棒,冷嘲热讽,而且还有指桑骂槐的架势,十分难听。

苏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梗着脖子争执道:“什么叫做忽悠?江湖一杯酒,义气在心头,我这么做,问心无愧。”

苏老大冷哼一声,说呵呵,挺热血的啊,这个时候知道顶嘴了,不过我想问问你,如果父亲和我们不过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就死在这里了?

这是事实,刚才的形势实在是太危急了,即便是众人都超常发挥,但如果没有援兵,估计就得被黄泉引活活耗死。

苏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跟着辩驳,反而是旁边的小狗忍不住嘀咕道:“也不见得……”

“闭嘴!”

苏老大恶狠狠地指着小狗,说勇仔,你还记得宝芝林对你家的大恩么?你爸出车祸惨死,孤儿寡母,是掌舵的力排众议,给你父亲办丧事,给你母子俩发低保,还把你带进宝芝林,陪着四少爷一起修行,就算是你身上有肮脏的妖族血脉,对你的态度也从来没有变过,可你是怎么报答掌舵的?掌舵的让你陪着四少爷,是让你陪伴他、监督他、保护他,而不是让你怂恿他送死的,懂不懂?”

他这一顿喝骂,将小狗弄得头都快要低到裤裆里去,苏四瞧见好友被这般痛斥,终于也忍不住了:“大哥,小狗是我的朋友,不是咱们宝芝林的家养奴,你放尊重一点。”

苏老大毫不收敛,大放厥词:“吃我们的,用我们的,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苏城之终于开口了:“够了,老大。”

相比于苏四的叛逆,苏老大显得十分恭谨,父亲一开口,他立刻闭上了嘴巴,没有再牙尖嘴利,而是毕恭毕敬地往后退开去。

他不说话,苏四方才有机会说:“父亲,我……”

苏城之也没有让他说话,而是挥了挥手,说你也停住,我有事情要跟马小友交代,你们都走吧。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宝芝林掌舵人,积威甚重,苏四虽然想要开口,但被小狗拉了一下衣角,不敢再违背,而是躬身说道:“那好,我去那边看看。”

他为了让自己父亲对我们的态度好一些,腰躬得极低。

苏家兄弟和小狗离开之后,苏城之平静地看着马一岙,却并没有如同自己儿子一般出口伤人。

他只是淡淡说道:“这次叫省厅的老马过来,是我慎重考虑过后,又跟族老们妥协的结果,毕竟宝芝林开门做生意,不想太得罪人,让省厅的人过来处理,一来官面上有交代,好收尾,再有一个,我们宝芝林也不用跳到前台上面来。这一点,还请你多多谅解。”

他说得客气,马一岙不敢怠慢,拱手说道:“这是应该有的,是我考虑不周。”

苏城之说道:“你理解就好。”

马一岙感激地说道:“这一次倘若是没有您来主持大局,只怕我们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救命之恩,时刻铭记。”

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谢意,但苏城之却十分冷淡,说这件事情,用不着这么客气,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冲你,只是不希望犬子死在江湖仇杀里面而已。

他斟酌了一下语气,又说道:“蒙蒙这人,自小天分极高,又是年少气盛,最喜欢跟人争斗,我也很是操心,总担心他哪天,重蹈了黄祖师爷的儿子肥仔二的覆辙,所以才会这般紧张。做父亲的,总不希望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说对吧?”

马一岙十分明了,再次拱手,说我明白了,今日之事,十分抱歉,以后不会有了。

他识相地做出了保证之后,对方紧绷的脸方才松懈一些。

点到为止之后,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我尽量低调处理,希望以后有人问起,你也别说起我宝芝林。至于后续处理,我让人跟老马沟通,关照一下,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马一岙又躬身行礼,说好,多谢。

谈完了正事,苏城之这才仿佛刚刚发现马一岙伤势一般,轻描淡写地关心了两句,没有再作停留,转身离开。

瞧见这人离开了一段距离,我终于感觉到那几乎僵硬的气息舒缓许多,长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家伙,真能装……”

马一岙一直在拱手相送,这个时候方才将腰直起来。

他平静地说道:“他不是装,天刀苏城之,的确是有这样的牌面。”

我有些惊讶,说这个人,很强?

马一岙点头,然后没有再多聊苏城之,而是问我道:“你上次在拍卖会场捡到的那个炼妖球呢,在哪儿?”

我从兜里掏了出来,说在这里,要干嘛?

马一岙指着地上的王虎说道:“他应该是被黄泉引在哪儿动了手脚,迷惑了心智,所以才会六亲不认,如同傀儡一般大开杀戒如果能够想办法让他恢复心智,洗去心灵的污垢,他还是能够回到原来的。不过如果让警方带走,就太麻烦了。”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说你的意思,是把他装进这个炼妖球里面,我们带走?

马一岙点头,说对,小虎跟我有三年时间了,我对他死去的母亲有过承诺,一定要带他走上正道,而且还要给他娶一房媳妇,传宗接代。

他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暗淡,低声说道:“答应别人的事情,不可不做。”

我说好,你来弄。

我递给他,但马一岙却没有收,而是教导我那炼妖球的使用方法。

“心神沉浸其中,臆想一方世界,流通全身者,真气也,注入球中,感受机关,然后念曰万灵当信礼,八苦不能随积行持科戒,提携证玉京……,妖入其中,手在掌心,三息过后,再缓缓收回怀里,吐息收功。”

我照他所说,练习一遍,随后施展,那妖力灌注,毫不费力地将偌大的王虎身躯收入其中。

瞧见这让人惊讶的场景,我摩挲着手中铜球,并没有感觉到重量提升。

我忍不住感慨,说还真是好神奇啊,这个到底是什么原理?

马一岙苦笑,说这个行业,太多东西都无法用我们认知的知识来解释,我之前听人跟我讲过一个说法,什么暗物质,什么几维空间之类的,总感觉欠缺一些意思,也没有穷根问底的想法。不过话说回来,此法失传久矣,而百手神匠温伯龙能够凭借着一册墨氏春秋,重新制作出来,着实是让人感慨,世间之人,奇智者多如繁星啊。

感慨过后,马一岙身子又是一阵晃悠,我赶忙上前,扶住了他,说你怎么样,还好吧?

马一岙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儿累。

我指着他的肩头,说要不然你想去包扎一下……对了,先把你身上的子弹给取下来吧?

马一岙推开了我,说不急。

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海面望去,我知道他想要干嘛,也朝着浑浊的海面望去,没多一会儿,在浮浮沉沉的水面上,我们瞧见了一个黑点。

我眯着眼睛打量,发现果然是海妮的尸体。

马一岙想要动,我拦住了他,说你别动了,我去就行。

马一岙实在是太虚弱了,没有逞强,而我则开始朝着那海面走去。

因为飘荡了一会儿,海妮的尸体那儿挺深的,我此刻的状态也是极为差劲,心中多少也有一些担忧,害怕自己的体力难以支撑到将海妮打捞回来。

然而当我走到了海边,脱了鞋,下了水,那海水漫过了我的脚板底时,突然间我的身体里,有一阵气息在流动。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右手上面,传来一阵凉飕飕的凉意。

我伸出手来,低头看去,却瞧见手掌事业线和生命线的交汇处,居然浮现出了一抹绿光来。

这种绿光就好像是用强光照射极品翡翠之时,浮现出来的那一抹浓重绿衣。

很漂亮,也很柔和。

这是那癸水灵珠里面的光芒,如同调皮的小精灵一般,在掌心的两根线上面不断游绕着。

我盯着这抹浓重绿意,回想先前的种种场景,心头突然有了一缕明悟。

癸水灵珠虽然破碎了,但并不代表癸水灵珠消失了。

它的那一抹“灵”,在经受过某种特殊的际遇之后,转移到了我的身体里来。

正是有着癸水灵珠里面的那一抹“灵”在,这才使得我即便是被重重暴揍,却最终还能够焕发出足够的战斗力,挣脱王虎的控制,又将马一岙从刘勇的手中救出来。

而此刻,它是否继承了癸水灵珠的一些属性,比如说……

避水?

我心神浮现,紧接着神奇地感觉到一股气息包裹住了我的双脚,虽然依旧是湿漉漉的,但皮肤与水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层东西,能够让我在水下行走。

凭藉着这发现,我顺利地将海妮从漂泊的海面上带了回来。

当我回来,刚刚走到海边的时候,马一岙就走了过来,这个时候阿水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在他身边。

他抛开阿水,快速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海妮那干瘦的身躯,紧紧盯着她那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脸庞,和紧紧闭着的双眼,忍不住跪倒在沙塘上,身子颤抖着。

随后,他将头顶在了海妮湿漉漉的额头上。

他的眼角,似乎……

有泪水划过。

小佛说:海妮,一路好走。

第八十七章 医院里

海妮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子。

因为血脉太早显形的缘故,使得海妮从小就显得与众不同,而在她老家那个封建的小渔村里,海妮从小就遭受到了很凄惨的待遇。

他不但被村子里的人各种非议,甚至连自己的弟弟都经常对她殴打。

至于父母,对待她的感情也是十分冰冷和淡薄的,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没有感受过什么温暖。

一直到她遇到了马一岙,然后被接到了小院子里,与傻乎乎的王虎、热情的傻大姐肥花,和人小鬼大的小钟黄等人相处,方才感觉到活着的价值。

这些话,是当时我跟海妮一起在灶房里做菜的时候,她跟我聊起来的。

在小院子的那些时间,是海妮最开心的岁月不用担心没饭吃,不用担心被人当作是怪物,更不用担心随时冲进来人殴打她……

听到海妮的话,当时的我,心、其实是挺疼的。

她的要求,还真的是太简单了。

越是如此,越发惹人怜。

只可惜……

她终究还是死了。

我的心情都如此悲恸,就像缺了一块,更不用说马一岙了。

他跪倒在地,抱着海妮瘦小的身子,低声说道:“海妮,海妮,我答应过你,带你去海边玩儿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诺言。我对不住你啊……”

因为枪伤,再加上伤心过度,马一岙终于倒了下去。

我和旁边的阿水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来,发现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有些慌,不是我不够沉稳,而是关心过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这个时候,许梦月大姐赶了过来,让我们将人给放平,之后帮着检查了一下,对我说你别急,人不会有危险,不过必须得赶紧送医院了,不然时间拖长了,肯定会留下后遗症。

我点头,说好、好。

我当时有点儿懵,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在许大姐是个十分有条理的人,叫人抬着担架过来,把马一岙抬离了滩涂这边。

弄完这些,她又过来问我,说这小姑娘怎么办?要不然也送去医院,到时候再通知她的家人过来?

我想起海妮家人的遭遇,有些痛苦,说不,她……没有家人了。

许大姐瞧见我脸色苍白,也有些摇摇欲坠,赶忙叫来了欧阳青,把我给扶住,随后也安排了人,将我与马一岙一起送上了车,朝着附近的医院开去。

阿水也受了伤,不过他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医院。

在车子启动之前,他找到我,让我转告马一岙一声,说他准备去一趟鹏城。

我当时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下意识地问他去鹏城干嘛,阿水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等到回去的路上,我方才想反应过来。

先前郑勇的身边有那个猛禽夜行者一般的高手照应,阿水没有办法给老歪报仇,所以才会跟着我们一起来。

而现在一番火拼,黄泉引损失惨重,估计是顾及不了郑勇那个二五仔了,他这个时候赶到鹏城去,说不定就有机会将那家伙给拿下,祭奠老歪的在天之灵。

阿水这人的话语不多,开口闭口却总是提及老歪,两人的交情显然是极为不错的。

这一点从那三根极为稀罕的追风箭,就能够看得出老歪对阿水的器重。

老歪没有儿子,说不定都将阿水当做儿子看待。

到了医院,自有人安排给我们处理伤口,我心里想着马一岙和海妮的尸体,不肯第一时间处理身上的伤势,一定要在旁边看着。

许梦月大姐听到之后,找到了我,说小侯,你别太绷着,先去处理伤口这里的事情,都有大姐和其他几个兄弟姐妹帮衬呢,你放心,一切有我。

她的笑容感染了我,也让我紧绷的心弦得到了舒缓,没有再坚持。

在急诊室处理伤口的时候,急诊女医生和旁边的护士叫我脱下衣服之后,都给我身上的淤青和伤口吓呆了。

好一会儿,旁边一个小圆脸的护士忍不住问道:“你这个,是几百人械斗么?”

我摇头,不想说话。

之前心头热血澎湃,身上的伤口完全都感觉不到疼,而此刻那种紧张感松懈之后,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就像虫子啃噬一般,将我吞噬。

不过身体的痛感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悲伤,我的脑海,一直不断地徘徊着海妮惨死之时的场景。

我想起她死去之时,喊出口中的那一句话。

还有她那绝望的眼神……

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下意识地紧紧捏住了拳头,骨头捏得喀喀作响,旁边的医生开口说道:“干嘛呢?别用力,血都崩出来了……”

我这时方才想起这里并不是战场,我跟前的这些人,也并不是八爪怪人、笑面虎、刘勇和白眉道人。

上半身和头部、脖子的伤口处理了小半个小时,随后又给我处理腿部和屁股。

当说要我脱下裤子的时候,我本能地拒绝了。

旁边的小护士一本正经地说道:“害羞什么?好像谁没有见过似的,这里是医院,你要摆正心态,知道么?”

我依旧不肯,因为裤子一脱,我屁股后面的那一小截尾巴,就露出来了。

这东西对我而言,是一件十分避讳去提的事情。

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展示出来?

我的不配合引发了医生的强烈不满,在数次交涉未果之后,医生将医用手套一脱,愤愤不平地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一个大男人的,害什么羞?不就是那一坨毛毛虫么,有什么好看的……”

她走到了门口,对外面说道:“谁是病人的家属?或者他单位的,过来一下!”

她推门出去,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护士不知道情况,也跟着溜了出去,反而是欧阳青溜了进来,对我说道:“侯哥,听说你跟医生吵起来了?要不然,我让他们换男医生?”

我躺在病床上,苦笑着说道:“算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吧?”

欧阳青瞧见快要被包成木乃伊的我,忍不住笑了,露出了两排雪白的贝齿,然后说道:“就你这样,估计不行吧?你知道外面那些护士怎么议论你的么?”

“怎么说?”

“她们说你真的是铁打的汉子,身上那么重的伤势,就跟在滚刀阵里趟过来的一样,居然都没有哼哼一声,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还有什么?”

“她们还说你骨头真硬,要是平常人受了这样的打击,骨头早就断了不知道多少根,结果你一点没事。”

我瞧见欧阳青赖在这儿不肯走,忍不住苦笑,说好吧,我坦白我屁股后面,有一根小尾巴,不想让人瞧见。

欧阳青听到,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对我说道:“那我来给你处理伤口吧你放心,我学过的,不会弄疼你……”

之前我不愿意让医生和护士处理,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尾巴。

在欧阳青这种同甘共苦的同伴面前,我倒是没有太多忌讳。

事实上,之前被擒住、然后给暴打的时候,我受伤最多的,就是双腿和臀部。

毕竟有一种说法,叫做“打断你的狗腿”,而“踢屁股”这事儿,又解恨又不至于背锅,故而挨了无数的踹。

在征得了我的同意之后,欧阳青开始给我处理伤口和敷药。

为了让我不至于太尴尬,她便跟我聊起天来。

大概聊了一下今天的状况之后,欧阳青一下子就将话题转移到了马一岙身上来。

我多多少少也在社会上混了那么长的时间,而且还是那种察言观色、伺候客户的推销行业,自然不会是不解风情的二愣子,而且欧阳青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还没有太多隐藏目的的心机,让我能够了解到,她对马一岙其实是非常有好感的。

欧阳青问了我许多关于马一岙的事情,比如我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又比如我怎么就跟他混到一起了呢?

他平日里都喜欢干些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喜不喜欢,最喜欢的书是哪一本?

他……心里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一开始的时候吧,欧阳青多多少少还收敛一点儿,毕竟有着女孩子的娇羞和矜持,但是当我跟她确定了马一岙之前曾经为了帮朋友忙,打拐数年的事迹,还有他的学霸经历时,欧阳青已经放下了所有矜持,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都已经在发光了。

反倒是我,一想起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对这个唇红齿白、清纯明媚的小姑娘有着好感,心里就发虚。

都说爱情是盲目的,但我终究还是不希望马一岙跟苏四打起来。

我的话渐渐变得少了,但欧阳青并不在意。

她叽叽喳喳地问着,就算是我的伤势处理得差不多了,给送进了病房里去,她还是时而娇羞,时而热烈地跟我聊着。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来到房间,打破了我这尴尬的窘境。

来人是许大姐,她告诉我,说马一岙醒过来了。

他说要找我。

第八十八章 省厅编制

马一岙醒了过来,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在欧阳青的搀扶之下,我来到了旁边的独立病房,房间门口围着几个人,有林蓝平,也有卫合道,两人身上都受了伤,不过不重,包扎之后就坐在门口这儿聊天。

卫合道是个老烟枪,时不时地伸手去摸兜里的香烟壳,而附近的小护士则像盯贼一样的盯着他。

许大姐带着我们过来,门打开,医生正好带着好几个小护士,从里面检查出来。

他对我们交待道:“病人的伤势很重,你们有什么事情,赶紧聊,不要拖太久,要让病人保持足够的休息和睡眠。”

不远处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朝着我们这边看来,不过并无敌意。

有一个大眼睛的年轻女警察还冲着这边笑了一下。

我走进病房,马一岙包裹得比我还要严重,半躺在床上,瞧见我们走进来,点了点头。

他的精神并不算很好,林蓝平、卫合道和许梦月,包括我身边的欧阳青都知道我和马一岙有点儿要事得谈,就简单地问候,聊了两句之后,许大姐说道:“你们聊吧,我们先去跟警方谈一谈,回头等你精神好一些了,我们再说。”

马一岙表示感谢,然后问道:“李、刘二老怎么样了?”

许大姐说受了一些惊吓,不过现在好一些了,他们也准备过来找你的,不过给我拦住了,老人家嘛,得多休息。

马一岙点头,说对,谢谢。

几人离开之后,我走到窗前的板凳上坐下,马一岙瞧见我也是一身绷带,问道:“怎么样?”

我故作夸张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说道:“都是皮外伤。”

简单问候之后,马一岙的脸色严肃起来,问我道:“那炼妖球呢,你带在身上么?”

我赶忙从兜里取出来,说在这,给你吧?

马一岙不接,说我现在没有保护它的能力,你拿着就行了。

我有些不解,说王虎一直搁在这儿,会不会闷死?

马一岙说不,没事的,时间长了不管,但十天半个月什么的,都不是什么问题。这东西你先拿着,毕竟我这几天内是没有什么行动能力的,如果黄泉引杀一个回马枪,过来医院蹲我们,东西可能就会落到他们的手里去了。

我一听,有点儿吓到了,说不会吧,黄泉引胆敢这么嚣张?

马一岙看着我,说这是最坏打算,不过从这段时间以来咱们跟黄泉引打过的交道,你觉得没有这个可能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黄泉引带给我最大的印象,并不是别的,而是两个字。

疯狂。

太疯狂了,这帮人论起实力来,有厉害的,也有一般的,但他们让人刮目相看,觉得心生畏惧的最大特点,就是一旦混不吝起来,完全不顾任何的世俗约束和限制。

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甚至都没有任何遵守规则的想法。

就算是对待公权机关,也没有太多的畏惧,在那样的一个地点,动起枪来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

所以现在那帮人又纠集一帮人赶到医院来补刀,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我想了一下,说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说道:“我说的,只是一个可能而已,刚才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基本情况,咱们这边紧急处理完之后,不要再停留,找个地方先猫起来,等风声过去了再说。”

我说我这就去跟许大姐说这事儿。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一会儿我会跟她聊的我找你,是确定两件事情,第一,王虎这些天,先拜托你了。

我说这个没问题,我绝对拼死保住他,不把这球搞丢去。

马一岙又说:“海妮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她对家乡,虽然一直都心有芥蒂,但从内心里,还是很怀念的,毕竟那里的一切,占据了她人生大部分的时光现在她没了,我还是想要把她送回家乡安葬,也算是我帮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不过我现在行动不方便,所以这事儿我希望你来帮我办,可以么?”

我点头,说好,没问题,我对那边也是熟悉的。

交代完了这两件重要事情之后,马一岙跟我聊起了先前交战的事情来,我把我被众人重重围困,最后无奈,只能捏破癸水灵珠的事情跟他提及。

包括我这身体拥有了避水珠功效的情况,也跟他聊起。

能够将小命捡回来,已经是十分不错的结果了,至于癸水灵珠,从一开始马一岙都已经做好了失去的准备,所以并不可惜。

不但如此,他还惊讶于我吸收了癸水灵珠之中的“灵”,获得了部分能力,于是问了我许多小细节。

譬如说:若是避水的话,那你以后洗脸刷牙和洗澡,岂不是也没有办法了?

我跟他解释,避水这事儿,是一个主动的过程。

若是不将那“灵”的性能引导出来,我和常人也是一般模样,没有太多区别的。

马一岙点头,说这个好,要不然以后臭烘烘一猴子,可就不好了。

他能够开玩笑,说明情绪已经从海妮的死亡之中走了出来,又或者说他将那深沉的悲伤压到了心底里去。

对于他调整状态的能力,说句实话,我还是挺佩服的。

一番闲聊过后,马一岙对我说道:“行吧,有啥事,咱们以后有得唠,别把外面的兄弟姐妹给晾着人家什么也不图,千里迢迢跑过来,冒着生死跟咱们干架,别的不说,就凭这一点,那都是一生的朋友。”

我说还是你这“游侠联盟”的大旗厉害,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跟着过来。

马一岙摇头,说不,比起“游侠联盟”来,更多的,其实是李爷、刘爷两人这些年来在岭南积累下的名声,他们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所以才会赶过来,要不然就凭着我们两个,再加上一个名头,也未必能够拉来这些人。

两人聊过,我出去找许梦月许大姐,没有瞧见人,一问才得知人在二楼的会议室。

他们在跟警方在交流沟通,做笔录呢。

我找过去,门口有人守着,问我什么事,我说明之后,给领了进去,发现会议室里坐着几个人,在许大姐对面的,是一个右手夹着一根烟的干瘦老头子。

那人并没有穿着警服,脸上满是褶子,看起来好像五六十岁的样子,一脸严肃,双目炯炯有神。

他眉头紧皱,一看就知道是干刑侦警务工作的老干部。

那人正在跟许大姐聊着什么,表情很是严肃,瞧见我走过来,便站了起来,脸上却是带着笑容,说是小侯同志吧,你怎么来了?瞧你这一身伤的,我们还想着一会儿再去找你呢。

我进来得有点儿尴尬,挠了挠头,说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在聊,要不然我先走?

那老警察笑了,说没事,正好你来了,一起坐下来聊聊。

他走过来,跟我握手,说马能,省厅的,以后叫我老马就行。

我本来是着急来找许大姐谈及黄泉引会杀回马枪的可能,当着警方的面,也不好说,就坐了下来,在旁边听。

许大姐继续说,谈的是关于黄泉引的危害和嚣张,包括他们这一系列的恶事,以及随意绑架的行为。

关于今天这场拼斗的具体之事,他说得反而不多。

老马认真听了,沉思了一会儿,方才表态说道:“黄泉引这个组织呢,其实存在了大半个世纪了,以前呢,一直都在港澳台和东南亚一带,以及日本活动,是国际刑警组织通缉榜单上面的常客,但在内地这儿反而少有活动一直到去年港岛回归之后,就陆陆续续有了一些迹象,一直到今年入夏,连续出现了好几起的恶**故,厅里面都有得到汇报,并且都已经成立了专案组……”

欧阳青插嘴说道:“马叔叔,既然如此,那这帮人为什么还敢这么嚣张?”

老马给她说了一下,苦笑一声,说你们也知道,夜行者犯案,这是新形势下的新型问题,无论是中央,还是各地省市,应对的经验都不是很丰富,而国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也守得很严,我们很难找到突破口。

他想了想,说当然,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会如此重视,也希望你们诸位,能够在这里面,发挥出自己的作用来……

我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大体听明白了一些东西,也知道总体上而言,老马他所代表的官方意见,是对黄泉引这种毒瘤,基本上是持坚决打击的态度。

也就是说,黄泉引但凡是冒头,那就会见一个打击一个。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许梦月能够帮忙联系和发掘一下民间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成立一个松散的组织出来,如果有必要的话,用来协助警方打击罪犯。

他甚至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抛出来橄榄枝,说我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希望我们能够进入省厅。

他还向我们保证,只要是来,绝对都会有编制的。

小佛说:给大家道个歉,这里遭遇到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伤筋动骨那种,迟到了,也没加更。

很抱歉,大家知道我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样。

希望大家理解,谢谢。

第八十九章 第一卷终

编制。

跟多年之后不一样,98年的时候,一个编制,而且还是涉及到公安部门的干部编制,即便是在当时经济水平领先全国的南方,都是十分具有诱惑性的条件。

事实上,即便是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编制”两个字,依旧是让许多人都打破了头,才能够抢得到的东西。

而现在,只要我们点头,就能够唾手可得,这条件,实在是太优越了。

这位马能马警官,可真的是下了血本呢。

这话儿说出来的时候,当时就有人意动了事实上,如果是在几个月前的我,估计都不会犹豫半秒钟,就把这件事情给应承下来,还生怕对方反悔。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比起编制和国家干部的身份,我眼前还有一个更加迫切需要去解决的问题。

那就是生存。

即便是从霸下秘境之中得到了弱水,并且在马一岙的帮助下,冲破了第一个关口,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给我续了一波命而已。

它也就是把我从悬崖边儿上拉了一把,但并没有改变我此刻的危险。

死神的降临,或许在两年之后,或许在一年之后。

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必须不断前进,跟随着马一岙,去找寻除了弱水之外的另外四种东西。

乌金、叵木、烛阴和息壤。

除非是我找到了这些东西,并且顺利地突破了另外四个关口,成为了真正的夜行者,避免了血脉冲突而引起的基因崩溃,在没有再有性命之危后,我才会去考虑别的事情。

比如人生价值的自我实现,比如买房买车。

比如说……

找一个能够让我心动、又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的女人,相伴一生。

所以面对着省厅老马伸出来的橄榄枝,我保持了沉默。

有人沉默,也有人最终选择了接受。

一个是鹤山云宿的林蓝平,另外一个是茂名的卫合道。

这两人的性格呢,一向都是嫉恶如仇,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愿意在所有人都拒绝我们的情况下,答应前来助拳。

现如今正式加入省厅,专门打击为非作歹的夜行者,这个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

至于许梦月许大姐和欧阳青,则出于各方面的考虑,婉言拒绝了。

不过许梦月还是答应,会帮忙去询问一下那些相熟的江湖朋友,如果有人怀有这样的理想,或者兴趣,都会帮忙推荐的。

另外老马口中那种松散的组织形式,也可以考虑筹办一下。

毕竟敌潮来袭,不抱团取暖,就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守望互助,这个还是需要的。

老马这个人在省厅的位置看着是挺高的,位高权重,故而时间也是十分宝贵。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收尾解决,特别是还拘捕了不少的黑西服,这些人的审问工作,都需要他去盯着,所以没有再聊太多,简单又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后面还需要继续做一些笔录,不过都是下面的工作人员。

当会议室只剩下我们的时候,我跟许梦月提及了马一岙的担心。

认真听我说完之后,许大姐想了一下,说道:“从道理上来说,黄泉引不会这么疯狂,不过这话儿也说不准,从防患于未然的角度上来说,尽早转移也是应该的。”

许大姐是一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没多久,她就给我们安排了转院。

对接医院,是个挺出名的军区医院,而且远离市区,走的什么路子我们不知道,不过从安全角度上来说,的确是比之前那一家要强上许多,而且待遇方面也很是不错。

每个人都有单间,而我则挨着马一岙,随时都能够窜房。

我在那医院待了三天,然后与陪同坐着轮椅的马一岙一起,去了附近殡仪馆办理海妮的火化。

一同出行的,还有许大姐、欧阳青、林蓝平、卫合道和钱氏兄弟,另外李老和刘老也来了,这两个平日里向来淡然、昏昏沉沉的老头儿,在瞧见海妮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顿时间就老泪纵横起来。

苏四和小狗本来也是准备过来的,但两人被宝芝林禁足了,没办法,只有求了一个师兄,过来送了个花圈,表达哀意。

海妮火化过后,我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拆了绷带之后,我抱着海妮的骨灰盒,离开了医院。

我要前往的,是海妮的老家,一个靠海的小渔村。

因为担心,欧阳青执意跟着我一起去。

我没有底气拒绝,事实上,自从进医院之后,我和马一岙的兜里就是空空如也,这几天的操持都是许大姐在做的。

如果不是她们在,我们连医药费都交不起,更不用说海妮的丧葬费了。

我就连前往珠市的车票,都是纠结许久,跟即将要去省厅上班的林蓝平身上借来的。

送海妮的骨灰回乡很简单,但要给她修坟的话,又涉及到钱的事儿来。

我没钱,但欧阳青却是个富二代。

与美女同行,本来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因为沉重的主题,使得整个气氛都变得有些沉闷。

欧阳青感受到了我情绪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如之前在医院时那么呱噪,反而是乖巧地坐在我的身旁,然后看着骨灰盒上面海妮那清秀的脸庞,以及她那双无辜的双眼出神。

一路上,我都在抱着海妮的骨灰盒,一直都没有撒手。

欧阳青几次想要帮忙,我都没有让。

一直到抵达了珠市的长途汽车站,下了车,闷了一路的欧阳青方才问道:“这个女孩,对你很重要么?”

我摇头,说不,我认识她并没有多久,也谈不上太深的感情,我心里面有着的,只有内疚和自责相对于我,她对马兄,可能会更加重要吧?

欧阳青轻轻叹了一声,说对呀,她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可惜……

我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而是伸手去拦出租车了。

抵达了小渔村之后,我们赶到了海妮的家,就是曾经出现过凶杀现场的那户人家,我赶到的时候,门紧锁着。

我敲了门,没有人应声。

我找到了旁边的邻居询问,才得知海妮父母死亡的当天,海妮的弟弟罗东伟的确是有回来过,不过他很快又离开了,根本不露面,就连丧事的操办,都是海妮的小叔和姑姑弄的,而为了弄这些事情,在村长的见证下,还将这个房子给卖了。

一直到现在,海妮的那个弟弟罗东伟,都没有再露过面,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海妮的小叔和姑姑知道,但不肯跟外人说。

也就是说,这儿的房子都已经不再是海妮他们家了。

只不过因为这里出了人命官司,所以买家即使是买了房子,也不会搬过来住,而是将它晾在这儿,要等一些时间再处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谢过了邻居之后,我问起海妮父母的坟给埋在了哪儿。

邻居给我指,说在靠海边的那个小坡。

小坡是一个能够望海的土坡,不高,但是因为靠近海边的缘故,显得十分陡峭。

这儿是一片小坟山,这个小渔村的好多人都埋在这儿,因为没有规划,所以显得特别乱,我们没有找人引,只有从下往上找,终于找到了两座新坟,修得并不是很好,大概是出于省钱的缘故,显得十分局促。

我望着墓碑上面的两张黑白照片,沉默了许久。

那天我和欧阳青在小山坡上待了许久,我在看大海,看那浪起浪翻,思考着人生的意义。

这么讲,或许太过于文艺,又或者故作伤感,但我当时真的就是一看看了许久。

而欧阳青,因为家学渊源,看过风水,则帮着选址看坟。

两天后,一座新坟砌出,排场不大,但很精致,跟海妮这个人一般,离她父母并不算远,又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海。

有海风吹来,将纸钱吹上了半天,晃晃悠悠,飘向了远方去。

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那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儿在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来。

她的眉眼儿,真好看。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夜行者,没有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她会不会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然后和她所有的同龄人一样,读书上大学,谈一场注定不会结婚的恋爱,最后过往她平平淡淡的一生呢?

谁也不知道。

给海妮办完了丧事之后,我们又回到了羊城,苏四和小狗居然溜了出来,大家聚在一起,又喝了一场。

马一岙和钱国伟因为身上有枪伤,倒也没有太过放纵。

又过了十来天,林蓝平、卫合道和钱国豪走马上任,加入了省厅马能马领导的麾下,成为专案组成员,而钱国伟则回了老家,许梦月和欧阳青也随之离开。

我和马一岙,则离开了羊城,赶往了莽山。

我在莽山待了一段时间,到了十月份的时候,因为家里出了一间小事情,不得不赶回老家。

一九九八年。

这是我进入夜行者和修行者世界的第一年。

也是多年之后的起点。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未来有那么多的不可能,在等着我……

第一章 老家奔丧

在莽山待着的几个月里,发生了几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交代一下。

第一,林蓝平在入职之后给我们来了几次电话,大概就是讲了一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对于黄泉引的打击工作,不但端到了对方好几个联络点和窝点,而且还抓捕到了两名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重要人物,收获颇丰。

只不过随着线索的展开,事情涉及到了一家日企,所以产生了停滞。

这家公司的产值非常大,在当地也是有名有数的招商项目,办案人员跟当地政府有一些意见分歧,正在协调,

当我和马一岙听说了那个以生产相机出名的公司时,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黄泉引怎么会跟这样的日资大企业,攀上关系的呢?

第二,半个月之后,发财张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们,他这边已经纠集了老歪之前的大部分旧部,重新开展了业务。

他熟知老歪和马一岙的关系,所以才会特地打电话过来的。

从他口中,我们才得知在当日黄泉引事败之后,郑勇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逃走了,销声匿迹,没有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之内。

他离开了,几个跟着他的小角色就苦了,伤的伤、逃的逃,不成气候。

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发财张才得以接收老歪的大部分班底,另开炉灶,所以他对我们还是挺感激的,而马一岙立刻提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我们存放在老歪户头上的那四十五万美金。

这一笔钱,对于我们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如果有着这资金,我也用不着陪马一岙下山,四处“招摇撞骗”了。

发财张告诉我们,相比郑勇在黄泉引的帮助下平稳过度,他这边就显得更艰难一些。

郑勇那个二五仔在逃走的时候,将他们这儿的大部分资料和账户都给带走了,其中就包括我们的这一笔款项,现在他也在到处找那家伙呢。

不过他让马一岙放心,既然他想要接手老歪的产业,以前的所有事情,他自然都会全盘继承。

他让马一岙提供港岛那家商行的具体情况,他一定会尽快把这事儿给办了。

发财张说得很积极,但同样的说辞,我们在郑勇那里也听说过。

老歪是一个有想法、有节操的人物,但并不代表他的手下和助手也是如此,对于发财张的承诺,马一岙并没有特别期待,简单交流几句之后,他问起了阿水这人来。

当初阿水跟我们并肩而战,共甘共苦,算是冲在了第一线。

倘若没有他那三支追风箭,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们都不敢去想象。

而当初事件结束之后,身上满是伤的阿水也没有跟着我们一起,而是直接前往鹏城。

现如今郑勇销声匿迹,那阿水呢?

发财张告诉我们,阿水挺好,没事,只不过当日他赶过来的时候,郑勇就已经早一步溜了,他只来得及找到围在郑勇身边的那几个人。

不过那帮人既然已经被郑勇给抛弃,自然是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给阿水教训一顿之后,也没有更多价值。

阿水还在四处找寻郑勇,发财张告诉我们,有人在潮州看过看过阿水。

在潮州,不知道是给老歪上坟呢,还是去找郑勇。

第三件事情,是我们后来把李、刘两个老头儿接到了莽山来,毕竟他们跟自己的子女分别多时,没有办法重新融入那里面去。

经过马一岙与他们的沟通之后,两人最终搬到了莽山来,跟王朝安老先生为伴,也算是有个聊天说话的人。

而随着李爷的到来,我终于有机会跟他学到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推筋入脉手”。

这玩意我一开始还以为很简单呢,到了后来,才知道里面有着很大的学问,别的不说,光人体穴道和经脉的相关知识,我就学了三天时间,头晕脑胀。

随后就是实操阶段,也是小心翼翼,因为经脉穴道这种东西是十分敏感的,有的地方出点差错,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终究还是将这一整套手法给学会了。

最主要的,可能是认真吧。

李老都忍不住夸我,说在这个东西上面,你还是挺有天分的学会了这个,以后就算是混得再惨,盲人按摩那里还是可以混口饭吃的。

另外王虎被放了出来,但一直被捆住。

我们暂时没有找到能够让他恢复心智的办法,只能日夜念经讲道,消磨戾气。

最后是一件小事,那就是在这期间里,我去山下的乡中学图书室里,借了一套西游记,从头到尾把它看完了。

我看得很仔细,试图从里面,发现一些东西。

然而没有。

以上诸事,汇报完毕。

事实上,我在那个位于莽山的小山村待得还算是挺愉快的,除了平日里的修行之外,每天都会跟着学习各种东西。

湘南奇侠王朝安是一个很有水平的人,虽然坐着轮椅,无法上手,但偶尔一言两语,却能够直指问题的核心所在,让我能够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感受着力量一点一点地增长。

我也更加适应了现在夜行者的身份。

然而我在一次跟家里的电话中得知,我堂姐侯丽家里出了事她老公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给卡车撞死了,而肇事司机逃逸,没有抓到人。

家里面现在在筹办丧事,我母亲让我如果能请得到假的话,尽量回来一趟。

她还以为我现在还在祥辉那儿卖药水呢,知道我特别忙,所以才这么说的,也是想要跟我商量一下。

侯丽是我大伯的女儿,比我大七八岁,我小的时候,总是喜欢围在她旁边转悠,关系特别好。

听到这个消息,我是挺惊讶的。

她嫁人特别早,我读书的时候她就已经嫁人了,那个时候我没有赶得及回去,后来的时候才听说对方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

为了这事儿,堂姐侯丽跟我大伯家闹得挺僵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一直到后来她儿子兜兜出生,情况才变得好一些,我听说她老公现在承包了一个养殖场,投资不少,眼看着就要奔着好日子过了,没曾想又出现了这么一个事情。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跟马一岙说起了此事,然后准备回家。

下山的时候,马一岙递给了我一个信封,里面有两万块钱,这让我有些惊讶,也棘手。

我不想接,说你们也需要,我用不着。

马一岙说钱呢,是我师父给的,就是上次我们去港岛回来那些剩下的,他说你这段日子来,一直跟着我们这儿晃悠,也没有赚什么钱,这次家里有事,兜里面要是没有点钱,不管怎么样都不方便。我的意思呢,钱是男人胆,这玩意揣兜里面呢,做什么都有底气,对吧?

他是个洒脱之人,我再托词,就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接过了钱,说谢谢。

马一岙故意冷起脸来,说咱们两个,还说这些?

我下了山,转了两回汽车,赶到火车站,然后南上湘北建宁。

因为相隔不远,故而费不了太多时间,我赶到家里的时候,发现父母都不在,我放下随身的行李,出门找邻居问了一下,才知道都去我堂姐那边帮忙去了。

我赶到村东头的堂姐家,发现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吹鼓手、唢呐手,还有敲锣的、敲鼓的,十分热闹。

我赶到的时候,家里好多的亲戚都在,瞧见我回来了,跟我招呼,又去后院喊我母亲。

母亲双手湿漉漉地赶过来,瞧见我,很高兴,问我怎么这么快?

我简单讲了两句,母亲说我父亲去跟着先生选坟地了,她现在带我去见我堂姐侯丽。

在屋子里,我见到了堂姐,发现她整个人形同枯槁一样,以泪洗面,难过得不行。

我过去,跟她打招呼,说了两句话,她就大声哭嚎起来,说:“大漠啊,我就不该喊他去买肉啊都怪我,兜兜馋了,想吃红烧肉,怎么说都不肯,就是闹,他没办法,就骑着摩托车去镇上买肉,没想到就出了这事……”

她哭得都快要昏厥过去,我母亲和旁边的几个女性亲戚都过来哄。

我站在房间里,有些尴尬,说了两句,就走了出来。

有人领我去隔壁屋见侯丽老公的遗体,因为还没有入殓,所以是躺在木板上的,上面盖着一层白布。

白布没有掀开,因为是车祸,撞得特别吓人,我也没有看,上了三炷香。

旁边跪着一个小孩儿,六七岁,穿着一身孝服。

这是侯丽的儿子兜兜。

我瞧见小孩儿有点撑不住了,跟旁边的人说了一下,角落里传来了一个老太的声音:“让他跪着,要不是他想吃红烧肉,他爸怎么会死?”

这是侯丽老公的母亲。

我并不认为车祸这事儿应该怪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但也不想在人家这么伤心的时候争执。

出来之后,我问有什么能干的。

农村操办红白喜事,都是有威望的长辈张罗,我过来之后,因为会开车,给安排帮忙采购,跟着一个本家三叔一起跑。

因为第二天要办酒,还有许多相关事宜得张罗,许多东西都要买。

三叔开着一个皮卡,带着我去城里买东西。

东西很多,我跑前跑后,按着主事人列出来的单子一项一项的买,当时也是忙得头晕脑胀。

随后又去菜市场,三叔跟卖猪肉的摊主侃价,我有些无聊地在旁边待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在身后喊道:“侯、侯漠?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章 白事要饭

为奥亿灯箱老李加更

听到有人叫我,我有些诧异,回过头来,发现了一个瓜子脸、明眸皓齿的黄裙子女人。

她年纪不大,穿着精致剪裁的修身长裙,圆领露出漂亮的锁骨,皱褶裙摆下面,露出白皙修长的大腿,一双红色布鞋简约大方。左手手腕上是一连串的细小红圈圈手镯,头发蓬松盘起,雪白的耳垂挂着两个银白环状耳环,非常时髦,而且还化了淡妆,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卷翘的眼睫毛忽闪忽闪,明亮的眼眸里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我打量着这个人,脑子有点儿乱,疑惑地问道:“你是?”

对方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对我说道:“侯漠,你不记得了我,我啊,夏梦,水泥厂的那个……”

夏梦?

对方一说名字,我立刻就想了起来。

事实上,这个女孩,我前文里是有提过的,就是那个被保卫科长欺负的车间小姑娘。

当时我瞧不过眼,挺身而出,将人救了下来,结果到了后来,我却反而被倒打一耙,遭到排挤,更可气的是这个小姑娘在厂里面调查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作证。

我当时一气之下就辞了职,去了南方漂泊。

她现在的打扮,跟之前在水泥厂穿着工衣的朴素模样截然不同,我没有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之前的时候,我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在外面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反而想清楚了。

说起来,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有一个正式工作,而且还是国企,如果当时真的站出来说出了真相,会面临什么后果呢?

她难道能够学我一样,辞职南下,四处漂泊么?

所以我对她早就没有了恨意,此刻瞧见,也只是当做普通熟人一般,微笑点头,然后说道:“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好长时间没见了,还好吧?”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缓解尴尬的气氛,没想到夏梦却说道:“我没在水泥厂了。”

啊?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道:“姓熊的那畜生后来又找你麻烦了?”

提及当年那尴尬的往事,夏梦有些脸红,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爸有一个老战友,他把我调到了市里面的招商局,一开始做合同工,后期可能会变成事业编制……

我听到,说那挺好的啊,难怪认不出你来了,现在的变化挺大的。

夏梦看着我,说是么?

我点头,说对呀,变漂亮了,我刚才都不敢认。

两人聊了几句,夏梦瞧见我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侯漠,对不起,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错,我……”

她没有说完,我拦住了她,说别,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挺好的,谈那些干嘛。

夏梦激动地表达道:“不,你知道么,我心里面一直都很愧疚,觉得亏欠了你,一直想找你道歉来着,没想到你那天走得那么突然。”

我摆了摆手,说别说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没有那件事情,我也未必能够走到今天。都过去了,别多想。

夏梦瞧见我是真不介意,没有再继续道歉,而是莞尔一笑,说对,你说得对,都过去了对了,你现在干嘛呢?

我没有跟她说起自己的情况,指着不远处跟肉贩子讨价还价的三叔说道:“家里面有位亲戚过世了,在忙白事呢,我过来帮忙搞点采购,跑跑腿。”

夏梦问:“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我说我在特区鹏城,在那儿一家台资企业里面工作,负责化学药水的供应,到处跑,哈哈……

我含糊地说过,夏梦打量了一下我,说嗯,你比以前都精神了,这是好事。

我说你也变得挺漂亮了。

夏梦说我这是因为工作需要,哎,对了,你回家几天,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呗,也算是为当年的事情,给你正式道个歉。

我说用不着,别这么客气。

夏梦正色说道:“不,不,这是应该的,另外我们好久没见了,聊一聊也挺好的啊……”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三叔冲着我喊,说大漠,走了。

我听到,赶忙对夏梦说道:“那行,看情况吧,我这边有事,先去忙。”

夏梦抓住我,说你家电话多少呢?到时候我找你。

我给夏梦柔软的手指抓着胳膊,没办法,只有将家里的电话报给她,夏梦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来记下,然后笑着对我说道:“别失约,一定要来哦……”

我有些狼狈地离开,跟着三叔将装肉的筐子搬上皮卡车上去。

弄完这些,三叔笑嘻嘻地对我说道:“大漠,刚才那姑娘,怪漂亮的,是你女朋友?”

我摇头,说您说笑呢,不是。

三叔擦了擦手,然后说道:“不是女朋友,就是女同学。总之小姑娘看着,对你好像挺有意思的,你得主动一些啊,发展发展,不就成女朋友了?看那姑娘,人才挺好的,在哪儿工作呢?”

他八卦心泛滥,我只有苦笑着说道:“三叔,人家是市招商局的,正经工作的人,哪里能看得上我呢?”

三叔吹了一下胡子,说那又咋地?我听你娘说,你在特区,一个月能拿四千呢?

听到他这话儿,我更是苦笑不已。

我这母亲啥都好,就是有点儿小虚荣,爱在别人面前吹吹牛一个月四千,是我业绩很不错的时候,那时也是跟她顺嘴一提,没想到她还满世界跟人说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三叔说是这么说,但也觉得我跟人家在市招商局里的女孩儿有些差距,也没有再多说。

两人买完了肉,又去丧葬品店买各种东西,来来回回倒腾了好几趟。

三叔年纪大了,累得腰直疼,好在我成为了夜行者之后,这体力向来强悍,搬上搬下的事情我都主动来做。

瞧见我这劲儿,三叔感慨,说还好翊哥叫你跟着我来搞这些,要是换了个其他的年轻人,油嘴滑舌,好吃懒做的,我可就惨了。

我笑了,说您也不能一棍子打倒一大片。

三叔说嗬,你是不知道,现在这帮年轻人,天天没事儿就打牌抽烟,四处闲晃,跟在家里别娘老子的钱,自己啥事也不做,要是个个都像你一样在外面赚大钱,我们这些当老人的,也不用这么操劳咯说到底,还是你爸你妈好福气……

听着他羡慕的话语,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或许之前的我,能够成为他口中的情况,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而现如今的我……

唉。

世间事,有得必有失,岂能事事如意?

我跟着三叔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家,母亲回来了,而父亲还在灵堂那边守灵。

所谓守灵,就是摆几桌麻将,在那儿打,又借了一台录像机,搬台彩电在灵堂旁边,给小孩子、年轻人看。

那个时候这玩意挺稀奇的,旁边好多人都来围观,我路过的时候,瞧见放的是周星驰的电影,叫做百变星君,其中有一个场景,是坐直升机的时候,冰淇淋掉进泳装女孩子的“欧派”里面去,惹得大人们纷纷将小孩子的眼睛给遮住。

周星驰的电影,我在鹏城的时候都看过,又不爱打麻将,跟我父亲聊了两句,就回来了。

在家里,母亲拉着我问东问西,说了一大堆的事情,我勉强应付着,撒了一堆善意的谎言,后来扛不住了,就问随多少的份子。

母亲说别人都随五十八十,我们随一百就行。

我想了一下,回房间,从包里的信封里抽出了五千块钱来,出来之后,递给母亲,说钱你拿着,抽出一千来,帮我随礼,其余的钱你留着。

母亲接过钱,有些不舍,说干嘛送这么多啊?你挣钱也不容易。

我说丽姐也不容易,孤儿寡母的,感觉那个婆婆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日子艰难我小的时候,她对我不错,就当是尽份人情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母亲没有再反对,不过还是有些不舍,念念叨叨,说我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了。

我听了,心中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夜无话,后面几天,我都在跟着三叔一起忙前忙后。

因为在外厮混多年,我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做事情的能力都还算不错,三叔很是满意,经常在村子里的几个主事人面前夸我,大家也都说侯老三家的大小子出息了,以后说不定是个人才呢。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人想要给我介绍对象,姑娘都领到我家来了。

我不敢耽误人家,赶忙推辞。

上山那天,请了一整个戏班子,搭台办事,吹喇叭、吹唢呐,好不热闹。

主持白事的那个先生是我们这儿的一个名人,我跟过马一岙,与这人聊了几句,感觉人挺有水平的,忍不住跟他多说几句,两人都觉得对方不错,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母亲跑过来,对我说道:“大漠,不好了,快出去,外面吵起来了。”

我一愣,说谁吵起来了?

母亲说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要饭的,跟你堂姐吵起来了。

第三章 兜兜失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宋城这边就活跃着一帮要饭的。

这些人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打着碗、拄着棒,红白喜事的时候会来闹一闹,说点讨喜话,又或者帮着痛哭一场。

主人家抹不开面子的,就会发点儿赏钱,另外还会管饭。

当然,管饭的意思,是打发点有油水、有荤腥的大菜和米饭,出去吃,马路边,田坎上,总之不能上桌子来。

毕竟这些乞丐穿得脏脏破破,身上臭烘烘的,真不方便挤进来一起吃饭。

我听到了,并不在意,说这些人,给点钱打发走得了呗?

母亲说谁说不是,不过吵起来了,总要有人管的吧?而且那帮叫花子、要饭的讨厌得很,还调戏你堂姐,说什么“女要俏,一身孝”,唱了半首破曲子,不但要钱,而且还要你堂姐亲自送饭,差不离就要大摇大摆坐上桌子来了。

我听到,没有再犹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可不就行了,真当我们九龙湾没有人了?”

我撸着袖子往外走,却没有想到都不用我动手,外面那帮乞丐就已经怂了。

我走到灵堂跟前的时候,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叫花子恶狠狠地唱道:“瓦蓝蓝的天,黑黝黝的地,叫花子走南又闯北,讨饭没得吃,饿得了肚,消不下气,吝啬鬼的主人家不敞亮,饿死鬼的魂魄不投胎,土地庙偷鸡,臭水沟钓鱼,夹壳佬的主人家哦,你们莫后悔,莫后悔哟……”

这语调古怪,听着不像是我们这边的话语,还带着小曲儿的。

明明是骂人的话语,却偏偏唱得那叫一个欢畅。

我们这边办的是白事,马上就要上山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总共三个叫花子在这儿拦路,说着风凉话,听得人恼。

其实这帮人倘若是稍微客气一点,也就没有这种屁事儿了。

对方这么一来,总有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堂姐侯丽的小老弟。

他因为脸长,又姓侯,在乡间野地里的混混,别人叫他“大马猴”,十七八岁的年纪,火气重,当下就不乐意了,冲上前去,怒声吼道:“给我滚,知道不?不行打死你。”

旁边几个年轻人也都怒目上前,那三个乞丐不敢惹了众怒,冷冷地笑着,又唱起了讨饭歌:

说凤阳

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到有九年荒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

咚咚隆咚锵咚锵咚锵锵锵

大户人家卖骡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俺们没得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咚咚隆咚锵

……

他们走得倒是快,大马猴怕跟这帮人打起来,一来是脏了自己,二来又误了时辰,于是就没有继续追,只是在那儿笑,说穷叫花子,就知道图个嘴爽快,也不敢真的来告诉你们,再敢来,我打断你的狗腿。

他解决了这边的争吵,旁边好几个年轻人对着大马猴一阵夸赞,倒是旁边有沉稳的老年人摇头叹气,说这娃子,太暴躁,以后会吃大亏的。

我望着那一帮子的人,心里面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不洗脸、不洗澡、不刷牙的家伙,原本我一直觉得他是我们的同伴,然而到了后来,方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人,据马一岙说是丐门的人。

而丐门,算是江湖里的一个分支。

这帮人做的是乞讨之事,而马一岙告诉过我,别看这帮人可怜,但其实很多在外面残废讨钱的人,其实都是被人操控,恶意弄成残废的。

这里面的事情,特别残酷,令人发指。

如果那几个叫花子是丐门的人,事情恐怕未必会得到善了呢……

我这般想着,随即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吧,什么江湖啊、行当啊,这些东西,离我们平日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远了。

事实上,倘若没有碰到秦梨落、马一岙这些人,我这辈子都未必能够跟这所谓的“江湖”挨边儿,老家这儿的几个叫花子,也未必会跟丐门扯上关系。

就是几个不事生产的流氓无赖而已。

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堂姐哭过一场之后,越发难过心伤,旁边好多亲戚在劝。

我在村里面是小辈,说不上话,就在旁边站着。

接下来就是上山,需要有人抬棺,有人哭棺,有人拦棺,另外放铁炮、放鞭炮,一整套流程,足足累死人。

好在这些事情,都有请的人来做,用不着我去抬棺修坟,只用一路陪着上山就好。

上山之后,一整套仪式下来,我这里就不详细讲述了,总之就是各种麻烦,早上上山,一直忙碌到了中午的时候。

下棺之后,有专门的修坟匠带着学徒修坟,大马猴在这儿盯着,我这边的关系不远不近,也就没有必要继续蹲守,于是就跟随着抬棺上坟的大部队下了山,去吃白席。

九八年的那个时候,我们那儿说穷不穷,说富不富,但大体上人们肚子里面的油水都还是不多的。

油水不多,就馋肉,不像现在,很多人听到红白喜事,都有些腻味了。

白事呢,上山之后的回来的那一顿饭,在我们家叫做正酒,基本上随了份子的人都来了,再加上前来帮忙的人员,以及请的戏班子,和各种各样的人,都会在中午这一顿开饭。

白席上的酒菜不算丰富,但大鱼大肉都得有,席面一开,场院里就热闹起来。

有人拖家带口过来,那孩子吃了肉、喝了汽水,到处晃悠,闹得很。

我本来想要帮忙给端盘子上菜的,给三叔拦住了。

他说这些都是那帮后生仔的事情,你这几天陪着我跑上跑下,辛苦得很,没必要再累了,坐下来,陪我们几个老家伙喝点酒。

我推辞不过,只有坐下,陪着长辈们吃酒。

我胃口不是很好,又忙碌了好几天,头天晚上还守了夜,所以简单吃过之后,推辞不太舒服,就离了席,找到我父母,说了一声,然后跑回家里去睡觉。

我这还没有睡多一会儿呢,就听到电话铃声一直在响。

我一开始脑子有点儿迷糊,到了后来,突然想起来,我父母这儿的还好,跟我没啥关系,但我家的电话是跟马一岙说过的。

马一岙那里如果有点儿什么事情,我还真得赶紧处理。

所以我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搓了一把脸,让自己精神一些,然后走到了堂屋来,接了电话。

我以为是马一岙,或者找我父母的呢,没想到接了电话一听,听筒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喂,侯漠吗?”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说啊,夏梦?

电话那头的夏梦娇嗔一声,说你还记得我呢?我等了你好几天,结果你也不打我电话,打给你呢,一直没有人接……

我说不好意思,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而我这边都在帮忙办白事,都不在家呢。

夏梦说那你现在怎么在家了?

我说今天出殡上山,都弄完了,我这不是刚刚吃了饭,然后困得不行,就回来眯一会儿么?

夏梦说那你眯吧,晚上的时候应该没事,出来吃个饭吧?

我有些不太想去,就推脱,说我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不知道这一觉睡过去的话,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要不然咱们改天?

夏梦立刻说道:“不行。”

说完这话儿,她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太过于僵硬,于是赶忙解释道:“我明天可能就要陪领导去羊城那儿参加一个招商会,而你过两天又要回特区了,咱们两个又要错过了。我答应过的事情,不做到,心里面空落落的,很难受的。你来吧,好不好?”

我听到她这般软语相求,心就有点儿软了,说那……行吧,我定个闹钟。

夏梦笑了,说好啊,这样子,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烧鸡公的,城北刚刚开了一家金老汉烧鸡公,听说是连锁的,我去吃过一回,环境啊条件啊菜品,都很不错的,要不然咱们就约在晚上八点钟,在那里吃饭?

我说好,没问题。

夏梦在电话那头对我甜甜地说道:“那好,侯漠,今天晚上八点,不见不散哦。”

挂了电话之后,我站在放电话机的柜子前,愣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跟女孩子接触的缘故,刚才跟夏梦的通话过程,让我感觉到心情很愉快,有一种心脏小鹿乱撞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莫非就是……

春天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就有点儿紧张,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夏梦的脸来,还有她黄裙子下面露出来的小腿……

那叫一个白。

我想着想着,有点儿恍惚,而这个时候,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一开始我没听清楚,竖起了耳朵之后,才听到有人在叫“兜兜、兜兜”。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到了后来,整个村子,都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叫音。

我赶忙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的马路上,瞧见我父亲匆匆走过,赶忙叫住,问怎么回事,父亲一脸焦急地告诉我,说你堂姐的儿子兜兜,不见了。

第四章 顺藤摸瓜

兜兜不见了?

我的脑海里在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全身穿着孝服、跪在那儿瑟瑟发抖的小孩儿的模样来。

我忍不住拦住我父亲,说别慌,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父亲焦急地说道:“就是不见了啊。刚才忙上山的事情,又办酒,到处都乱得很,等忙活完了,喝酒的人都散场的时候,阿丽找兜兜吃饭,却没想到哪儿都找不到,问了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他,最后一次是春山家的小子,说兜兜抱完灵牌回来,说去上茅厕。再后面,就没人见过他了。现在到处都在找,阿丽和她婆婆都快要急疯了……”

我听父亲这么一说,并不紧张,说他估计也是累了,那么小一孩子,折腾这几天,说不定找地方睡觉去了?

我想起堂姐侯丽她那婆婆,脾气是真的不小,大概是有点儿怪兜兜,所以一直没有好脸色看。

这几天,兜兜除了跪在灵堂前,和抬棺时捧着灵牌,其它时间,也没有什么存在感。

父亲说谁知道啊?这不是到处找着么?

我想起以前自己小时候爱躲的地方,说去各家谷仓啊,稻谷堆啊,还有祠堂那边,多找找,再就是山上,这些地方都看一下。小孩子,受不了委屈的,找到了多哄哄。

父亲说别说了,你也帮忙找人吧。

我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走,走到村西头,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来了。

我们村会计扯着那那尖锐的嗓子喊道:“兜兜,兜兜你跑哪儿去了?快点回家,找你妈妈和奶奶……”

播了几遍之后,又开始号召全体村民,只要有空,都帮忙四处找一下人。

我们从下午一直找到了晚上七点多,太阳都快下山了,天色灰蒙蒙的,我和我父亲找遍了犄角旮旯。

父亲累得呼呼出气,我说先停下吧,去丽姐家看看,说不定人找到了。

两人往回赶,还没有到地界儿呢,远远地就听到丽姐的婆婆在哭喊,我走近了一些,才听到她在扯着嗓子骂堂姐侯丽。

她是个农村老太婆,没有什么见识,但泼辣无比,大概是先死了儿子,又丢了孙子,整个人的精神都陷入了悲痛的情绪里,扯着嗓子大声哭嚎着,哇啦啦地喊。

她骂丽姐是个败家子、扫把星,说她克死了自己的老公,又克丢了自己的儿子。

还说她干嘛不去死呢,留在这世间,也是个笑话,丢人现眼……

她甚至骂得更加难听,各种粗俗不堪的话语连续抛出来,别说当事人,我听着都有些扎耳。

她在骂,旁边也有劝的,七七八八,乱得很。

我跟父亲走进了院子里,找到了母亲,瞧见房间里也是乱哄哄的,便问怎么回事?

母亲一说,我们才知道堂姐侯丽也去找了几回,最远地都跑到了隔壁村子,结果一样是没有找到人。

她因为太过于劳累,又伤心过度,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里面有村卫生所的医生在呢,身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过于疲惫了,我问了一下,才知道还是没有找到人,有点儿头疼,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母亲说谁知道呢,各种说法,乱七八糟的,不过已经报了警,派出所一开始不愿意来出警,说没有过二十四小时,后来给闹得没有办法,就几个村都通知到了,也在找呢,应该能够找得到的你说这个兜兜,也真的是不懂事,之前闹过一回,要吃肉,把自己爸爸给害死了,现在又来这一套……

我听着母亲这意思,也在怪兜兜,忍不住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暂时没有定论,等有结果再说吧。”

母亲说我再去里面看看,这家里都已经够乱了,别再出什么事情。

我走出院子来,三叔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递给我一根烟,说抽一根?

我摇头,说不,不用。

三叔说唉,伟龙家这事情啊,还真的是乱,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撞死伟龙的那货车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呢,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情来真的是流年不利,不过图老三说得也对,这事儿也怪阿丽,没事儿早上去跟那帮叫花子吵架,冲了晦气,现在傻眼了吧……

啊?

我听到他这般念叨,脑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说:“哎?三叔?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那几个叫花子泄愤,把兜兜给拐走了?”

三叔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说不至于吧?吵两句嘴而已,至于拐孩子么?再说了,兜兜都快六七岁了,懂事了,他们把孩子拐了去,还能卖了不成?

我说要万一他们不是卖孩子,而是打断了腿,然后拿去行乞么?

三叔给我的说法吓了一跳,有些慌神,说不会吧?

他这般说着,声音越发低了。

因为仔细想一想,若兜兜只是生闷气,自个儿躲了起来,现在说不定就已经回来了,毕竟小孩子的毅力也不强。

除非是真的碰到外人了,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

而所谓的外人,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帮叫花子。

三叔越想越有可能,赶忙拉着我,说走,我们去乡派出所那边说一下情况,把这个事情跟田警察说一下。

他去开他的皮卡车,而我这边则跟父母交代一声,然后跟着去。

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看到时间快要接近八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之前与夏梦的约定来。

本来说她请客,两人去吃烧鸡公的,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情。

兜兜的失踪,让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乱了套,我忙碌了一下午,心神紧张,牵肠挂肚,却是把那约定给忘了。

现在想起来,多少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明明说好的事情,结果现在却把人家放了鸽子,真让人愧疚。

不过我这个时候,又不可能抛下兜兜的事情,跑去跟一漂亮女孩儿约会。

我有心想告知一下夏梦,又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问女孩的电话号码,纠结了一会儿,三叔叫了我一声,我不再考虑,跟了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赶到了乡派出所,跟负责这件事情的田警察说起了这个情况。

田警官听到,十分重视,详细地问了我们几个细节之后,拿起了桌子上的座机,开始给几个大的派出所打电话,问他们那儿的片警,有没有认得这么几个乞丐。

我们在那儿等了半个多小时,城关镇传来了消息,说的确有这么几个人。

他们盘桓在火车站附近,经常行乞,附近的片警有点印象。

不过那帮人行乞是行乞,但不偷不抢,也没有太多过分的行为,所以片警虽然知道,但也不关注,并不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田警察告诉我们,说现在还不确定兜兜到底是不是走丢了,没办法下结论,而且这事儿也没有办法麻烦人家,得再等等两天,上报到区里面去,等上面的通知下来再说。

三叔有点儿不乐意了,说等到了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不能去查么?

他这语气有点重,田警察不乐意了,说你以为我们都闲着呢对吧?这一天天的,一大堆的破事,你看到我们这里哪个闲着了?警力只有这么多,经费只有这么多,你说调查,好啊,你自己去啊?

他吼过之后,感觉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说凡事都是有程序的,你们也别冲我发火。

我和三叔走了出来,三叔抽着烟,几次激动得火都没有点着。

我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堂姐侯丽那儿的惨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三叔,要不……咱们自己去调查?”

三叔一愣,说我们?

我说田警察说得其实没错,火车站又不是他的辖区,想要那边帮忙,必须得等上面的来协调,而这个点儿都大晚上的了,领导肯定下班,找人也找不到。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这儿,不如我们先去调查一下,要万一有点线索,也是好的,你说对吧?

三叔还是有些犹豫,说那帮叫花子,别看平日里脏不拉几,风吹就倒,其实个个都生猛着呢,要是真的有个什么,动起手来的话,你三叔我可扛不住。

我笑了,露出一口白牙来,说三叔,有什么事,我这年轻人来招呼就成,你在旁边看着。

我瞧见他不信,左右看了一下,随手捡起了门口那儿一块一两百斤的大石块来,双手轻松一举,然后放下,三叔去搬,结果憋红了脸。

这是他才开口说道:“好,我也豁出去了,咱爷俩儿走一遭去。”

两人商定,便开车前往火车站,抵达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两人挨着铺面问。

在火车站做生意的这些商家,大部分都有见过那几个乞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大帮十来个,不过至于他们具体住哪儿,这个就不知道了。

我一直问,问道一家卖快餐的老板时,他居然知道,告诉我,说火车站要饭的这一伙人,住在东街胡同那里。

他帮着送过外卖,知道他们的地址。

小佛说:抱歉,晚了,请原谅。

第五章 气焰嚣张

对于许多事情,你不认真去做,永远都不知道,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只要你能够找到正确的办法。

如果是之前,我或许并不会如此刻那般执着,也不会忽悠着三叔跟过来找寻,最主要的,是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害怕,会下意识地将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去。

然而这几个月夜行者的“奇妙”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永远都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值得信任。

所以我才过来了,挨家挨户地询问。

终于,我们从那个准备关门歇业的快餐店老板手中,得到了盘踞在火车站这附近那帮叫花子的地址。

东街胡同里。

除了地址之外,快餐店老板还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信息,比如那帮叫花子的人数,大约在十二到十五个,有孩子,至少有五个以上,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年纪有点大,估计是某个家伙的老婆。

另外那个瞎了左眼的老乞丐并不是这帮人的头。

他们的老大,是一个叫做“胡爷”的中年胖子,那家伙因为形象的缘故,并不出摊,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租住的那个小院子里。

他们的管理很严格,每个人都需要给胡爷上供,稍不如意,就会被打。

他送饭的时候,经常听到里面有哭声传来。

说完这些,老板跟我低声说道:“那啥,小老弟,我跟你说这些,也就是唠唠总感觉那帮人不像是什么好人,所以才跟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往外传,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要是惹了麻烦,可就不划算了。”

他愿意提供信息,但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

这事儿我也理解,给他道谢之后,往外面的街道走,上了车之后,三叔问我,说咱们要不要直接去报警?

我摇头,说不,不用警察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咱们红口白牙,空口白话,我们先过去,偷摸着试探一下,等真正确定了之后呢,再去找警察来,这样比较妥当。

三叔有些担心,舔了舔嘴唇,说人家可有十几个人啊,要不……咱们回村叫些后生来?

我笑了,说三叔,别怕,我们就只是去看看,用不着跟人冲突再说了,一会儿你在外面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你车子不要熄火,要真的出事儿了,我就跑过来,上了车,你一脚油门轰下去,还怕他们?

三叔得了我的安慰,没有再多说,而是开着车,往东街胡同驶去。

到了地方,我没有让三叔跟着,下车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喊我道:“大漠啊,你小心点,不行咱们回去喊人,犯不着冒险。”

我笑了,说三叔,没事的,龙潭虎穴我都闯过,何况这点儿老鼠窝子?

三叔瞧见我自信满满,精气十足,竖着大拇指,说咱们九龙湾的年轻人里,论人品论胆量论能力,你算是头一个。

我带着三叔的盛誉走进了灯光昏暗的巷子,缓步行走着。

没多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快餐店老板所说的出租屋前,这里也有一个小院子,外面墙上镶嵌着破碎的玻璃,看上去像是专门弄上去的。

因为旁边的人家,都不会这样子。

这边的位置距离主街要远一些,十分偏僻,也没有什么路灯,整个一条巷子,都是黑乎乎的,看不清人。

我走到了围墙边,将耳朵贴在墙面上。

用弱水冲洗经脉和骨髓之后,我整个人的身体素质都变强了许多,听力也十分发达,能够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是划拳喝酒的声音。

而院子里,则没有什么动静。

我听了一会儿,瞧见左右没有人,便深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随后我一个助跑,两脚蹬上了墙,一个翻身之后,落在了院子里。

我双脚落地,轻盈如鸟。

院子里很乱,有好多乱七八糟的垃圾和污水,充斥着一股让人恶心的臭味,里面的屋子里,半敞开的门里有灯光出现,我沿着墙根往里走,正想要靠近呢,突然间里面吱呀一声响,走出了一个人来。

我瞧见那人过来,赶忙往旁边的一个泥筐躲去,瞧见那人朝着我走了过来,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没想到那人走到了我旁边不远处,开始撒起尿来。

哗啦啦,一泡尿撒完之后,那人回到了屋子里,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听到有人骂道:“好你个张老四,这儿明明有茅厕,你偏要撒在院子里,真不把我们这儿当人住的了?”

那出来尿尿的张老四回应道:“朱广才,胡爷不说了么?我们叫做啥?丐门呢,不脏一点,咋混饭吃?”

一个女人骂道:“懒就是懒,脏就是脏,你还有理了不成?”

最早说话的那个朱广才说道:“对呀,你出外面去讨生活,要装残疾、装破落,回来了,天天好酒好肉招待着,快活似神仙一样,就不能讲究点么?”

一个小孩子叫道:“对呀,电视上说了,我们这一行,很久之前,叫做丐帮呢,有大英雄萧峰,还有黄蓉帮主。”

另外一个童稚的声音说道:“对,对,还有洪七公,降龙十八掌!”

女人骂道:“天天看什么破电视剧,你们还反了天?电视上的,能做得了真?咱们是啥,就是一帮叫花子,讨饭吃的,还大英雄呢,脑子进水了?是不是胡爷不在,你们就全部翻天了?”

她把小孩子都给骂得没声儿了,这时那张老四问道:“麻姑,胡爷什么时候回来?”

麻姑回答:“刚才打电话过来了,说会在湘潭多待两天时间。”

啊?

众人都愣了,说为啥?

麻姑说为啥?你们觉得你们这顿酒是白吃的?还不都是因为邵老瞎弄回来的那个小子么?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那小子?

我捏紧了拳头,而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那个朱广才问道:“胡爷说那个小子身上,有夜行者的血脉,拿去卖给横塘老妖,能够赚一大笔钱,但就算是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用不着这么久啊?”

张老四笑嘻嘻,说老朱你不能这么说塞,我听说那边呢,花窝子多得很,到处都是开放的靓妹子,胡爷流连忘返,舍不得回来,也是正常的啊。

那麻姑听到,呸了一声,而旁边的一圈儿男的听到这荤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十分浓烈,而站在外面偷听的我却忍不住捏起拳头。

麻姑说肯定是那小孩子的夜行者血脉特殊,不过……

她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有人喊道:“谁在外面?”

那人一说,门就给一下子踢开,我瞧见走出来的一个干瘦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去,知道自己因为过于气愤,没有控制好自己,暴露了出来。

那人瞧见院子里面的我,也是吓了一大跳,大声喊道:“有人在外面偷听。”

一句话说出口,屋子里面一窝人都跑了出来。

这里边的人挺多,七八个汉子,年纪大的有六十多,头发发白,年纪小的才十七八岁,青皮角色,一脸凶悍,而那个女人四十来岁,冲出来的时候虎虎生风,也是彪悍十足。

除了大人,还有几个小孩,不过不算短腿就是断手,还有整张脸都烂完了的。

看着总是很糟心。

面对着这么一大帮子的人,我并不慌张,也没有觉得有逃走的必要,而是冷冷盯着对方。

胡爷不在,那麻姑算是这里的掌事人,她瞧见我毫无畏惧,便上前拱手,说看兄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院子,应该是江湖上的朋友,我们这儿,是宋城丐门分支,总领头是半面鼠刘达,不知道您是哪一路的豪杰,报个姓名,免得误会。

她江湖架势十分敞亮,但我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

我眯眼打量着这一帮人,目光最后落到了发现我的那人身上。

这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叫做朱广才。

我将所有人都收入眼底之后,认真地打量着站在边上的两个人,说道:“我外甥兜兜在哪里?”

这两个家伙,就是跟着那个瞎了左眼的老乞丐一起来我们村的叫花子。

此刻他们吃得一嘴油,散酒喝得红光满面,完全没有之前上门讨饭时的饥寒落魄模样。

听到我的话语,那朱广才笑了,说嘿哟,有苦主找上门了?

他一说话,立刻有人往旁边走,随后两个壮实的中年人堵上了门,将我给团团围住之后。

麻姑没有任何犹豫,吩咐道:“把他给我打晕了,回头扔铁轨下面去……”

她一发话,众人齐声呐喊,朝着我这儿冲了过来。

打!

第六章 巧舌如簧

麻姑一言九鼎,她一开口,众人就一窝蜂地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在场的有八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好几个孩子,理论上来说,拿下我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嚣张。

当然,也是因为如果我将这儿的事情曝光出去,他们的美好生活恐怕就此截止,所以才会想要把我拿住,让我没有办法出去说话。

如果是平常人,或许就真的栽在这阴沟里了。

但我不是。

我是夜行者,就算是血脉没有完全觉醒的夜行者,但对付这几个喝了酒的家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冲得最前面的那人,是刚才出来放水的张老四。

他手里抓着一根生锈的钢管,脸上露出凶悍的表情,冲上前来,扬起钢管就朝着我的脑袋砸了过来。

我能够感觉得到他挥舞钢管时的力度,也几乎能够猜测得到这钢管打在我头上的效果。

头破血流。

这帮人是动真格的,没有在虚张声势。

咚……

面对着这帮人的冲击,我毫不示弱,迎那砸落下来的钢管,走上前两步,一个侧踢,避开了那钢管砸落的轨迹,猛然一脚蹬过去,踢在了张老四的胸口,将人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直接踢飞。

那家伙重重地跌落在了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软软地滑落下来。

随后我又出了一脚,将身后一个提着砍刀的家伙踢到了院墙上去。

那人先是给我踢了一脚,然后又扎在了墙头上的玻璃碴子,痛得哇啦啦地大声叫唤。

两脚踢完之后,那个朱广才大声喊道:“等等,等等,这小子邪门……”

其实用不着他来喊,这帮叫花子出身的家伙早已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然后将我团团围住。

麻姑的脸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温和,然后陪笑着说道:“大、大兄弟,有啥话好好说,别这么激动,好么?”

我走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那外甥,给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麻姑努力笑出来,说道:“他啊,去了,去了……”

她吭吭哧哧,仿佛要说,又仿佛犹豫,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

早有提防的我猛然回头,一把抓住了朱广才的手腕,拦住了他刺来的短刀。

我右手猛然一捏,那人便哎哟哟地大声叫了起来。

这人能够发现我在院子里,自然是个练家子。

不过就算是练家子,离我也还是有点儿距离,此刻给我拿捏住,忍不住直哼哼,然后喊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旁边好几人嚷嚷道:“放开他,放开他,不然弄死你!”

这里一片喧闹,结果院子外面传来了三叔的声音:“大漠,大漠你没事吧?”

我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却发现刚才还挂在墙头叫唤的那家伙一个翻身,跳到了墙外面去。

紧接着没两秒钟,三叔就给那人拿着半片带血玻璃,顶着脖子,给推搡了进来。

我抓着朱广才的那右手猛然一扯,将这家伙拉近了我的怀里来。

三叔给人挟持住,浑身都在打颤抖,双脚哆嗦,却有水剂滴答、滴答流了出来,居然是给吓尿了。

他身后的那人身上有好多处伤口,疼得脸都扭曲了,拿着玻璃片,顶着三叔的脖子,大声吼道:“放开朱哥,放开,不然我杀了他……”

我抓着朱广才,将他手中的短刀夺了过来,然后看着这一院子的人,缓缓说道:“真的要鱼死网破?”

三叔是担心我才过来的,我没有办法责怪他,只能想办法。

麻姑瞧见他们手里有人质,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大兄弟,看你样子也是江湖中人,咱们有话好商量,你放我们一条生路,然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说好不?”

我没有搭理她的话茬,依旧问答:“我外甥在哪里?你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被他交回来。”

那个挟持三叔的年轻人恶狠狠地骂道:“去你麻痹,放开人不?不放开,我弄死这个老头子,你信不信?”

三叔这个时候也特别不争气地喊道:“大漠,救我啊!”

他在我们村子里,算是十分有见识的人物了,然而在这生死关头,终究还是少了几分胆气,浑身发软,倘若不是身后挟持他的那个年轻乞丐扶着,他估计都要栽倒在地上去了。

我瞧见那人拿着三叔的性命来威胁我,心中顿时就是一阵怒火。

我肯定不会妥协,不然还不是给他们拿捏住了?

我将朱广才扭过来,用他的身体作掩护,隐约计算了一下之后,猛然推开朱广才,手中的短刀朝着那人甩了过。

唰!

短刀飞出,随后我听到“啊”的一声叫唤,却见挟持住三叔的那个年轻人肩头扎了一把刀,痛苦地叫唤着,然后去捂自己的左肩。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一个飞身箭步,冲到那人跟前,猛然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砰!

那人腾空飞起,重重落地的时候,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把愣住了的三叔往门外推,对他说道:“去报警,把警察叫过来。”

三叔听到这话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去,而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四散而逃,却是不奔着我来,想要从其他地方逃开。

当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要从这帮人身上问出兜兜的下落,肯定不能让任何人走了,于是冲上前去,一人一脚给撂倒去。

那个麻姑有点儿本事,挡了我好几下,后来我发了狠,伸手过去,抓住了她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咚的一下,那女人给撞得头破血流,嗷呜之叫,却也不敢再跑开。

这悍妇一倒,其余人更是轻而易举地倒下。

至于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也是十分识趣,自己蹲在那儿,不敢动弹,这才免了一通毒打。

还有屋里面的几个孩子,他们几乎都是残疾,瞧见我,都往里面缩。

我将一院子的人都给撂倒了,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给推开,好几个警察冲了进来。

有人瞧见我站在院子中间,其余人都倒下去了,厉声喝道:“干嘛的,蹲下,蹲下……”

那人拿着警棍指着我,我有些诧异,怎么三叔刚刚跑出去不远,警察就来了呢?

他报的警么?

我心中无愧,好不害怕,走上前去,开口说道:“各位,我……”

没有等我说完,那警棍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来,对方厉声吼道:“叫你蹲下,听到没有?”

我给挨了两下,虽然用手挡住了,但对方用的力量很足,胳膊有些疼,心里也有气,不过当前的局势下,我也不能跟对方硬抗,只有蹲下身去,双手抱头,表现出了足够的顺从。

这时三叔从门口走了进来,喊道:“这是我侄儿,他不是坏人。”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警察走了进来,喊道:“干嘛呢?干嘛呢,大晚上的,怎么都跑这儿来了?”

我蹲下去,抱着头,开口说道:“尽管你好,我们是乡九龙湾的人,这帮要饭的在今天绑架了我外甥,我们在乡派出所报了警,然后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调查。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起了我外甥,给他们卖到了湘潭去,而刚才我偷听,被他们发现了,就想要把我捉住,把我送去卧轨,杀人灭口……”

我耐心解释着,然而这个时候,那个给我打昏了的麻姑突然就醒了过来。

她大声嚎哭道:“冤枉啊,冤枉,明明是我们这帮要饭的苦哈哈,好不容易凑点钱,吃顿好的,喝点酒,你非要跑过来,对着我们就是一顿打还说什么讨饭的都比你吃得好,这个世界没天理了……”

这乞丐婆红口白牙说瞎话,张口就来,赶来的这几个警察和协警听得一头雾水。

麻姑继续往下讲,不过却被老警察拦住,然后看向了我。

老警察看着这躺倒一地的人,好一会儿,然后问我道:“这些人,都是你给打趴下去的?”

我点头,指着地上的刀具和钢管,说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这个是正当防卫。

旁边有一个青春痘的年轻警察冷哼一声,说懂得还挺多,正当防卫都知道,了解得挺多的呗?

我没有跟他起冲突,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话。

老警察打量了院子好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行了,大半晚上的,打架闹事,还扰民,别委屈了,全部都带走。”

他一说话,旁边几个协警都上来了,里面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一个只有半截腿的小男孩从屋子里爬了起来,哭喊着说道:“麻姑妈妈,麻姑妈妈,你别走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老警察瞧见还有好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然后指着麻姑说道:“行吧,其他人跟我们走,你留这里。”

我听到,当场就急了,大声喊道:“不行!”

第七章 英雄救美

我是真的急眼了。

这个叫做麻姑的女人要是留下来的话,她要做的事情,绝对不是照顾这帮缺胳膊缺腿的孩子,而是赶紧去跟那个所谓的半面鼠刘达,通风报信。

这样一来,兜兜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

所以我才大喊“不行”。

然而那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协警就有点儿恼了,扬起警棍,冲着我喊道:“嚷嚷什么?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我的余光处,瞧见那个叫做麻姑的女人低下了头去。

她在笑,嘴角处浮现出的一抹微笑,格外得意。

很显然,她觉得自己瞒天过海了。

如果是以前,面对着身穿制服的公权人员,我估计会直接认怂,不敢跟人家对着干。

但是变成了夜行者之后,我的心态跟以前那种胆小怕事、没有担当的小人物性格,截然不同了。

我毫不犹豫地面对着那个冲我咋咋呼呼的协警,平静地看着他。

我缓缓说道:“希望我再说一遍,你能够听懂我的话这帮人,除了乞丐的身份之外,还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屋子里面的那几个小孩,你认为是他们自己生养的么?错,那是他们去拐卖别人的小孩,打断腿、打断手,专门用来乞讨的。我现在的确可以跟你走,但留下这个女人通风报信,那么我的外甥,他才六七岁,他也有可能被打断手脚,给扔在街上,逼着乞讨……”

说到这里,我冷冷地看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是你的儿子,你会这么做吗?”

那人原本还有些羞恼,然而听完我说了这一通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半句。

我不知道他是被我的道理打动,还是被我的气势震慑。

事实上,听完了我的这一番话,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一片的平静,而外面探头探脑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瞧见这些人,我才意识到,警察并不是三叔招来的。

而是这些邻居。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麻姑大声反驳道:“他说谎,这些可都是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

她当真是演技派,几乎都不用情绪渲染,眼泪鼻涕就一下子秃噜出来了。

然而那个老警察却没有了之前的宽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喊道:“闹什么闹?当我死了么?”

麻姑给他一喝骂,顿时就蔫了,说啊?

老警察走上前来,指着那在屋子里哭哭啼啼的几个残疾孩子,说这都是你的儿女?

麻姑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啊?对、对呀……”

老警察板着脸,说是,还是不是?

麻姑脸一下子就僵了起来,不过她是常年跑江湖的人物,也有急智,赶忙解释道:“有一个是我的儿,另外几个,是他们几个的……”

他这般说,老警察却没有理会,而是走到了那个叫“麻姑妈妈”的小男孩面前来。

他心平气和地说道:“小朋友,你叫啥名字,告诉警察叔叔?”

那小男孩瞧见这大盖帽,有点儿紧张,低着头不说话。

老警察回过头去,正好撞上了麻姑瞧那孩子严厉的眼神,不由得怒了,说你在这儿挤眉弄眼干嘛?

麻姑赶忙说道:“这孩子打小就怕生……”

老警察劈头盖脸地骂道:“还狡辩!有谁叫自己妈,还加一个名字的?真当我是傻子?小林,小东,把人都给我拷了,连同孩子,一起都给带走……”

到底是老资历,这老警察并没有被糊弄。

几个被点到名字的人赶紧过来铐人,青春痘走到了我的跟前,问道:“队长,这个要铐么?”

老警察瞪了他一眼,说你脑子进水了么?人家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而且还是失踪儿童的家人,你拷什么啊?

他这么一定性,几个盯着我的人都走开了,我走过去,扶住了三叔,说怎么样,刚才没事吧?

三叔的腿肚子都还在颤抖,说大漠啊。

我说哎,您说。

三叔指着这七七八八被铐起来、绳子捆起来的乞丐,说刚才就你一个人,把这帮拐孩子的叫花子都给打倒了?

我不想太突出,笑着解释道:“差不多吧,你别看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但一来是喝了酒,脚都站不稳,二来都是乞丐,营养不足,又欺善怕恶,所以只是表面上凶而已……”

我是这么解释的,但三叔刚才被人一下子拿住来要挟,多多少少也感觉到这帮人有点儿不对劲。

但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

这边处理完了人,老警察过来跟我说:“你也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做个笔录吧。”

我说我们跟乡那边报了案,而且刚才我已经确定了这帮人就是拐走我外甥的罪魁祸首,他们的头将我外甥弄到了湘潭去,一会儿您跟乡派出所确定之后,能帮忙审一下他们,掏出具体的下落来么?我怕时间晚了,我那侄儿说不定就残疾了。

那人听了,十分客气,说好,先回所里去,我们慢慢聊。

一行人出了院子,老警察对围观热闹的人说道:“都围着干嘛?散了、散了,几个人贩子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从旁边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来,冲着那麻姑的脸就挠过去。

麻姑本来就给手铐锁住,行动不便,给一下子挠了脸,满脸都是血,顿时就哇哇大叫。

旁边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那妇女拉扯开,没想到她拼命挣扎,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吓人。

老警察恼了,喊道:“谁家的,管不管啊?不行我抓人了啊?”

旁边几个邻居赶紧过来控制住那妇女,一个老太婆解释道:“春香的女儿,才一岁多,两年前的时候,一转眼给人贩子拐走了。为了找女儿,她跑了好多地方,后来还是没有找到,人就疯了,听到人贩子这三个字,就控制不住她自己,别怪她……”

几个邻居,有老有小,七嘴八舌地求着情。

那妇人状若疯狂,拼命挥着手,喉咙里面发出“吼吼”的声音,我认真听了一下,才听出来,说的是:“人贩子必须死,必须死,全部都死掉……”

众人默然,也理解一个母亲失去女儿的心情,本来几个有些恼怒的警察也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押着人,我们回到了派出所,一番审问之后,这帮贪生怕死、欺善怕恶的家伙,总还是有人承受不住压力,将底细透露了出来。

这帮人不但拐卖儿童,还专门对年轻女孩子下手,迷昏之后,拐到山上去,给人做老婆。

除此之外,他们老大还犯过一桩杀人案。

其实这伙人也有嘴硬的,那麻姑就是如此,几个老家伙也是,但有人嘴硬,也有人不经压力。

毕竟是乌合之众,又觉得跟自己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就溜了嘴。

这是一起重大的拐卖案件,牵扯挺多,老警察赶忙往上面报案,红光满面,而我则问起了我外甥的下落来。

老警察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就在邻市的一个小地方。

我借了派出所的电话,给九龙湾那里打了过去,把我们这边得到的情况跟那边作了汇报。

聊了没两句,电话就给抢了过去,随后我听到堂姐侯丽有些沙哑的声音:“大漠,兜兜找到了?”

电话那头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丽姐,你放心,凶手我们抓到了,我现在马上和三叔去接兜兜,你就放心吧,在家里等着就好。”

侯丽有些激动,说真的?

我说丽姐,我跟你承诺,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把兜兜给找回来的,你放心。

挂了电话,我对旁边的三叔说道:“三叔,麻烦你跑一趟。”

三叔没有推辞,不过有些疑虑,说这个事情,不经过警察,我们直接去么?

我想了一下,说对,兵贵神速,直接去。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找到那个姓杨的老警察帮忙开了一封介绍信,免得到时候再遇到这种情况,无法处理。

人家挺不错的,听到了我的要求,立刻就起草介绍信,然后还给盖了公章。

拿着介绍信,我和三叔出发,半路的时候我很懂事地出钱加了油,三叔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开始聊起了我刚才以一打九的情况来。

我并不接茬,眼看着快要出城,突然间我瞧见街角的胡同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摇摇晃晃的,旁边还跟着几个半大小子在晃悠。

我的心一动,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车子不停,飞快往前,我瞧见那几个半大小子动手动脚的,终于忍不住了,对三叔喊道:“停车。”

三叔对我的话没有打折扣,直接踩了刹车,而我从驾驶室下了来,朝着那边箭步走去。

走到几人跟前,我大声喊道:“干嘛呢?”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瞧见我,挥拳过来,说少管他妈的闲事……

咚!

我一拳将他撂倒,随后三拳两脚,将这帮臭小子给撵走,然后俯身下去,将那个有些喝醉的女孩给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那女孩喝得满脸通红,一身酒气,瞧见我,却笑了。

她说:“候漠,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大半天了,你真讨厌呜、呜、呜……”

第八章 那一吻的风情,及味道

喝得迷迷糊糊的夏梦在瞧见我之后,一把就搂住了我的脖子,冲着我喊着。

都说美人如玉,但喝醉了酒的美女,还真的是难搞。

我扶住了夏梦,一股香皂还是洗发水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赶忙问道:“你一个人,怎么喝这么多的酒啊?”

夏梦醉眼迷离,双手环抱着我的脖子,有些结巴地说道:“候漠、漠,我等了你好久,一直在等你,我还给你家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以为你还是没有原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那件事情,一直藏在我的心里,让我难受,我难受你知道么候漠……”

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话语,我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

事实上,关于我之前在水泥厂的遭遇,甚至关于夏梦,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已经十分淡薄了。

我满脑子想着的,是怎么活下去。

然而夏梦却一直对于自己做过的错事耿耿于怀,甚至还影响到了她以后的人生,这让我很不是滋味。

我将她抱在了怀里,拍了怕后背,安慰道:“傻姑娘,这件事情,我早就不怪你了。”

我抱住她,只是想要给她一点儿安慰,但没有想到醉酒状态的夏梦却一下子踮起了脚,然后朝着我吻了过来。

我有点儿方,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就给夏梦亲上了。

唔……

紧接着,一条滑腻灵活的舌头游进了我的嘴里来,我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夏梦居然在亲我,而且还是以这样亲昵的关系。

我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出于男性的本人,下意识地将她的身子紧紧抱住。

那一刻,我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怀里去。

呕!

大概是我太过于激动了,让处于醉酒状态的夏梦有些难受,身体的痛苦是连锁反应的,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酒嗝,紧接着一股酸臭不堪的呕吐物,就从嘴里喷溅了出来。

……

当时的状况,真的是尴尬到了极点。

我吐出口中的呕吐物污秽,脑子都懵了,而更尴尬的是,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突然蹿出一个年轻人来,朝着我就猛然一脚踹来。

我往旁边躲开,那人踹了一个空,怒气冲冲地骂道:“流氓,你敢非礼夏梦?”

我有点儿晕,不知道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而这个时候,连续吐了一滩的夏梦回过神来,冲着那人喊道:“孙杨,你发什么疯啊,我跟候漠认识的。”

那年轻人听了,一愣,忍不住说道:“认识?认识还趁你酒醉欺负你?”

夏梦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先动的“嘴”,扶着我,对那人说道:“孙杨,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那个孙杨显然对夏梦有些意思,此刻瞧见女神这个模样,心都凉了半截。

他脸上的表情又是悲愤,又是心伤,而我着急去救人,没有太多想法,问夏梦,说这是你朋友?

夏梦听到我这么问,赶忙解释:“是我同事,招商局的同事。”

我点头,对孙杨说道:“小孙,你好,我这边有点儿紧急事情要处理,必须马上就要赶往湘潭去,关系人命,十万火急的大事夏梦现在喝醉了,我担心她的安全,你负责送她回家,可以么?”

啊?

孙杨听到我的话,有点儿懵,不过还是惯性地点头。

夏梦也意外,问我:“候漠,你、你要去干嘛?”

我来不及解释了,将夏梦交到了孙杨手中,然后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膀,说道:“拜托了。”

说罢,我转身离开,而夏梦想要叫我,见我没有停步,便大声对我说了她的手机号码。

她让我回头有空了,打电话给她。

我回到了车子,感觉嘴里还有一股怪味,忍不住又吐了两口唾沫,三叔将保温杯递给我,说漱漱口吧。

我有些尴尬,将染满污秽的外套脱下来,又喝了一口水,吐掉,这才感觉好一点。

三叔发动车,往前开去,然后有点儿憋不住笑,身子直抖。

我跟三叔混熟了,也没有了长辈和后辈的顾忌,郁闷地说道:“想笑就笑罢,用不着憋着。”

三叔哈哈大笑,然后对我说道:“大漠,你真的是艳福不浅。”

他这么一说,我又泛呕了,忍不住求饶,说叔,我的亲叔,咱们能不能别说这件事情了?

三叔笑得不行,一路上都在调侃我,弄得我都快郁闷死了。

半夜的时候,我们赶到了横塘。

这是一个特别小的镇子,我们赶到的时候是半夜,而且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大概知道那个所谓的横塘老妖是个开饭店的。

至于是哪家饭店,报数的人也不是很清楚。

要是知道,肯定是麻姑知晓得最多,但那女人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罪行,死鸭子嘴硬,就是不开口。

如果她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或许能够学电影里面的手段撬开她的臭嘴。

但在派出所,我完全没有办法。

当下也只有先打听打听,正好我们赶到镇子上的时候,一条街上,好几处亮光,有一处居然是一家卖早餐的店子。

这种早餐店起得很早,此刻凌晨四点多就生了炉子,我和三叔走过去,看了一下单子,三叔点了一碗牛杂汤粉,而饥肠辘辘的我则不但点了一碗肥肠粉,而且还加蛋、加量。

别看这是一个小镇子的不知名早餐店,但这粉,味道真的不错。

汤头浓郁,粉有嚼劲,肥肠清爽不肥腻,再加上一勺红辣椒和香菜,唉呀妈呀,那滋味,甭提多美。

我一夜奔走,身心俱疲,但那碗红油油的辣汤一口喝下肚子,立刻就精神起来。

三叔瞧见我吃得这么快,问我还要一碗么?

我摇头,说不用。

三叔没吃完,但放下了筷子,有些发愁,说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到哪里去找那个什么横塘老妖啊?

我说这么一个镇子,开饭店的,算上小铺子,也就二三十家,一家一家地看,挨个儿问。

三叔有些头疼,说唉,到底是年轻人,想得倒是天真。

我拿纸擦嘴,然后认真地说道:“三叔,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你得想一下,咱们都到这儿来了,怎么能打退堂鼓呢?我堂姐侯丽的那情况你也知道了,她老公死了,婆婆又是那个样子,儿子再没了,估计又一条性命去了,咱们不坚持,怎么行?”

三叔瞧见我的劲儿,叹了一口气,说我老了,跟你们年轻人没法比了。

我笑了笑,说您陪着我跑了一夜,说这话儿?

买了单,结了账,我对早餐店的老板问道:“老板,您知道咱们这儿,有一个叫做横塘老妖的么?”

那满脸油腻的老板一脸懵逼,说啥老妖?

“横塘老妖!”

“横塘?你说我们横塘的老妖?没听过,就听说过黑山老妖……”

我们离开了早餐店,然后将小镇子大概走了一遍,多少了解一些底细,随后等到天亮了,我们开始挨家挨户地问去。

有的饭店开得比较早,有的饭店开的比较晚,所以这个挺费时间的。

我和三叔从凌晨一直走访到了下午,累得半死,结果都没有问出任何结果来。

那帮人,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拿看傻逼的眼神来看我和三叔。

横塘老妖,什么鬼?

三叔有点儿受够白眼,找了个地方坐下就不肯走,我却不会,毕竟是做推销员出身的,多难堪的局面我都见过。

这东西,只要是你心态好,其他的都无所谓。

我将三叔安置在一个凉粉摊前,然后自己又出发,结果到了傍晚,都还是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两人找个地方草草吃了饭,三叔叹气,说那帮家伙,是不是在撒谎啊?

我摇头,说不,我亲耳听到的,说兜兜是给他们头儿胡爷,和那个独眼龙老乞丐带过来,找的那个横塘老妖,这些都是对得上的,没错。我们只是没有找对方法而已……

三叔想了一会儿,说镇上你是都找过了,但……你说有没有可能不在镇子上?

我说不在镇子上,那在哪儿?村子里?村里能开饭店?

三叔说你得这么想,那帮人做的是拐卖人口的买卖,如果弄在镇子上,那得多扎眼啊,对不对?我知道,在咱们宋城,就有不少人在乡下开饭馆,叫啥来着?农……农家乐,对,就是农家乐,好像是一种新方式,前面有鱼塘,后面有菜地,到处散养本地鸡,离得也不远,这样子腻味了城里生活的人,才乐意来。

农家乐?

我在南方打拼几年,自然知道这东西,听三叔说着,沉思了一下,点头,说对。

随后,我找到餐馆老板,问附近有没有什么农家乐之类的。

餐馆老板告诉我,说农家乐没听过,但镇子附近的确有几家餐馆。一个在镇子西头两公里的小河边,一个在河对面的山上,叫做什么山庄来着那地方,嘿哟我跟你说,都是城里面的有钱人、达官贵人过来的,听说有那种项目,老好玩了。

我看着老板对我挤眉弄眼,心中咯噔一响。

对,就是那里。

小佛说:今天还在北京,明天回去。

第九章 杨名山庄

餐馆老板跟我唠唠叨叨说着话,而我的眼睛却是突然间一亮。

因为我当时想起来一句话,就是那个张老四说的。

他说这儿花窝子比较多,靓妹子开放,让人流连忘返,这说法在跟这餐馆老板说的综合起来,基本上是没有跑了。

我赶忙问明那山庄的地址,老板以为我们是老司机要“开车”,赶忙去问了一人,然后跟我们说起。

我并不在意老板异样的目光,结了账,然后跟三叔出了门。

三叔还没有明白状况,问我,说我们先去哪家好?

我说去杨名山庄吧。

三叔有些疑惑,说为什么是哪里啊?我觉得在河边那里的一家会比较像而已,毕竟那里有水路,出了什么事情,也好跑路啊,你说对吧?

我摇头,说不,先去杨名山庄。

大概是这些天来我的表现给予了三叔一定的信任感,他并没有说太多意见,点头,发动了皮卡车,然后出发。

没多一会儿,我们到了河边的公路旁,望着不远处山坡上的庄子,三叔问我,说要上去么?

我想了一下,说你停路边,找地方待着,我一个人去。

啊?

三叔愣了一下,说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我笑了,说三叔,你得放心我。

想起那天三叔被人劫持的事情,我又交代了他一句,说你在这儿也小心,我们今天问了一天,太扎眼了,说不定就被人盯上了,你随时保持警惕,要万一有人接近,你别傻傻地待着,赶紧开车离开,知道么?

三叔想起昨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点头,说我火不熄,随时一脚油门轰走。

交代完三叔,我开始下车,朝着山上走去。

一路上其实挺荒凉的,天色暗了下来,除了坡顶上有些光亮之外,路上都黑漆漆的。

好在不时会有汽车和摩托车路过,光线打过来,将路面的崎岖照出,让我不至于踩到坑里去。

事实上,其实不用这些灯光,光凭着月光,我也能够毫无障碍地行走。

夜行者,它对于我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并不仅仅只是表现在我的力量和修为之上。

更多的东西,是心理层面的,难以表达。

山坡不高,我来到山庄跟前。

说是山庄,但其实也就是几栋建筑组合在一起,此刻灯火阑珊,我走到门岗前,敲门,里面走出一人来,斜眼看我,说干嘛?

我十分镇定,说来吃饭。

那人打量了一眼我,说对不起,只接熟客。

他准备往回走,我赶忙喊道:“别啊,我是刘老板介绍过来的。”

那人愣了一下,回过头来,问:“哪个刘老板?”

我故意生气地说道:“还有哪个刘老板,就是横塘的刘老板呗!”

那人有些犹豫,而这个时候,旁边走来一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声,他终于不再板着脸,而是走过来开门,说进来吧。

我往里走,一个三十多岁、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过来,笑着对我说道:“哎哟,先生,您是一个人,还是跟朋友约好了一起来的?”

我说就我一个,不过说不定还会来俩朋友。

女人将我引进屋子里,我在大厅看了一下,发现这儿的人还挺多,吃吃喝喝,十分热闹。

我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女人问了我两句,然后对我说道:“您先吃饭,一会儿要是有什么需求,去隔壁的小厅找我哈。”

她带着一股香风离开,服务员走过来,等我点菜。

我随意点了两个招牌菜,又要了一壶自酿米酒这菜单上的菜品是真的贵,比鹏城一些大酒楼都黑,要不是我出门的时候,马一岙给了我一些钱,而我又怕母亲担忧,没有全部给她,此时此刻,我还真的就是捉襟见肘了。

点过菜,我坐在角落,装作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这大厅里的一切。

来这儿的人分三种,一种是达官贵人,或者大富豪,这些人进来之后,直接奔楼上的包间,不会在楼下停留太久另外一种是寻常人等,三五好友,有点儿小钱,约在这里玩一玩最后一种人的气质很明显,都是开车的司机。

这里说的“司机”,并不是我们现在所说的“老司机”,而是真真正正的驾驶员。

这些人长期在外面奔波,手里又有钱,消费能力自然也高。

十个司机九个,讲的就是当时的风气。

我耐着性子吃了许久,并没有瞧见任何我所想要见的人,酒都加了两壶,终于坐不下去了。

我结账之后,起身离开,准备回头再想办法,结果没有想到我这刚刚走出大厅门口,就给之前引路的那女人拦住了。

她笑着对我说道:“先生这是要走?”

我点头,说对。

女人笑吟吟地说道:“来我们这儿玩,怎么能吃个饭就走呢?我们这儿还有点其他项目,在后院,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心知肚明,却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什么项目?”

女人笑着说道:“就是给你放松放松的休闲娱乐,你去看看不?看您第一次来,给你打个八折、啊不,给您打五折看您这么年轻,长得又帅,我给您打五折……”

我半推半就地跟了过去,想着能够在这里碰见那个胡爷和瞎眼老乞丐就好。

穿过主楼,来到后面,这儿弄成温泉山庄的模样,路上有好几个水池子,热气腾腾,还有人在里面泡着呢,而我跟着那女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

这儿有一座小楼,走进里面去,布置得相当豪华。

女人领着我来到其中的一个包厢,让我坐下之后,对我说道:“先生,您稍等,我去把姑娘们都叫过来。”

我瞧见这纸醉金迷的环境,即便知道自己是过来找人的,并不会消费,但还是有些心慌,拉着她问道:“这儿,要多少钱?”

女人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来,说您想多了,不贵的。

她离开之后,我坐回沙发前,想着如何能够找到人,还没有等我想好,门被敲开了,紧接着走进了一个人来。

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一个漂亮的年轻妹子。

那妹子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魔鬼惹火的身材,一头大波浪形的金色卷发发出耀眼光芒,细长的大腿裹着一条鹅黄色的超短迷你裙,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红粉,薄薄的双唇宛如玫瑰花瓣一般,娇嫩欲滴。

美。

这个女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这样一个字,风情万种。

我以为是会来一堆人,让我挑选,却没有想到就来了一个,那女人长得虽然妩媚,但眉目之间,又透着一股清冷,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然后说道:“哎,这……”

妹子走到了我的跟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对我说道:“你好,我叫小兔。”

我点头,说你好,你好。

小兔走到了我的跟前来,说来,我给你脱衣服。

我下意识往后退,说做什么?

小兔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一笑,满脸的清冷就消退了,化作了万种风情,妩媚端庄,不一而足,随即她说道:“你们男人来这儿,还能干嘛?干呗,有啥不好意思的?来、来、来,我给你脱衣服……”

她走上前来,动手动脚,一股浓烈的香气碰得我有些头晕。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然后推开她,说道:“别,别,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兔却不管我的推脱,上前来搂住我,胸口一对规模超大的大白兔顶住了我的胸口。

她这样的亲密动作,让我的抵抗有些勉强。

我是一个正常男人,又不是柳下惠,自然不可能做到多么正气凛然,这样一个漂亮尤物投怀送抱,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抵抗的。

就在这时,小兔在我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看看,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她伸手,往下摸去,我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咬了一下舌头。

舌头一咬,痛感传来,我精神一凛,突然间,许多事情都传到了我的脑海里来,也化作了种种疑问。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来?

像我这样的散客,都不确定兜里能有几个钱,为什么会安排这种极品美女给我呢?

他们就不在乎我兜里,到底有没有钱么?

不对,不对。

这里面,有古怪!

在这温柔乡里,我的脑子瞬间进入清醒状态,而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小兔抱着我脖子的双手上,指甲未免太过于尖锐了一些……

砰!

我精神紧张,往回一收,小兔猝不及防,被我推开,脸色一变,手上一扬,居然摸出了一根尖锐的小刀,朝着我的眼睛扎了过来。

我没有犹豫,一脚蹬在了她的腹部,将人踢飞了去。

而下一秒,包厢好几个地方都涌出了人来。

只在一瞬间,房间里出现了十来个人,个个体型壮硕,而一个老婆子从门口那儿走了进来,对我说道:“听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么?”

第十章 横塘老妖,和老杨

小兔被我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中小腹,整个人飞起。

然而她那宛如蛇一般的小腹十分柔软,轻轻一扭,就调整了身形,整个人如同壁虎一般,趴在了对面的墙上去。

满堂的壮汉簇拥着一个头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子,拄着拐杖。

她冷冷看着我,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面对着这早有准备的鸿门宴,我冷笑一声,说道:“横塘老妖,就是阁下?”

老婆子拱手,说江湖人抬爱,不足一提。

我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好、好!”

我连说了三个“好”,不再多说,那横塘老妖有些好奇,对我说道:“小伙子,你从大早上,就在打听我的名字,居然还真的找到了我这儿来,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

我手摸向了腰间,整个人的自信陡然提升了起来,然后微笑着说道:“你……猜!”

我这话音刚落,旁边越出一壮汉,怒声骂道:“猜你妈比!”

他长身而出,冲着我就是一个“黑虎掏心”过来。

这汉子身高足有一米九,又高又壮,人黑乎乎的,跟一铁塔似的,手又长,那一下过来,气势壮到了极点。

一个字,凶!

砰!

对方气势很足,我却也不弱,根本没有给对方接近我的机会,一个鞭腿过去,就直接将人给砸倒在了地下。

只一招,就将对方给撂倒在地,毫不含糊。

随后我风轻云淡地看着对面。

众人皆惊,就连横塘老妖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来。

事实上,别看我这般果断凶狠,但其实在刚才的那一霎那,我是做足了准备的。

无论是对方出拳的轨迹,还是力量,以及身位,我都全部了然于心,再后发先至,全身的力量在那一瞬间做了高度协调,方才会做出如此的完美一击。

为什么要这么完美?

因为我此刻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如果不能够做到先声夺人的话,我便会陷入众人的重重包围里面去。

对方并非弱者,别的不说,光我面前的这个横塘老妖,还有墙上的美女诱饵小兔,就绝对是夜行者,而且还是觉醒多时的。

那个横塘老妖,别看整个人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但她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之中,却有着太多老年人不具备的精光。

精光四射。

这说明,对方是一个很强悍的老牌夜行者,方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果然,我一脚撂倒对手之后,除了那个人在呻吟着往后爬之外,现场之中,再没有了别的动静。

啪、啪、啪……

横塘老妖的掌声打破了沉默,然后她突然笑了起来。

她裂开没有几颗牙的嘴巴,笑着说道:“很好,很不错,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后生,可畏啊!说出你找我的目的吧,我可以给你解释的机会,不然就凭你这本事,或许会有点麻烦,但绝对不可能杀出重围的。”

我镇住场子,获得了平等对话的权力之后,并没有继续张扬,而是想着马一岙的教导,拱手说道:“前辈,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一个人。”

横塘老妖问:“谁?”

我说一个小孩子,六七岁的年纪,叫做兜兜,他应该是被宋城丐门的胡爷,和一个独眼龙乞丐卖过来的,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

横塘老妖的脸上,本来是有笑容的,但当我说出自己的诉求时,她的脸,变得很冷。

冷到如同坚冰一般。

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她方才缓缓说道:“你是那小孩的什么人?”

我本来以为对方会矢口否认的,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多多少少也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是他舅舅。”

横塘老妖问:“亲舅舅?”

我摇头,说不,他妈妈,是我的堂姐。

横塘老妖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儿之后,问我道:“你,彻底觉醒了么?”

我有点儿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没有,只过了第一重。”

横塘老妖有些惊讶,说什么?你过了第一重?

我瞧见她满脸不太相信的样子,没有争辩,说需要我证实一下么?

横塘老妖看着我,又过了好一会儿,然后喊道:“老杨,你来。”

一个身型削瘦的男人从门口处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横塘老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换个地方?”

我此刻前来,心志本已决绝,自然毫无畏惧,点头说道:“客随主便。”

双方谈妥,于是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之下,我们离开了包间,往外走去,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人,我才知道这儿并不是什么娱乐场所。

人家对我是早有防范的,所以才会把我带到这没人的地方来。

这般想着,我方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太嫩了,今天这一天的举动,也着实是有些张扬。

一行人转过楼梯,来到了一个地下室。

这地下室十分敞亮,空间也宽阔,地上铺着软木地板,有三面都有镜面装修,面积差不多有超过两百平,或者三百平,层高有四米多的样子。

看得出来,这是横塘老妖专门用来训练自己手下的地方。

一众人等都散落周围,而那个叫做老杨的男人则站在了我的对面。

他年纪约莫三十来岁,很瘦,站定之后,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来,挥了挥手,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爆发性的力量,充满进攻性。

横塘老妖对我说道:“老杨是我这儿最好的拳手,曾经在澳门地下拳赛里面有着很好的成绩,你若是打赢了他,我告诉你一切。”

我捏了捏拳头,发出了“咔嚓”的声响,然后说道:“好。”

老杨脱了鞋,光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双脚在软木地板上面跳来跳去,活动完了筋骨之后,对我说道:“怎么样,拳脚还是器械?你擅长什么?”

我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兵器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无所谓,你喜欢什么都行。

老杨做不了决定,看向了横塘老妖。

横塘老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说道:“既然都是夜行者,就没有必要决出生死,比拳脚就成。”

她看向了我,仿佛在询问我的意思。

我点头,说好。

老杨早已急不可耐,听到这一声,立刻抱拳,从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开始吧。”

我低头抱拳,却发现老杨已经如同一颗炮弹般冲了过来。

飕!

他一脚踹了过来,带着巨大的风压声。

我往后推开,却发现他这一套腿法是连环的,飕飕带风,我有点儿没有提防他这暴烈如风的腿法,只有不断后退。

我闪开了对方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这让他有些发恼,几次之后,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麻痹的,除了躲躲闪闪,你就不会别的么?懦夫,胆小鬼……”

他分心说话,腿法就没有了那么凌厉,我则是深吸了一口气,瞅准机会,猛然向前。

砰!

我一拳打在了他的脚尖之上,双方的劲力在那一瞬间碰撞,轰然作响。

我往后退了两步,而老杨也是如此。

这一下交锋,打了个平手。

对我而言,平手无关紧要,但老杨是势在必得的,这情况对于他来说,有点难以接受,当下也是厉喝一声,整个人就冲了过来。

紧接着他腾空而起,如同雄鹰当空一般,紧接着右脚朝着我的面门探了过来。

这一招夺人声势,好不刚烈。

我瞧见他这一招,心中冷笑。

你是雄鹰当空,我来黄狗撒尿,看看到底是你在天空上能够搏杀猎物,还是我扎根大地,身沉力猛。

在那一瞬间,我蹲下去,将整个身子都收缩成了一团,然后猛然出腿,如同炮弹一般踢出。

砰!

两人的双脚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只不过老杨是赤足,而我则是穿着运动鞋的。

双足相交,巨大的闷响出现,老杨“啊”的一声叫喊,整个人腾空翻滚几下,而我的那一只运动鞋则受不了两人的力量冲击,整个胶底都融化了去,随后直接裂开,四分五裂。

这一下,让周围瞧见的人都大吃一惊,而翻滚落地的老杨被我给激怒了,嗷呜一声,整个人开始冒出了层层黑气来。

他虽然没有显露本相,但腾腾的妖气,却再也没有束缚。

紧接着他一边叫,一边朝着我发起了冲锋。

这一下,他的速度几乎提高了三成一声,随后整个脑袋低下,朝着我的腰间猛然撞了过来。

这是……头槌?

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几乎想要下意识地让开,然而下一秒,我却改变了主意。

我气沉丹田,然后扎了一个沉稳的马步。

我让自己的双足,死死吸住了地板。

咚!

两人再次相交,老杨那冒着滚滚黑气的脑袋,终于撞到了我的腰间来。

在相撞的那一瞬间,发出了“喀”的一声脆响。

周围的众人在瞧见了这一幕之后,都起身欢呼了起来:“哈、哈、哈,赢了,赢了!”

气氛热烈。

小佛说:从北京回来了,今天晚上,你们懂的。

第十一章 脑袋撞在裤腰带

为墨香石加更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我和老杨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撕裂嗓门的怒吼。

啊!

同样是怒吼,老杨的声音是歇斯底里的惨叫,而我则是为了壮声势,让自己不至于退让的吼声。

那骨头碎裂的声响,并不是来自于我的腰间。

而是老杨的脑壳。

他那满是黑气缠绕的脑袋上面,凸出了一对尖角来。

这一对尖角本来是要攻破我所有防备的利器,然而在此时此刻,却被我缠在腰间的“裤腰带”给抵住了。

我这裤腰带别看软中带硬,跟一硅胶板一样,但它的密度决定了一切,也让老杨的杀招无法施展。

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况出现了,老杨并没有能够凭借他那一双尖锐的弯角刺穿我的腰间,而是惨叫一声,滚落到了地上去,我虽然往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任何的伤筋动骨。

头顶双角的断裂,让老杨疼痛不已,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之后,方才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他还待再战,横塘老妖却拦住了他。

她说够了,你输了。

有鲜血从脑袋上流下来,哗啦啦的,甚至都糊住了老杨的眼睛,他一把擦开,然后恼怒地争辩道:“他作弊!”

本来垂头丧气的众人一听到这话儿,立刻就来了劲,大声嚷嚷道:“怎么回事?”

“对啊,对啊,那家伙的腰间,怎么能够顶得住老杨的一撞?”

“说好了不用器械,那小子绝对作弊。”

众人纷纷嚷嚷,群情汹涌,而横塘老妖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解释。

我此时此刻,相当淡定,对这老杨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作弊?我怎么作弊?要说作弊的,应该是你吧?明明说好比拳脚,你却露出一对角来!”

老杨憋红了脸,争执道:“角怎么了?角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你呢?你敢把你腰间那玩意拿出来么?”

他咄咄逼人,显然是认为我在这场比斗中做了手脚。

我哈哈一笑,冷冷说道:“拿出来,又如何?”

我掀起上衣,将困在腰间的软金索露了出来,指着这玩意说道:“真的搞笑了,堂堂一澳门地下拳王,居然撞到了我的裤腰带上面,弄成这样,还好意思逼逼?”

我将软金索一抖落,瞧见这软绵绵的样子,大家都一脸尴尬。

的确,这也就是一根裤腰带。

天啊,堂堂老杨,那无坚不摧的双角,此刻居然栽在了一条裤腰带上面,这脸……可真的是丢大发了。

原本还在呱噪的众人,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也都低下了头去。

这事儿,你说怎么讲?

说出去都丢人。

众人默然,唯有作为当事人的老杨最是激动,他看着我,说不对,你下面绝对还有东西,你他妈的敢阴我,你个老阴比,我……

他越说越恼,激动不已,然而这个时候横塘老妖却发了话:“够了。”

老杨有些不服气,还待再说,横塘老妖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还嫌不够丢人么?

别看她年老体衰,但威望却是很高,老杨即便是心头再不服,也不敢多言,而我则乘机将软金索捆回了裤腰上。

那横塘老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都散了吧。”

她一句话,众人都不敢违抗,没一会儿,整个大厅之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我,一个横塘老妖,再加上一个小兔。

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此刻站在横塘老妖的身后,就跟一个乖宝宝似的,而横塘老妖则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中了姬三娘下的十香软筋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倒下?”

我一愣,气行一周,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忍不住说道:“你说笑呢吧?”

横塘老妖瞧见我有些懵逼的脸,知道并不是我察觉酒菜有毒,装作不知,于是叹了一口气,说传说中的灵明石猴,果然是天之骄子。

说罢,她看着我,认真说道:“虽然不确定你最后十分能够冲破五重关,但得罪你这样的一个夜行者,并不是什么好选择。所以我接下来讲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我会以我奶奶的名义起誓,保证话语的准确度。”

我瞧见她十分严肃,点头,说请讲。

横塘老妖说道:“你那外甥,的确是给姓胡的送来了,我亲自给他验过,是十分罕见的灵明石猴血脉,不过很淡薄,并不明显。对于那小孩,我并无恶意,甚至还有想要将他收为徒的想法,然而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实施的情况下,变故发生了。”

啊?

我瞧见她并不像是在骗人,有些心慌,说什么变故?

横塘老妖突然问道:“你知道在苗疆一带,有一个叫做离别岛的地方吗?”

我一愣,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说道:“你指的苗疆,是什么?据我所知,它大概是一个地理范围,说的是我们国家西南部的地方,包括滇南、西川、黔州、湘南、渝城、广南等各省市部分,而具体的,是什么?”

横塘老妖笑了,说你的地理学的很好,但对于这江湖,却什么也不知道。

我说我有点不太理解,这一带,十万大山,连绵不绝,哪里还有什么岛?

横塘老妖说你既然不懂江湖,那么我就这么跟你说了吧你的外甥,的确是在我这儿过,但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给一个叫做“黄大仙”的家伙掳走了,而那个黄大仙呢,就是来自于著名的苗疆离别岛。至于黄大仙是谁,离别岛在哪里,我不想说太多,但我想说的,是我比你更想找到他。

她停顿了一下,解释道:“因为,那家伙打伤了我好多兄弟,还将我的一个心腹爱将,给杀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明显有些抽搐,恨意洋溢。

给掳走了?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怎么会这样?”

横塘老妖没有回答,而是拍了拍手。

啪、啪……

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紧接着她的手下,押了两个人过来,一个体型微胖,像个精明计较的商人,而另外一人,则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这两个,就是绑走兜兜的家伙。

他们被绳子绑得结实,然后身上、脸上有多处鞭挞的痕迹,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精神萎靡不振,显然在此之前,是受到了许多折磨的。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横塘老妖有可能在忽悠我。

但当她将这两个家伙拿出来之后,就明白了她的诚意,毕竟她这边可以撒谎,但那两个不会。

横塘老妖用拐杖指着这两个家伙,说:“本来,你没有来之前,我是准备把他们浸了猪笼子,丢进江里喂鱼,用来祭奠我那死去的爱将但你今天既然来了,又赢了老杨,我就给你一份面子,让你把他们带走。”

我的确是想要把兜兜给找回来,但这并不能抹灭我心中对于人贩子的恨意。

现如今兜兜被那个什么黄大仙掳走了,不知所踪,我只能够将气撒在了这两个人贩子身上来。

所以我走过去,一脚一个,将两人踹得老远。

我只踹了一下,就没有再上前。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力量,把这两个狗逼给弄死了。

他们最需要接受的,是法律的制裁。

踹完人,我朝着横塘老妖拱手,说多谢前辈。

我准备拎着这两人离开,而这个时候,横塘老妖拦住了我,说道:“等等……”

我有些诧异,害怕她反悔,而这个时候,横塘老妖有拍了拍手,没一会儿,被我留在山下的三叔,居然出现在了这大厅里。

他给人带了过来,我瞧见他脸上有些惊慌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一切。

横塘老妖既然能够在刚才那里摆下鸿门宴,自然是早就知道了我们在找她麻烦,而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放过独自留在山下的三叔呢?

所以,从一开始,三叔就被他们掌握在手里,当做人质。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我刚才的表现,但凡有点儿差池,三叔就极有可能变成了对方手头的筹码,用来威胁我就范。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我再一次向横塘老妖拱手,对她的大度和通融表达谢意,而横塘老妖没有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人送我离开这里。

一行人来到地面上,我才发现三叔的那辆皮卡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场院里。

横塘老妖的人将那胡爷和瞎眼老乞丐扔到了皮卡车的后面,朝着我拱手之后离开。

我看了一眼,觉得这两个大活人扔在货厢里并不合适,准备把他们移到车里来,却给留在最后的小兔拦住了。

她说道:“他们放车里,我坐哪儿?”

我一愣,说什么,你跟着我们去?

第十二章 侯漠声震九龙湾

此刻的小兔没有再穿刚才诱惑我时的长裙,而是换了一身黑色利落的紧身皮衣皮裤。

正是如此,却将那凹凸曲致的身材给完美地凸现出来。

特别是她胸前那一对波涛汹涌的大白兔,更是被绷得紧紧,如同车前灯一样的形状,让人都不好意思去看,仿佛多看一眼,都有些冒犯人一样。

此刻瞧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有点儿发愣。

而小兔则笑了,露出一对兔牙来,对我说道:“你真以为姥姥将人给了你,就没有一点儿要求?”

我说什么要求?

小兔说道:“这两个家伙,该懂的江湖规矩,自然懂得,也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这个倒用不着我们操心。而我跟着你呢,最主要的,是因为你肯定是要决心找回你侄子的,对吧?”

我摸了摸鼻子,说是外甥。

小兔说对,是外甥,你就说你会不会去找吧?

我说那当然,兜兜是我堂姐的命根子,他若找不到,我堂姐估计只有上吊投河了,所以不管那什么离别岛有多难找,还是什么黄大仙有多厉害,都不可能对我有所阻挠的。

小兔说这就对了,我们目前的敌人是相同的,所以我会跟着你,一直到你找到黄大仙为止。

我说你们想要干嘛呢?

小兔那清纯明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狠戾来,好一会儿之后,她缓缓说道:“今天早上死的那人,是……我哥哥。”

听到这话儿,我不再多问了。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了她的左臂之上,带着一节黑纱。

小兔钻进皮卡的后一排,我没办法,只有将那胡爷和独眼龙瞎子绑结实了,然后又找了一块厚毡布来盖上。

弄完之后,我将一直还在哆嗦的三叔换下,将车发动之后,朝着山下开去。

路上的时候,三叔多次欲言又止,显然是想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后排的这姑娘,到底又是谁。

不过碍于那姑娘,他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我开着车,时不时拿余光去看后视镜,打量着这个叫做“小兔”的姑娘,发现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她先前那一身媚人心魂的气质就消散了许多,那一张小脸蛋儿像极了最近一部大火清宫剧里面的丫鬟,明媚之中带着端庄,端庄之中又透着清纯,里面的气质,让人很难去琢磨。

我看着她,心底里多少也有些失望。

这样的女孩子,去做那种事儿,着实是有一些暴殄天物。

不过……

等等,她是夜行者啊,横塘老妖怎么舍得她来做这种事情?

对了,对了,她应该并不是做那种以色娱人的行当,只不过是为了将我擒住,所以才会装成那样的。

这般想通了,我的心中有些释怀,随即又不由得苦笑起来。

她到底是不是做那个的,跟我有毛线关系?

大概是瞧见我的面部表情有些过于丰富,那小兔盯上了我,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这时才想起来,直到此刻,我居然还没有通报姓名。

我应该说一个假名呢,还是……

就在我斟酌这里面的利弊时,旁边的三叔抢答一样地说道:“大漠,我们都叫他大漠,他姓侯,侯漠。”

呃……

我瞥了三叔一眼,有些无语,而小兔似乎并没有受到兄长故去的事情影响,扑哧一笑,说侯漠?这名字挺搞笑的啊?那我以后叫你……叫你猴子吧。

猴子是什么鬼?

我翻了一下白眼,然后问她:“你应该也不叫做小兔吧?”

她回答道:“我没有骗你啊?我姓楚,然后叫做楚小兔。”

我有些惊讶,说你名字够随意的。

楚小兔说我觉得挺好的啊,我和我大哥、二哥都是姥姥养大的,她给我取的名字,一直都挺方便的,也容易让人记得住……

我瞧见楚小兔并不是一个高冷的妹子,心情轻松许多。

我想着以后她可能要跟我相处一段时间,这个是没办法甩脱的,既然如此,那就跟她好好聊一聊。

这一是培养感情,免得后面的相处不愉快,二来也是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我便跟楚小兔随意地聊着,不过碍于三叔在旁边,我倒也没有问得太细。

我和楚小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三叔也挺积极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喜欢在美女面前表现,时不时地插嘴,甚至还说一些我小时候的糗事,弄得楚小兔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胸前的大白兔晃晃悠悠,倒是给无聊的路程,多了一些乐趣。

我有点儿无语,要不是我拦住,估计三叔会把先前我和夏梦的那囧事都给说出来。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湘潭与宋城相邻,我们晚上出发,到半夜的时候赶到了,我并没有回家,而是赶往了之前逮人的那个派出所。

当然,在此之前,我还是拉着那两人审问了一下。

他们的交代,跟横塘老妖、包括车上楚小兔跟我说起的事情基本相同,只是细节上有一些出入而已,问题不大。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儿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走来走去,显然是在连夜攻克拐卖案。

我找到了派出所所长,就是那个老警察,将人交给了他。

当得知我和三叔两人千里走单骑,居然凭借着一个线索,跑到了邻市去,而且还将拐卖孩童的凶手给抓了回来,这事情着实是有一些传奇,好多人都跑过来看,不过被老警察给赶走了。

做完交接之后,老警察留了我,跟我聊了半个小时,我大概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不过还是把横塘老妖给隐去了。

从道理上来说,横塘老妖这种混迹于灰色地带的人,并不为法律所容。

我并不应该为她打掩护,甚至应该积极举报。

但我并不是国家公职人员,我只是一市井小民而已,我的目的,是想要找回我的外甥兜兜,而不是维护正义。

那种高大上的事情,自有别人去做,而我,只能够尽可能地找好自己的定位,不至于迷失自己而已。

终归到底,还是我的力量太过于薄弱。

谈完之后,我离开了派出所,三叔和楚小兔在门口等着我。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打了一个呵欠,然后对楚小兔说道:“你随便找个酒店或者招待所歇着吧,我先回家一趟,把这情况跟我堂姐说明清楚。”

我不想让楚小兔这样的人融入到我的生活里来,特别是我的老家,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防范。

然而楚小兔却指着三叔,笑着说道:“三叔邀请我去他家玩儿呢。”

啊?

我愣了一下,看着三叔,三叔笑,说对呀,你不好意思领回家里,我让她去跟莹莹一起睡。

莹莹是三叔的女儿,十五岁,读初中。

我看着三叔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头都快要炸了,这才知道他误会了我和楚小兔的关系,然后在这儿胡乱地牵线搭桥呢。

我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小兔是横塘老妖派过来的监督,我不可能硬着将她给赶走,当下也是没有办法,只有带着她赶回九龙湾。

回到村子里,我们直接赶往了我堂姐家。

这会儿都五点多了,院里还灯火通明,村里好几个相熟的妇女都在这儿唠嗑,我还看到办白事的几个长辈在场院里坐着,哈欠连天,知道他们是怕我堂姐这儿出事,一直在这里守着。

我父母自然也在其中。

别的不说,就人情这一点,乡亲们还是做得很不错的。

我、三叔和楚小兔的到来,将平静的院子变得一阵热闹,大家知道我们去干嘛了,纷纷围上前来,随后屋子里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正是我堂姐侯丽。

她一把抓着我的双肩,然后说道:“大漠,漠儿,你找到我兜兜了没有?找到了么?”

我瞧见她激动的神情和苍白的脸,有些难过,将她扶在凳子上,然后将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这套说辞,我在派出所已经说熟了,这会儿聊起来,也没有太多滞碍。

完了,我对满脸失望的堂姐说道:“凶手已经找到了,即日伏法,而兜兜呢,他也不是被卖,只是碰到了好心人,给救了。而人家呢,觉得兜兜有天赋,想要收他做徒弟呢,所以就带走了。丽姐,你放心,兜兜不会有事的,而我这段时间呢,也会跟公司请假,帮你去把人找回来,你放心吧。”

这段说辞是我路上琢磨好的,用来打消堂姐心中的绝望。

果然,我这话儿一说完,无论是我堂姐,还是她的那婆婆,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来,她婆婆还客气地说道:“大漠啊,真的是麻烦你了……”

一番折腾,终于将人哄住,这会儿天已经麻麻亮了,我困倦得很,告罪一声,也不管旁边的楚小兔,就回去睡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听到堂屋有说话的声音。

我对外面喊道:“妈,怎么了?”

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紧接着我母亲领着三叔,和一个村里的长辈走了进来。

那长辈在村子里很有威望,堂姐老公的白事都是他领头操持的,德高望重,年轻人都怕他。

而此刻,他却是一脸紧张,搓着手,我赶忙从床上爬起来,问:“刘伯,有事?”

刘伯听我一问,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说漠儿,你家露珠妹子失踪两天了,老三说你挺有本事的,你能不能帮忙找一找?

啊?

第十三章 见招拆招心底稳

刘伯说起“露珠妹子”的时候,我有点儿尴尬。

原因在于前几天被拉到我家来见面,算是“相亲”、“介绍”的女孩子里,露珠就算是一个。

刘露珠比我小个五六岁的样子,小时候就没有在一起玩儿,但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她小时候是个拖着鼻涕四处跑的小姑娘,没想到女大十八变,现在长得也算是有模有样,身高腿长,十分漂亮。

不过我一想起她小时候鼻涕妞儿的模样,就想笑。

我是个背着沉重躯壳走路的夜行者,自然不会考虑在老家找一个女朋友,所以介绍过后,也没有动心,而事后露珠也告诉我,说她自己有一个男朋友,那人对她挺不错的,所以目前不打算换。

两人聊清楚之后,也就没什么了,我前几天又忙得后脚跟打头,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瞧见平日里沉稳的刘伯此刻哭出声来,我赶忙扶住他,说您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讲。

刘伯告诉我,这些天他在忙白事,都没有怎么顾得上家里。

等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姑娘不见了。

他是老来得女,最是疼爱,就着急了,问老伴怎么回事,才知道这几天他老伴一直在逼着露珠,而露珠听烦了,自个儿就跑了,已经有两天没着家了。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了,露珠这才多大啊,家里人怎么就急了?

事实上,在那个年代,女孩儿结婚都早,特别是我们那里,好多与露珠同龄的女孩子,都已经结婚抱娃了。

也就是刘伯对自己小女儿疼爱,才让她继续读书。

他老伴一开始以为自家女子赌气呢,也不急,一直到现在,才有些慌,这才敢跟刘伯说起。

算一算时间,不是两天,差不离有三天了。

他们赶紧找人,给露珠的同学、朋友打电话,每个人都找了遍,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出来。

然后他们一慌神,就去报了警。

这种事情,报警的确有用,但人家派出所一天到晚那么多的事儿,还有兜兜这边的案子,哪里管得过来,所以只是简单记录了一下,就让他们回去等通知了。

刘伯回到家里来,唉声叹气,正好碰到了回家的三叔,两人一聊,就免不得说到了我。

大概是我这几天的表现着实耀眼,三叔就撺掇着刘伯过来找我问问。

听到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揉了揉脸,说道:“小女孩子赌气,也就是去玩得好的同学家里躲一躲,这个没有什么吧?我记得她还在上高中,问过学校没?”

刘伯焦急地说道:“问过了,说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急?”

我说其他人问过没?

刘伯说都问过了,都没有消息,我都急疯了,还跟老婆子吵了一架,现在正让露珠的几个哥嫂到处找人呢,听老三说你年纪不大,但挺有办法的,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主意你们年轻人,见识的世面也广,跟我们这种乡下老头不能比……

我连忙摆手,说您别说这个,别说。

我让他们等一等,除了房间,去厨房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了之后,又回来,问了几个问题,思考了一会儿,这才跟刘伯说道:“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没问题的。”

刘伯赶忙感谢,然后又表示,说如果能够把你那露珠妹子找回来,到时候给出五百块的辛苦费。

我连忙摆手,说用不着,你别这么破费,露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总不能让她出什么事吧?

刘伯千恩万谢地离开,三叔把人送出门之后,又折转了回来。

他有些歉意地搓着手,然后说道:“那啥,大漠,这件事儿是叔给你找麻烦了,不过刘老哥这个人的人品很不错,平日里在村子里呢,谁家有事他都帮着张罗,露珠这孩子也招人喜欢我想来想去,要是咱能帮忙把露珠找回来,也是功德一件,你说是吧?”

我忍不住笑道:“怎么,你是觉得给我找麻烦了?”

三叔瞧见我没有板着脸,就笑了,说嗨,大漠,说句实话,你叔我平日里的心气儿也高,不怎么看得上人的,但这两天跟你跑来跑去,是真觉得你这人厉害,以后必成大器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三叔,麻烦你去把那个楚小兔找过来吧,这件事情,我觉得还得她来帮忙。

三叔说成,我这就去。

他转身离开,而母亲则笑吟吟地走了上来,对我说道:“大漠,你刘伯这次过来,还拎了烟酒,可值不少钱呢,你要是还有假期,就帮忙弄弄呗。”

我母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沾点小便宜,又有些小虚荣。

那刘伯平日里在村子里的威望很高,她都得捧着,这回刘伯出了事,焦头烂额,却找到了我们家的门上来。

别的不说,光这件事情,就让她挺得意的。

我父亲也是,他倒是不在乎这点儿小烟小酒,而是为我被人重视骄傲。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大漠,你刘伯在村子里的为人不错,人人说起他,都竖大拇指,你要是能帮,就多尽点心思。

两位老人家将基调一定,我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有苦着脸答应。

其实按照我的计划,是准备明天启程,前往莽山。

为什么呢?

无论是马一岙,还是王朝安,他们对于江湖上的许多事情,都很是了解。

我想要找到兜兜,知道那个什么离别岛和黄大仙的下落,还是得听一下他们的建议才行。

没曾想人还没有出发,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乡里乡亲的,人家都张了这口,我还能怎么办,只有赶紧解决咯。

没多一会儿,三叔领着楚小兔来到了我家。

瞧见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我母亲的双眼都瞪直了,一会儿又是上茶水,一会儿又是摆糖果,跟招待新上门的儿媳妇一样,殷勤得很。

我无奈,只有等我母亲忙活完之后,叫开她,这才说道:“事情三叔路上应该都跟你说了吧?”

楚小兔笑吟吟地应付着我母亲,此刻空下来,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说道:“你家这儿,挺不错的呢……”

我正色说道:“咱讲正事。”

楚小兔说事情我知道了,很简单,宋城丐门都给你打了大半,用不着怀疑他们至于其他可能,你现在有没有一个想法了?

我也不藏着掖着,开口说道:“我觉得吧,这件事情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露珠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或者同学家,或者朋友家,不想露面第二种,她离开家之后,遇到了一些坏人,被控制了人身自由。”

三叔说如果是第一种的话,我觉得可能性很小你看刘大哥他们都已经报警了,露珠就算是不上课,这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估计也怕了,会自己回来的。

我点头,说对,这是应有之事,所以刘伯他们才会这么急。

楚小兔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想法了,别绕圈子,直接说吧。

我咳了咳,然后说道:“的确,前几天的时候,我跟露珠见过一面,她跟我说她有一个男朋友了,而这件事情,刘伯却并不知道。所以我在想,事情的突破口,或许就在她的那个男朋友身上。”

我简单分析了一会儿,三叔问道:“大漠,你直接吩咐吧,我们该怎么做?”

我看着三叔萎靡不振,时不时打呵欠的状态,说道:“三叔,你这状态不太好,今天先休息一天,等明天事情还没有结果的话,我们再一起去。”

三叔不愿,说这怎么行,事情是我揽的,怎么能光让你来跑?

我说我是年轻人,精神头足,你不行,来日方长,别急于一时,你说对吧?

三叔没有再坚持,而是把他那辆二手皮卡的钥匙给了我。

撵三叔回去之后,我看了一下堂屋的挂钟,才中午十一点半,母亲准备好了饭菜,我和楚小兔在家里随便吃了一点,然后出门,前往区里面的第二高级中学。

那里是露珠读书的学校。

路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副驾驶室上面的楚小兔,说你胃口不太好?

我母亲瞧见楚小兔在,就特意多加了两个肉菜,结果楚小兔却不怎么吃,偏偏挑着蔬菜下饭。

楚小兔对我说道:“我吃素的。”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了中学门口,我把车停在学校附近,然后去找门卫聊了两句。

按理说学校是不准外人进入的,但我并不怕,上去跟门卫说明情况。

那人瞧见我的模样和气场,又看了一眼我身后漂亮得耀眼的楚小兔,最终还是让我们登记了一下就放行了。

我们到的时候,正好是放学,我找到了露珠的班主任。

说明缘由之后,班主任十分帮忙,不但跟我介绍了一下露珠的学习生活情况,还叫来了她几个相熟的同学。

三个女同学,一个男同学,大家在一个课外活动室里面坐着,没有老师。

我怕有老师,同学们会拘谨,没想到现在的学生,远比我们那个时候要活泼,男同学一进来,眼睛珠子都快掉进了楚小兔的胸口里去,而女同学都嘻嘻哈哈地问我与露珠的关系。

我感觉女孩们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也在冒光。

我聊了几句露珠的生活情况,然后话锋一转,说道:“露珠有没有男朋友,你们知道么?”

“没!”

“没有。”

“她,没有吧?”

男同学和两个女同学相继回答,只有最后一个眼镜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好像有一个,最近跟她,走得挺近的……”

小佛说:今天,依旧加更。

第十四章 一气呵成

为過客加更

一个问题,两种回答,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眼镜妹,而眼镜妹则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也不是很确定……”

她有些心慌,我赶忙说道:“你别着急,实事求是地说。”

眼镜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她跟我说过几次,还神神秘秘的,后来我在台球室门口瞧见过,露珠跟一个小黄毛在一起,两人挺黏糊的。”

我眉头一皱,说小黄毛?

眼镜妹赶紧低头,说道:“对,对,那人是个社会青年,露珠跟我说,他在外面混得可好了,好多人都叫他稳哥,我们学校好几个出名的大混混都不敢惹他。”

我听明白了,说你的意思,是那个什么稳哥,小黄毛,就是露珠的男朋友?

眼镜妹摇头,说我不知道,应该是吧除了他,没别人了。

我听完之后,心里很是窝火。

我虽然没有读过市里的高中,但之前读中专时的情况也差不多,很多小女孩子、学生妹,对于外面那些混混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她们不知道是古惑仔看多了,想当“小结巴”,还是心里有些虚荣心,总之很容易沉沦在这些小混混的手段里去。

而那些小混混里面,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能够有几个心智、道德正常的人?

如果露珠真的是陷在那小黄毛的手里,问题可就严重了。

我又问了几句,没有再等待,对几人表示了感谢之后,离开了学校。

出了校门,楚小兔对我说道:“那个叫做李洋的男孩子,应该是喜欢露珠的,听到她有男朋友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啊。”

啊?

我心急露珠的安危,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说是么?怎么感觉他对你的兴趣更大一些?

楚小兔白了我一眼,摸了摸自己满是胶原蛋白的红润脸蛋儿,然后骄傲地说道:“他看我,是小孩子看美女的心态,但是对于你那露珠妹妹呢,是发自心底的喜欢,结果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女生给外面混社会的小流氓泡走了,你说他心里难不难过?”

我说别扯这么多,咱们去找人吧,那个叫做稳哥的家伙,平日里在那个台球厅混着,我们找过去就行了。

两人没有开车,而是步行前往,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那个校外台球室。

台球室不大,在一栋旧建筑的二楼,里面乌烟瘴气,好多穿着奇装异服的小年轻进进出出。

有人在打球,也有人叼着烟,大声叫嚷着,还有一些小姑娘,缩在男人的怀里面调笑打闹。

不过我们的到来,让喧闹的台球室一下子就陷入了古怪的宁静之中。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身边的楚小兔,男人毫不掩饰自己垂涎欲滴的饥渴,而女人的目光则充满嫉妒。

还有女孩忍不住吐了唾沫,低声骂道:“哼,小**……”

总之,我们的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我看了一眼楚小兔,她用那甜甜的声音,对这台球室收银台的光头佬说道:“您好,请问您知道稳哥在这儿么?”

她说的,是甜甜脆脆的普通话,光头佬给这么一问,脸都笑咧了。

他回答道:“美女,你找老稳啥事儿?”

楚小兔按照我们来时的商量,说道:“我是他一远房表妹,过来找他玩的,没想到到处都找不到他听说他经常在这儿玩,就找过来了。您知道么?”

光头佬嘿嘿笑,说知道,太知道了。

说着,他冲着左边一里间喊道:“大贼罗,大贼罗,你小弟老稳有个表妹过来找他,你接待一下。”

他连续喊了两遍,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短脖子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他大大咧咧地骂道:“草拟妈的光头强,喊个卵子啊,没看到老子……唉,美女,你是老稳的表妹?他怎么没有告诉我他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表妹呢?”

这短脖子男人嘴里嚼着槟榔,穿着拖鞋,一脸油腻,瞧见年轻漂亮的楚小兔,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凑来。

楚小兔在横塘老妖那儿待着,见惯了各种人物,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笑吟吟地说道:“他也不会什么话都跟您说,对吧?”

短脖子男人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大哥大来,拨通一个号码,然后喊道:“老稳,你小子在哪儿呢?”

电话那头说了两句,短脖子男人就不耐烦地说道:“你赶紧到台球室来,快。”

放下了电话,他对我们发出了邀请:“来,到我办公室聊。”

我跟楚小兔往里走,短脖子眉头一扬,看着我说道:“你是谁?”

楚小兔笑吟吟地挽着我的手:“他是我男朋友。”

这身份表明,短脖子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不过他也是场面上混的人,没有多说什么,领着我们进了里面的房间来。

短脖子说是办公室,但其实就是一储物间,里面摆着两排破沙发。

里间也有人,是个打扮妖艳的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但脸上涂脂抹粉,又抹了个大红色的口红,看不出年纪。

我们进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满是汗水,呼吸粗重。

天知道她之前在做些什么。

短脖子一屁股坐下,支使这女孩去倒茶,然后色眯眯地盯着楚小兔,开始问东问西起来。

楚小兔对付这种人很有心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一个穿着紧身皮衣的黄毛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他是个急性子,一走进来,便开口嚷道:“老大,你这也太急了,那个妞儿刚刚卖掉,你就找上门来了,真是……”

说完这番话,他方才瞧见屋子里面的楚小兔,忍不住吹了一个流氓哨。

我本来还打算耐着性子,跟那黄毛好好周旋一下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嚣张,一进来就满世界嚷嚷,仿佛害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战绩一样,顿时就恼火起来。

不过我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安之若素地端坐在沙发前。

马一岙说过,越是愤怒,越得控制住自己。

这是对自己性子的一种磨砺。

也是一种修行。

短脖子瞪了黄毛一眼,然后说道:“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来,你表妹找过来了,赶紧介绍我们认识一下。等会儿咱们去吃火锅,热闹热闹……”

他冲着黄毛挤眉弄眼,而黄毛则是一脸懵逼,打量着明艳不可方物的楚小兔,说表妹?什么表妹……

他不知道怎么天上掉下来了一个林妹妹,而我则站起了身来。

他伸手向黄毛握了过去:“稳哥对吧?”

黄毛伸手来握,嘴里说道:“我哪儿来的表妹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给我顺势一弯腰,将人给一个过肩摔,重重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砰!

一声炸响,那黄毛哎哟一声,差点儿就背过气去,而巨大的声音也将原本端坐着的短脖子,以及他身边的妖艳女郎吓了一大跳。

我这边一动手,楚小兔就跳到了门口,将门给关了去。

瞧见我这动作,短脖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手往沙发后面一摸,抓住了一把开刃的砍刀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干嘛?

他身边的那女人更是一声尖叫,刺破空间。

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半蹲下来,右手捏住了黄毛的下巴,微微一用力,那家伙就跟杀猪了一样,哇啦啦大叫:“哥,哥,别捏了,要碎了……”

我盯着他,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女孩,卖哪儿去了?”

黄毛有点儿懵:“啊,你说什么?”

我左手扬起,朝着他的小腹处猛然一拳砸去,那家伙疼得像个煮熟的虾子一样,全身蜷缩,哭着喊道:“别打,别打!”

瞧见我在修理黄毛,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短脖子有点儿恼了,大叫了一声:“草泥马!”

他挥刀,朝着我的脑袋斩了过来。

我头也没有回,一脚过去,将人给直接踢到了墙上去。

当他从墙上滑落下来的时候,都没有再能够爬起来,而楚小兔冲着那鬼喊鬼叫的女人喝道:“叫什么叫,想死么?蹲下!”

她笑得时候,甜得像化不开的蜂蜜水,而板起脸来的时候,又是满脸寒霜。

女人不叫了,蹲在短脖子的身边,不过还是忍不住地抽泣。

她有些害怕。

我处理完旁边呱噪的短脖子之后,将黄毛给抓起来,扔在了沙发上,然后捡起了短脖子跌在地上的砍刀,对着他的手。

我冷冷说道:“告诉我,你拐走的那个女高中生人在哪里?我不跟你废话,数三声,三声过后,我斩你一根手指头,再数三声,你还不答话,我斩你右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古惑仔全集我一集不落,都有看过。

怎么威胁人,我还是挺熟悉的。

黄毛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听我这么一说,赶忙交待:“我说,我说。”

我说讲啊,等我数数?

黄毛有点儿尴尬,说道:“您,说的,是那个人,你总得说个名字啊。”

得,敢情这家伙干的,还不止一件事情。

我盯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露珠,刘露珠!”

黄毛松了一口气,说在、在滨湖会馆。

第十五章 脑残少女

滨湖会馆。

从几乎吓尿了的黄毛口中,我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家伙别看模样长得不咋地,但是个情场高手。

他专门负责去学校找那些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用谈恋爱的借口,将女孩子骗出来,先将人给祸害了,随后就用缺钱的理由,挑唆女孩子出去卖。

如果女孩子被爱情洗了脑,愿意的话,他就亲自带,当做是自己的印钞机。

而如果女孩子不肯,他也有办法,那就是直接卖给一些夜场之类的地方,赚一笔快钱。

凭借着高明的泡妞技巧和花言巧语,黄毛无往而不利,赚了大把钱。

栽在他手里的,据他自己交代,就有十三四个。

听完他的讲述,我恨不得直接捏爆了他的蛋蛋。

这种王八蛋,不杀了,还留着过年?

只不过我得忍。

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如何判决他,并不是我的事情,而我目前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刘伯的小女儿露珠从那滨湖会馆里救出来。

问明清楚之后,我揪着黄毛和短脖子出了门。

门外有一堆人在外面看着,瞧见我拖着两人出来,都吓了一大跳。

这里面有许多短脖子的人,瞧见自家老大这样,就有些蠢蠢欲动,而短脖子给我一把掐住了喉咙,赶忙说道:“别动,别动,江湖恩怨,这位大哥只是带我们去办点事情,你们别参与,知道不?”

他既然这么说了,其余人也不敢妄动,我轻易地将人带下了楼,回到车上之后,楚小兔则轻车熟路地捆人。

随后我开车,在黄毛的带领下去了滨湖会馆。

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带着被教训一顿的黄毛和短脖子抵达了滨湖会馆。

为了确定露珠人在这儿,我故意很低调,让黄毛来谈,终于将露珠找了出来之后,果断动手,大闹会馆,将门店给砸了。

随后我扬长而去,让楚小兔照顾好饱经折磨的露珠妹子,又押着黄毛和短脖子去当地公安机关投案。

在路上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清楚了,你们要是肯自己承认的话,那就进局子里待着。

该咋判咋判,我管不着。

要是不肯,没关系,你们自己回家,回头我找到你们,挨个儿打断腿。

打断腿,这一辈子都残疾了。

不但如此,黄毛的话,我还要废了他的子孙根,让他再也没办法祸害人家姑娘。

我说得很陈恳,很认真,希望他们能够选择其中一个。

我有些凶残狰狞的表情,让他们也认真地做出了抉择。

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第一个。

他们刚才,瞧见过我在滨湖会馆里一个人打八个的样子。

里面专门被顾来当打手的大汉,他们两个得喊“哥”的大混混,几乎是一照面就给我撂趴下了,就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应该是没有折扣的。

说到做到,社会人。

我把这两人送到了局子里去,报了警,搞得接待的人都挺惊讶的,听到了这两人的叙述之后,愣了半天,赶忙去请示领导。

没多久,就来了好几个人,将人给分开审问了。

我们这边有证据,有苦主,连当事人也愿意投案自首了,所以过程其实并不复杂。

唯独有一点,那就是关于滨湖会馆的事情。

我能够感觉到,负责做笔录的人谈及此处,都有一些谨慎,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一些古怪之处,我想要以一己之力将其端掉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当然,对于这个结果,我其实早就有所估计,所以并不纠结。

这样的认知,除了我自己这些年混迹南方的人情世故之外,还有的是马一岙的教导。

他跟我说,不要妄图跟大部分人作对。

至少不要跳在明面上来。

心中有正义,但是这个得做一些妥协,得绕点弯子,不然就容易被当成愣头青、出头鸟,给人一枪端掉。

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弄完这些,基本上都是晚上时分,我处理好了一切之后,借了警局的座机,给村里打了电话。

我给刘伯报了平安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很快就会带人回来。

电话那头的刘伯满口感激,有点儿哭腔。

一个领导送了我出来,临别之前,跟我握手,然后低声说道:“这件事情,谢谢你了,你要相信我们,就算是克服再大的困难,我们都要将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给打掉,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跟他使劲儿地摇了摇,说我相信您,也相信大家的决心。

领导对我说道:“侯漠,我都听说了,你挺厉害的,一个打八个,很厉害啊怎么,有没有想法来我们这里,正好局里面有几个特招方案……”

我摇头,说不了,其实……南方省厅那边,对我也有想法。

哦……

当我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领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用力地跟我握手告别。

我回到车上的时候,手上满是汗水。

对方的手,很软。

楚小兔陪着露珠坐在后排,我将车子发动起来之后,开口说道:“露珠,你怎么想的。”

露珠抱着双脚,将头埋在膝盖里面,痛哭了起来。

在下午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就这几天的工夫,她不但**于黄毛,而且还在滨湖会馆那里给人逼着接了客。

这件事情,是瞒也瞒不过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警局这边,我打点了一些,至于家里,我不会跟刘伯说,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你跟家里面人说的时候,就说跟同学去玩了,知道么?”

露珠这才抬起了头来,抽抽噎噎地说道:“漠、漠哥,谢谢你,谢谢……”

我摇头,说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回头让刘伯带你回学校,那两个拐骗你的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没有等我说完,露珠突然插嘴问道:“王安他会怎么样?”

我一愣,说王安是谁?

露珠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就、就是你喊的黄毛。”

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回过头,看着她,说他是死是活,关你屁事?我跟你讲,要不是他,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以为你跟他是真爱呢?你傻了么,你知道他骗过的女孩子,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个,你算什么?在他眼里,你就是一堆钱而已,懂么?

我有些恼怒了,说话毫不客气。

事实上,到了这会儿,她还念着那黄毛,就已经不是运气不好,而是真正脑残了。

别的都可以挽救,但如果脑残,那天王老子下来,都没办法了。

露珠给我骂得头也不敢抬,低着头,抽噎起来。

我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给露珠这女子的脑残问话搅得一阵心烦,也没有了继续教训她的想法,发动油门,只想着赶紧将人送回家,算是交代了任务。

回到九龙湾,把露珠送回家之后,刘伯自然是无比感激,他的几个儿子儿媳也对我十分热情。

我的心情不太好,简单交代两句之后,也没有再管,告辞回了家。

楚小兔想要跟着我一起,给我说了几句,气得直瞪眼,说你有气撒在那脑残妹子身上啊,管我什么事情?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说你可别忘了,横塘老妖也是做这种皮肉生意的,跟滨湖会馆是一个德性。

楚小兔不服,说可是我们那儿的姑娘,没有一个是被迫的。

我冷哼,说谁知道?

楚小兔气得半死,骂了我一路,我并不管她,将车子还给了三叔之后,回家睡觉。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来,跟母亲和父亲聊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

我得赶紧赶回莽山去。

临别前,母亲才想起来,说对了,昨天白天的时候,有一个叫做马一岙的人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

我一听,赶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母亲说没什么,我跟他讲了你的事情,他就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赶忙跑堂屋,给马一岙的手机打了回去。

结果提示我,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这么一件事儿,我归心似箭,赶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结果走出家门口没多远,就碰到了冷着脸的楚小兔。

她看着我背着包,冷冷说道:“怎么,想甩开我,一个人溜?”

我说没有,正准备去找你呢。

楚小兔说你睁着眼说瞎话呢,三叔家在西头,你往村东头走,这是去找我么?

我没有跟她接话,绕开她走。

楚小兔追在我后面,说道:“你要是真嫌我烦,那好,我不跟着你就是了。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你你外甥兜兜身上被婆婆埋了点东西,只要是在二十里范围内,我都能够感应到……”

啊?

听到这话儿,我停下了脚步,问道:“当真?”

楚小兔冷哼一声,说你以为我是过来监视你的么?婆婆是真喜欢兜兜,才叫我过来帮你的,你当我爱跟着你这个臭脾气啊?

我听了,赶忙拱手,说好,好,前面是我的错,跟你道歉,走吧。

楚小兔扬起头,用圆润莹白的下巴对着我。

然后,她鼻子里哼出了一声话儿来。

势利眼,哼!

第十六章 马一岙远走湘西

走到村口,我给一辆破烂的摩托车给拦住了,车上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男人冲我喊道:“漠哥,漠哥……”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跟我一起从小长到大的伙伴二胖。

这小子打小不爱学习,上了初中就没读书了,后来据说是去打工了,没想到这会儿又在村子里碰了面。

我跟他打招呼,说唉,二胖?

二胖下了车,咧着嘴苦笑,说漠哥,别叫我小时候的诨名啊,你看我现在也不胖。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哎呀,你大名叫啥来着?吴、吴……”

二胖赶忙说道:“你是贵人多忘事,吴照华。”

我说哦,照华,照华,怎么着,现在忙啥呢?

二胖说嗨,现在在市里面做点小生意,电话你知道么?我在中学门口摆了个摊子,迁了根电话线,然后给学生们打电话,另外还卖点儿文具啥的。

我着急离开,点了点头,说挺好,挺好。

我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二胖赶忙拦住我,说漠哥,别走啊,我有急事找你呢。

我一愣,不确定地说道:“找我?”

二胖说对呀,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赶忙将手头的生意交给了女朋友,特地大早上地赶回来见你呢。怎么着,看你这样式儿,是准备出门么?

我说对,事情忙完了,就准备走了。

二胖说别啊,我好不容易赶回来,你就要走了?不急吧,不急咱中午喝一顿,我特地去弄了两斤田鸡,咱们今天吃红烧田鸡,贼好吃的。

我摆手,说改天吧,咱们兄弟伙,来日方长。

二郎依旧拦住我,说哥,哥,你别走,我找你真的有事儿。

我瞧见他这样子并非偶遇,而是特地过来找我的,终于停住了脚步,说有事说事儿,别绕弯子,咱们哥俩,不存在客气话。

说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怕他又有什么打拐的事情找我。

倒不是说不想帮忙,只是我不想再出岔子了。

好在二胖并不是找我帮忙找人,而是想要跟我一起出去混。

他说漠哥,我听大姨我母亲说你在外面混得很不错,一个月能拿大几千,咱们打小关系这么好,你也得拉扯弟弟一把,带上我去发财啊你放心,我很能干的,你说啥是啥,鞍前马后,绝对不说二话。

我听得头皮发麻,说等等,你不是说你在市里做些生意,情况还挺不错的吗?

二胖苦笑,说话虽不假,但做生意都是要本钱的,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不好,老娘今年开春又生了一场大病,折腾了不少,现在周转不开,我也是急着没有办法要不然,你借点钱给我,我给你开借条,要是生意好,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我就能够还上了,你看怎么样?

本来我还在头疼怎么劝二胖,毕竟我早就已经不在祥挥了,带二胖一过去就露底了。

我倒是无所谓丢不丢面子,但这事儿给我母亲知道,问题就大了。

所以二胖这么一说,我就下意识地问道:“多少钱?”

二胖说不多,我只是需要周转一些货款,两万左右,就可以了。

我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手头没那么多。

二胖看着我,说那你能给多少嘛,不够的话,我再去找人凑漠哥,咱们是打小在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伙伴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坑你的,也给你写借条,等到期不还,你去抄我家……

他在这儿大声地赌咒发誓,我摆了摆手,说别了,用不着这样。我能够借你一万,多了真没有。

二胖有些为难地说道:“漠哥,一万有点少,没多了么?”

我摇头,说没了,你要不要。

“要,要,”二胖怕我反悔,赶忙点头,然后从兜里拿出纸笔来,给我写了借条。

我数了一万的票子给他。

二胖拿到钱,感动得热泪盈眶,千恩万谢,拱着双手,说哥,漠哥,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后你有啥事,随时招呼一声,刀山火海,一句话。

二胖骑着摩托车走了之后,旁边的楚小兔笑吟吟地过来搭我的肩,说漠哥你真有钱,不然也赏我一点儿呗?

我瞪了她一眼,说没钱。

楚小兔踢了我一脚,说有钱给别人,没钱给我?

我说二胖是我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有困难了,我伸出援手,不是很正常么?你说你,你有什么困难?

楚小兔不屑地说道:“呵呵,打小长大的兄弟你就是个傻子,人家从一开始就算计你呢,你还拿人家当兄弟,脑子进水了呢。”

我很不爽,瞪了她一眼,说你讲什么呢?

楚小兔昂着头往前走,说自己悟吧,你个傻子。

两人出村,搭了车去市里,然后乘坐火车抵达了郴州,路上我不怎么理楚小兔,不过她是个开朗的性子,没事儿跟我聊天,我又不能冷着脸,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渐渐又融洽了起来。

抵达了莽山脚下的小镇子,我对楚小兔说道:“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找一个人,很快就回来。”

楚小兔没有了之前的闹腾,而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多久?

我想了一下,说最迟明天下午吧,你看呢?

楚小兔咬着红润如樱桃般的嘴唇,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相信你啊,你要是骗了我,我以后就再也不信你了。”

此时此刻的楚小兔,显得格外柔弱,我无奈地笑了笑,说好,好。

我将楚小兔安排在镇子里一家比较干净的酒店里住下,安顿妥当之后,才启程离开,赶往山上的村子里去。

抵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走进山间院子。

推开门,就有狗叫。

这狗叫做阿黄,是家养的,跟我也熟,瞧见是我之后,跑过来摇尾巴,我进了屋子,瞧见小钟黄在剥花生,便问道:“小钟哥,你师兄呢?”

小钟黄瞧见我回来了,很高兴,拍着手招呼我,然后跟我说道:“师兄出去了。”

我以为马一岙只是寻常出门,没有多想,跟着去拜见王朝安。

等见到王朝安的时候,我才得知,马一岙去了湘西。

之所以去湘西,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肥花的,他本来打算叫我一起的,但是给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打通之后,就决定先赶过去了。

他说等我回来的时候,让我自己赶过去。

我问是什么情况,王朝安老师傅告诉我,一个叫做拐角六的人打来了电话,说有人见到肥花出现在了湘西的一个苗寨里。

那个苗寨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这个行当的一些人知道。

马一岙在得到消息之后,怕事情会有变故,所以没有等到我回来,便在第一时间就赶过去核实了。

得知了消息,我有点儿尴尬,解释一下我回家遇到的事情。

王老爷子听完之后,坐直身子,问我道:“你确定你那外甥也有灵明石猴血脉?”

我挠了挠头,说这个我没有确定,只是听那个横塘老妖说起。

王老爷子点头,说横塘老妖这个人我知道,做事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手下又有一批非常得力和忠心的夜行者,算是湘南之地,夜行者家族里面比较出挑的而从你的描述来看,就能够知道她的眼光有多强,长袖善舞……我没有跟她打过交道,也不能够肯定她的话是真是假。

我说既然我有灵明石猴的血脉,我外甥兜兜也有,这个应该很正常吧?

王老爷子笑了,说你以为夜行者血脉是菜市场的萝卜白菜,遍地都是?这么跟你说罢,经过几千年、上万年或者数万年的融合,许多正常人的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隐藏血脉,但这些只是一个或者几个的片段,根本无法变成显性基因来,所以夜行者才会少之又少再有一个,传说中同一个时代,只能够出现一个灵明石猴的血脉,你懂我意思么?

我摇头,说不懂,之前秦梨落告诉我,很久之前,就只出了这么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灵明石猴。

王老爷子说不冲突,他是他,那是唯一一个,但后面,陆陆续续也出过一些血脉拥有者,但都没有办法度过五关而这些人,同一时代,不可能出现第二个,即便是有,也是假的,是其它的灵猴血脉,你懂么?

我有点儿头晕,不过大约还是懂了。

王老爷子又说道:“那个横塘老妖估计是认识你的。”

啊?

我说这怎么可能?

王老爷子笑了,说这个江湖,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关键在于南方和湘南相隔不远,很容易有消息传过来的事实上,她故估计是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所以才会这么配合。

我说为什么?

王老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因为……其实那个黄大仙,跟我,曾经是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朋友啊。”

小佛说:这两天在广西贺州参加一个网络的年会,今天不加更了,跟老师们多学习点正能量

第十七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黄大仙原名黄裳元,苗族人,在三十年前的时候,曾经与王朝安老爷子并走西北,探寻丝绸之路的遗迹。

然而因为某种变故,他们却最终分道扬镳,不再联系。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王老爷子不愿意多说,我也不敢问,只知道了关于“离别岛”的一个大概范围和区域。

除此之外,他告诫我,千万不要在黄大仙的跟前提起他的名字,一个字都不许说。

因为只要说了,就很有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好的遭遇。

说完这些,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止不住打起了呵欠来,我知道他身体有些扛不住了,赶忙告辞。

本来快要睡着的老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叫住了我。

他说:“侯子,不管怎么说,夜行者总是逆天而为,路途坎坷,你明天出发的话,我怕我起不来,送你一句话。”

我躬身,说您请讲。

王老爷子张开了口,缓缓说出了八个大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听到,浑身一震,感觉醍醐灌顶,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来。

随后,我长身一躬,开口说道:“受教了。”

当夜,我又去拜见了李、刘两位大爷,然后跟小钟黄聊了一会儿天,方才睡下。

一夜无话,次日我早早起来,与小钟黄说了一声之后,告辞下山。

山路崎岖曲折,到了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我赶到楚小兔住着的招待所,远远的,就瞧见她站在路口,朝着来路张望。

那个时候,太阳光从东方斜斜落下,金色的光辉落在了她鹅蛋型的绝美脸庞上,即便相隔很远,我都能够柑感觉得到她脸上那甜甜的微笑,以及眼神之中充满期待的情绪。

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让我在某一瞬间,突然有了一种心脏扑通的错觉。

我有点儿迷失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将心头所有的杂念都抛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楚小兔的面前,说道:“走吧。”

楚小兔看着我,说去哪里?

我说去湘西。

她双眸明亮,盯着我,很激动地说道:“你知道离别岛在哪儿了么?”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实话:“大概吧,跟着我走就是了。”

我往车站走去,楚小兔跟在我后面,一边走一边问:“你不能骗我哦,你知道么?我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一直都有蚊子在房间里嗡嗡地转悠,讨厌死了……”

我苦笑,说我要是骗你,还过来找你干嘛?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搭伴而行,乘车去了火车站,准备前往位于湘西之地的要道鹤城。

鹤城地处湘中丘陵向云贵高原的过渡地带,自古以来就有“黔滇门户”、“全楚咽喉”之称,是我国中东部地区通往大西南的“桥头堡”,从这里往西走去,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苗疆地区,也就是十万大山的门户了。

一路上与楚小兔的争吵调笑自不必言,下了火车之后,我在火车站附近的小卖铺买了一张地图,仔细研究起来。

随后我又前往市区的邮政局,在卖手机的地方徘徊好久。

然而我此前回家,给了母亲五千,又借给了发小二胖一万,再加上这几日奔波的花销,早已是囊中羞涩,终究还是没有钱购买。

楚小兔看着我那纠结的表情,问我:“想买?”

我点头,说对。

她很奇怪,说这鬼地方,信号差得要死,稍微往乡下走一点,就没有信号,你买它干嘛?

我说当买一份保险。

楚小兔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机来。

我盯着这手机,愣了半天,方才说道:“你有手机?”

楚小兔白了我一眼,说废话,我没有这东西,怎么跟姥姥沟通啊?

我犹豫了一下,说里面有话费么?

楚小兔说当然。

我说借我用一下,楚小兔没有拒绝,点头说好,随后我把电话拿了过来,拨打马一岙的手机,结果还是没有能够接通。

这事儿让我有些郁闷,连着又拨通了几回,都是如此。

当我把手机还给楚小兔的时候,她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来,对我说道:“都跟你说了,这玩意到了乡下地方,当砖头都不够硬,你打电话那人,估计都在那个山窝窝里蹲着呢。”

我叹气,说好吧,不过还是拿着吧,你记得充电,别关键时刻掉链子。

两人在市区逛着,我找了一家专门做砂锅饭的小店子吃饭。

这家的砂锅饭看着门面不大,油腻腻的,但是客人却出奇的多,我们还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等到东西上来之后,有些微糊焦香的锅巴和白色米饭,再加上点缀着的腊肠,以及几碟随堂小炒,都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为了照顾吃素的小兔,我给她特意点了两个素菜和不加腊肠的砂锅饭。

这点儿贴心的举动让她十分感动。

而楚小兔报答我的方式也很耿直,一口气吃了六碗砂锅饭,弄得老板差点儿都忙不过来。

我瞧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慢点啊,饿鬼投胎一样?”

楚小兔瞪了我一眼,说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都没有吃饭那儿的油不对,有一股下水道的味道,我吃了就吐,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我笑,说没事,你跟着我,不怕没好吃的。

楚小兔说你对吃怎么这么有研究呢,那么多的店子,就挑中了这一家,贼拉好吃。

我说那是,你不知道,我以前有个梦想,就是开一家餐馆,所以我对于吃很严格的,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去挑最有当地特色的馆子吃饭,然后记住这个味道,多多学习,想着自己能不能够做出来。

楚小兔满眼信心,说哇哦,那你做菜岂不是很好吃咯?

我很是得意,说对,有机会让你尝一尝,保准你舌头都要咽下去。

听到我的话,楚小兔十分期待。

于是她又吃了三碗。

傍晚时分,我拉着吃撑了还要嚷嚷着再吃的楚小兔离开,两个人赶上了前往西边一个县的最后一班车,这班车很是破烂,车厢里面有着浓郁的汽油味,沉闷无比,然后又有人在前面不断咳嗽,弄得我都都有些脸色苍白。

而楚小兔因为晚上吃得太多,差点儿就要吐了。

那个时候的公路并不是很好,国道都破破烂烂的,一路摇晃,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子。

我们下了车,楚小兔走出了几步,整个人就不行了,趴在不远处的田坎上吐了起来。

我路上的时候买了水,等她吐得差不多了,走过去,帮着拍了拍背上,然后把水递给她漱口。

楚小兔漱过口,勉强回过神来,对我说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说去一个叫做错木村的地方。

楚小兔又问:“那我们要去干嘛呢?”

我说跟我一个朋友汇合。

“他知道离别岛在哪儿么?”

“不,他不知道,但是想要找到离别岛,就得找到他,不然谁来也白搭。”

“到底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说清楚再行动?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你到处晃悠。”

“你可以不跟来。”

“傻子,我就知道,你这个王八蛋,从头到尾,就是想要把我给甩掉,哼,就是不如你的愿。”

……

两人吵吵闹闹,并不进镇子,而是沿着这条公路往前走,在前面的山坡前转弯,开始沿着小路朝山里走去。

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月光在头顶的某一处地方高悬着,白月光,如水一样地洒落在地面上,楚小兔咬着嘟起的嘴唇,然后无辜地看着我,眼眶里面仿佛有雾水一样,十分的委屈。

当时的夜,月亮也美,人也美。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跟着这个有点儿小闹腾、又有点儿小活泼的女孩子,一直走下去的冲动。

不过这样美丽的情怀,终于还是被山路的曲折给打败。

越往山里走,那路途越是崎岖,大概是下了一阵雨的缘故,一开始的时候还好,越往后走,那山路越发泥泞,有的时候一不留神,一脚踩在了泥坑里面,拔出来的时候,满脚的泥巴,让人心烦意乱。

不过这情况只是仅对于我而言的,深入山林,楚小兔就跟一只猴儿般灵巧无比,走上走下,每一次都能够绕开泥坑,走在草堆上。

我一开始还在领路,后来却不得不让她走前面,我在后面亦步亦趋。

如此一致走到了凌晨三点多,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夜幕笼罩的村子,而这个村子规模很小,一眼望去,也就十来户人家,而且家家都是木房子、吊脚楼,都是非常原生态的样子。

我有些激动,下坡的时候差点儿摔了好几跤。

随后我来到了村子从下面数上去的第六家,敲开了人家的门。

叩、叩、叩……

如此敲了两回,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人声:“是哪个哟?”

我恭敬地回答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除魔是朋友,后辈侯漠,拜见联盟前辈。”

第十八章 香艳邀请

“吱呀“一声,门开,有人从木门后面探出了脑袋来,打量着我们。

我也在打量对方。

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年人,脑袋上包裹着一张蓝色帕子,脸上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眼睛浑浊不堪,左眼好像还有一些白内障,总之给人的感觉十分不自然。

而对方身上的气息也让人很不好受,有一种长期没有见到阳光、陈腐的气息。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瘸子。

他的行动,很不便。

这是一个苗人,从他说话的口音,就能够感觉得出来。

我按照以前马一岙教导的,将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然后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

如此三次之后,再拜,说晚辈侯漠。

侯漠?

那人打量着我,又瞥眼瞧向了我身后的楚小兔,好一会儿,方才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侯漠,这个名字,耳生啊?”

我恭敬地说道:“之前有一个人,应该跟你提过。”

那人眉头一扬:“谁?”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马一岙……”

听到这话儿,对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说啊哈,原来是那个小崽子啊,对,对,他跟我说过你,来吧,进来,进来烤火。

十月份的天气,在鹏城还是秋老虎时节,十分炙热,然而在这苗疆的小村子里,深夜,露水寒重,夜风吹来,微微发寒。

寻常人早已受不了了,也就是我们一路疾奔,火急火燎,方才没有太多感觉。

进了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点着一盏煤油灯。

我才发现,这儿居然还没有通电。

屋子是很寻常的吊脚楼布置,堂屋里没有沙发,没有电视,除了神龛和几个竹制的板凳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穿过堂屋,来到旁边的灶房,那地灶有余温,老头儿用火钳扒开外面的灰,露出里面的火星来,又从旁边的竹筐里钳出了黑色的木炭来,放在了火塘里。

他将火塘里面的火弄起来,又在火塘上面的支架上挂了一个吊锅。

他舀了水上去之后,对我们说道:“你们坐,我去叫虎子起来。”

他离开了灶房之后,我在火塘旁边的竹凳上坐下,而楚小兔则没有。

她一脸疑虑地打量着这有些狭窄的灶房,走到人家的大灶前看了一会儿,打量着人家的锅碗瓢盆,又走到了门口,往堂屋望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我被她走来走去的样子弄得很烦,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坐下来?”

楚小兔走到我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说有什么好奇怪的?

楚小兔瞧见我一副毫无防范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你真的是好天真、好幼稚啊,你听说过湘西有三怪没有?

我摇头,说什么鬼?

楚小兔伸出右手,五指纤长,莹白细嫩,随后一根一根地屈起来:“湘西有三怪,蛊毒赶尸,落花洞女,后面两个,我不跟你仔细讲,就讲第一个,蛊毒这玩意是苗人独有的,听说是用无数种毒虫蛇鼠,用尽种种秘法,在一个独特的器皿之中炼化出来的毒物,一点你沾了这个,生死就操控在了别人的手中……”

我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问道:“嗯,然后呢?”

楚小兔恨恨地说道:“养蛊人虽然威力甚大,翻手之间将人灭杀,但从本质上来说,跟寻常的普通人无异,体质一般,所以很难像看夜行者一样,一照面就认出来,但也不是没有漏洞蛊毒之物,最喜洁净,所以一般农户家中,地上一尘不染,东西摆放齐整,完全没有生活气息,就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家里是养了蛊的。”

我听她这般说,这才下意识地打量着我们所处的这地方。

我本身就是乡下的,也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对于乡下农家的了解很多。

其实并不是农村人不爱干净,而是因为沉重的劳务活动,使得没有太多精力来打理,所以家里通常都会显得比较乱。

即便是很爱干净的人,隔三差五地整理打扫,但总还是会有一些疏漏的地方。

最常见的,就是地上的泥巴、桌子上的回,还有房梁间的蜘蛛网。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这里的确如同楚小兔说的一样,整个吊脚楼的内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即便是最容易变脏的灶房也就是厨房,也几乎没有什么油腻的感觉。

从这一点来看,绝对是很不正常的。

楚小兔的推测,说不定是真的。

不过……

楚小兔瞧见我即便是听完了,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顿时就焦急起来。

她指着我,说还愣着干嘛?赶紧跟我说,你来这儿干嘛的,看你们也不熟啊,你小心点啊,别真的中蛊了,到时候身家性命都是别人的了,就是让你跪下当狗,你也不得不做……

她还想说,结果堂屋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灶房的门“吱呀”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楚小兔不敢当面说人家坏话,赶忙闭上了嘴巴。

这回来的,不光是那老苗人,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

这少年虽然一脸稚气,但人真的挺壮实的,一双大眼睛黝黑发亮,显得十分活力。

老苗人对我们说道:“这是我孙子,小虎罗小虎。”

带着孙子见过我们之后,老苗人坐到了我们对面,而那个叫做小虎的少年则去碗柜端了三个粗瓷碗来,在里面各放了一点儿茶叶梗子。

没一会儿水烧开了,他给我们各冲了一碗茶。

老苗人拿过自己的那一碗茶,用粗糙的右手中指在碗里面搅了一会儿,然后沾了沾自己的额头。

随后他端起了碗来,冲着我们咧嘴一笑:“请。”

老苗人端起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水,开始美滋滋地喝了起来,而我也没有犹豫,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这茶水,入口烫,随后苦,等那味道在口腔里完全散发之后,却有一股奇异的甘甜和芬芳在口腔中回荡不休。

我喝了一口之后,忍不住叹道:“好茶。”

老苗人瞧见我喝得爽快,笑眯眯,然后又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楚小兔,说怎么,不合胃口?

楚小兔有些紧张,说我,我不渴。

老苗人眯眼瞧她,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小姑娘,你是怕我在你的茶里面下蛊,对吧?”

楚小兔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身子下意识地就绷直,有些语无伦次,说啊,没、没有,这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瞧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老苗人不再逗她,而是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烟枪来,弄了点烟叶进去。

他用炉火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这才对我说道:“马一岙,他师父我认识你呢,你是谁的弟子?”

我来之前的时候,听王朝安老爷子交代过,没有跟这位来虚的,实事求是地说道:“我是夜行者,刚刚觉醒的,虽然跟马一岙以及王朝安老先生学了一些东西,但目前是没有师承的。”

听到我这么说,老苗人点了点头,说嗯,年轻人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诚实,这一点,你很不错。

随后,他又抽了几口,方才缓缓说道:“我跟小马说了,回头,让我孙子小虎带你们过去那里,不过有几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要是同意,随时可以出发,要是不同意,那你也别闹腾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恭敬地说道:“请讲。”

老苗人说马一岙去的地方,叫做坨弄,那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需要过黑风沟,那儿近十年来,没有人能够进入之后生还而出,小虎是我唯一的孙子,他父母死了之后,就是我的命根子,所以他虽然送你们过去,只能够送到黑风沟。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我说好。

喝过了茶,老苗人说今天天色太晚,而且你们也赶了一晚上的路,先在这儿歇着吧。

我着急离开,然而老苗人却坚持一点,磨刀不误砍柴工。

这般说,我也没有再多聊,点头应下。

谁知道等小虎给我们安排房间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只有一间客房,我瞧了里面的床铺,犹豫了一下,说要不然我跟小虎一起睡吧?

小虎一脸嫌弃,说不,我不喜欢跟男人一起睡。

呃……

我看了楚小兔一眼,又看了一眼十三四岁的小虎,知道这小孩子已经处于发育期了。

让他跟楚小兔这么一个行走的雌性荷尔蒙待一块儿,如何受得了?

楚小兔反倒没有我的心理负担,说道:“行了,行了,小弟弟你赶紧去睡吧,不用管我们。”

她送走了小虎,然后瞪了我一眼,说干嘛,走一天路了,不累?赶紧睡吧?

楚小兔是江湖儿女,百无禁忌,自己个儿躺在了木床的里面。

我有些尴尬,瞧见这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椅子都没有,正打算着躺地板上呢,楚小兔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你上床来,地板上,小心虫子爬身上。”

我对虫子,其实挺膈应的,想了一下,还是上了床,。

人都穿着衣服,吹了煤油灯之后,黑乎乎的。

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空气中浮现着楚小兔身上发出来的幽幽女人香,然后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

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睡着了,心乱如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了里面的楚小兔,却发现黑暗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原来她也还没睡。

我吓了一大跳,刚要说话,楚小兔突然噗嗤一声笑,然后对我说道:“怎么样,想不想来一发?”

今天在广西贺州参与“中国文艺理论学会网络研究会第四届学术年会”,很荣幸作为网络作家的代表,与前来参加的专家和学者交流照片明天发微信公众平台里,时间紧张,就不加更了,另外明天如果更新推辞,小佛晚些加更补偿。

谢谢大家理解,一个作者,毕竟得走出来,我也希望成为大家的骄傲。

毕竟,我三十多了。

第十九章 梦了无痕

这样的夜色。

深山之中的小村子,风情独特的吊脚楼中,静谧的夜里,身边有一个全身都在散发着浓郁女性荷尔蒙气息的大美女。

然后她睁开了宛如璀璨星辰的双眸,对我甜甜一笑,发出了如此香艳的邀请。

讲道理,只要是生理正常的男人,特别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男人,应该都很难去拒绝这样的邀请吧?

对不对?

我有不是柳下惠,又不是和尚,更不是身有隐疾,当下也是做出了一个所有男人都会做的选择。

我说好啊,怎么来?

事实上,我有点儿紧张,毕竟好久没做这种事情了,我怎么都有一些生疏。

不过楚小兔别看之前的出场十分惊艳,但从这些天我跟她接触的感觉来看,应该并不是一个放浪成性的女子。

等等,她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她喜欢我?

我的心跳突然有些急促,而就在我脑海里满是红被翻浪的性福画面时,里面却伸出了一条腿来,一下子就把我给蹬下了床去。

我满心激动,没有来得及防范。

等我滚下床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有些恼,说你干嘛?

楚小兔将被子扔了出来,对我说道:“你看看你,果然露出丑恶的真面目来了吧?前面还表现得多大义凛然,好像是谦谦君子一样,容不得半点世间的丑恶,现在却是个假正经,满肚子诲淫诲盗,男盗女娼告诉你,我随身带着把剪刀,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把你的命根子给剪了,知道不?”

听到她这义正言辞的警告声,我被**冲昏了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冰水浇了头一样。

知道被耍了,我很是不甘心,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半坐在床上,体型妖娆的楚小兔,心里盘算着自己要是来一个“兽性大发”,将她给办了,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当我接触到了她那明媚清亮的双眸时,所有的**都如同潮水一样消退下去。

我开始感觉到羞愧。

我刚才怎么会有那么禽兽的想法呢?难道是因为我体内的夜行者血脉在作祟?

这事儿我之前听马一岙跟我说过,他们修行者叫做走火入魔,而夜行者则叫做臣服兽性,理智被身体的兽性本能压制,最终做出许多不合理智的事情来。

我悻悻地回了一句:“我哪有?我刚才是考虑你的感受,照顾你的面子,才会那么说的。”

说罢,我抱着被子,躲到了靠墙边的木板上躺下。

我躺下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主动观想,让自己迅速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而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又听到楚小兔在床边轻轻说道:“瞧你这人,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说不行,你还真就不行了啊……”

这声音,近乎于呢喃一般,我听在耳边,都不确定是她在说话,还是自己幻听。

我翻了一个身,嘴角一咧,心中想道:“又想忽悠我?没门!”

我闭眼,很快就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的怀里多出了一句温暖滑腻的身体来。

这女人前凸后翘,那叫做一个青春逼人,就好像是刚刚熟透的水蜜桃一般。

咬一口,能够滴得一身的汁水来。

紧接着那具温香软玉一般的身体压着我,有饱满如樱桃般的嘴唇覆在我的眼睛上,紧接着一条灵活如蛇的舌头剃开了我的唇。

好滑,好香。

我下意识地抱紧了对方,然后开始疯狂地脱去对方的衣服,尝试着找寻一处温软之处。

等到两人都攀升至最浓烈的情绪状态时,我下意识地哼出了声来。

紧接着……

我醒了,被楚小兔的笑声给弄醒了,随后发现一场春梦之后,自己差点儿把人家的被子撕成了碎片不说,而且还不得不去换条裤子。

楚小兔坐在床上看着躺在地上的我,笑得前俯后仰。

她不断地拍着床沿,笑疯了。

我尴尬地爬起来,准备去院子里清洗一下,而楚小兔在我身后说道:“怎么样,你还歧视婆婆她做的事情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姥姥对于你们这些男人来说,是大慈大悲的救世活菩萨呢退一万步来说,她手下的那些姑娘,和来玩儿的客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摇了摇头,不想跟她多做争辩。

毕竟,我还得去找地方换裤子……

次日起来,我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让自己的身体活络起来,汗水从身上和头顶浮现,化作腾腾热气。

此刻的湘西大山,已经临近冬天,早上尤其寒冷,不过我却不怕,用压水井的水洗了一回脸,通体安逸,而小虎则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我,埋怨道:“你们昨天晚上也太闹腾了吧,弄得我都没办法睡觉!”

他很不满地瞪着我,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闹腾?

我昨天除了被蹬下床和被楚小兔笑的时候,闹了点儿动静之外,什么也没有干啊,怎么就朝着他了?

我看着小虎一脸嫌弃的表情,没有说话。

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划过了昨天梦里的种种情形。

之前的时候还我感觉十分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那画面却显得如此真实,就好像是真正发生过了一样。

是真的么?

我有点儿懵了,而这个时候,楚小兔打着呵欠走了出来,瞧见我,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她的笑将我所有的疑虑给打消了去。

三人收拾妥当,老苗人却没有来送我们,一问才知道,他很早就去了寨子里的鼓楼祈祷,因为寨子里有个大活动,就没有时间来送我们了。

不过小虎对于坨弄寨和黑风沟的路都比较熟悉,算是寨子里的“老猎人”了。

由他带着,问题不大。

小虎背了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用布条扎绑腿,然后又在腰间插着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又带上了水壶和其它野外生存的东西,检查过了一遍之后,对我们说道:“走吧。”

我们出发,从寨子左边的一条山道往里走,开门就是一座高坡。

那高坡我的记忆不是很深刻了,但里面的野板栗树和山柿子树却还是很有印象的,而除了这两种树之外,最大的印象就是山高路险,十分险要。

有的地方陡峭无比,几乎都没有什么路。

倘若是一脚踩空,估计都要跌落十几米、几十米的深谷之中去。

在这复杂的深山之中行走着,很多地方都没有路,只能够凭着那些猎人或者采药人走出来的小径前行,而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这一大片的深山,到处都是一片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反倒是又平添了几分别样感觉。

路上的时候,小虎跟我们介绍目的地坨弄寨。

那是一个很邪性的地方,传说中当年有苗族土司造反,发动了大范围的叛乱,当时的明朝政府紧急处理此事,根据情况,有的拉拢腐蚀,有的分化,有的则是坚决打击。

具体的情节不多叙,相传有一支苗人最后退守在了十万大山的最后一个据点,凭恃天险抵御。

他们在那里,与明朝军队进行了大决战。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明军胜了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一州一府的兵力而已,而战胜了敌人之后,当时的将领为了震慑骑墙派,在那儿实施了“斩草除根,鸡犬不留”的政策。

那个曾经无比繁荣的大苗寨子,最后却成了一片白地。

死地。

而那个地方,就叫做坨弄寨他们凭恃的天险,便叫做黑风沟。

近几十年来,无人能够从那里活着出来过。

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现如今的坨弄寨成了一个传说,据说居住着一群落花洞女。

什么是落花洞女呢?

这个涉及到了湘西的一种民间传说,但从根本上来说,她们应该可以称之为“神的女人”。

这里面所谓的“神”,指的,是山神。

小虎跟我们聊着,而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一些疑惑的。

因为既然坨弄寨、黑风沟几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活着出来过,那么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肥花去了那里呢?

这里面的细节王朝安老爷子和小钟黄都不知道,我也无从得知。

但马一岙似乎很相信这个,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心中疑虑匆匆,而这个时候,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小虎开口说道:“到了,前面就是黑风沟。”

小佛说:高铁上面码了一章,然后今天能够回家,熬夜也要加更,妥妥的。

第二十章 落花洞女

在路上的时候,小虎曾经数次描述过黑风沟的恐怖之处,说传闻的神农架在黑风沟的面前,简直都是小儿科。

这儿是一个地形无比复杂,地貌十分奇特,生态系统异常诡异的场景,然而真正走到了黑风沟的跟前时,我却并没有感觉这跟我们之前的来路,有太多的区别。

瞧见我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小虎立刻明白过来。

他指着左边一条道路尽头,说你往那儿走,那里有一片滑板岩,往下走,就到了黑风沟。

我说你不跟着去么?

小虎说我爷爷还等着我给他传宗接代呢,这种送死的事情,他肯定是不乐意的。不过,其实我挺想去的。

我说里面除了你之前所说的,还有别的么?

小虎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狼挺多的,你们得小心一点,别把那畜生当成狗了,要不然给偷袭了,来一口,你们可受不了的。”

我有些惊讶,说现在这个年代,还有野狼?

小虎嘿嘿笑,说你们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他说完,准备转身离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另外一条路的转角处,走来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差不多有十个,正前方的,是四个唢呐手,然后四个轿夫,最后有两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而另外一个,则是一个长得十分壮实的中年汉子。

这些人,除了那个老婆婆之外,其余的人都穿得十分喜气,大红衣服。

而轿子是软轿,上面有红布刺绣点缀,弄得喜气洋洋。

这是大花轿。

我有点儿诧异,说这是谁家新娘,没事儿跑到这个鬼地方来送亲?

除了奇怪这一点,我另外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现在这个社会,谁没事儿了,还弄个大花轿来折腾呢?

小虎幸灾乐祸地说道:“山神的新娘呗。”

我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楚小兔懂了:“落花洞女?”

小虎点头,说对。

我心里很是疑惑,问道:“说来说去,这个落花洞女,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虎不答,反而是楚小兔跟我解释:“我先前曾经听姥姥跟我说过,这落花洞女呢,是湘西的一种特色现象,在别的地方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就是村子里一些未婚的女子,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间就得了一种类似忧郁症的病,进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她会每天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扫厅堂,把一个原本破败的家收拾得纤尘不染。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里去……”

小虎接着说道:“老人讲,变成这种模样的女人,需要将她送往深山里去,因为她已经被神给看上了,而女孩也已经把自己许给了神,她整天生活在幸福的幻想里。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间烟火却救人于水火的神,因此她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

我说这可是真的神奇,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呢?要是没有送往深山,又会怎样?

楚小兔幽幽地看着我,然后说道:“如果不送走,就会不饮不吃,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死去,而在她们的内心之中,这是她们的郎君,也就是神,过来接她们,前往天国。”

听完这话儿,我忍不住骂道:“这不是神经病么?”

小虎一脸敬畏,说你不信神?

我大骂道:“信个毛!且不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就算是有,这个没事儿跑来跟我们广大光棍儿抢媳妇的臭不要脸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虎哈哈一笑,说没有信仰的人,终究活不长久,我以后都得绕开你,免得被牵连了。

楚小兔还在解释,说:“说是送往深山去能活,但那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想法,深山里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虫蛇鼠蚁、豺狼虎豹,一个单身女子,又如何能够活下来呢?许多的女子,最终都死在了洞子里,所以她们才会被称之为落花洞女!”

听完这些,我在饱受震惊的同时,又有些可怜那些女子。

她们在生命中最好的年华,却不得不凄惨的死去。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倒是小虎说道:“你们要去的坨弄寨,其实就是我们这一带苗疆落花洞女的去处,说不定那里就有人活下来,并且一直生活到如今呢?”

我说你的意思,是那帮人,就是准备把轿子里面的女子,送到坨弄寨去?

小虎点头,说对,他们管这个,叫做出嫁……

他话音刚落,突然间有极具穿刺力的唢呐声响起,是春来到。

这曲目我熟悉,因为在我们那儿结婚办酒的时候,免不了请上几个唢呐匠来,吹一些这样喜庆的曲子,除此之外,我知道的,还有大汉东山、小汉东山、大桃红、小桃红、大开门等等。

那四个唢呐匠吹着曲子,走到了跟前来,而他们走进了,小虎的双眼不由得瞪大了起来。

随后他下意识地往草丛中躲了过去。

我和楚小兔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而等到那帮人走到跟前来的时候,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走到我们跟前来,问我们道:“你们是哪个啊?”

我不确定对方的来头,所以没有说实话。

我说婆婆你好,我们是来湘西旅游的驴友,过这边来,感觉这一片山的风景很有味道,就过来看看。

老婆婆打量着我们,好一会儿才说道:“啥子是驴友哦?卖驴子的人?”

旁边有一个扛轿子的小年轻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来,笑着说道:“龙婆,不是买驴子的,就是游客,城里头那些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做,就到处跑上次不是有几个家伙没事爬清风山,结果走丢了,镇子里的干事组织我们去漫山遍野地找人呢,那事儿你还记得吧?”

那龙婆这才听明白,对我们说道:“你们别在这里瞎晃了,这里很危险的。”

我连忙点头,说哦,哦。

我答应是答应,但没有挪步,那龙婆也只是告诫我们,并没有强制我们离开。

她带着人,又走了十几米,这才让人将轿子放下,唢呐匠吹了一曲凤求凰之后,有人开始放鞭炮。

一连串的鞭炮放完,硝烟弥漫,龙婆开始在原地蹦蹦跳跳,有如抽风了一般。

楚小兔低声对我说道:“这人,很有本事,她这是在跳大神呢。”

我有些惊讶,说跳大神?这个算什么本事?

楚小兔解释,说有人跳呢,是瞎跳,唬人的,而这位跳呢,是真跳,她通过自己一整套的手段,和踏足的方位,与我们脚下土地里藏着的某一种“灵”沟通。

我有些不太相信,说你哄我的吧?

楚小兔白了我一眼,说你爱信不信,稀罕理你,哼。

一番折腾之后,那中年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想要去轿子那儿,结果抬轿子的几个年轻后生赶忙过去,七手八脚地将他给架着,然后离开。

那几个唢呐匠完事儿之后,也收起了家伙什儿,头也不回地走。

回来的时候,那龙婆瞧见我们还在这儿,又提醒了一声。

我点头应下,却没有动弹。

她也不管,带着人就这么离开了。

这帮人一走,现场就变得宁静了下来,我走到那花轿跟前,瞧见周围一地的鞭炮碎屑,又打量着轿子里,不确定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轿帘被人掀开,走出了一个明艳夺目的少女来。

她的年纪只有十四五岁左右,穿着一身碎花红裙子。

这裙子仿佛是自己做的,但裁剪适宜,将她的身材很好地凸显了出来。

我见过不少的美女,冷艳如秦梨落,可爱如楚小兔,但这个从轿子里走下来的少女,却并不逊于前面这两位。

我说的,并不仅仅只是容貌,而是一种气质。

一种出尘的仙气,这种感觉是我之前从未有感受到的,后来2004年有一部游戏改编的电视剧大火,那里面女主角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

我无法用具体的语言去形容她,只能说一个词。

出尘之气。

这少女从轿子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朝着前方的黑风沟走去,完全没有看我和楚小兔,就仿佛我们并不存在一样。

“姑娘,姑娘……”

我叫了两声,没有得到理睬,想要走上前去,楚小兔拉了我一把,说落花洞女,精神恍惚,你别乱来,走,我们跟上去。

两人跟着那少女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黑风沟前。

望着那平滑向下的地形,我感觉不对劲,回过头去,却瞧见小虎居然跟了过来,有些惊讶,说你不是说不进去么?

小虎三两步走上前来,阴着脸说道:“真啰嗦,赶紧走。”

小佛说: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一口水都没喝,赶紧写,大家见谅。我去吃点饭,晚些加更。

第二十一章 大河之中藏异兽

为abnerzhan加更

眼见小虎要继续往前走,我赶紧拦住了他。

从私心上面来说,我当然希望有一个熟悉情况的向导能够带着我下那黑风沟,但如果因此而得罪了小虎爷爷的话,这事儿可就得不偿失了。

马一岙既然能够托小虎爷爷为转告人,彼此之间,必然是有一份交情在的。

我如果因为此时,与他闹僵,问题可就有点儿严重了。

最主要的,是我不愿意那老人失孤。

但小虎却并没有理会我的阻拦,瞪了我一眼,阴沉着脸说道:“干嘛?”

我说你爷爷交代过来,不让你跟我们一起进黑风沟,我们是烂命一条,但你却不是。到时候要万一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谁的罪过呢?

小虎往前走着,说这是我自愿的,跟你无关。

我说到底什么原因,你总得跟我说清楚啊前一秒钟的时候,还跟我说不想跟我们一起去送死,后一秒钟,就说是自愿的。你这么说,我心虚,更不能让你跟着一起啦?

小虎说那我不跟你们一起走,行了吧?

我瞧见他这么坚持,就知道是劝不回去了,不过还是疑惑,而旁边的楚小兔却看了明白。

她笑着说道:“小虎,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儿?”

小虎盯着前面一直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认识,当然认识,我们邻寨的蔡月娘,是我们苗人的明珠。她母亲怀她的时候,梦见有凤凰入怀,而她生下来之后,就光芒璀璨,才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前来求亲的人,就把她们家的门槛都给踩破了……”

我这时才反应过来,说:“你、喜欢她?”

我的单刀直入,让小虎的话语停顿了一下,而这个时候,他终于露出了少年人所特有的羞涩表情,甚至还低下了头去。

他用细弱蚊音的声音说道:“月娘是这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我,自然也是……”

我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这样子,毛都没长,心思还挺多。”

小虎恼了,说你们若是想要活着从黑风沟离开,就得求着我要是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他这般一说,楚小兔立刻明白过来。

她笑嘻嘻地说道:“这样子,我们帮你把蔡月娘的事儿给查明清楚,不让她小小年纪,就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你呢,也得在这个时候倾尽全力来帮我们,咱们精诚合作,千万不要有任何保留,你觉得怎么样?”

小虎瞧了我一眼,哼了一声,说好,看在小兔姐姐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远处穿着红色嫁衣的苗家少女已经下了坡,顺着岩石的沟壑下到了沟底去,我们不敢多作停留,赶忙赶了上去。

沟上沟下,两个世界。

之前我看小虎所指之处,与来时风景一般无二,除了林深茂密,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同。

然而下到了沟底之下,扑面而来的,是穿过谷底的冷风,让我感觉到,这上下的落差,差不多就有五度左右的温度。

温度只是最直观的感受,而沟底的植被也让我惊讶,除了大量寻常可见的低矮灌木林之外,居然还有许多的蕨类植物。

这种蕨类植物,并不是寻常的卷柏、石韦、铁线蕨,而是那种长得十分高大健硕的类别。

有好几个地方,我甚至觉得那玩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桫椤。

桫椤是什么?

这玩意又称之“树蕨”,这玩意儿生于林下或溪边荫地,产于我国大陆的藏边、黔州赤水一带,在尼泊尔、印度锡金、不丹、印度、缅甸、泰国、越南、菲律宾及日本南部也有分布。

它的茎干高达6米或更高,直径一二十厘米,是国家一级保护的濒危植物,有“活化石”之称。

这样的东西,我只在书上有见到过,没想到还能够在这里见到。

这儿离赤水,可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

大量低矮的灌木林和蕨类植物充斥了整个黑风沟的地表世界,再加上上方的枝干遮掩,使得这沟底下的光线有些弱。

即便是光线很好的天气,这沟底之下,也是一片昏暗。

而这昏暗之中,又藏着无数虫子的鸣叫,在更远处,甚至还有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彼此交汇,显得格外有活力。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也充满了危险。

有一条小溪,在植物掩映的绿色之中出现。

溪边,有一条小道。

那蔡月娘仿佛有人指引一般,顺着那条道路往前走,我们跟在后面,她浑然不觉,而因为相隔得并不是很远,我也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算不上很浓郁,却很是凛冽的香气。

它像兰花,或者桂花,让人心神舒畅。

我发现,正是因为这种香味的存在,使得那些隐藏在绿色藤蔓和蕨类植物下方的种种危险存在,都下意识地退避三舍。

好几次,我都瞧见草丛中潜伏着一条或者黑色、或者赤红色的毒蛇。

这些毒蛇充满了进攻性,仿佛随时都要弹射出来,咬你一口,然而当闻到这股香味之后,整个身子居然都放松了下来,没有摆出任何进攻的意图来。

瞧见这情况,我忍不住说道:“难道,真的有山神?”

小虎瞪着一双眼睛,苦大仇深地说道:“就算是,胆敢打月娘的主意,我就要跟它拼个你死我活。”

他有着年少人所独有的锐气,不过我担心他强硬过头,坏了事,赶忙跟他说道:“你一会儿别乱来,要是真的出现什么事情,你让我们来处理,等到你觉得不符合你的期望,到时候你再行动,可以么?”

小虎点头,说行,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蛮干的。

我们跟着蔡月娘一直往前走,这天是晴天,头顶上出了太阳来,然而在这沟底之下,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太阳光的温暖。

飕飕的凉风,让我感觉好像是直接抵达了寒冬腊月的天气。

如此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小溪汇聚,前面出现了一条宽约七八米的河流。

这河流,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蔡月娘像是中了邪一样,即便是有河流挡在前面,不知深浅,也阻止不了她前行的脚步,眼看着她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准备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地渡河时,小虎终于忍不住了。

他冲上去,将即将下河的蔡月娘给一把抱住,然后把她往回拖去。

蔡月娘这时方才发现身旁有人,下意识地开始挣扎起来。

小虎一边拉扯,一边说道:“月娘,是我,我是虎子啊,你还记得不?我以前给你用芭蕉叶编过蝗虫玩具,你可喜欢了,你还记得不?”

蔡月娘仿佛这时才认出了小虎,点头,说哦,你是罗小虎。

小虎激动地点头,说对,是我。

蔡月娘反倒是一脸平静,说罗小虎,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但我跟你讲,我现在是神的女人了,它爱我,我也爱它,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你走吧,不要再纠缠我了。

她说这话,十分绝情,脸上的表情也冰冷如霜,小虎听到,如遭雷轰,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蔡月娘的脚上很是古怪地一扭,紧接着整个人都摔倒在了河边草地上去。

她开始往河边滑去。

那不是主观意识上的,而是被人绑住了右脚脚踝,然后将她给拉扯进了河水里面去。

小虎本来还在思考蔡月娘话语里面的决绝,此刻听到动静,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住了蔡月娘的双手。

然而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蔡月娘往河里面死命拉去。

即便是有小虎帮忙拉着,蔡月娘的身体,也是一点儿、一点儿地往河里面挪去,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赶到了。

这时的我,已经从腰间将那软金索抽将出来,让它变硬之后,恶狠狠地砸在了河水之中去。

这一棒砸下,那原本平静如镜的河水,突然一下就晃荡起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水里浮现出来,这玩意头宽大于头长,吻端圆,吻棱显著,颊部向外侧倾斜,鼻间距略小于眼间距,上眼睑宽、略大于眼间距,鼓膜显著,椭圆形。

抛开这些专业描述,简单来讲,这家伙,完全就是一头体型足有小汽车大小的……

癞蛤蟆!

第二十二章 候漠单手断水流,马一岙田间劳

我这一棒子,正好砸在了那癞蛤蟆的舌头上面,痛得那畜生哇哇大叫,收回了缠在月娘脚踝上面的舌头。

与此同时,它浮出了河面,那一对如灯笼般巨大的眼睛,放出了精光来,瞪着我。

下一秒,整个河面变得不再平静。

无数拳头大、足球大甚至有半人大的黑绿色癞蛤蟆,从水面之下浮现出来,一同发出了“哇、哇”的叫声,将整个这一片大河都给充斥了去,让人头皮发麻起来。

没有了拉扯,小虎将月娘拉到了河岸边儿上,将她往后推,然后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要嫁给的神?”

月娘即便是刚刚从死亡线中挣脱出来,却也是一脸淡然的样子,平静地说道:“它?只不过是神的看门狗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虎说:“可它想把你给吃了。”

月娘依旧平淡,说你放心,神会惩罚它的,它的报应,迟早都会来临。

我听着两人争执,忍不住出声说道:“如果你的神能够惩罚它,那就让它快一点,否则就来不及了……”

没有等我说完,那些水下蟾蜍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随着那巨大的癞蛤蟆一声啼叫,满河的蟾蜍都开始朝着我们这边奋力游来,有的到了河滩上,然后纵身一跃,朝着我们这边跳跃而来。

它们的攻击方式,是张开嘴巴,从里面喷溅出一些黑色的液体来。

而这些液体落在地面上,便有腾腾黑烟冒起。

烟里有毒。

这些玩意,绝对不是寻常的癞蛤蟆和蟾蜍,因为它们除了一样长得丑陋之外,还具有十分强烈的毒性,从这一点上来说,它们就已经是十分恐怖的了。

因为曾经有过相似的经历,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多少还是稳得住心思的。

软金索长棍在手,我毫无畏惧,那癞蛤蟆飞跃而来,我就如同打棒球一样,猛然一棍子挥去,将那癞蛤蟆打得很远。

砰、砰、砰……

一连击飞了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癞蛤蟆,突然间我头顶上的天空陡然一黯。

天地都被遮挡。

我抬起头来,瞧见河中那最为巨大的癞蛤蟆,居然从中跃起,猛然腾身于半空之中,然后呈鹰扑之势,朝着我们这边凌压而来。

我对后面的众人大声喊道:“快走。”

催促着人走,我却并不逃避,而是将手中的长棍高高举起,然后猛然一跃,硬生生地怼了上去。

砰!

长棍重重地戳在了那如同小汽车一般巨大的蛤蟆身上,它那白色的肚皮看似柔软,却坚韧得如同橡胶一样,长棍戳中,却望着旁边滑落而去,根本无法着力其中。

但我在那一刹那,将全身的妖力陡然集中,喷薄而出,再无顾忌。

随后那癞蛤蟆给我挑开,当我落地下来的时候,那癞蛤蟆“噗通”一声,落到了河水里去。

它仿佛是受到了重创,落水之后,没有再浮现,而是沉入水里。

与它一起的,是那些子子孙孙,居然也在同时消退,全部都沉入了水底,没多一会儿,原本热闹非凡、蛙声一片的河面,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它仿佛一条玉带般,横呈在我们的面前。

呼、呼……

我将那巨大的癞蛤蟆赶走之后,落在地上,因为用力过度,全身有些酸麻,不断地喘着气,回想起来,有些后怕。

那畜生,很恐怖。

楚小兔冲上前来扶住了,对我说道:“没事吧?”

我摇头,说还好。

楚小兔冲着我眨眼睛,说你刚才的表现,很棒呢想不到,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你,居然会有这么超卓的表现,帅呆了呢。

我苦笑,说我平日里,温温吞吞的?

楚小兔放开了我,冲着我眨了眨眼睛,说对呀,你不知道么?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

她走开去,而这个时候,月娘又要往前走,准备下河,小虎赶忙拉住她,说月娘,你疯了么?那些蛤蟆刚下水,一定藏在水底,准备使阴招呢,这太危险了啊……

蔡月娘却不管,而是固执地说道:“它已经得到了神的惩罚,应该不会再敢动歪脑子。”

我伸出软金索长棍,拦住了她,说你脑子坏了,眼睛也瞎了?刚才明明是我打退了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好吧?

月娘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副神棍的表情,指着天:“一切都是天意,你刚才的行为,也是神指使的。”

说完这话,她继续向前。

小虎终究是少年人,有些慌,感觉拉不住月娘,便求教我:“侯哥,这该怎么办?拦也拦不住啊?”

我瞧见那月娘像是中邪了一般,摇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中的棍子高高扬起。

我举重若轻地往下一砸。

砰!

执拗的月娘后脑勺给我敲了一棍,双眼翻白,直接就瘫软在了地上去。

小虎没有预料到我会对月娘动手,下意识地抱住月娘,然后怒声对我大叫:“你干嘛?”

我指着昏迷过去的月娘,说喏,这就是办法啊。

瞧见月娘只是昏迷,并没有受到别的任何伤害,小虎这才放松下来,转怒为喜,对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别跟疯子讲道理。

小虎原本对我并不太友好,这会儿终于折服了,说道:“侯哥,厉害还是你厉害。”

表达完了敬佩之情,他又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先带着她离开?”

小虎摇头,说我就算是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她的精神恍惚,性情大变,终究还是会回来的我防得住一时,防不住一世啊……

旁边的楚小兔帮忙出主意:“听说落花洞女都是未婚的,要不然你给她来一发,改变这个条件?”

小虎连忙摇头,说不行,这怎么行?

我说你不行?要不然,我勉为其难帮下忙?

小虎羞恼,说什么叫做我不行?别看我小,我什么都可以了我指的是这损招不行,你们说的,是被神盯上之前的条件,而月娘她现在,已经成了落花洞女,她自己的心也嫁给了神,如果我现在将她给玷污了,她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为神守节,想尽办法去自杀的……

我听他说完,开口说道:“那我们就另外找路,绕开这条河。”

小虎说黑水河横贯沟底,此处一样,别的地方也是一样,绕不过去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心头突然一动,走向了河边去。

楚小兔叫住我,说那帮癞蛤蟆睚眦必报,想必还蹲在水底里,准备阴人呢,你小心一点啊……

听到这关怀的话语,我点头,笑了笑,然后将右手手掌,放在了缓缓流淌的河水之中。

一股碧绿荡漾的青光,从我的手掌心处浮现出来。

随后它迅速蔓延,落到了对面去。

紧接着,让人惊讶万分的事情出现了,这七八米宽的河面突然从中截断,裂出了一条宽约一米五的道路来。

河底之下,满是泥沙和鹅卵石,甚至水草和几头来不及撤离的癞蛤蟆。

整条河,突然断成了两截。

这情形让众人都为之诧异,而我则催促道:“行了,别傻呆着了,赶紧过河。”

楚小兔回过神来,推了一把小虎,而小虎赶忙将月娘背在了身上,从我身边走过,下到了那条突然出现的河底道路去,朝着对岸走去。

七八米的距离,对于河水算宽,但步行来说,几步走过,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待两人走过,也走入其中。

这时水道不再,但所有的河水碰见我的时候,都自动地让开了去,不敢靠近而来。

我感觉到了那头巨大癞蛤蟆就在附近潜伏着,但它瞧见了这神奇一幕,终究还是给吓到了,迟迟不敢动弹。

我们过了河,楚小兔立刻冲了过来,抱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儿晃,然后激动地说道:“天啊,你这是使了什么妖法,居然把整个河水都给截断了?这个,也太神奇了吧?”

我平静地笑着,说小手段而已,继续走吧。

我们继续向前,林子越发茂密,在黑暗之处,的确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古怪的嚎叫来,像极了小虎之前提过的野狼。

我将软金索收回,走在最前面,小心防范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间前面的空间一转,树林变得稀疏,而林间树下,居然出现了田垄,随后我瞧见更远处,居然有高高低低的村落出现。

我看着远处的那些吊脚楼,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坨弄寨子到了。

望着远处的寨子,我突然间寨门口一处田垄上劳作的人影有些熟悉,快步走上前去,却瞧见光着上身的马一岙,正挥舞着锄头,在田间劳作着。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还是走过去,喊道:“马兄,马兄,你在干嘛?”

马一岙抬起头来,抹了一把额头上面密集的汗珠,然后一脸疑惑地问道:“你叫我吗?你是谁?”

第二十三章 马兄失魂

瞧见这个因为劳作而满脸通红,一身臭汗的男子,还有他的回话,让我突然间有一种错觉。

我面前的这人,难道是马一岙的兄弟,又或者亲戚?

不过他那颇具辨识度的两撇胡子,还是将我所有的猜测都给打消了去。

这就是马一岙。

我看着他,说马兄,你到底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马一岙拄着锄头,疑惑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认识我么?你怎么知道我姓马?”

我有点儿恼了,说我不但知道你姓马,而且还知道你叫马一岙。

他咧嘴笑了,很像是我刚开始见到王虎时候的傻样。

傻大个儿。

瞧见这个,我心里有些发虚,果然,随后马一岙开心地说道:“这你就猜错了,我叫做马九,可不叫什么马妙。嘿嘿嘿,你总算是猜错了吧……”

瞧见他开心得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我有点儿难过。

因为此时此刻的我,终于发现,他并没有在装。

他是真的傻了。

又或者,他失忆了,被人控制了。

就在我脸色铁青的时候,楚小兔走了过来,对我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朋友?”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瞧见我身旁的美女,竟然有点儿害羞,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完全不像是之前那老司机的模样。

我瞧见他脸上长出来的络腮胡,知道他应该是沦陷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抓着他的胳膊,然后说道:“马兄,我们走吧。”

我当时的情绪有点儿激动,因为这个几乎算得上是我人生偶像的男人,居然像个傻子一样。

这是我难以容忍的事情。

然而马一岙给我抓住了胳膊,下意识地就反抗了起来。

他一边使劲儿扭,一边大声喊道:“救命了,有坏人,有坏人啊,大嬢孃、二嬢孃、三嬢孃,有坏人要抓我。”

他的力量很强,我感觉得到他的修为还在,只不过因为心智缺失的缘故,没有方法将劲气凝聚起来,所以被我牢牢锁住,而楚小兔很是紧张地对我说道:“侯子,你别乱来啊,会出事的。”

小虎也很紧张,说来人啦,你住手,别闹得一团糟。

我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朝着村子望去,却瞧见有一群人,还有几个庞大的黑影子,从远处匆匆赶来。

等走近一些,我发现人是女人,不过看上去年纪都挺大的,差不多有五六十岁,更老的仿佛已经到了耋耄之年,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和沟壑。

而那黑影就恐怖了,居然是几头身型巨大的大熊猫。

这大熊猫可不是电视上那种憨态可掬、萌萌的圆滚滚,每一个的身高都超过两米。

它们一样是黑白色,胖乎乎的,如同移动的肉山,但那脸显得满是肌肉,裂开嘴,牙齿尖锐锋寒,爪子也是黑乎乎的,每一根指尖都如同匕首一样修长而锋利,看上去仿佛能够生撕猛虎一般。

我可以肯定,这样的圆滚滚倘若是放在动物园里去,每一个看过的小朋友,估计都会发誓再也不会来了。

因为,这真的是太吓人了。

杀气十足。

瞧见这几头恐怖的大熊猫跟着那一群老女人走上前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而旁边的楚小兔则低声说道:“没有想到,传说中绝种了的食铁兽,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食铁兽?”

“食铁兽也是大熊猫的另外一种称呼,不过是远古的野生大熊猫种,这东西每一个成年的兽类,都长得极为粗壮,力大无穷,什么虎豹财狼,在它跟前完全不够看,一掌就能拍碎天灵盖,传说当年蚩尤出山,去跟黄帝打仗的时候,就是骑着这玩意儿。”

食铁兽,等于大熊猫?

如果在之前的时候,有人跟我说吊炸天的蚩尤大神骑着一头大熊猫,却跟黄帝干架,我估计会捧腹大笑。

然而这个时候,我却不认为是在开玩笑。

因为,这一、二、三、四……总共四头身型恐怖、肥肉堆积的大熊猫走到跟前来的时候,让我都有一种近乎于窒息的感觉。

这是猛兽所带来的特有压迫力,即便是我,都感觉到呼吸不畅。

我下意识地放开了马一岙,而他则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立刻就朝着前面那一帮老女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跑到了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跟前,委屈地喊道:“大嬢孃,这个人欺负我,要抓我走。”

说罢,他躲在了一群穿着蓝色土布衣服的老妇人身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一群人走到了我们跟前来,那领头的老妇人睁开满是眼屎的眼眶,用那浑浊的眼球打量了一会儿我,方才说道:“小伙子,你认识我们家的马九儿?”

我当时也有些恼了,即便是对方气势惊人,但也没有示弱,开口说道:“他不叫马九,而是叫做马一岙。”

老妇人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她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而是对身后的马一岙解释道:“以前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就随意叫了你马九儿,现在既然你朋友找上门来了,告诉了我们你的名字,那以后我们就叫你马一岙吧。”

马一岙听了反而生气,嘟着嘴,说不,马一岙多拗口啊,不好听,我喜欢叫马九马九、马九、马九……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嘴生气,老妇人一脸溺爱地看着他,摇头苦笑。

她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的朋友前些天的时候,被我们在坨弄死地附近发现了他受了伤,又懵懵懂懂,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便擅自做主,将他接到了这里来养伤,没想到他对这里很喜欢,也爱和我们这些老婆子待在一块儿……”

我听完她的说法,敌意消退,问道:“您们这儿,不是坨弄寨?”

老妇人点头,说对呀,我们这儿叫做呆贵村。

我说那坨弄寨在哪里?

老妇人指着东北的方向,说你看到那边的高山没有,翻过那山,走到后面的林道,差不多几里地的沼泽之后,就到了坨弄寨你是准备去那儿么?不行,不行,那里很可怕的,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到处都是讨命的厉鬼,还有无数的鬼打墙,但凡走进去,基本上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你朋友能够保住一条性命,算是很幸运了。

我很是着急,说那现在怎么办?

老妇人说他这种情况,应该是丢了魂,三魂七魄,任何一样东西丢了,就会失忆,如果丢得多了,就会变成傻子,甚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了一眼满脸惶然的马一岙,感觉他这模样,跟傻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说能不能把魂招回来呢?

老妇人点头,说这个是可行的,不过需要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有一个老嬢孃,最擅长这事儿,不过她出门采药去了,过两天回来,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两天吧。趁这段时间,你跟马九……哦,错了,错了,他叫什么来着?

我说马一岙。

老妇人点头,说对,马一岙,你跟小马多熟悉熟悉,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自己就清醒过来。

我听完,十分感激地道谢,说多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了。

老妇人摆手,说没事的,我们呆贵村太封闭了,很少来外人,外面的谣言也多,但其实我们还是挺热情的对了,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过的黑风沟?那里到处都是危险和陷阱,我们都没有办法出去呢……

我看了旁边趴在小虎背上的月娘一眼,没有说实话,而是含糊说道:“嗨,我就是心急我兄弟,就进来了,一路上,也是跌跌撞撞。”

老妇人没有再追问,而是问我道:“你们……怎么称呼?”

我将自己和身边人都介绍了一番,老妇人也给我们介绍,让我叫她大嬢孃。

其余的则是二嬢孃、四嬢孃、七嬢孃等……

至于身旁的几个巨大食铁兽,她则温柔地抚摸着那些恶兽的鼻子,微笑着说道:“它们几个很乖的,这个是春天,这个是夏天,还有秋天和冬天,都挺可爱……”

那几头食铁兽冲着我“嗷呜”一叫,凶相不在,立刻就变得蠢萌蠢萌起来。

而老妇人则笑吟吟地对我们招呼道:“进村吧,远道而来的客人,我请你们喝竹筒酒,吃糯米饭……”

小佛说:没得说,加更,加更。

第二十四章 古怪村落

为颖和碧伦加更

老妇人盛情邀请,我们自然不敢怠慢,连声道谢之后,跟着进了村子。

我想跟马一岙走一块儿,然而他似乎因为我刚才的举动而对我戒备心十足,我走近一些,他就走远一些,根本不愿意与我接近。

老妇人瞧见,笑着说道:“他现在就像小孩子一样,你也别介意,等过两天,给他招魂回来之后,就好了。”

我苦笑,说他以前不这样子的。

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小虎背上的月娘,问道:“这姑娘怎么回事?是病了么?我们这儿有医生,可以帮忙看一下的。”

小虎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虽然与他不熟悉,但是能够明白他眼神里的含义,于是说道:“没有,她只是有一些不舒服,休息会儿就好。”

老妇人深深地看了月娘和小虎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对我说道:“请。”

我与她一起前行,路过那几头体型硕大的食铁兽身边时,下意识地瞧了一眼这些大家伙儿,发现只要它们不露出凶相的时候,模样跟平日里电视上瞧见的大熊猫,其实相差不远。

就好像是放大版的大熊猫。

我有心想摸一下这畜生身上的绒毛,然而碍于旁边的这些老太太,又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手来。

继续往前,我发现这个村子,当真如同桃花源记里面形容的世外桃源一样,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那青石铺就的道路上干净整洁,没有一点儿垃圾出现,就连灰尘都没有。

而几只土狗在前面晃过,田里还有水牛和马儿,但都没有瞧见任何牲口的粪便。

这田野到处青草茵茵,路边栽着桂花树,微风吹拂,却有异香浮动,让人觉得这地方,当真是风景秀美,让人流连忘返。

这儿的人不多,水田里有好几个男人在劳作,都显得十分勤劳。

他们佝偻着腰,忙忙碌碌。

几人一刻都不停歇,就像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

进了村子,这屋前屋后除了菜地之外,还有药田,我一眼望去,认出了好几种药材来。

那老妇人热情地给我介绍,说我们这儿的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药材种植条件十分不错,黄芪、贝母、元胡、桔梗、黄连、当归、川芎、生地、白术、白芍、茯苓等等,这些药材都有出产,而且品质优异……

随后她指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说道:“小九儿她对制药、配药等事儿十分擅长,一会儿你们这姑娘醒了,要是不舒服,可以找她。”

那个被叫做“小九儿”的老妇人听到,冲着我咧嘴一笑。

她一张嘴,我能够瞧见她满口的牙齿都是黑黑黄黄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除了牙齿黑黄、头发灰白和满脸皱纹、老人斑之外,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容貌,在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极美的。

怎么说呢?

我感觉她跟蔡月娘的气质有一点像。

这么对比其实很不合适,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

也是直觉。

进了村子,一样是干净整洁,完全没有普通农村那种脏乱而局促,整整齐齐的一条青石道,两旁是精致的木质建筑,空气里弥漫着桂花香。

这儿所有地方都修补得很是细致,精心雕琢,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深藏在山中的村落。

它像是某一处特意搭建起来的影视基地,又或者特地规划出来,给游客游览的风景区,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

而且走进村子来,我几乎都没有瞧见什么男人。

几个食铁兽进村之后,就各自离散,其余的女人也是,除了几个年长的之外,其他的都各自离开了。

老妇人对我说道:“我们这儿有客房,先送你们过去那里歇息一会儿,然后请你们到我那里去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我拱手,说入乡随俗,全凭您安排。

老妇人微笑,而前面一个拐角处,走出了一个老头儿来。

那老头大约五六十岁,白发苍苍,身子佝偻,挑着一对粪桶,瞧见老妇人,就像瞧见猫的老鼠一般,赶忙往后退去。

老妇人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随后喊住了他:“阿大,你等等。”

那个被叫做阿大的老头将粪桶放下,慌忙跪下,说大嬢孃,我错了,我不该走主道的……

老妇人眉头一扬,说你站起来,都跟你说了,在我们呆贵村,用不着来这些你去跟吴阿三说一声,今天来了贵客,让他准备几桌流水席,另外让杨老七把地窖里藏着的好酒拿出来,招待客人,知道了么?

阿大听闻,喜上眉梢,笑着说道:“好,好嘞,我去叫他们弄。”

老妇人吩咐道:“叫他们快点啊,客人赶了一天路,都饿了。”

老头赶忙拱手,说好,好,一定。

他挑着粪桶,美滋滋地从屋边小道离开,老妇人对我们说道:“我们这儿的吴阿三,以前是个厨师,做红白喜事流水席出身的,手艺很不错,一会儿你们可得好好尝一尝。”

我听到了,又赶忙躬身,说劳烦您了。

老妇人故作恼怒,说你再这么客气,那我就撵人了啊。

我这才长吐一口气,说好,好,我不客气了。

老妇人这才喜笑颜开,说对嘛,你们是马九儿的朋友,也跟我的孩子一样,高兴着呢……

这村子不算大,说话间就到了供我们休息的地方。

那是一处大部分都是用竹子构建的屋子,楼前有垂荫覆地的大榕树,旁边有葱茏的凤尾竹,它虽然只有一层楼,但修筑得十分漂亮,就好像是电视上面的建筑一样。

我们走进了这竹屋,最外面是一处客厅,里面的桌椅板凳十分齐全,大部分也都是用竹子制作而成。

老妇人给我们介绍,说这儿一共有四个房间,都有床和被褥,你们自己调配一下,屋后面有水井,不过要洗热水的话,你提前说一声,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我打量了一下这周围的环境,非常雅致,那墙上还挂着字画。

那些字画,笔迹秀美瑰丽,画风蔚然出色,让人感觉好像是古代学堂一般。

我满心感激,说您想得真周到,谢谢,谢谢。

老妇人瞧见我们很满意,也开心地笑了,然后对身边的马一岙说道:“马九儿,你跟你朋友一起住两天,一会儿来吃饭,嬢孃回去了啊。”

马一岙一听,赶忙抱住了她的胳膊,委屈地说道:“我不,嬢孃,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想跟他在一起。”

老妇人很奇怪,说为什么呢?他是你朋友啊?

马一岙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说不,他才不是我朋友呢,我都不认识他。他是坏人,我不要跟他待在一起。

老妇人给小孩儿一般的马一岙缠得没有办法,对我苦笑道:“你看这……”

我也无奈了,对她说道:“没事,让他回去呗,等回头的时候,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帮他招魂吧。”

老妇人淡淡一笑,说也好。

她领着人离开,当她们一行人离开了我们视线里的时候,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楚小兔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侯子,我觉得……”

我伸手拦住了她,低声说道:“止言。”

我让楚小兔别乱说话,而小虎检查了一下旁边的座椅之后,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蔡月娘给放了下来,随后身子伏低,将耳朵贴在了地板上面倾听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站起来,朝着我打了一个“没人”的手势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

来回搜了一圈,小虎回到了大厅里来,对我说道:“没有布置,应该不会有人在偷听。”

我点头,说好,你觉得刚才那个大嬢孃所说的话,有几成真假?

小虎看我,说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我说都可以谈谈。

小虎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先说我比较肯定的事情首先呆贵在苗语里面的意思,是女人、美女的意思,呆贵村,按照你们汉人的说话,应该叫做女人村。”

女人村?

我琢磨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

小虎说我能够确定的事情,是这些老女人,应该都是当年进山的落花洞女传说中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在黑风沟里面,果然有一个专门接纳落花洞女的村落,也就是这儿。

我有些惊讶,说是么?这些人都是落花洞女?但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并不像月娘一样,傻乎乎的,就好像是没有魂儿一样?

小虎摇头,说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很奇怪,而有一件事情更让我奇怪,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说你时间紧张,你别绕弯子,直接说。

小虎低声说道:“那个小九儿,我其实是认识的,应该说是有记忆她是我们邻村王寨的,叫做王翠华,在我还只有五岁的时候,作为落花洞女,给送进了山里。”

我说哦,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当时还小,她没有认出你来,不是很正常么?

小虎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是想讲,我差点儿认不出她来了你知道她被送进山里的时候,多少岁么?”

我听到他这么说,联系前后,不由得一脸惊恐,说道:“等等,七八年前的事情?”

小虎点头,说:“当年的她,只有十七岁。”

第二十五章 鸿门宴上

小虎的一句话,让我们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来。

那个被叫做“小九儿”的老婆婆,如果真的是小虎口中七八年前进山的王翠华的话,那事情就变得古怪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年纪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变成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呢?

楚小兔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不是当时的年纪太小,记错了?”

小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认真地说道:“我三岁修行,五岁就能够背诵爷爷叫我的毒蛊经,那可有一万多字,我倒背如流,你觉得我会记错么?”

我伸手拦住了楚小兔,说:“你继续讲。”

小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无论是当年的王翠华,还是现在的蔡月娘,她们在进山的时候,都是迷迷糊糊,像是失了魂一样而不同的,是现在的王翠华不再失魂,看样子还是十分清醒的,唯一不对劲儿的,是她突然间老了数十年,直接从少年跨越到了老年。”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就涉及到了这个村子里,最大的秘密。”

我点头,说对,这里有古怪,而且很不一般你们看到没有,这村子里面的男人,都很不正常。

楚小兔也附和:“对,无论是你这朋友马一岙,还是田里面插秧的那几个男人,再就是见到那老太婆就跪倒在地的挑粪老头,都是一样的,很不正常。”

小虎说道:“还有他们的名字,你们注意到了没有?阿大、吴阿三、杨老七,还有他们给你朋友取的名字……”

我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说道:“马老九既然是捡来的,为什么知道他姓马呢?”

楚小兔说从她们的命名原则来看,这个村子里,应该只有九个男人。

我说对,不但如此,这九个男人,都承担了最主要的劳务工作,什么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在干,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女人,都在干什么呢?

说到这里,我有些头疼。

如果说这些老太婆都是落花洞女的话,那么为什么在这儿的情形,跟外界是反着过来的呢?

明明失魂落魄、精神有问题的落花洞女,个个都精神抖擞,七老八十了还健步如飞。

而其余的男人,却都傻傻呆呆的,整日忙碌,却毫无疲惫。

这样的情形,真的是太古怪了。

小虎看着我,说侯漠,月娘能不能得救,脱离落花洞女失魂落魄的状态,安全离开,就看我们是否能够发现这个村子的秘密了。你之前说了,会帮我的,对吧?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当然,君子一诺值千金。

小虎有些激动,说我不想月娘变得跟那帮老枯皮一样,又老又丑,你答应我,不管出现任何事情,你都不要让她变成那样,可以么?

我伸手过去,抓住了他一直都在颤抖的肩膀。

我知道,这个少年郎,不管他装得多么成熟世故,但内心之中,终究还是个没有经历过事情的小孩子。

我必须给他足够的信心。

所以我按住了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小虎,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为了我的承诺而坚持。不光是她,我还得将我的朋友马一岙带出去,而且不是一个傻子,得回到原来的模样,这一点,我用我的人格,跟你保证。”

听到我低沉的声音,和坚定的眼神,小虎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刚才那个老太婆说什么丢魂了啊,三魂七魄的事儿,都是借口。”

我点头,说我知道,所谓三魂七魄这事儿,太过于虚无缥缈,并无定论。

小虎又说道:“我们在这儿,得万分小心我刚才用我爷爷教的望气之法,打量了这一帮人,每一个老太婆,都是很厉害的修行高手,最厉害的是那个一直跟你说话的大嬢孃,她的气息浓郁到几乎凝结成团。如果认真起来,我们三个,没有一个人是她对手。”

我看着他,认真问道:“真的?”

小虎点头,说千真万确,不但如此,那几个食铁兽也都是驯化了的,有一定的智商和人格,如果到时候让这些畜生出来,我们想逃走,也很难。

他的话不但让我心惊胆战,也让旁边的楚小兔脸色一阵发白。

她咬着樱桃小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咱们不是说去离别岛找黄大仙的么,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我苦笑,说离别岛,只有马一岙知道,所以我才会来这儿找他,谁会想到,居然变成这样了?

楚小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山景,然后说道:“那,我们现在跑,来不来得及?”

我没有说话,反倒是小虎回答:“不行你往里面跑,是死地坨弄寨子,且不管那老太婆说的鬼打墙到底是真是假,有没有在骗我们,但绝对很危险而如果想要离开,出了黑风沟,也很难,毕竟我们来的时候,是靠着月娘带路,所以一路风平浪静,但如果想要出去的话,恐怕就难了……”

他这般说完,我的脑海里顿时就跳出了一个词语来。

龙潭虎穴。

事实上,除了小虎所说的这些之外,我还看出了许多的不对劲儿来,我甚至怀疑这个所谓的呆贵村,其实就是当年的坨弄寨子。

因为身处其间,我总感觉到一丝丝阴冷之气,而这气息,并不像是丝竹之间的淡雅。

而是死气。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直觉,没有具体的证据来支撑。

几个人在这儿低声说着,突然间门口的走廊处传来了脚步声,我们赶忙闭上了嘴,回过头去,瞧见一个稍微年轻一点,不过也足有五六十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当她发现我们都看向她的时候,居然有些脸红,低下头去。

她说道:“大姐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宴席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跟我过去吧。”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有些惊讶,说这么快?

老妇人说:“不算快,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吩咐一声,立刻就可以开火做了。而且你们过去,可以先喝点茶。”

我有些犹豫,看了小虎一眼,他赶忙摇头,说我不去了,太累。

我瞧见他往月娘的身边靠去,知道他放心不下月娘,害怕我们走了之后,这些老妇人会将本身也是落花洞女的月娘给带走。

但如果我们带着月娘去赴宴,免不了又会被问询起,难以自圆其说。

我想了一下,对那老妇人说道:“我这小兄弟有些不太舒服,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回头的时候,我给他带点饭过来就行了。”

老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小虎,又赶忙低下头去,说道:“好。”

她转身往外走,我跟在后面,冲小虎打了一个手势,而楚小兔则跟着我过来。

我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不愿意楚小兔跟着我,瞪了她一眼。

我示意她跟着小虎一起留下来。

然而楚小兔却伸手过来,将我的胳膊挽住,然后装作没看到,开心地说道:“好啊,终于有吃的了,这一天下来,还真的很饿呢……”

我瞧见她执意如此,有些无奈,只有跟着她一起走出了门。

过来叫人的老妇人有些害羞,只顾着低头走路。

我们走在后面,楚小兔故意拉得远一些,然后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姥姥教过我一些识毒辨蛊的法子,我跟着你去,免得你在宴席上面给人下了药,也变成你朋友那个呆子模样要真的是那样,我们都没救了。”

我这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朝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低声说道:“谢谢。”

楚小兔抬起头来,忍着笑说道:“哼,瞧你这德性。”

那大嬢孃的住处,离客房不远,走了两三分钟,顺着石板路走到尽头就到了。

她这儿的住处,要比其它的木楼要高大一些,足有三层,然后木板上刷着桐油清漆,看上去就非常豪华。

我给引进了屋,发现这儿的构造与普通吊脚楼很不像,反而类似于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场景。

典雅精致。

过了堂屋,来到左厢房的静室,发现这儿的摆设十分简单,正中间是木茶几、蒲团。

不远处的角落有一个屏风,上面绘着的是一个三头六臂的古代战将,脑袋上似乎还有牛角,而胯下则正是凶相毕露的大熊猫。

大嬢孃在里面等待,待我和楚小兔落座之后,她给我们沏茶,一整套茶艺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喝茶的时候,只是简单聊聊,没多一会儿,有人过来说一声:“饭好了。”

大嬢孃让人撤去了茶具,摆上碗筷和酒杯,然后挥了挥手,走进来一人,居然是马一岙。

他是过来上菜的,端着盘子,目不斜视。

当他放下盘子时,大嬢孃想起了什么,对他说道:“你别忙乎了,这都是你的朋友,坐下来一起吃吧?”

马一岙憨笑着说道:“我在厨房吃过了吴阿三做的饭,就是香,嘿嘿,嘿嘿……”

他放下金属圆盖罩着的盘子,转身离去。

大嬢孃伸手,放在那金属盖上,然后笑吟吟地说道:“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吃的,不过东西都挺有特色的,比如这一道吱三吱,蘸着我们自酿的酱油,味道特别鲜美……”

第二十六章 阿大求救

光滑水亮的金属盖子揭开,那纯白色的瓷盘之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来个粉嫩嫩的小玩意儿。

我盯着看,发现卧槽,这居然是一窝刚刚生出来的小老鼠。

这些小老鼠每一个都比小指头的一半小,躺在盘子里,居然还活着有的在睡觉,眼睛都没有睁开有的则无意识地滚动着,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

大嬢孃却咧嘴笑道:“吃这个东西,是有讲究的。”

她拍了拍手,有人进来,递上了三副尖端烧得通红的铁筷子,搁在我们跟前。

大嬢孃亲自给我们示范,说为什么叫做吱三吱呢,这里面是有说道的用烧红的铁头筷子夹住活老鼠,它会“吱儿”的叫一声,这是第一吱儿再来将它沾上特制酱油时,又会“吱儿”一声,这是第二吱儿当食用者把小老鼠放入口中,咬破之时,鼠发出最后一“吱儿”……这便是“吱三吱”,讲究的是一个鲜美生动,活灵活现,能够让食材在口齿之间,有最大的原味保留……

她说完之后,将那拼命挣扎的小老鼠放进了嘴里,猛然一咬。

那小老鼠果然发出了一声“吱儿”的声音。

大嬢孃咀嚼着,有鲜血从她乌紫色的嘴唇之中流了下来,她伸出舌头,将血液舔了回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很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啊,真美味……”

我瞧见她这老饕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想要呕吐。

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她吃完之后,睁开眼睛来,招呼我们道:“来啊,赶紧尝一尝,这些蜜唧要是睁开了眼睛,就不好吃了,腥味就会重。”

我有些接受不了,摇头,说算了,算了。

楚小兔也是一脸苍白,不敢尝试。

大嬢孃瞧见我们都不愿意伸筷子,有些失望,说唉,现在的年轻人啊,都没有什么用于尝试的精神,你们真的得试一试的,这个真的很好吃。

将我们都不肯吃,大嬢孃又拍了拍手掌。

马一岙又来上菜,这一次就没有停歇了,先后上了油炸蝗虫配花生米、油炸蜈蚣、凉拌折耳根、血水肉、炒腌鱼、酥炸竹虫配九香虫、小白菜酿肉,最后还上了一锅牛瘪汤。

除此之外,还配了看上去黄晶晶的泡酒。

酒里面有一些碎屑,天知道是泡了什么东西的组织物。

这里的每一道菜都很有特色,而且有点儿挑战我的想象力。

特别是那个牛瘪汤。

这玩意据说是用牛胃反刍出来的草糊糊弄出来的,有一股粪便和青草混杂的味道,再加上带着血丝的牛肉,那叫做一个嫩。

全部上来之后,我的筷子伸了半天,最终都没有落下来。

楚小兔帮我做了选择,她夹向了那凉拌折耳根和小白菜酿肉,那炒腌鱼的糊米,她也会吃一点。

我有样学样,楚小兔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瞧见我们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大嬢孃咧嘴笑了,说怎么的?两位贵客,是不合胃口么?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而楚小兔则说道:“我们两个,都是吃素的,沾不得太多荤腥。”

大嬢孃有些惊讶,说啊?这样啊,不吃肉,怎么有劲儿干活呢?

我赶忙接茬,说口味淡了,估计是改不过来了。

一餐下来,菜没多吃,酒也没有喝。

大嬢孃十分失望,也没有再宴席上面跟我们谈太多,也没有劝酒,吃过饭之后,她留我们下来饮茶聊天。

我跟她说着话,脑海里却盘旋着她将那一整盘的小老鼠全部吞进肚子里面的情形。

事实上,此时此刻,她的唇齿之间,还都是鲜血。

这样的状况,让我浑身都止不住地泛起鸡皮疙瘩来,有一种想要马上逃离的冲动。

然而我却不敢。

因为我对面的这个老女人,按照小虎的说法,是修为几乎都凝聚成气,化作实质,这样的家伙倘若是跟她公开翻脸,只怕我们都没有办法活着离开这里。

要是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那么该忍还是得忍。

我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这个老太婆,而她则跟我聊起了关于如何召回马一岙神魂的事情来,说需要准备这样那样的东西。

像什么招魂草、八步花、罗摩叶,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些东西,在园子里是没办法种出来的。

这些药草,都生长在阴气最盛的地方。

而这儿阴气最盛的地方,莫过于坨弄死地那里。

那地方白天都阴气森森,一旦到了晚上,嘿,那里可就是黑风呼呼,到处都是鬼打墙,一辈子都要困在里面,化作一堆白骨了。

所以想要去找寻这些药材,就得白天去,而且在下午三点多,就得立刻离开,否则就极有可能留在那里。

她那位擅长招魂的姐妹可能会在三天之内回来,但这两天,如果有时间,可以先把材料配起。

听到她的话语,我装作没有多想的样子,说道:“那我们明天就出发。”

大嬢孃很满意,点头说道:“嗯,如此最好你们不太熟悉道路,我让小九儿给你们领路,到时候碰到什么认不出的药草,也可以问她。”

我表现得很感激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好,谢谢。

聊了一会儿天,大嬢孃打起了呵欠来,我赶忙告辞,她也不留,只是吩咐我们明日早点起床,不要耽误白天的时间。

出了门,夜风一吹,我感觉有点儿头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小兔。

我害怕刚才的饮食里面,被人下了蛊毒。

楚小兔却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表示酒菜里面,是没有动任何手脚的。

我有些憋尿,对带路的老婆子告了一声罪,问哪儿有厕所。

老婆子指着屋后,说那里有一个小茅房,你在那里上就好。

我千恩万谢,赶忙跑过去,发现这儿的茅房跟湘西许多乡下的茅厕差不多,跟这儿的建筑风格多少有一些不太搭。

我本来只是想要解个小手,没想到进了茅厕,给那臭味一熏,就有了便意。

这世上事,有几样是憋不住的,我即便是夜行者,也是不行,当下也是宽衣解带,一番宣泄之后,突然间发现没有擦屁股的手纸。

这事儿可就尴尬了,我左右打量,发现茅厕里啥也没有,便忍不住出声喊了两声。

我想叫楚小兔,结果她们在前屋,根本没听到。

这让我有些绝望,正琢磨着怎么离开,突然间从门口的缝隙处,伸进来了一只手。

那手上,拿着一截粗糙的草纸。

我接过来,十分激动,说谢谢,谢谢对了,您是哪位?

门外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我是阿大,您是大嬢孃最尊敬的客人,能够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阿大?

就是那个挑粪的老汉?

我脑子里一下子就将名字跟人的模样对上,又赶忙说了一声感谢,结果那人已经离开。

我拿了手纸,很是感动,正要解决如厕问题,然而却突然间发现草纸之上,似乎有什么字迹。

因为这会儿已经天黑了,光线模糊,所以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不得不将草纸高高举起来,然后借着远处的围观打量。

随后,我认出了草纸里面的字来。

正面:“赶紧离开,赶紧离开。”

反面:“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这字迹歪歪扭扭,不过能够看得出来,是在很焦急的情况下写上去的,不但如此,大概是因为激动,还把纸都划破了一些。

我翻看了一下,发现没有遗漏之后,赶忙擦干净屁股,将纸扔进了茅坑,然后跑了出来。

我这一出来,就瞧见黑暗中站着一个老太婆。

是那个引路人。

她的脸,如同死人一般板着。

双眼翻白。

我给她吓了一跳,有些心虚地说道:“怎么了?”

那老太婆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喊什么,就过来了。”

我赶忙摇头,说没,没。

领路的老太婆眯着眼睛,悠悠说道:“真的没有?”

我想了一下,扬起手来,说道:“哦,对,这儿哪里有水?刚才不小心,手上沾了翔……”

小佛说:今天母亲动手术,眼科,有点忙,不加更了哈,理解理解。

第二十七章 一夜刺探

洗过手,我与楚小兔离开了大嬢孃的住处,回到了接待客人的竹楼这边来。

将人送到了门口之后,那老太婆这才朝着我们行礼告辞。

我之前说过,这个接引我们行路的老太婆,与人交际的时候,有一些害羞,或者说不太适应,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小姑娘一样。

然而当她出现在茅厕之外时,我还是给她猛然吓了一跳。

当时她脸上,面无表情,那眼神的阴冷,还是很符合她此刻的相貌和年纪。

我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所以一路上,我都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阿大给我递草纸,到底有没有被这个女人看到?

而她看到了,会不会发现其中的蹊跷和端倪呢?

我回忆了一会儿,想着那纸上虽然有模糊字迹,但已经被我那般“处理”了,她们未必还能撬开茅厕,将粪坑里面搅和出来?

不可能。

这般一想,我的心情稍安,随后又有一些激动。

对,是激动没错。

因为阿大的求援,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这里的男人,并非所有的都如同马一岙般傻乎乎的。

已经有人不再受到落花洞女的控制,开始试图与外人联络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我们,或许能够从阿大的口中,获知这个叫做呆贵的村子里,到底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大秘密。

而这个秘密,不但涉及到落花洞女,而且还涉及到马一岙的苏醒和回归。

这个,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至于什么还魂草、八步花和什么罗摩叶什么的,还极阴之地的鬼魂等等,这种封建迷信拿来骗我,到底又是什么想法呢?

一席酒席,虽然吃得并不多,但我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亟需与人讨论。

我和楚小兔回到了竹楼,发现大厅无人。

这情况吓到了我,干嘛大声喊道:“小虎,小虎……”

我害怕被落花洞女们各个击破,趁着我和楚小兔赴宴,将小虎和月娘给端了去,好在几声过后,从侧西厢房传来了小虎的回应:“在这里。”

原来他已经移到了房间里去。

我松了一口气,赶忙前往房间,一进去,瞧见月娘躺在了竹床之上,衣衫不整,而小虎的衣服也是十分凌乱。

我有些心惊,忍不住说道:“年轻人,你刚才这是……”

小虎很尴尬,赶忙挥手,说不,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我、我其实只是……

楚小兔“咯咯”直笑,说没事的,少年人,火气壮,美人在前,扛不住了,来一发也是正常的,不过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你将人家给绑在床上,霸王硬上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她说到后面的时候,脸上不由得笼罩出了寒霜来。

很显然,她对待男女之事很是开放。

但对于强迫女性意志这种事情,还是很敏感的。

小虎瞧见事儿闹大了,赶忙解释道:“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子刚才有一阵风铃声响起,月娘突然就醒了,大吵大闹,我怕被外人听到,就用布堵住了她的嘴,没想到她拼死反抗,把我的衣服都给撕扯了,又去脱自己的衣服,我也是刚刚制服她,狠心把她给绑起来打晕,结果你们就进来了。”

听到他紧张的解释,我没有再调侃,而是严肃地说道:“你是说,她听到一阵风铃声,就醒了?”

小虎瞧见我相信了他,松了口气,点头,说对。

我说哪里传来的?

小虎回忆了一下,指着村后的方向,说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是坨弄死地。”

楚小兔也回过神来:“那个地方,有问题?”

我点头,说秘密或许就来自于那后山之处,包括落花洞女,以及让马哥他们陷入失忆状态的原因,都是在后山,他们所谓的坨弄死地。

楚小兔看着我,说你今天还答应了那老巫婆,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去后山。

我点头,苦笑着说道:“不然怎么办?没有这缓兵之计,今天的鸿门宴,估计就直接上来,把我们给拿下了。”

小虎有点儿听不懂,问到底怎么回事。

楚小兔将刚才酒席上发生的事情跟他讲起,小虎听完,有些疑惑,说既然她们有足够的力量拿下我们,为什么还不动手,偏偏要等到明天,让我们出发去后山呢?

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说现在不动手,原因有两个,其一,她们想要万无一失,害怕出现意外第二,她们想让我们也变成奴隶。

楚小兔接着回答,说而变成奴隶的秘密,就在后山。

小虎问我,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遭遇到阿大求助的事情,跟他们聊起,听完之后,小虎有些兴奋起来。

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谜团就能够解开了阿大看样子,在这个鬼地方应该是待了许久,所以才会逐渐摆脱控制,恢复神智,而他对这儿的了解应该也会很多,只要我们能够联系上他,一切的秘密,都将全部解开。

我点头,说事不宜迟,就在今晚吧。

小虎苦笑,说你先往外面瞧一眼吧。

啊?

我愣了一下,低声说道:“怎么了?”

小虎说你来的时候可能没有发现,事实上,在我们入住这儿之后,在竹楼外面的三处地方,都有人在潜伏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给人看着呢,根本出不去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你确定是三处?

小虎摇头,说我观察到的,是三处,没有观察到的,估计还有。

我听到,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忧愁之中来。

明明只要往前一步,就能够解开谜团。

但我们却偏偏不能打破僵局。

因为一旦平衡打破,我们将要面临的,就是落花洞女们巨大的压力,而面对着这些家伙,我们完全没有胜算的把握。

怎么办?

就在我们都一脸忧愁的时候,我旁边的楚小兔却突然说道:“我来。”

啊?

我看着她,说你来?这样的天罗地网,你怎么出去?

楚小兔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道:“山人自有妙计,我怎么做,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

应下任务,楚小兔对我们吩咐道:“我走了之后,你们在这里耐心等待着,如果我被抓了,你们千万别去救,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儿,去找厉害的外援来,不然就凭你们两个,根本不够塞人家的牙缝,知道么?”

我们点头,说好。

楚小兔瞧见我们应承之后,让我们装模作样,各自回房,她也回了房间。

没多一会儿,我听到有很小的动静,在隔壁房间里出现,那并不是一个人,反而如同狸猫一般,随后动静落到了地板之下,紧接着再无声音。

我一开始有些困惑,随后我想起了之前自己在鹏城遇见的那个黑猫少年。

一切豁然开朗。

楚小兔显露出了本相,然后凭借着化形的变化,脱离了监控。

这是出人意料的,只不过,她能够瞒过外面的监视者么?

她能够找到阿大么?

我忧心忡忡,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深山村寨里,面对着种种古怪之处,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除了压力之外,我还感受到的,是自己的羸弱。

如果我能够“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一身修为惊天动地,那么这些魑魅魍魉,对我来说,又如何能够成为滞碍?

如此胡思乱想,时间滴答滴答过去,月亮偏移。

从一更天,到四更天,外面毫无动静,整个隐藏在黑风沟深处的呆贵村如同鬼蜮一般。

除了虫子的鸣唱和夜空中突如其来的几声猫头鹰叫声之外,再无其它。

楚小兔一直都没有回来。

我和小虎守在了月娘躺着的房间里,两人焦急以对。

作为少年人,小虎的耐心并不强,等到天色快要麻麻亮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霍然站起,对我说道:“爷爷说过一句话,是一个伟人说的,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不能再等了,小兔姐姐肯定是出事了,我们走!”

我伸手,拦住了他,坚定地说道:“别自乱阵脚。”

小虎有些恼了,这样的对话这一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他耐不住了,对我说道:“你若害怕,留在这里便是,我自己出去……”

他话语刚落,外面走廊处传来了脚步声。

随后,门吱呀一声响起,却是满身露水的楚小兔摸了回来。

我们都很激动,迎上前去询问,然而楚小兔却告诉我们,她摸了一晚上,好几次都被发现,但并没有找到阿大。

她跟我们讲述了这一晚上的经历,虽然走了个大概,但总感觉有人盯着,不敢乱动。

她几乎在竹楼外面趴窝了大半宿。

没找到人,这就很让人郁闷,我们几个聊着对策,不知不觉天就亮了,那个叫做小九儿的老太太找上门来,说昨天约好的,去采药。

我们不敢拒绝,跟着出了门。

小虎依旧背着月娘,一行人出了门,走出十几米,却瞧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挑着粪桶从小道走过。

那个挑粪工,不是阿大。

第二十八章 诡事连连

为点击超过一千万加更这个对别人来说,或许很简单,但是对我,却是一个重大突破,谢谢大家

楚小兔找寻了一夜的阿大,而我们也是担心了一晚上,结果瞧见挑粪这人也不是阿大,顿时就着急了。

我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走上前去,直接问那男人:“请问,阿大人呢?”

那人瞧见我,嘿嘿笑了,说你找阿大啊?他出去了。

我一愣,说出哪儿去了?

那人为难地说道:“出去了就是出去了,我就一个砍柴烧火的伙计,哪里知道这些?别问我,别问我……”

他挑着粪桶,朝着小巷子里走去。

我有点儿想要追去,然而感觉到小九看向我时的凌厉眼神,终究还是没有行动。

我停下了脚步,然后回过头来,问道:“你知道么?”

老太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色的牙齿来,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你找他有什么事情么?”

我摇头,说没啥,就是想问问。

老太太说这个啊,问我我咋知道?我又不是管这个的,这个得找四姐,她才是专门管人的,我自己又不懂。

我瞧见她一脸无辜的表情,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多问几句。

事实上,我刚才追问那男人的时候,就有点儿耐不住性子。

情况其实已经摆在了眼前,阿大出事了。

肯定是出事了。

我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瞧见村子的清晨,有阳光从头顶上斜斜照了下来,落在那泛着青色苔藓的青石板小道上,落在那旁枝斜出的梅花和吊脚楼前。

有一个佝偻的中年男人在扫街,他是那般的仔细,整个儿的精神,都落在了地上,甚至连我们的接近都恍然不觉。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又或者,沉浸在了被人控制的古怪循环之中。

我的心,有些难受。

前途是美景,即便是花钱去旅游都难以瞧见的美好景致。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前方有一头横卧山丘的野兽,正在张着血盆大口,口水垂涎,正在等待着我们的迈入。

而到了那个时候,月娘和楚小兔将会变成面目可憎的老妪。

而我和小虎,则如同奴隶一样,在这儿浑浑噩噩地过着,每日辛苦操劳,出尽苦力,却最终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村子不大,没多时我们就出了村庄,沿着村子后面的一条小路,往着后山走去。

山势青葱,脚下是石板路,路两旁是高大茂密的竹林,竹干粗细相杂,有的粗如碗口,有的细如笔杆,但都伸展着细长的枝叶,挤挤攘攘,争相生长。

沟底密林,绿得像翡翠,整个山谷像铺着绿色的天鹅绒,不远处,有一条河流。

不知道它与之前蛤蟆藏身的水流是否相连,那河水像流动的凝脂,湿润的空气也给人水晶似的感觉。

密林上空,密密层层,枝丫交错,阳光很难射到地上,而难得漏下的一点阳光,就像色彩鲜艳的昆虫一样,仿佛是在苍苔和淡红色的枯萎的羊齿革上爬行。

景色很美,唯一不足,是大清早,又有阳光,却让人莫名感觉到阴冷。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竹林,脑子里总想着会不会有人突然从竹林之中蹿出,又或者用那强弓利箭,朝着我们射来。

我总感觉自己的后脊梁上面,仿佛有毒蛇在爬动一般。

鸡皮疙瘩从我的后背,蔓延到了全身。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稀疏,小九儿在最前面领路,一边走,一边跟我们一本正经地介绍着那些招魂草的外貌特征,以及它们长在哪儿的知识点。

我落在了后面,与小虎和楚小兔使着眼色。

如果按照落花洞女们给我们布置的步骤来,只怕我们这回过去,就是妥妥的送死。

我们不能这样,就只能中途发难,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中。

我身边的这两个,都是机灵人儿。

基本上我使了一个眼色,就立刻明白了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小虎开始故意磨蹭,留在后面,然后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楚小兔也是一样,确定周围除了小九这么一个落花洞女之外,再无其他人。

大概是感觉到我们的脚步越来越慢,小九突然回过了头来。

她阴着脸,说道:“你们怎么回事?”

我赶忙上前,笑着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年轻人没有受过锻炼,走不快,您原谅一下。”

小九盯着落在最后面的小虎,指着他背上的月娘说道:“你们出来采药,还带一个病号他个子那么小,你去背吧,这样子也能够快一点儿……”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心突然就是一阵急速跳动。

糟糕,糟糕!

昨天的时候,我们推说月娘是疲惫所致,结果到了今天,她还处于昏迷状态,这事儿就说不过去了。

这帮落花洞女,肯定是早就有所怀疑的。

人家不是智障,不可能看不出来。

那她们为什么没有揭穿我们呢?这事儿是真的很值得探讨的。

我尴尬地笑着说道:“他、他们是一对小情侣,男女有别,我过去背着,毕竟不太方便。”

小九眯眼打量了一下我,不冷不淡地说道:“好,别耽误时辰就行了。”

她转身继续带路,而这个时候楚小兔走了过来,朝着我打了一个手势,表明这附近并没有人跟着。

小虎也快步赶了上来,向我表达了同样的一个意思。

他走得很快,即便是背着月娘,也是健步如飞,一下子就超过了我,随后走向了小九去。

我朝着楚小兔和小虎打手势,让他们先等等。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看不出来的地方,只不过并没有觉察到而已。

然而小虎的性子有些急躁,还没有等我说完,他就走到了小九身边去。

他着急了,因为再往前走,只怕就到达了坨弄死地。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估计就真的走入圈套。

没有人想成为奴隶,浑浑噩噩地被人驱使。

当小虎将背上的月娘放在了旁边草地上,然后摸出了腰间的镰刀时,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剧烈跳动,刚刚想要阻拦,就瞧见小虎朝着那老太婆佝偻的背影陡然冲去。

他将镰刀高高扬起,猛然斩落而下。

唰!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但却是艺高人胆大,一旦行动起来,简直就是坚决果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地方。

我在他身子一动的瞬间,也朝着前方冲去。

尽管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既然已经行动了,就不能拖拖拉拉。

我们得赶紧将人给拿住,然后盘问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来。

然而当我冲到了跟前来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有点儿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那个叫做小九的老太太已经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居然就这样毫无反抗地死去了?

小虎提着滴血的镰刀,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不是应该那落花洞女跟我们大战几个回合,然后我们一起上前,将她给擒住,从她口中逼问出呆贵村的秘密么?

为什么会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呢?

我走到跟前,一把推开了小虎,然后跪倒在地,将手伸到了这个老太太的鼻子之间。

没有呼吸。

我又将手按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感受脉搏的跳动。

没有脉搏。

死了。

我的心凉了半截,霍然起身,一把揪住了小虎,说你干嘛啊?

事发之后,小虎整个人都有些懵逼,嘴里念叨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等我一推,突然抬起头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是你让我杀的,是你。”

我蛋疼无比,苦笑着说道:“我给你打手势,是让你先别动手,事情有蹊跷。”

小虎有些神经质地说道:“不对,不对,你在我耳边说了,让我把她干掉,是你让我把她干掉的……”

他翻来覆去地说着话,试图想要推卸责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破了小虎的呢喃。

楚小兔推了小虎一把,然后认真说道:“别慌,别慌,安下神来,你得冷静,深呼吸她们都是坏人,是想要害我们的人,你杀了她,是正当防卫,没事的,没事的。”

她走上前,将小虎抱在了怀里。

小虎惊恐无比的心,被楚小兔安抚着,终于从极端的恐惧之中挣脱而出,深吸了两口冷空气,然后挣脱了楚小兔的怀抱。

他对我说道:“我刚才挥刀的时候,她没反抗。”

我说我知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小虎又说道:“不是,以她的修为和反应,绝对能够挡得住的我就是怕她反抗激烈,打草惊蛇,才下手这么重的。”

我说我知道,你别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赶紧处理一下,把人往路边拖去,别让人发现了。

小虎点头,说嗯、嗯。

他俯下身去,抱住小九干瘦的身子,往路边拖,往灌木丛中走了几米,突然喊道:“等等,月娘呢?”

啊?

我回过头来,四处打量,发现刚才被小虎放置在路边的蔡月娘,居然不翼而飞了。

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十九章 迷阵脱身

这是一件很让人惊悚的事情。

当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死去的小九老太身上时,就在我们相邻咫尺的地方,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了。

我一脸错愕,看向了旁边的楚小兔,说你看到了么?

楚小兔也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说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她还在旁边啊。

瞧见这活生生的人儿突然不见了,小虎顿时就恼了。

他原本就是冲着蔡月娘来的,现如今人不见了,他哪里能够淡然处之,将小九老太的尸体往旁边一扔,就跑到了跟前来,四处打量一番,然后蹲在了刚才的那地方看。

我说怎么回事?

小虎一脸焦急,说没有拖动痕迹,没有也没有任何脚印,就算是谁能够快得让我们瞧不见人影,也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啊?

楚小兔走到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没有闻到其他人的味道。”

我说你确定人是放在这儿的么?

小虎抬起头来,眼睛都红了,说你觉得呢?我刚才放人的时候,你就在我后面,我没有注意,你难道没有瞧见么?

楚小兔瞧见我们两个都快要吵起来了,赶忙来劝,说你们先别吵,都自己仔细回忆一下。

我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儿,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忆。

事实上,这一路上,从我们出了村子开始,我就感觉到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仔细想一想,落花洞女们即便是发现了许多漏洞,却并不愿意去揭穿。

最终的原因,就是想要将我们给哄骗到坨弄死地去。

为什么呢?

那里必然是有蹊跷的,但说来说去,它到底是什么,与落花洞女们的关系是什么,又为什么会使得马一岙完全不认得我呢?

千丝万缕,无数疑问,让我头疼得都差点儿要炸裂。

我努力提醒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我走向了路边,试图搜一下那小九老太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东西。

然而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小九老太的尸身,居然也不翼而飞了。

啊……

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赶忙喊道:“不对,不对……”

楚小兔和小虎都赶了过来,瞧见空空荡荡的草丛,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楚小兔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线香,用火柴点燃。

当线香燃烧,白色的烟浮空而起的时候,我们发现,在那白烟的掩映之下,我们的周围,居然有七彩光芒浮动着。

我下意识地避开那光芒,然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楚小兔的俏脸黑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难怪如此诡异,我们已经进到人家的**阵里面去了。”

**阵?

我和小虎都十分惊讶,看着她,而楚小兔则解释道:“我的这截香,叫做定魂迷迭香,能够安宁心神,祛除幻觉而这些七彩光,应该是某种矿石发出来的,平时看不见,但是配上某些植物花粉和手段,能够制造出幻境来。而这样的幻境,再加上周围环境的设置和陪衬,便是**阵,它通过对于人体视觉的迷惑,将人的心神操控起来……”

我听得心惊胆战,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进来了?

楚小兔点头,说对,已经进来了。

我感觉到手足冰凉,说:“那帮人说坨弄死地在翻过后山,还要往里很远,居然是想把我们的思维给固定住了。我们千防万防,结果还是落到了陷阱里来。”

小虎很急,说那怎么办?他们到底把月娘弄到哪里去了?

楚小兔拦着他,说你先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死吧。

小虎红着眼睛瞪她,说月娘要是出了事,我就算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在旁边看着,有点儿无语。

这小破孩子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结果居然就已经变成了个痴情种。

真可怕。

我深呼吸,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问楚小兔,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楚小兔举着手中的线香,说我这个定魂迷迭香,是用檀香、龙涎香和多钟香料,用秘法配制而成,最能够提神醒脑,如果能够在它燃完之前,咱们离开这个**阵,就有逃离的希望。

我说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楚小兔点头,领头往回路走,而走了两步,那小虎却没有肯挪步,我叫他:“小虎,走啊?”

小虎眯着眼睛,冷冷说道:“你们走吧,我要去找月娘。”

我瞧见他没有想明白,一把拉住了他,说你在这个鬼地方能做什么?只能够给人玩死。我们离开,不是逃跑,而是出了**阵,再来找这帮家伙的麻烦。月娘现在是落花洞女,生命不会有危险,反而是你,再待下去,可能就变成被人操控的傀儡了。

小虎听到了我的话,犹豫了一下,才给我拉着走。

一行三人,开始往回路退去,结果走了几步,小虎突然叫住了我们:“不对,他们把空间倒置了,这不是回去的路。”

我打量周围,发现果然不对劲儿,看了楚小兔一眼。

她毫不犹豫地决断:“往旁边撤。”

线香不多,时间有限,这幻境之中,道路都是铺陈设定好了的,如果按照别人规定的道路行进,很可能香还没有灭,我们都没有办法走出去,所以只能不走寻常路。

三人离开道路,往坡下匆忙行走。

走了不到十米,突然间前方一阵闹腾,紧接着那树上、草里还有石头缝中,涌出了许许多多的长蛇来。

这些长蛇,有黑的、红的、青的、黄的……五彩斑斓,长的快两米,短的几十公分,有的单独一根,盘踞于某处,有的彼此勾连,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放眼望去,这一片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小虎瞧见,笑着说道:“蛇,一般来说,不会这么密集,放心,是幻觉。”

他走上前去,刚刚走近一些,一条长蛇挺直蛇尾,陡然蹿出,如同利箭一般,小虎吓了一大跳,往后一跳,然后手中的镰刀猛然一挥,将那长蛇从中斩断。

那蛇断开,居然还没有立刻死去,而是两截扭动,不断挺立。

瞧见这状况,小虎方才倏然惊醒:“是真的?”

楚小兔盯着手中线香,然后催促道:“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再拖下去,我的这线香就没有了。”

小虎也很激动,开口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一片花花绿绿,每一条的毒性都强烈,只要是咬上一口,绝对走不出十步,硬闯的话,我们都得死……”

两人焦急无比,而这个时候,我却站了出来。

我伸出了左手,在小虎的镰刀上面轻轻一划,小虎瞧见,下意识地收起了镰刀,一脸惊讶地问我:“你干嘛?”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止言。”

我没有跟他多做解释,而是用右手食指在伤口处沾了血,随后抹在了楚小兔光洁的额头、手腕胳膊和脚上面。

楚小兔对我的信任度颇高,任我布置,随后我同样对小虎做了一遍。

小虎有些惊讶,问我:“你的血,能驱蛇?”

我伸手,从衣服上面撕下一块布条来,将伤口处扎好,然后右手摸向了腰间,将软金索拿出,在半空中抖动了两下,有炸响发出。

随后它变得笔直,又粗又硬。

手持软金索长棍,我走在了最前面,义无反顾地进入到了蛇林之中去。

楚小兔紧紧跟随,而小虎则有些犹豫,走在了最后面。

我入林中,走在这到处都是软绵长蛇的地方,心中其实多少也有一些忐忑,但却知晓,在这个时候,我必须得要站出来。

不站出来,大家都得死。

所幸不管是我的鲜血,还是软金索长棍,对这些无足的冷血动物都还是有震慑性效果的,所以这一路往前,它们虽然蠢蠢欲动,但都还是保持着足够的克制,并没有上前来。

没多一会儿,前方的林子少了这些无所不知的长蛇,却又多出了几分薄雾来。

这回轮到楚小兔来领路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其中又拐了几回弯。

终于,走到一片草坪子处,听到潺潺流水声时,楚小兔将所剩不多的定魂迷迭香给掐灭了去,我看了她一眼,说出来了么?

楚小兔指着前方,说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却瞧见我们居然又回到了呆贵村这儿来。

不过我们之前是从正前方的长路寻来,而此时此刻,我们却是在左侧的竹林之中。

出来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许多,而就在这个时候,小虎突然激动地说道:“月娘果然被她们给抓了。”

我放眼望去,瞧见在村子里面,一个青石板砌出来的平地上,有几个人影。

而其中一个,正是消失不见了的月娘。只不过她并没有被抓,而是与那帮老妇人一起,谈笑风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是……

没有等我想明白,楚小兔推了我一把,说你看。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瞧见在平地的另外一端,有一个旗杆一般的木头杆子。

而杆子上面,高高挑着一具头颅。

阿大的头颅。

第三十章 迷雾掀开

月娘没死,与人谈笑风生,仿佛她本来就属于这个诡异的落花洞女村落。

而阿大死了,头颅被高高挑起。

即便是相隔很远,我都能够看得到他那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圆鼓鼓地瞪着,仿佛在向秋风倾诉着自己的不甘和绝望。

他不应该向我们求助的,因为我们并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在这残局中,我们也只是奋力挣扎的小人物而已。

他为什么会暴露?

是因为被小九老太发现了,还是说有人真的能够忍住恶心,去将我扔进粪坑里面的手纸捞出来,一点一点儿地拼凑?

在瞧见那头颅的一刹那,我的心情十分复杂,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我内疚得心脏直颤。

随后我瞧见那一帮人散了,朝着远处的大嬢嬢屋子走了过去。

晒谷场的角落里,站着两个男人。

他们望着木杆子高挑的头颅,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嘿嘿地笑着,仿佛在谈论着什么可笑的事情。

两个人,一脸麻木。

这两人之中,其中一个,便是马一岙。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愤恨的笑容,嘿嘿嘿,像个二傻子,而当有一个干瘦的身影从他的面前经过时,却有赶紧将身子躬下去,恨不得有九十度的样子。

当我的目光转移到了那个让马一岙惊恐不已的身影时,也有些震惊。

那人,居然是小九老太。

被小虎用镰刀直接劈死了的小九老太,此时此刻,居然还活着。

她穿着整整齐齐,双手拎着裙摆,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事情,然后朝着大嬢孃的屋子方向走去。

她很焦急。

瞧见这一幕,我们都傻了。

我看向了小虎,小虎也是无奈,说当时的情形,你们也都看了,特别是你,你还检查了呼吸和心跳,那人分明就是死了的,现如今又活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楚小兔说道:“别争了,刚才身处**幻阵之中,一切的景象都是不能作真的,都是幻象而已。”

我说别吵了,其实事情到了现在,反而是最好的结果,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了,这使得我们更有可能探寻到事情的真相,从而有办法将大家都给救出来。

小虎说:“怎么做?”

我说:“我们得想办法潜入那大嬢孃的屋子里,看一看,听一听,或许就会有不错的发现。”

楚小兔很着急,说你简直是太想当然了,你看到没有,那个鬼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要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估计又得折腾进去了。

我看着她,说这是唯一弄清楚事情真相的机会,不管怎么说,都要搏一搏。

小虎同意了我的说法,说行,我跟你去。

我摇头,说不行,刚才小兔有一句话说得也对,这样的情况,一旦被发现了,必将是万劫不复,所以人不能多,你不是会下蛊布阵么?留在外面,帮着弄点排场,一会儿负责接应我们。

小虎不同意,说这怎么行,我……

我没有跟他争辩,而是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是想把月娘救回来,然后娶回家当老婆,就听我的。”

我当时的表情,想必是很凶的,因为小虎被我这么一瞪,双眼之中,都流露出了恐惧来。

随后,他点了点头,说好,听你的。

我搞定了小虎,而旁边的楚小兔立刻说道:“我跟你去。”

我刚要回绝,楚小兔立刻说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昨天晚上我出去寻找阿大,逛了大半晚上,对她们村子的犄角旮旯都熟悉无比,知道哪里有捷径,哪有有暗哨,哪里有危险,哪里没有人……这些信息,想必你是需要的吧?”

我看了她一眼,考虑了几秒钟之后,开口说道:“走吧。”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我们往前走,越过了竹林,悄不作声地摸了过去。

这村子没有围墙和篱笆,我们从竹林来到了靠村边儿的房屋前,随后在小巷子里穿梭着。

楚小兔果然跟她刚才说的一样,对这村子的地形熟悉无比。

她带着我左穿右绕,就是没有遇到一个人,没多时,我们就来到了大嬢孃的屋子附近。

她这儿的周遭种着许多竹子,大部分是凤尾竹,还有一大片花圃,屋后有一片小山坡。

楚小兔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檀木片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让我含住:“这个是能够让你的呼吸减缓,调解心跳的玩意,你含上,一会儿不会被人发现。”

我点头,放在了嘴里,却莫名感觉到一份脂粉香味。

甜甜的。

楚小兔也摸了一片自己含着,结果一放进嘴里,脸突然就红了起来。

随后她使劲儿摇了摇头,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又在我的身上,拍了点儿白灰。

随后她又摸出了一个香囊给我。

这玩意无色无味,却能够吸收人身体的味道,不至于被嗅觉敏感的人发现。

这小娘子师从横塘老妖,一整套的手段,倒也琳琅满目。

两人准备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出发了,走的是后面小山坡,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而当我们从后山的竹林摸过来的时候,我才瞧见那小九老太刚刚走到了这边来。

这老太的脚程可是够慢的。

我们从后面小山坡摸来,很快就走到了我昨晚上大号的茅厕,我发现茅厕给翻了个底儿朝天,粪便给全部掏了出来,臭气熏天,有两个男人在旁边清理着。

其中一个,就是我早上瞧见的挑粪工。

两人仿佛完全没有任何嗅觉一般,乐呵呵地收拾着,又是抬水冲洗,又是打扫,甚至还拿手去捞……

好在他们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工作上面,让我们有机会潜入屋子边儿上来。

这边的楼虽然华丽,但为了避免湿气,也是吊脚楼的建筑风格。

而吊脚楼,顾名思义,下面会有一层完全中空的地方,视情况而不同,它这儿是离地半米。

我和楚小兔钻进了屋子底下的半米层去,我感受了一下脚步的走向,确定了人都集中在昨天招待我们的茶室那儿。

两人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来到了茶室下方。

刚到这里,还没有徐徐喘口气,我就听到地板上面传来了大嬢孃有些苍老的声音:“小九,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呢,那三个小鬼到底去哪儿了?”

也是刚刚到这儿的小九老太“噗通”一下跪倒,将那楼板都给弄得“咚咚”作响。

她紧张地说道:“三个小东西应该是也发现了,还没有到风公子的领域,就提前动手了,我要不是反应及时,用蜂蛹替身躲过了他们的攻击,只怕我是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结果我听到“砰”的一声,那大嬢孃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

她怒声吼道:“你哭什么?人没送到,该哭的是我们。”

旁边有一个老妇人附和道:“对啊,风公子怪罪下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小九老太停止了抽噎,说我真不知道啊,他们几个,看着挺邪门的,我明明在周围布置了长蛇阵,绝对不可能突破的,他们不可能插翅而飞,一定还在那里。

大嬢孃问道:“你昨天跟我说,感觉那个小屁孩子,有点儿像是溪廊村东苗蛊王的孙子,有没有可能是他带着人跑了?”

小九老太说不会,就算那个小虎是东苗蛊王罗全牙的孙子,那罗全牙也不擅长驱蛇。

几人疑惑,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这般犹豫了一会儿,大嬢孃又问道:“那个月娘,安排好了没有?”

有人回答:“安排了,住在闺红阁,等那个猪妖跟风公子百年好合了,就立刻送去,不耽误。”

大嬢孃又问:“阿大醒了,脱离控制,其余几个,也都有危险,老四,这个你得盯着,要是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知道么?”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赶忙说道:“好,好,我现在就去查,挨个儿看。”

她说罢,踩着地板就匆匆离去,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嗡嗡的声音,紧接着那大嬢孃说道:“风公子来了信息,说听到又来了小新娘,很高兴,让我们把洞房准备好,他今天要过来享用,让我们把婚礼办得热闹一些。”

有人问:“今天么?”

大嬢孃回答:“对,就今天。”

另外一人有些紧张地说道:“这怎么来得及?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另外那三个小鬼还困在**阵里,要万一给撞到了,那颗怎么办?”

大嬢孃平静地说道:“他已经知道了,并且派人来了。”

话音刚落,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粗豪的声音:“唉哟,我听说那三个小鬼跑了对吧?瞧瞧你们这帮婆娘,办个事情,一点儿不爽利,还得我老赖过来帮忙我可说好了啊,事情我接了,但有一个条件,就是那个长腿大胸、前凸后翘的妞儿,得先给我玩三天!”

第三十一章 妖分五种

红楼梦中对于小辣椒凤姐儿的描述,叫做“先闻其声,后见其人”,那言语之间,就将人物的性格甚至容貌都勾勒了出来,而我半蹲在那吊脚楼下方的阴暗潮湿处,虽然瞧不见上面的情形,却依旧能够感觉得出这个男人的大概性格来。

粗豪,奔放,无所顾忌。

作为除了我们这些新来者之外,呆贵村中唯一能够保持清醒的男人,他对大嬢孃这一帮落花洞女,完全没有一点儿敬意。

不但如此,他开口就提条件,而根据他的形容,那个长腿大胸、前凸后翘的女人,估计就是我身边的楚小兔了。

我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望去,却见楚小兔正好也望了过来。

她恶狠狠地剐了我一眼,显然是想要将那恶气,撒在我的头上来。

我没有敢跟楚小兔交流,继续耐着性子听。

这位自称“老赖”的家伙先声夺人,那大嬢孃仿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招呼他道:“赖公子你来了?来,坐,坐,尝尝我这儿的茶叶不?今年的新茶,黄金茶,提神醒脑,非常不错的……”

老赖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什么狗屁黄金茶,一堆树叶梗子,又苦又涩,难喝死了。你要真有心,就弄点山板栗炖小鸡仔、炸蚕蛹来吃那个壮阳!”

大嬢孃笑了,说行,你想吃,晚上就给你整。

老赖说道:“我想跟你讲,那个大屁股的女人,你别告诉山神老爷,让我先玩几天你答应我了,我现在就去把人给逮回来,行不?”

大嬢孃有些尴尬,笑着说道:“这个,这个……我们都是风公子的女人,哪里敢瞒他?”

老赖说那行,你们自己弄,我回我的清水溪去睡觉。

他作势欲走,屋子里的女人都急了,那大嬢孃赶紧去过去拉着人,妥协道:“这样,这样,就当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可以么?”

老赖说:“果真?我也不要你们干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好了?”

他美滋滋地离开,当脚步声走远的时候,原本死一样宁静的茶室,突然有人冷冷说道:“这个赖大,敢对神不敬,而且还觊觎神的女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大嬢孃冷笑了一声,声音显得格外阴柔:“他自以为修行多年,翅膀都硬了,不怕风公子了。”

前面那女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左右不过是一守门的癞蛤蟆而已,他有什么可得意的?倘若不是有风公子罩着,他早就给人三刀六洞,死无葬身之地了,哼!”

大嬢孃说道:“他怎么作死,这个我们管不着,风公子自有论调。”

啪、啪……

她说到这儿,拍了拍手,然后说道:“各位,注意了,那三个迷路的小鬼头,自有赖大去处理解决,而我们这帮女人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把今天的婚礼场面给张罗起来,保证风公子开心,不能让他扫兴,才是我们为之奉献一生的事业,知道么?”

茶室里面的所有女人都大声喊道:“是!”

这一句话,倒是出自于真心。

大嬢孃吩咐,说都动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该做些什么吧?张灯结彩,布置新房,还有教新娘子今天夜里如何服侍风公子对了,这件事情我亲自跟她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谁要是给我掉秧子,回头就把你扔进虫窟里面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番敲打之后,众人都各自忙碌起来,脚步声凌乱,而没多时,大嬢孃也离开了茶室。

原本热闹的茶室,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许多。

我和楚小兔蹲在半米高的楼底之下,耐心地等待了许多,随后由楚小兔去探了一会路,趁着没人注意,两人又往村子外面溜去。

眼看着我们就要离开村子,突然间一个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我余光瞥见,下意识地将手往腰间摸去。

就在我准备猛虎疾扑的时候,那人开口喊道:“进这里来。”

我这才发现,那人居然就是小虎。

他没有在村外,而是也同样摸进了村子里面来。

我和楚小兔摸进了屋子里,这里面空空荡荡,一股灰尘,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我一进屋,小虎就劈头盖脸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有点儿不高兴了,说不是让你在村外面等着么,你为什么还要进来?要万一给人抓到了,那可怎么办?

小虎被我训了,却没有之前的桀骜,低头说道:“你让我作的布置,我弄得差不多了,瞧见你们还没有来,就摸进来了她们这儿好像是有什么事,张灯结彩的,四处忙碌,反倒是放松了警惕……”

我没有继续说他,而是将刚才在楼底下听到的一切,跟他谈及。

听完我的讲述,小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说,我们进沟里来时,遇到的那头大蛤蟆,居然是个妖怪,现在显化人形来了?”

我纠正道:“不是妖怪,是夜行者,他是个能够化形的夜行者。”

楚小兔在旁边说道:“这样说来,那个所谓的山神老爷,也就是风公子,应该也是一个夜行者,而且还是一个活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妖王。”

小虎有些不太懂,说妖王?什么是妖王?

楚小兔看着我们,说你们不懂?

我也问道:“我半路出家,不太懂这里面的说道,你来说说看。”

楚小兔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吧,这个也是人类最先提出来的。一般来讲,刚刚基因觉醒,获得了超出寻常人力量和速度,并且懂得行气小手段的夜行者呢,被称之为“生妖”,又叫做“小妖”已然成型,稳定下来,并且能够有修行手段的寻常夜行者,被称之为“平妖”,或者“信妖”而对于那些声名远播,名头大盛,又或者从山川野泽之中走出来的厉害角色,便称之为“大妖”再往上……

我眉头一跳,说那便是妖王?

楚小兔点头,说那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声震八方的领袖人物,方才能够称之为“妖王”而最后一种,比妖王还要厉害无数倍的,则是“洪荒大妖”、“远古大妖”,至于这种,都是活在传说之中的存在了。

听到楚小兔这般一说,再结合我之前从马一岙那边听来的信息,我对于整个夜行者实力板块,终于有了一种清晰的印象。

此时此刻的我,算起来,居然还是最低级的生妖。

生瓜蛋子来着。

我说这种系统的评定,有什么讲究,或者来历么?

楚小兔说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没有的,江湖嘛,讲究的是名声,而不是这个科举职称一样的东西不过后来在清朝中叶的时候,有一个人类联盟,根据对抗夜行者的难度,划分出了这么五个分明的等级之后,一下子就流行起来了。

我眼皮跳了一下,说你讲的这个,是游侠联盟?

楚小兔点头,说对,就叫这个名字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都笑了,好奇怪的名字,不过后来姥姥告诉我,在七八十年前,这个组织风起云涌,横行一时,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听了闻风丧胆,吓得瑟瑟发抖呢。

小虎这时插嘴说道:“我家的祖上,也是游侠联盟的。”

我不想多扯什么,问道:“你觉得,那个幕后黑手,也就是那个风公子,有妖王级别的实力么?”

瞧见我这般认真,楚小兔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不知道,从这家伙的猥琐程度上来看,或许并没有,估计也就比大妖强一些,不然外界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声。”

小虎一脸执着,说不管它是什么大妖呢,还是妖王,我都不管,它敢打月娘的主意,我就跟它拼死。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揉了揉发涩的太阳穴。

好一会儿,我睁开了眼睛,然后说道:“所谓的难度等级划分,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提醒而已事实上,夜行者也是人,也有缺点,也有短处我就曾经遇到过一头洪荒大妖,但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活着在你们面前,活蹦乱跳了么?”

啊?

两人听到,都是一脸惊诧,楚小兔盯着我,说你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说道:“你可曾听说过霸下?”

楚小兔点头,说听过,龙之第六子。

我伸出了右手来,掌心处的绿光有如活过来一般,泛着灵动的光芒,楚小兔瞧见了,咽了咽口水,然后对我说道:“算你厉害。”

我故意装了一个逼,是为了给大家对抗敌人的信心。

而落到实处,我却看向了小虎。

我看着这个少年,问道:“你的祖上,既然是游侠联盟的,那有没有什么降妖除魔的蛊毒和手段,可以拿出来?”

小虎低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抬头看着我,说道:“有,还真有一个。”

说罢,他张开了嘴巴。

这少年郎的舌头一翻,从舌苔之下,爬出来一条黑红色的小爬虫来。

小佛说:今天晚上,有加更。

第三十二章 他,来了

为abnerzhan加更

那条细小的虫子,有点儿像是蜈蚣,身体由许多体节组成,表皮有甲壳,黝黑发红、发亮,但是没有蜈蚣那明显的步足。

从某种程度来说,它更像是马陆或者蚯蚓,不过很小,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细线似的。

如果不是仔细看,说句实话,我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但小虎当着我们的面,将其吐出来的时候,场面完全不同我和楚小兔的目光,一下子就给那条细小的蛊虫给吸引住了。

我能感受到那玩意纤细得近乎于“无”的身体之中,蕴含着巨大的威胁。

这蛊虫在小虎的嘴唇之中缓缓蠕动着,随后爬到了小虎伸过来的右手掌心处。

小虎往前伸,楚小兔想要凑上前去,却被他叫住了:“别过来,这东西除了我之外,对所有的人都怀着敌意,你只要靠近它的安全范围之内,它就会立刻发动攻击的它的毒很烈,解起来无比麻烦,我身上只有两颗药丸,而且还只是治标,不能治本。”

楚小兔听到,下意识地往后退开,而我则问道:“这东西,能够对付风公子么?”

小虎眯着眼睛,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爷爷,外号叫做东苗蛊王,可不是白叫的这玩意叫做长线蛇虺蛊,为了炼制它,我爷爷跟湘西蛇王鲁庙福合作,连续找寻了湘西黔东的十五片山头,穷搜地穴,抓到了九大蛇系,七十二条罕见至极的毒蛇,甚至还托人去澳洲私运了二十七条至毒之蛇来,通过五年时间,结合我的生辰八字,秘法炼制出此物。”

我有些震撼,说你爷爷不是不太擅长驱蛇之术么?

小虎一愣,有些戒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指着呆贵村,说那帮女人说的。

小虎这才收敛情绪,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爷爷方才会反其道行之,联手湘西蛇王,将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了我的身上蛊分三种,其一为药蛊,其实就是一种生物毒药,其二为活蛊,其实就是变异的毒虫,其三则是灵蛊。而这灵蛊,乃传说之物,万中无一,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说对你们这个没啥研究,蛊虫的话,我只知道一个“启明蛊”。

小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细聊,而是说道:“不说这么多了,总之一点,只要给我足够的机会,让我的长线蛇虺蛊咬中那家伙,我就能够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跪下服软。”

我看着他手掌上那不停蠕动的细线,有些心寒。

小虎说完,突然抬头,对我说道:“对了,这东西,是我压箱底的手段,你们千万别跟人说,知道不?”

楚小兔被我和小虎的举动震撼,鼓足了勇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她说好吧,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我们就放手一搏吧。

小虎问我,说你有什么计划?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今天晚上,那个家伙会过来,宴席上有机会,但我们未必能够插得了手,而且人多眼杂,很容易被发现,反倒是月娘栖身的闺红阁这边有可能。”

小虎冷着脸,说月娘整个人都给那畜生迷得团团转,未必肯帮助我们。

我说不用她帮助,我们只要能够将那家伙制住,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我的想法,是你能不能将你的长线蛇虺蛊布置在门口的地方,能够让那家伙在没有防范的时候中招?

小虎有些担心,说可以是可以,但我如果离开这小东西一定的距离之后,它未必会受我的控制,到时候胡乱伤人,害了月娘怎么办?

我问:“多远距离?”

小虎斟酌了一下,然后说道:“最远十米,啊、不,八米,八米我比较有把握一些。”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要在傍晚的时候,潜到那闺红阁的楼下去藏着去早了,容易跟那帮布置新房的人撞到去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所以时间上面,我们得好好把握住。”

小虎点头,说对。

我继续说道:“你下毒放蛊的时机,一定要把握住,如果失败了,立刻撤离,我和楚小兔在这边掩护你而成功了的话,你也得及时撤离,因为那家伙没有弄明白状况的情况下,一恼怒,很有可能就会杀你泄愤。”

小虎说如果成功了呢,该怎么办?

我说你保证好自己的安全之后,由我出面,我来跟那家伙谈判,让他将落在月娘身上的手段和我兄弟马一岙的控制都解开,然后将我们给护送,离开黑风沟。

小虎有些不甘心,说就这样放过那家伙了?

我说你想弄死他?这个可以,但试问,弄死了他之后,你能救出月娘和我的朋友,以及带着我们大家逃离这个鬼地方么?

小虎小心问道:“那如果离开这里了呢?那时候可以了吧?”

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那家伙能够有今天的成就,绝对是不知道熬了多少岁月的老东西,这种老狐狸的门道和手段挺多的,我们得好好想一想……”

三人谈妥之后,各自找地方歇息,轮流放哨,然后思考着今天晚上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

小虎是个小孩子,虽然有着超出年龄的冷静和能力,但终究还是有些稚嫩。

而楚小兔虽然行走江湖,但终究还是个女人,很多地方,没办法及时做出决断。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出来,成为大家的主心骨。

而这样一来,会让我变得很累。

但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我应该承担的。

如果我遇事逃避的话,所面临的结局,最终可能就是基因崩溃、血脉乱流而惨死。

我得搏命。

一下午的时间,我都在思索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这一天,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碌,男人们不下田了,都在清扫街巷和打理路边的凤尾竹和花坛,有的张罗着给几处主要的建筑张灯结彩,还有张罗宴席的。

男人们不够用了,女人们也挽起了袖子。

这帮女人别看一个个年老色衰,但体力其实都挺强,毕竟落花洞女,个个都是修行者,上蹿下跳的,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了傍晚时分,处于黑风沟深处的呆贵村早已是昏暗无比,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场间照得透亮。

有人不知道从哪儿张罗来了一大蓬的萤火虫,在村子的主要场所放开。

一时间那萤火虫忽闪忽闪的光芒,飞得到处都是,宛如梦幻仙境一般。

有芦笙吹起,呜呜作响,又有山歌响起,热闹非凡。

大嬢孃带着几个老婆姨从那闺红阁中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着笑,而那月娘穿着大红嫁衣,顶着一红盖头出门送客,给大嬢孃劝了回去。

我们此时,已经潜伏在了附近,虽然隔得较远,但还是能够听到大嬢孃欢快的声音:“你回去吧,今天晚上,好好伺候郎君。”

月娘甜甜地说道:“好呢。”

虽然隔着盖头,但我似乎能够感受得到盖头下面那布满霞云的娇羞脸庞,到底有多激动。

每一个落花洞女,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被“神”临幸了。

这是她人生之中的一件大事。

也是唯一的大事。

月娘回到了屋子里待着,而随后,大嬢孃领着身边几人,走向了自己的大屋处。

大屋前面的坪子早已是张灯结彩,摆着六张宽大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冷盘凉菜,另外在后厨那儿,有浓烈的香味传递出来,飘散很远,连我们这儿都能够嗅得到。

马一岙这家伙十分积极,在席间穿梭着,不断张罗,摆碗摆筷,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新郎官一样。

天色越发黯淡,小虎已经匍匐在地,顺着黑暗的角落,摸到了那边的闺红阁去。

我瞧见他小心翼翼地爬动,心都快要蹦出来了。

要万一给发现,事情就麻烦了。

不过好在小虎十分谨慎小心,虽然速度很慢,但终究还是钻到了那边的楼下,并且将自己藏在了黑暗之中去。

我们换了地方,靠近会场方向,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瞧见有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我和楚小兔赶忙缩到了角落的阴影处。

我嘴里含着那满是脂粉香的檀木片,然后尽量用余光打量过去。

来人是个男的,长得五短身材,估计也才一米六不到,横向也有一米六,脑袋大脖子粗。

他走到边缘处,就开口大骂道:“骂了隔壁,老子找了一天,鬼影子都没有看着,你们是不是哄我呢?”

这人一开腔,我立刻知道了,他就是那个癞蛤蟆的夜行者。

赖大。

大嬢孃瞧见他怒气冲冲地过来,赶忙迎上去,说怎么了,怎么了?我的祖宗啊,山神老爷马上就要来了,您可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啊?

赖大骂道:“你个老乞婆,我把整个迷阵都搜了一遍,地洞都钻了三回,愣是没找到人,你是不是诓我呢?”

大嬢孃一脸诧异,说您是说,您没有找到?

赖大说对,没找到,你……

他还待再说,突然间天空之中,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紧接着一大片的黑云浮现。

黑云密布,遮蔽天空,又有七彩光芒,穿透黑云,落到了整个村子的上空来紧接着鸿音飘渺,仙乐阵阵,整个空间异香迭起,将整个村庄化作了人间仙境一般。

他,来了。

第三十三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在那一瞬间,整个昏暗的村庄光芒大放。

七彩光芒,赤、橙、黄、绿、青、蓝、紫,笼罩而下,落在了场间每一个人的脸上。

原本脸色各种阴郁的落花洞女们,这些看上去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们顿时就疯狂起来。

她们“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高举双手,激动地大声呼喊道:“郎君,郎君,我的爱人……”

就连那看上去如同枯树皮一般阴沉的大嬢孃,这老妪放开了赖大,冲着光芒落下来的地方冲去,大声喊道:“郎君,你来了!”

疯了。

我瞧见这些落花洞女状若疯狂的表现,忍不住嗤之以鼻。

不过就是一夜行者而已,披着个“山神”的帽子,弄点儿戏弄人心的招数,你们居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自己长什么模样,心里没点儿逼数么?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

我心中冷笑着,却发现那一阵黑云消散,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从半空之中缓缓落下。

那状态,仿佛如同谪仙落下凡尘一般。

无论是气度,还是风姿,即便是没有露面,都让人为之震撼。

果然……

我心头有些惊讶,而不远处站立在场的赖大在瞧见那人落地之后,也不情不愿地半跪在了地上去。

积威甚重。

这个赖大表面上看起来粗豪放荡,桀骜不逊,然而当这位风公子,山神老爷从天空之上徐徐落下之时,终究还是将自己心头所有的孤傲都给收敛了起来。

他半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表示臣服。

从这一点上来看,那个风公子还真的是让人畏惧,不管多么厉害的人,终究还是不敢招惹他。

他,到底什么模样?

那人一落地,我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想要打量清楚,然而从我这边过去,只能够看到侧面。

但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点儿侧面,我就能够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我有限的人生里面,瞧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他简直就像是少女美梦之中走出来的男子,有着一种近乎于完美的形象。

从我的角度望去,他那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似乎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我的天!

这样的人物,再配上“风公子”的名号,怎么着都不觉得有多突兀。

我下意识地扭头,瞧见身旁的楚小兔双眼迷离,里面仿佛有小星星冒出来,整个人的脸儿如蒙上了红布一样,呼吸急促,身子忍不住地前倾。

她想要更靠近那个散发着迷人气息的男人,哪怕是一点点。

我赶忙拽住她,将她往后拉。

楚小兔下意识地想要反抗,我赶忙附在了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犯什么花痴?这人就跟吸血鬼一样,跟你来一发,你也变得七老八十,你愿意?”

楚小兔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红唇,呢喃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话儿听得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

好在她也只是这么一说,此刻已经从那绝世美男的美色之中挣脱了出来。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将身子伏低下来。

那白衣男子落地之后,环顾一周,然后看向了激动得难以自已的大嬢孃,满脸柔情地说道:“爱妃,好久不见了。”

那在我眼中心机深沉的大嬢孃,如同小女孩一般扑了过去。

她不敢去抱住心中的神,甚至都不敢用自己的身子玷污对方,而是趴在了白衣男子的脚下,用额头去触碰对方的皂色布鞋。

她激动地直颤抖:“秀秀、秀秀想您,日日想,夜夜想,想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衣男子伸出修长灵动的手指来,抚摸着大嬢孃满头的白发,说嗯,我知道的,知道的。

其余十来个老妇人都如同犬类一般,趴到在了白衣男子的跟前,倾诉着心中的思念。

男子十分温柔地跟每一个人聊着,笑容恬淡如水。

他记得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还调笑一二,让那女人激动得都快要疯过去。

如果这些老妇人变成美少女的话,画面是相当温馨的。

但是一帮满脸皱纹,老眼昏花、满头白发的老太时,那场面还真的是相当违和,让人觉得着实是太古怪了。

女人们都疯了,而男人们则都如同木桩一般矗立着,面目僵直。

马一岙在坪子的边缘处,头低着,看不到脸。

唯独只有一人,胆敢抬头看着那白衣男子,那便是赖大。

而从我的这个角度来看,虽然觉得那白衣男子的笑容如沐春风,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面的原因,莫名觉得一阵虚假。

他的眉目之间,其实是有着难以掩饰的不耐烦。

事实上,任谁需要面对着这么一帮老婆子,还得当做情人一样对待,估计心理都有一些不太高兴。

但他却演得很好。

这演技,就算不是奥斯卡级别的,至少也是金鸡百花奖吧?

应付完了一大帮的女人之后,白衣男子终于抽出点儿空来,看向了旁边的赖大,然后平静地问道:“赖将军,事情处理好了么?”

赖大原本挺有性格的一人,此刻居然慌忙抱拳拱手,说属下该死,花了大半天时间,还是没有找到人。

“嗯?”

白衣男子的眉头一掀,冷意一下子就浮现出来,随后他平静地盯着赖大,眼神清冷,像初冬的雪水。

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缓缓说道:“既如此?还不快去找?”

赖大不敢有任何解释,赶忙起身,说是。

说罢,他转身欲走,然而那白衣男子却淡淡说道:“且慢。”

赖大转过身来,却听到白衣男子的声音如同寒冬进入了初春一般,温软了许多:“跟你开玩笑的,要找人,明日去便可,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留在这儿,喝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赖大听完,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不少。

不过他不敢继续停留,躬身到地,说道:“我辜负了山神老爷的嘱托,我该死,今天不找到人,我就不回来了。”

白衣男子听了,脸色越发温和。

他平静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那好吧,秀秀……”

他挥手,那大嬢孃赶忙上前来,恭敬地问道:“郎君,怎么了?”

白衣男子扬手说道:“去拿壶酒,和两个杯子来,我跟赖大喝一杯,让他也沾沾喜气。”

大嬢孃听了,赶忙跑到最近的八仙桌上,拿了酒和杯子,递给两人之后,如同最温柔的少女一般,给两人斟满。

白衣男子举杯,温言说道:“故人南台旧,一别如弦矢。今朝会荆峦,斗酒相宴喜。为余出新什,笑抃随伸纸。晔若观五色,欢然臻四美赖将军,你为我镇守山门,奔波忙碌,挡住俗人,劳苦功高,没有你,便没有坨弄的悠闲,这杯酒,我敬你。”

赖大赶忙举杯,小心翼翼地用杯口碰了一下白衣男子的杯身,然后激动地说道:“您客气,你客气。”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又说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老爷,我对你是忠心耿耿,您指东我不敢往西,您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是了。”

说罢,他一口饮尽。

白衣男子那如同少年人一般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微微舒展,笑着说道:“好,好,赖将军是个实诚人物,我没看错。”

他仅仅用嘴唇沾了沾酒杯,便将杯子拿开。

赖大不敢再作停留,再次躬身之后,转身离开。

白衣男子笑吟吟地看着赖大离去之后,然后回过头来,问大嬢孃:“秀秀,新娘子呢?”

大嬢孃脸上浮现出几分嫉妒之色,随即收敛,指着闺红阁说道:“在那儿呢,是个美人,年纪小,身子嫩,知道今天是好日子,兴奋得坐不住,好几次都想去找您了……”

“哈、哈、哈……”

白衣男子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即说道:“情花蜂向来挑剔无比,它们布花粉的对象,必然是精选而出的我对我的孩子们,向来都是信任的。”

大嬢孃问道:“您需要现在过去么?”

白衣男子洒然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大喜之日,若不饮酒,少了几分雅致,来来来,我们先饮酒,等月上眉梢,再将美人抱于窗前,月光如水,美人如玉,少女娇羞,峰峦叠嶂,方才是最妙的时刻……”

大嬢孃涎着脸,说是,是的哟。

一众老太婆陪着白衣男子,在主桌前坐下,旁边的男子有的吹着芦笙,有人添酒添菜,倒也十分热闹。

如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黑云“嗡”的一声散去,却是无数蜜蜂离散,随后白衣男子看着头顶洒落的白月光,大笑道:“碧玉当年未破瓜,学成歌舞入侯家,今时今日,良辰美景,正好……”

他大步朝着斜对面的闺红阁走去。

眼看着他走上了木台阶,伸手摸向门环时,我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而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白衣男子的手伸到了一半时,也停住了。

第三十四章 谁放的火

一步天堂,一步死亡。

当时的情况有多揪心,我实在是难以描述,只感觉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我全部的注意力都看向了那边。

因为我知道,只有那个白衣男子的手搭上门,甭管他此时此刻有多么的威风凛凛、英姿勃发,都得跪倒在长线蛇虺蛊的剧毒之下。

然而白衣男子仿佛有所感触一般,手伸到了一半时却停下了,这事儿就让人有些着急了。

为什么呢?

他是发现了什么,然后才这样的么?

我下意识地朝着闺红阁的下方望去,却并没有瞧见小虎的任何踪迹,此时此刻的他将自己藏匿得十分隐秘,完全没有任何的迹象露出来。

那么,这白衣男子是怎么感觉得出来的呢?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定格了一般,又过了几秒钟,白衣男子突然往后退,回到了木楼梯的门口来,冲着这边喊道:“秀秀,秀秀!”

大嬢孃一行人都簇拥在宴席坪子这边,望着心爱的男人去临幸别的女人,那种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她们的心中,想必也是醋海生波吧?

而当白衣男子喊出了声来的时候,这个原本满脸阴郁的老妪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前去,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她心花怒放,然而白衣男子却是一脸冰霜,冷冷问道:“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老妪被这么一问,如遭雷轰,惊慌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平静地说道:“若不是对我有所不满,又何必在房中暗藏杀机?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山神,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中看着呢……”

老妪惊惶不已,浑身颤抖。

她激动地表白道:“我的天啊,郎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秀秀入山,已有十八载时光,没日没夜,都将心中所有的爱恋放在郎君的身上,不敢有半分亵渎和怠慢,如何会害你?这是怎么说呢,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她悲痛欲绝,而这个时候,闺红阁之中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那一扇描红贴喜的门,给人从里面推开了来。

这是蔡月娘。

她终于等不了了,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主动出来解释。

而当门打开的一刹那,却听到那月娘一声惨叫,紧接着摔倒在了地上去,大红色的盖头落在了地上,露出她那滑如凝脂、白若牛乳的脸庞来。

上面霞云密布,却是一个等待夫君宠幸的新娘子。

而此刻,一团黑色雾气,却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

轰!

白衣男子恼怒不休,猛然一脚,跺在了木板铺陈的吊脚楼平台之上,紧接着怒声吼道:“还说没有,那这是什么?”

随着他这一脚跺下,无数木块陡然炸开,一个黑影从地下陡然跳了出来。

那人却是藏匿多时的小虎。

小虎出现之后,并没有如我们计划之中的一般,直接冲向那白衣男子,而是扭头,朝着趴倒在地的月娘冲去。

随后他的手往怀里一摸,又朝着月娘的唇间送去。

瞧见他这慌乱的表现,我的心有点儿疼。

万万没有想到,那长线蛇虺蛊咬中的,并不是白衣男子风公子,而是小虎的暗恋对象蔡月娘。

这情况让我和楚小兔都有一些懵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因为这个意外,并不在我们的预想范围之内。

谁知道白衣男子居然会有这么强的警觉性,而且还能够感受到此间的危险呢?

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蔡月娘这新娘子居然还主动开了门。

小虎应该也没有想到,所以才会使得长线蛇虺蛊在没有受到他控制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咬伤了蔡月娘。

一切都乱套了。

计划不如变化,在瞧见这一幕的瞬间,我当时的心情是无比糟糕的,几乎有一种想要抽身离开的冲动。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走。

因为小虎是我带进黑风沟里面来的,我对他是有责任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按住了准备冲出去的楚小兔,让她继续潜藏着,而我则双脚一蹬,人就冲向了闺红阁去。

而当我冲到屋子前的时候,白衣男子差点儿就把整个楼房都给拆了。

他愤怒地吼道:“我给你们吃穿,保障你们的安全,大慈大悲,让你们能够活下来,你们居然是这么算计我的。啊、啊、啊……”

这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在此时此刻,陷入到了一种暴走的状态。

他挥舞着双手,整栋楼从摇摇欲坠,到悉数垮塌下来,也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而这个时候,我也听明白了一点。

他在怀疑。

身处高位,孤独寂寞,高处不胜寒,这个家伙居然开始怀疑起了大嬢孃等一伙人,认为这些被自己控制和掌握的人们背叛了他。

他到底得有多么的焦虑和恐惧,才会认为这些视他如终极偶像和爱人的落花洞女,会背叛他呢?

我不知道,但却在那一瞬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敌人的内部,并非是坚不可摧的。

当一个团体的领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手下时,所有的信念都将崩塌,他与自己的这一大帮手下,将会产生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信任危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将这潭水给彻底地搅浑呢?

想到这里,我大声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诛杀伪山神,众人得自由!”

我振臂高呼着,不远处的落花洞女们瞧见我时,如同看傻子一般。

然而我却不管不顾,继续振臂高呼着:“诛杀伪山神,众人得自由,众人得……自由!”

我吼得声嘶力竭,却瞧见一道白光浮现,那白衣公子怒气冲冲地从闺红楼的台阶之上一跃而下,朝着我猛然冲来。

他人未到,却又一物骤然而至。

对于那东西,我是看不见的,只是感觉到心头一阵急颤,下意识地扭身避开,却见那东西直接打在了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紧接着那一整片的青石板瞬间变得黑烟缭绕,焦糊的恶臭从那里腾然扩散而出。

暗器?

我心头一跳,往旁边推开,那白衣男子却不消气,继续冲来。

他的身手迅捷,宛如鬼魅一般,身子微微一动,就来到了我的身边,长手一抓,擒住了我的左肩,就将我猛然一抖,想要把我朝着天上扔去。

我在刚才的那一瞬间,有点儿反应不及,不过当他拉我的那一下,却终于回过神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稳住了阵脚。

我没有让他把我甩飞,而是猛然一扭,紧接着将手摸向了腰间去。

面对着这样顶尖的夜行者,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在一瞬间亮出底牌来。

而我的底牌,就是那根从霸下秘境之中检出来的软金索。

它在一瞬间变成了长棍,又硬又粗,棍尖顶住了那白衣男子的手腕,让他不得不放开了我的肩头。

紧接着两人疾退,我将手中的长棍猛然一抖,挽了一个棍花,作为威慑。

那白衣男子瞧见我一根裤腰带,化作了长棍一根,有些惊诧。

他将手往腰后一摸,抓出了一把折扇来,“啪”的一声响,折扇展开,上面用狂草的黑色墨迹,写着七个字。

本地山神,风公子。

他手中的折扇,用某种玉石做的扇骨,而扇面则是材质很好的纸张,上面的书法上朔二王,侧锋取态,铺毫着力,遂于离乱之际独饶承平之象,尽显风流之态。

而这白衣男子落定之后,瞧见手持长棍、如临大敌的我,洒然一笑,说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你手中这东西,是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

白衣男子如同看美人一般,打量着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

他摇晃着扇子,缓缓说道:“我今天,很生气,真的很生气。但如果你能够将手中的这件宝物,交予我手,让我参研,我可以饶你一命,让你不死。”

我冷笑,说不死?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这里?

白衣男子一脸惊讶,说这怎么可能?我让你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你如何能走?你得在这里劳作至死,用你的余生,弥补对我的惊吓,知道么?

我听到,哈哈大笑,然后冷然说道:“痴心妄想!我侯漠一世,永不为奴!”

我将长棍高高扬起,而白衣男子则摇头笑了。

他仿佛发现了什么即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有些腹痛,随后他抬起头来,对我说道:“让你活,你不想活,那便……死吧。”

他脸色肃然变冷,如同寒冬腊月天,紧接着他的手扬起来,从村子的各个角落,涌现出了一团团的黑云来。

那黑云,却是无数凶狠的蜂子构成。

它们不断凝聚,然后笼罩于村子上空,将月色都给遮掩了去。

杀人蜂,嗡嗡嗡……

这样的气势,无人可挡,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死亡即将来临,有些心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浓烟滚滚,整个村子在一瞬间陷入了火海之中,炙热的火焰冲天而起。

我心中陡然一惊,有点儿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

这火,是谁放的?

小佛说:依旧加更,给力吧?

第三十五章 最佳演员

为yueyuep加更

我们下午的时候,的确是有了一些布置,但只是在撤退的路线上做了手脚,并没有能力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来。

这个村子毕竟人多眼杂,我们人生地不熟,能够做的,也很有限。

然而此时此刻,赤色高扬的火焰仿佛在一瞬间笼罩天空,浓烟滚滚,到处都是火焰。

大火烧天。

呆贵村本来就是以木头和竹子为材质的结构主体,此刻火焰一起,将我们所有人都给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去。

原本胜券在握,宛如谪仙一般的白衣男子在火焰腾起的一瞬间,波澜不惊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周围腾然而起的火海,激动地大声骂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想活了么?”

我这时方才发现,他的声音在焦急之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和悦耳。

反而,像是太监一般尖细。

而他那些遮蔽村子当空的杀人蜂,被热浪逼迫和浓烟卷席之后,却是一散而开。

它们不再聚集。

白衣男子火冒三丈,终于没有再顾得上风度,将手中的折扇猛然一展,厉声骂道:“蝼蚁,蝼蚁,去死,去死……”

这状态,哪里还有刚才那浊世佳公子、谪仙落凡尘的模样。

简直就是一骂街泼妇来着。

不过暴怒之下的白衣男子,还是十分恐怖的,那折扇挥舞,却有阵阵罡风扑面,宛如风刃一般。

我挥舞手中长棍,奋力抵挡,却感觉左右受困,难以支撑。

那家伙身子一转,却是出现在了我的左边,猛然一脚踹来,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给一脚踹飞,落到了不远处的花丛之中去。

就那一下,我感觉整个内脏都要移位,当下也是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大口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白衣男子犹未解气,没等我落地,就如同饿狼一般猛扑而来。

我在空中无法用力,心想坏了。

老子要折腾在这里了么?

就在我无计可施之时,没曾想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来,抓着一根燃着烈焰的房梁,朝着那白衣男子猛然砸来。

白衣男子对于火焰这种东西,似乎有着天然的畏惧,望见这么一大团的火焰挥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一只柔嫩的小手拉着我的胳膊,开口喊道:“走啊!”

来人却是楚小兔。

她将我连拖带拽,拉着我往前方的一条小道走去。

我感觉身后有人正在与白衣男子对抗,下意识地扭头,却瞧见一个身型削瘦的高个儿男子,正抱着一根着火的房梁,奋力挥动呢。

他显然是知道白衣男子的弱点,一边挥动,一边将旁边建筑的火焰拨动过来,将整个空地弄得一片火星飞扬。

人间地狱。

我一边往小道边儿退去,一边打量那背影,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处于了一种极度的激动之中。

这个背影,我简直是太熟悉了。

马一岙。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并没有受控制。

他应该是潜伏在这鬼地方,探寻肥花的下落,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作这样的布置。

也使得呆贵村在一瞬之间,就变成了火海。

说到演技,前面那一拨人都他妈的是渣渣,我这哥们,才是真正奥斯卡级别的大拿啊。

我往后撤退,还有点儿担心马一岙,却不曾想马一岙且战且退,来到了一处草垛前。

我们的周围到处都是火海,这里居然什么都没有,而就在白衣男子准备冲将上来之时,马一岙手中的房梁猛然一戳,那草垛子瞬间燃烧,将整个空间照亮。

下一秒,马一岙用手中的梁木一挑,将草垛子的火弄得到处都是。

随后他将手中的木头一扔,转身就朝着我们跑了过来。

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追上了我们,然后对我们喊道:“那里,从那里走。”

他在这村子待得有段时日了,而且一直在策划烈焰烧村,所以哪条路好走,哪条路不行,都是门儿清,我没有多想,跟着他前行。

我们转过两个弯口,却瞧见小虎背着月娘,从右边不远处的一堵土墙上跳了下来。

我瞧见了,赶忙喊道:“这边。”

小虎瞧见,赶忙跟了过来,我招呼道:“怎么样了?”

小虎一脸自责,说被咬了,先用药压住,不过她失心疯了,非要跟我纠缠,说要跟那妖怪洞房,说什么**一刻值千金,给我打晕过去之后,才停止了呱噪。

我瞧见身后一片火海,那白衣男子没有追来,赶忙问前面的马一岙,说你怎么回事?

马一岙在前边儿带路,听到我的询问,不由得苦笑起来:“我给人骗了,确定了那人不是肥花之后,本来准备悄不作声地离开,结果你们又跑了过来这帮落花洞女盯得我挺紧的,我不敢跟你们联系,只有背地里活动,没曾想还是出了岔子。”

我说你装的?你怎么能够取信于那帮老娘们儿呢?

马一岙说大概是她们太过于自信了吧?

井底之蛙?

我没有再多说,因为此时此刻,我们七绕八绕,已经跑出了村子,来到了村边儿的稻田前。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离开了呆贵村。

大家伙儿来到水田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来。

这一番匆忙奔走,大家玩命儿地跑,都有一些疲惫了,特别是我,临走前给那白衣男子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即便是身体还算结实,但还是有一些扛不住了。

停下脚步之后,我直感觉气血奔涌,胸口郁结不化,干咳了两下,结果又吐出了一大坨的黑色鲜血来。

马一岙和楚小兔瞧见我这样,赶忙上前来。

楚小兔是干着急,而马一岙则精通医术,给我把了一下脉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来,对我说道:“里面是特制的枇杷糖浆,你喝了。”

我接过来,将信将疑,说有用么?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我不知道,是从这坨弄寨的药房里面找到的,应该是好货吧?

坨弄寨?

我一边服下,一边说这里不是叫做呆贵村么?

马一岙笑了,说那帮婆娘说的这些,你还真的信了?这儿其实就是当年的坨弄寨子,他们说的山后那坨弄死地,其实也是之前坨弄寨的一部分,现在被那马蜂王盘踞,弄了一个巨型的蜂巢还好你们今天反应及时,要是真的到了他的蜂巢,到时候可就跑也跑不掉了。

小虎在旁边疑惑地说道:“不是说蜂群的主心骨都是蜂后么?这家伙怎么是个男的?”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你还真以为他是马蜂成精啊?这家伙也是个夜行者,估计是觉醒了血脉,凭借着血脉的力量驯服这几窝蜂群,不断炼制调教,才成了现在的气候……

小虎点头,说原来如此。

我感觉好受许多,想起肥花,问道:“你找到肥花了么?刚才怎么又说人不是她,这里是一个圈套?”

马一岙说也不能这么说,那女人的确是亥猪一族,与肥花很像,不过终究不是,我不确定是发财张那边出了问题,还是别的,这个不谈这个故弄玄虚的风公子很厉害,咱们别跟他正面冲突,得赶紧走。

楚小兔问道:“他属于妖王呢,还是大妖?”

马一岙听到,愣了一下,说什么?

楚小兔说你不知道对于夜行者的评论体系么?生妖、信妖、大妖、妖王和洪荒大妖……

马一岙这才回过神来,说道:“这个啊,很久之前的说法了这么说吧,我觉得呢,这个人的境界和血脉觉醒程度,大概也就介于信妖和大妖之间,但如果是在这儿,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的确也有妖王的实力和水准……”

楚小兔听了,有些惊讶,说这什么情况,这家伙实力的上限和下限,相差得这么大么?

马一岙领着我们从水田的田埂上走。

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解释道:“这个事儿,怎么讲呢?这个人与人正面冲突的实力其实一般,但他非常善于利用人心,而且手段十分恐怖,对于控制和奴役等法门都有独特见解……”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我身后的小虎一声惨叫,竟然摔到了旁边的水田里去。

我回过头来,瞧见竟然是那月娘醒了,双手掐着小虎,然后张开嘴巴去,一口咬在了小虎的脖子上。

这可不是小情侣的打打闹闹,她是真的下得去嘴。

瞧那狠劲儿,仿佛要撕扯下一块皮肉来才会甘心。

我顾不得水田泥泞,跳了下去,掐着月娘的脖子,然后按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的牙齿顶住,让她无法用力,随后拉到了一边,摁在水田里去。

我算是发了狠,而小虎给咬着脖子,使劲儿捂住了伤口,对我喊道:“你别闷死她。”

我说这样的傻比,留着过年呢?

小虎大喊道:“她是被蛊惑的,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无奈,将人放开,那月娘从泥巴田里挣脱出来。

她新娘妆化了,披头散发,厉声骂道:“你们胆敢冒犯神灵,这是大不敬,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第三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控制住了蔡月娘,正好理她很近,瞧见她眼眶里那白色多过于黑色的古怪瞳孔,以及里面流露出来的深深怨毒,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

说起来,我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而且自认为这段时间以来,什么场面都见过了。

但是瞧见她这如同厉鬼附身了一般的模样,还是有点儿心寒、肝儿颤。

不过我并不是吓大的,也懒得跟一个被人控制的女人计较。

我抬起手来,重重地朝着她脖子处一拍。

我以为蔡月娘能够再一次晕过去,如同之前一样。

没想到她却仿佛只是给挠了挠痒一样,脖子僵硬地扭了过来,盯着我,然后缓缓低下头去。

下一秒,她的右腿猛然抬起,屈膝,朝着我的裆部顶来。

我没有预料到这女人竟然如此难缠,给一下子顶到了实处,一股难以言叙的剧痛,充斥了我整个脑海。

啊……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蹲坐在了泥地里面去,紧接着这女人转身就朝着村子的方向逃开。

这个时候,大家再也顾不得许多,落在队伍最后面的楚小兔一个跃身就抓住了蔡月娘,将她扑倒在了水田泥地里。

污浊的泥巴和水,将月娘鲜红色的嫁衣弄得一片污秽。

但是她仿佛中了邪一样,突然间就力大无穷起来,猛然一挣扎,居然将楚小兔整个儿都给甩飞了几米之外去。

她继续要跑,却又给小虎给扑倒了。

这会儿小虎已经从衣服上撕扯出了一片布条,将脖子处的伤口绑住,防止流血不止,随后死死压住了月娘,不让她挣脱。

走在最前面的马一岙瞧见,大声喊道:“别管她了,我们得赶紧走,再迟了的话,给那家伙追上,谁都逃不掉。”

我感觉身后那村子的大火越烧越旺,仿佛将整个天空都给映红,心中也慌。

我喊了小虎一声:“小虎,别管她了?”

小虎将拼命挣扎的月娘死死按住,然后抬起头来,红着眼睛说道:“我说过,不把她救回去,我就算是活着,又有何用?”

这个痴情种,真的是……

我有点儿无语了,叫上楚小兔:“走,去把她绑住,我们拖着走。”

楚小兔点头,在那水田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道光华从远处的火海之中倏然飞来。

紧接着天空之上,传来一声清冷的厉喝:“放开我的新娘,你们这帮蝼蚁……”

轰!

一声巨响,我感觉一股冲击力从前方陡然出现,然后朝着这边冲来。

倘若不是我稳住了身子,差点儿就要给吹得翻滚了去。

那光芒落地,泥水飞溅,小虎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到了十米之外。

那个白衣男子居然从村子里赶到了这儿来,他站在水田之中,泥水没过小腿,而上身的白色长袍,在这满是泥巴的水田之中,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沾到。

他气布全身,将所有的污秽都给屏蔽开了去。

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原本疯狂得如同野狗一般的蔡月娘在一瞬间变得温柔无比。

满身泥污的她从那水田之中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一脸迷醉地抱住了白衣男子,深深吸着对方身上的气味,然后呻吟着说道:“郎君,郎君,我的神,你终于来了……”

那一刻,她幸福得就像是碰见了棒子爱豆的脑残粉。

她沉醉在遇见白马王子的幸福之中,然而被她紧紧相拥的白衣男子却显得很不自在。

他有洁癖。

这男人伸出了手来,将在水田之中翻来滚去、如同泥猴儿一般的月娘推开。

月娘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男人也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将人给分开,也许是用力过度,让月娘有些错愕。

她就像是小兔子一样,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不知所措。

而白衣男子看着自己一身的污秽,整个人都气得颤抖。

他盯着站在田埂上,神清气爽、全身整洁的马一岙,伸出手,指着那个虽然不帅,魅力却不输于他的男人,愤恨无比地说道:“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马一岙先前着急离开,匆匆忙忙,甚至想让我们放弃蔡月娘。

然而在瞧见没办法走的时候,他却反而沉下了心来,微微一笑,说道:“对呀,是我。”

白衣男子有些难以置信,说为什么你能够清醒,不受琼脂酿的控制?

马一岙冷笑,说我既来此,自有准备。你的这琼脂酿的确是种罕见之物,居然能够控制住人的思想,清除记忆,不过我一来早有准备,在口中含了高地棉花吸收,让身体减少摄入,又及时在这村子附近找到了对应的草药缓解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蛇咬十步之内,必有解药”,我不但给自己解除了控制,还帮着村子里的大部分男人,都摆脱了。

白衣男子咬着牙,说女人呢,那帮婆娘呢?

马一岙神秘一笑,然后说道:“你觉得呢?”

白衣男子恨声说道:“果然,我就感觉到不对劲儿,原来是你在捣鬼小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他愤愤骂着,突然改口:“啊,不,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松地死去,我要折磨你,我要把你丢到虫窟之中,让你日夜受惊虫噬蛇咬,日日痛哭,夜夜哀嚎,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知道你惹了谁么?你惹的,可是本地的山神老爷!!!”

他狠毒地说着,旁边一脸迷恋的月娘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这个神,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听错了么?

马一岙听到,一脸古怪地笑容,说你当真以为我这几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干么?狗屁山神,哼,当初不过就是一破落户,给人四处追杀逃窜,最后落到了这山沟沟里来,凭借着些下九流的手段和幻术,四处照样撞骗,又得到了些宝器,才敢这么肆意妄为,采阴补阳,吸食精血,换得今时今日的一副少年皮囊而已我这么说,没错吧,夺命马蜂岳壮实?

岳壮实?

听到这么一个通俗的名字,再联系到对方那丰神如玉、貌若潘安的容颜,我顿时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楚小兔也是乐不可支,因为这样的名字,实在是有着太大的方差了。

而那白衣男子听到,却如同给人扒光了衣服一般,面红耳赤,青筋浮现,怒声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他将身边的月娘猛然一推,紧接着手中的折扇一抖,扇骨之上,却有锋利的尖刺浮现。

他足尖轻踩,人腾空而起,落向了马一岙去。

这个家伙身轻如燕,居然能够凭空飞起。

白衣男子岳壮实气势如虹,马一岙不敢硬拼,就地一滚,离开了他的斩杀。

随后两人在方寸之间交手数个回合,却瞧见马一岙从怀里摸出了两个**子来,往前一扔。

白衣男子右手之中的折扇一转,然后朝着前方猛然斩去。

哐啷……

一声脆响,那两个**子都炸开,里面有液体飞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的手中甩出一物,却是一张黄符纸,纸在半空之中,无火自燃,然后与那液体接触,瞬间就扩散,将整个空间都给弄得明亮如白昼。

烈火焚身。

那**子里面装着的,是汽油么?

我有些惊叹,没有想到马一岙居然会这般“阴险”,而同样没有想到的,还有那白衣公子。

他完全没有想到马一岙会这般没有节操,上手居然用火攻,猝不及防之下,身上被那液体沾染,火焰在一瞬间就将他给吞没了去。

我眼看着这家伙给火吞没,心头狂喜,不过却不敢放松,提棍而上。

果然,被火灼烧的白衣男子越发愤怒,猛然抬手,几道黑色之物就朝着马一岙刚才站立的地方射去。

这是暗器。

马一岙很有自知之明,晓得那家伙一旦发狂,他也扛不住,所以在动手之后,立刻就撤退。

不过还是有暗器飞向他的面门,却给我挥棒挡住。

我一根长棍,护住马一岙和其余人,而那白衣男子在着火之后,也顾不得自己的洁癖了,直接在烂泥水田中翻滚着。

不过也不知道马一岙的那液体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家伙不管怎么翻滚,都没有能够把火浇熄灭。

眼看着这个白衣男子就要给马一岙投机取巧地烧死,突然间,那家伙居然倒伏在水田之中,一动也不动。

这样的寂静让我心惊,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往前靠近。

我想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然而就在我往前走了几步,我身后的马一岙大声叫道:“侯子,别上。”

我停住了脚步,却感觉到身后不对劲儿,扭头过去,瞧见原本被火烧得不成模样的白衣男子竟然光着身子,出现在了马一岙的旁边。

他手中折扇,朝着马一岙的脖子处猛然斩去。

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和燎泡,在这一瞬间,显得是如此的狰狞和恐怖。

马一岙完全没有察觉。

而与此同时,小虎却是腾空而起,朝着那家伙挥手扑去。

时间在那一瞬间,再次定格。

第三十七章 江湖险恶,不行就撤

这样的动态视角,在今夜,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时间如流水,然而在此时此刻,却如同那被截断的水流一样,停滞不动,让我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抽身事外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仅仅只是在一瞬之间。

当时的情况,是原本在烂泥水田之中扑腾的白衣男子突然伏地不动,而下一秒,那黑影依然伏地,但马一岙的身后,又出现一人,却是光着膀子的岳壮实。

这家伙金蝉脱壳之后,面目狰狞,显然是想要在瞬间置马一岙于死地。

而在马一岙身后的小虎也反应过来,奋力朝着那家伙扑了过去……

高手较技,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砰!

下一秒,我瞧见马一岙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在水田之中,随后腰间转动,那右脚如同出膛炮弹一样,陡然蹬了出去。

角度斜四十五度角。

这不是一脸忧郁地仰望星空,而是马一岙教过我的终极杀招。

黄狗撒尿!!!

作为老师,马一岙无论是力量,还是角度,还是那腾然一脚踢出去的气势,都远胜于我。

从理论上来说,白衣男子岳壮实的实力,应该是能够碾压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的。

然而他到底还是太久没有与人争斗了,失去了作为大妖的锐气,一开始就给马一岙的火海浓烟弄得发晕,随后又给暗算,浑身着了火焰。

他即便是弄出金蝉脱壳的诡异手段,想要突袭,却终究还是没有预料得到,马一岙这人的“阴险”和谨慎。

砰!

马一岙这一脚,由下而上,重重地踹在了白衣男子的裆部,结结实实,即便是对方罡气布满全身,也终究还是扛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这痛感,男人都懂。

他给一脚踹得飞起,这时小虎也是适时而至。

小虎上前,袖口一展,却有一物落到了无比“蛋疼”的白衣男子后背上去。

“啊……”

这一声,远比前面的惨叫要来得惨烈。

紧接着那白衣男子的身上突然间冒出了腾腾的黑色妖气,就像是爆开了的自来水管子一样,四处喷溅,将整个一片水田都给染得浓稠不堪。

紧接着,这个家伙的身体开始变异。

他脚下的黑色长裤裂开,紧接着一大坨黑乎乎的玩意儿,从那屁股后面冒了出来。

那玩意呈现纺锤状,流线型,黑黄两色,十分古怪。

随后他的身体里开始有东西往外挣脱,没多时,一对锋利而坚韧的节肢,就从腰腹部生长出来。

而他的脸也开始往外撑开,脸皮碎裂,里面血红的肌肉翻滚,最后化作了三角形的硕大脑袋来这脑袋,一对又黑又亮的巨大复眼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的地方,紧接着是如钳子一般的口器,还有一对足有一米多长的黑黄色触角,高高挑起。

而他的后背,也伸出了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来。

变化是在几秒钟之内产生的,滚滚而出的黑色妖气让我们下意识地往外退开,而当他真正显露出本相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玩意还真的就是一只大马蜂。

一只扩大了千百倍,身长足有四米大的恐怖昆虫。

这玩意显化本相之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在烂泥水田之中不断翻滚着。

紧接着他又振翅,在半空中飞了两下,随后锁定了小虎,朝着他猛然扑去。

小虎哪里能够让这家伙如愿,撒丫子就跑。

他跑的方向也是有心思的,根本不往外面走,而是朝着村子的火海扑去。

那大火连绵,已经将整个村子都给烧着,吊脚楼、竹楼和周围的植株、草垛等一起燃烧,热浪扑向了几百米之外去。

那大马蜂惧热,每每下定决心,准备向前冲去,却又给滚滚热浪逼得往后退开。

它发出了尖锐的叫声,与振翅之时的“嗡嗡”声相映成趣,随后还没有等他再次发动进攻,就突然跌落下来,又砸在了水田之中。

瞧见他这举动,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得手了。

对,肯定是小虎的长线蛇虺蛊得手了。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这头实力上限几乎比得上妖王的家伙变得如此狼狈。

相比较于事先知晓一些情况的我,马一岙则是完全懵了,朝我喊道:“他怎么了?失心疯?”

我指着在火海边缘徘徊的小腹,说道:“长线蛇虺蛊,是长线蛇虺蛊!小虎的看家蛊毒,那东西咬中了岳壮实,哈哈哈,我们成功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甭管他有多吊,现在该吃屎就吃屎,没得商量!”

马一岙听了,兴奋得直发抖,说好,好样的,我们快过去,趁热打铁,拿下那畜生。

他快步上前,而我也是没有停留,提着棍子就往前冲。

原本乌云压头,山雨欲来,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压抑得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最坏的结果,就是死亡。

然而事情在一瞬间却陡然起了变化,这让我们立刻燃起了生的希望。

既然对方中了小虎的蛊毒,那么我们就得“趁他病,要他命”,不能够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

因为如果小虎被那家伙抓到,他就有可能翻盘。

没有人会怀疑白衣男子的翻盘能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给我们机会的话,此时此刻,我们所有人恐怕都已经葬身在这烂泥沟里面了,没有一人能够例外。

杀!

我感觉一股气息在胸膛之中不断回荡着,浑身就如同火烧一般。

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让我像个刚刚见识了女人的毛脚小青年一般,忘记了所有的胆怯和恐惧,也顾不得那玩意恐怖的提醒和古怪模样,提棍而上。

很快,我和马一岙先后冲到了那家伙的跟前。

马一岙飞扑进去,结果给一翅膀甩开,而我的长棍,这扎在了那怪物的胸腹之间。

我拿棍作长枪,猛然一捅,才发现对方的身子看似柔软,其实坚硬如钢,根本捅不进去。

不但如此,那家伙腰腹间伸出来的一对“手”,将软金索长棍死死抓住。

我进也不是,退了不是,一时间有些慌张。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即使赶到,也伸手过来,帮我这抓住了那长棍,然后往回拔。

三方如同拔河,挣扎了好几秒钟。

此时此刻的这大马蜂怪物力大无穷,倘若是正常状态,我和马一岙完全都没有办法抗衡。

但最终我们还是将棍子给抽了回来。

打败那家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小虎的长线蛇虺蛊。

疼!

那家伙放开了软金索长棍之后,又在泥地里打了几个翻滚儿,随后摇摇晃晃地撑到了不远处的村道边。

他挥动翅膀,先是在地上撞了两下,随后居然强撑着疼痛,飞向了村子的后山方向去。

他选择逃跑了。

我还待追击,却听到身后传来声声大叫,扭头过去,却瞧见披头散发的落花洞女们,在那大嬢孃的带领下,正冲着小虎杀去。

这些女人乍一看暮色沉沉,七老八十,然而此时此刻,却如丧考妣一样,拿着锄头和镰刀,就冲了过来。

这帮人也是刚刚脱离火海,给熏得跟鬼一样,有的甚至给烧伤了半边身子。

但那又如何?

我们这些人,将她们最亲爱的郎君逼迫成如此模样,这让她们如何甘心?

杀、杀、杀!

唯有用我们的死亡,方才能够安慰那心怀天下的山神。

我赶忙朝着那边赶去,一边跑,一边问马一岙:“你刚才跟那大马蜂说的话,是真的么?”

马一岙也跟着我跑:“什么话?”

我说你说你找到解药,能够让她们摆脱控制的事情,是真的么?

马一岙苦笑,说如果是男人的话,我还是有把握的,但女人,特别是这帮将那妖怪当成性命和信仰了的落花洞女们,我也不知道……

他说得很委婉,但我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或许从生理上,马一岙能够用药物的办法,让这帮落花洞女们认清现实,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她们是否愿意认清现实,是否愿意从梦中醒过来呢?

身体上面的伤害可以治疗,但精神上呢?

当我和马一岙冲到了跟前时,小虎已经被那帮老太太打得抱头鼠窜,瞧见我们赶来,他大声喊道:“别来了,这帮老太婆太强了,我们赶紧走,别跟她们正面对决。”

哀兵!

我瞧见这锄头、镰刀和猪草耙子,以及一帮凶神恶煞的老妇人,心头直颤,赶忙点头,说好。

我们且战且退,绕开了路,来到了进村的青石板山道前。

小虎缓了一口气,左右打量,然后喊道:“月娘呢,月娘在哪里?”

楚小兔扶着不知道怎么就陷入昏迷的蔡月娘,在远处喊道:“在这儿呢,我管着她,没事儿的。”

小虎放了心,与我、马一岙且战且退,朝着不远处的山坡跑去。

那帮落花洞女还待追击,马一岙从怀里又摸出了两个**子来,往地上一扔,紧接着轰的一声,又有烈焰腾起,将道路阻隔。

趁着这功夫,我们快步奔走,与那帮老妪拉开距离。

而当我们爬过一个山坡,前面突然走出几人来,我吓了一大跳,提棍就要上,却听到有人喊道:“马兄弟,马兄弟是你么?”

小佛说:今天半决赛,就不加更了哈。

第三十八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来人居然是村子里的几个男人。

之前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傻傻呆呆的,如同木头一般,而此刻,黑暗中,所有人的眼睛都亮晶晶,充满希望。

他们的神志,是清醒的。

马一岙瞧见他们,赶忙问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那个挑粪工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没有能够逃出来。”

马一岙有点儿激动,说为什么?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嬢孃们,疯了……”

他讲述不多,却把原因都给说清楚了。

信仰崩塌,那帮原本是受害者的老妪们就开始疯了这帮人在经受过夺命马蜂岳壮实的雨露恩泽之后,个个都变成了修行者,而且实力强悍无比,刚才倘若不是岳壮实对她们心生怀疑,甩开了她们的话,我们未必能够这么容易就逆袭成功。

如果有着这样的一帮老妪在旁边护翼着,那白衣男子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事实上,如果之前的那个赖大没有走,情况也会有所不同。

这样的一大股力量没有用在正面战场,那么村子里这些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男人,成为了泄愤对象,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不过马一岙还是有点儿难过。

他脸色铁青,恶狠狠地一脚踢在了旁边的一棵小树上面,将那碗口大的树木给直接踹断了去。

这帮可怜的落花洞女,原本是受害者,此刻却成了帮凶。

顶替阿大的挑粪工上前来劝,说马兄弟,别难过,这跟你没有关系,都是那个妖怪太厉害,那帮婆娘太歹毒如果不是你来,将我们给弄醒,只怕我们一直到死,都浑浑噩噩,如同狗一样的活着呢。

另外一个人也劝道:“对,对,小八在死前的时候,还跟我讲,说没有能够当面感谢你,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他不后悔,至少他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死的,死得其所。”

旁边的人纷纷相劝,马一岙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大家往林中深处藏去。

而没走多久,一直被楚小兔扶着的月娘突然间激烈呕吐起来。

她趴到在了地上,双手按住满是露水的草地,然后“呕、呕”地吐着。

因为许久没有进食的缘故,她几乎是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

而后来,吐出的污秽之物都呈现出黄绿色。

这玩意,怕不是苦胆水咯。

小虎对她最是上心,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楚小兔,说道:“你干嘛?”

楚小兔也是一脸诧异,说我什么也没有干啊?

小虎扶住了月娘,然后很是关心地说道:“月娘,月娘,你怎么了?”

那原本中邪了一般的月娘在一阵呕吐之后,脸色苍白,眼眸却变得分外清冷明亮,抬起头来,有些疑虑地看着我们,然后说道:“我……这是在哪儿?”

小虎一听,顿时大喜,激动地说道:“你醒过来了么?你醒过来了啊,哈哈……”

月娘揉着太阳穴,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小虎激动无比,扶着月娘,整个人都快要跳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了前去。

他从兜里摸出了黑色的**子来,拧开**盖,对着她说道:“别扯那些没用的,喝。”

那**子也不知道是装着什么,一股刺鼻辛辣的怪味儿,别说首当其冲的月娘和小虎,就连站得有点儿远的我,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月娘往后面闪去,小虎占上前来,拦住马一岙,说道:“你干嘛?”

马一岙盯着小虎,然后说道:“小虎,我跟你爷爷聊过,他应该也跟你说过,我的江湖经验,比你强一百倍,所以你得听我的,知道不?”

小虎本来怒气冲冲,结果马一岙将他爷爷搬出来,顿时就有点儿哑火了。

月娘朝着小虎的身后缩去,惊恐地说道:“救我,小虎救我。”

这娇滴滴的声音充满了魅惑,柔弱无比,让人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冲动,然而小虎却并不是中二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路来。

马一岙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月娘,然后对着旁边的楚小兔喊道:“帮我控制住她。”

啊!

楚小兔撸起袖子就上,月娘惊声尖叫着,却给马一岙一把抓住了嘴巴,抄起那**子,就往嘴里倒去。

他出手的时机果断迅速,月娘想避也避不过。

她拼命挣扎着,却还是给咕嘟嘟地一阵灌。

那带着恶臭、黑乎乎的液体入了肚,月娘就好像是吃到了死老鼠一般的模样,开始不停地干呕了起来她之前的时候呕吐过,胆汁都快要吐完了,这会儿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货。

不过就在我以为她什么也吐不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月娘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紧接着她开始放起了响亮的屁来,不但如此,而且还开始了呕吐。

这回的呕吐物就多了,几乎是喷出来的一样。

这些粘稠的液体里,有许多白色蛆虫一般的玩意儿,细小浑圆,又有鱼卵一般的黏液,一片片的,里面还夹杂着黑色的鲜血和碎肉块。

最后,从里面吐出了一节一节的爬虫来。

我感觉那玩意,有点儿像是蜂蛹,但似乎又多了几分诡异来。

这一吐,又是好几分钟。

等月娘稍微缓过神来的时候,原本严厉无比的马一岙却摸出了一根毛巾,还从旁人的手里接过了一个竹筒水壶来,一起递给了蔡月娘。

接过这东西,月娘漱了口,又用毛巾擦了一下嘴巴之后,方才难过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话,她的眼泪水一下子就滴了下来,连续不断。

马一岙看着宛如泥猴儿一般的月娘,方才说道:“你的幸福,不在那虚无缥缈的神,而是在于眼前的缘分。任何看上去很美的东西,必然会有污秽的阴影,你应该很庆幸自己没有和那帮前辈一样,又老又丑又堕落,就算是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将希望,寄托于虚无和缥缈之间。”

他这般劝说着,然而月娘却越发地伤心难过,双手捂住了脸,痛哭失声起来。

马一岙三阳两语,将状态古怪的蔡月娘搞定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小虎瞧见此刻的蔡月娘,很是感激地看着马一岙,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杀出黑风沟么?”

马一岙看着小虎,说杀出黑风沟?

小虎说:“不是么?”

马一岙嘴角一挑,冷冷说道:“当然不是,既然都已经变成这样的局面,我们又如何能够离开呢?不给这帮冬瓜皮一点儿教训,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阿大,还有其他兄弟?”

这个男人,最开始的时候想要拼命逃离,而此时此刻,却居然开始准备反击了?

头这么铁吗?

小虎救回月娘,并且让她恢复神志,已然是心满意足,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有些虚,怕马一岙太骄傲。

他低声劝道:“虽然我们九死一生,活了下来,但论起硬实力,恐怕还是比不过对方的别说那个风公子还有没有战斗力,就这一帮落花洞女,都能够压倒我们更何况还有那个蛤蟆精,我们如何能够赢得过?”

马一岙盯着他,询问道:“你的那什么蛊……”

小虎赶忙回答:“长线蛇虺蛊!”

马一岙点头,说对,你的那长线蛇虺蛊毒性如何?那家伙是否能够抵得住?

小虎立刻来了精神,得意地说道:“他吃了我这一下,伤口会迅速肿胀、发硬、流血不止,剧痛,皮肤呈紫黑色,直至坏死,淋巴结肿大。六到八个小时之后,可扩散到头部、颈部、四肢和腰背部。随后体温升高,心动加快,呼吸困难,不能站立。鼻出血,尿血,抽搐如果他激烈运动的话,发作的时间会更快,并伴随着兴奋不安,痛苦呻吟,全身肌肉颤抖,吐白沫,吞咽困难,呼吸困难,最后卧地不起,全身抽搐,呼吸肌麻痹而死亡!”

他激动地说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说你的长线蛇虺蛊呢?

小虎的脸色一下子就晦暗起来,他沉默了几秒钟,方才垂头说道:“被那家伙给弄死了,我……没有能够召回来。”

啊?

听到这话儿,我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对于寻常人来说,长线蛇虺蛊或许难以触及。

但对于白衣男子,那个自谓“山神”的男人,它终究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费尽多年心思炼制而成的长线蛇虺蛊,毁于一旦。

马一岙听完,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小虎你带着他们,先去找一个地方藏着,我和侯子去后山,将那家伙的老窝给端了,毁去岳壮实盘踞之地,让他无处可贵,也让这帮家伙,没有办法再去害人。”

小虎有些惊讶,说可是……

马一岙挥手,说这事儿,听我的天亮之后,我们没有能够赶回来,麻烦你带着他们,离开这里,拜托了。

他往后走了两步,然后双手合拢,抱拳,朝着小虎拱手托付。

而这个时候,楚小兔却开了口:“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三十九章 狗腿投奔

小虎也想跟我们一起去,他担心不跟着来,显得不义气。

不过马一岙赋予他的责任也很重大,那就是照顾这一帮老弱病残,特别是小虎的心头肉蔡月娘,这使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住,目送我们离开。

走了一段路,我看向了楚小兔,说前路危急,你何必陪我们一起赴难?

楚小兔笑了,说你觉得咱们这是去赴难的?

我说难道不是么?

楚小兔看向了马一岙,说那谁,小马哥,咱们这是去送死么?

马一岙笑了,说你觉得呢?

楚小兔摇头,说不,我怎么觉得咱们这是去捡洋落呢?落花洞女在湘西这地方,由来已久,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时间,甭管之前的事情是否与这岳壮实有关,就说此刻,那家伙老巢里的积蓄,必然是足够丰富的,若是搁在平日里,咱们别说摸过去,见都没办法见咱们可说好了啊,马老大,见者有份,一会儿分赃,可得有我一份。

马一岙大笑,说好,就凭你这见识,铁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他又回头,看向了我,说侯子,你去哪儿找来的小姐姐,就这见识,可比你强一百倍。

我苦笑,这才将楚小兔的来历,跟马一岙说了一遍。

随后我又给两人做了介绍。

马一岙听完,点头说道:“原来是横塘老妖的人,难怪有这样的素质横塘老妖虽然在湘中,但影响力还是很广的,关键是这个女人情商极高,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谁也不得罪,混得倒也是风生水起。”

他并不是极端派,对于夜行者的存在也保持着淡然的态度,只要不作恶,他就都拿来当平常人一般对待。

而即便是横塘老妖这种游走于灰色边缘地带的人,他也是可以容忍的。

反倒是楚小兔,在得知马一岙乃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徒弟时,肃然起敬。

她说:“我姥姥平日里心高气傲,眼界颇高,许多人都是瞧不起的,唯独王朝安老前辈,却终是赞不绝口,无论是他的师承出身,还是行事的作风,都是让人为之敬仰的,只可惜他的为人太过于方正,无法结交……”

马一岙有些尴尬地笑:“家师平日里,的确是有些太过于……”

两人聊着,心照不宣,没有继续。

说话间,我们已经绕到了村子的后方来,在远处火海的映衬下,原本阴沉的道路,也变得柔和起来。

而走到一段转坡口的时候,马一岙蹲在了路边,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

我走过去,说怎么了?

马一岙拔出了一株青色发黑、如同芦荟一般的植株来,对我说道:“嚼着,这玩意能够让你保持镇定和清醒,不至于给幻光石给迷住。”

我接过来,打量着这肥厚的叶子,说什么是幻光石?

旁边的楚小兔接过来,放进嘴里嚼,一边嚼,一边说道:“就是我们白天走过时,发出七彩光芒的东西,这玩意具有天然的放射性,如果被人合理运用的话,就会根据布置,扰乱人心,形成迷阵,也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她嚼着那芦荟一般肥厚的叶片,原本粉嫩如樱桃的小嘴开始染黑了,就如同拙劣电影里面的鬼怪装扮一般,有些难看。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大美女都不顾及形象,我自然也不敢啰嗦。

还别说,这玩意有点儿像是薄荷叶,清清凉凉的。

嚼过了那玩意,我一嘴都是黑糊糊的,吐出来的唾沫都跟墨水一样,但整个人却分外精神起来。

随后马一岙带着我们往前走。

他边走,边跟我们说道:“这岳壮实之所以能够自谓山神,除了他本身的实力之外,还因为湘西特产、独有的一种蜂群这种蜂群在苗语里面的意思叫做噬心蜂,这蜂群的主宰是蜂后,而其余的雄峰与工蜂,与蜂后的联系,远比其他蜂群要紧密得多,如同一体,生产的蜂王浆,又叫做琼脂酿,对于控制人的心神,有着绝佳效果……”

除了琼脂酿之外,这儿还有一种特产,叫做痴情花。

这是本地的叫法,至于它是否有科学的名字,马一岙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岳壮实在外界找寻下手的未婚少女,就是通过那采了痴情花花粉的雄峰,经过秘制之后,去外界帮他播粉。

而那被播过粉的未婚少女,就是现如今我们看到的落花洞女。

好在这种经过特别炼制、甚至能附上岳壮实意识的雄峰,炼制的条件也极为苛刻,成品也不多,所以落花洞女的数量方才不多,没有让这家伙祸害太多的人。

当然,每一个落花洞女也都是经过特别挑选的,必须符合许多严苛的条件才行。

而岳壮实能够保持此刻的年轻与活力,正是靠吸取这些女子的精血而得来。

他并不只是简单的吸阴补阳。

这样的家伙,倘若给他苟延残喘下来,必将是一大祸害,所以即便是他中了小虎的长线蛇虺蛊,听上去好像命不久矣的样儿,但我们都还是不能放松的。

得将这鬼地方捣毁了去,特别是岳壮实赖以立身的那几窝噬心蜂群。

这样子,方才能够以绝后患。

马一岙在这儿卧底多日,知道的东西很多,对于路也还算是熟悉,很快就带着我们越过了几道山梁。

我们走过了白天的道路,前方突然间出现了一道弯儿,那里有一个深潭,深潭对面,是大片的花丛。

即便是夜里,我们依旧能够感受到绚烂的色彩来。

花香阵阵,而紧接着,我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

马一岙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一番,然后开口说道:“出来吧。”

他这一声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前方空空荡荡,并无回响。

马一岙却并不上当,冷冷说道:“你别躲在那儿观察了,实话告诉你,岳壮实那家伙已经给我们下了蛊,就算他身体强悍,能够挡得住蛊毒蔓延,但也不可能受得住这老巢了,你若是识相的话,让开一条路来,我留你一条性命,自己找个地方藏着而你若是不识相,我就以游侠联盟的名义,把你了结,也算是为民除害吧。”

他说得强硬,而没多一会儿,那水潭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来。

那家伙五短身材,却正是先前离开的赖大。

他长得很丑,满脸青春痘,有些凸起的双眼紧紧盯着我们,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游侠联盟?”

马一岙冷笑着说道:“怎么,不信?”

赖大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追了他五十多年,怎么还不放过他?

马一岙说道:“做了恶事,还不知悔改,继续作恶,如何能够容得了他?”

赖大指着远处被火焰照得透亮的半边天空,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们放的火?”

马一岙笑了,说怎地?

赖大又说道:“他真的不行了?”

马一岙不耐烦地说道:“他若是没事儿,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么?废话少说,让,还是不让?”

赖大瞧见马一岙的态度,赶忙解释道:“不,您别误会我是想说,您这次去山神庙,是想要干嘛?想来您对那里,并不熟悉,要不要人带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那狗日的将我修炼出来的妖丹拿了去,没有那东西,我平日里只能显露本相,连凝聚人形都难以维持,所以我想说,若是我领你们过去,能不能帮我,把妖丹还我?”

马一岙盯着他,说你跟着他,恐怕是没有少做恶事吧?

赖大慌忙摇头,说您误会了,我只是一个老实人而已。

他怕我们不信,赶忙说道:“当年我就是一砍柴的樵夫,老老实实,媳妇都没有娶,做啥都靠双手后来给这家伙领上了路,帮他做个看门狗,还整日里被欺负,憋屈得很我跟您讲,若说恨,没有人比我更讨厌他……”

这家伙表着衷心,我在旁边冷眼旁边,脑子里却莫名想起了先前他在茶室里,与大嬢孃的对话。

他,绝对没有自己形容的那般悲催。

好在马一岙此刻也是用人之际,也不在乎对方是否说谎,考验了几句之后,点头说道:“带路。”

得了承诺,那赖大高兴地转身,带着我们绕开了水潭,越过花丛往里。

如此又走了数百米,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座庙宇来。

这庙宇红墙黑瓦,显得无比庄严,而且几进几出的院子,十分气派。

唯一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儿的,是里面的“嗡嗡”声。

这声音未免也太过于密集了,让人听了,莫名就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马一岙从怀里又摸出了一个大**子来,然后吩咐道:“找点儿干柴火来,我们弄点烟,把那些工蜂熏走。”

楚小兔瞧见他手中的**子,笑着说道:“小马哥,你难道是机器猫不成?”

马一岙扬了扬手,说这是从村子里拿到的浓缩蜂浆,这玩意粘稠,用来引火,最是方便。

几人在门外拾着柴火,突然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厉喝。

那岳壮实愤怒无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你们,真的太过分了,要赶尽杀绝么?”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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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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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居然真的在。

他以为我们占了便宜,就屁颠屁颠儿走了,没想到我们不但没有走,而且还杀到了他的老巢来。

这事儿,让原本就被蛊毒折磨得难以招架的“山神老爷”岳壮实恼怒不堪。

而马一岙完全没有太多和平共处的思想,在听到岳壮实的话语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将**子里面的原浆抖落在了柴火上,然后一脚踹向了大门。

他一边冲,一边喊道:“放火。”

楚小兔早有准备,他这边一吩咐,立刻划开了火柴,让木柴堆里一扔,里面松叶枝桠等易燃之物腾然而起,快速蔓延起来。

浓烟滚滚。

砰!

马一岙一脚踹开了山神庙的大门,随后一个铁板桥,身子陡然向后闪去。

就在他下腰闪开的时候,一道物件,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落下,重重地射在了马一岙身后的青石板上。

随后里面有黑压压的马蜂,朝着我们这边猛然扑来。

嗡、嗡、嗡……

狂蜂扑面,无惧浓烟,瞧见这一幕,我知道那个白衣男子也是使出了压箱底的手段。

眼看着马一岙就要给蜂群吞没,我心急如焚,下一秒,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脑海里掠过,紧接着我再一次抽出了那根缠在腰间的软金索来。

妖气灌入,此物迅速地变粗变长。

我奋力往前冲,然后继续将修行而来的全部妖气,以及血脉之力,全部都灌注其中。

软金索从没有一刻,如此时一般的粗大。

它完全就是一个大棒子。

足足有两米多长,碗口粗的软金索长棍,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增长,然而停不下来的,是腾然而起的黑气,让整个空间都给笼罩住。

当我挥出去的那一瞬间,连我自己都害怕了。

这尼玛,是我发出来的妖气么?

它,怎么就这么强?

轰……

气息蔓延,原本如同日本零式战斗机一般扑面而来的大马蜂,受惊一般,四散而开之后,没有一只,胆敢闯将进来。

一千八百年前张飞怎么守的长坂坡,我就怎么守的山神庙。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软金索长棍散发出来的腾腾妖气,将所有大马蜂都给震慑住,不敢前进,而马一岙翻转过来,手伸向了身后的青石板上,哈哈大笑。

他说得,今天的第一件战利品,到手了。

我扭过头去,瞧见马一岙的手中,抓着一把展开的折扇。

这折扇的扇骨皆是玉石,却宛如精钢一般坚硬,尖端处有机关,弹出锋利的尖刃,而扇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构成,但上面书写的文字,却飘逸如二王之作。

一个字,美。

扇面之上,七个大字本地山神,风公子。

这是岳壮实的贴身之物,也是用来与我们交手的得意兵器,而此刻,他却慌不择乱,将这玩意给直接扔出来了。

这代表着什么呢?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眼,眼中都涌现出了狂喜的表情来,紧接着马一岙没有再犹豫,而是朝着前方猛然扑去。

我紧跟在了他的身后,冲进了山神庙中。

一入庙中,奋力前行,进了大厅,便瞧见那周遭的墙壁之上,便有七彩光华浮动而出。

口中嚼着那芦荟野草的我丝毫不受干扰,瞧见这房间里面,居然有三大坨的蜂巢,每一个蜂巢都连接到了七八米高的顶端儿去,又宽又大。

它上下有些窄,而中间宽,如同纺锤一般。

这样的每一个蜂巢,最细小的根部位置,都有七八人合抱一般的宽度。

而此时此刻,蜂巢外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蜂子。

这些蜂子与先前瞧见的马蜂不一样,反倒是与蜜蜂一般,只不过体型有些大,而尾部处,仿佛多了一环红色。

这红色,如同鲜血一般鲜艳。

我下意识地喊道:“这个是……”

“这是噬心蜂的蜂巢,三窝,岳壮实那家伙就是控制了这三窝蜂巢的蜂后,才能够为所欲为的。只要掌握住了里面的三只蜂后,他的腿就断了一条,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说话的人,却是半路投诚的赖大。

这家伙提着一根**的铁钎子进来,左右打量着,仿佛在找寻他的妖丹存放处。

而当他一出现,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嗓音:“赖大你个狗日的,你居然跟这帮土贼走到了一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是阴谋,原来你们所有人,都背叛了我,死,我要你们全部都死掉……”

原本打算潜藏着偷袭的岳壮实在听到赖大的出卖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疯狂地叫着,紧接着整个空间陡然一震,我感觉脚下一阵颤抖。

马一岙也感受到了,冲着身后喊道:“小心。”

轰……

我们头上的屋顶在一瞬间垮塌下来,巨大的木头和砖瓦砸落下来,还站在门口处的楚小兔朝着门外猛然滚去,而身处其间的我们,却没有办法逃离。

我感觉到头顶一暗,知道逃是逃不了了,只有朝着最近的一根柱子扑去。

随后我舞起了手中长棍,将砸落在头上的东西给全数挑飞。

但人力有时尽,无数的砖瓦跌落下来的时候,我还是顶不住,给直接盖在了瓦砾堆中去。

好在那个时候,我已经抱着头,尽可能地蹲在了角落处。

砰……

一瞬间,我的后背给恶狠狠地砸中,一股说不出来的压力陡然生成。

我后背疼痛欲裂,不过这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钟之后,压力骤减,我撑着手中长棍,猛然一捅,将压在我头顶上的瓦砾给掀开去。

这个时候,整个山神庙的大殿都已经垮塌,三堆蜂巢也给压扁了去。

当我艰难地从水瓦砾堆中爬出,却瞧见有两个人纠缠一处。

而当我完全爬出瓦砾堆,走到上面来的时候,又有人加入。

先前两人,是马一岙,与一身破烂的岳壮实,而后面的那人,却是楚小兔。

她刚才没有被压倒,所以即使赶到。

战斗十分激烈,不过从场面上来看,马一岙几乎对岳壮实形成了大优势的压制。

从那家伙踉踉跄跄的身形来看,小虎在他身上留下来的长线蛇虺蛊毒,依旧存在着,这让对战并没有达成一个绝对的公平。

而除此之外,岳壮实的左手还抓着一个布袋。

正因为如此,使得那个一开始拥有碾压实力的岳壮实,此刻正在节节后退。

而楚小兔的加入,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家伙没有再与马一岙纠缠,而是扔下了手中的东西,然后在几秒钟之内显化出了本相,随后振翅高飞,朝着天空摇摇欲坠地逃去。

这个时候,瞧见他的这状态,我很担心他飞到一半的时候,会坠落下来。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他并没有坠落,而是越飞越高,最后不见了踪影去。

在此期间,我和马一岙都尝试着投掷石块,想要将他留下。

但都没有成功。

这个时候,我突然在想,倘若是阿水在的话,那一手追风箭,能不能将人给留下来?

但那只是想象,对于这个能够张开翅膀飞走的家伙,我们终究还是束手无策。

这让我的心中多少也有一些遗憾。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果然是中了毒,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我回头头来,看着赖大,眼神有些飘忽。

赖大给我一瞧,浑身打了个冷颤,慌忙说道:“那个啥,别杀我,我跟你们是一伙儿的。”

我心情有些浮躁,手持长棍,总想找个脑袋砸下去。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挨在了我的肩膀上,随后马一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个家伙,还算识相,饶他一命。”

我回头,看着马一岙,点了点头。

赖大松了一口气,而马一岙继续说道:“岳壮实那家伙,就算是苟且着活下来,熬过了蛊毒发作,也形不成什么大气候了而且,他还留下了这个,算是自断手脚吧。”

他弯腰,拾起了布袋来,将其口子打开,我探头一看,却瞧见三团软绵绵的东西。

这东西差不多有三个月的小孩儿大小,浑身软绵绵的,外貌很像是蜜蜂,但翅膀和爪子都退化了,只有那硕大的屁股,跟一玩偶抱枕一样,格外突出。

我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个,就是蜂后?”

马一岙点头,说对,噬心蜂蜂后,没有了这东西,那家伙完全使不出幺蛾子了。

我有些犹豫,说那咱们,把它们给弄死?

马一岙摇头,说这东西算是极为稀有的异种,千金难求,咱们分了,回头我跟你说有啥用。

说罢,他看向了楚小兔,说你有啥东西装不?

楚小兔摸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小圆球来,开口说道:“炼妖球。”

马一岙豪爽地拎出一头来,扔给了楚小兔,然后又给了我一只,说道:“你也收好,东西不分好坏,人心才分,这一只蜂后,代表了一个族群,回头有大用场的。”

三人分完了赃,马一岙又看向了被压垮的山神庙大殿,对我说道:“走,里面还有好货。”

我问:“什么好货?”

马一岙激动地说道:“蜂王浆啊,噬心蜂的蜂王浆不光能够提炼琼脂酿,用来入药,对修行者来说,也是极大的补品!”

第四十一章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蜂蜜和蜂王浆,听上去好像很像,但严格地说,它们几乎是截然不同的。

蜂蜜是蜜蜂从植物的花中吸收花粉、花蜜之后,在自己的第二个胃里面,经过十五天左右地反复酝酿之后,分泌出来的营养物而蜂王浆,则是蜜蜂巢中培育幼虫的青年工蜂咽头腺的分泌物,它是用来供给将要变成蜂王的幼虫的食物。

简单来讲,蜂蜜就好像古代平民吃的红薯,管饱。

而蜂王浆则是王孙贵族的肉糜,营养。

这样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因为蜂王浆实在是太珍贵了,在寻常的蜂群之中,它就有“液体营养黄金”的说法。

而在这噬心蜂群之中,如此苛刻的条件形成下,更是无比珍贵。

这玩意,人们谈及的时候,基本上是论克来计数的,而在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里,我们从倒塌的大殿瓦砾之中,抢救出了足足四桶来。

这桶子是山神庙平日里用来挑水的木桶,每一桶,差不多都有四十斤。

除了蜂王浆,还有未破茧而出的蜂王幼虫。

也就是蜂蛹。

这玩意如果在族群没有蜂后的条件下,就会重新酝酿,出现新的蜂后来,不过因为噬心蜂的独特性,使得这种过程会显得格外漫长。

但我们不会留下任何的漏洞,尽可能地将这些蜂蛹收集起来。

因为我、马一岙和楚小兔一人一个蜂后在手,所以过程并没有太多危险,那些蜂子在经过蜂巢垮塌、挤压和蜂后被俘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决绝之意,反而显得格外的顺从。

果然如同赖大所说的一般,只要掌握住了蜂后,岳壮实的腿就算是给打折了一半。

除了蜂王浆,我们还在后院的库房之中,找到了多年来存留下来的噬心蜂蜂蜜。

相比较于蜂王浆,这些蜂蜜就显得普遍许多。

它们被用比人还高的大缸装着,一缸一缸,差不多得有十来缸的样子。

楚小兔爬到了上面去,推开木盖,用手蒯了些蜂蜜来尝,甜得直眯眼,大声说道:“这样品质的蜂蜜,简直就是千里挑一,难怪那风公子长得如此年轻呢,除了采阴补阳,恐怕每日以此蜂蜜为食,也有一定道理吧?”

马一岙点头,说道:“这噬心蜂的蜂蜜,富含多钟维生素和矿物质,以及保健因子、泛酸、乙酰胆碱等,能够对神经恢复、造血功能、改善风湿症、强化肾上腺皮质机能、活化间脑细胞、促进智力发展、提高记忆力、人体衰老组织活化、延缓衰老、促进代谢、美容养颜等等,都有着极好的作用正是因为这些,那家伙才能够在中了蛊毒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到现在。”

我在旁边停了心惊胆战,说你讲的这些,好像是不死仙丹一样呢。

马一岙一愣,说啊,你知道?

我说怎么就我知道了?我完全都是懵的好吧,到底怎么了?

马一岙说我刚才不是让你把那蜂王给留着,作用后面告诉你么?其实我想说的,是传说中当年徐福奉旨炼丹,最后东渡蓬莱,带领三百童男童女去取药,其实只是避祸,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早已练成,其中的构成药物,从典籍的记载中,就是这种蜂王浆,而包裹药丸的,也是这种蜂蜡。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这话儿,当得了真?

如果是真的,那这玩意可就真值钱了。

马一岙笑了,说我也不知道,典籍里面的用词十分含糊,也没有具体到名字,但这种蜂蜜,与上面的描述,其实大部分是相同的。

楚小兔在旁边听了,也是十分激动,不过除了激动,她还有一些忧虑。

她望着这十缸比人还高的大缸子,一脸忧愁地说道:“这么多,我们怎么拿走啊?”

这些蜂蜜,我们当然是想要带走的。

正所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这是一方面,再有一个,就是这些东西留下来,天知道会不会成为岳壮实再次起家的资本呢?

就算是岳壮实跑掉了,留下来,说不定也变成了那帮落花洞女恶婆娘的战利品。

一想到这个,我们都有些不甘心。

马一岙瞧着,叹了一口气,说实在不行,那就象征性地取一些,然后一把火烧了吧,总比留给那帮老娘们要强得多。

楚小兔一脸焦虑,趴在上面恶狠狠吃了两口,说这样的蜂蜜,天天能吃一勺,那该多美啊?

马一岙劝她,说没事的,你不是有一只蜂后么?回头养起来了,蜂蜜不差。

楚小兔说这玩意难养,能不能活还两说呢,就算是活了,想要产蜜,又得很长一段时间呢。

马一岙笑了,说道:“咱们赶紧去旁边看,这个穷乡僻壤,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但除了蜂蜜之外,药草却也挺丰富的,那家伙打架不行,但奴役劳工和迷幻术还是有一手的,炼丹的技术还行,咱们去药房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不错的东西……”

楚小兔恋恋不舍,看着这些大缸子,难过地说道:“那……好吧?”

我在旁边看着她的模样,有点儿好笑,而突然之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左右一看,说道:“那赖大呢?”

马一岙指着左边的建筑说道:“奔药房了,那家伙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自己的妖丹。”

我赶忙走,说去看看。

我倒不是害怕赖大找到自己的妖丹,而是怕那家伙凭藉着自己对于此处的熟悉,将好东西都给捞完了。

好在见识过了我们的本事,特别是不知道我们谁有下蛊能力之后,赖大显得格外乖巧。

他虽然进了药房,却并没有藏私,不但如此,他还将岳壮实的药房都给翻了一个遍儿,然后十分狗腿地堆到了门口,见我们进来,便涎着脸,对我们说道:“两位老大,这位姐姐,您们赏眼看,这是那装逼犯几十年来炼出来的丹丸,都在这儿呢。”

他说“这位姐姐”的时候,我格外别扭,楚小兔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太好。

事实上,他先前谈及楚小兔的时候,用的词语,是“那个长腿大胸、前凸后翘的妞儿”,不但如此,他还放下过豪言,说要是抓到了,得给他先玩上几天。

这会儿,他看向楚小兔的眼神,那里面传递的敬重,就好像楚小兔是他的亲姐姐一样。

神圣不可侵犯。

我有些不太适应,反而是马一岙老江湖,完全不在意,而是笑着说道:“来,看看,都有些什么呢?”

赖大献宝一般地说道:“天生的不多,不过这盒子里面的百年何首乌,是真的不错,另外还有这个紫色灵芝,听那家伙吹嘘过,说有三百年的存积,滋补强壮、固本培正,是一等一的药材,另外这些菩提子也有一些来头再就是丹药这个是蜜蜡固气丹,这个是驱散宁神丹,还有这个行脉导气丹,都是不错的丹药,再就是这个专有的拨乱反正丹,给人服上一颗,控制消减。至于这一**……”

他十分神秘地笑了:“你们猜一猜,这个是什么?”

马一岙不吃他这一套,皱着眉头说道:“别废话,赶紧说!”

赖大不敢怠慢,赶紧说道:“这个叫做不老丸。”

啊?

听到这个,楚小兔的双眼都在冒光,说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死药?

我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反而是马一岙十分淡定,等了赖大一眼,说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赖大赶忙解释道:“不是长生不死药,而是延缓衰老,重新焕发青春的丹丸,这东西据说是那家伙师父留下来的方子,通过噬心蜂蜂王浆来做主味,再加上他采补那些落花洞女之后的精血凝练而成,一颗服用,青春焕发,绝对是神奇得不能再神奇的东西了。”

马一岙听了,夺了过来,打开**子一看,开口说道:“里面有十颗……我们一人三颗,剩下一颗赏你了!”

赖大听到,大喜过望,躬身唱诺:“谢谢老大,您真的是太敞亮了……”

他跟着岳壮实不知道多少年头,哪里受过这待遇,当下也是心花怒放,反而是我有些疑虑,听到这是那些落花洞女的精血所炼,心中可怜,说这个,有啥好的,不要。

楚小兔冲着我说道:“你脑子进水了啊,赶紧拿着,这样的好东西,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我还想多说什么,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兽吼。

紧接着,那“嗷、嗷”的叫声由远而近,与此同时出现的,是我们脚下的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这是……

我一开始有些发愣,随后脑海里浮现出了两种颜色。

黑。

白。

天啊,我想起来了,那几头一直没有出现的食铁兽,终于赶来了。

第四十二章 马侯驯兽

这猛兽的叫声,让我瞬间就回想起了那几头畜生魁梧的体型,以及传说中能够生食钢铁的牙口,顿时就有些心惊胆战。

经历了几场酣战,此时此刻,我其实已经十分疲惫了。

倘若不是这满满的收获带来的兴奋感撑着,我躺下去,都能够立刻睡着。

太累了。

不但累,而且我的身上还有多处伤势,就连裆部,都还有隐隐的痛感传来。

这让我如何提起足够的精神头儿,去应对那四头食铁兽呢?

不但是我,那叛变而来的赖大也是十分惊恐,牙齿打颤,开口说道:“那四头畜生,很厉害呢,一旦发起狂来,只怕谁也拦不住你们谁行?反正我扛不住的……”

马一岙瞪了他一眼,说你好歹也是一个老牌夜行者,怎地会怕那么几头畜生呢?

赖大摇头,争辩道:“什么畜生啊,这是异兽,远古遗种,天知道姓岳的到底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凶得很。有一次从神农架来了一癞毛大野人,足足有四米多高,肩上能跑马,想要占住这儿,开山建府,结果呢,还不是给这几头大胖子给活生生撕了?”

马一岙眯眼,说你的意思,是它们很厉害?

赖大点头,说相当厉害,我估计它们一旦发起狂来,我们谁也拿不住的不如,走吧?

马一岙笑了,说你的妖丹不要了?

赖大赔笑,说比起妖丹来,当然是小命更重要一些。

两人说着话,而这个时候,远处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塌声,却是那几头食铁兽将院墙推翻,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楚小兔有些慌,问马一岙:“要不然,我们先撤?”

马一岙伸手,说别慌,咱们得先确认一点,那就是这帮圆滚滚到底是给那岳壮实驱使着,冲着咱们来的,还是另有目的这件事情,关系重大。

楚小兔着急了,说这不是都一样么?难不成,你在这儿待了几天,跟那几个大胖子混成朋友了?

马一岙摇头,说朋友倒不见得,但也不一定是敌人呢。

说罢,他转过身来,对赖大说道:“琼脂酿在哪?”

赖大有些尴尬,马一岙厉声说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岳壮实的下场,你是看到的,你若是有信心承受的话,那就别说实话。”

食铁兽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形势紧迫,马一岙的态度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赖大不敢再有隐瞒,将衣服掀开,摸出了一个水囊来,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都在这里,没有藏私。”

马一岙伸手,接了过来,打开水囊的口子,闻了一下,然后说道:“走,去看看。”

我们趴在药房的门口,小心翼翼地往外瞧,却发现脚步声停住了。

夜色之中,几个无比魁梧的身影,正围着大殿的废墟在扒拉着,瓦砾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们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

我们刚才在山神庙门口点燃的柴火还没有灭,在那火光之中,我瞧见那几头身型巨大的食铁兽,正在扒拉瓦砾。

而其中一头,已经顺着我们先前挖开的地方钻了下去。

随后,有“吼吼吼”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其余几头食铁兽听到,争先恐后地摸了过去,没一会儿,几个圆滚滚捧着远比自己身体还要巨大的一块蜂房,然后开始往嘴巴里面送去。

那蜂房的周围,还有残余的蜜蜂爬动着,它们却浑然不觉,大吃大嚼。

呃……

瞧见这几个家伙,我们相视无语。

原本以为它们是岳壮实叫过来钳制我们的利器,没曾想它们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被那蜂蜜的香味吸引。

它们过来,就是奔着蜂蜜来的。

几个吃货。

这四个圆滚滚趴在废墟之上,连吃带咬,还跟旁边的同伴打闹,一副大快朵颐的模样,完全没有朝着我们过来的架势。

瞧见这个,我忍不住问道:“这个……咋办?”

楚小兔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要不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我说:“你说,别管?”

楚小兔刚要点头,马一岙却说道:“不,趁此机会,咱们将这几头食铁兽给收服了若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等回头了,那帮老女人指使着它们为祸一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你有办法?

马一岙看向了赖大,而给这气质卓著的男子如此一瞪眼,赖大不敢保留,赶忙说道:“这个,按理说,拿琼脂酿来喂食,应该可以驯服它们吧?”

马一岙眯眼说道:“喂食,我自然会,但如何通过琼脂酿来驯服对方,让食铁兽听我的话,这个才是问题。”

赖大摇头,说不,岳壮实平日里做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是很隐秘的,我如何能够得知?

马一岙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说真不知?

赖大都快哭了,慌忙摇头,说我真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了,我岂不也是山神了?

马一岙见没有问出更多的来,知道赖大应该不会有所藏私,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一会儿要是真的干起来,你用你的棍子,试着看看。”

我的棍子能够震慑爬虫和蜜蜂,但对于食铁兽这种远古遗种是否有效果,谁也不知道。

但有的时候,还是得去才尝试。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好,怎么做呢?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我去布置,你在后面压阵小兔姑娘,你去药房那儿等着,如果情况不妙,将丹药全部拿走,别留下来。

楚小兔点头,说好。

马一岙向前走去,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眼色,让我看好赖大。

他对这小子,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马一岙朝着山神庙大殿的方向摸去,他先是在库房和药方这边的空地上布置了好一会儿,然后方才向前,每走一段距离,就停下脚步,蹲身洒了一些琼脂酿。

如此这般,差不多有半个小时的功夫,他终于来到了山神庙大殿的瓦砾堆附近。

随后他洒了一瓢噬心蜂的蜂王浆,落在了大殿旁边的台阶上。

紧接着他赶忙将自己藏起来。

我们抢救出来的那蜂王浆,气息浓郁,远胜于寻常蜂蜜,那几个不断打闹进食的圆滚滚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寻常的香味,先是犹豫了一会儿,紧接着争先恐后地朝着这边跑来。

它们四脚着地,完全没有平日里的蠢笨模样,就好比那撒丫子奔跑的哈巴狗儿,快得让人吃惊。

随后四头圆滚滚都来到了马一岙刚才泼洒蜂王浆的地方。

它们伸长了粗粝的舌头,开始舔舐那满是蜂王浆的青石板,为了抢夺更多一些,它们之间还爆发出了激烈的冲突来。

推搡之间,一个个子稍微小一点儿的食铁兽一骨碌,就滚到了边缘处去。

别看这帮食铁兽个个如同大熊猫一般憨态可掬,但真正发起狠来,却还是十分凶悍的。

不过那个被推远的食铁兽却也是因祸得福,因为它嗅到了比蜂王浆还要香甜的气味。

那玩意,自然就是经过秘法炼制,稀罕无比的琼脂酿。

它揉了揉挨踹的肚子,然后趴在了地上,开始舔舐。

马一岙洒下的蜂王浆不多,那三头很快就舔完了,正恋恋不舍呢,瞧见不远处那同伴美滋滋的模样,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别看这帮圆滚滚憨态可掬,但其实还是挺精明的,瞧见之后,立刻拔腿过去。

接下来,都用不着马一岙参与,这帮食铁兽一边走,一路抢,终于来到了马一岙设置了许久的地方。

那儿的琼脂酿,比别处的要多了许多。

四头食铁兽在那儿,撅着屁股舔舐这琼脂酿是秘法炼制的蜂王浆,平日里珍贵无比,即便是用来控制,份量也是反复斟酌的,这帮圆滚滚哪里能够肆意吃到,当下也是拼命地吃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它们外围的地方,突然间有一大团的火焰腾然而起,将它们给包围其中。

火焰腾起,食铁兽顿时就吓到了,拼命往中间缩去。

它们你挤我,我挤你,很是慌张。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跳了出来。

他高高举着手中的那一袋琼脂酿,大声喊道:“趴下,趴下。”

我感觉马一岙的语调有些古怪,显然也是心底发虚,没有底气,不过他这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胆子大,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语气严厉无比,莫名就有了几分威慑力。

那帮食铁兽瞧见马一岙,张开了嘴巴,露出利齿来,又挥舞爪子,表达愤怒。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冲了出来。

我再一次拔出了腰间的软金索,使劲儿敲着地板,然后大声叫道:“趴下,趴下。”

我的出场,特别是那妖气腾腾的软金索长棍,让圆滚滚们有些惊慌,随后马一岙大声喊道:“趴下的,有吃的站着的,就得死!”

他说得杀气腾腾,而我的长棍则敲到了火圈外围去。

马一岙反复说着。

双方僵持,剑拔弩张,仿佛一触即发。

时间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最肥大的那头食铁兽“嗷呜”一声之后,顺从地趴在了地上。

我与马一岙相视一笑。

琼脂酿的药性,起了作用,这帮圆滚滚,终于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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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往事只能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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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圈中,琼脂酿的药效开始渐渐发作,四头身形硕大的圆滚滚低下身子,将肚子趴在了青石板上,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狰狞。

这个时候的它们,显得如此憨态可掬。

瞧见它们的模样,我松了一口气。

琼脂酿还真的是恐怖,这帮食铁兽在服用了之后,暴躁的性子收敛,就跟刚入门的胖媳妇儿一样,小心翼翼地趴在。

它们两眼汪汪,仿佛很委屈的样子。

马一岙瞧见,并不放心,而是继续说道:“起立,都站起来。”

这回用不着他威胁,几个庞大腰圆的大熊猫立刻爬了起来,而马一岙又重复了好几个指令,什么半蹲,小跳、晃动肚子之类的。

他一边喊,一边做,那四头大熊猫听了,居然也照着做,争先恐后的样子,让马一岙笑开了怀来。

随后,他撒了泥土,在火圈中弄出了一片缺口来,指引那四头大熊猫走了出来。

圆滚滚们走出了火场,乖乖地在马一岙跟前排成一排。

有稍微怠慢一些的,我一棍子抽去,将这老赖口中的凶兽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地半坐着,而马一岙则大声喊道:“大春,大春是谁?”

一只肥嘟嘟的手举了起来。

紧接着马一岙又继续喊道:“大夏是谁?夏天,大夏!”

他挨个儿喊着,并且让它们按照“春夏秋冬”的位置排好,而圆滚滚们居然都脾气不错地照办着,让人看着都有些错愕。

不过马一岙是打一棒子,就给一甜枣,这帮大熊猫排队站好之后,他叫老赖去缸子里舀了几勺蜂蜜来,给它们加餐。

蜂蜜在前,食铁兽们又故态复萌,开始打闹争抢起来。

不过我一通棍子下去,又都变乖了许多。

如此来回折腾几次,圆滚滚们终于听话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楚小兔也将药房里面最宝贵的东西都给打包妥当。

这时我们又继续搜罗,却发现除了蜂蜜和药材、丹药之外,这地方穷得出奇。

后来再没有什么能够看得入眼的东西。

哦,对了,从那岳壮实的卧室里,我们还搜出了一大堆的刺绣绸布来。

至于其它的,估计是他回来搜刮了一趟,所以啥也没有了。

那幻光石虽然还算不错,但因为有放射性的作用,我们都没有准备拿着。

除此之外,我们在山神庙后面的一个地窟里,发现了许多白骨。

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于此。

除了白骨,还有无数毒虫在里面蠕动着,对于这个,我和马一岙的意见十分统一,那就是一把火烧光。

我跟着将山神庙搜了一遍,而马一岙则回到了库房前来,他盯着那十来个巨大的粗瓷缸子,许久之后,一拍胳膊,对我喊道:“我想到了,想到了。”

我说什么?

马一岙指着院子里老老实实蹲着的食铁兽,说那些缸子我们搬不走,但它们可以啊。这帮畜生力大无穷,搬点东西,那也不是啥困难的事情。

我有些犹豫,说这个,可行么?

马一岙说试一试就知道了。

接下来他的表现,让我很是诧异他先是找来那一大堆估计是落花洞女进贡的刺绣与布匹,将这些食铁兽和蜂蜜缸子给包裹起来,做成牢固而结实的“背篓”,随后将各个缸子的蜂蜜调配,确保每头食铁兽背上的缸子是满满当当的。

随后他找到了厚实的布匹,捆住缸口木盖,又用蜂蜡密封。

弄完这些,他开始指挥着那帮食铁兽前行,然后让我用棒子在旁边驱使着,使它们保持平衡,不让缸子倾斜,将蜂蜜洒出。

这一切,他指挥调度,甚至与那些圆滚滚沟通交流。

他来回不断,显得十分认真和有耐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食铁兽们在棍棒和琼脂酿的双重指引下,终于能够驼住缸子,稳稳前行,不会有任何洒出来的可能。

而弄完这些,我们也将山神庙梳理干净,将一切能够带走的东西都给带走。

而最后,马一岙否决了我一把火烧毁这地方的提议。

他说既然黑风沟的秘密揭开,那么我们就还有回来的可能。

这些数十年累积下来的蜂蜜琼浆,我们不能一下子带走,但后面还是可以来拿的。

用它们,来补偿小虎,以及那些受尽奴驭的男人,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到这话,我放弃了彻底了结的想法。

我们满载而归,唯一失落的人,是赖大,因为他翻遍了整个山神庙,都没有能够找到自己被收走的妖丹。

而这会儿他已然坚持不住了,变回了癞蛤蟆的本相。

其实这事儿并不让人意外。

岳壮实对他这个内奸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将他的妖丹随意舍弃呢?

必然是随身携带着的。

恢复癞蛤蟆本相的赖大不能在外面久留,与我们告罪一声,就回到了山神庙前的水潭里面去。

而临走之前,它答应了我们,不可再助纣为虐。

当然,这事儿我们也不认真。

他是否会信守承诺,我们不得而知,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得罪死了岳壮实,想要回头的可能性很低。

我们搜刮妥当之后,又休整了一会儿。

马一岙将那固本培元的丹丸分吃,我们恢复了一些状态之后,开始出发。

沿着山路回转,到了半途的时候,突然间杀出三个落花洞女来,其中一人,就是小虎认识的小九老太,原来是担心后山出事,所以给大嬢孃派过来侦查的人员。

其间免不了一番恶斗,不过最终的结果,还是我们胜利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帮落花洞女之中,修为最深的,是那个大嬢孃,至于其他人,反倒算不得顶尖厉害的角色。

所以我们虽然有一些麻烦,但也没有太多耽搁。

倘若不是马一岙阻止了那四头食铁兽上来相帮,说不定结束得更快。

当我们将这三人给制服之后,马一岙叫来了楚小兔,让她给每个人喂一颗拨乱反正丹。

相比较于马一岙配置的那**腥臭药水,这丹药则温和许多。

而且它本身就是琼脂酿的解药,速度更快一些。

果然,服用之后,她们呕吐得比月娘更加厉害,没多一会儿,那地上就吐得一塌糊涂,花的花、绿的绿,还有许多的黑色血块和虫尸,看得人毛骨悚然。

吐过之后,三人的眼神都回复了清明,彼此相见,都显得脸色苍白。

我别人不认识,就问小九老太:“记起自己的名字了么?”

小九老头双手捂面,哭泣着说道:“王翠华,我叫做王翠华,呜呜……”

得,这算是想起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事情的前因后果,需要我跟你解释么?”

小九老太捂着脸,难过地说道:“不用,不用,我都知道的,其实我午夜梦回之时,隐约能够想明白,不过每一次想往深处思量的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我,让我无法从梦中醒来……”

马一岙在旁边说道:“事已至此,我们无法多说什么,你在山外,若是还有家人,可以前去投奔。”

小九老太没说话,旁边一个老妇人却嚎啕大哭起来:“我们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哪里还能够回得去啊,还不如死了呢……”

另一个人也哭着附和,说对呀,我们哪里还有脸,回去见家人?

三人悲痛欲绝,而我们却没办法劝解。

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她们在这与世隔绝的山中寨子里,虽然受了岳壮实的迫害,由一花季少女变成瘪嘴老太,但也改变不了她们欺压那些男人的事实。

这一点,很矛盾。

我们对这些落花洞女的态度也十分矛盾和复杂,一方面她们是受害者,而另一方面,她们在刚才又是施暴的一方。

倘若在交手之时,下狠手,伤了也就伤了,但现在她们恢复了神志,我们又不好动手。

我们是个体,不是团体,也不是法庭,没办法去审判任何人。

所以她们一旦表现得无害,我们也没有办法多加责难,而除了安慰之外,马一岙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让她们帮忙,将所有的落花洞女都唤醒过来。

之前的时候很难,是因为马一岙手中调制好的药液不够,但这回我们抄了岳壮实的老家,手中的拨乱反正丹足够,为了避免争端,我们不得不认真面对起这个事儿来。

三人在悲恸之后,都点头答应了。

随后我们一行人走过山道,回到了大火肆虐过后的村子。

在这三位老妪的帮助下,事情反而变得很简单了,楚小兔被我们安排在了村外,看着食铁兽和我们的战利品,而我与马一岙,跟着那三位老妪进了村,各个击破,不断地擒人。

等到我们被发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服用过了拨乱反正丹,双方力量的天平开始倾斜,使得即便是大嬢孃想要力挽狂澜,最终还是失败了。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大嬢孃给按倒,给她喂了拨乱反正丹。

一切弄完,差不多已经是天蒙蒙亮。

大火过后的村寨,哭声一片,而晨光拂晓之时,远处的青石板长道上,走来了一大群的人。

粗略一看,差不多二十来个。

第四十四章 吞金自尽

这二十多人里,领头的一个,我们却是认识的。

小虎的爷爷,那个瘸了的老苗人。

东苗蛊王罗全牙。

这个老头儿先前看上去的时候,一团和气,然而此刻进了山谷,却是怒气冲冲,带着二十来个与他一般打扮的苗人,气冲冲地就杀到了这儿来。

我在队伍之中,并没有瞧见小虎,知道他们应该是还没有会合。

二十多人里,好多个受了伤,显然在没有落花洞女的领路之下,他们进了这黑风沟里来,也是遇到了许多机关的,好几个甚至都不能自己行走,得在旁人的搀扶之下,方才得以勉强同行。

至于小虎爷爷,更是一瘸一拐,十分艰难。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赶来了,气势汹汹。

马一岙瞧见,赶忙带着我迎了上去,双方见面,并不友好。

小虎爷爷别看人瘸了,但力气却大得吓人,人也灵活,上来就推了一把马一岙,气势汹汹地质问道:“我孙子呢,我孙子小虎呢?”

马一岙给推翻倒地,我上前去理论:“大爷,您别着急。”

小虎爷爷瞧见我,气不打一处来,摸出腰间的旱烟锅子,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来着?小虎是不是只负责领路,不能进这儿来?现在人呢?人在哪里?他父母走得早,就给我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他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一个孤寡老人怎么活?白发人送黑发人么?他人呢,人在哪里?”

我苦笑,说他不在这里……

小虎爷爷的脸色一变,烟锅子都快要伸到了我的鼻子前来,怒气冲冲地说道:“他折在这里了?”

他正骂着,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叫唤:“爷爷!”

啊?

小虎爷爷回过头去,瞧见自家大孙子出现在了水田那一片,身后还跟着几个脸色黑黢黢的男人,和一个脏兮兮的大姑娘,顿时就是一愣。

随后他顾不得我们,一瘸一拐,几乎是小碎步地飞跑了过去。

爷孙见面,分外激动,而我也将马一岙给扶了起来,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马一岙苦笑,说没事,罗前辈这人其实挺沉稳的,这会儿只不过是爱孙心切,所以才会不讲道理不过这一下,咱们也得受着,毕竟如果没有小虎的长线蛇虺蛊,我们未必能够这般顺利,回想起来,这一切,实在是太简单了,如有神助一般。

我说那也不能这样啊,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骂。

我给喷得一脸唾沫,心中不爽,而马一岙则笑了,对我说道:“结局是好的,再想想那些东西,心里面,是不是好受一点儿?”

听到他这么一说,又想起这一夜的收获,我不再多言。

因为确实如马一岙所说,今天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盆满钵满,让人都有点儿难以置信。

山神跌倒,我们吃饱。

两人低声聊着,而这个时候,小虎爷爷罗全牙也带着自己孙子走了回来。

此刻的他红光满面,对着马一岙说道:“算你还懂些道理,什么危险的事情都自己去顶着,这事儿就此揭过吧。”

他说的,是我们让小虎带着妹子留下来,而马一岙、我和楚小兔去敌人后山老巢清除后患的事情。

这时我方才回想起来,原来马一岙之前的安排,竟然有如此的深意。

马一岙拱手,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罗前辈,让令孙卷入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了,我很抱歉。”

小虎爷爷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说这事儿我刚刚问过那小兔崽子了,是他自己强行要来的,跟你们无关,倒是两位一直都照顾他,危险的事情自己顶着,让他躲在后面,这份情,我记着的对了,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马一岙赶紧跟他说起了昨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他的讲述很有讲究,哪些需要重点说的,哪些需要简略带过,抑扬顿挫,听得我大受启发,加深了对这家伙的敬佩之情。

听完了我们的讲述,小虎爷爷翘着胡子,说就这么放过那帮助纣为虐的臭婆娘了?

马一岙苦笑,说也不能这么讲,她们也是被人控制的神志,现如今,从梦中醒过来,对她们来讲,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小虎爷爷仍然不甘心,说话虽如此,但那个狗屁山神在此盘踞,但没有她们的帮助,这一带也不会变得如此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年来,这一大片的区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受害,多少男子失踪……

马一岙认真地说道:“罗前辈,她们,正是受害的女子。”

唉……

事已至此,说再多的道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一个死结。

说到底,唯一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那个叫做岳壮实的家伙,若是没有他,一切都清静了。

小虎爷爷不再纠结,而是问道:“你刚才说,那伪山神庙中,还有许多积蓄?”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噬心蜂的蜂蜜,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一人高的大缸子,十来缸,我们拿了四缸,剩余的,准备出山之后,找你帮忙来运呢。

小虎爷爷听到,脸都笑开了来,说好说,好说,对了,这些东西的分配,你有什么想法没?

马一岙沉吟一下,然后说道:“我之前呢,也想过一些,我带了四缸出来,我、侯子和那个叫做小兔的妹子一人一缸,小虎虽然没去,但此次事件,他出力甚大,而且连累得长线蛇虺蛊也没了,自然得占一缸至于剩下的蜂蜜和东西,您这边组织张罗,不能白忙活,自然得占一份,那几个兄弟,长年在此遭受奴役,吃尽了苦头,我想分他们一份这一份包括今夜死于混乱的老兄弟们,他们若是有家人,就给他们分去再有一份,留给这些落花洞女。”

小虎爷爷听完,点头说道:“很公平,不过留给那些落花洞女,有必要么?”

马一岙说道:“我刚才询问过了她们的意见,许多人在这儿生活已经习惯了,无脸出山去,而此刻这里的村子给我烧毁了,损失重大,想要重建,还是需要一些积蓄的。我们,总不能看着她们饿死。”

旁边一人吐槽道:“饿死就饿死,活该。”

那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马一岙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小虎爷爷。

小虎爷爷能够走到今日的地位,除了修为之外,人情世故自然也是极好的。

他沉吟一番,然后说道:“这说得很有道理,理当如此。不过说起来,你们几个有点儿委屈了,要知道,今夜的功臣是诸位,让湘西一带免受那妖怪荼毒的人,也是诸位,怎么可以只拿这么一些呢?”

我听到这话儿,差点儿都忍不住要笑了。

大爷,你真的以为我们是无私奉献的活雷锋啊?

我们,是拿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一岙比我沉稳许多,谦虚几句,小虎爷爷见劝解无用,便开口说道:“好,既然你信任得过我,那我便负责收尾工作吧,无论是这边的安置,还是物品的处理,以及那些受害者的家人寻找,都由我来事后我会专门跟你作一次汇报,倘若是有什么不公平之处,你回头了,指着我的鼻子骂,也是没问题的。”

马一岙拱手,说您言重了,我们对这儿不太熟悉,还得多多仰仗您了。

小虎爷爷带着人进了黑风沟,使得我们的实力陡然增长,倒也用不着急着离开,随后我们带着他去见了那些落花洞女。

除了大嬢孃闭门不见人之外,其余的都还挺配合的。

紧接着我在村后面找到了楚小兔,让她将食铁兽们带进了大火过后的村子,将东西卸下。

马一岙又带着人,去了后山的山神庙。

我因为昨天与岳壮实拼斗的时候,受了些伤,就没有跟着跑,而是留在了村子里,一边监管照看着那四头憨态可掬的食铁兽,一边休息。

小虎也没有去,照顾好了月娘休息之后,过来与我叙话。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得最多的,却是感慨这一次的好运气。

事实上,一旦任何环节有些差错,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黑风沟在这一带凶名鼎盛,就连他爷爷东苗蛊王听了也色变,不敢触摸,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岳壮实的上限,还真的就有妖王实力。

当朝阳的光华从头顶落下,照在这劫后余生的村庄时,我打了一个呵欠,而就在此时,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凄惨的哭嚎声。

这哭声将我的瞌睡虫都给赶走,我从一头食铁兽温暖的肚子上爬了起来,朝着那方向望去。

哭声是来自于落花洞女聚集的屋子。

那屋子在大火之中奇迹地保留了下来,损毁得并不严重,此刻成了那些落花洞女的聚集地。

我跟小虎赶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小九老太,赶忙问怎么回事。

小九老太红着眼睛,哭着说道:“大嬢孃,她吞金自杀了。”

第四十五章 一个悲剧

大嬢孃的自杀,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事实上,在服用了“拨乱反正丹”之后,她的情绪都一直处于压抑的状态,别人啕嚎大哭,寻死觅活,然而她却是一声不吭,仿佛完全没有改变一般。

事后她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要不是她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我们估计都会把她给控制起来。

而事实上,马一岙临走之时,还特地找我,让我小心点那老娘们。

他担心大嬢孃有可能接受不了心中的落差,说不定会鼓动这帮落花洞女团结起来,然后再把我们给端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然而马一岙终究还是太过于高估女人的承受能力了,在发现自己的容颜变成了七老八十的模样,垂垂老矣,然后幻想全部破灭之后,她们最想做的,不是争权夺利求生存,而是只求速死,一了百了。

唉……

我和小虎走进了房间里,瞧见宛如睡着了一般的大嬢孃,心中感慨。

好一会儿,我看向了旁边的这些落花洞女,低声问道:“她临死之前,有说过什么话么?”

有人递过来一封拆开的信,我接了过来。

小九老太则在旁边说道:“她一直接受不了现实,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这是她留下来的遗书。”

我拿出了纸来,信很短,字迹很是清秀,上面写了几百字的样子。

内容并不多,我大概扫了一遍,主要有三个内容。

第一是忏悔,醒转过来之后,之前的种种恶事浮上心头,这些事儿就如同毒蛇一般,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的精神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大篇幅的忏悔之后,是怨恨,对于那个岳壮实恨入骨髓的怨恨。

梦醒时分,对于一切都看得分外清楚。

而最后,她才提到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以及自己的老家,还有希望能够将贴身的一块玉石,让我们帮忙送回去,给她母亲留个念想。

她想妈妈,却不敢见。

刘秀秀。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听着有几分简单和质朴,如同一个柔弱的山里女娃儿。

我看完了信,那玉佩也递交到了我的手里来。

落花洞女们并没有马一岙预料之中的烈性,对我们也没有任何的仇怨,反而多出了几分信任来,让我十分感慨。

而没多久,从后山回来的马一岙,又带来了另外的一个消息。

他们在那个毒虫洞窟之中,发现了大量的尸骸,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尸骸,与人类并不相同。

那是夜行者。

而且还是显化了本相之后的状态,大部分还是女性。

马一岙找到了之前被他误会成肥花的亥猪夜行者,此刻的她,已经死了,身体都被虫子啃食了大半,而且又经过灼烧之后,面目全非。

他们随后又在一处夹缝之中,找到了一本书,叫做摄生九要·房中奇书。

这本书里面记载了一个获得永生的法子,那就是集齐十二生肖“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女性夜行者的精血,就能够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最终成就永生之基业。

书上面写有大量的批注和文字记录,而根据这些文字,马一岙推导出了这个家伙,至少祸害了鼠、牛、虎、兔、鸡、狗、猪九人,总共七类女性夜行者。

正是因为这东西,使得岳壮实这个活了至少六十年的老东西,现如今还是青春年少的模样。

这状态,可不光只是落花洞女能够提供出来的。

这事儿让人胆寒。

而除了摄生九要·房中奇书之外,他们还搜到了一本医术,叫做药解真注,我们在药房里面找到的所有丹药,都能够在里面找到炼制方法。

不过这是残篇,中间有几页被人为地撕走了。

琼脂酿等控制人心的玩意,并没有在其中有所体现,想来是被岳壮实给毁去了。

双修书被毁去,而医书马一岙留着。

交流完信息之后,我将大嬢孃的遗书递给了马一岙。

与此同时的,还有那块玉佩。

玉佩不算什么名贵的材质,不过从质感上来说,应该是温养了许多年。

见玉如人,留个念想。

小虎爷爷带着人将剩余的几缸子蜂蜜拉了回来,走过来的时候,打量了一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这……

马一岙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小虎爷爷将信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嘴里念叨着说道:“刘秀秀、刘秀秀……”

马一岙是个谨慎的人,瞧见他这状态,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他担心大嬢孃在死了之后,还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小虎爷爷却摇头,带着我们进了房间里去。

落花洞女们收殓好了大嬢孃,准备弄个木盒子,将她入土,小虎爷爷赶到,将盖在头上的白布掀开之后,一打量,方才跺着脚说道:“原来你竟然被抓到了这里来,天啊,我早就应该想得到的……”

我们听了,大为震惊。

这大嬢孃,居然是老爷子的熟人?

我们等小虎爷爷的情绪发泄完了,方才问道:“这个,是您的……”

小虎爷爷摇头,说与我无关,但她应该是小虎的小姨,她妈妈最小的妹子,失踪了十来年,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我那亲家找她,都快要找疯了,因为之前也没有落花洞女的种种迹象,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儿……

这大嬢孃,居然是小虎的小姨?

瞧见这床榻之上干瘦如柴的白发老妪,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岳壮实,真的是害人不浅。

小虎爷爷认出了刘秀秀之后,叫来了小虎认亲,然后与落花洞女们商量,打算将人带回她老家去安葬。

对于他的提议,落花洞女们犹豫之后答应了,至于那块玉佩,也将有小虎爷爷来转交。

我们第二天,还在黑风沟待了一天,处理后面的相关事宜。

经过一番折腾,十来个落花洞女之中,有六个准备离开,其余人则就准备留来这里至于那离开的六个,也是因为太过于思念家人,想要回家看看。

但她们其实是没有信心重新融入外面的世界,所以一旦有变故,可能还会回来。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不是我们的考虑范畴,而是她们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结果。

除此之外,有着东苗蛊王罗全牙的帮助,我们则省了许多的事情。

空闲下来,便是整理战利品。

小虎爷爷需要费心给那些剩余的东西分三份,而我、马一岙和楚小兔这边,也是十分忙碌,除了各自一大缸的噬心蜂的蜂蜜之外,我们还有四桶蜂王浆。

与之前一样,除了我们三人一人一桶之外,还分给了小虎一桶蜂王浆。

至于一众丹药什么的,就由我们三人对分了。

事实上,那蜂王浆小虎都不肯接受,说这是我们赢得的,与他无关。

但马一岙还是十分敞亮地给了他。

另外就是那四头身形硕大的食铁兽,这些家伙长得虽然很像大熊猫,但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同,别的不说,那牙口就截然不同,马一岙试着喂了半根锄头,居然都给咬下了肚子里去。

对于这东西的归属,我们很是头疼,因为不管怎么说,它到底还是属于大熊猫的种类,带出去了,别人也认为是大熊猫。

而私人豢养大熊猫,这是违法的事情。

马一岙和楚小兔手中的炼妖球品质并不算是很好,猫啊狗儿的,或许可以,但想要容下这两米多高的食铁兽,完全不可能。

我的倒是可以,但塞进去一头,王虎就得扔出来。

最后我们的商量,是先放在小虎爷爷这里帮忙养着,蜂蜜和蜂王浆也搁在他这儿,等我们回头有空了,再想办法带走。

对于我们的请求,小虎爷爷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之所以要回头来取,是因为我跟马一岙说起了我外甥兜兜的事情。

马一岙向来就是个急公好义的性子,更何况这是我的事儿。

我的事,就是他的事。

事不宜迟,在忙碌完了这边的事情之后,第三天,我们与小虎、他爷爷告辞,然后踏上了前往离别岛的道路。

这地方,马一岙听他师父说过,知道大概的位置。

临出发之前,我们还特地随身带上了一些蜂蜜、蜂王浆,说不定会用到。

除此之外,就是跟那四头食铁兽辞行。

这几头畜生别看相貌凶悍,但驯服之后,还是十分可爱的,而且它们的智力水平差不多有人类小孩一般,很是懂事,对于马一岙的离开,十分的不舍。

那只个儿最小的大冬,甚至都流出了眼泪来,嗷嗷着叫唤。

马一岙虽然不舍,但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带着它们离开。

或许有一天,我们有足够的炼妖球,方才可以。

出了村子,我们去了很远的镇子上,然后坐车去市里,坐上火车,一路向西。

火车轰隆隆,一路风景如画,走湘西,过黔北,到达了川渝地区。

最后我们抵达了横断山脉的东部地区。

离别岛,就在这一带。

小佛说:母亲今天动另外一只眼的手术,一直在忙,今天就不加更了。

第四十六章 川西小城

千里川藏线,天堑二郎山。

路上的时候,我与马一岙在交流夜行者分级的情况,这事儿是从楚小兔的口中得知的,但我知晓,夜行者对于别人称自己为“妖”,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

所以这所谓的“生妖、平妖或信妖、大妖、妖王及最顶尖的洪荒大妖”一套,绝对不会是内部的称呼。

事实上,马一岙也承认,这是游侠联盟干的事情。

清朝中叶,七大妖王崛起,其中一脉,甚至坐镇朝中,倒行逆施,天下间的百姓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

他们对于修行者的打击,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哪里有压迫,那就就有反抗,什么天地会、红花会,各种反抗组织纷起,在遭受清廷的严厉打击之后,转为联合,形成了游侠联盟。

那些与夜行者、清廷有着血仇的修行者开始积极对抗,并且建立了一整套可行性机制来。

其中这一套分级制度,就是其中几个激进的联盟成员设立的。

后来推而广之,发现这类似于爵位“公侯伯子男”,或者九品中正制之类的定义,在对抗夜行者上有着奇效。

它能够在短时间内确定敌人的实力,从而安排和部署相关人手针对,故而风靡流传起来,就连夜行者的内部,也在用这么一套体系。

当然,对于极端主义的夜行者来说,这是一套具有侮辱性的分级。

之所以提及,是我在想,自己的定位是什么?

马一岙告诉我,说你呢,按道理来说,说小妖,也就是刚刚觉醒的生瓜蛋子,但你现如今得了“九玄露”为基准,踏入了修行之途,又天赋异禀,奇遇连连,从实力上来论,又接近于平妖阶段,而你这软金索长棍十分奇特,是说不得的厉害武器,若是加上它,仿佛又有冲击更高级别的可能。

不确定性,这是马一岙对我的总结评价。

当然,如果我的五劫皆过,那实力百分之百的,就应该是妖王打底,妥妥的。

他对于如何区分,了解不多,不过他知道在北方津门,有一个叫做“铁嘴断江山”的前辈,他的地位,很像是东汉末年时主持月旦评的许劭兄弟,对于看人和看夜行者,都是十分了然的。

一眼看穿。

路上交流着,又经过换车,我们抵达了一个小县城。

过了西川盆地,我们在西侧边缘,此地山势雄伟,峰峦叠嶂,入目处遍地的山峦,而这里的大山,比之湘西,又多了几分雄浑,一望如云。

下了长途汽车的时候,马一岙与我聊得火热,而一直在旁边乖巧不言的楚小兔突然说道:“你们认识那人么?”

我听到,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却见一个驼背男子,正挑着一副担子走远。

我有些诧异,说不认识啊,怎么了?

楚小兔说道:“刚才你们在聊天的时候,那个人一直在偷摸打量着你们,我看他的时候,他又很自然地回过了头去,总感觉像是行内人。”

马一岙有些吃惊,说不会吧,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可以压低了嗓门,他如何能够听得见?

楚小兔摇头,说不知道啊?

我有些担心节外生枝,问马一岙,说要不然追上去问一下?

马一岙沉着脸,好一会儿之后,摆了摆手,说不管他。

我们出了汽车站,往县城走去,马一岙张罗着我们去吃饭,对于这事儿,我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毕竟作为一个吃货,而且是一个对料理有着特殊研究的人,我每到一个地方,就特别喜欢品尝一下当地美食,并且从中获得不同的感受。

之前的时候,我还跟老金商量过,等再做两年,有点儿积蓄了,我就去开一个饭馆子。

老金也觉得,凭着我的厨艺,那饭馆做起来,绝对是亏不了的。

好多人吃了我做的饭,都是赞不绝口。

与南边的大建设不同,这个位于二郎山脚下的小县城还处于一种宁静的状态,过了一座桥,便能瞧见一幢幢古色古香的木质房屋,矗立于桥头这边,一条小溪穿街而过。

我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小县城的老居民们悠闲地在街边散步,商户们也十分悠闲。

经过一番对比,我们挑了一家简陋而干净的小餐馆,根据老板的推荐,要了一大盘的鸡肉,两大碗抄手和一**毛梨儿酒,再加上一份酒酿汤圆,时鲜蔬菜等。

鸡肉是著名的桥头堡凉拌鸡肉,鸡肉伴着麻油,香甜爽口,另有鸡汤香浓。

抄手又作馄炖,皮薄馅厚。

至于那毛梨儿酒,则是采自高山之上的野生猕猴桃酿造而成的果酒,清醇可口,提神美容。

当服务员用木盘托着,端上来的时候,那鲜红的颜色让人看着胃口大开。

我搓了一下手,然后开始品尝美食。

美食让人满足,几天的疲惫旅程一下子就消减许多。

吃抄手,喝鸡汤,那凉拌鸡肉的细嫩与爽滑,让人回味无穷,而当我沉浸在食物的美好之时,旁边的马一岙突然说道:“快点吃,我们准备走了。”

我一愣,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啊,我还打算再点一碗呢?”

马一岙显得特别严肃,说回头再吃。

我不明所以,赶忙吃完面前这一碗馄炖,而马一岙则将钱拍在了桌子上,然后起身往外走。

我和楚小兔在后面跟着,我有些奇怪,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小兔的江湖经验比我足很多,低声回答道:“被人盯上了,从进了老街就开始,不过一直到刚才最终确认。”

啊?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看去,结果走在前面的马一岙却仿佛知道我要干嘛一样,制止道:“别回头,跟着我。”

我不敢再乱动,跟着马一岙往前。

他对这儿似乎挺熟悉的,在老街的街巷里走着,突然右转,来到了一处小巷之中,随后又转,如此几回,他拉着我们,藏在了一处狭小的墙缝间隙,然后用竹篓子挡住。

我们三人,蹲伏在角落里,没一会儿,就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赶来,紧接着有一个川音在不远处响起:“人咧?”

另外一个人说道:“大概是发现咱们,跑脱了。”

前面那人焦急地说道:“那咋个办咧?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的,一定要盯住这个瓜娃子,别让他跑脱咯?”

一个女人恨恨地说道:“让你们小心点,结果个个马大哈,现在好了,人给惊到了吧?还愣着干嘛,找人啊那谁,白七,你拿老头子的名帖,去当地的青头袍哥会拜码头,让他们也出人来,帮忙找。”

第一个人很不情愿地说道:“这个……”

女人不乐意了,说怎么的,我说的话不算数是吧?

那人没有再啰嗦,说好吧。

三人简单交流几句,然后离开,而夜色之中,我们几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惹上这样的人了呢?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在这儿,有一个朋友,应该是可以信任得过的,跟我走吧。”

在夜色的掩映下,我们小心翼翼地走着,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前庭后院的木房子前。

这儿已经是县城的边缘地带,马一岙去敲门,三长一短,九下一顿,叩叩叩、叩叩叩,没多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马一岙低声说道:“是我,小马。”

吱呀。

门开了,一个半边脸给烧伤了的男人出现,他的左脸凝结成了一团,嘴也歪了,眼睛也斜了,再配合上他僵直的脸儿,在这样的黑夜里,看着特别的吓人。

不过他对马一岙的态度倒也还算不错,十分热情地说道:“小马?你来了,进屋,屋里坐。”

他将我们带进了屋子,马一岙给我和楚小兔作了介绍,然后对我们说道:“这是老秦,秦安康,我以前的一个朋友,铁兄弟。”

老秦招呼着我们,然后朝着屋子里喊道:“小宝,倒茶。”

里面跑出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男孩,大概上小学五六年级的样子,走出来,瞧见马一岙,甜甜喊道:“马叔叔。”

马一岙瞧见他,也露出了笑容,说唉,好久不见,长这么大了啊。

我们在堂屋坐下,男孩小宝给我们倒茶之后,又回去写作业了,而那老秦看着马一岙,长叹了一声,说小马,你这个时候,来得不太凑巧啊……

第四十七章 恩怨情仇

瞧见老秦欲言又止的样子,马一岙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老秦,咱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用不着绕圈子,你直接说就是了。”

老秦尴尬地笑了笑,他的半边脸都毁了,本来挺难看,这么一笑,更难看了。

他沉吟一番,然后说道:“后天是二郎山花老太的八十大寿,她在这二郎山盘踞一甲子,又偏偏颇能生养,儿孙满堂,经营多年,几个儿子也都争气,知交遍天下不敢说,但在这西川、陇西、陕西一带,却还是朋友颇多的,这一次生日是大寿,请了不少人。这人一多,就容易龙蛇混杂,我前两天,就瞧见了黄风寨的人。”

马一岙听到,眉头皱起,说黄风寨啊,他们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呢。

我在旁边听着,脑子一动,说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

马一岙苦笑,说巫山黄风寨,妖王鲁大脚,上次在赣西江州与我们一起的马丁,就是受到了他的要挟,想起来了么?

我点头,说原来是这家伙,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惦记着你呢,当真是睚眦必报。

老秦在旁边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大家自有公论,但鲁大脚那厮是个好面子的人,当初他通告全西川,说要杀你泄愤,但最后还是没有成功,让你走了,自以为奇耻大辱事后他不但放出豪言,让你一辈子都无法进西川,而且还到处挂悬赏,说要你性命这话儿到底是说说呢,还是用了心,谁也不知道,但现如今整个西川的江湖人物都集合这儿,他自然也会到……”

他话还没有说完,马一岙便点头,说老秦,别说了,我了解。

我在旁边听着,方才晓得那鲁大脚对马一岙的仇恨有多深,而马一岙必然也是知晓的。

按道理说,鲁大脚对马一岙虽恨,但世界这么大,他未必能够找得到马一岙。

但现如今马一岙自己找上门来了,问题可就不同了。

而马一岙在明知道来西川就有可能遇到鲁大脚和黄风寨的情况下,还义不容辞过来了。

这情分,我真的是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想了想,对马一岙说道:“要不然……”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马一岙却对老秦说道:“我这次过来,也不是想要跟鲁大脚唱对台戏,而是为了离别岛的黄大仙。”

“黄大仙?”

老秦倒抽了一口凉气,说一个鲁大脚还不够,还要摊上一个黄大仙?小马,你这可真能惹事的啊。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你想多了,是那黄大仙惹到了我们我这兄弟侯漠,他有一个外甥,堂姐的儿子,给黄大仙掳走了,他堂姐在家里寻死觅活着呢,我就寻思着过来看看。那黄大仙吧,江湖风评不差,看看能不能讲一讲理,把人家孩子给送回去。”

老秦说你这是揽事,跟惹事差不多啊。

马一岙指着我,说侯漠是我兄弟,他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么?

老秦沉吟了一番,方才说道:“黄大仙呢,这人的脾气很怪,他好起来的时候,奔波千里,只为一诺,那叫一个义薄云天而恼怒起来,动辄杀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来讲,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那么我问你,他掳走侯兄弟的外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马一岙看向了我,而我则看向了楚小兔。

这事儿当时我并不在场,能够了解那黄大仙动机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提到黄大仙,楚小兔的眼里满是仇恨,瞧见我们都朝着她望了过来,她摇头,说道:“不知道,他就好像是喝醉了酒,或者疯了一样,进来就乱杀人,然后将人掳走,我们如何得知?”

老秦犹豫了一下,然后跟马一岙商量,说小马,这事儿呢,我觉得别着急,要不然你先回去,然后我这边再找人帮忙问问?

马一岙说怎么问?

老秦说当然是先找打听打听,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而如果确定之后,就一个名望比较高的前辈高人当中间人,帮忙传个话,问问黄大仙他本人的意思咯。

马一岙看向了我,还没有等我说话,就摇头说道:“不,我还是想要见一见他。”

老秦低下头,仿佛在思索。

好一会儿,他说道:“花老太的大孙子,就在离别岛,而且地位还挺高,因为这一层关系,据说这一次的寿宴离别岛的人也会来参加,而黄大仙,据说也是客人之一。”

马一岙有些惊讶,说果真?

老秦叹气,说唉,按理说,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个的。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里屋,站起了身来,对老秦说道:“我明白,花老太的寨子,应该是在二郎山的青钢岭,对吧?”

老秦点头,说对。

马一岙点了点头,陈恳地说道:“谢谢,多谢我们走了,你当我们没有来过。”

他往外走,老秦上前来拦,说唉,也别急着走嘛,来都来了,吃个饭呗,家里也有菜,你们等等,我搞个火锅,再叫小宝去打点米酒来,咱们好久没见了,走一个……

马一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们来的时候,去吃过了的,就是徐维映家,她们家的桥头堡凉拌鸡肉是真好吃,我有一次做梦,都能想起来。

老秦将我们送出了屋,门关上之后,走了几步,我回了一下头,问马一岙,说这……

我以为我们今天晚上,能够在这儿留宿呢,没想到马一岙却急着要走。

楚小兔也不明白,说为什么啊?

马一岙没有回答,一直领着我们走出了街口,方才说道:“老秦以前呢,是个洒脱的人,但现在不同了,有小宝在,他不想去冒险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的,黄风寨的人倒也罢了,他们还去找了当地的袍哥会袍哥会,又叫做哥老会,最早起源于湘南鄂北,盛行于西川和渝城,各地都有分会,而且彼此不相关联,算得上是地头蛇。既然是地头蛇,办法肯定很多,咱们就不要给老秦惹麻烦了。”

如果只是老秦一个人,我们可以说他胆小怕事,不够朋友。

但如果是为了那个男孩小宝,我们都没有太多怨言,反而更加能够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

他不怕事,但怕自己出了事,儿子没人照顾。

楚小兔问道:“小宝妈妈呢?”

马一岙苦笑,说给鲁大脚那个神经病孙子给祸害了,等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

原来如此。

楚小兔嘴一撇,还想再说什么,我拦住了她,然后问马一岙,说我们现在去哪里,难道去二郎山青钢岭,守株待兔么?

马一岙点头,说只有如此了。

我说你认识路么?

马一岙点头,说之前听说过,寻摸寻摸,问题应该不大那黄风寨的人一旦跟本地的袍哥会拉上关系,城里面估计到处都是找我们的人,还不如到乡下去,往山里走来得安全。

三人商量妥当之后,沿着建筑的阴影往外走,出了城。

我们没敢搭车,害怕暴露,只有徒步赶往。

十月下旬,在这川西之地已经临冬,中午还好一点,早晚的温度都很凉,到了夜里,那冷风飕飕刮来,还是挺冷的。

三人迎风而行,走了好几个小时,到了下半夜,大家就都有些疲惫了。

寿宴定在后天晚上,所以我们也用不着这般着急,几人商量一番,决定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养精蓄锐,等到了明天,再过二郎山去。

不过既然已经被盯上,我们就不敢住旅店,去民居更不合适。

睡在哪儿呢?

这大冷天的,总不能找个野地就直接睡下去吧?

正头疼间,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子,川西边境的小镇十分简朴,一眼望去黑乎乎的,只有几盏灯在亮着,而大部分都是木头房子,砖石结构的,都是当地公营单位。

我们摸黑进了镇子,很快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去处。

粮站。

这个名字,很多小一辈的人估计都没有听过了,但在当年的时候,即便是供给关系取消了,但很多地方还是存在着的,它是农村收获谷物后,换取金钱和完成任务的地方。

而在90年代,每家农户都有谷物上缴要求,也是通过粮站来完成的。

我们来到粮站,绕开了门口的保卫,翻过了院墙之后,马一岙弄开了一个谷仓的门锁,然后我和楚小兔先进去,而马一岙,则在外面把门又用那铁将军锁上,然后通过一个通风口翻了进来。

谷仓之中堆放着许多稻谷,角落里还堆着一些生石灰袋子来防潮。

楚小兔找来了几个麻布袋,在谷堆旁边铺好。

我们各自躺下,谷仓之中的温度还算不错,没有特别冷,所以睡着还是蛮舒服的。

第二天还有许多的事情,我们又是一直赶路,十分疲惫,所以几乎是一躺下,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过去。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却给人推醒了过来。

我没睡熟,一下子就醒了,有些惊慌,而这个时候,听到马一岙在旁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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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青钢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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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了?

巡仓,还是发现我们,特地赶过来堵人的?

我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问在哪儿呢?

马一岙指了指刚才他爬进来的那通风管道,然后拉着我,以及打着呵欠的楚小兔,连带着我们垫在地上的麻袋,退到了谷堆的后面去。

我们这边刚刚藏好,就听到几个落地的脚步声。

从通风管道进来,那人自然不可能是粮站的职工,而不是职工,又是什么呢?

难不成黄风寨的人找过来了?

不可能吧?

我的睡意消散,人却变得精神起来,屏气凝神,而旁边的楚小兔则推了我一把。

我扭头过去,瞧见她指了指自己樱桃一般粉嫩的檀口,我先是一愣,以为她是想要暗示我点啥呢,心跳都有点加速,随后瞧见了她嘴唇里,含着先前潜入坨弄寨的檀木片,赶忙从兜里面拿出来含住。

我这边刚刚含住了那带着脂粉香味的檀木片,那几人就走到了我们刚才躺着的地方来,紧接着一个年轻女人说道:“就这儿吧,挺热乎的。”

有个男人十分嫌弃地说道:“干嘛要住这个鬼地方啊,还偷偷摸摸的?这镇子里应该有招待所之类的吧?”

另外一个男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赵师弟,你以为我们是来干嘛的?旅游么?”

女人说道:“对啊,我们可是来刺杀封敬尧的,此事不能有任何闪失,要是给封敬尧提前得知,有了防备,那咱们这一次过来,岂不就是赴死么?”

那赵师弟冷笑,说咱们这一次,不就是赴死么?

年长一些的那男人听了,忍不住厉声说道:“赵师弟,你想说什么?”

那赵师弟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一次那二郎山花老太的八十大寿,来的都是这西川道上有名有数的江湖大豪,以及顶尖儿的人物,咱们在这场合闹事,动手杀人,你觉得能跑得脱?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有何区别?”

女人听着这话儿,有点儿恼怒了,说赵师哥,你不想给我爹报仇,那便走,我也不拦着你。

年长那人也冷哼,说对,你还是回锦官城里,麻将打着,小酒喝着,多自在。

赵师弟被这般讥讽,有些急了,说你们真觉得我是怕死?

年长那人说道:“难道不是?”

赵师弟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我赵康从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师父将我抚养长大,又传授我一身修为,对我是恩重如山,现如今他被平天鼠封敬尧那狗日的暗算了,我锦官自然门没了师父,你鞠婧师妹没了父亲,我又如何不气愤。只不过,咱们行事,得三思而后行,不可贸然而动,要不然真的折在这里,整个锦官自然门,到了我们这一代,就算是断了你们说说,师父会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年长的人冷笑,说对呀,所以我劝你赶紧离开,回茶馆去,心安理得地等着,也好给咱锦官自然门留点儿血脉,对吧?

赵师弟恼怒,说辛师兄,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懂?

辛师兄冷然说道:“懂,我如何能够不懂呢?只不过,杀师之仇,不共戴天,若是没有人站出来,大家习惯了安逸,说不定就这般淡忘了,还谈什么十年不晚另外你说什么自然门,我觉得,师父在,锦官自然门就在,师父都没有了,你觉得谁,能够代表锦官自然门?”

两人争吵着,那叫做鞠婧的女孩子则长叹了一口气。

她说道:“赵师兄,我师父生前,是最疼你的,也一直说想让你继承他的衣钵,现如今你既然这么说,那便走吧,回锦官城,好好把我爹的法门,发扬光大。”

赵师弟急了,说小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

小师妹鞠婧大声喊了一声,然后对赵师弟说道:“你走吧,现在、立刻、马上!”

她说得十分坚决,而且语气之寒冷,让人想到了坚冰。

话音落下,场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辛师兄开口了:“小师妹,你刚才,声音太大了,我们得换一个地方,免得被人找到。”

他这般说,小师妹鞠婧应了一声,然后两人离开了谷仓。

至于那赵师弟,在原地呆立了许久。

十分钟,二十分钟?

我在角落里蹲得有些不耐烦了,有点儿想要站出来,结果那赵师弟终于开腔了。

他跺了跺脚,叹声说道:“师妹啊师妹,你这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辛师兄,哪里有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儒雅温良,急公好义啊,他……唉!”

说罢,他也离开了去。

一直到赵师弟走了许久,我们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马一岙小心地检查过了谷仓周围,然后回过头来,问道:“锦官自然门?这是个什么东西,谁听过么?”

楚小兔回答,说自然门是民国初年创立的一个修行门派,相传徐始祖乃黔贵人氏,人皆不祥其名,只知姓徐。因其身形矮小,下颌刚甫桌面,故俗称&“徐矮子&“、&“徐矮师&“。而著名的南北大侠杜心武,便是徐矮子的弟子,也是自然门的第二代。等到杜兴武将自然门发扬光大之后,徒弟来自于各地,这锦官自然门,估计就是其弟子传承下来的一脉吧?

马一岙点头,说原来是南北大侠的一脉。

我听过马一岙跟我聊过民国十大家,其中就有南北大侠杜心武,有些高兴,说那这几人,岂不也是游侠联盟的人?

我们几个,人在西川,孤立无援,就连马一岙之前的好友老秦都不想搀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让人不免有些唏嘘,而此刻瞧见游侠联盟的人,我自然是兴奋无比。

不过相对于我的激动,马一岙却显得很是平静。

他从怀里面,摸出了那本破旧的笔记本,然后用手电照亮,翻阅了一会儿,这才摇头说道:“我没有找到师父的记录,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身份并不确定,就算是杜大侠的一脉传承,也不能说明什么。”

我说咱们不去联络一下?

马一岙摇头,说不用,大家的目标不一样,用不着搭到一起来。

两人说着话,而这边楚小兔却打起了呵欠来,说哎呀,这几个人好讨厌,人家睡得正香呢,结果就摸进来了哎呀,我好困啊,要是没事,我先去睡觉了。

这半夜的小插曲只是打断了一下我们的好梦,既然人走了,我们也不再多想,相继睡去。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早早地爬了起来,然后避开人群,遁入乡野,紧接着就进了山。

山中行走,与道旁又有许多不同,虽然艰险,但用不着担心碰到眼线。

一入山中,便能够感受这山势雄伟,峰峦叠嶂,悬崖峭壁,道路艰险,不过入目处是满眼的古树野花,千姿百态,又有飞瀑流泉、山溪淙淙,又有穿峡入谷,千回万转,端的是人间美景。

因为少了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我们行进的速度,反而大大增快了许多,差不多到午后两点多的时候,我们来到了那青钢岭的山脚下。

青钢岭在二郎山中,并不算最高的山峰,但岭上的地貌奇特,上宽下窄,只有一条道路可以上山。

那道路掩映在郁郁林木之后,倘若是不仔细,还真的难以找寻。

上岭的道路,有且只有一条,下方是青石条,而到了上面,还有一大段是修筑于悬崖峭壁之间的栈道。

那儿倘若是守着一人,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绝对的易守难攻。

正是因为如此的地利,那花老太方才得以在此修生养息。

对了,我前面忘记提了,这个花老太,也是一个夜行者,而这二郎山上,就盘踞着一个以她为首的夜行者家族。

我们没有敢上栈道,而是藏在山下的一片云杉林中,耐心地等待着。

大概是头一天的关系,所以我们并没有看到太多的客人。

但能够瞧见有骡马队从山下走来,我们仔细打量,发现是花老太这儿布置寿宴的人手。

我们几个,从下午一直守到了夜里。

一开始我们三个都在守着,到后来开始轮班儿守候,到了晚上的时候,也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不过都没有我们要找的黄大仙。

他估计得明天才到。

又或者,他已经提前到了,而我们并没有撞到。

等到晚上九点多,天色黑压压的时候,马一岙突然开腔说话了:“这样子守株待兔,肯定不行,我们得想办法上岭峰去,才有跟黄大仙碰面的机会。”

我说怎么想办法?你刚才也说了,这儿的地形险要,只有一条道路上去,至于别的地方,就算是我们能爬上那悬崖峭壁,人家在上面轮班值守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马一岙着急地挠了挠头发,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小兔突然喊道:“那、那个驼背!”

第四十九章 劫道小贼

驼背,就是在中巴车上面,偷听我们说话的那个家伙。

正是因为他,使得我们随后就被黄风寨的人给盯上,随后不得不远走山里,不敢在那小县城中停留,生怕被人给撵上了,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

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也赶来了青钢岭。

不过仔细想来,那花老太做寿,出现在二郎山这一带的大部分江湖人物,估计都是前来贺喜的,所以他过来,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与驼背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身材娇小,柔媚如水的漂亮女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因为隔得比较远,所以我们也听不清楚内容,但是从那人的侧影看过去,我却能够知晓她,就是昨天在巷子里面发号施令的那个女人。

黄风寨的人。

两人沿着山路而行,渐行渐远,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忍不住说道:“这个花老太,好大的排场啊。”

我们蹲了这一天,瞧见不少的人来人往,在这样的一个人迹罕至的山中之地,偏僻之所,却能够招来那么多我们平日里生活中几乎不可能见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只说明了一件事情。

人家混得好。

马一岙说她本身的实力就十分强大,生下的这一大窝崽子里面,也有好几个觉醒了夜行者血脉,个个都十分出息最关键的,是她的子孙中,还有人去入了修行者的门下,居然也有所成,如此枝繁叶茂,相互支撑,自然不会差太多。

我望着天色渐黑的夜色,忍不住问道:“那啥,黄大仙这人,听说厉害得很,为什么你还要找他当面谈,而不是背地里偷摸着将人带走呢?”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说你对黄大仙这人,了解多么?

我说我问过了你师父,他说他年轻之时,曾经与黄大仙一起,并肩与西域闯荡,后来因为某些误会,就没有再一块儿了至于其它的,倒也不是很清楚。

马一岙点头,说黄大仙这人,怎么讲呢,亦正亦邪,很难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公认的,是他脾气很怪,所以我师父跟他闹翻,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你上次也聊过,他脾气怪,怎么个怪法呢?

马一岙说怎么讲呢,这个人很讲究眼缘,第一眼看对了,啥都好说,对你就跟家中长辈,或者自家兄弟伙一样,而若是不对眼,甚至有可能一不留神,就要了你性命,没有任何理由。

我听了,忍不住说道:“卧槽,这他妈不是疯子么?”

马一岙说倒也不能这么说,我为什么愿意找他聊呢,主要是很多被他杀了的人,都是恶贯满盈的恶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也是行侠仗义,故而江湖的风评还算不错。

我说这看对眼的事儿,还真的很难讲,他难道没有看错过么?

马一岙说也有,所以说,江湖上对此人的评价,是毁誉参半,喜欢的人很喜欢他,不喜欢的人呢,恨之入骨,当年我师父就是因为他无故杀人,而跟他分道扬镳的。

我有点儿无语了,而旁边的楚小兔却笑嘻嘻地说道:“那啥,你知道怎么给他留下好印象么?”

马一岙一愣,说你要干嘛?

楚小兔朝着我们两个抛了一个媚眼,红唇撅起,国色天香的妖娆模样,然后说道:“我想让他爱上我,然后……”

她的脸色变得狰狞起来,说道:“然后,我一刀杀了他,为我二哥报仇。”

呃……

马一岙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对楚小兔说道:“报仇的事情,并不是你我能够搞定的,现在咱们先把我外甥救出来,然后再从长计议,你觉得如何?”

楚小兔瞧见我如此郑重其事,噗嗤一笑,说你放心,我不是没轻没重的二愣子,这次过来,只是探一探那家伙的底细至于报仇,还得姥姥来张罗。

得了她的承诺,我放心一些,而马一岙则说道:“色诱的事情,你就别多想了,知道川中妖魅么?”

楚小兔说你说的,莫不是西川第一美女王萌萌?

马一岙点头,说对,二十年前,王萌萌一出江湖,国色天香、艳名四播,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热血男儿,让多少年轻人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虽然没有见过,但听我师父讲起,当时她的艳容芳姿,就连我师父这样道心稳固的人,都不得不去冲一会冷水澡,才能够消解。可是你知道王萌萌最后,是死于谁的手里了么?

楚小兔很惊讶,说我的天,你师父都有去洗过冷水澡?这么妖娆么?

呃……

我以为楚小兔会回答,说“难道是死于这个黄大仙之手”,结果她关注的点,居然在这里。

不过想起来也挺搞笑的,堂堂一代大侠王朝安,居然给逼得洗冷水澡,这得是多搞笑的事儿。

马一岙也给楚小兔说得无语了,恼怒地说道:“你有没有搞清楚重点啊?”

楚小兔却是一脸妩媚地看着我们,粉嫩的小舌头在饱满的红唇上轻轻舔舐着,然后媚眼如丝地说道:“说老实话,你们两个,有没有为我去洗冷水澡?”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说朋友妻不可欺,我这点讲究还是有的而且就你这点儿柴火妞的身板儿,离当年的川中妖魅王萌萌,差得还是有点儿远。

我听了,顿时就着急了,推了马一岙一把,说你说什么呢?

楚小兔瞧见我又羞又恼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然后对马一岙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王萌萌都不行,我也不敢乱来的。”

马一岙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说你有这个自知之明,那就好。

他回头对我说道:“所以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跟他谈一谈的原因,这个家伙脾气古怪,但也不是没有讲理的可能,如果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说法,远比我们深入离别岛那个毒虫窝里面去要来的简单。”

我不再质疑,而是问道:“道理我都懂,只不过,咱们如何碰到那黄大仙呢?”

马一岙说上山,在岭上的机会,远比在这儿守株待兔要多。

楚小兔翻了一下白眼,说这边的情况,你刚才也瞧见了,就拐角那地方,就有花老太的人在守着,每波人都需要有请柬,才能够放行的,至于其他路,你也说了,悬崖峭壁且不说,而且还有人看着,完全没办法潜入……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怎么再等等。

是夜,我们并没有找地方歇息,而是轮番值守,关于那黄大仙,马一岙认识,楚小兔也见过,唯独我,只能够听别人的描述来瞎蒙。

只不过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没有瞧见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这天是寿宴正酒,来二郎山的人就渐渐变得多了起来,经常能够瞧见一群群、一伙伙的,隔个几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就来一群。

我们依然没有瞧见黄大仙。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马一岙开始着急起来,我瞧见他的眉头皱起,忍不住劝道:“要不然,咱们等他们办完了寿宴,下山了,再看一回?”

马一岙摇头,说不行,黄大仙神龙见首不见尾,离别岛更是只闻其声,虚无缥缈,这一次倘若是错过了,你那外甥,估计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们必须混进去。

我说怎么混?

马一岙说道,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出下策了。

说罢,他摸出了一把小刀来,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去,几秒钟之后,他那留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两撇胡子,就给他刮了下来。

这胡子是马一岙最有辨识度的特征,一旦刮下来,整个人都仿佛大变了模样,一下子就年轻了四五岁。

而且脸型都好像不同了。

我有些惊讶,说你这是?

楚小兔却明白了,说你想说,咱们去前头,找波人少的给截了道,然后拿着他们的请帖,冒充上山?

马一岙点头,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楚小兔有些担忧,说这也太危险了吧?

马一岙咬牙,说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收拾了一下刮下来的胡须,小心收了起来,然后带着我们往远处走去,蹲在了一个山路的拐角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前后又过了几波人,不过要么是人太多了,要么是来人太强悍了,我们都不敢下手,好不容易等到三个行人,其中还有一个女的,看着稚嫩,马一岙便示意我堵住后路,然后自己蒙着面上去拦。

马一岙挑的人很不错,这三个都是绵阳的世家子弟,家中长辈不在,哥姐几个自己过来见世面的。

结果世面没见着,半路上却遭了闷棍。

我们只是将人打晕,然后将衣服换上,又搜罗了请柬,而正当我们准备将人拖到林子的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几个,在干嘛?”

第五十章 冤家路窄

我们干完了坏事,正准备将人给拖走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呼喝,这一下,让我顿时就心惊胆战起来。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往腰间摸去,而马一岙却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说:“别慌。”

我这才回过神,朝着那边望去,却见来者并非别人,而就是前天与我们相见的老秦。

他居然也上了青钢岭来,准备给花老太祝寿。

而且还是一个人。

老秦是马一岙以前认识的朋友,就算是不愿意帮忙,也不可能出卖我们。

我松了一口气,而老秦则已经走到了跟前来,看着我们,又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准备干嘛呢?”

马一岙说道:“准备混进去。”

老秦很焦急,说混进去?你们打算去干嘛?知不知道昨天黄风寨和青头袍哥会找了你们一整天,现在已经将范围扩散到了周围地区,看得出来,鲁大脚对你是真的恨在心头了。你们不赶紧离开避风头,反而跑到这风口浪尖来,不是找死么?

马一岙微笑,说也不能这么说,你仔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还能认出来么?

老秦一愣,仔细打量马一岙,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这胡子,怎么刮掉了?你不是说这胡子是给你故去的父亲留的么?”

马一岙摇头,说那都是托辞,我留胡子,只是想要比较有气质一点,现如今想起来,着实有点儿幼稚。

老秦惊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就算是没了胡子,你还是会被人认出来的。”

马一岙摇头,说小心一点就行了。

老秦叹了一口气,问道:“一定要这样?”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人命关天,无法坐视不管。”

老秦不再多言,脸色黯淡,说道:“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提着礼物朝着前方走去,独自离开。

老秦走了,我们将三人拖到了山路旁边的林子里,然后用衣服搓成绳索,将三人给绑在树上,弄完这些,马一岙对楚小兔说道:“你留在这里接应我们。”

啊?

楚小兔一听,有点儿炸毛,说你们不带我去?

马一岙认真地解释道:“这天寒地冻,将他们几个扔在这里,不绑吧,一会儿他们醒了,会上山坏事,绑了吧,要半夜冻死了,那可怎么办?咱们跟他们无冤无仇,人年轻人只不过是想要过来见见世面,咱们给人请柬收了,礼物抢了,已经够过分的,再把人弄死了,岂不是犯了大错?你在这儿看着,多多少少,能够照顾,而且还可以在山下接应我们。”

我明白了马一岙的意思,也劝说道:“再说了,你这小模样,长得跟小仙女一样,让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一会儿上了山,给人认出来怎么办?”

楚小兔瞪了我一眼,说你还不是一样?

我说我平平无奇路人脸,谁能认出我来?不可能。

楚小兔撇嘴,说平平无奇古天乐?小帅哥,用得着这么贬低自己么,论起醒目来,你可不比我差多少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娃娃脸,只有柔声劝说:“听话,乖。”

楚小兔给我弄得一身鸡皮疙瘩,使劲儿摇了摇头,说唉,算了,怕了你了,真恶心,我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你们自己小心点,知道不?

我点头,笑了,说好,没问题。

将楚小兔留下之后,我们整理了一下身上刚刚换上的衣服。

大棉裤、绿色军大衣,这一打扮上,人顿时就多了几分乡土气息,然后又揉了揉头发,感觉整体的气质都变了模样。

随后我们回到了道路,往着山上走去。

路上的时候,马一岙在跟我讲解身份,以及一会儿的应付之策,而我则有些好奇,问他老秦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还能参与这寿宴呢?

马一岙告诉我,说老秦的全名,叫做秦江,他籍籍无名,但爷爷辈却有能人。

他爷爷叫做秦大茂,在解放前后的川藏一带,是十分有名的,最著名的事迹,就是在金沙江畔,与一头肆虐西康省的午马野妖交战那头午马夜行者是藏边之地跑过来的,常年在深山野泽之中生活,不懂人语,行事作风,全凭本能,故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的国民政府还出巨资悬赏过此人,标价五千大洋那时候的法币已经没有信用了,不如银元保值。

秦大茂与其激战三天三夜,从金沙江上游打到了中游,且战且走,斗智斗勇。

他最终将其头颅斩下,一战成名。

最让人值得称颂的,是他后来凭着人头领了大洋之后,将钱尽数散给了因为战争而流离失所的难民们,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秦家几代,都是修行者,只不过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秦江这一辈,修为已经远不如先辈了。

即便如此,他还曾与马一岙并肩追击过人贩子,不输侠义。

只不过他娶妻生子之后,人就变得安稳起来,特别是妻子死了之后,更是将性格收敛,变得谨小慎微,不敢轻举妄动。

马一岙经历过了秦江的意气风发,也瞧见过他的痛苦绝望,对于他,倒也还是挺理解。

不管他如何,马一岙对他都保持着一份敬意。

敬往事,也敬如今。

听马一岙聊完这些,我对于刚才老秦的表现也释怀了许多。

我叹了一口气,说这事儿倒也真怪不得他,毕竟有个小孩,也有牵挂,不可能跟着咱们,草莽江湖其实如果有得选,我也愿意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到时候再开一家餐厅,每天做点儿糊口生意,然后天黑关店,侍弄媳妇儿,那感觉,嘿,美滋滋。

马一岙笑了,说那老婆,是秦梨落,还是楚小兔呢?要是这两个人,哪个都不是甘于平淡的妞儿,你可踏实不下来。

我有些尴尬,说瞎说啥呢,我跟她们有啥关系啊?

马一岙瞧见我一脸通红,说你对谁没意思?

我说两个都没有。

马一岙拍手,说好啊,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楚小兔,长得漂亮,人又可爱,最重要的是为人醒目懂事,你不要,我可就自己追了啊?

我朝他翻了一下白眼,说行吧,你想追就追吧。

话说完,我有点儿后悔。

楚小兔,说起来,还真的是挺可爱的,这样的女孩子来当女朋友,别的不说,至少每天都会很开心吧?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一处山道前,两个穿着蓝色长衫的人拦住了我们,问道:“哪儿的?”

马一岙递上了请柬,然后说道:“绵阳肖家。”

那人接过了请柬,打量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说道:“肖炳义是你们的谁?”

马一岙拱手,说是家父,他有事去了东北,长辈们让我过来,见见世面。

那人冷笑,说去了东北?哼哼,抱歉,两位面生,没有保人的话,我们是不好放你们进去的,毕竟今天来的,都是道上的贵客,要万一冲撞了谁,可是要怪到我们头上来的。

我听了,知道这人在为难我们,忍不住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们……”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那人就挥了挥手,说走、走、走,要么你们去找到认识你们的保人,要么就打道回府,请柬上面写着肖炳义,我这儿就只认肖炳义,至于其他的猫猫狗狗的,抱歉。

他说得坚决,我有点儿恼火了,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正要跟他理论,却给马一岙给拦住了。

他笑着对那人说道:“两位,两位,我这弟弟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多多包涵。你看啊,我们也就是替父亲过来送个礼,也算是完成个任务,送完礼,我们就回去,要不然我们这么回去了,回头给我父亲知道了,可不是要打断我们的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那手掌之中,有一小叠钱。

瞧那分量,差不多有三五百的样子。

那人瞧见,眉头一竖,说年纪轻轻,哪里学的花架子?收起你这玩意,爷不吃那一套。

这家伙一副廉明清正的模样,软硬不吃,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尴尬。

我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就在这个时候,山路上走来一人,笑着说道:“哎呀,柳浑兄弟,这两人我认识,不然就放了他们上山吧?人家礼都带来了,灰溜溜回去,也不是一个事儿,您说对吧?”

我抬头一看,瞧见来人,却正是之前扬长而去的老秦。

他大概是不放心我们,所以特地在上面等着,瞧见我们被为难,就过来解围了。

那人瞧见老秦,方才说道:“原来是老秦你的朋友啊,行,这事儿给你个面子,走吧,走!”

我们这才得以上山,走上去十几米,马一岙方才对老秦说道:“多谢。”

老秦没有跟我们聊太多,而是低声说道:“客气了。”

三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岭,一直到峰顶位置,瞧见这儿十分宽敞,依着山势建了十来套院子,其中有一套大的,得有四进院子。

而那院子跟前,有一大块的平地,用青砖铺陈,上面搭了台子,下面搭了暖棚,而且还摆了二十几张的八仙桌。

此刻山上的人挺多,大部分在暖棚里面搭桌子打麻将,在暖棚之外,又分了几圈人,在那儿叙着话。

老秦去接待那边送礼,而马一岙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我问怎么了?

马一岙低下了头去,然后小声说道:“收礼台旁边那儿,那个大光头、脖子处有个大痦子的老家伙,就是鲁大脚。”

啊?

第五十一章 开胃小菜

为其实是个帅哥加更

川东大寇鲁大脚这个人的名字,我听了好多次,但直到今天,方才算是见上了面。

这人的长相,也对得起“川东大寇”的名字大光头,一脸横肉,脖子上有着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肉瘤子,光滑铮亮,就好像是脖子之上,又长了一个小脑袋一般,紧接着五短身材,也就只有一米六左右。

他的身子却很宽,感觉如同螃蟹一般,而脸上,从右眼到嘴角处有一条狰狞可怖的疤痕,蜈蚣一样分布着。

这疤痕使得他整个人,都凸显得格外凶悍。

从外貌上看,他的年纪算不得大,顶多也就四十多岁,但我却知晓,这个人,至少在川东就横行了五十多年。

半个世纪啊。

一个夜行者,而且还是个作恶多端的夜行者,能够在西川这种藏龙卧虎之地横行多年而不死,是需要很多本事的。

鲁大脚就是这样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不但活着,而且还越发风生水起。

怎么办?

老秦已经走到了坪子跟前的接待台,找负责登记的人员送礼签字,那鲁大脚在跟几个相貌不凡的中年男人说着话,虽然并没有瞧这边。

但如果我们上去的话,很容易就打了照面。

鲁大脚对马一岙恨之入骨,就算是他剃了胡子,也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就在我们两人驻足之时,一个花家的仆从走了过来,推了我们一把,说干嘛的,怎么在这门口挡着呢?

花老太势力颇大,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跟着混饭吃的帮闲、仆从,个个都牛气无比。

我给推了一把之后,脑子反应过来,对那人说道:“兄弟,我这兄弟闹肚子了,上山的途中,肚子就咕嘟嘟叫了好多次,我说你要不然找个地方解决呗,他说不行,这青钢岭是花奶奶的地盘,可不能污浊晦气不过现在实在是忍不了了,您这儿,哪里有茅厕?”

那人听了,一脸嫌弃,指着左边的一条小道,说道:”走、走、走,去那里,赶紧的啊,别半路拉出来,晦气得很。”

马一岙有些犹豫,我从他手里接过了礼物,又推了他一把,说道:“你赶紧去呗,不是快憋不住了么?”

我用眼神示意他,马一岙瞧见,朝着我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而我,则朝着接待台那边走去。

说起收礼这事儿,很多小一辈的朋友可能都不太清楚,因为现在摆酒,大部分都是在酒店之类的,红白喜事啥的,都是由当事人在门口收礼就成。

但是在以前,人情往来,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需要有专门的人张罗,而接待台,就是专门登记这些事儿的。

我走到了接待台,将礼物送上。

绵阳肖家准备的礼物,有两根老山参,年份很久,然后就是一些小特产,以及一个大红包。

红包里有多少钱,我们刚才没有拆,这边的接待台要入账,所以直接拆开了来,我看着人数了一遍,居然给包了四万。

四万啊……

这是什么概念?在当时的时候,我们老家的人情往来,大部分都是几十块。

上百,都已经算是很阔绰、关系很铁了。

从刚才几次被刁难的情况来看,这个所谓的“绵阳肖家”,在花老太这儿,几乎是没有太多牌面的,也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但肖家却为了这个寿宴,弄来这么多的礼物,还包了一个堪称巨款的大红包,在让我错愕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花老太以及二郎山的影响力。

不过钱财于我,此刻已经是身外之物,我在这儿心惊胆战的,是旁边不远处的鲁大脚。

前日我们在县城被跟踪时,我估计也是被关注到的,倘若是鲁大脚对我有了印象,上前来盘根问底,只怕我是遭不住的。

不过好在鲁大脚这人,虽然凶悍,但孤傲,眼睛都是朝天看的。

他在这儿,跟那几个看上去颇有地位的中年人交流,都有些装,更不用说看旁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所以尽管我一直心存忐忑,担心得不行,但最终还是顺利地办完了送礼事宜。

负责接待和收礼的人看在绵阳肖家这大红包的份上,对我还算客气。

他们告诉我,寿宴会在五点钟开席,而现在,如果无聊,可以去暖棚里面,搭台打麻将,也可以跟前来赴宴的江湖同道们聊聊天,又或者可以四处看一看。

这儿除了私人房间,和山顶的藏书楼之外,大部分的公共场合都是开放的,可以四处走。

说句实话,这青钢岭上面的建筑修得很有风格和特点,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旅游区一样,休闲舒适,然后远处是漫天云雾。

左右打量,入目处皆是美不胜收的风景。

对于这一点,二郎山的人,颇有底气。

我得了允许,赶紧说道:“我兄弟去了茅厕,我先去找找他。”

我趁着鲁大脚不注意,就赶紧离开,往着刚才的那条小道过去,走了十几米,转过一棵参天古树,却是一个小院子。

院子的左侧是一排公厕,青砖砌成,男左女右,周围林木茂盛。

而右侧,则是一排浴室之类的建筑。

我去了一趟男厕,挨个儿找,并没有瞧见人,有些诧异,出来之后,转去那边的浴室打量,也没有看到人。

去哪儿了?

我有些惊讶,正在这时,听到浴室后面传来了动静,便绕过了房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却瞧见这儿居然有人在拼斗。

在这喜宴之中,居然有人敢挑事儿?

我有些心惊,随后发现马一岙并没有卷入其中,拼斗的双方另有其人,一个是之前我们瞧见的那个驼背,而另外一边,则是一男一女。

那男人三十来岁,国字脸,长得一脸正气,而女人则娇小玲珑。

她个儿不高,但样貌却是极美的,身段也极为窈窕,桃腮杏脸、娥娜翩跹,有着西川美女所特有的灵韵,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两人一左一右,手持短刃,正在围攻那驼子。

不过两人虽然凶悍,但那驼子也不是简单角色,他手中拿着一根铁扁担,仗着手长的优势,力敌两人,绰绰有余。

他一边抵挡,一边笑道:“我当时什么厉害角色,两个初出茅庐的小东西,就敢在我面前充大个儿,你们这不是来送死么?”

那女人急攻不下,又急又恼,对那人说道:“杀父之仇,不能不报,送死吧!”

她一开腔,我一下子就给惊到了。

这人我认识,就是我们前天夜宿谷仓的时候,机缘巧合跑进了的那三人之一,就是那个叫做鞠婧的小师妹。

我们从昨天到今天下午,一直都在道口守着,并没有瞧见类似的人,以为他们并没有混进来呢。

没曾想,这两人如此执着,居然也到了山上。

而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驼背,居然就是他们的仇人,平天鼠封敬尧。

那驼子封敬尧笑着说道:“你爹就是个死心眼,没事儿给我使绊子,也不想一下,我弄死他,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你呢,更加可笑,居然还想要在这个地方偷袭我,真的是活腻味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的,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俏模样,想来还没有找男人吧?这女人啊,活一世,连个男人都没有,未免太悲催了,我大发善心,先把你给睡了吧?”

说到这里,他的铁扁担越发犀利起来,虎虎生风,不但将那辛师兄给打伤,而且还将鞠婧逼到了山崖边儿上。

瞧见这小美人儿给逼到了绝境,那驼子更加激动了。

他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小妹妹,你来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会给你的杀父仇人给抓住,然后会被我压在身下,辗转反侧,日不能休,夜不能寐吧?哈、哈、哈……”

他大声笑着,步步逼近,那鞠婧听了,俏脸飞霞,却是给逼急了。

她咬着牙,朝着那驼子又刺了过去,却给铁扁担一把打在手上,把匕首给拍飞。

没了武器,小美女更是束手无策,而辛师兄躺在地上,完全帮不上忙。

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那辛师兄有点儿不对劲。

而这一边,鞠婧给逼到了悬崖边,又再无反抗之力,给那驼子的污言秽语污染着耳朵,又羞又恼,特别是那家伙说的黄腔,让她开始有点儿害怕了,浑身瑟瑟发抖。

她几次进攻都给打断,最后给一扁担,直接拍在右臂上之后,滚落地上,就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当驼子准备上前,要拉她来折辱之时,鞠婧一咬牙,恨恨骂道:“封敬尧,今生无法报仇,我来世化作厉鬼,也要缠着你,让你日夜不得安宁……”

说罢,她毅然决然地转身,想要朝着那悬崖边跳下去。

我瞧见了,一阵心惊肉跳,想着自己要不要上前搭救,正犹豫间,右边的墙角处,冲出一人来,对那小女子喊道:“等等!”

鞠婧停下了动作,而那驼子也大为惊讶,拱手说道:“花三少,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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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山顶论佛

那个被驼子称之为“花三少”的男子,大约二三十岁的样子。

他没有穿常服,而是一袭白色长衫,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像极了电视剧里面民国时期的翩翩佳公子。

驼子原本凶神恶煞,此刻瞧见那花三少,却十分恭敬有礼。

而花三少瞧见他,也拱手,温言说道:“封前辈,你们这是?”

驼子封敬尧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来,笑着说道:“这个妮子,没事儿偷跑进山里面来,刚才藏在暗处,想要偷袭于我,倘若不是我足够机警,又还算是有点儿本事,说不定就血染你奶奶这寿宴了。”

花三少有些疑惑,说为何如此呢?

驼子咧嘴,说这里面的恩怨情仇,鸡毛蒜皮的事情多的是,就不细提了花三少,容我些功夫,我把这小妞给处理了,不脏你的地方,等回头开席了,我去给你敬酒。

花三少却摇头,对他说道:“封前辈,我恰好跟这位姑娘认识,而且今天又是我奶奶的大寿,不宜见血,不如卖我个面子,这次就放了她。至于日后你们的恩怨,我也不管,如何?”

驼子听到,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说好,好,好得很,花三少既然这么说了,驼子我怎么着也得卖你一个面子的。

说罢,他指着崖边的那鞠婧说道:“算你命好,能遇到三少这样的好人,若是不然,今天可就真的让你合不拢腿,下不来床了。不过,以后别老是想着找我报仇,不然,嘿嘿嘿……”

他大笑着,朝着花三少一拱手,然后扬长而去。

封敬尧离开之后,那花三少走上前来,将地上的鞠婧扶了起来,温言说道:“鞠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形势峰回路转,本已陷入绝望,准备跳崖自尽的鞠婧这会儿方才回过神来,给花三少扶了起来之后,恍如隔世重生一般。

她对这男人满是歉意地说道:“上次误会了您,以为您是个浪荡登徒子呢,多有得罪,还请三少原谅。”

花三少哈哈一笑,真诚地说道:“那家伙是个草莽,胡口乱叫,什么三少四少的,跟个纨绔子弟一样。我姓花,名果然,虚长你几岁,你叫我果然哥就好。”

果然哥?

这称呼听得我有点儿反胃,不知道为什么,那花三少虽然表现得风度翩翩,但总让我感觉到有一些假。

鞠婧仿佛也有所感觉,不过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不敢违背,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果然哥。”

“哎!”

花果然听了,眉眼儿都笑了,而旁边的辛师兄也爬了起来,朝着他拱手说道:“花兄弟,在下锦官自然门的辛追,之前我们见过的。”

花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弟,行事滴水不漏,一边回礼,一边说道:“辛兄许久不见。”

那鞠婧一心报仇,瞧见这花三少颇有牌面,便激动地说道:“果然哥,那个封敬尧,是杀害我爹的凶手,你能不能帮我主持公道,将他给抓起来?”

她满怀期待,而花果然却有些尴尬,解释道:“这个啊……他是我奶奶请来的客人,贸然将他做起来,有些不妥。”

他说完,大概感受到了鞠婧的失望,又赶忙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公道自在人心,这事儿总会有一个了结的,就算是别人不管,等我日后掌了大权,也定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他画了一个虚无的大饼,鞠婧听了,果然十分兴奋,情不自禁地抓起了花果然的胳膊,激动地说道:“果真?”

花果然傲然说道:“我说的话,一口唾沫一颗钉,真的不能再真。”

鞠婧有些激动,说谢谢你。

花果然很自然地抓起了鞠婧的小手,温言说道:“今天是我奶奶的大寿,这儿人多眼杂,你们且随我来,去我的院子里稍坐,免得又惹出什么事儿。”

辛师兄在旁边讨好地笑,说好,好,都听花兄弟安排。

三人离开崖边,而我在角落里瞧着,总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这时有人在我身后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回头,瞧见马一岙就在我身后,赶忙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马一岙指了一下房子的上面,说刚才趴在那儿呢。

我说你也瞧见刚才的事情了?

马一岙点头,说我一过来,就认出了那辛师兄和鞠婧小师妹来,没想到那个驼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封敬尧,所以就趴在上面,看了一会儿。

我说刚才情况那么危急,我以为你在,会出手相助呢。

马一岙撇嘴,说我出什么手?反正都是演戏来着,那个小姑娘,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危险的。

啊?

我有些不太明白,说什么演戏?

马一岙说道:“那个叫做赵康的年轻人没有说错,这个辛追辛师兄当真不是好人,估计他早就和那花果然、封敬尧串通好了,演了一场戏给那傻姑娘看呢。”

我不是蠢人,马一岙这般一提点,我所有的疑虑都串成了一条线来。

原来如此。

我说我们混上山来这般艰难,这一对师兄妹却这么容易,原来是有人在前面做了安排和布置。

不但如此,封敬尧的反偷袭意识,以及对花果然的退让,还有花果然突兀的出现,还有他刚才的表态,一切都不过是做戏,这事儿反而就说得通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摇头,说谁知道啊,那封敬尧要么就是配合演戏,让花果然抱得美人归,要么就是那花果然看上了花容月貌的小师妹,在背后运筹帷幄呢。

啊?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不由得浑身冷汗。

如果是后面一种,那么这个看上去风度翩翩、人畜无害的花果然,实在是太有心机、太狠决果厉了吧?

马一岙瞧见我不相信,摇头,叹道:“人心啊人心,这才是最狠毒的东西。”

两人相视一看,都有些感慨。

随后他问我那边的情况,我如实回答,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刚才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黄大仙,也没有看到离别岛的任何一人,那边的人到底是来了呢,还是没来,又或者在哪里休息呢?”

我说这个得找找,我刚才问了人,说五点开席,之前可以自由活动,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

马一岙点头,说行,我们分头找,免得目标太大。

我说好,我去山上,你去山下。

马一岙说对,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别硬扛,能应付就应付,不能应付,撒腿就跑,别慌。

他交代妥当之后,两人对了一下表,约定在下午四点五十的时候,在会场边缘汇合。

我与马一岙分离之后,走向了上山的一条路。

沿着那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我缓步朝上,这边的坪子只是半山腰,往上走,还有许多的路途,其间又瞧见过好几个院子和凌空的阁楼,只不过规模都很小,有一处甚至只有一个单间。

这些地方都有聚集人,不过并没有发现黄大仙马一岙跟我形容,说黄大仙是一个留着灰色长发,常年穿一套蓝色土布的老头儿另外我还看到有一个洞穴,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旁边的山壁之上,刻着许多的文字。

我有些好奇,走过去看,发现居然是大片的佛经,我仔细阅读了一下内容,好像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就在我认真打量那佛经的时候,旁边有一个人问道:“年轻人,你还懂这个?”

我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瞧见一个有些富态的老头在旁边瞅我。

他白白胖胖的,穿着一个公园里老头儿练太极的白色唐装,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给他这神出鬼没的架势给吓到了,先是左右打量一番,发现就只有他一人,这才说道:“您从哪儿出来的?”

老头指着旁边的大石头,说我刚才在这里,你没注意?

我摇头,说真没注意。

老头指着那石壁上面的佛经,说你懂这个么?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开口说道:“这个……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应该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吧,它是金刚经的降伏其心篇,简称心经,全经只有一卷,二百六十字,宣扬空性和般若,也被认为是大乘佛教第一经典和核心,嗯……差不多就是这些吧。”

我读佛经,是从小的行为,因为我母亲比较信佛,所以家里面有不少的佛经,正版印刷的,也有手抄的。

而这些都是儿时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老头听到我的话语,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多了一些,点头说道:“嗯嗯,确实是懂的,现在的年轻人,夸夸其谈的多,有真本事的人却少之又少,你算是我这几年见过的年轻人里面,少数几个不骄不躁,言之有物的人,可以,可以。”

我被夸得有些耳热,谦虚地说道:“您过奖了,我也是母亲信佛,小时候背过一些,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老头点头,说不错了,能这么清楚认识自己的年轻人,真不错,挺好……

他夸着,突然问道:“对了,你,是什么属相的夜行者来着?”

第五十三章 主桌排位

老头儿不动声色地揭穿了我的身份,而且还单刀直入,问起了我具体的属相来。

只这一句,就把我给弄懵了。

什么情况?

瞧见我一下子就变得警惕起来,那老头儿忍不住笑了,说你别紧张,老头子我也是夜行者,这一山头的人儿,各路牛鬼蛇神都有,没有能拿你怎么样的咱们爷俩儿也就是没事闲聊,唠唠家常而已,没别的意思。

我瞧见他一脸和善,犹豫了一下,方才模棱两可地说道:“猴儿。”

老头一听,说猴?这属相倒是寻常可见。

的确,在最常见的十一生肖龙这种传说之物除外之中,基数最大的夜行者,便是猴。

毕竟从物种进化里面来讲,人也是猿猴变成的,虽然猴类夜行者与人类的进化方向出现了偏差,但回溯根源,却还是一样的。

也正因为与人类一般,所以猴类夜行者,都算不得什么厉害的血脉。

当然,传说中的四大奇猴除外。

甚至可以这么讲,猴类夜行者的血脉和天赋,在夜行者这个族群里面,基本上算是垫底的。

老头瞧见我的语气有点儿古怪,以为我是沮丧,便开口安慰我:“天生我材必有用,修为是没有上限的,而是看你的悟性和努力,付出越多,收获就会越多……”

老头儿逮着我就灌了一大口的心灵鸡汤,让我都有点儿懵逼。

我又不敢反驳,只有点头,说是、是、是,您说得对。

如此一通聊下来,下坎的院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唢呐声,锣鼓喧天,却是那寿宴快开始了。

我的天,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我分明是要去找人的啊,怎么在这儿,跟一老头儿聊了半天呢?

我心中又急又恼,而那老头子却问道:“哎,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

老头儿刚才实在是太热情了,弄得我挺感动的,各种肯定和心灵鸡汤灌下来,让我都有点儿不好开口说假话,想了想,才回答道:“姓侯,您叫我小侯就行。”

老头儿一听,哈哈大笑,小侯?小猴子,你这名字,太逗了。

他说罢,拉着我的手,说走吧,我们一起下去,你坐我旁边,一会儿我们再继续聊。

啊?

我听到这话儿,心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然而给他一搭手,我顿时就感觉对方身体里面的力量,比江河湖海还要宽广,让我竟然没有反抗的想法来。

这个人,是高手。

而且不是一般的高手,至少得有七八层楼那么高。

我给他拉着胳膊,往下走去,心里有点儿慌,生怕这老头儿是认出了我的身份来,想要拿我下去给黄风寨。

但不知道怎么着,我总感觉这人的格调很高,可能未必会跟黄风寨与鲁大脚走一块儿去。

我就这般心怀忐忑地给拽着,走下了坡,然后来到了主会场这边来。

这会儿十几个大八仙桌旁,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我没有瞧见马一岙,但是看到了老秦,他被安排坐在了角落处,瞧见我跟着老头儿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不由得一愣。

他差点儿就站起身来,惊讶得话都说不出了。

在他的想法里,像我此刻的境况,最应该做的,就是缩在角落里不出来,偷偷打量一眼就成。

这般大摇大摆地出现,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我瞧见老秦朝着我瞪眼,心里也很无奈。

倘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想这样子。

但我没有办法,这老头那干枯如柴的手,就仿佛磁石一般,将我的手腕给紧紧抓住,让我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事实上,我也不敢挣脱,因为我一挣扎,就代表我心虚了。

在这样的高手跟前,我是没有反抗能力的。

我十分尴尬地给老头儿拉着,穿过了坐得满满的八仙桌前,瞧见他准备往主桌那边走去,我赶忙说道:“您去就行,我这种小人物,找个边边角角落座就成……”

我这是真心的,因为我感觉自己跟着这老头儿下来时,好多人的目光都朝着他望了过来。

我就好像是一下子,便到了聚光灯下面一样,完全没有任何遮蔽。

这让我这么一个混进来的身份,格外尴尬。

我说完话,准备挣开老头的手,结果他却笑吟吟地说道:“没事,没事,让人挪一挪就成。”

说着,他领着我,居然一路来到了主桌前。

我走过主桌外围的第三桌时,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从她的双眼之中,看到了惊讶、惊慌和说不出来的情绪。

而她旁边的几人,也是一脸古怪,跟生吃了蟑螂一样。

我瞧见这人的轮廓,认出了来。

她是黄风寨里发号施令的那个女人,而很明显,她是认出了我来的。

在这一瞬间,我心情地落到了极点。

因为暴露了。

然而很快,我从她惊恐的眼神之中,又隐约把握到了什么,于是索性将心给一横,然后不再彷徨,而是跟着那老头儿来到了主桌前来。

与此同时,我还在打量四周,却并没有瞧见灰色长发、蓝色土布装的黄大仙。

这家伙,没有过来?

走到了主桌前,这里的主位,坐着一个满头银发、面容慈祥的富态老太太。

她应该就是此次的寿星花老太,而周围则坐着好几个看上去年纪颇大、颇有威势的老人,唯一年轻一些的,只有三个。

一个应该是花老太的大儿子,叫做花勇,而另外一个,则是……鲁大脚。

对,就是黄风寨的鲁大脚。

第三人,就是刚才在那边大发威风的驼子封敬尧,他也坐在了主桌前来。

而我身边这老头过来的时候,一帮人,包括花老太都站了起来,众人纷纷点头招呼,说:“前辈,您来了。”

那花老太对老头说道:“越秀兄,刚才我们还在说你了,怎么都快开席了,你都不见人影,还担心你不习惯我这俗务,甩手离开了呢。”

老头这时方才放开了我,笑着说道:“红袖妹子,别人的事儿,我可不想管,但你不同,当年的情分,我可没忘。”

花老太高兴极了,笑得满脸的褶子都散开了去,对他说道:“来、来,你坐我右边……”

整张主桌,就留了一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也就是花老太的右手边,这个通常来说,应该是留给场中客人里面,身份最尊贵的那一个。

老头却没有动,而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刚才在上面,就是你们家的闭关洞穴前,偶遇到小侯,跟他相谈甚欢,心里面十分喜欢,便拉他过来,边吃边聊……

啊?

这富态老头很有意思,说完话,就瞧着旁边的人,又不肯坐,又不肯走,还一副笃定的模样,让众人都为之惊讶。

我在这一瞬间,几乎是被聚光灯照着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我望了过来。

我余光处瞧见了鲁大脚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似乎在于那边桌子的女子在用目光交流,随后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显然也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正是马一岙身边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沉得住气,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在这个时候,心情却突然间变得很平静起来。

因为事情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再坏,还能怎么样呢?

事到如今,我反而淡定下来,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站着,然后拱手说道:“在下小侯,见过各位前辈。”

我这边淡然自若,富态老头那边又不肯坐不肯走,压力不知不觉间,就传递到了别的地方去。

主桌上的好几个人,目光都看向了驼背封敬尧。

得,这家伙在这一圈人里面,江湖地位最低,既然富态老头表了态,想让我跟他坐一桌,那就只有让地位最低的人主动离开咯。

我是破罐子破摔,扛住了压力,而封敬尧却不行。

他其实也认出了我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点破,不但如此,他还不得不乖乖地站起来,对我身边的老头说道:“越秀前辈,您请入席吧。”

老头儿笑着回应,说好,好,小封不错。

空出了位置来,他还不满意,让人挪位,在右边的右边,也空出来给我。

一群人十分配合,即便是不情愿,也没有拒绝,弄完之后,老头儿带着我入席,随后那花老太开始站了起来,举杯,说了祝酒答谢的词。

众人纷纷举杯相应,而随后她与我们这一桌碰过杯之后,方才歇下,请我们品菜。

这边的宴席格调挺高,都是川内名菜,富态老头吃起饭来,毫不客气,不断往自己的碗里扒,而且还招呼我,给我夹菜。

他一边给我夹鸡腿,一边说道:“别客气,在这种地方客气,是吃不饱的。”

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低头吃饭,而我对面的鲁大脚等了好一会儿,方才摆着笑脸,对我说道:“小兄弟,你刚才说,你姓什么来着?”

小佛说:今天有一位同行过来找小佛玩儿,铁定少不了一顿酒,不加更了,哈哈。

第五十四章 顾左右而言它

鲁大脚既然已经看穿了我的身份,现在提问,肯定是另有目的。

不过我刚才当众说过,自然也不能改,只有放下筷子,拱手说道:“在下姓侯。”

那鲁大脚一脸惊诧,说姓侯?可我怎么听说你是绵阳肖家的子弟?

这话儿一出口,本来就引人注目的我,一下子又成了众矢之的,就连一直在胡吃海喝的富态老头,都停下了双手,看向了我来。

我不知道鲁大脚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居然能够这么快就查到了我的底细,却晓得事情要被揭穿了。

我伸手,摸向了那杯刚刚浅饮过的酒杯,一口喝尽,然后平静地说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惊慌,这反应大大出乎了鲁大脚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显然是用眼神跟自己人沟通过了,此刻也是有恃无恐,站了起来,先是朝着宴席的主人花老太,和带着我过来的富态老头拱了拱手,这才拍了拍手,示意周围热闹劝酒的众人安静下来。

黄风寨的名气,在川内还是很响亮的,他这边一示意,没多一会儿,整个场面就变得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

随后鲁大脚冲着次席上面负责收礼的先生,拱手问道:“李先生,这位过来送礼,用的是什么身份?”

那个负责收礼的先生轻抚山羊须,摇头晃脑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绵阳肖家。”

鲁大脚确认道:“没错?”

山羊胡傲然说道:“我李一手虽然修为没有诸位强,但论起记忆力,在座各位,胜过我的,却是没有几个绵阳肖家,肖炳义去了东北,没有亲自过来,遣了家中子弟前来,送了两根七十年份的老山参、极品小叶紫檀手串一对、沉香木镇纸一方,另有红包四万……鲁寨主,要不要我翻账本,给你核对一下,是否有误差?”

鲁大脚笑了,说都说花家的二管家李一手天生聪慧,一年前的事情都记忆如新,果不其然。

两人一唱一和,倒也还算默契。

随后他朝着山羊胡拱手过后,又对着周围前来参加寿宴的一众客人说道:“诸位,有谁认识绵阳肖家,以及肖家子弟的,还请帮忙站出来。”

众人惊诧,不过最终还是从左边走出了一个额头上满是皱纹的独眼老头来。

他拱手说道:“我是绵竹上冲坳的苏远方,跟肖老弟有些交情,对肖家的后辈子弟,也都是见过面的。”

那鲁大脚脸上的笑容越发欢快,朗声说道:“背后藏刀苏远方,阁下在上冲坳常居,教化子弟,养精蓄锐,当属川北豪杰。你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那么请问一下,这一位侯小哥,你可认得?”

那独眼老头似乎不太喜欢鲁大脚,看向他的眼神,也多有厌恶。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说了真话:“不认得。”

说罢,他补充了一句:“据我所知,肖家前来拜寿的,是炳义老弟的长子肖克轩,次女肖克琴,以及侄子肖克虎,我们在锦官城内,还见过了一面至于这位侯小哥,为什么能够带着他们三人,前来送礼,我也很想知道。”

他对鲁大脚虽然并不感冒,但出于对老友的关心,却还是站了出来。

他想知道那肖家子弟们的下落。

“啊……”

“这人怎么回事,居然冒充肖家子弟上山来,是有什么图谋么?”

“黄老到底是怎么跟这人认识的啊?”

“这个小子,面不改色,是个人物呢……”

苏远方的话语一出来,众人皆惊,主桌上的老江湖还好一些,而其他桌上的宾客则顾不得仪容,纷纷议论起来。

而大家看向我的眼神,也有几分不善。

事情到了这一步,鲁大脚却反而没有继续,而是朝着主桌正中的花老太拱手,说道:“老太太,不好意思,刚才我瞧见这位侯姓小哥实在是太多可疑之处,害怕黄老被他蒙骗,所以才会越俎代庖,说了这么多,还扰乱了您的寿宴,还请见谅则个。”

说罢,他居然坐下了来。

作为寿宴主人,花老太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不过她却还不得不顾及富态老头的感受,看了他一眼。

富态老头此刻的表现,却让所有人都诧异只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而在花老太询问他意见的时候,却是耸了耸肩膀,说我只是跟这位小哥一见如故,很投缘而已,对于他的底细,我也不甚了解,红袖妹子,你若想问,便问,用不着顾及我的感受。

他这话儿,摆明了两不相帮,那花老太终于放宽了心。

随后,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怒容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威势,就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直逼我这边。

她伸手,旁边的随从递过来湿热毛巾,她擦了手和嘴,然后老太太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她对我说道:“这位侯小哥,对于刚才鲁寨主的指控,你有什么可说的么?”

她瞪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似乎有一座大山,正如同倒塌一般,朝着我压了过来。

很凶。

花老太能够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可并不只是能够生养而已,除了她一身精湛如海的磅礴修为之外,还有那行事的狠戾手段。

别的不说,光凭她的这些子孙,都随着她的姓氏,而不是她的夫家,就能够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她若是一个安安稳稳、一脸慈祥的老太太,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又敬又畏,眼巴巴地跑过来,给她祝寿。

这一次,虽然是鲁大脚扰乱了寿宴,但源头,却是来自于我这里。

我感受到了如山一般沉重的压力,而唯一能够凭恃的富贵老头,在这个时候却表示撒手不管,而且还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热闹。

这使得我在一瞬间,就陷入了绝境。

对于寻常人来说,估计此时此刻都已经陷入了绝境,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我没有。

作为一个朝不保夕,都不能预期死亡何时来临的人,在深刻认识到安稳平静的生活早已离我远去之后,我就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我豁出去了,还怕个吊?

在所有人的诧异之中,我突然笑了起来。

随后我伸手,抓起盘子里的一根鸡腿,三两口,将其啃完之后,又对那富贵老头问道:“杯中残酒,我喝掉?”

富贵老头笑嘻嘻,说不嫌弃,你喝嘛。

我毫不客气地端过来,一口喝下之后,感觉那酒液劲道,至少有五十多度,入喉便如火,烧得我心里灼热。

酒劲儿上来了,我抓着那酒杯,就往地上猛然一掷。

哐啷……

酒杯碎了,我的心也活泛起来,大笑着,指着那鲁大脚的鼻子骂道:“鲁大脚,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那好,老子跟你讲,你可听好了老子叫做侯漠,侯嬴、侯霸、侯君集,那是我祖宗,漠是大漠的漠,撒哈拉沙漠的漠。老子兄弟,叫做马一岙,你记得吧?对,就是与你那神经病大孙子千里纠缠的那个马一岙,打拐小能手!”

我开门见山,挑明身份,这让鲁大脚直接就懵了。

他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大胆,当着所有人的面讲出这一大段话来。

是真不要命了么?

他有点儿懵逼,而我却趁着酒劲起身,走到了场中来,朝着众人拱手行礼之后,大声说道:“嘿,正好今天花老太的寿宴,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蜀地周遭的豪雄皆聚于此,我年少德薄,还请大家帮忙评评理鲁大脚鲁寨主,他这孙子自小顽劣,到处采花,不知道败坏了多少女人的名节,他若是讲点儿脸面,别来硬的,咱也就算了,他偏偏各种荒唐,强行坏了人家的身子不说,还把人给弄死,这样的糟心事儿,各位应该听说过不少吧?”

我环视众人,但凡心存善念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也有无所顾忌,存心想看笑话的,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瞧见鲁大脚快要爆发了,赶忙说完:“我朋友马一岙,正巧碰上他那神经病孙子行那恶事,就出手管了管,没曾想被他那神经病孙子忌恨,带着人穷追百里,从渝城追到锦官城,从锦官城追到了大凉山,最后碰到了大雪山的川西圣手冯老前辈,将其料理了去我就想问了,这事儿,管我朋友有半毛钱关系?你鲁大脚若有本事,尽管去找冯老前辈报那孙子之仇啊,有必要整日盯着马一岙不放手么?”

“够了!”

鲁大脚被我一通揭老底,怒声喝道:“侯漠对吧,你既然想替你朋友出头,那好,我成全你,来,来,老夫给你机会,单打独斗,生死契约!”

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五十五章 老子侯漠

为评论过万加更。评论是作者的心头肉,你们等更新,我等评论呢,谢谢大家。

鲁大脚此言一出,当时的场面就是轰的一下炸开了。

众人都不淡定了,纷纷议论起来:“我的天?这个叫做候漠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吧?看不出什么修行的痕迹啊?”

“对啊,对啊,一个横行川东五十年的夜行者大拿,跟一个刚刚入行的小年轻决斗?”

“这是急了,急红眼了啊?看来这个候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事儿,你们难道不知道?”

……

此刻聚集在二郎山青钢岭上的一群人,都是这川陕一带有名有号的人物,有人怯于鲁大脚的威势而不敢言,自然也有不怕鲁大脚的。

甚至有人不但不怕,反而对这家伙还心怀恨意,就等着他出丑呢。

故而说话的人声音很大,虚张声势。

这些话,鲁大脚都听入耳了,不过他却直直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敢?”

这人积威一甲子,凶名震川,此刻将所有的气机都引导了我这儿来,让我的压力陡增,仿佛那空气都停滞了一般。

我有点儿喘不过来气。

然而喝过了酒之后,我的豪气也上来了,哈哈大笑道:“来,来,来,草泥马的鲁大脚,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嗝……“

我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那啥呢,你有脸跟我单挑,我就有胆子接着,让西川豪雄看一看,到底是你几把人的脸大,还是老子的胆子肥!”

我说得豪气万丈,自有附和的群众大声喝彩:“好,说得好。”

以堂堂一寨之尊,与我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生死决斗,这绝对是鲁大脚给我挑衅得冲昏了头脑,此刻瞧见周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嘲讽和不屑,这才回过神来。

他冷冷一笑,说杀鸡焉用牛刀,那谁,白七,你出来。

一个穿着一身蓝黑色运动装的年轻男子,从边缘一桌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场中,拱手,说:“师父。”

鲁大脚冷声说道:“白七是我最不中用的徒弟,让他来跟你较量两招,免得别人说我为老不尊,以大欺小。”

我既然已经豁出了去,自然不畏惧任何事儿,朗声说道:“随你。”

两人走到了场边的空地上,拉开架势来。

那白七身材挺拔,一表人才,精、气、神,无不凝而为一,朝着我拱手说道:“黄风寨鲁寨主门下,白七,见过阁下,还请多多赐教。”

他说得礼貌,但眼神却显得凶悍无比。

很显然,他对于自己师父在这寿宴之上出了洋相一事,还是很着紧的,对我自然也是恨之入骨。

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出言提醒,说当真是好脸皮,这白七是他鲁大脚最得意的关门弟子,一身修为,可是川中年轻一辈的翘楚,而且血脉特殊,贪狼主东,达到了平妖之上,大妖未满,凶得一批,还好意思说是最不中用的徒弟。要真如此,为何不派那个连入席都没有资格的麻五来呢?

听到这话儿,鲁大脚急了,瞪着那人骂道:“胡老三,你是不是也想出来,跟我签个生死状?”

那被他盯着骂的中年男人并不畏惧,嘻嘻一笑,说咋了,事儿办得这么不地道,还不能让人说了?

鲁大脚气得直冒烟,作势上去,旁边走来一人,却是驼背封敬尧。

那驼背拦住了他,说鲁兄,这胡老三就是一个破落户,口无遮拦,你跟他着什么急啊?且看白七教训那小子才对。

我耐着性子,看完旁边的争端,方才应付一下的拱手,说来吧。

白七瞧见我连名号都不报,脸色顿时一变。

这是看不起他啊。

白七本来就是怒意满满,此刻被我轻慢,更是憋着一肚子的火。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得显示出一些教养的,朝着我拱手,说小兄弟,你相比拳脚呢,还是刀枪。

我说皆可。

白七冷笑,说甭管比拳脚,还是刀枪,你既然辱我师父,我自然不可能让你活下来,所以咱们比斗之前,得按江湖规矩,立下生死状,而你最好也选你拿手的,免得到时候黄泉路下,还在懊恼。

对方当真是鲁大脚的得意弟子,说话也是咄咄逼人。

不过对方傲,我得更傲,当下也是冷哼一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我过来,也不是杀人的,我不是杀人狂魔,只是来讲道理的。

白七哈哈大笑,说江湖,无论是夜行者,还是修行者,道理是用拳头来说的。

言罢,他看向了旁边的二管家李一手,拱手说道:“李爷,我字儿不好,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够,这生死状,还得您来帮忙弄。”

李一手回头,望向了寿宴的主角花老太。

花老太对我这个在她寿宴上闹腾的家伙也是十分不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李一手拿了纸笔来,挥毫泼墨,一蹴而就,然后摆在桌子上,请我们两人过目,我一目十行看过去,通篇只看到两句话。

一句话,是“生死两不追究”。

另一句话,叫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满满的血性,与狠戾。

这就是江湖。

“好!”

我大叫一声,伸手过去,抓起了那一竿毛笔,签上了自己名字。

我小时候是有练过书法的,先是庞中华的硬笔字,然后就是仿魏碑,至于此刻,心情激荡,写得狂草,韵味十足。

旁人瞧见,忍不住拍手,大声赞叹:“这小哥,人豪气,字也飘逸,是个人物。”

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念道:“侯……漠!”

念完之后,她的小脸儿都红了,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有秋波荡漾。

反而是那白七,人看着一表人才,但文化水平就差了点儿,写字儿的功夫更是如此,签上了三个字“白坚强”,就这三字,还歪歪扭扭,难堪得很。

那李一手写的生死状,用的是隶书,蚕头雁尾、一波三折,通篇下来,笔形优美,而我的签字如同毛派狂草,虽然简单两字,却在激荡心情衬托下,写得豪迈苍凉、委婉激越,端的是风雨雷电、水流花开、天地肝胆、大泽龙蛇。

众人皆称赞,说锦上添了花。

结果一篇书法作品,却给歪歪扭扭的“白坚强”三字,给毁了。

只可惜,比斗的,不是书法,而是生死。

两人签过了生死状,回到空地前,相隔五米,有人早已抬来了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那上面皆有摆放。

白七瞧见我并没有去拿兵器的意思,不愿意丢了脸皮,当下也是抖了抖手,大吼了一声:“受死吧。”

说罢,他便冲了过来。

此人上前,长手长脚,施展的是八极拳的架子,一上来就生扑,想要先声夺人,将我一举拿下。

却不曾想我在觉醒之后,先后跟随着马一岙和湘南奇侠王朝安有过学习,虽然并没有被收为弟子,但他们传授,皆不藏私,使得我在这一段时间里进步飞速,至少在与人拳脚的拼斗上面,并不吃亏。

来人凶猛,披挂有风,胸口藏着一团火,暴烈如牛。

我不与他硬拼,而是游击侧翼,不断腾挪,让他没有办法接触到我的身体,只是通过四肢来感受对方的力量。

几个回合之后,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个白七,是真的很有实力。

之前有人友善地提醒我,说白七是川中年轻一辈的翘楚。

此言不虚。

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与人交手的经验,又或者说,杀人的经验,都是十分丰富的。

他此刻虽然急躁,有些乱了自己的节奏,但从硬实力上来说,绝对是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三脚猫要强的。

而且还强上不少。

不过我并非没有优势,除了我本身的一些际遇之外,我想我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心态吧。

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的时候,展现出来的潜力,绝对是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包括我。

拼斗开始,我与白七周旋着,不急不慢。

两人不断试探,白七进,我退,他再进,我再退,总之不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这样的场面让众人都为之惊讶。

因为在他们的想法里,我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碰上白七,基本上就是应付三两下,然后就给撂倒,随后就是收拾残局,继续寿宴,没有想到节奏就这般拖了下来。

鲁大脚的脸色十分阴郁,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冲着白七喊道:“你磨磨蹭蹭干嘛呢?上啊,杀了他。”

反倒是主桌上的几个老东西表情平静,而那富态老头,则是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白七受了催促,攻势越发急促,暴风骤雨,连绵不绝。

而他一急促,反而没有了太多防备,我且战且退,到了某一处节点之时,我突然间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面对着那家伙腾空而起的虎扑,右脚朝上,猛然一下蹬去。

第五十六章 徒弟输了师父来

黄狗撒尿。

这一招的恐怖之处在于示敌以弱,门户大开,让敌人以为能够马上将你拿下,下意识地去进攻,反而露出破绽,从而给予了一击必杀的机会。

只可惜我这一脚往斜上方蹬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白七虎扑而出的右手。

两人相交,白七一声惨叫,在半空中翻腾一圈,落到了地上。

他的右手,被我这一脚给踹得有些麻。

随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兵器架上,下一秒,他已经游到了兵器架旁边,伸手过去,抓起了一根长枪来。

他猛然一挥,让那枪头在半空中摇晃一下,指着我说道:“来,挑兵器。”

他拿了长枪,很有风度地退到了一边,让我自己去选。

我一眼望去,有刀有剑,还有各种奇形兵器,甚至还有一把强弓不过这些对于一个从小学习数理化,而不是耍枪弄棒长大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俗话说得好,年刀月棍,一辈子的枪。

兵器这东西,并不是一拿上手就能够用的,你得练,日日练,月月练,年年练,得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了解武器的属性,了解它的特点,包括长处与不足,还得用它与人对练,甚至真实的拼斗。

只有这样,方才能够说掌握了这东西,而不是随便挥挥砍砍。

它跟现代兵器之中的火器枪不一样,枪虽然也需要练习,方才能够打得准,但那玩意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够杀人的。

我的目光巡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一根米黄色的棍子上面。

这些日子,若说什么兵器我练得最多的话,莫过于棍棒。

我伸手,拿起了这长棍,在手中掂量一二,虽然不如软金索长棍来得顺手,但到底还是有点儿熟悉的感觉。

当我拿起这棍棒的时候,旁边有人点头,说道:“这个少年郎,当真是宅心仁厚。”

立刻有人接上:“的确,对方拿枪,摆明想要杀人,而他却选了这么一个没有太多攻击力的兵器,到底还是不想闹事。”

也有人讥讽,说:“那是,他被杀了,并无苦主,而那白七若是被杀了,凭鲁大脚的脾气,能让他下山?”

众人纷纷议论,显然是看白七久攻不下,开始讥讽起来。

这些话落到了白七的耳朵里,让他的脸很红。

红,是激动的。

也是恼怒。

待我将长棍拿着,回到场中的时候,那人将手中的点钢枪一晃,没有任何言语,就猛然扎来。

那家伙使枪,绝对是一把好手,那长枪扎来,宛如毒蛇探穴,狠戾无比。

我感受到对方那腾腾的杀意,也知道鲁大脚,以及周围的众人,给予了他太多的压力。

正是如此,使得他的攻势,凶狠果决。

铛!

我挥动长棍,挡住对方的长枪,却不料那家伙长枪上前,猛然一荡,随后一躬身,那枪却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陡然刺来。

我没有注意,差点儿就给一枪扎了个透心凉。

而即便是我勉力避开,那家伙也是占得了先机,枪出如龙,不断地捅刺而来。

两人在瞬间就交手十几个回合,我因为血脉觉醒第一层,再加上九玄露的修炼,倒也没有太过于慌乱,稳扎稳打,不过还是好几次都给对方抓到机会,让我屡次落到了生死边缘。

而这个时候,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浑身发热,头脑的思维和反应能力开始逐渐提高。

我的呼吸也比平日里要快速许多。

这是我身体里夜行者的血脉在发作,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出于自救的天性,它将我全身的素质都给予了大幅度的提高。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随着时间继续,那一点一点的累积,让我变得越发冷静起来,胸腹之中的酒气也消散了去。

两人激斗,棍枪交击,宛如幻影一般,时而接近,时而分开。

众人瞧见这般激烈的交手,也都忘却了最开始的立场,每每到了精彩十分,都会鼓掌喝彩,惊喝连连。

而随着时间的逝去,无论是我,还是白七,又或者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一个迹象来。

我越打越稳,越打越有自信,从防守到反攻,张弛有度,进退自然。

反观白七,从一开始的凶神恶煞,屡屡方寸之间的杀招,到了后来,就开始变得心浮气躁,脚步不稳。

我一棍一棍地拼着,当气势拼到了极点的时候,猛然一棍,将其长枪挑开。

随后我奋力一下,朝着那家伙的腰间击去。

我这一下,是想要决定胜局的。

然而就在此刻,那白七却是露出了狞笑,怒声吼道:“来得好……”

说话间,他整个人就开始冒出了腾腾青气,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子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那套宽松的运动服给撑到了极限,然后有黑乎乎、又硬又粗的毛发,从间隙之间膨胀而出。

他的脑袋,也变成了一头长吻凶狞的狼头来,一双眼睛通红如血,里面仿佛弥漫着尸山血海一般。

而这个过程,甚至都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他已经从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硬朗帅哥,变成了两米四五的巨大狼属夜行者。

他手掌的力量甚至直接将长枪的枪声捏断,而我这奔着对方腰间砸去的长棍,也因为高度的变化,就落到了对方的大腿下方去。

原本杀气十足,想要将对方一棍子撂倒的架势,此刻却如同挠痒痒一样,落到了那家伙坚实的下盘处。

邦……

一声闷响,那家伙不但没有丝毫后退,反而是猛然一巴掌,抓住了那棍子,随后一用力,将我直接朝天撂了起来。

紧接着他另外一只手,带着炮弹出膛一般的架势,朝着我的胸膛戳来。

之所以说是“戳”,是因为这家伙手掌的指甲,如同匕首一般锋利,任何人挨上这一下,估计不死也得残。

啊……

围观的众人,不少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没有想到这个白七是如此心机,居然假装不敌,然后在一瞬间设计好了圈套,故意让我击中,随后在一瞬间显化出了本相来,然后借此对我完成击杀。

不愧是鲁大脚的弟子,两个字。

狠辣。

我抓着棍子,给对方直接撂上了天去,眼看着那满是锋利爪子的手朝着我心窝子里戳来,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就陷入了停滞。

而下一秒,大量的肾上腺素涌动,我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停滞一般。

上一次在那个苗寨子出现的境况,再一次出现。

紧接着,我放开了棍子,落地,随后在下一秒将手摸向了腰间,随后猛然一下,朝着对方再一次地甩去。

当时的场面,快得让周围的人都难以感受。

唯有身处其间的我和白七,方才能够体会得到其中的微妙。

那家伙感觉到我落地之后,摸出了一根裤腰带来,脸上浮现出了不屑的笑容,而下一秒,一根又黑又粗、散发着腾腾妖气的棍子,再一次地砸在了他的腰间。

砰……

腰间传来的恐怖力量,让白七的脑子有点儿迟钝,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右手之上的那根棍子。

这棍子,在自己手中。

那么砸向自己腰间的棍子,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的脑子,有点儿懵。

我没有给白七任何的机会,一棍子将他的平衡打破之后,反手一撩,软金索长棍由下而上,重重敲在了那家伙的裤裆处,硬生生地跟这家伙拼了一回刺刀。

夜行者的身体素质,特别是显露本相之后的身体素质,绝对是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倍的。

但即便是强上百倍,也扛不住软金索长棍这样的硬碰硬。

砰!

这拼刺刀的结果,自然是软金索长棍要更甚一筹,而原本变得妖气腾腾、无端恐怖的白七,“嗷呜”一声,还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凶恶,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双腿一夹,跪倒在了地上。

而我并没有停手,第三棍如期而至。

这是一记横斩,当对方跪下的时候,长棍以一个很适合的角度,重重地砸到了白七的狼头之上。

那家伙的狼头,坚硬如钢。

但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没有撑过软金索长棍带来的力量,一棒子砸过去之后,他那血海一般浓郁的双眸有些失神,随后身子一抖,眼睛闭上的同时,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砰!

这一下,是一个两米五的巨汉倒地之声。

众人皆惊,而鲁大脚却是早已按耐不住,陡然冲来,猛然一掌挥出,刮出劲风无数,将我击退之后,扶住了倒在了地上的白七。

我往后退了两步,冷嘲一声:“别慌,我没有打算杀他,只是昏了而已,睡一觉就行了。”

鲁大脚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子,扮猪吃老虎?”

我长棍在手,冷然笑道:“谁是猪?谁是虎?”

鲁大脚将昏迷之后,回复人形的白七抓着,扔向了场地边缘处,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我说道:“小子,可敢与我一决生死?”

他说这话,是询问。

也是命令。

在这样举目无亲、四顾无人的情况下,我无法拒绝。

于是我笑了,说好,车轮战而已,有何不敢?

第五十七章 熊孩子,熊家长

行文至此,有人可能会不理解地问了:“侯漠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贼,连马一岙都给这鲁大脚逼得不敢进川,四处追杀,你又有何德何能,胆敢跟此人决斗?”

是,我远远及不上鲁大脚这一点,我从来都不否认。

事实上,从我被富态老头而牵着胳膊,从山顶走下来,被人发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是置于死地了。

此时此刻,我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外,还能干什么呢?

不过我并非一昧的有勇无谋,呈口舌之利。

首先,在战胜了白七之后,我并没有趁胜追击,按照生死状上所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将人给直接弄死,而是点到即止,将他打晕了事。

随后,我在应承下鲁大脚的生死挑战时,用了一个词。

车轮战。

如果之前,鲁大脚直接上来,与我相斗,此刻的我估计早就已经趴下去了。

但他偏偏贪图脸面,叫了白七这么一个弟子过来,以为能够凭借着白七的实力,将我给碾压。

那样的结果,对于鲁大脚来说自然是美滋滋的。

但他却没有想到,实力相差悬殊的白七,居然给我干掉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个方式。

现在的鲁大脚,给我一句话逼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而没有等我高兴太久,那家伙居然丝毫不要脸面地喊道:“李管家,来,帮忙草拟生死状。”

他居然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看法,誓要将我给拿下。

这么狠?

当花老太的二管家李一手重新草拟生死状的时候,我方才从那一脸懵逼之中回过神来,听到旁边议论纷纷,大部分都是在讲鲁大脚不要脸皮的事情,然而他却不管不顾,待李一手写完了生死状之后,伸手过去,抓住毛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鲁有法。

原来鲁大脚并非他的真名。

签过了字,鲁大脚将毛笔扔在追上,指着我,杀气腾腾地说道:“来,签了它。”

我瞧着桌子上面的生死状,余光扫量周围。

我发现尽管大家对于鲁大脚的行为并不满意,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阻拦这一场决斗。

不是他们不想,是因为鲁大脚和黄风寨的威势太大,没有人愿意得罪他。

能够掌控场面的人,都在主桌上面。

然而此间主人花老太对于我这个扰乱她寿宴的家伙,估计是恨之入骨,其余人也都是看客心态,唯一让我能够寄托些希望的那富态老头,却作壁上观,饶有兴趣地望着场中一切。

他瞧见我看来,还微微一笑,朝我点头。

我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逃也逃不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准备提笔签名,然而就在此刻,有人高声喊道:“且慢。”

一声清喝,让众人都忍不住回头,朝着出言之人望去。

在坪子的边缘处,走出了一个人来。

马一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此刻在我被逼到悬崖绝境边缘的时候,终于挺身而出来,迈着方步,走到了场中。

他先是对此间的主桌拱手行礼,说道:“在下马一岙,湘南奇侠王朝安,是我的师父,今日叨扰了寿星,还请多多见谅。”

王朝安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小,即便是偏居一隅的花老太,也不得不回礼,说道:“客气,客气,王先生的大名,真是久仰,只可惜一直未曾得以见面,不过从小哥的风姿,仿佛如你师父在跟前。”

马一岙又朝着独眼老头苏远方说道:“苏前辈,在下和朋友侯漠情非得已,不得不拿了肖家兄妹的名帖,实在抱歉。不过对他们倒也没有什么伤害,他们就在山脚下,毫发无损。”

那苏远方本来就不喜鲁大脚,只不过因为肖家的一层关系,才冷眼旁观的。

此刻他听了,微笑点头,说晓得。

树的影人的名,马一岙出现,先是抬出自己师父的名头,让此间主人不至于苛责,然后又安抚住绵阳肖家的朋友,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鲁大脚。

他眯眼打量着这位川东大寇,然后缓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我之间来了结。”

说罢,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生死状,我来签。”

鲁大脚从马一岙出现的那一刻,脸色就显得阴郁无比,此刻听到马一岙的表态,哈哈大笑,说好,好,你居然还敢出来?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马一岙走到台前来,手拿住了毛笔,在那砚台上蘸了点儿墨汁,然后说道:“我为什么不敢来?”

鲁大脚阴沉着脸,说道:“你害了我的孙儿,唯一的孙儿,我如何能够饶得了你?”

马一岙说杀你孙儿的,是川中圣手,大雪山的冯老前辈,与我何干?

鲁大脚恨意凛然,说如不是你把他引过去,我孙儿能死?

马一岙已经讲名给签完,然后将毛笔扔在了一旁,洒然笑道:“嗨呀,就因为我制止了你孙儿对人家女孩子的恶行,让他无法得逞,他便带着人,穷追千里我想问我哪里做错了,是因为伸出头颅来,给你那神经病孙子杀呢,还是看着他对那无辜的女孩子施暴,坐视不管?”

鲁大脚越发愤怒,冲着他大声吼道:“他还小啊,他才十六岁,不懂事,你就不能理解一下?你若是再给他两年时间,等他长大了,成熟了,他会这样?”

啊?

不但是马一岙,全场都为之愕然。

还有这样的?

敢情您那祸害了方圆数百里良家妇女和女孩儿的大孙子,在您眼里,不过就是一个熊孩子闹事而已,无关痛痒?

这,也太无耻了吧?

马一岙走回了场中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去旁边休息一下,然后对鲁大脚说道:“这事儿,你别问我能不能等他两年,你得问那些被你孙子祸害了身子的几十个姑娘肯不肯,你得问那些被你孙子杀害的亡魂愿不愿。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是有一个熊家长的,而你,呵呵……”

鲁大脚知道自己失言,底儿给人翻了个天,没有再啰嗦半句,而是阴沉着脸,走到了场中来。

正如他徒弟白七所说的,这江湖,拳头才是正理。

鲁大脚缓步朝前走。

他每走一步,都会在那青石板上面,留下了深深的一个脚印。

这脚印,一个比一个更深。

凭空在那青石板踩下脚印,这事儿对于我来讲,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天知道需要将修为练到什么境地,方才能够做到这样,而我更加无法想象的,是他这样的一拳过来,若是打实了,我是否能够承受得住。

气息,凝如实质。

鲁大脚此人,虽然为人行事多被人诟病,但他能够活到今天,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此人的修为,让人震惊。

从他进入战斗状态的那气势来看,我感觉并不会比之前在山谷中那全盛状态的山神岳壮实差多少,甚至在杀气方面,还要强上太多。

这种杀气,并不是凭空凝结而成的。

它是在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或者夜行者之后,自然而然凝集而成的血腥之气。

就如同屠夫一般,日积月累而来。

岳壮实到底什么实力呢?之前是这么说的,叫做“平妖以上,妖王未满”,也就是说,此人实力的上限和下限都很高,起伏太大,让人无法断定。

更多的,恐怕还得依靠天时地利人和来弥补。

但这个鲁大脚确不会。

长期的实战经验,以及在川中这个复杂地域的历练,让他的实力能够稳固在大妖之上,甚至隐约触及到了妖王的边缘。

这样的人,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反观马一岙,虽然也算是个中的佼佼者,但与鲁大脚比起来,到底还是有一些差距。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握紧了手中的软金索长棍,准备随时上前支援。

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若不上,谁能救下马一岙?

我整个人都处于临战状态,肌肉绷得紧紧,而鲁大脚走了七步之后,在他身后,留下了巨大的脚印。

这时他的气势也凝聚到了极致,陡然暴喝道:“受死吧,逞口舌之利的小辈,今日便让你瞧一瞧,我鲁……”

他说话,每一个字都如同响雷一般,在这青钢岭之上炸响。

轰……

气机牵引,原本都有些昏暗的天色,此时此刻,更是乌云浮现,狂风乱涌,无数的山风不知道从何而来,呜呜吹过,让人的心神都为之震慑。

鲁大脚的状态,已然攀登至巅峰,就等待着击杀马一岙,将自己的心神,弄得圆满了。

这是一种禅。

然而就在他那如同活火山一般的力量即将爆发之时,突然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有人轻轻说道:“小鲁,这个小朋友的师父,与我有故,我不能坐视不管,要比,你跟我来斗上一场吧……”

第五十八章 三年之约

搭在鲁大脚肩膀上的手,是那个富态老头儿的。

说真的,我因为想要随时上前,帮忙马一岙的关系,对于场中的局势几乎是一直瞪着双眼看的。

但我愣是没有瞧见,这个老头到底是怎么从主桌那儿,出现在鲁大脚身后的。

不光是我,鲁大脚都没有感应到,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猛然一扭,想要将那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弄开。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那只手,如同磁石一般,几乎是黏在了他的肩膀上,无法挣脱。

好在鲁大脚瞧出了这人的身份,没有敢继续晃荡。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积累的气势给强行压了下来,然后躬身,朝着那富态老头儿拱手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富态老头瞧见他这般懂事,收回了手来,慢慢悠悠地说道:“这两小孩儿呢,的确是不太懂事,居然敢在我花妹子的寿宴上闹事,着实不应该。不过一个很对我眼缘,而另外一个呢,又是我故友的徒弟,虽说我跟那故友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但这会儿我若是视若无睹,又总感觉不太对劲不如这样,你们之间的赌约,延后三年,三年之后,峨眉金顶,再作交手,如何?”

三年之后?

鲁大脚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抬头看向了富态老头,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黄老,一定要这样?”

富态老头的笑容逐渐收敛,然后说道:“理由,我已经讲明,你今天给我一个面子,我记着这情分,从今日起,每年给你黄风寨的启明蛊,增加一倍你不给,没事,我陪你玩,也别让人家说你为老不尊,对付一个小辈,还车轮战。如何?”

这个笑眯眯的老头子,乍一看就好像是蹲在村口前懒洋洋晒太阳的老大爷一样。

然而当他冷下脸来的时候,场中的空气,都仿佛冻住了。

这气温,凭空降下了四五度来,就连站在场边的我都下意识地直哆嗦,更有人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

我们尚且如此,更何况直面他的鲁大脚呢?

刚才他对上马一岙的时候,如同出笼猛虎,洪荒猛兽,仿佛陡然蹿出,就要将人给吞噬进肚子里面一样,凶焰滔天。

而此刻,面对着那个同样气势冲天的富态老头,却又显得有了几分弱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开口说道:“你指的是谁?侯漠,还是姓马的这小子?”

他心有不甘,还想争取一下。

然而富态老头却完全没有给他一点儿余地,果断说道:“两人都是,三年之后的今天,峨眉金顶,我给你们主持比斗,在场的众人,也都可以来参加。至于你们双方,谁不来就是孙子,以后也别在这江湖上混了。”

“好!”

请将不如激将,那鲁大脚听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对那富态老头说道:“黄老,你既然认为这两个小子在三年之后,能与我一战,那我就等着,且看三年之后,谁胜谁负只不过,我这里多嘴说一句,倘若三年之后,你还护着他们……”

富态老头断然说道:“我给他们争取了三年,倘若三年之后,仍是这个几把样,我也是仁至义尽了,他们,死不足惜。”

鲁大脚伸出了手,说道:“君子一言……”

富态老头与他击掌:“快马一鞭。”

两人击掌为誓,而那鲁大脚走到了桌子边,将那生死状拿着,朝着在座的众人拱手说道:“在座的各位川陕豪侠、江湖兄弟们,你们在此,做个见证,三年之后的今天,峨眉金顶,我与马一岙、侯漠两人进行生死比斗。这两人若是不来赴约,到时候我再干些什么,大家可别说什么风凉话。”

看热闹谁不喜欢?众人听到,纷纷答应,说好,好。

鲁大脚又走到了主桌前,朝着寿宴的主角花老太拱手,然后说道:“花大姐,今日之事,是我不对,回头我私下里,再给你赔罪,今天的话,我先告辞了。”

花老太起身还礼,客气两句,随后鲁大脚手一挥,带着一票人就起身离开。

除了他的几个弟子之外,我瞧见那驼背封敬尧也走了。

鲁大脚一走,气氛就融洽许多,富态老头领着我和马一岙来到主桌,让我们给花老太赔礼道歉,然后说道:“花妹子,借个地方,我跟这两个小子说几句话。”

那花老太的大儿子花勇赶忙起身,领着我们前往里面的一处客厅里坐下,又叫人给我们沏茶。

如此一番忙碌,人都离开之后,马一岙冲着富态老头拱手说道:“晚辈马一岙,多谢黄前辈。”

黄?

我在旁边,经历了这前后一堆事儿,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打量着那老头,而富态老头则笑着说道:“还以为你跟你师父一个狗脾气,都是一本正经呢,没想到还算是比较通些事理的,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客气话。”

对方在说自己师父的坏话,倘若是别人,马一岙早就拔刀了,但此刻却不得不憋着。

倒也不是委屈求全,而是他知道自己师父,与对方的关系。

他就当做没听到一样,给我介绍道:“我这兄弟,叫做候漠,不知道有没有冲撞了您老?”

富态老头笑了,说没有啊,我跟小猴子聊得挺好的,很投缘。

马一岙这时方才对我说道:“侯子,你大概还不知道黄前辈的身份吧?他就是离别岛的大教谕,黄大仙。”

得……

我一脸郁闷地打量着这个老头儿,然后对马一岙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些相貌特征,一个都没有对上好吧?”

马一岙也有些无奈,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照片给你对照。

听到我们两人说着话,黄大仙问道:“听你们这意思,你们上山来,并不是想要找鲁大脚,而是特意过来找我的咯?”

我点头,说对。

黄大仙眯起了眼睛来,然后说道:“果然,我就说嘛,就算鲁大脚那家伙横行霸道,但你们避着他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处于险地去,刚才的那情况,倘若不是我在,你们两个,估计是活不下来的。说罢,找我有什么事情?”

马一岙朝着我点头,让我来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这个让我很有好感的胖老头儿说道:“那啥,前辈,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曾经去过一趟湘北一带。”

黄大仙并不否认,点头说道:“对,去过,我去那边找个老朋友,怎么了?”

我说你是否在一个叫做横塘老妖的地头,带走过一个小孩儿?

黄大仙听到,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

好一会儿,他方才问道:“你们,是横塘老妖派过来,找我麻烦的么?”

我感觉他的态度都开始变得冷淡,赶忙解释道:“是,也不是。这么说吧,那个小孩子,是我堂姐的儿子,算是我的外甥。他父亲出了车祸,家里办丧事的时候,给几个乞丐拐走了,我知道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横塘老妖那里,这才从她口中得知,我那外甥兜兜,被你给带走了……”

听到我的话语,黄大仙面色一松,打量了一会儿我,然后说道:“你是兜兜的舅舅?”

我点头,说对,堂舅,不过我跟他母亲关系很好,不比亲的差。

黄大仙听完,对我说道:“伸手,给我查一下,可敢?”

我知道他想要干嘛,看了一眼马一岙,马一岙点头,我方才伸出手去。

黄大仙伸手,三根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按了两下,我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对方的指尖流出,在我的身体里流动,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

差不多一分多钟,黄大仙看着我,说你竟然是灵明石猴的血脉?

我点头,说对。

黄大仙又说:“你居然还冲破了第一关?”

我有点头,说对。

“用的是什么来冲的关?”

“弱水。”

“什么时候开始进入觉醒期的?”

“几个月前吧。”

“那是用什么觉醒的呢?”

“被人塞进了启明蛊。”

……

黄大仙问了几个问题,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不过你别担心,你外甥兜兜,现如今在离别岛,而且在三天前,已经在岛主和离别岛的见证下,被我收做徒弟了,我是不会害他的。”

我听了,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如此就好。”

凭着我对黄大仙的初步印象,觉得兜兜若是拜了他为师父,只能是一场造化,而并非坏事。

至于黄大仙说谎的可能,我相信是没有的。

黄大仙又解释刚才对我们生出的敌意,说那个横塘老妖,就是个人贩子,你们若是她派过来的,我说不得就动手,为民除害了。

这……

我苦笑,跟他解释,说横塘老妖,其实也是想要收兜兜为徒的。

黄大仙眉头一掀,说她说的?放屁!

第五十九章 真假莫辨

为虎皮猫大人加更

我瞧见他的情绪很是激动,有点儿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黄大仙不屑地说道:“那横塘老妖,就是个老鸨子,是个人贩子,倒买倒卖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她的那窝点,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孩童中转过。稍微有点潜能的,她就收着,纳为己用而若是费事儿、不明显的,就倒卖给各处的夜行者家族去。她不知造成了多少父子离丧,骨肉分离,别的不说,那鲁大脚,和他的黄风寨,便是横塘老妖的忠实顾客……”

啊?

我之前对横塘老妖的印象,算是不好不坏,就觉得她是个会做人的老太婆,谁也不得罪,圆滑得很。

而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对她的评价,也是长袖善舞,算是个人物。

此刻听到黄大仙的评价,还真的是让我有点儿心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横塘老妖的话语,还真的没有太多可信度。

不过我并非偏听偏信的人,毕竟我跟黄大仙也是刚刚认识,而且之前马一岙也说过,江湖人对于他的评价,也是毁誉参半,算不得多么好。

我并不能因为他救了我们,我就什么都会去相信。

随后我想起一事儿来,说对了,那天你把兜兜抢……救出来的时候,是否有伤过人?

黄大仙回忆了一下,点头说道:“对,是个丑牛夜行者,不但伤了,而且我还下了死手,务必不让此人有机会活下来。”

丑牛?

我说你确定不是卯兔?

黄大仙扬起了眉头来,说我从头到尾,就杀了一人,到底是什么,我如何记不得呢?

我脑子有点儿乱,毕竟楚小兔说自己的哥哥,我以为是亲哥,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必然就会跟她是同一属相。

却不曾想楚小兔发誓要报仇的那人,居然是另外一种属相的夜行者。

旁边的马一岙说道:“就算是横塘老妖的不对,但您这动辄杀人的毛病,还是有点儿不太好。”

黄大仙这样的人物,听到的话,从来都是夸赞,很少有人会这么顶撞他,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随后他笑了,说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好?

马一岙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低头,而是坚持说道:“的确是有待商榷。”

哈、哈、哈……

黄大仙大声笑着,然后揉了揉鼻子,看着我,有看着马一岙,并没有继续在这上面跟马一岙作纠结,而是问道:“江湖传闻,我看人很奇怪,见一眼,喜欢的人厚待,不喜欢的人,随意残杀,完全没有任何道理,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啊?

听到他谈起这么一个话题,我有点儿懵。

事实上,我也很是奇怪,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黄大仙一见如故,对我这般的好。

楚小兔当初问起这问题的时候,我也在思考。

而即便到了现在,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投其所好,让黄大仙喜欢了。

马一岙听到他这般问,斟酌了一会儿,然后试探性地说道:“您,有望气之道上很有造诣,有观人之术?”

黄大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

马一岙犹豫着说道:“因为尽管你经常会意气用事,但通常情况下,你杀的人,大部分都是恶贯满盈的家伙,正因为如此,江湖人对你的风评方才会是大于非而唯一让人诟病的,是你经常会杀错一些无辜之人……”

黄大仙看向了我,笑道:“比如我在横塘老妖那儿杀死的丑牛夜行者?”

我瞧见他并非生气的样子,便鼓足勇气点头,说对。

黄大仙并不与我们争辩,而是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见了面,就知道这个人是否恶贯满盈,是否可杀么?”

马一岙摇头,说这个……

他也不知道。

黄大仙瞧见马一岙没有了言语,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我曾经跟你师父说起过,他觉得是无稽之谈,那么我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有一种天赋,就是能够在第一次见到某人的时候,看到他后面人生的几段画面,而这些画面,都是具有转折性的。当然,这种天赋,不是随时触发的,得挑人……我这么说,你们懂我意思了么?

马一岙瞪起了双眼来,而我也忍不住惊呼道:“你的意思,是那些看上去无辜之人,他们或许会在几年之后,行下恶事?”

黄大仙点头,说对,而且还是极恶之事,不然我不会出手,毁我名声的。

我说这……

我本来想说“这怎么可能”的,结果回想起关于黄大仙的种种传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因为这样的解释,其实是说得通的。

马一岙没有回答相信不相信,而是问道:“你看到侯漠的时候,应该看到了他几年之后的境况吧?要不然你不会对他这么好的。”

黄大仙点头,说对。

我忍不住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黄大仙笑了,说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对当事人说的,因为这样,会让事情发生偏移,而我并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马一岙又问:“那你瞧见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

黄大仙摇头,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种情况,是对人的,而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所以,你,没有。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之前杀了的那个丑牛呢?”

黄大仙眯起了眼睛来,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看到了他在杀人,杀了好几个,然后放了一把火,最后将一个叫他哥哥的女孩子压在身下。”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那也是一个夜行者,卯兔,对,是卯兔夜行者,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却给他给……我无法忘记那个女孩子绝望的眼神,就好像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一样。所以我才会一定要将他击杀,避免那样的惨剧发生。”

啊?

黄大仙的话语,让我更加惊讶。

他口中的那个女孩子,分明就是楚小兔,而想到楚小兔会有那样的遭遇,搁我这儿,也不会给那家伙一条活路。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马一岙也哑口无言。

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它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范畴。

黄大仙并不在意,笑着说道:“这件事情,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来说,都无伤大雅,倒是你们,被鲁大脚给盯上了,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我说那家伙不是已经灰溜溜地走了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大仙瞧见我一派乐天模样,摇头叹息,说你还真的是心大,那鲁大脚这些年来的功力一直都在精进,若是给他一点机缘,只怕已经突破了妖王之境,到了那个时候,我都压不住他,而你们觉得,三年之后,你们能够赢得了他?

我说我能不能活过三年还两说呢,想那么远干嘛?

黄大仙看向了马一岙,说你呢?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黄大仙摇头,说我们走的路子不同,对你,我没有什么建议,但是……

他指着我,说对小猴子,我倒是有点儿说法。

我赶忙拱手,说请讲。

黄大仙说你知道我,最开始的时候,我其实是想要收你为徒,将我的所学交给你的,但在刚才的时候,我却改变了主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说不知道。

说这话儿的时候,我的心有点儿在滴血。

因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除了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就眼前这一位,给我的感觉最厉害。

从他刚才的言语之中,我能够感受得到,他应该也是拥有妖王实力的。

这样的大腿不能抱,我还是挺失落的。

黄大仙并没有感受到我失落的情绪,而是说道:“传说中度过五关的灵明石猴,能够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而自古以来,大圣之后,再无灵明石猴,这诅咒无人能破,我才疏学浅,也没有办法帮你度过,所有收你为徒,只不过是误人子弟而已,不如静待有缘人。”

我很是失望地说道:“我的有缘人,在哪里?”

黄大仙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按道理讲,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我若不说,你或许会就此颓废下去你的菩提祖师,并非男人,而是女人而你的转折,需要在你万赖此俱寂,唯闻钟磬音、心死如灰之时……”

女师父?

我愣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黄大仙却闭口不言了,而是对我说道:“鲁大脚此人,我或许可以扑杀,但黄风寨已成气候,我身后有整个离别岛,不能凭着自己的好恶行事,免得引发冲突,祸及他人。所以我只能给你们争取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你们是否能够将他战而胜之,这件事情,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起身,对我说道:“你堂姐家的地址,你可知道?”

我愣了一下,说啊?

黄大仙叹道:“兜兜年纪不大,对于家里的具体地址,并不知晓,你若是知道,告诉我,我回头让他写封信回家去,报个平安,也算是让你,完成了任务。”

第六十章 如何说出口

黄大仙提到兜兜的时候,基本上是已经代表着我们的谈话结束了。

这个人说话办事,十分讲究,如同之前,他在遭受马一岙反驳的时候,并没有恼怒或者争辩,而是将话题引导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去,然后在从侧面迂回而来,让我们不得不信服。

而此刻提及兜兜,则是想要向我表明,兜兜虽然在他那儿,但是有安全保障的。

他绝对不会亏待兜兜,也会让兜兜与我堂姐联系。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以黄大仙此刻的身份地位,是绝对不可能撒谎的。

我这边确定了兜兜的下落,那么任务基本上算是已经完成了,至于后面的事情,就是黄大仙怎么让兜兜与我堂姐联系了。

关于这一点,并不是我能够掌控的。

我报上了地址,黄大仙认真地记在了纸上,然后对我说道:“你们且坐,我去跟此间主人交待一二,毕竟你们潜入进青钢岭来,又扰乱了她的寿宴,终究不是件好事。”

我们起身恭送,待黄大仙离开之后,马一岙回来,喝了一口茶,然后对我说道:“这个人,唉……”

我瞧见马一岙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说道:“他对我们,似乎有所保留啊。”

我有些惊讶,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他若是真的心底无私天地宽,就应该带着我们去离别岛,让你跟兜兜相见,然后不管是放兜兜回家,到时候再回返,还是让你带信回去,都远比私下联络更加可信。但他却偏偏提都不提启程离别岛的事情,可见对我们,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啊。

我听了一阵心惊,说你的意思,是他刚才说的一切,都是谎话?

马一岙摇头,说不,关于兜兜,他既然说出来了,应该不会有假,至于其他,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起黄大仙的所有能力,说感觉他很像是真的啊?

马一岙看着我,说你也相信他的话?

我瞧见马一岙并不像是很认可黄大仙能够预知未来的说辞,张了张嘴,然后说道:“不管是对于我,还是楚小兔那边,我觉得应该都不像是假的……”

马一岙没有继续谈及黄大仙,而是看着我,然后说道:“对了,你打算怎么跟楚小兔解释?”

我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说啊,解释什么啊?

马一岙笑了,说敢情你没有考虑过这事儿?那黄大仙杀了楚小兔的哥哥,用的是对方未来有可能杀人的说辞,这说法,你愿意相信,我也愿意相信,但对于楚小兔,你觉得她会愿意相信这么一个荒唐的说法么?

我沉思了一下,摇头,说不会。

马一岙说既然不会,那么我们这一次上山来,众目睽睽,不然会有消息传出去的,她也必然知道我们是接受了黄大仙的庇护,方才得以安然离开,那么她就会问你,离别岛在哪里,黄大仙什么情况,而这些,都是横塘老妖交代她来刺探的,你应该怎么回答呢?

我挠了挠头,说这些我也不知道啊?

马一岙说的确,你不知道,但你有想过没,黄大仙表现出来跟你我的关系如此密切,但你却说什么都不知道,楚小兔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他这般一说,我的头都有些大了,挠了挠头,说这可怎么好?

马一岙笑了,说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个姑娘的话,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具体的说法,免得到时候那姑娘对你怀恨在心,觉得你在耍她,阻止她为兄报仇,那事儿可就严重了……

我十分头疼,与马一岙商量,却最终没有聊出个具体结果来。

而在这时,我突然间听到外面有喧哗声,紧接着一个男人从东侧的过道那儿匆匆赶了过来,冲着我们喊道:“鞠婧在哪里?”

我瞧见来人,却是之前有露过面的花三少爷。

也就是那位果然哥。

只见他此刻双目狠戾,脸上带着浓郁不散的怨毒,直接冲到了房间里来,指着我们两个,再一次重复地说道:“鞠婧在哪里?把人交出来。”

我有点儿懵,马一岙则起身拱手,说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来着?”

花果然冷笑,说少在这里跟我装,别以为我不懂,你们跟鞠婧认识,故意在我奶奶的寿宴上闹出动静,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好让人将鞠婧从我的房间里掳走,对吧?

他这一番话儿,说得没头没尾,马一岙都有些晕,问他道:“你想说,你房间里有人失踪了?”

花果然说不是失踪,而是逃了。

马一岙问:“那人是谁?为何要逃呢?”

花果然做贼心虚,恼羞成怒地骂道:“少他妈的在这里给我废话,直接跟我说那小女表子在哪里,把人给我交出来不要以为你们两个有黄大仙庇护着,就能够为所欲为,你们可别忘记了,这里可是二郎山,是我花家的地盘……”

他色厉内茬地威胁着,而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我们望了过去,却见来人正是花老太的大儿子花勇。

花勇打断了花果然的话语之后,瞪了他一眼,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花果然瞧见他,一脸委屈,说爸……

花勇在花老太和黄大仙等人面前,恭谨有礼,姿态摆得很低,然而在自家子弟面前,却十分威严。

他平静地看了花果然一眼,就让那纨绔子弟吓得低下了头去,随后他有些恼怒地呵斥道:“滚,不要来这里丢人现眼!”

气势汹汹的花果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屁,灰溜溜地就走了。

不过出门之前,他还是回过头来,给了我们一个恶毒的眼神,还做了手势,表示这事儿并不算完。

花勇对自己儿子的小动作熟视无睹,而是对我们说道:“黄老准备离开了,有事儿要跟你们交代一下,请随我来。”

我们赶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我们并没有前往宴会区那儿,而是给引到了一处路口,黄大仙在这儿等待着,身边还有好几个人,有中年人,也有老者,其中一个年轻人,长得跟花果然很像,只不过多了几分沉稳和淡定。

他瞧见我们过来,对我和马一岙说道:“我们准备走了,你们两个,是否需要同行离开?”

他说这话,是怕鲁大脚表面答应,背地里铤而走险,所以才会如此。

我们本来就不想留在这山顶,再加上花果然刚才闹的那一出,更是归心似箭,此刻也没有拒绝,准备一同离开。

而这个时候,有人远远叫了我们一声,然后快步赶了过来。

我望了过去,发现来人却是那个叫做苏远方的老头。

他带着两个年轻人赶了过来,对马一岙说道:“小马兄弟,我那老友的儿子和女儿……”

他却是放心不下肖家兄妹,所以才急匆匆赶来。

我们本来就对肖家兄妹没有什么过分之事,所以此刻心底里也并不惊慌,马一岙跟苏远方解释了一下,然后相邀一起,下山去,将那肖家兄妹给接走。

除了苏远方,来有一个人赶了过来。

那人却是老秦。

他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话:“我与你们,一同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他又用只有我和马一岙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花家表面上豁达,但一定会秋后算账的,我给你们两人上山作保,时候花家或许不会对你们如何,但绝对会找我麻烦,所以我得赶紧下山,然后带着小宝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有些愧疚地说道:“老秦,此事是我对你不住。”

老秦摆了摆手,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一行人结伴下山,人多眼杂,路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了青钢岭下,我们需要去与楚小兔汇合,而黄大仙则赶时间,与离别岛的同伴离开,便与我们辞行。

临走前,他跟我交代道:“你若是想要跳出现在的格局,就需要去北方,记住了,北方。”

我问北方是哪里?

黄大仙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然后微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言尽于此,你自己悟吧。”

说罢,他带队离开,而老秦也跟着队伍的后面一起,往山下继续走去。

我们则带着苏远方,朝着路边的林子那儿走去。

我们走到林子里,然后低声喊道:“小兔,楚小兔,你在么?”

没有回应,这诡异的气氛让人心情一下子就压抑起来,就连苏远方的脸上,也充满了疑问。

不过很快,我们就在之前约定的地点找到了肖家三兄妹,他们给捆在树上,嘴巴给布条堵住,苏远方瞧见,连忙带着人过去解绑,那肖家小妹给拿开嘴里的布条,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苏伯伯……”

苏远方好言安慰,而这个时候,一根短剑,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那锋利的剑尖,将我后背顶住。

我想要回过头来,而却身后却传来了楚小兔冷冷的声音:“别动。”

第六十一章 有如断剑

为博元盟主加更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缓缓地举起了手来,然后沉声说道:“小兔,你别乱来,听我解释。”

楚小兔用短剑的剑刃,顶住了我的后背,情绪很是激动地说道:“解释什么?你想怎么解释?你当我没有瞧见你跟那家伙有说有笑的情形么?你跟黄大仙关系不错啊,是不是已经都把我给卖了啊?”

我举着手,缓缓转过身来。

楚小兔并无动作,而我用胸口,顶住了楚小兔的短剑,直视着她那宛如月牙湖一般清澈的双眸。

我认真说道:“你,愿意听我解释么?”

楚小兔被我的认真给吓到了,眼神有些躲闪,不过还是说道:“好,我听你编故事。”

我伸手,示意马一岙和其他人不要过来,然后沉声说道:“本来,我路上想到了很多借口,但最终我觉得,对于你,我必须用实话、用真诚来打动你。”

楚小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低头说道:“花言巧语。”

她说着话,顶在我胸口上的短剑却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黄大仙之前的说辞,跟她一一讲来,说完之后,我认真地说道:“倘若是我有黄大仙的能力,就算是被你恨死,我也会和他一样去做的,因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侵害,哪怕那种可能,只存在于未来。”

楚小兔认真地听我说完,沉默了许久。

突然,她抬起了头来,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我的左脸上。

啪……

她是用了狠劲的,即便是我,给这一巴掌下去,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嗡”地响着,然后感觉上嘴唇热热的,我用手一摸,发现是鼻血。

紧接着我的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马一岙瞧见,向前走两步,想要上前来,我却伸出了手,制止了他。

楚小兔怒气冲冲地对我说道:“你不但编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而且还侮辱了我哥哥。你知道他对我有多好么?若不是他,我未必能够长这么大,十几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我盯着情绪十分激动的楚小兔,深呼吸,让自己脑袋的眩晕减轻一些,然后说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楚小兔冲着我喊道:“那你外甥呢,兜兜呢,你也不管了?”

我说他已经被黄大仙收为弟子了。

楚小兔听到,往后退了几步,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好一会儿,她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随后她抬起头来,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然后指着我的胸口说道:“侯漠,你是想说,从此之后,你就跟黄大仙站在一边了,对吧?”

我摇头,说不,我和他,至始至终,都只是路人而已。

楚小兔对我失望至极,摇着头,然后说道:“那你告诉我,离别岛在哪里?”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

哈、哈、哈……

楚小兔大笑着,然后用那短剑指着我,说道:“敢情你带着我跑了这么一大圈,就是遛狗呢?你逗我玩儿对吧?

我说不是,这个……

没有等我说完,楚小兔将手中的短剑往地上一掷,然后脚猛地一跺,那剑居然就从中断开了去,而弄完这些,楚小兔对我说道:“侯漠,我会记住你今天的虚伪你我之间的情分,有如此剑。”

说罢,她转身就走,几个起伏,人就消失于夜色之中去。

我本来想追,然而追了几步,却感觉心中一阵巨大的失落涌现而出,无力感笼罩全身。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俯身过去,将那断剑拾了起来。

瞧见这断开的剑,万千情绪一下子就涌现在了我的心头,就像打翻了五味**一样,让我不知道到底说些什么才好。

马一岙走了上来,盯着我。

好一会儿,他不但没有安慰我,还笑了起来。

我心情很差,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笑个毛线啊?”

马一岙伸手,捅了我胸口一下,然后说道:“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事情没有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老实说,你跟那个兔女郎,到底有没有发生那事儿?”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脑子里,怎么会那么肮脏呢?

马一岙问我,说果真没事?

我说没有,绝对没有。

他瞧见我说得这般坚决,不由得笑了,揽过我的肩膀来,笑着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因为一个小女子而弄得黯然神伤呢其实你想一想,她跟你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解救你外甥兜兜么?现如今兜兜变成了黄大仙的弟子,也算是一次造化,又何必将兜兜带回去呢?你想想,按道理来说,兜兜是被拐走的,甭管是谁作的恶,最终是不是落到了横塘老妖手中?”

我说对。

马一岙说黄大仙对横塘老妖如此不屑,并不是没有道理,事实上我之前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风评,从来都不是正面的,那么既然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又何必把兜兜送到横塘老妖那个火坑里面去呢?

我这时方才想明白,说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马一岙说楚小兔生气,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她哥哥被黄大仙所杀,但这跟我们有半毛钱关系?你认识那个什么丑牛么,你凭什么去帮他报仇?这事儿,不应该是横塘老妖来办么?

我说这……

马一岙说好了,楚小兔之所以如此,而且是对你不对我,是认为她跟你关系不错,现如今你抽身出来了,心里面失落而已,以后想通了,就会好了。

我苦笑,只怕以后是没有办法相见咯。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要是真喜欢她,回头就去找横塘老妖提亲去,有什么见不到的?

我摇头,说你开什么玩笑呢?不存在的事情,我刚才只是觉得,对不起人家小姑娘而已,现在想来,是我想岔了……

马一岙盯着我,说果真?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没有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拉着我走到了苏远方以及肖家三兄妹跟前来,正式道歉。

那肖家老大叫做肖克轩,是个敞亮的人,对着马一岙说道:“我刚才听苏伯说过了,花家势大而嚣张,本来我就不太愿意过来,但家父所托,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能够认识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弟子,以及能够力压黄风寨气焰的候漠兄弟,也不算是白来一场。”

他妹子肖克琴也说道:“小兔姐姐对我们挺照顾的,没有为难我们。”

对方的开明让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那苏远方对我们力敌黄风寨鲁大脚的事情十分钦佩,在旁边周旋一二,然后笑着说道:“两位倘若是有歉意,不如请我们几人,去找个地方喝一顿酒。喝过酒,朋友交上,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马一岙是个洒脱的性子,听到这话儿,拍手说道:“如此最好。”

一行人不再停留,而是结伴同行,往山外走去,在一个小镇子里,找到了一个小酒馆。

大家温了几壶小酒,然后又点上了些下酒菜,开始聊起了天来。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拘谨,毕竟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特别是肖家三兄妹,之前还给我们擒住了,弄得十分尴尬。

好在酒这东西,就是用来缓解气氛的,三杯两盏淡酒下肚,热力上来,大家就开始热络了。

特别是肖家兄妹,除了那个肖克虎比较沉闷之外,其余两个,都是开朗之人。

而苏远方虽然年龄大一些,但没有架子,与我们喝酒聊天,完全没有障碍,而且还能够作为年长者,将方方面面的人都照顾妥当,就连他身边的随从,也都招呼得很好,这一点着实让我很开眼界。

这一顿酒喝了大半晚上,一直喝到了店家打烊。

席间气氛十分热烈,我们也结交了这几个朋友,算是不虚此行。

店家打烊之后,苏远方带着人离开,他们有车过来的,离得又近,去找司机,可以直接回家。

我和马一岙则准备在镇子上找个招待所住下。

我因为心中有事,十分烦闷,不知不觉就喝得有些多,反而是马一岙,因为防范黄风寨的缘故,所以还能够保持清醒。

他扶着我,在街上走着,准备找地方歇息。

我本来是喝得头昏脑涨,但清澈的夜风一吹,人又清醒了一些,使劲儿摇头,然后问马一岙,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马一岙笑了,说你终于想起来这事儿了。

我撸了一下鼻涕,说今天是我失态了,比起儿女情长的事儿来,还是小命比较重要那黄大仙告诉我,让我去北方,还指了一下左胸,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这个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厉喝:“别跑!”

我吓了一跳,瞧见长街那头有一群人追赶而来,而在左边的小巷子里,有两个人正快速跑了进去。

我瞧那背影,很是熟悉,而马一岙也说道:“鞠婧?她怎么在这里?”

小佛说:感谢博元的捧场,今天晚上去广州坐火车,明天去北京,在北京会学习一个月的时间,因为要上课,所以更新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谢谢大家。

第六十二章 半夜惊魂(1)

我和马一岙站在街口,望着那一群人,都有点儿懵,随后我瞧见追逐而来的其中一人,正是在二郎山青钢岭那边,在山门拦住了我的那个家伙。

他只是其中的一员,而领头的人,居然是那个驼背封敬尧。

他之前跟着鲁大脚下山,我都以为他走了。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是在追杀那鞠婧和另外一人……

那人,哦,对了,应该是那个叫做赵康的师弟。

我见过鞠婧的师兄辛追,这背影并不像。

一群人兵荒马乱地冲着,直到路过有些发懵的我和马一岙时,封敬尧认出了我们,停下了脚步来。

他一脸戒备地看着我俩,然后很不客气地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我酒喝得上头了点儿,最受不了刺激,当下也是红了眼,说关你他妈的什么事?

封敬尧听到我的口气很冲,没有上前,而是下意识地左右打量着,问道:“黄大仙跟你们在一起?”

马一岙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让我继续说话,然后朝着那人拱手,说封敬尧,我们很熟么?

封敬尧脸色有些阴冷,说道:“跟黄大仙有约定的,是鲁寨主,可不是我,你们若是真的没有眼色,不识抬举,参与进这里面的事情来,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马一岙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也不关心你的这点儿屁事。

封敬尧的双拳都已经捏得喀嚓作响了。

从这个人动手击杀鞠婧父亲的行为,就能够得知他的脾气并不是很好,是个动辄杀人的枭雄恶汉,就刚才与我们的对话来看,也是随时都要暴起的样子。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而是恶狠狠地指着我们。

他放下狠话,说我若是动手宰了你们两个,鲁寨主会背黑锅,不过你们也小心点,不然……

哼哼。

此人带着身边一群人走开,我这才发现,这帮人只有几个是花家的。

其余人,则应该是封敬尧的手下。

瞧见这些人的背影,我有些担忧,说咱们要不要帮点什么忙啊?

马一岙说你能干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说出什么来。

我也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问题在于,这个鬼地方是人家的主场,贸然卷入其中之前,我们得问一问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到底能不能承担住随之而来的后果。

马一岙伸手,揽着我的肩膀,说那个赵康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将那小师妹弄下山,自然是有一些本事的,你也别太担心。

走到街尾,这儿有一个招待所,条件一般,屋子里连洗手间都没有,而且感觉四处漏风的样子。

为了防止变故,我和马一岙住在二楼的同一间房,楼道尽头有一个厕所,黑乎乎的,灯也没有。

我喝多了酒,虽然还是有点儿放心不下那两个年轻人,但酒劲上来了,身体还是有一些不受控制,跟马一岙不知道说了什么,便感觉眼皮沉重得如同挂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给尿憋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四处黑漆漆一片,我勉强坐直起身子来,发现马一岙在另外一铺床上歇着。

我披了件衣服起来,下了床,然后推门朝外走。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时分,走廊里除了一盏昏黄的灯泡之外,再无它物,有风吹来,刮过楼道,呜呜作响,宛如鬼泣一般。

我睡过一觉,酒醒了许多,朝着楼道口厕所的位置走了过去。

这个招待所的厕所是老式厕所,远没有那么卫生,进去之后,一股浓烈的臭味传来。

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谁把灯关了。

我也找不到开关,只能够凭借着走廊处微弱的光,瞧见左边是一个水槽,右边一排开放式蹲坑,临窗的方向,有一排尿槽,我头有点儿疼,先在尿槽那儿美滋滋地放了一回水,然后开始洗手,又洗了一把脸,感觉完全清醒了一些,这才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我准备走出厕所之前,我突然间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儿。

在角落处的蹲坑那儿,仿佛有两个人在那里蹲着。

蹲坑有人,这并不奇怪,但这大半夜的,明明有空着的蹲坑,这角落的最里面,一个坑位,却蹲着两个人,这事儿就让人奇怪了。

谁在这儿?

我缓步走了过去,想要瞧个清楚,却没有想到我刚刚走到跟前的时候,里面有一人突然暴起,手持利刃,朝着我的胸口处,陡然刺来。

我早有准备,并没有被这人的偷袭到,而是趁着那人进攻之时身子不问,一下子就将人给撂翻倒地。

当我将那人死死按在地上、手上传来了惊人的柔软和弹性时,方才感觉到有点儿不太对劲。

女的?

男厕所里,怎么会有女的在这儿?

而且见面还这么凶?

我脑子有点儿懵,不过作为一个“正人君子”,我还是如同触电一般,赶忙将放在人家胸口的手给缩了回去,然后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脸,这才惊讶地低声喊道:“是你?”

那女人给我一下掀翻倒地,又急又恼,瞧见我收回了手,银牙一咬,又要刺来,我赶忙说道:“别乱来,鞠婧姑娘,我对你没恶意。”

那匕首刺到了一半,对方停住了,惊讶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

鞠婧虽然停了手,但还是满脸的戒备。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没办法表明身份,因为虽然我认识她,但两次都是在暗中,说到底,我们其实并不认识。

好在这个时候,角落里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这人叫做侯漠,跟封敬尧他们不是一伙的。”

鞠婧从地上爬了起来,喊道:“赵师哥……”

她将缩在蹲坑里的赵康扶了出来,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多处的伤口,最严重的是小腹处那儿,此刻都还在滴滴答答流血呢,使得这儿弥漫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刚才我被厕所的恶臭熏到,没有仔细闻,此刻瞧见,有些担心,说你还好吧?

赵康苦笑,说死不了,不过……也走不了。

我说你认识我?

赵康说道:“你在青钢岭顶与鲁大脚得意弟子白七交手的时候,我在旁边瞧见过,对阁下挺佩服的。”

我瞧见赵康脸色惨白,身上满是伤痕,刚才为了躲避人追击,与鞠婧藏在那角落里,有些慌张,导致衣角处还沾染了些许秽物,看着十分狼狈,忍不住说道:“我和我朋友就住在这家招待所,你若相信我,便与我一起去,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听到我的话,旁边的鞠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然而赵康却摇头拒绝了。

他说好意心领了,只不过对方人多势大,我受了重伤,血止不住,那帮人一定会循迹而来的,我若是跟你过去,只怕会连累阁下,和你朋友,这事儿万万不可。

我说那有什么,我们不怕的。

赵康是个固执的性子,就是不肯,我不想在这儿争执,就说两位稍等,我去叫我朋友过来他是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弟子,师祖是民国十大家,千斤大力王王子平,他的主意比我多,我问一下他的想法。

我转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赵康却叫住了我,说等等。

我回过头来,说怎么?

赵康朝着我拱手,说侯漠兄弟,我满身血腥,目标太大,估计肯定是走不脱了,但我师妹目标小,你能否帮忙,将她藏起来?

鞠婧听到,拼命摇头,说赵师哥,不行,要死一起死,我岂能独活?

赵康抓住了她的肩膀,认真说道:“小师妹,你若没有被抓住,我就不会死,而你若被抓住了,我绝对活不了,这道理,你能懂么?”

听到这话儿,鞠婧愣住了,而这个时候,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说都这个时候了,别磨磨唧唧的,你先跟我走,赵兄,你稍等。

我带着鞠婧出了楼道的厕所,快步回到了房间前。

进门的时候,我瞧见床上居然没有人,吓了一跳,赶忙转身,瞧见马一岙已然起来,站在门口。

他的手上,拿着岳壮实留下的那把玉折扇。

我瞧见他作势欲扑的样子,赶忙说道:“是我。”

马一岙将门关上,对我说道:“这个时候,你还出去找妹子?这也太浪了吧?怎么着,要不要我去重新开一个房间?”

我给他调侃得有些无语,指着一脸惊慌的鞠婧说道:“仔细看看。”

马一岙这时方才瞧清楚人,说原来是锦官自然门的小师妹?你们怎么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楼道尽头那边,传来一阵怒吼。

紧接着,整个楼道都轰然作响,仿佛地震了一般。

轰!

第六十二章 半夜惊魂(2)

整个房间都在颤抖,听到这动静,原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鞠婧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扑去。

我没有反应过来,而马一岙却反应迅速,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说道:“慌什么?”

鞠婧激动地说道:“那帮人过来了,他们一定是抓住赵师哥了。”

马一岙拦住他,然后将耳朵朝着木门那边听去,随后,他挥手,让我将鞠婧拉到窗边,然后小心地推开了门,探头朝着外面望了过去。

楼道的动静闹得很大,整个楼都快要拆了,自然有不少客人推门出来。

结果那边传来一声厉喝:“都看什么?看个屁啊,黄风寨办事,把脑袋都给我塞回裤裆里去。”

又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大声嚷嚷:“各位,二郎山办事,都回。”

两边一呼喝,那帮人又是气势汹汹,原本给半夜吵醒、满心怒火的客人都给吓到了,纷纷关门去,马一岙不想与这帮人正面冲突,也关上了门,然后将耳朵贴在了门边儿上,耐着性子听着。

我将鞠婧拉到了窗边,朝着外面望了一眼。

这儿的层高倒不算什么,一跃而下,对我们谁都不成问题,但关键在于外面的空地上,也站着几个人,守株待兔,虎视眈眈,就等着有人从窗子里跳下来,好将人给擒住。

我回过头来,问马一岙:“外面什么情况?”

楼道那边又哭又闹,乱成一团,马一岙对我说道:“有外地客在,不信邪,现在给那帮人教训呢?他们估计是想要杀鸡儆猴,所以动静闹得大,但应该不会出人命。”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帮人,真的敢这么嚣张?

马一岙叹气,说越是穷乡僻壤,越是无法无天,这个还算是寻常可见的,你是没有去过那种特困地区,我有一回去打拐,救一个被拐卖的姑娘出来,结果被发现了,一整个村子,两百多号人,男男女女,扶老携幼的,举着锄头耙子过来,非要把我给杀了……

我听得瞠目结舌,而鞠婧则焦急地说道:“我师兄被抓起来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逗闷子?”

她焦急无比,而我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她那如花颜容,然后说道:“鞠婧姑娘,刚才你师兄说了一句话很对,他被抓了不要紧,若是你被抓了,他才是真的无路可逃,只有死路一条了。”

鞠婧慌张地说道:“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点儿懵啊。”

我赶紧用最简单的话语,跟他解释一遍,听完之后,马一岙沉吟一番,说这事儿有点难办啊。

鞠姑娘很是焦急地对我说道:“我听赵师哥说,你胆敢在二郎山上,与鲁大脚的徒弟白七交手,而且还能够活着下山,肯定是有大本事的人,你难道就不能过去,将人给救下来么?”

瞧见这花容月貌的娇俏小姑娘,以及她满是期待的小眼神,我有点儿尴尬。

马一岙在旁边说道:“妹子,你面前这哥们,小半年前,还只是一个普通人,别说封敬尧这样的川西凶人,便是你,也能够撂翻他这样的七八个,你现在真当他是那常山赵子龙么?”

鞠姑娘听到,很是失望,又问马一岙,说那你呢?

马一岙苦笑,说妹子,我们都是小人物,倘若不是有前辈帮忙罩着,也是没办法活着下山的,所以单枪匹马杀过去,将人救回来这种戏码,你就别奢望了,而你也别激动,保全自己,这个事儿,无论对你,还是对你的赵师兄,都是最好的结果。所以,稳下来,别乱动,知道么?

马一岙说得诚恳,而那妹子也并非蠢人,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说话间,外面的楼道已经变得安静起来,马一岙让我们都蹲下来,然后将耳朵趴在门上听着,我在旁边,看着窗外的微光落在了这个女孩的侧脸上,脸颊的绒毛细微可见,显得异常美丽。

红颜祸水。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不是被那花三少请到了院子里去了么?怎么又弄成这样了?”

鞠婧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将两次遇见她的事情说起,那鞠婧震惊不已,说那天在谷仓里,你们也在?

我说对。

鞠婧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确认了这个事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杀害我父亲的人,是封敬尧,但幕后黑手,就是花果然那个恶棍。我之前并不知晓,要不是赵师哥及时赶到,并且让我偷听到了姓花的那畜生,以及辛师兄的谈话,我差点儿,就要委身于杀父仇人的身下了……”

果然。

听到她的话,我松了一口气,说你能够早点认清楚那家伙的丑恶面目,这是一件好事。

鞠婧听到,突然掩面痛哭起来:“我信错了人,要不是赵师哥及时赶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现在,赵师哥也被他们给抓住了,我,我……”

她低声抽泣起来,而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亮光。

紧接着有人朗声说道:“鞠婧姑娘,你师哥在这里,你若是不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什么?

鞠婧姑娘听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着窗边冲去,我伸手想要拉她,却给她甩手拨开了。

紧接着,我瞧见她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我也站在了窗边,往外望去,却见在招待所前面的空地上,围着一群人,正是封敬尧一行人。

他们差不多有十来个人,从气势上来看,个个都彪悍无比,而赵康已经被人抓住,给强行按着,朝着我们这边,双膝跪倒在了地上,然后双手给向后剪着绑住。

封敬尧抓着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头给拉起来,然后冲着这边喊道:“鞠婧姑娘,我数十声,不管你在哪里,答应一声,不然十声过后,你这赵康师哥的头,我就给你揪下来了。”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人头可跟别的不一样,揪下来了,就算是重新安上去,也是活不成了哦,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罢,他环视一周,开始倒计时:“十、九……”

封敬尧凶相毕露,念着倒计时,然后揪着赵康的脑袋,我瞧见了,回头对马一岙说道:“他应该不敢吧?这众目睽睽之下……”

马一岙却并没有符合我的话语,而是叹了一声,说道:“这家伙,是个疯子。”

“六、五……”

倒计时仍在继续,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那赵康突然奋力抬起头来,大声喊道:“小师妹,别管我,你快走,离开这里,冯老前辈答应过我,会收留你的,到时候,你就会……”

他话喊到一半,就给封敬尧掐住了脖子,而这驼子冷笑着,说出了最后的倒计时:“三、二……”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将双手按住了赵康的脸颊,然后准备用力了。

以他的力量,双手一用力,赵康的头颅,就会被拧下来。

这是确定无疑的事情。

“等等……”

情绪一直处于崩溃边缘的鞠婧姑娘终于撑不住了,猛然推开了窗户,大声喊道:“我在这里,放开他!”

窗户打开的一瞬间,马一岙就扑了过来,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瞧见鞠姑娘痛哭流涕地大声喊着,马一岙又急又恼,冲着我低声喊道:“你怎么不看着她?”

我一脸无奈,说我怎么知道她会这么冲动。

话音刚落,楼道那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眼看着就要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马一岙将床猛然一拉,抵住了门口,然后说道:“先挡住,然后想办法逃。”

我点头,冲到了窗户边瞧了一眼,发现一帮人在封敬尧的带领下,朝着这边都冲了过来。

有一个家伙是夜行者,居然直接显露出了本相,是个巨大的黑猫,纵身一跃,朝着二楼这儿扑来。

我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么一大帮的敌人,我们如何能够战胜得过?

更何况,还有鞠姑娘这么一个累赘。

怎么办?

我的心一下子就坠落低谷,却不曾想在众人都匆忙冲来的时候,有一个黑影从远处的阴影之中,悄然而至,然后将那个留下来看守着赵康的家伙给一下,击倒在地。

第六十三章 川西圣手

那个身影到底有多么飘逸,我的笔力有限,实在是无法跟你们仔细形容。

因为它如惊鸿过隙,让人在猝不及防之间,感受到了许多的美感。

一直到后来,我有一次偶然的机会瞧见卧虎藏龙的视频,方才觉得,当时的场景,与电影里面的打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瞧见过,杀人,会有这么惊心动魄的美丽。

那黑影倏然而至,在看守赵康的那人脖子后面轻轻一点,对方就直接倒地,黑影伸出了手去,将人扶住,缓缓放平之后,伸出手来,只一挥,被紧紧捆住的赵康就解脱了束缚。

不过他到底还是伤势过重,一解开绳索,人就朝着前方扑去。

那人却适时伸手,揽住了赵康,随后将他给平平地放下。

一切都悄无声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门口处传来一声爆响。

砰!

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震,我回过头去,瞧见那门给人冲中间破开,有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挤破了门框,朝着里面冲来。

而就在这门被破开的时候,我身处的窗边也是一阵炸响。

碎玻璃漫天飞起,而一只锋利如刀的爪子划破一切,朝着我迎面而来,却是那头化身黑猫的夜行者冲上了二楼,破窗而入。

瞧他这凶猛模样,却是想要将我给直接击杀。

凶!

我知道这一切乱事的源头,只不过是因为一场“恶少夺民女”的荒唐事,但对方肆意妄为的凶狠,还是让我有些心惊,当下也是顾不得别的,往后疾退两步,然后猛然一脚,朝着对方的空门踹去。

两人交手,顿时就感觉到了对方的难缠,那黑猫与我相击之后,落到了房间这边。

我伸手,拦在了鞠婧姑娘的跟前,然后手往腰间摸去。

另一边,马一岙挡在了门口这儿,手中的折扇展开,化作利刃无数,抵挡住了那凶猛扑来的巨大黑影。

敌人,很强。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拼死而斗,却不曾想窗外传来数声惨叫,紧接着“呼”的一声,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破开的窗口处。

紧接着,那人扫量了一眼黑乎乎的房间。

我被那人看了一眼,尽管黑乎乎的,瞧不清楚对方的相貌,但却给那如电的眼神给震慑得心中狂跳。

好强的气息。

下一秒,那人出现在了那黑猫的身后,伸手将其捉住。

黑猫敏捷无比,下意识地就扭身反抗,却给那人擒住肩膀,然后朝着墙上猛然一掼。

砰!

那架势看着并不凶,然而当黑猫的后背撞在了墙面上时,巨大的震动却从整个房间里传递而来,紧接着黑影子放下黑猫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如同纸张一样,滑落下去。

当他落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举重若轻。

那个凶狠暴烈如豹子一般的黑猫夜行者,差点儿就要把我给弄死,结果在一瞬间,就被那人一招撂倒。

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让我震惊,都有点儿想要怀疑世界了。

然而那人的行动却还没有停住,他身子一扭,又冲到了马一岙与那个巨大黑影的中间,一掌拍来,将马一岙轻飘飘地避开之后,将那大个子猛然一搂,紧接着两人倒退而飞,又从那破开的窗口飞了出来。

砰!

下一秒,窗外的楼下,传来了一声巨大的闷响,仿佛有人跌落在了招待所前的坪子上。

这样的意外状况,让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懵,而门外还有一两个帮闲,并不算是什么厉害人物,瞧见己方的两大高手都给瞬间搞定,犹豫了一下,与我们的目光对视之后,头也不回地推开。

马一岙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蹲身下去,将手摸向了那个变成一滩烂泥的黑猫夜行者。

这人昏迷之后,恢复本相,却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

这样的妇人,我经常能够在菜市场,或者马路牙子边儿上看到,实在想象不出,刚才那头恐怖的黑猫,竟然是她化身而成。

我问她咋样?

马一岙说没事,就是昏迷了,下手的轻重拿捏得十分自然,这人一时半会儿,估计是醒不过来了。

我说刚才那人是谁,怎么会这么厉害?

马一岙深吸了一口气,说似曾相识。

缩在角落里给吓得半死的鞠婧姑娘此刻回过神来,一脸激动地喊道:“是赵师哥请来的援兵,一定是的。”

我很诧异,说援兵?谁?

鞠姑娘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赵师哥说他去找了一个前辈,那人很厉害的,但是谁他不肯说,我感觉他好像并没有信心能够请到那人,所以才会这样……

马一岙没有理会我们两人的对话,而是走到了窗边。

这窗子给那中年妇人扑成了一个大窟窿,有冷风呼呼地朝着里面灌。

而当他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底下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小马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马儿?

我顿时就愣住了,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来,想不出这地界,谁能够叫马一岙作“小马儿”,而随后马一岙则将我心底里的疑惑给解开了。

他冲着楼下喊道:“千叶师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千叶师姑。

黄千叶,王朝安的师妹,马一岙的师姑,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来,当真是让人为之意外。

下面回答:“我不是来川西找冯老先生么,辗转数月,终于找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本来想要带他去见一下你师父,帮忙看看的,结果他说这边有事情,得过来一趟,没曾想遇到了你……”

马一岙跟下面招呼一声,回过头来,对我说道:“你带鞠姑娘走楼梯下去,我先下去,拜见冯前辈。”

说罢,他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到了下面。

我走到窗边来,瞧见马一岙正在跟一个白发老者说着话,而旁边则是他的师姑黄千叶,和她师姑的女弟子,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马一岙说得不多,但我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个老者,应该就是大雪山一脉的川西圣手,冯自然。

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我领着鞠姑娘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家赵康师兄,认识冯自然?”

鞠姑娘一脸懵逼,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问道:“哪个冯自然?”

我笑了,说你们西川,有几个冯自然?

鞠姑娘当时就懵了,说是、是那个……冠绝西川的川西圣手冯自然?

我没有回答,领着她往外走。

此刻的楼道这边,空无一人,走到楼道口,尽头那儿的厕所,整面墙都给砸垮了去,一片狼藉。

我们走到了一楼,来到大厅,发现赵康被人搀扶着进了招待所,躺在门旁边的沙发上,冯老前辈正在给他检查伤势,鞠姑娘瞧见,慌忙上前,带着哭腔地问道:“我师哥怎么样了?”

黄千叶走上前,拦住了她,说道:“你别急,让冯老先生给他查看一下。”

鞠姑娘不敢再闹腾,等了一会儿,那冯老先生抬起头来,说道:“没事,伤势我已经处理了,不过想要等到恢复的话,估计得一年半载才行他的伤,着实是太重了。”

鞠姑娘紧张地说道:“我师哥,不会死?”

旁边有一个童子傲然说道:“有我师父在,就算是死人,也能救活,何况他只是重伤呢?”

鞠姑娘听到,长舒了一口气,支撑她的意志松懈,整个人就瘫坐在了地上去。

黄千叶的徒弟赶忙将她扶住,而马一岙则趁机对那冯老先生说道:“前辈,这是我兄弟,侯漠。”

那白胡子老头抬起头来,看着我,点了点头,说你好。

我感觉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冷淡,不过不敢怠慢,赶忙朝着他招呼,说冯老前辈,久仰大名。

双方寒暄过后,那冯老前辈说道:“这边有点儿乱,咱们就别留在这里了,免得一会儿官家过来,说不清楚。走吧,我在城里有一个弟子,去他那儿,先给赵小子治伤。”

大家都说好,马一岙很有眼色,过去将赵康背在身上。

我回房间,把随身背包带上,最后一个离开招待所,而等我走出来的时候,瞧见空地上躺到了一片人。

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昏迷,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死在了那里,血流了满地。

那个人,叫做封敬尧。

这家伙刚才凶神恶煞,而此刻,连驼背都给人掰直了。

驼背虽然直了,但人却死了。

我从路边走过,看着那个躺倒在地,再无气息的凶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多少,也有一点儿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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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本卷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兔死狐悲?不,这个绝对不是。

想了一会儿,我终于想明白了。

我是在心疼自己,觉得我实在是太弱了那个驼背封敬尧,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简直就是能够决定我生死的终极大,之前倘若不是他顾忌鲁大脚与我们之间的三年之约,估计直接就将我们给弄死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物,再加上一众手下,甚至还有两个觉醒了的夜行者,最终却给冯自然冯老前辈一人给撂倒。

一代凶人封敬尧,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却最终都安然无事,却在此时此刻,因为遇到了冯自然,命丧当场。

这样的夜景之下,寒风凛冽,周遭散落着七八个不断呻吟、哀嚎的人,越发的萧瑟和落寞。

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明白了两个道理。

第一就是不管你有多强,总会有人比你强,而且你在那些人眼中,都不过是随手捏死的虫子而已。

第二,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我,是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

我并不会为这件事情而感到屈辱,因为正如同马一岙所说,在小半年前,我还只是一个为了生计而奔波、忙忙碌碌的普通人而已,实在是没有必要对自己太多要求。

只不过,这种生死掌控于别人手中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啊。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迅速成长起来,不畏惧任何人,也不会被谁给左右。

当天,我们离开了这个我都不知道叫啥的小镇子,赶到了城里去。

冯老前辈的那个弟子在城东头有一处很大的院子,因为提前联系好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待,毕恭毕敬,随后冯老前辈带着赵康进了房间里,给他深入的处理伤势,而黄千叶师姑就在外面,与我和马一岙聊起了分别之后的事情。

她一走几个月,中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特别是拿到了癸水灵珠,将王朝安心口的毒素给转移,让他得以苏醒过来的事情,这个得赶紧跟她汇报。

除了这事儿,还有其它种种零碎之事。

特别是黄泉引那帮人在南方横行霸道,引起了官方重视,上面开始组建专门的部门予以应对。

听到这些,黄千叶师姑十分惊讶,特别是对我的变化,更是啧啧称叹。

我们这边聊得热烈,而旁边的鞠姑娘就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往里间望去,显然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师兄。

尽管跟在冯自然前辈身边的童子夸下海口,但赵康身上的伤势着实是有点儿太严重,也难怪她会担心。

好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冯前辈走了出来,对她说道:“内伤外伤,都处理妥当了,接下来的就是药物调理了,这个急不来,需要时间来慢慢找补,你若担心,可以去见见他。”

鞠姑娘听到,很是激动,给这白胡子老头鞠了一躬,然后赶忙跑进了后院去。

冯前辈走到了我们这边,瞧见我们都站了起来,摆了摆手,示意我们都坐下,然后说道:“别客气,都坐。”

他坐在了黄千叶师姑的对面,朝着我们点了点头,然后对黄师姑说道:“那孩子的伤势有点儿重,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再待两天,我等他的情况稳定之后,再启程出发,真的不好意思。”

黄师姑赶忙说道:“您能跟着去给我师兄看病,已经是莫大荣幸,何必这般客气?”

说罢,她又说道:“那个叫做赵康的小伙儿,资质不错啊,冯老前辈您这是爱才起意了吧?”

“哈、哈、哈……”

冯前辈哈哈一笑,抚须说道:“你还真没有看错,那小赵,是我这几年来瞧见过的后辈里面,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这样的年轻人,倘若是愿意拜在我的门下,我还是愿意接受,传授他真本事,让他日后能够降妖除魔,造福世人的……”

黄师姑极力吹捧,说这是他的一场造化呢,如何不愿?

夜已深,一路奔波,就连冯老前辈这般修为的人也免不了有些疲惫,对我们说道:“早些休息吧,明日再聊。”

他离去之后,自有人送我们去房间歇息,我与马一岙一屋。

他背着赵康的时候,身上沾染了一些秽物,到了地方,赶忙去浴室洗澡,我也一起去,两人在老式的浴室里坦诚相对,马一岙瞧见我尾椎骨后面的凸起,说怎么感觉,比以前好像要长了一些?

我说上一次用了弱水冲关之后,的确长了一截。

马一岙没有多少,我心中憋闷,忍不住问道:“那啥,冯老前辈,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意见啊?”

马一岙一愣,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说总感觉他对我,有些过分冷淡,倘若我不是跟你们一起的,他估计都会把我扔在招待所里去。

马一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很多年前,他的妻子,是死在一个夜行者的手中。那个时候的他,还远远没有如今这般强,使得那家伙能够逍遥法外,逃脱升天。正因为此时,让冯老前辈感受到了巨大的屈辱,从此对夜行者,也是格外愤恨,嫉恶如仇所以他今天对你的态度,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我听到,忍不住叹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我能够感觉得到,冯自然的修为,甚至比我先前见到过的黄大仙,还要强出一些。

至少他动手时的那种轻松飘逸,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黄师姑说得对,赵康倘若是能够拜倒在他的门下,当真是一场造化。

其实,若是有机会,我都愿意拜在他门下学习。

只可惜……

那天我很困,但辗转反侧,最终都还是没有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双眼红得吓人。

我们在城里那宅子里待了两天,冯前辈等待着赵康的病情稳定之后,与我们一起,朝着东行。

一路上,我都不敢招惹冯前辈,甚至尽可能地不出现在他的眼前。

回到湘南莽山之后,冯前辈与王朝安相见,两人曾是旧识,许久未见,相谈甚欢。

随后冯前辈给王朝安查验病情,基本上肯定了张清高老先生的判断,说此毒已经并入深入心肺,想要彻底解除,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或许真的需要借助传说中那后土灵珠的力量才行。

不过他此番前来,倒也不是一点儿手段没有,他随后开了几服药,可以用作缓解和稳步。

基本上,一两个月的疗程之后,简单地离开轮椅,自己走一走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千万不能作剧烈运动。

这东西能够让毒素涌入血管,通过循环,直达心肺。

冯前辈在莽山住了三天之后,启程离开。

我抽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我堂姐和兜兜的事宜,得知已经有人赶到了他们家,将兜兜写的亲笔信交给了我堂姐。

不但如此,而且人家还给了一笔钱,算作是补贴家用。

因为之前我就跟堂姐就已经有过沟通,所以对于这人的来历,她倒也没有太多的质疑。

经过解释之后,她终于解开了心结,走出了阴霾,没有再整日里寻死觅活了去。

我跟母亲说了些家常话,又跟堂姐聊了一些,让她放宽了心。

一个星期之后,马一岙告诉我,他接到了楚小兔的电话,我听到了,又是激动,又是惊讶,患得患失地询问,说是找我的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是。

楚小兔之所以找到马一岙,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之前我们在坨弄寨里弄出来的战利品。

那些东西,有的楚小兔拿着了,比如那蜂后,以及一部分蜂王浆,和丹药。

还有一部分战利品,则是因为行程的原因,并没有带走,而是留在了小虎爷爷那里,她跟马一岙这边沟通呢,是想要找人去将那些东西给取走。

她跟小虎爷爷并不熟,所以需要让马一岙这边帮忙,居中斡旋。

对于这个事儿,马一岙自然不会拒绝,表示他会跟小虎的爷爷讲明白,到时候属于她的那一份,只要她赶到,就能够带走。

听马一岙说完,我有些失望,说没提到我?

马一岙摇头,说没。

听到这话,我的心恍然若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曾经很冲动地想要去找楚小兔,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行动,因为我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就算是找到了楚小兔,我又能够说些什么呢?

既然什么都说不了,又何必过去?

如此兜兜转转,时间来到了99年,过完了春节,我对马一岙说起了我的想法。

黄大仙告诉我,让我去北方,又指着左胸,我觉得,他是想让我去祖国的心脏,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他,所以决定去一趟首都,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马一岙听到了,跟我说好。

他陪我,一块儿去。

第一章 霸王餐

燕京,是一个有着三千年历史的古都,公元前1122年,周武王灭商以后,就在燕封召公。

到了春秋战国时期,战国七雄中的燕国,据说就是因临近燕山而得国名。

其国都,被称为“燕都”。

远古时代的九州之一,幽州,据说也指的就是燕京一带。

这,就是黄大仙所说的。

心脏。

马一岙本来是准备跟我一起前往燕京的,但临行之前,他又接到了一个来自鹏城的电话,是发财张打过来的。

他告诉马一岙,说之前我们托老歪存的钱有着落了,但是眼下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了解,问马一岙有没有空,若是有,便去他那里一趟,看看能不能当面将事情处理妥当,也免得后面再拖了。

对于这个电话,对于马一岙来说,是意料之外的。

毕竟老歪是老歪,发财张是发财张,对于他是否能够帮我们找回那一笔美金,这事儿其实我们是从来都不抱期待的。

但怎么说呢,人是一种社会生物,也需要吃喝拉撒,特别是我现在没有工作了,而马一岙也是一大堆的负担,如果手里宽敞一些,做什么都会比较有底气。

于是他就准备去鹏城走一遭。

我本来打算跟着马一岙一起去的,但他却拒绝了,让我先去燕京打前站,他随后就到。

于是,我孤身一人,背着个包,就踏上了北上的路程。

在此之前,我已经将炼妖球里面的王虎,和那噬心蜂的蜂后都放在了莽山,并没有随着一起带走。

我之前的工作就是单纯的跑业务,所以孤身旅行,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那个年代的火车虽然经过提速,但跟后来的高铁动车是完全没有办法比的,等到抵达燕京西站的时候,我下了车,感觉自己都快要馊了。

出了火车站,走在人头拥挤的街头上,我又感觉自己就像清晨里潮湿的小花儿。

即便是初春的清冷,都止不住我身上的粘稠酸臭。

燕京很大,人多得让我都有点儿怀疑人生,而这种拥挤,与鹏城的热闹,又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总之,这是一个伟大而神奇的城市,让我跃跃欲试,有种想要赶紧探寻的冲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四处参观晃荡,圆明园、故宫、颐和园、**广场、八达岭长城、天坛、北海公园,又或者南锣鼓巷、大栅栏和各种具有传统风味的胡同巷子……世纪之交的燕京,正处于一个传统和现代激烈碰撞的变革时代,它的每一处地方都让人为之动容,流连忘返。

而相对于美景,能够满足口舌之欲的美食,则更让我为之欢欣雀跃。

遑论是最为著名的燕京烤鸭,还是炸酱面,又或者卤煮炒肝儿,还是爆肚百叶、配花椒盐的白水羊头,再就是烧羊肉、涮羊肉、酱牛肉、芝麻烧饼、老头酱猪肘……

嘿,这些美食让人恨不得一辈子都住下,不肯走了。

燕京还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城市,什么川鲁粤苏、浙闽湘徽,乃至世界各地的美食,都汇聚于此,更让人多了几分期待。

五天后。

颐和园路的一排长街,合城居羊蝎子饭馆外,我站在店外,透过玻璃窗户,看着里面的食客们正在享用那热气腾腾的羊蝎子。

我瞧见他们从铜锅里取下了满是肥美羊肉的骨架,有的蘸酱,有的直取,将那鲜嫩喷香的羊肉咀嚼下腹,肚子里却咕噜噜、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燕京居,大不易。

我本来兜里就没有什么钱,上次出门的时候,又留下了一点儿。

这回浪了几天,到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初春的天气,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了一宿,清晨在公厕里洗漱过之后,就一直徘徊于此,没有离开过。

我兜里面的最后一点钱,用来给马一岙打了电话。

但奇怪的,是他的手机一直都没有接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早上十点一直蹲到了下午一点半,我决定出手了。

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店子里,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坐在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然后开始点了一个大锅的羊蝎子,又叫了两屉包子,一大碗卤煮,还有拍黄瓜和炸花生米两个小菜,再要了一**一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

尽管兜里没有一毛钱,但我却没有半点儿惊慌。

这件事情如果是搁以前,我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事儿来的。

但现在,我更多的时候,却是抱着一种随意而安的态度,做人做事,也远比之前的谨小慎微要洒脱豪气许多。

这是我刻意而为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已经改变。

那些安安稳稳的生活,已经离我远去了。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突然死掉。

所以我显得很平静,慢慢地享受着美食,一直到三点多的时候,那个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瞧见我桌子上满桌的狼藉,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终于满脸堆着笑,上前来问:“大哥,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我拿着牙签,剔着牙缝里面的羊肉,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成。”

青春痘又问:“那您,看还添点什么吗?”

那两屉包子很瓷实,吃得我有点儿噎,我打了一下饱嗝,然后说道:“不用,不用。”

青春痘指着馆子里都空下来的桌子,说那行,承蒙惠顾,一共八十二块,老板说给您抹一个零头,您给八十正好。

啊?

我打了一个酒嗝,有些迷蒙地盯着对方,好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个,八十?”

青春痘以为我对价格有所异议,很委屈地说道:“大哥,我们这儿是明码实价,您也看到了再说,这一顿够四个人吃的了,八十不算贵的。”

我笑了起来,说你叫你们老板过来。

青春痘瞧见我端坐在椅子前,气度不凡,有点摸不清楚我的来路,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没一会儿,一个俏丽少妇就跟着他走了过来。

人态度挺好,冲着我笑盈盈地说道:“先生,我是这儿的老板,怎么着,口味不合适?”

这少妇年纪约莫二十七八,或者三十出头,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露出纤盈修长的小腿,瓜子脸丹凤眼,皮肤白里透红,体态轻盈、风韵娉婷,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有着一股老北京地道的萝卜脆爽劲儿。

这样的女子,更应该出现在电视上、舞台中,又或者机关单位,以及文艺工作战线上。

很难想象她居然是这么一家不大不小饭馆子的老板娘。

她的眼睛黝黑,带着几分明亮,让我坐在她面前,都有些自惭形秽。

想起自己即将要干的事儿,我就更加羞愧。

少妇瞧见我不说话,有些不悦,不过很有教养地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又问了一句:“先生,先生……”

我知道事儿避不过了,局促地站起来,然后说道:“那什么,您这儿,还招厨师么?”

少妇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敛起来。

她那清涟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恼怒,盯着我,然后说道:“先生,你是手头没带钱对吧?”

我点头,说对。

她勉强维持着一丝笑容,对我说道:“我们这里装了电话,你手头不方便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你的亲戚朋友,或者单位同事过来,帮你付过。”

我摇头,说不好意思,我是外地过来的,刚到燕京几天,举目无亲,谁也不认识。

少妇盯着我,说你这是准备吃霸王餐,对吧?

我说不是,我是想问问,您这里需不需要招厨师?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拿工钱来抵扣今天的饭钱。

少妇抿嘴,银牙咬住了红润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水雾来。

她转过头去,沙哑着嗓子说道:“小六,报警。”

那满脸青春痘的服务员“哎”了一声,然后去柜台上打电话,我赶忙拉住他,说哎呀,别急啊,我跟你说,我做菜是真的好吃,绝对厉害,行不行,你也得试一下啊?

青春痘给我一拉,下意识地甩胳膊,却发现并没有弄开我。

他感受到了我手臂上的力量之后,大声叫道:“老图,杏儿,快过来帮忙啊,这个吃白饭的家伙要打人了……”

“哪里呢?哪里呢?”

一个穿着白褂子、五大三粗的胖子从后厨那儿冲了出来,手上举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大声喊道:“谁呢?”

一前胸比后背还平的柴火妞儿也拿着擀面杖冲了出来,狐假虎威:“太过分了,娜姐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过来这儿吃白食,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你别跑,让警察给你逮进去,好好关两天。”

我瞧见一屋子的苦大仇深,不由得苦笑起来。

我看着那满脸哀容的少妇,认真说道:“谁都有落难的时候,您给我一个机会,我给你炒个菜,你先吃过,再决定,好么?”

少妇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会炒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对她说道:“最简单的菜式,最能够体现厨师的心思和手艺。这样吧,我给您炒一个羊肉炒饭,您看怎么样?”

第二章 羊肉炒饭

炒饭,是料理之中最为简单的菜式,但如果想要做好的话,却有着许多的讲究。

特别是羊肉。

众所周知,羊肉鲜美,但天然带着一股令人讨厌的羊膻怪味,如果不处理好的话,食客就会下意识地抵触。

我有十种去腥膻的办法,是从以前上班附近的一家清真馆子学来的,不过时间有限,这几个气势汹汹的餐馆员工未必能够让我自由发挥,所以我就直接采用了锅里面煮好的熟羊肉。

改刀切丁,手掌大的一块熟羊肉,给我过水放凉之后,迅速切丁备用,随后洋葱和胡萝卜剥皮,切丁备用。

我的刀功本来就算不错,而成为夜行者之后,对于力量的把控更加精巧,导致这切起东西来,又快又稳。

哆哆哆,声音清脆,画面利落,让人赏心悦目。

随后就是米饭,我选用的,是稍微硬一些的冷饭,而羊肉,则特意选了一点儿稍微肥的。

除此之外,我还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加了适当料酒,随后用筷子快速搅拌。

一分钟之后,我烧锅倒油,温度适宜时,放入肥羊肉下锅煸炒,待稍微出油之后,又放入洋葱丁和胡萝卜丁,随后在另外一个锅子上打入鸡蛋液,这边炒羊肉的锅子闻到洋葱的香味之后,倒入羊肉丁,又加入盐和孜然粉,少许酱油,而另一边,则倒入冷饭,快速煸炒,将凝聚成团的冷饭打成饭粒。

当羊肉味道炒香之后,两锅并作一锅,紧接着就是大颠勺。

一切进行得很快,在把握住火候之后,我的动作行云流水,而那大颠勺的动作,在夜行者体质的配合下,完成得十分漂亮。

那些一颗一颗包裹着蛋液的饭粒,在半空中抖落着,厨房的光照射过来,却是形成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五分钟之后,撒上葱花,羊肉炒饭出锅。

我分做了四碗,熄火放水,然后将四碗装满了黄灿灿、让人食指大动的羊肉炒饭,端到了厨房门口的桌子前。

羊肉炒饭上桌,黄色的鸡蛋、白色的饭粒、酱色的羊肉和泛着油光的肥肉、再有白紫色的洋葱和微红的胡萝卜丁,翠绿的葱花,综合而出来的画面,十分具有冲击力。

在那腾腾气雾的映照下,那个平胸柴火妞有些惊讶,说:“唉,这个,跟老图做的,好像不同啊,真好看。”

跑堂小六对我最是不屑,推了那女孩儿一把,说杏儿,你说什么呢,不就是一碗炒饭么,有啥的?

厨师老图也很是不满,对杏儿说道:“我是大厨,料理的都是大菜,羊肉炒饭,都是果腹的主食,做那么花哨有啥用?不过呢,这小子的刀功的确不错,用来配菜……”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端起碗来,用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口。

唔……

炒饭一入口,他当下就是“唔”的一声,然后整个人因为常年在厨房里油烟熏得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跑堂小六瞧见,赶忙说道:“怎么了?老图,不行就赶紧吐出来,别噎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图就像饿了好几天一样,使劲儿往嘴里狠狠地扒拉了几口。

他咽下之后,冲着我问道:“你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怎么感觉这么好吃羊肉的鲜美,洋葱和胡萝卜的混合口味,再加上孜然的点缀,鸡蛋的爽嫩和米饭的充实感,在入口的一瞬间,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还有一种莫名的甘甜,羊肉炒饭,怎么会这么好吃?”

跑堂小六听到老图的话,有点儿奇怪,说老图,他莫不是给你钱了?你这一串乱七八糟的话,是从电影上学来的吧?

说着,他也端起碗来,小心翼翼地出了一口。

结果,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随后,他将碗端到了邻桌,然后自顾自地往嘴里快速扒拉起来,生怕别人抢他的一般。

而我则对厨师老图说道:“我炒饭的时候,你全程在旁边看着,放了什么,你会瞧不见么?主要是火候的掌握,火候是料理的灵魂,当然,食材的新鲜是必不可少的因素……”

我讲得冠冕堂皇,好像言之有理,但其实就是没有一点儿核心内容。

这一碗羊肉炒饭之所以那么好吃,除了因为我本身对于厨艺有着极高的天赋,以及四处探寻美食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在刚才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中,趁着旁人眼花,放入了一点儿噬心蜂的蜂蜜。

这一次出来,无论是噬心蜂的蜂蜜,还是蜂王浆,我都带了一些。

不多,但这些东西是足够了的。

而这个,就是我胆敢在这儿吃霸王餐的底气,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发现这家馆子看着挺大,但好像是人手不足,应该是需要招人收的。

正是冲着这一点,我方才在观察了几个小时之后,走入了这家羊蝎子小馆。

说到这里,有人或许会有疑问,说你身上既然带着噬心蜂的蜂蜜和蜂王浆,为什么不拿出来,在街头贩卖,用来换钱呢?

有了钱,也不至于这般落魄,还跑去吃霸王餐。

这里简单解释一下,且不说这东西是否能够被人看上,花钱买走,就算是有人买了,它能卖多少钱?而在这个人流匆匆的街头,我给人讲噬心蜂的保健作用,人家能理会我?

钱不多还是其次,再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想要先融入燕京的生活,就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我得现在这儿扎根下来。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我从小就一直有一个开餐馆的梦想,之前是为了生活奔波忙碌,来不及实现,之后又要为了性命奔波,更不可能实现。

现如今,我也算是圆梦了。

果然,在加了料的羊肉炒饭加持下,原本提着菜刀,怒气冲冲的厨师老图脸色和缓许多,而老板娘娜姐在吃过之后,眉头也松了下来,老图看了老板娘一眼,然后问我:“以前学过厨师?”

我摇头,说没有系统的学过,但这些年走南闯北,跟过一些师父,学了个大杂烩。

旁边的杏儿尝过我的手艺之后,一下子就热情了许多,问我:“走南闯北?你跑动跑西,是不是都像刚才这样干的?”

我笑了,撒了个小谎,说对,有手艺傍身,就想趁着年轻,多多见识一下这个世界。

老图在旁边听了,沉吟一番,方才对老板娘建议道:“老板娘,虽然只是一道菜,但能够看出这小子是有料的,而且他的刀功很利落,着实厉害。您看,自从老板走了之后,咱们这个馆子人手一直不齐,我在厨房,也是苦苦撑着,这小子要是能来,我觉得,咱们会轻松很多。”

他提出建议之后,满脸期待地看着老板娘。

那美丽异常的少妇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问了几个关于我基本情况的问题,我都一一回答。

这些回答,有真有假,不过对方是听不出什么来的,随后她跟我谈及了待遇的问题。

我呢,仅仅只是想要在燕京这个地方落脚,所以对于待遇什么的,倒也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按照基本的帮厨给就行,不过我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我在能够归还饭钱之后,如果需要离开的话,可以随时走。

对于这个问题,老板娘也没有拒绝。

毕竟我留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用工资来抵霸王餐的饭钱,而并不是正常的招聘。

随后我们签署了临时用工合同,然后老板娘检查了我的**,因为不确定我是否常驻,所以也没有给我办理其他的手续。

两人约定好,如果两个月之后,我还待在这儿,就会去给我办暂住证以及卫生证等。

简单的程序弄完,老图就跟老板娘要人,让我去厨房备菜。

我跟着老图去了厨房,并没有一下子就去主导,而是老老实实地多听多看多学,毕竟人家老图的手艺还是真的不错。

特别是那一锅羊蝎子,味道简直是一绝。

我在厨房忙碌着,繁重的帮厨工作对于一个夜行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无论是羊肉的前期处理,还是蔬菜的清洗工作,我都在老图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在外面没人的情况下,跑堂小六和杏儿也跑来后厨帮忙。

这几人里,除了小六对我还有些嫌隙之外,老图和杏儿对于我的到来都显得很是热情。

特别是在瞧见我的活儿干得很是不错的情况下,没多一会儿,就跟我变得很熟了。

当然,这也跟我当过业务员的工作有关。

通过交流,我得知老图的全名叫做满都拉图,是内蒙古人,四十五岁小六的全名叫做张杨,家中排行老六,冀北人,二十一岁至于杏儿,全名杨杏,安徽人,十七岁。

而我们这家馆子的老板娘叫做刘娜,燕京本地人,她老公,也就是前老板在两个月前死于车祸。

前老板一死,原本十分红火的合城居顿时人心惶惶,再加上斜对面的一家品和轩出重金挖人,使得偌大的馆子,一下子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家庭的剧变,也让平日里衣食无忧的刘娜不得不站出来,接手这馆子。

听到老图他们的话,我终于明白了这儿的情况,也了结了心头的疑惑,时间缓慢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眼看就要来客了,老图张罗,说大家赶紧啊,一会儿来客人了,就要忙起来了……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餐馆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好像有桌子被掀翻了。

原本忙着张罗的老图听到,手中的斩骨刀恶狠狠地往砧板上一剁,气呼呼地骂道:“艹,这帮狗日的,这是要逼死人家孤儿寡母么?”

他骂是骂,却并没有如刚才一般,拎着刀冲出去。

我有些诧异,说怎么了?

老图咬了一下嘴唇,摇头叹气,说唉,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

小佛说:迟到了,不过这章的分量,很大。另外,中午加更以后尽量中午加更,因为晚上估计没空。

第三章 咄咄逼人的老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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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务事?”

我有点儿懵,说什么家务事?是娜姐家的人么?自己家人,怎么会闹得这么凶?

旁边的杏儿一脸激动地说道:“不是她家里人,是宽哥的弟弟和妹子,还有他父亲,也就是娜姐的小叔子、小姑子和公公。宽哥跟他们其实是已经分家了的,宽哥当年几乎是净身出户,准备拆迁的房子都没有要,自己一个人打拼,弄出这么大的馆子来,没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一转眼人就没了,结果他家里人就来闹,两个月闹了五回,说什么娜姐娇小姐一个,这个店子迟早要做垮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给自己家人来做……”

我说也可以啊,咱们这儿不是缺人手么,自己家人,知根知底,也可以啊?

呸!

老图不屑地说道:“宽哥这人没得说,老马、老柳他们几个跑到了品和轩,我没走,就是感念他的情分,但他家里面的这几位,是真的没出息,一个个又懒又馋,尖酸刻薄,粘上毛跟猴儿一样精,他们哪里能做好?他们指望的,是咱合城居这块地,知道不咱们这背后,是啥?圆明园职业技术学校,听懂了没?别的不说,就这地儿,才是真值钱……”

杏儿插嘴,说对,他们好吃懒做,哪里是做馆子的料?真要搁他们手里,宽哥这些年来弄出来的合城居老字号,就砸手里了……娜姐原本可以把馆子卖了,带着萌萌安享清闲,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还不就是为了宽哥手里的这牌子?

站在厨房门口的小六有些担心地说道:“话虽如此,但他们讲的,也是有道理的。宽哥毕竟是他们的哥哥,老李头的儿子,从法律上来说,这合城居也是由他们一份的……”

“放狗屁!”

老图一脸讥讽,说他们是放屁,老板娘不是有一个学法律的同学么,她那天请人家来咨询的时候,我在旁边可都听说了,这馆子,还有车子房子,都是老板娘和萌萌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是打官司,都不怕的。

杏儿说可问题在于,他们不打官司,就只是闹……

几个人缩在厨房里聊着,都不敢出去,显然是给这家子人弄怕了,我听到外面动静越来越大,终于耐不住了,管闲事的心思一出来,就没有再忍着,作势就往外走。

老图瞧见我的架势,赶忙拉住了我,说你去干吗?

我说你没听到么,老板娘都哭了,这架势,咱总不能让她给一帮烂人欺负吧?

老图说你出去能干嘛?咱们也就是个打工的,你去出头,要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你能担得了么?

我听到这话儿,看了老图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别人都走了,就他一个大厨留在此处了。

这汉子的性子,可真老实。

我甩开了衣袖,然后拨开了在门口偷偷打量的小六,走到了外面的馆子正厅来,瞧见门口这儿一片狼藉,一个大桌子给掀翻了,上面的餐具碗碟摔了一地,老板娘刘娜脸色通红,气呼呼地站着,而在她的对面,有四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褂子、五十好几的老头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还有一对年龄约莫三十的夫妇。

那老头儿身型削瘦,尖嘴猴腮,眼睛很灵活,有着他这个年纪的人少有的贼劲儿,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那年轻姑娘有六七分的样子,因为年轻,长得还算不错,只不过脸上的颧骨有些过于凸出,使得她整个人的面相就有些凶。

她看着就十分刻薄、不好相处的样子。

至于那对夫妇,男的相貌跟老头儿如出一辙,眉眼儿跳脱,只不过老头的注意力在店里的财物,而他的眼珠子,却时不时瞄向了老板娘高耸的胸脯处而他旁边的妇人,看着跟着汉子一对,但面相凶悍,身体又有些壮实,给人的感觉,反而比保养良好的老板娘,要大上七八岁似的。

而此刻,她是吵得最凶的一个,指着老板娘的鼻子就骂道:“好啊你,敢掀桌子了?你也不想一想,你是谁家的媳妇儿?你可是李家的媳妇,敢在公公面前这么闹?”

老板娘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悲伤,眼里蒙着一层水雾。

她强忍着悲恸说道:“做公公,也要有做公公的样子,阿宽这才死了多久,你们就天天逼上门来,到底想要怎么样?”

那小姑子眉头一扬,忍不住说道:“什么叫做天天?总共就来了几次,来,也是跟你商量,这是为了给你减轻负担,让你好在家待着,带着萌萌,你怎么就不识得好歹呢?”

老板娘眼睛里噙着眼泪,说你们是为了我好?你们扔出三万块,就想兑下这店子,这不是抢劫么?

她那小叔子不乐意了,说嫂子,看在我那死去的哥哥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嫂子。什么叫做就出三万块?这只是买你的股份而已,你得记住,这馆子是我哥的,他死了,我爸才是第一继承人,另外我和你弟妹,还有小茹,都是有份的,你知道不?

两人长了黑脸,而老李头则站出来唱红脸,说小娜,你看你,生了萌萌之后,好久都没有出来工作了,你知道怎么打理这馆子么?你看看,我这才几天没来,人都跑了大半以前这个时候,生意多好、多热闹,你看看,你现在这儿,冷冷清清的。这馆子交在你手上,没几天就得关张了。你怎么这么轴呢?不如给小军、小茹他们来做,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那胖妇人大叫:“对,对,赶紧把馆子交出来,不然我们天天来。”

瞧见这一家人的咄咄逼人,老板娘一脸委屈,说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她这么一说,那小姑子顿时就火了,走上前来,拿着手指戳自家嫂子的脸,说你去报警啊,报警,我倒是让警察来评评理,凭什么你一个外姓人,就能霸占我哥的财产?

小叔子也不得饶,说对,警察还能管家庭纠纷?你去叫,看看到底谁怕?人民警察,还能不为人民做主?

两人一闹,餐厅顿时乱作一团,特别是那小姑子,一脸刻薄,着实凶悍,手指差点儿就戳到老板娘的眼睛珠子里面去了。

我瞧见这情况,知道不能再看了,便走上前去,拦在了老板娘跟前。

我大声喊道:“别乱来啊,谁动手,信不信我给你扔街上去?”

这家人都是混不吝,横惯了的角色,馆子里的员工都不敢管,此刻瞧见走出我来,顿时就恼了,那小叔子大声骂道:“嘿,谁的裤裆没拉上,把你小子给露出来了?”

他说着话,就想要上手过来,将我擒住。

这家伙长得又瘦又矮,力气也不大,凭的就是一股凶悍,和他老板弟弟的身份,吓住老图和小六是没问题的。

但对我来说,实在是老虎脸上拔胡须,嫌自己活太长了。

当下我也是不客气,揪住他的胳膊,一拧,一扭,将他的力气卸了下来,然后带着人走了三步,来到门口,掀开帘子,猛然一掷,就将人给真的扔到大街上去了。

正好有人骑着单车路过,一个来不及,差点儿将他给轧在轮子下去。

瞧见我是真动了手,那帮耍横的家伙顿时就给镇住了。

什么情况?

他们也来过这儿好几回,也是这般的闹,愣是没人管,却不想半路杀出我这么一个程咬金来,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那小叔子的胖老婆,她瞧见自己老公吃亏,当下就发了疯,冲着我又骂又挠:“杀人了,杀人了,你个小子别跑,我叫警察把你抓起来,枪毙,一定要枪毙……”

她凭借着自己的泼妇架势,想要挠我,凶得很,状若猛虎,我虽然不愿意跟女人相斗,但也不能让她得逞,伸手过去,一翻手,就将她那两百斤肥肉给直接撂翻在地了去。

我死死按住这肥婆,然后抬起头来,对剩下两人说道:“还闹么?”

见我动了真格的,老李头和小姑子终于不敢放肆了,吓得往门口儿缩去,那小姑子一直走到了门边儿,才怯怯地说道:“你、你放了我嫂子。”

我说你哪个嫂子?

小姑子像哭一样地说道:“我胖嫂子……”

那妇人给我踩在脚下,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杀猪一样叫:“小茹,我咋胖了?我要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一点儿锻炼时间都没有,至于这样么?”

我挪开脚,踢了她一脚,说滚。

妇人以不符合身材的灵巧,一下子就爬了起来,跑出了门外去,然后站在门外,叉着腰,大声骂道:“好你个刘娜,难怪敢这么横,我那可怜的大哥才死了多久,你就找了小白脸。有男人当靠山,了不起了对吧……”

她满口污言秽语,听得我额头青筋直跳,快步走出了门去,这一家子人被我镇住,吓得连连后退。

我指着他们,冷声说道:“一分钟,再不从我眼前消失,见一个打一个,全部打死。”

几人听到,慌忙逃开。

瞧见这帮欺善怕恶的家伙逃离,我心满意足地回来,看见满脸通红、眼角留着泪水的老板娘,问道:“你还好吧?”

老板娘低头,擦去眼泪,脸色变得冷了起来:“你走吧,那饭钱,我不要了。”

第四章 第二道主打菜

我万万没有想到,帮人出头的结果,是转身就给撵了出去,顿时就愣了,说什么意思?

老板娘秀美的脸上满是红色,因为哭过,更显得柔弱,不过眼神却很冷。

她抬起头来,对着我说道:“我的意思,你今天欠的饭钱,我不要了,你也不用在这里打工还债,现在就走吧。”

我很是不理解,说为什么啊?

老板娘摇头,说没有为什么你这人很奇怪呢,让你白吃一顿,还不高兴地离开?

那一帮闹腾的李家人刚走,缩在厨房的三人就都出来了,瞧见老板娘要赶我走,杏儿顿时就叫不平了:“娜姐,漠哥他刚刚把那一家混不吝的家伙赶走,你不但不夸他,还把他该赶走,这是为什么啊?”

老图也是不理解,说老板娘,小侯这人真不错,有他在后厨帮忙,我们合城居,一定能够重新做起来的。

就连最不喜欢我的小六都忍不住说道:“对呀,有漠哥在这里,那家人以后都不敢来闹了,多好?”

得,之前他还对我百般挑剔,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

结果现在,他一开口,却叫起了“漠哥”来。

听到这里,我就感觉自己的拳头没有白亮。

然而甭管三人任何劝说,老板娘的秀眉都皱着,然后问我,说你到底走不走?

如果说是事情发生之前,我走了也就走了,大不了换一家馆子,继续吃霸王餐,但瞧见了刚才的一幕,我却不打算离开,双手一摊,说不走。

老板娘很不理解,说为什么啊?

我说我都说了,我现在落魄得很,就算你不收我刚才那一顿饭钱,但我出去了,还不是双手空空,没吃的、没住的我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干嘛要走?

老板娘那一双满是秋水的双眸盯着我,说瞧你的本事,也不像是找不到工作的人。

我朝着旁边的三人眨了眨眼睛,说我这人,讲究的就是两个字,“投缘”,我觉得我跟老图、杏儿和小六很投缘啊,不想走。

三人一听,都很高兴,特别是杏儿,小脸儿莫名就是一红。

听到我如此坚决,老板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你**给我吧。”

我说什么意思?

老板娘说我这公公,还有他们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今天在你这里吃了瘪,肯定会找回场子来的。他们明着不敢,但暗地里还是会使阴招,你把**给我,我托人去给你办些手续,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我点头,说好。

我将**交给老板娘,她收入柜台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对我们说道:“好了,事情过去了,今天我公公他们过来闹,不管有理没理,但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那就是我们合城居再这样下去,馆子垮了,再多坚持都没脸见人。所以,我刘娜在这里,拜托大家了,希望你们能够陪我一起,把阿宽这些年立下来的牌子,给一直保留下去。”

说完,她朝着我们几个,深深鞠了一躬。

老图赶忙带着大家还礼,而我却动也没动,安然地受了她这一拜。

接着就是收拾地下的这一片狼藉,没有人闹事儿了,很快就有人上门吃饭。

我和老图在后厨忙着,小六负责帮忙和传菜,杏儿在前边儿招呼。

老板娘刘娜收银。

因为尝过我今天做的羊肉炒饭,杏儿在前面接单的时候,极力推荐,使得这并不是主打的主食,一下子就热销了,几乎每一桌都会点。

而我也并没有辜负杏儿的强烈推荐,在有着充分的准备时间之后,用料酒揉搓,生姜与甘草同煮去腥。

这种办法,在去掉羊肉腥膻的同时,又保持了羊肉的鲜美和独特香味,远比熟羊肉烹饪更有口感。

结果一不小心,羊肉炒饭就火了。

本来人家来这儿,就是奔着合城居老招牌的羊蝎子,这煮炖出来的羊蝎子有独家秘制配方,是前老板宽哥综合了十几家最有名的羊蝎子店,又远赴内蒙古海拉尔,以及呼和浩特等地去学习,最终确定下来的。

这配方只有老板娘刘娜能够掌握,食补药补,最是不错,在这一带也是颇有名气的。

然而大家尝试着点了杏儿推荐的羊肉炒饭之后,顿时就热烈起来,没一会儿,又一堆单子递到了厨房来。

我有些诧异,说这几桌客人都没有走呢,怎么又上了?

杏儿笑得眉眼儿弯弯,说你不知道呢吧,那炒饭一上桌,客人们不尝还好,一尝,结果都打起了架来,没一会儿就清光了,嚷嚷着赶紧再来一盘呢话说漠哥,你这羊肉炒饭做得是真好吃,我在旁边闻着,口水都快要下来了,一会儿打烊了,你可得给我们炒上一大盘,让我们解解馋。

旁边的老图这个主厨听了,也不嫉妒。

他对这合城居是有感情的,真心为这样的场面高兴,在旁边乐呵呵地说道:“对呀,,小侯你这炒饭的手艺,是真不错。”

我说行,等晚上打烊了,我给大家做来吃其实我除了羊肉炒饭,还有别的拿手绝活儿呢,老图你明天去采购前,我给你列个单子,你帮忙买一点。

又兼厨师,又兼采购的老图笑眯眯地说道:“好嘞。”

我承诺打样之后给大家做一顿羊肉炒饭,结果这承诺终究没有做到,倒不是我不肯,而是不到晚上八点,羊肉炒饭的主要材料冷米饭就已经告罄了。

炒饭炒饭,主要材料是米饭,而且最好是隔夜的冷米饭。

这样子的米饭颗颗分离,口感才行,而刚刚煮出来的,实在是黏糊,完全炒不出那种独特的口感和味道来。

不但我们没有吃到,后面吃上瘾了的顾客也是很郁闷,有的人甚至都恼怒起来凭什么他们那桌有,我这桌就没有了呢?

差别对待么?

不知不觉间,群情汹涌,害得老板娘挨桌儿道歉去,好说歹说,才将人家给安抚住。

不但如此,还将第二天的位置给订出了大半去。

等到晚上送走了所有客人,打烊之后,一番盘点下来,老板娘告诉大家,今天的营业额,比以前多了三成。

而这三成,基本上都体现在了那一份羊肉炒饭上面。

当这个结果盘点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在给我鼓掌,连脸上很少有笑容的老板娘,都朝着我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打完烊,搞好卫生之后,杏儿跟老板娘回家,而老图也有自己的去处,只有小六在这儿守店。

当然,现如今多了我一个。

在走之前,我找到老图,写了一下我明天做菜需要的调料,对于这个,老图有些拿不准,让老板娘刘娜来参考,大概是出于今天生意火爆的缘故,她对我给予了足够的信任,并没有否决,只不过是将主要材料的数量,从二十个,下降到了十二个。

她给出的解释,是刚刚开始卖,并没有打出名气,所以需要慎重一些。

等到生意真的不错,到时候在增加也来的及。

送走了三人,我们将门关上之后,将临街玻璃窗边儿的窗帘拉了下来,随后将桌子拼在一块,小六从角落里的柜子里掏出了铺盖来,铺在桌子上,然后对我说道:“漠哥,你今天没有铺盖,先用我的,咱们一起啊。”

我瞧着这并不算大的铺盖,两个人挨一块儿挺挤的,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小六跟我客气几句,甚至以为我嫌弃他,我不得不跟他解释,说我这人呢,身体素质好,不怕冷。

听到这话儿,小六很激动,说哥,漠哥,你会武吧?

我一愣,说啊,你哪里看出来的?

小六说我的老家是沧州,沧州你知道吧?著名的武术之乡,我们那里有很多的高手呢,我也是从小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虽然因为家里穷,没条件去拜师学艺,但是对这个一直都很憧憬,你今天一出手,我就看出来了,你这是了不得的高手呢。

我说算是吧,学过点三脚猫功夫。

小六说不可能,你这还是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你这是深藏不露呢……

我有点儿无语,说我要真是什么高手,还能混到这田地?

小六笑了,心领神会地说:“我懂的,前几天刚刚看了唐伯虎点秋香的录像带,您这是看上了我们老板娘,准备学唐伯虎对吧?不过说的也是,她一个人,又带着一个女儿,人特别不容易她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有一个哥哥还出国了,娘家没人,才给老李家那一帮人欺负,你要是能够帮她,我们都挺支持的……”

呃……

我给小六的误会给弄得一脸郁闷,不过发现他这人放开了,却是比白天的时候要可爱许多。

那天我跟小六聊了许多,除此之外,还煮了一大锅的饭放着。

然后我在光桌子上睡着了。

次日清晨,我早早地起来,而老图也提前到达了,他把我要的东西都给了我,然后问道:“现在弄么?”

我点头,说对,这东西因为没有老汤,所以得久熬,熬得时间久了,香味才能够渗出来,胶原蛋白也会充足。

老图说好,我给你打下手。

我没有拒绝,两人忙碌一上午,当然,除了熬煮我的主打菜之外,还有别的事儿。

等到了早上十点左右的时候,老板娘带着杏儿也来了,询问此事,我将锅盖打开,浓郁的酱香味顿时就传遍了整个屋子。

众人纷纷上前来,我端来一个碗,切了一点,给大家尝。

结果还没吃呢,外面就有人大声嚷道:“哎呀呀,老板,你这里是做什么啊,这也忒香了吧?”

第五章 歪眉斜眼白老头

一个歪眉斜眼、身材矮小的老头儿从馆子的大厅直接走进了厨房,大声叫嚷着。

我瞧见这人的眼睛晶晶亮,这一对眼睛,将他猥琐的相貌给直接升华,反而变得机敏灵活,诙谐幽默来,而老板娘刘娜瞧见了他,却并不责怪,而是欢喜地招呼道:“白大爷,是哪阵风把你给吹到了这里来?”

那老头儿嘻嘻一笑,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亟不可待地说道:“美食当前,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小娜娜,这是你们新研究出来的菜式么,我在门外面,隔着厚厚的门帘子,都闻到了,是什么啊?”

老板娘将刚刚盛好的那一份递给他,然后说道:“酱猪蹄儿,刚刚出锅的,还没有试味儿呢,要不您来尝尝?”

老头当仁不让地说道:“行,我老白别的不行,但若是论起味道来,那绝对是一流的。”

老图在旁边捧哏,说对,您白知天白爷的老饕名号,在这四九城内,也是有名有号的。

老头已经端起了碗来,拿起筷子,用筷尖戳了一下肉。

因为熬煮颇久,猪皮如冻,一戳即破,但是并未散开,而是形成了胶质一般的果冻模样,随后他夹起一块,往嘴里送去,抿嘴含住,当下眼睛都变得圆了起来,随后微微眯住。

好一会儿,他方才将那一口吞咽下腹。

啊……

他发出一声长叹,美美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然后缓缓说道:“酱猪蹄好吃,需要注意三点,第一就是味道的处理,因为一旦调制不当,再浓郁的酱香都掩盖不住猪蹄的骚味第二就是火候的掌握,软而不烂,糯口弹牙,方才是真正上品第三点是汤汁的处理,不能淡,不能浓,鲜咸适中,又得透着一股淡淡的甜,方才是最佳状态我这么多年来,吃过的酱猪蹄儿无数,但能像今天这一份那般,集鲜咸、酥软、色艳、浓香于一身的,再无其它……”

老板娘刘娜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觉得,这味道,还合适?”

白老头激动地说道:“岂止是合适,照我说,这酱猪蹄儿,可比你家小宽子的那羊蝎子都要强来来来,就给一小坨肉怎么行,给我来单独一份……”

这娇俏美丽的老板娘也很高兴,说行,你去外面稍等,我让人给你盛一份出来。

白老头等不及了,伸手就往锅里抓。

他一边抓,一边说道:“这食物啊,都是有脾气的。最好吃的,其实是刚刚出锅的那一瞬间,如果时间耽搁了,空气里面的有害物质进入了,就会影响口感,我还是现在吃吧。”

他将那滚烫的酱猪蹄抓在手里,一边啃,一边哎哟哟的叫唤,然后问道:“唉,对了,这谁做的?老图恐怕没这手艺吧?你研究的?”

刘娜的瓜子脸一红,指着旁边的我说道:“是他,小侯。”

白老头一愣,打量了一下我,问道:“新来的伙计?”

我瞧见这老头儿虽然形式洒脱,但气度不凡,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势,赶忙点头,说对,新来的。

白老头有些诧异,说厨师,还是帮厨?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我的身份,好在旁边的老板娘解围,说对,厨师。

白老头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年轻人,小小年纪,手艺是真不错。”

他抓着猪蹄往外走,边走,边对跟着的老板娘说道:“我今天早上听人唠叨,说那家人老是找你麻烦?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

两人走出厨房去,我给刚才那老头儿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旁边的老图,说这位爷是谁啊?

老图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翻滚的酱锅,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道:“白爷,白知天,他是老板娘的长辈,之前是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的看门大爷,退休之后好像也在那儿,他跟刘教授关系很不错,一直很照看老板娘,反而对老板看不上眼,总觉得老板配不上咱们老板娘他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特地赶过来,给老板娘撑腰的。”

我有些不解,说他一个退休老头儿,凭什么给老板娘撑腰?

老图说嘿,你知道中关村应用文理学院是什么地方不?那地方,出了太多的大牛,无论是从政,还是经商,又或者学界,都有厉害无比的校友在,他老人家当了半辈子的门卫大爷,随随便便认识一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来,都能够将那帮上蹿下跳的老李家人给掐灭。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面的汗水,说听起来好像很吊的样子。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小六有些猴急,说哥,哥,别光说话啊,我们还没有试菜呢,您不给我们来一点儿尝尝?

我耸了耸肩膀,说你问老板娘吧。

旁边的杏儿赶忙说道:“我去问。”

说罢,她匆匆走到门口,喊道:“娜姐,我们也想试菜,一会儿好推荐要不然,我们几个分一个酱猪蹄儿,可以么?”

她说得小心翼翼,而老板娘却十分大方,回复道:“四个人分一个,哪里够?你们一人吃一个吧,回头的时候,打电话给肉市的老张,让他送三十个猪蹄儿来。”

杏儿甜甜地应了一声:“好嘞。”

说完,她匆匆回来,急不可耐地让我盛出来,而这个时候,外面的老板娘赶忙进来,补了一句:“不行,三十个太少,五十个吧。”

说罢,她还看了我一眼,有点儿商量的意思,但是她天生丹凤眼,也就是桃花眼,那水汪汪地一瞥,让我莫名就是一阵心神荡漾。

我愣了一下,方才回答道:“好,没问题。”

老板娘给我盯了有点儿慌,赶忙出去了,好在其他人并不觉察,因为他们都在埋头处理碗里面的酱猪蹄儿。

三人常年在餐馆里工作,按理说不缺好吃的,不过主要是这酱猪蹄儿实在是太香了,浓香扑鼻,不知不觉就将人肚子里面的蛔虫给勾引出来。

我也忍不住拿了一个啃起来,确实是肉质软糯,汤汁浓郁。

特别是我放入的少许噬心蜂蜂蜜,将这里面的味道勾勒,形成了一种极度的鲜美,让人回味无穷。

果然,三人的反馈也是很不错的,杏儿一小姑娘,啃完了肉,就舔着那棒骨,使劲儿啄,然后说道:“我还以为很油腻呢,怎么吃到最后,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像花蜜一样啊。”

小六更恶心,舔完了骨棒子,开始吸手指了,而老图则问我道:“的确有点儿花香的味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想说破自己的秘密,摊开手,说道:“酱油,精盐,大料,桂皮,花椒,葱段,姜块,干红辣椒,冰糖,陈皮,草果和料酒,这些都是我当着你面前后加的,区别只是火候而已。”

老图点头,说对,对,小侯,你这手艺,是真的绝了。

他是厨房的大厨,但对我,却并不嫉妒,反而是有着十足的信服。

我们吃过酱猪蹄儿,清理一下,就开始忙碌起来,而老板娘不知道跟那白老头聊了啥,没多一会儿,她进了厨房来,对我说道:“你做的酱猪蹄儿实在是太好吃了,白大爷说想跟你唠唠……”

羊蝎子的秘制配方在她手上,怎么处理,她得在厨房忙活,我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大厅来。

那白大爷朝着我点了点头,然后招呼道:“出去聊。”

两人掀开门帘子,来到嘈杂的大街上,他往兜里一摸,拿出了一盒香烟来,问我道:“来一根?”

我低头一看,这香烟是绿壳子的,封面上有两个胖乎乎的大熊猫在啃竹子,旁边印着两个金字“特供”,顿时就有点儿惊住了。

我不抽烟,但常年跑业务,对于香烟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也知道这种烟,专门用于高层内部供应。

它基本上不会在市面上流通邓爷爷抽的,就是这种烟。

一般人,别说抽,就算是见到,都是一种荣幸。

这老头儿,哪儿来的?

我心中疑惑,表面上却淡定无比,摆了摆手,说不会。

白老头笑着说道:“男人嘛,不喝酒不抽烟,不玩女人,岂不是白活一世,你说对吧?”

他自顾自地抽出一根火柴来,给自己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冲着我咧嘴笑。

我感觉他的笑容里,很是意味深长,低着头,说这个,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我就不是这样。

白老头看着我,说真的?

我点头,说对。

他说那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深邃起来,就好像是那没有光的黑洞一样,将我的心神都吸了进去,而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只是想,能够活下去……”

“是么?”

我当时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模糊的,而下一秒,一股剧痛,从我的手腕上传了过来,将我整个人都拉回了现实。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梅花桩的烙印。

那个烙印,却是白老头用烟头给烫出来的。

紧接着,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肩膀,缓声说道:“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要耍小聪明,因为我会盯着你的,知道么?”

他放在我肩头上的手,沉重如山。

这力量,不比黄大仙差,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有点儿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而随即他却放开了手,冲着我嘻嘻笑道:“你的厨艺是真不错,如果对我家小娜娜是真心的,其实,我也是挺欢迎的。”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哟。

说罢,他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我,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六章 生意爆红

白老头扬长而去,我愣了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原来他也是误会了我,觉得我跑到这儿来,是为了刘娜这个丧夫不久的俏丽小少妇。

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我能够知晓,这是一个顶尖的高手。

他绝对跟黄大仙是同一等级的。

又或者,更高。

或许是我的层级实在是太过于低微,弱小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使得我并不能够准确地感受到对方的实力,但我也明白,他应该是一眼,就认出了我夜行者的身份来。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一个夜行者,没事儿潜伏在这么一个即将倒闭的破馆子里,是居心不良。

再怎么往好了想,都觉得我是对这个娇俏柔美的老板娘心里有想法。

而往坏了想……

我伸出手来,打量着右手手腕上那烟头烙印它很像是梅花,中间最大的是烟头烙出来的印子,而周围有六个比印子小许多的圆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

刚才他弄这个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恍惚,此刻回想起来,让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还好他只是给我弄了一个烟头梅花烙,而不是别的。

从这一点来看,他或许并不是很极端的人,也愿意相信我此刻于此的善意,方才不会上来就下狠手。

而之所以如此,我想,并不是我看上去多么无害,又或者白老头的仁慈,而是那一份热腾腾、香喷喷的酱猪蹄儿,让他没有狠下心来。

想到这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燕京这个地方,不愧是天子脚下,当真是藏龙卧虎,随便走哪儿,都能够碰到像黄大仙那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儿人物。

难道,在燕京这地界,真的是妖王满街走,大妖不如狗?

瑟瑟发抖。

我一个人在合城居门口待着,打东边来了两个年轻人,瞧见我穿着的厨师服,问我道:“嘿,哥们儿,馆子开了么?”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开了,您里面请。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问道:“你们今天,还有那羊肉炒饭吧?嘿,我这个哥们儿说了,他昨天吃过了,差点儿舌头都要咽下去呢嘿,我范泓博吃遍这四九城,就没有遇见过这么夸张的事情,您说,真有这么神?”

旁边那眼镜男说道:“你还以为我骗你?咱们可说好了,要是好吃,你请客,不好吃,我掏钱,咱可不许耍赖啊?”

胖子范泓博说道:“得,别的事情,不好说,对于吃,我向来虔诚,从不耍赖。”

我瞧着这两位,忍不住笑了,说两位里面请,好女不怕撩,好饭不怕夸,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就知道肥瘦,您说对吧?

胖子笑,说您这真有意思,就冲您这句话,我也没有算白来。

我说那可不。

我领着两人进屋,瞧见馆子里都没有人,估计大家都在厨房里忙和,便招呼两人坐下,然后走到了厨房,对里面喊道:“杏儿,有客人来了,点菜。”

杏儿还在那儿舔骨头呢,听到这话儿,有些愣,说这才十点半不到,怎么就来人了?

我耸了耸肩膀,说我咋知道。

杏儿走出去,还没有招呼呢,那胖子范泓博就喊道:“服务员,你们厨房在炖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杏儿一脸幸福地说道:“这是咱们家新推出来的酱猪蹄儿,您要不来一份?”

胖子一脸馋相,说好,好,来一份。

我走进厨房,瞧见老板娘在炖羊蝎子的大锅前忙碌,她提前配好了酱料包,此刻放进去熬煮就行,过程并不复杂,所以我进来的时候,她基本上就忙完了,看见我,问道:“白大爷跟你说了些啥?”

我知道老板娘对夜行者、修行者这些事情完全不懂,也不想说给她听,便敷衍道:“就是查了一下户口而已,他担心我是坏人。”

老板娘微微一笑,说道:“他做了半辈子的门卫,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好人坏人,一打眼就知道了。”

我说那他有没有说我是好人、坏人?

老板娘说他若觉得你是坏人,你认为你还能够留在这里?

我点头,说也是。

生意的好转让老板娘的忧愁少了许多,她冲着我点了点头,说加油干,到时候给你涨工资。

我苦笑,说总共都没有多少。

老板娘出去之后,厨房就我、老图和小六在忙活。

老图和小六负责张罗羊蝎子馆以前的菜式,而我则主要负责羊肉炒饭的准备工作,一番忙碌,将两盘羊肉炒饭出品之后,我方才闲下来,打量右手手腕上的梅花烙。

说来也奇怪,这玩意其实就是前一会儿给我烙上去的,但我却一点儿没有痛感。

这还不说,它直接就凝结成形,完全看不出半点儿伤痕的样子。

它,就好像是天生的胎记一样,刚才我那一晃神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努力想,却最终还是没有想明白。

不过小餐馆的工作,容不得太多时间来思索人生,随着饭点的到来,厨房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毕竟合城居的地理位置还算是比较优异,而且也有一些特色,即便是遭受到了两个月前的打击,斜对面又出现了一家强大的竞争对手,但还是有一些忠实顾客的。

另外就是合城居现在的人手,着实是有一些少。

我这边忙完,又过去给老图帮忙,什么切菜啊,配菜什么的,我做得远比小六要强上许多,不但速度快,而且刀工齐整,绝对是一等一的水平。

搞得老图都忍不住感慨:“侯子,就你这手艺,是真的屈才了,我老图都感觉自己像是五星级饭店里面的大厨了……”

一番忙碌,不断来单,有我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也有羊蝎子锅,后厨忙碌得跟打仗一样。

十一点半的时候,肉市的老张送了五十个生猪蹄儿过来。

这么多猪蹄,光拔毛和前处理,都让我忙得头昏脑涨,而这边刚刚准备弄,杏儿就进了厨房,冲着我招手:“漠哥、漠哥,过来。”

我说干嘛,没看我忙着呢?

杏儿对我说道:“外面有两个客人,吃过了你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儿,非要见你,不见不肯走,还不肯买单呢。”

我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嘿,还有人敢在我面前吃霸王餐?

我撸着袖子走出去,瞧见那两人,正是我刚才招呼进门的那两位。

那胖子瞧见我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走出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赶忙喊道:“嗨,哥们儿,等等,等等,我不是找茬……”

我说不是找茬?不买单,这不就是找茬么?

胖子赶紧摸出一两张老人头来,说买,买,我带了钱我刚才跟那小妹说,是想见一见做饭的厨师……啊,您就是刚才给我们做饭的厨师?

我瞧见他一脸疑虑的表情,说咋了,不信?

胖子赶忙点头,说信,我信。

我说鸡蛋好吃,没必要知道下蛋的母鸡是谁吧?我后厨忙着呢,你赶紧结。

说完我就准备走,胖子赶紧拦住我,然后递了一张名片给我,说你好,我是京都都市报的专栏作者范泓博,我平时呢,喜欢写一些美食专栏,对吃还是有一些研究的,刚才吃过了您做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儿,真的是惊为天人。说真的,我吃过了那么多美食,让我能够吃到感动流泪的,还真的不多,您这儿,算是一份……

我摆了摆手,说我只是打工的,您要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我们的老板娘。

我指了一下收银台那儿的娇俏老板娘,然后不再管他,回到了厨房间来。

回到厨房,我继续拔毛工作,因为就刚才没一会儿,酱猪蹄都快要卖了大半,我这边倘若不抓紧,没多久就断档了。

没一会儿,在外面帮忙传菜的小六过来,对我说道:“漠哥,你知道么,那一位,是真的记者呢。”

我说咋了?

小六一脸吃惊,说咋了?记者唉,人家要是给你报道一下,你可就真的出名了。等你有了名气,你还至于窝在这儿忙死累活么?

我笑了,说咋的,你对老板娘和合城居不满啊?

旁边的老图往小铁锅里面装煮熟的羊蝎子,然后说道:“对呀,小六你看你,这人品,还不如人家刚来的侯子呢……”

小六给我们一训,有些悻悻地说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我在后厨一顿忙碌,但还是挡不住食客们对于酱猪蹄的热情,没多一会儿,这玩意就卖完了,弄得没有买到的人一顿激动,好在我们这边羊肉炒饭的材料准备充足,加上老板娘和杏儿的劝道,方才将火气熄灭。

别的还好,酱猪蹄儿这道菜是真的需要时间来熬煮,火候不到,完全没有那个味道。

不过即便如此,许多没有吃到的人,闻着香味,居然都愿意等,还有的人要打包,带回去跟人分享,弄得三点多钟的时候,再一次出锅的酱猪蹄儿,又给哄抢了大半。

送走了人,我累得腰酸背痛,跟满心欢喜的老板娘说道:“这样不行啊,您这价格,得往上提一些,然后每天定量。”

老板娘跟我商量,说你觉得一天多少合适?

我说一百个吧,物以稀为贵,随时随地都能够买得到的话,反而就吸引不了人的胃口了,咱得细水长流,慢慢来。

老板娘听到,笑了。

她这一笑,就跟那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让人莫名就觉得十分欢欣。

她说道:“好,听你的没想到你的鬼主意,还真的是挺多的呢……”

我笑了,刚想要说什么,这时馆子的帘子被掀开,走进了两个身穿制服的人来,冲着老板娘说道:“卫生局,查从业人员卫生证……”

第七章 强势王颖

为断东南加更

突如其来的检察人员,让老板娘刘娜和我都懵了。

我毕竟是走南闯过北的,虽然是销售人员,但对各行业都有所了解,知道餐饮行业的从业人员如果没有卫生证的话,很容易被查。

而且一查就出事,罚钱还只是小事,严重的甚至得关门歇业。

这个,才是真麻烦。

正是知道这里面的重要性,我几乎是在对方一开口,就转过身,然后想要往厨房里走。

而且我一边走,一边将身上的白色厨师围裙给解下来。

我准备离开,避免这一次突击检查,却不曾想刚刚走了两步路,那两人就仿佛盯着我一样,直接就冲上来了,说你干嘛呢,想跑么?

有人抓住了我的肩膀,不准我离开。

我转过身来,眯眼瞧着这两人,一个国字脸,一个斜眼睛,两人一脸严肃正气,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甩手,但想起了此刻的身份,还是忍住了,问道:“你们要干嘛?”

那国字脸冷然说道:“你想要干嘛?心虚么,怎么见到我们,就想要走?”

另外一个斜眼睛问我:“你是不是这餐馆的员工?”

我抿着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旁边有些惊慌的老板娘我不确定她的想法,如果她害怕被牵连的话,我就会立刻决断,直接冲出去。

这两人没有执法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是没办法为难她的。

然而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少妇却十分有担当,对那两人说道:“我是这里的老板,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别吓坏我们家的员工。”

斜眼睛笑了,说嘿,挺有担当,行,把你们这儿的人都叫出来,然后查证。

他们两人这般说,却并没有放开抓着我胳膊的手,严防死守着。

我并不是刚出社会的初哥,瞧见这两人的架势,就知道他们这是冲着我来的,而至于为什么,原因其实不难猜。

毕竟昨天李家那几个人刚刚来闹过,在给我出手扔出去之后,以他们那种小人心性,是绝对不可能将这口气吞下去的,总得需要搞出点儿幺蛾子来。

而这个一幕,满满小家子气的感觉,和他们的格调很搭。

老图、小六和杏儿都出来了,两人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就落到了我这儿来,国字脸一脸正气地对我说道:“出示你的**和卫生证。”

我没有说话,平静地看着这两人。

如果是以前,我或许会惊慌,或许会不知所措,然而自从成为了夜行者,我整个人的心境都产生了变化。

淡定从容还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感觉自己都有点儿快要融入不了正常人的生活了。

力量的快速成长,让我总有一种“暴力可以解决一切”的想法,正是有着这样的凭恃,使得我不会畏惧任何人。

唯一让我有些束缚的,是如果我真的闹一番,会不会给合城居的这几位产生不好的影响。

所以我巍然不动。

我这样的沉默与淡定,落在了对面两人的眼里,就变成了挑衅,斜眼睛推了我胸口一把,然后说道:“拿出来!”

他显得格外严厉,而这个时候,老板娘说道:“他昨天刚来,证件还在办。”

国字脸眉头一挑,说也就是说,没证?

老板娘说不是没证,是没到,你们明后天来,应该就有了,两位帮帮忙,通融一下。

她摸出了一包软中华来,上前递烟,国字脸一脸正气,说别来这一套,我们办事都是有章程的,你们作为餐饮行业,收容无证人员做厨师,如果他有什么传染疾病的话,这是不是对顾客的一种不负责?而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我们的不作为?我们对于这种事情,是零容忍的,不可能做出这么玩忽职守的事情来……

他长篇大论一番,表现得特别严肃,老板娘十分生硬的赔着笑,脸色通红。

我瞧着不忍,正想要说话,这个时候,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了餐馆里来。

来人是一个短发女孩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都市职业女性的打扮,长相秀丽,脸的轮廓立体,有点儿像是西方人的模样,眉目之间,也很强势。

她走进来之后,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朝着老板娘问道:“娜娜,这是怎么了?”

刘娜看上去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给那两个卫生局的人弄得都快要哭了,瞧见她,顿时就红着眼跑了过去,抱着那短发女子,强忍着难过,跟她耳语几句。

女子听到,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袋来,递给了那两位工作人员,说他的证件在这里,两位请查阅。

国字脸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之后,查看了一下,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个……”

短发女子又从坤包里摸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名片夹,说我是大通国际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王颖,另外你们区里的王东,他是我哥。

“王副区长?”

那国字脸先前还不觉得,当短发女子说出后面那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肃然起来,双脚并立,恨不能挺直敬礼起来。

连斜眼睛都努力地将那眯缝眼给睁开,害怕对方误会自己不尊重她。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均匀了。

小心翼翼。

短发女子瞧见两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问道:“还有问题么?”

国字脸连忙摇头,说没有了,没有了,其实我们对这儿,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主要是接到群众举报,不过来处理的话,终究是不好的,王小姐,您多多理解哈。

短发女子却不接受他们的歉意,而是不耐烦地说道:“没问题了,那就走吧?人家在这里开门做生意,你们蹲这儿,多不合适?”

两人忙不迭地离开,在我们面前都不苟言笑的老板娘,像小女孩儿一样,搂着短发女子的胳膊。

她欢呼雀跃:“颖子,你来得真及时,要不是你,我这边说不定就要给他们封店了……”

短发女子王颖高挺的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了,我不是说了么,真要有什么拦路小鬼来折腾你,让你报我二哥的名字就行了啊?

老板娘说:“我那不是怕给东哥添麻烦么?”

王颖说他会害怕麻烦?

两人聊着,窃窃私语,而我们这边也散了,我接过刚才的文件袋,拿在手里,准备回后厨,结果正在跟老板娘低语细聊的王颖突然叫住了我:“唉,侯漠对吧?”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说有事?

王颖眉头一挑,说你也不说一声谢谢?

我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说谢谢。

说罢,我转身离开,而身后,我听到那个叫做王颖的律师对老板娘说道:“你招的这个小哥哥,还真的挺有意思的,而且人长得很帅、很精神呢,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我虽然进了厨房,但夜行者的听觉异于寻常,这让我能够听到老板娘的答复:“去你的,宽哥才走了多久,我怎么可能去想这个?”

王颖说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生活的嘛?怎么样,你真不考虑?”

老板娘的声音低了许多:“不考虑。”

王颖的声调却拔高了起来,说真的啊?你不要?真不要?不要我上了啊,这小帅哥人长得真好看,你有没有发觉,他的侧面,长得很像重庆森林里面的金城武啊?你不是说他做饭还特别好吃么?现在长得又帅,又会做饭的男人,简直是极品了……

我没有继续听了,忍不住苦笑起来。

人不可貌相,那短发女子长得一副“性冷淡”的外貌,却没有想到私底下这么热情。

老板娘整天愁眉苦脸,私底下,却跟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儿一样。

接下来,那短发女子果然进来厨房找我,先是跟我聊家常,又问我酱猪蹄的做法她似乎对酱猪蹄这种有些油腻的食物不敢兴趣,但闻到那香味,又跃跃欲试。

她听我说羊肉炒饭有不油腻的做法,又赶紧让我做给她尝尝。

结果尝过了羊肉炒饭之后,王颖便忘却了之前对酱猪蹄油腻的评价,让我给她赶紧上一份。

吃过了一大盘炒饭和酱猪蹄之后,王颖捂着看上去纤瘦的小腹,说好饱啊,不行了,不行了,要不是下午还有事,我还想再吃点……

女人过分热情,也是让人郁闷,我并不太喜欢这种性格强势的女人,只有硬着头皮应付着。

等到终于将她送走了,临走时她却停下脚步,对老板娘说道:“侯漠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以后天天来啊……”

我听到这话儿,差点儿脚软。

大概是事情解决了,去了心病,王颖走了之后,老板娘放下心防,笑容也多了起来,不但进厨房来帮忙,还跟我聊起了家常,询问起了我的家庭情况来。

她甚至还拐着弯儿询问我的感情状况。

而到了晚上,合城居不出意外地满座了,还算宽敞的餐馆挤得水泄不通,就连门外,都还排了七八桌客人。

合城居,只经过一天工夫,就彻底火了。

小佛说:相比好多断更的同学,我觉得我简直是劳模啊同意的点赞

第八章 合城居的强势崛起

接下来的几天,生意并没有爆发性的增长。

但它很稳定,只要一到饭点儿,大厅里基本上都坐满了,而且那一百个酱猪蹄,铁定都能够卖得光光。

而这馆子除了招牌菜秘制羊蝎子之外,羊肉炒饭,也基本成了必点的餐食。

随着生意的好转,老板娘刘娜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多了,对我们也是有说有笑,让人感觉好像一朵枯萎的鲜花,一下子就拥有了活力一样。

而她的情绪也感染到了其他人,老图、小六和杏儿,精神头儿都十足,尽管会很累,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然后我也瞧见了老板娘刘娜的女儿萌萌。

那是一个两岁多一点儿的小女孩,继承了母亲的漂亮基因,粉雕玉琢,跟一个小洋娃娃似的,而且特别聪明,丁点儿大,却能够说好多的词语,虽然都是叠字,但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实属不易了。

萌萌之前,一直都是老板娘亲自在带,不过老板两个月前出了车祸之后,她不得不过来接手生意。

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情况下,就只有将她交付给了附近的一家亲子园,让里面帮忙带。

早晨的时候,她将女儿萌萌送过去,而晚上的时候,让邻居家奶奶帮忙一起带回来。

邻居家也有一个小男孩在那亲子园,一起回来之后,晚上会在邻居奶奶家待上一会儿,而老板娘则会付给一定的报酬。

其实这事儿,是可以找夫家帮忙的。

但依老李头一家的习性,萌萌落在他们手中,说不定就成了争夺家常的筹码了,老板娘也不敢放心。

当然,这些都是暂时的,她已经在物色带小孩儿的保姆了。

只是她的要求比较高,很是挑剔,难免就有些迟。

老板娘的女儿对我特别投缘,见到我,并没有遇见陌生人一般的害怕,而是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来,支支吾吾地叫道:“叔叔,叔叔,抱抱……”

当我抱住这么一小团肉呼呼的宝宝在怀里时,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多了许多的怜悯。

多可爱的小孩儿,她本来应该拥有美好幸福的人生。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爸爸了。

这几天里,还有一个人经常出现,那就是老板娘的闺蜜王颖。

这个据说是一个很牛的国际事务所合伙人级别的大律师,她不但有极为深厚的背景,而且个人能力也是十分强悍的,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属于天之骄女的那种类型。

她仿佛天生就带着光芒,走路都能够生风。

自从那天她强势出线之后,所有的魑魅魍魉,以及宵小之辈都消匿无踪影。

不但如此,还时不时会有人过来表达关怀和结交之意,让人感受到了如沐春风的温暖。

但是在我的面前,这个女强人却又有十分温柔的一面,甜甜一笑,或者一个妩媚的眼神,都能够让人为之迷瞪。

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我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单身男青年,对这么一个能力又强,又还算漂亮的年轻女子,倘若是没有一点儿幻想,那肯定是生理有问题。

我生理有问题么?

自然没有,但为什么没有跟王颖迅速打成一片,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老图和小六,还有杏儿,都先后在我面前说起过这位小姐的强势,以及相关的种种故事,让我感觉到如果我跟她在一块儿,自己很有可能就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老实人。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男女关系。

再有一个,那就是老板娘有意无意跟我提及,王颖跟异性的交往,从高中开始就十分大胆,而从大学到出国,又回来的这几年里,不知道处了多少个男朋友。

这一点,对我的决断,也起到了很重要的影响。

虽然我并不是那种直男癌,对交往过男朋友的女孩子有着天然抗拒,但说句实话,这样“浪荡”的女孩子,我着实是有点儿驾驭不住。

这两点,让我刻意地对王颖保持这一段距离,但她却仿佛并无觉察一般,每一次都兴致勃勃地过来找我玩儿。

所谓“玩儿”,也并不是什么生撩硬上,而是跟我聊聊天啊,然后说笑几句,然后直喊“饿死了”。

她告诉我,自从吃过了我做的饭之后,她吃别的,就没有什么胃口了,每天都想要吃一回我做的羊肉炒饭和酱猪蹄,方才算是觉得这一天没有白活。

王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生,对于距离把握的精准和微妙,让我都为之赞叹。

她与我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让我反感,也没有疏离之感,这样的距离让我感觉很舒服,能够把她当做朋友对待。

而这样的感觉,比跟老板娘远,又比老图、小六他们近上许多。

如此的差别对待,又让我有着几分被优待的小虚荣。

当我感觉到自己开始期待着每天王颖的到来时,我方才倏然发觉到,自己可能被她带偏了。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让我为之敬畏。

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心里又再打着小算盘,那就是如果不用负责的话,我跟王颖这样聪明又还算漂亮的新时代女性,能够发生点儿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其实也是挺让人期待的。

时间就在这样的纠结之中,缓缓过去。

其间又发生了两件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情,首先就是迟迟未到的马一岙,我打过几回电话给他,但是手机都没有开机。

这让我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个南下收账的兄弟,不过他这人,没事儿也并不会经常开手机。

这个也很正常。

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以为会时不时露面提点我的白老头,总共就来了一会,而且还是行色匆匆。

他仿佛很忙的样子。

但吃货就是吃货,他一来,就点了一大桌子的菜,除了招牌羊蝎子火锅之外,还点了羊肉炒饭,酱猪蹄儿,以及我新开发出来的酱牛肉。

对于我的菜,他是赞不绝口的,吃相也颇为难看,哗啦啦一会儿,一大桌子的菜就都下了肚。

他就好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吃饭的样子。

而且更可气的是,他还不付钱。

吃完过后,老爷子叼着牙签,又把我叫到了门外去,然后揽着我的肩膀,说道:“小子,听说你最近干得挺不错的么?”

我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不敢造次,只有低头说道:“一般吧,只能说对得起这饭碗。”

他掏出香烟来,叼上,划火柴,给自己点上,深吸一口,在肺里打了一个滚儿,又长长地吐了出来,瞧见我有点儿往里缩的架势,忍不住笑了,说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咋样的。

我干笑,说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反应,杯弓蛇影嘛。

白老头吐着烟圈,说你也别介意,那天我给你留下的这个,是有名堂的,叫做“身怀六甲”,以后你就知道,它对你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说到这儿,他拖长了语调问道:“老李家的人,最近有来捣烂么?”

我摇头,说没有。

白老头用左手的小拇指拱着鼻孔,说我还听说,老王家的小闺女在追你?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

我听得直打颤,原本心里面燃起来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给掐灭了。

我赶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她就是闹着玩的,我没有敢搭理。”

白老头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就对了嘛,好男人呢,还是都从一而终的,你既然喜欢娜娜,就不要三心二意,知道不?”

我一脸无奈,说没有,我对老板娘,没有半点儿逾越之心。

白老头一愣,盯着我,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说你这人啊,目前看来,其它方面都好,就是有点儿假正经娜娜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又有风韵,你喜欢就喜欢,大胆追求就是了,这样是要干嘛呢?明明心底里喜欢,又要强行憋着,怎么跟正一教那帮道士一样?唉,无趣,无趣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倒也没有为难我,扬长而去,有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合城居的生意,是在第五天的时候,达到的一个爆发点。

突然间,当我们打开门之后,十点多钟,就开始排队了,而且排得老长,好多人不堂食,直接挥舞着手中的钞票和饭盒,让我们给一个炖猪蹄,或者一块酱牛肉就成。

到了第六天,队伍排得都有二三十米,十分的夸张。

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先前想要采访我们的那胖子,就是叫做范泓博的家伙,写了一篇报道,将我们这儿的东西给吹上了天。

许多人跨越大半个城区跑过来,就是想尝一下据说“此味只应天上有”的美食,到底是个什么味儿。

除了燕京城区,就连通州,乃至冀北和津门,都有食客会特地赶过来。

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保持着每天定量的标准,坚持口味。

生意红火,老板娘美得冒泡,甚至开始琢磨着招人了,每天走路的脚步都轻快无比。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生意简直火得一塌糊涂,老板娘每天都笑得精神焕发。

一直到第十五天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然后她顿时就精神崩溃,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来萌萌出事了。

第九章 亲子园风波

经过十来天的相处,我与老板娘算得上是比较熟了,瞧见她接到电话之后,崩溃得一下子就哭起来,赶忙过去,扶住她,然后问道:“怎么了?”

老板娘刘娜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有着一股莫名好闻的香味,但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她哭着说道:“萌萌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

我瞧见她像是掉了魂一样,有些担心,说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有事情,一起解决。

刘娜满脸泪水,抓着我的胳膊,说那帮畜牲,她们不是人。

我一惊,说谁?

刘娜说亲子园的那帮畜牲,我说怎么这些天萌萌没有以前活泼了,还动不动就哭,问她什么,也不敢说,只知道哭。我还以为她没有适应新环境呢,刚才邻居家的开放奶奶打电话过来,我才知道,她们那帮畜牲,居然在亲子园里,虐待孩子……

我一愣,说虐待孩子?不会吧?

刘娜不想跟我说太多,慌张地四处望,然后说道:“你看一下店子,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我瞧见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怕她这样会出事,放心不下,于是说道:“这样子,现在也忙过了吃饭高峰,让杏儿、小六他们招呼点,我陪你去。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帮你出主意……”

大概是对我先前将李家人扔出去的行为印象深刻,又或者对我这些天来的表现认可,刘娜没有拒绝,点头说好。

她此刻实在是心慌意乱,有个男人在身边,总也是好的。

随后我简单交代了一下几个员工,就跟着刘娜出门。

那亲子园就在刘娜住的小区附近,离这儿得有几站公交的路程,不过此刻的刘娜心急如焚,也等不及公车,便打了一个出租车,朝着那家亲子园赶去。

距离不远,所以很快就赶到了,而在路上的时候,我得知这家亲子园是一家私人企业的附属机构开的。

那家企业挺大的,算是旅游行业的龙头,而亲子园的硬件条件挺好,招生的广告也做得很不错,因为是内部供应性质,所以为了把萌萌给弄进去,刘娜还请邻居家的大哥帮忙托了关系,甚至还塞了些钱,可算是费了许多功夫。

本以为这样的地方,能够通过萌萌与其它小朋友的相处,培养不错的性子,以及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却不曾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一路上刘娜的情绪都很激动,我没有办法问太多细节,只有不断地安慰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等到了地方,那是一个绿色的三层小楼,院子里有着滑滑梯和其他小孩儿玩耍的地方,还有彩虹色的跑道,看上去硬件条件的确不错。

只不过这么一处原本是儿童嬉戏的乐园,此刻却吵吵闹闹,一大堆人堵在门口闹着,就连警察都赶到了这儿来。

下了车,刘娜急乎乎地冲到了门口这儿,却挤不进那人群里去。

她只有在外围,大声呼喊道:“我是李萌萌的家长,请让我一下……”

但挤在门口的围观群众特别多,大家都群情激奋,大声嚷嚷,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声音柔弱的刘娜。

我瞧见这状况,没有言语,伸手过去,一把拉住了穿着粉红色毛衣的刘娜,然后一马当先,朝着人群里挤去。

我个子在北方人里只能是一般高,但力量很大。

我往人群里一钻,前面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朝着两边让开了去。

很快,我带着刘娜挤进了小楼里,瞧见大厅里面,小朋友的家长正在跟亲子所的工作人员对峙,有警察和协警在中间,拦成人墙,挡住两边,而家长这边,孩子们哇啦啦地哭着,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去。

哇哇哇、哇哇哇……

刘娜在人群里惊慌地打量着,很快瞧见了缩在角落的萌萌。

她给一个面善的老太太拉着,整个人就像是寒风中的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大概是哭得有些厉害,此刻已经没有了声音,脸上满是泪痕。

而老太太的另外一只手,则拉着一个年纪稍微大上一些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脸上有着很明显的淤青。

瞧见那如风中蒲公英一般可怜的小女孩儿萌萌,刘娜崩溃地大声哭着,冲过去,一把将自家女儿给抱住。

她心疼地哭着喊道:“萌萌,萌萌,你没事吧……”

小女孩儿的双眼原本是无神的,没有聚焦点,仿佛吓掉了魂一样,此刻听到母亲的叫唤,顿时就“哇”的一下,哭出了声来,大声喊道:“妈妈、妈妈,你怎么才来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刘娜抱着自己的女儿,半跪在地上,哭着说道:“怎么会,怎么会?”

这样的场面十分糟心,而与此同时,那边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扯着嗓子在喊道:“各位家长,各位家长,你们是真的误会我们了,我们并不是虐待孩子,只是想要教孩子道理而已。现在都说独生子女是家里的小皇帝,一点儿的管教都不行,这是不利于他们成长的……”

一个三十多岁、披头散发的女人大声骂道:“只是管教?真的只是管教?我盯着你们好几天了,体罚、恐吓、灌辣椒水……我孩子一个星期进了三回医院,拉得粑粑都不成样子,你敢说你们一点责任都没有?”

其他家长也是怒气冲冲,大声责骂着。

而刘娜这边,瞧见自家女儿的脸上,有一大片绿色的痕迹,一边哭,一边掏出手巾来,想要给萌萌的脸擦干净。

结果她刚刚伸手,旁边的老太太就拦住了她,说别动。

刘娜一愣,说为什么呀?

老太太一脸激动地说道:“这帮不要脸的东西在抵赖呢,他们根本不承认自己做的事情,却不知道我们这几天,好些个家长都注意到不对劲儿了,特地中途赶过来,不顾阻拦进了园里,才看到真实的情况这个是证据,你要擦了,等回头追究起来,可就难了……”

刘娜一愣,说这帮家伙,给我家萌萌脸上抹了些什么?

萌萌哭着说道:“妈妈,是辣椒,好辣辣,萌萌、不想吃,菁菁老师一定要喂我,我不吃,她就打我耳光,打脸,好疼啊,呜呜呜……”

这孩子说话十分含糊,但我却能够听懂了。

尽管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但听到这话儿,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中,却燃着一团火。

太过分了。

旁边的老太太纠正道:“不是辣椒,他们说这个叫做什么瓦什么萨米,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说是日本人的东西,怕不是老虎凳辣椒水哦这帮黑心肠、天杀的,拿对付特务的法子来整孩子……”

“芥末?”

听到这话儿,刘娜一下子就疯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那边正在解释的秃顶中年男人说道:“你们这帮畜牲,畜牲啊,竟然喂孩子芥末,这是孩子能吃的么?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沾上一点,都受不了……”

那中年男人一脸委屈地说道:“这位孩子妈妈,你别激动,芥末这东西,是高级食材,可贵着呢,它的作用很多,能够杀菌除臭、美容养颜,降低血脂血压,开胃消食,温中利气,明目利膈等作用,而且它富含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胡萝卜素,维生素和各种微量矿物质,只有最高级的日本有钱人,才能够得以享用,你知道吧……”

这人应该是亲子园的领导,他从兜里摸出了一管牙膏一样的软管来,滔滔不绝地说着这种叫做“芥末”的食物好处。

到了最后,他还意犹未尽地说道:“你们知道这一管,要多少钱么?很贵的知不知道?我们不找你们家长加收费用,已经是很不错了知道吧?”

他满脸油光,露着会心的笑容,显然是为了自己的口才而得意。

说着说着,他都快要把自己都给感动了。

刘娜哪里有见过这样无耻的人,浑身气得直发抖,刚要反驳,我就已经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我绕开了拦在中间的公职人员,然后一把夺过了那家伙手中的软管。

我用闪电一样的速度,拧开了**盖,然后伸手,捉住了那家伙的嘴,将那整整一管的芥末,都挤进了这得意洋洋的家伙臭嘴里去。

我挤得很坚决。

一滴。

也不剩。

小佛说:今天活动多,不加更。

第十章 调查结果

如果是以前的话,瞧见这样无耻i的人,我虽然心中愤恨,但大部分时间都会缄默其口,当一个围观群众。

因为我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贸然出头,徒增笑话。

但现在,我却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呢,都是欺善怕恶的,所以对付那种无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动手,就别瞎吵吵。

这家伙既然在这儿夸夸其谈,说那芥末的好处,我就让他尝一尝这日本有钱人才能够吃到的东西,到底有多美味因为之前跑业务的时候,一个客户特别喜欢吃日料,所以我也请过两回,知道这玩意的呛鼻程度,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忍受得了的。

如果沾上了鱼生和酱油,或许还可以慢慢咀嚼,但这样硬生生的吞咽,别说小孩,就算是大人都受不了。

这帮畜牲既然给小孩来这一手,那我就满足他们。

我让他做一回日本的上等人。

“啊……”

亲子园这位口才极好的领导大声叫着,拼命地挣扎,但就他这点儿小鸡崽一样的力气,哪里能够弄得过我?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能够挣扎开去,等到整管芥末都给弄进了肚子里,他的脸色惨白时,旁边的人方才反应过来,两个膀大腰圆的警察过来拦我,冲着我喝道:“你干嘛呢?”

我事儿办成了,也不跟公职人员顶着来,放开了那中年人,然后举起手来,笑嘻嘻地说道:“没有啊,我听说这位领导说了那么多的好处,就想让他先吃点毕竟说了那么多的话,口肯定是渴的,对吧?”

因为我刚才的暴起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人没有防备,而喂完了那家伙芥末之后,我又举起了双手,表现得十分配合,警察并没有过来擒我。

他推了我一把,说在事情说清楚之前,都别乱来,知道么?

我往后退,一脸认真,说嗯,嗯,听您的。

我这边说着话,而那边的中年人却发出了凄厉的叫声来,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惨白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就好像是熟透了的番茄,或者冬天里锅炉里烧透了的木炭,然后直接往地上打滚起来。

他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

这家伙浑身直抽抽,在地上乱打滚,警察瞧见,冲着我吼道:“你刚才干嘛了?”

我听到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吃过芥末。

九九年的时候,咱们的国民生产总值不高,大家都不富裕,别看警察威风凛凛,但其实工资也不高,并不属于富裕人群,所以没有吃过芥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这样的背景下,所以刚才那家伙才能够满口胡诌下去,甚至都没有人来反驳。

想到这里,我平摊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没有啊,就是让他吃了日本人的高级食品啊,别的也没有干啥。”

跟我说话的是一个老警察,旁边稍微年轻的那个,应该是知道芥末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老警察这才明白过来,不过他却并没有为难我,而是指着我说道:“这件事情是非对错,肯定是有结论的,你们也要相信,人民警察为人们,肯定会为大家做主的,但也希望你们不要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如果是这样子的话,我们会很为难的,知道么?”

人家说得很是在理,而且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对我采取措施,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只不过他们有职责和中立的立场,所以没办法做更多而已。

我替萌萌出了气,胸口的一团火焰也消解许多,瞧见那家伙在地上翻滚着,然后开始激烈呕吐,没有办法再呱噪下去,心满意足,朝着他点头,说行,听您的。

瞧见我这个刺头服了软,对方很满意,而我则回到了刘娜这边,对她说道:“别哭,孩子在看着呢,你若不坚强,她还能靠谁?”

我没有说太多,简答的鼓励,就让刘娜的难过消解许多。

瞧见地上乱滚的亲子园领导,还有旁边那些慌乱的亲子园工作人员,她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对我说道:“嗯,我知道了。”

我蹲下身子来,没有理会旁边那老太太的唠叨,而是用衣袖,把萌萌脸上的芥末酱擦干净去。

我对满眼恐惧的萌萌说道:“萌萌,相信大漠叔叔么?”

萌萌来过餐馆几次,与我特别投缘,此刻瞧见我惩戒“坏人”,心中有了安全感。

她很认真地点头,说嗯,嗯,相信,叔叔。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好,叔叔一定会让那些坏人都得到惩罚的,好么?

萌萌可怜兮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她点头,说嗯。

我安抚好了萌萌,站起身来,正好碰到刘娜朝我看来,两人的目光对视,刘娜有点儿害羞,不敢看我,不过还是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侯漠。”

我微微一笑,说没事,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刚才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家长问询赶到,气氛开始变得越发激烈。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亲子园的园方在刚才那个满口说瞎话的中年人给拖下去处理之后,就一直没有人站出来答复,对方这样冷漠的态度让本来就心怀不满的家长们越发气愤,冲突开始升级了。

好在警方这个时候介入,将双方隔离,一边求助当地的居委会,一方又找到了亲子园的上级单位。

不过随着事态发展,众人才知道,亲子园打着旗号的那个大型私企,并非是亲子园的直属单位,它只是把这个业务,拿给这帮人承包而已。

而承包方是挂靠在当地妇联的一个私营企业,企业法人在听到出事之后,直接躲了起来,根本就不露面。

现在园方的最高领导是这儿的副园长,但那个小姑娘是企业法人的小姨子,属于只拿工资不干事儿的那种,根本做不了主,此刻出了事,被堵在门口,自己个儿都哭哭啼啼,哪里能够扛得了事?

孩子家长们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曲曲折折,弄到现在,那个承包方躲起来之后,根本找不到相关的负责人,顿时就炸了。

他们每天辛辛苦苦上班,没办法带孩子,只有将孩子交给企业办的亲子园,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情况。

我全程都在陪着刘娜和萌萌,而随着时间的持续,我也将整个事情的脉络都弄清楚了,也知道了那几个作恶的老师到底是谁,叫什么,姓甚名谁,长什么样。

这些我都知道了。

只不过因为顾及家长情绪的缘故,这些人被警方隔离看管了起来,并没有让她们露面。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了出来,说这个地方,甚至都还没有取得相关的经营手续。

无证经营。

事儿越闹越大,为了防止发生**,警方不得不将双方隔离,并且催促这家大型私企的相关领导出面,找到相关的负责人,另外给予了学生家长郑重的承诺,让大家冷静一点,他们一定会对这件事情彻查到底的,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的一个相关责任人。

每一个有责任的人,都将受到处罚,该处理的处理,该坐牢的坐牢,绝对不会姑息任何一人。

在这样严肃的保证下,加上孩子们经过这么一下午的闹腾,都有些扛不住了,家长们陆陆续续地撤离,我也跟着刘娜一起,带着萌萌,和邻居家的老奶奶及孙子离开。

出门的时候,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地朝着巷子那边望去,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外的人。

不过当时已经是傍晚,天色有些黑,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一眨眼,那人又不见了。

亲子园离刘娜她们的小区并不算远,我不想多生事端,将刘娜和兜兜送回了家。

这是一处刚刚落成不到两年的高档小区,六楼,大三间,简洁中又带着精致装饰的装修风格,让人觉得很是舒适。

我将两人送到家里之后,先是陪着聊了一会儿天,瞧见这母女俩都饿了,又还没有吃饭,就用冰箱里面的食材做了三碗西红柿鸡蛋面,另外加了一碗小炒肉丝。

因为没有加噬心蜂的蜂蜜,所以只是很寻常的家常菜,但她们都吃得很开心。

结果临走的时候,萌萌拉着我,都不肯让我走了。

她说让我跟她一起睡。

我苦笑,说那你妈妈呢?

小女孩儿天真地说道:“妈妈?也一起睡啊,萌萌家的床,很大……”

一句童言无忌的话,说得我和刘娜都脸红了。

我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毕竟饭馆那边还有许多的事情,不过我承诺刘娜,说第二天,会陪她一起去亲子园,等待最终的处理结果。

回到馆子已经很晚了,因为我的离开,使得餐馆的生意没有之前那么好。

不过老图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也没有抱怨什么。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将酱猪蹄儿和酱牛肉做好之后,就去陪刘娜一起,去亲子园等待处理结果。

然而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二点,我们才得到了这个所谓的结果。

一切事情,都是亲子园临时招聘的保洁阿姨她们私人的行为,目前这两人已经被刑拘起来了,亲子园这边在停业整顿的同时,也会积极配合调查云云。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第十一章 招兵买马,你要走么

为南无袈裟文科佛加更

如果是之前,在对事情来龙去脉完全没有了解的情况下,我们或许会认可这样的说法和解释。

但经过昨天的一番闹腾,我们知道,这并不只是一场简单的凌虐事件,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行为,不但那个长着马脸龅牙的保洁阿姨,连亲子园聘请的幼教老师,也有多人参与。

而且整个过程中,几乎是没有人站出来制止这样的行为。

那些本该保护孩童的亲子园工作人员,他们的看客行为,也是应该受到谴责的。

但如今,除了这样一份告示之外,园方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受害的学生和家长道歉。

这样的行为,着实是让人诧异。

此时此刻,亲子园的铁门紧闭,除了这么一份告示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样的冷漠行为,着实是让人心凉。

一同前来的学生家长顿时就炸了,有的踢门,有的大闹,而刘娜气不过,也想要做点儿什么过激的事情,却给我拦住了。

我拉着她,说先走。

刘娜不愿,说凭什么这么便宜他们?这简直是太过分了,昨天明明承诺得好好的,今天一转眼,又变成这个样子,这个怎么行呢,还有没有讲理的地方?

我指着旁边她牵着的萌萌,说孩子在呢,你的情绪,稍微控制一点儿。

萌萌的存在,让刘娜的情绪从激愤之中回过神来。

她抱住了孩子,不过还是有点儿不甘心,说不管怎么样,说到就得做到,这不是最基本的事情么?

我将她拉到了一边,说你还记得昨天那公司过来的解释么?为什么这个亲子园不自己搞,而是弄给别人外包呢?你得想一想,能够硬生生挤走别人,拿下承包权的人,能没有一点儿背景?这后面,有很多细节的博弈,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明出来的,也不是闹一闹就好的,咱们先回去,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让萌萌安顿下来,别让她天天跟着咱们跑。

刘娜说先前杏儿跟我说过,她有个堂妹子想来燕京,她说她妹子人不错,下面有五个弟弟妹妹,都是她帮着父母带大的,人也很好我信杏儿,就让她叫过来,这几天就会到……

她这边说着话,手机就响了。

那时节,如果不是跑业务的话,能够用得起手机的人,都是真大款,而以前生活优裕的刘娜自然也是如此。

她接了电话,说了几句之后挂掉,对我说道:“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杏儿她堂妹到了,在火车站呢另外老图说前天说招的人,也到了店里。”

招人,这事儿是生意火爆的第十天之后开始说起的,老图这边认识几人,熟门熟路,有两个还是厨房出生。

这些人如果能够加入合城居,应该能够大大缓解此刻的忙碌状态。

对于是否招人,一开始刘娜是有疑虑的,毕竟她接手合城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前期一直在亏本,差点儿倒闭了,现如今刚刚火热一段时间,她总有些担忧,害怕摊子一旦铺大,要万一又有个什么风向变化,船大不好调头,那就直接栽水里去了。

但我们这些天来的忙碌状态,又让她于心不忍。

另外就是她的闺蜜王颖,也是极力劝导她,饮食行业,是民生行业,衣食住行,它排第二。

只要有名气、有味道、有底气,就会有客源,不能瞻前顾后,因为如果大家慕名而来,却并没有得到足够好的饮食体验,就会心生怨怼,没有能够借着这股气势起来,渐渐地,就会泯然众人矣。

到时候又会轮回成先前无人问津的状态。

那个时候,合城居就死了。

正是大家的劝解,使得刘娜才有了足够的信心,也同意了老图的建议,见一见那几个厨师和熟人。

接到电话之后,老板娘刘娜考虑了一下,决定带着萌萌先回合城居。

至于这边的事情,来日方长,总会有说法出来的。

毕竟,天理昭彰。

坐了公交,我们来到合城居,门口挂牌不营业,掀开帘子走进去,餐厅里面坐着四个人,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儿。

他们无论是相貌,还是衣着打扮,看上去都挺老实本分的。

小六在招呼他们,瞧见我们走进来,对他们说道:“这是我们合城居的老板娜姐,这是漠哥。”

四个人慌忙站起来,朝着我们躬身行礼,然后喊道:“娜姐好,漠哥好。”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刘娜的脸红了一下,不过毕竟是北京大妞出身,她虽然没有王颖那般张扬大气,但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十分得体,请几人坐下,然后问小六,说其他人呢?

小六说老图在厨房忙着准备呢,杏儿去火车站接人了。

刘娜点头,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说要不然我去替老图出来,给你介绍?

刘娜想了一下,说要不然厨房先停一下,老图介绍的同时,你也帮着我做个参考,好么?

我挠了挠头,说我这眼神不太好,哪里能参考?

刘娜白了我一眼,说愿不愿?

她是桃花眼,眼眸黝黑而透亮,这样的眼眸最是风情,微微一笑,朝着我瞥一眼,里面自有万分柔情,看得我心中一荡,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说好。

我去厨房叫了老图,帮着他将里面的事情简单处理之后,跟着出来。

刘娜将萌萌交给小六,让这个小哥哥带着女儿玩耍,然后坐到靠里的餐厅桌子,由老图来给我们作介绍。

这四人里,两个中年人,一个是老图的连襟,不过不是蒙族人,而是汉人,叫做马云腾,他是白案,不过不算精,刚好前一家馆子不行了,他在找工作,晃荡了个把月。

另外一个比他稍微小两岁的,叫做金沐凡,鲜族人,是老马的朋友,两人以前在同一家店工作。

两个小年轻,长得帅一点儿的那个,叫做王月月,江阴彭城人,别看名字像女的,但是个纯爷们。他是老图的邻居,在那大杂院儿里一块住着,相处得还算不错,人挺好,瞧见这小子这两个月找不到工作,就要给房东撵出去了,便一起叫过来,看能不能跑跑堂。

最后一个叫钟仁海。

刘娜父母都是高知,自己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如果不是生萌萌,现如今说不定在哪个跨国大公司上着班儿呢,应付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不过她对于人的认知呢,太过于理想化,问的问题都过于形而上学,理想化。

好在有我这么一个见惯了世间百态的业务员在旁边,时不时地提出一些尖锐问题,让那些本来有些放松下来的面试者不得不全神贯注,集中精力,展现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当然,作为一个厨师,并不可能光凭着一张嘴来夸夸其谈,还得试菜,以及其他的技能测试。

还是那句话,是骡子是马,这个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不过老图是个实诚人,因为前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对待合城居特别有感情,他找过来的人,在他那儿都有过了一遍,此刻再考量,基本上都还算不错。

这面试足有一个多小时,刘娜并没有当场决定,而是让他们先走,然后与我商量。

我询问了她的意见之后,才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从每一个人的个性来看,王月月这个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最是沉稳,而且机灵,培养好了,主管一个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个钟仁海一般,但可以胜任帮厨和跑堂工作至于马云腾,这人真不错,跟老图的个性有点像,但又比老图要活泛一些,对于新事物的接受更强。

唯有那个老金,厨艺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性格有点儿独,也听不进别人的建议,这个人,我不太建议他加入合城居。

倒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会影响这儿的气氛。

刘娜对我的话十分认可,这基本上符合了她的判断,事实上,她唯一纠结的,就是那个老金。

现如今看了,一个团队的稳定,其实是大于一切的。

所以在考虑良久之后,她最终还是完全遵循了我的意见,并且将结果反馈给了老图,让除了老金之外的三人先去体检,她这边会帮忙办理相关证件,然后安排上班。

薪资待遇,这个自有说法,不过我却并不过问。

毕竟,我是一打工的。

弄完这些之后,店子开张,客人依旧源源不绝,中午的时候杏儿的堂妹子到了,是个长得清清秀秀的细妹子,跟萌萌还算投缘,至少经历过亲子园阴影的她,并不排斥这位姐姐。

一切都朝着不错的发展,但我却仍旧能够感觉得到刘娜的眉头,隐约间有一缕愁云。

事实上,我的心里也有一些担忧。

到了晚上歇业打烊时,我把刘娜单独拉到了一边,跟她说起了为什么我做出来的菜式这么好吃的原因,并且将背包里剩下的那一罐噬心蜂蜂蜜交给了她。

事实上,这东西对于食物是一种口感上的升华,用量其实并不多,这么一罐,对于现在的合城居,能够用上三个月。

至于三个月之后,我可以让人从莽山寄过来。

刘娜听我说着这些,并无高兴,眼神里反而有一些慌乱。

等我讲完,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要走了么?”

小佛说:看到大家的评论,感觉可能是出发点不同吧,因为作为一个两岁小女孩的父亲,我有点儿感同身受了,不过我会接受大家的建议,调整节奏。大家的评论,对我很重要,几乎每中所有龙套,都是微信公众平台的龙套帖来的,今天中午也会在推送中放出我们的微信群,大家关注一下,谢谢大家。

第十二章 果不其然

这句话,她说得委屈无比,让人心生涟漪。

我感觉有些心疼,笑着说道:“怎么可能,我工资都还没有领呢,霸王餐的饭钱也没有还,怎么可能走?”

老板娘刘娜说可是你的这一罐蜂蜜,还有你这些天来的表现,价值都已经远远超出那一顿饭了。

我说一码是一码跟你说这些,是这两天我可能要请个假。

刘娜说你要干嘛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昨天亲子园闹腾的时候,我在街角处瞧见了你的那小姑子。她看到我很惊慌,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一样,慌慌张张地跑开了。我就在想,萌萌她这儿出了事,会不会跟他们老李家有关?”

啊?

刘娜当时就愣住了,犹豫了一下,说不可能吧?他们哪有那种影响力?

我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总之一句话,萌萌这几日受到的折磨和虐待,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的,不管是不是李家人在背后捣鬼,我都要给这些可怜的孩子们,讨一个公道出来。

瞧见我的表态,刘娜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说你不会想要干什么违法的事情吧?要不然,我去找找颖子?

我说不用,我只是想要私底下调查而已。

刘娜还是很担忧,她告诉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杏儿的妹妹柳儿过来,我也不会再将萌萌送出去了,你千万不要出事,要是真出事儿了,我……我们合城居可该怎么办啊?”

两人简单聊过,我又将酱猪蹄儿、酱牛肉和羊肉炒饭的配方,以及操作过程,一一写在了本子上,交给了刘娜,让她保管。

除此之外,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跟老图交流过。

对于我将羊肉炒饭的做法交给他这事儿,他显得很激动。

老图感激地说道:“小侯、啊,不,漠哥,我就知道你是那敞亮、心胸开阔的人,你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旁边的小六冲着我挤眉弄眼,说可不,说不定以后,漠哥就是我们老板呢。

我踢了小六一脚,然后开始认真教起了老图来。

羊肉炒饭,这些天我不知道当着老图做过多少次,步骤他其实都已经烂熟于心了,但一直做不出我的味道来,最主要的,就是那一滴噬心蜂蜂蜜。

现如今我将谜底揭开,他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连续试了几次,味道就基本上与我做的相差无几了。

午餐晚餐,一番忙碌,等到打烊的时候,送走了其他人,我和小六把门关上,我去狭窄的洗手间冲了一个冷水澡,换上黑色运动服,又揣上刘娜临走前给我的活动经费,然后对小六说道:“你在这儿照应点,我出去一趟。”

小六瞧见我这架势,吸着鼻子,嘻嘻笑了,说漠哥,发工资了?

我说没有啊,怎么了?

小六眯着眼睛笑,说大家都是男人,都这个点了,你还出去耍,还能干嘛呢?嘿嘿,我知道哪里玩儿,又便宜又公道,怎么样,要不要我跟你指指道儿?

我瞧见他这一脸猥琐,知道他想歪了,也不解释,说不用。

我不管小六怎么想,出了合城居之后就往东走,朝着那边的老城区走去。

老李家的地址,我之前是有打听过的,再加上我在燕京也待了有一段日子,找过去并不麻烦。

燕京的初春,夜里多少还有一点儿冷,不过远没有十几二十年后的雾霾天气。

我不急不缓地走着,心里寻摸着一会儿到那里之后的事情。

走了二十多分钟吧,我赶到了老李家所住的大杂院,这一片当时还没有拆迁,一大片的胡同。

我走在胡同,往深处去,里面地形复杂,老半天,我终于找到了老李家所住的大杂院儿,这大院子并非只有老李一家,而是七八家人同住着。

我推门进去,瞧见院子里昏暗,便左右打量着,想要找到李家人具体的房间。

不过很快,我就找到了。

这倒不是我记得门牌号之类的,而是房间里面的争吵声。

李家人都十分奇葩,所以我的印象还算深刻,小心翼翼走过去,然后趴在墙角处,听到房间里面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一开始有点儿模糊,不过当我集中精力之后,就听到刘娜的小姑子说道:“……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让萌萌出点事,刘娜那小婊子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自己带,忙不过来馆子,就不得不求咱们了结果呢,你看看,现在出事儿了吧?”

我一惊,没有想到这事儿,老李家还真的有掺和在里面?

而且还这么巧?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发现我之后,继续听,却是那小叔子说道:“什么馊主意?明明是你那新交的男朋友不靠谱,让他就整萌萌一个,结果全部小朋友都被弄了,关我什么事?哼,再说了,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看着合城居现在门庭若市,比大哥在的时候还热闹,你还不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小姑子说道:“哼,你以为是那个小女表子的本事么?我都听说了,就是那天将你扔出去的小白脸,听他们说,那家伙是个大厨师,做的酱猪蹄儿很好吃,还上过报纸了。”

小叔子无比嫉恨,说对呀,吗的,刘娜那贱人肯定是跟人家上床了,要不然,人家会这么死命帮他?

“够了!”

一家之主老李头终于发话了,说你们够了,一口一个小贱人、女表子的,她毕竟还是你们的大嫂。

小叔子的老婆在旁边讥讽:“说得了,爹,最想拿回合城居的,不是你老人家么?”

老李头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说道:“我那不是为了发扬老大留下来的牌子么?不然你们还真的以为我是贪图那点儿钱啊,唉,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小祖宗……”

一家人说着,这时院门突然给推开了,有个人往院子里喊道:“李茹,李茹你电话。”

我因为躲在阴影角落处,并没有被人发现,不过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我赶忙往狭缝处缩去,而刘娜那小姑子匆匆出来,去外面接电话了,没多一会儿,她匆匆跑回来,跟老李头说道:“爸,我得出去一趟,尚良找我呢,估计是这次事情,啊,你们啊,把他给坑惨了……”

她边说话,便披着大衣往外走,那李军愤愤不平,说别说我们,你也在里面。

李茹往外走,我等了一下,也跟着出了门,不远不近地跟着,与她走了十来分钟,前面走出一个男人来,两人相见,抱在了一起,随后开始兜兜转转,往那小巷子钻去。

我瞧见这架势,有点儿懵,不知道这两个小年轻到底准备干嘛。

两人一顿钻巷子,终于到了一个死胡同停下,我跟在后面,在口子那儿停住。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悉悉索索,紧接着李茹一声惊叫,说良哥,你干嘛啊?

那年轻人急乎乎地说道:“来啊,给我来一发。”

李茹娇嗔一声,说你怎么这么猴急啊?

那个叫做尚良的年轻人说我能不猴急么?憋了好几天,来,赶紧给我。

李茹仿佛推了他一把,说哎呀,你想要,也别在这里啊,这里人来人往的,给人撞到了,多难堪啊?你真想要,咱们找个酒店或者旅馆,我陪你慢慢来,行不?

她仿佛在哀求对方,而尚良却急不可耐,说酒店也去,这里也来,咱们先来一发,回头我去家里一趟,再去找你。

李茹不原意,说哎呀,有人。

我下意识地用后背贴紧墙壁,尚良停顿了一下,有点儿恼怒了,说李茹,你别跟他妈的跟我装,你知道这一次我为你惹了多大的祸事不?妈的,这一次我老爸肯定要打死我的……

他很是恼怒,而李茹则软了一下,柔声说道:“哎呀,良哥,你别生气么,我给你来,你别生气成么?唔、唔……这里不行,你没洗澡……”

这对狗男女在昏暗的死胡同里寻找刺激,接下来的事儿实在是污浊不堪,无法描述。

我躲在附近,听着这活春宫,面红耳赤。

好在那尚良别看人长得牛高马大的,但身子虚,没几分钟就结束了。

一阵激烈喘息之后,他对李茹说道:“这里是燕京xx酒店的房卡,618房间,你先过去,我得回家,应付一下我老子才行。”

激情过后,李茹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媚,娇滴滴地说道:“好的,我等你,良哥你快点啊。”

两人事成之后,分道扬镳,我跟在后面,犹豫了一下,决定跟着这尚良。

因为我需要搞清楚,这个尚良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能够影响亲子园的人。

如此又跟踪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我跟着来到了一处独门独院的大宅子前,等他进去的时候,我想要翻墙,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心悸。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在小卖部装作买烟的样子,跟人打听了一下。

小卖部老板瞧了我一眼,说那是尚大海尚爷的宅子,你不知道?

听到这名字,我浑身一僵。

那个承包下亲子园的老板,他的名字,就叫做尚大海。

第十三章 我想要的公正

听到这个,我总算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弄清楚了。

原来,这里面居然有如此深层次的关系。

这里面,居然真的就是老李家在捣鬼,只不过他们只是想要让萌萌出事儿,让老板娘刘娜不得不将心思放回到萌萌的身上,无法经营合城居,他们就有机会,将财产给争夺回来。

只不过这里面的沟通和执行之中,出了一些差错,使得事情最终演变成了当前的情况。

我感觉到了心中,有点儿悲伤,以及淡淡的寒意。

我的身子,有点儿发冷。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薄凉、冷漠的人,为了自己的一丁点儿利益,竟然能够将暴戾加诸于懵懂无辜的孩子身上。

不但如此,他们居然还能够逍遥于法律之外,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他们不但没有任何的愧疚和不安,若无其事不说,还在这肮脏潮湿的小巷子里,行那等苟且之事。

这是人么?

不,是畜生,十足十的畜生。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下子,瞬间就炸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那店老板一脸诧异地看着我,然后喊道:“嘿,哥们儿,你要什么烟?”

我目光游离,最终聚焦,开口说道:“大前门吧。”

买过烟,我又问老板,说有汽水不?冰的。

老板又给我拿,我接过来,打开盖子之后,一口气,将那冰得让人心发凉的液体,全部灌进了肚子里去,然后放下**子离开。

一肚子的冰汽水在腹中晃荡,但是这种凉意,远没有我此刻的心寒。

我缓步走着,脑子里飞速思索。

我在想着目前我到底能够做些什么,仔细思索良久,我做出了一个决定来。

不管如何,这个世界,终究是需要道义和公正的。

如果生存在“坏人不会受到惩罚”的世界,我想我连呼吸,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当天夜里,我在那家几进几出的大宅子门外,蹲了许久。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蹲到了我双脚发麻的时候,有一个人从侧门那儿,悄不作声地走了出来。

我眯眼打量,发现那人正是尚良。

他跟李茹约好了会在那个什么酒店共度**,瞧着这家伙先前的急色模样,我就感觉今天晚上,他肯定是会出来的。

而只要他出来,我就能够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我自己心里的公正。

尚良悄悄摸摸地出门之后,朝着外面的大街走去,瞧他这么样,应该是想要去大街上打的。

我紧跟在了他的身后不远处,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不至于被他发现。

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有车。

眼看着他就要钻进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小轿车里去时,我没有再犹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手穿过车窗,将准备发动汽车离开的尚良脖子给揪住了。

他刚想要抬头来看我,我另外一只手就朝着他的眼眶猛然打去。

这一下我没有多少留手,因为我心里藏着太多的个人情绪在,所以只是一拳,就将他给打得快要晕过去。

随后,我将他给拖出来,塞进了第二排车厢里。

我也坐了进去。

我按住了他的头,不让他看我,然后说道:“尚良,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不?”

骤然遭受袭击,而且还是被下重手,满心想要前去共度**的尚良完全就懵住了,他给我按在座椅上,痛苦地挣扎两下,发现完全无济于事之后,哭着说道:“哥、大哥……哦,不,爷,您有事儿说事,别这样没头没脑的。”

我说你做的恶事太多,想不起来了?

说完话,我又给他的肚子来了一记窝心捶,他嗷嗷直叫,却还是没有能够想起来。

我不确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脑子短路了,不得不提示道:“你老子名下的那个亲子园,出现的虐童事件,是不是你指使的?”

听到我的话,尚良浑身一震,随后大叫冤枉道:“爷,爷,这跟我没关系啊,我老子是我老子,我是我……”

我瞧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拼死抵赖,就知道不动真格是不行的了。

我伸出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收紧,然后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老老实实地坦白交代,然后让警察去招呼你第二,我现在就掐死你,回头再去找那个姓李的一家人麻烦你自己选一项,不过别想太久,给你考虑十秒钟,十、九、八、七……”

我的语调冷漠,一点一点地数着数。

每一个数字,都敲打着尚良脆弱的心灵,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他终于扛不住了。

他大声叫道:“爷、爷,我说,我都说,都是李茹那骚娘们儿指使我的,具体办事的人,是老汤和他手下的那几个娘们儿,我只是帮忙传了个话。别杀我、别杀我啊,呜呜……”

在如何击破尚良的心防,我在之前蹲守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了。

从外在的方面,我需要让这家伙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是真的受到了威胁,而不是虚张声势而已。

所以我估计将妖气逼出,让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撒气和杀意。

而从逻辑上,我又点出了“姓李的一家”这个关键词。

我就是想让尚良明白一件事情,我是有备而来的,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是清楚的。

了如指掌。

果然,如此软硬兼施,内外逼迫,使得这个叫做尚良的家伙一下子就脚软了下来,不敢硬撑。

而在他崩溃之后,我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纸笔拿了出来,让他将整个事情的起因和过程,都记录下来,包括参与此事的都有什么人,具体是怎么交接的,我让他一一交代。

我告诉他,整件事情我都清楚,所以如果那里出了岔子的话,我看出来了,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尚良听了,唯唯诺诺,不敢抵抗,低头去写。

我摸到后车厢有一个棉绒帽,能够将脸遮起来的那种,就顺手拿了过来,将自己的脸给挡上。

尚良磕磕绊绊,写了二十多分钟,经过我审核之后,摸出一把小刀来,割破了这家伙的右手大拇指,让他在自白书上面按下手印,这才算结束。

弄完这些,尚良小心翼翼地说道:“爷,行了吧?”

我冷笑一声,说你觉得呢?

当下我让这家伙坐到了驾驶室,自己坐在了副驾驶室上,然后让尚良开车,载着我前往他跟李茹约定的酒店。

我手上只有尚良的自白书,证据链不扎实,所以需要李家人的。

这帮作恶的狗东西,一个都不能跑掉。

跑了一个,我的念头就不通达。

呼吸也不顺畅。

在我展露出足够凶狠的獠牙之后,尚良不敢违背我的意见,遵从了我的意思,载着我前往那家酒店。

路上的时候,我有点儿不解,问他,说李茹那尖酸刻薄的模样,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尚良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李茹是他的小学、初中同学,他小的时候,很瘦弱,经常被欺负,而当时的李茹,是班里的大姐大,横行霸道,属于螃蟹的那种。

那个时候的他,对当时的李茹,有着一种天然的向往。

所以即便他后来长大了,家里也有钱了,不知道玩过了多少女人,但心底里,一直都有一股无法磨灭的情愫。

一想到当年肆意欺负同学的大姐大,躺倒在他的裤衩下,他心里就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说你丫还真他妈是个有情怀的情种。

尚良咧嘴笑,说爷,我的确……

啪!

我瞧见他这得意洋洋的样子,没有言语,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让他断了跟我攀谈的劲头。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在尚良的带领下,我们先去了那个什么酒店,将李茹教训了一顿,逼她写下了一式两份的自白书,按下血手印之后,又驱车回到了李家的大宅院儿,将那一大家子的人都给叫醒了起来,挨个儿写。

他们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我越看越生气。

我恶心。

我全程都蒙着脸,故意将声音弄得十分沙哑,让他们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其间也有人试图反抗,不过对于这样的突发事件,我表现得十分果断,上去就是一顿暴打,打到没有反抗的心思之后,我才会放手。

并不是我行事太过于暴戾,而是因为,这帮家伙,根本不是人。

对畜生,太多的宽容,反而是有病。

那是圣母婊。

我不是。

弄完这些,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我去李家的厨房,找来一大罐子的醋,让这帮人各自匀一碗,然后咕嘟嘟地全部喝下去之后,消解了心头恶气之后离开。

我半夜的时候回到了合城居,小睡了一会儿。

等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燕京大妞儿王颖来到馆子,我把她拉进了房间,然后跟她谈了一会儿。

我没有讲自己昨天的事情,只是大体聊过之后,问她,说我这里有一份材料,交给别人不放心,你能不能给你二哥,然后通过他叫到相关部门去?

王颖用满是异彩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点头,说好。

事情由王颖出马之后,就变得好推动许多,在递上去的第二天,我们就收到消息,说始作俑者的李家人,李军和李茹都进了局子,而除此之外,虐童案件的相关人等,也都受到了相关处置。

虽然因为司法程序的缘故,并没有立刻就有结果,但一样是大快人心。

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那个叫做尚良的家伙,居然提早一步离开,并没有将他给逮住。

不过即便如此,学生家长们还是长出了一口恶气。

经过此事,虽然我不让王颖将事情跟任何人说,但老板娘刘娜对我另眼相待,而王颖与刘娜一番长谈之后,对我更是热情,如同小太阳一般,差点儿就要将我融化。

李家两人被抓起来的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提前请了假,去了一趟附近的市场。

我想要找寻一款能够临时替代噬心蜂蜂蜜的食材。

我逛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准备回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了我一声。

我回过头去,没有任何防备的,一根铁棍子就朝着我的脑门儿直接砸了过来,当时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就感觉整个世界都要黑下去。

第十四章 慌不择路,误入校园

砰!

在燕京待了大半个月,平淡而充实的日子,让我的反应力都变得迟钝了,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完全融入了平凡生活一般。

然而这突如其来、恶狠狠的一棍子,却又将我砸回了腥风血雨的江湖里去。

我的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一高一低的,紧接着有温热的鲜血从我的额头上流了下来,遮住了我的眼睛。

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到额头上的剧痛。

紧接着前后左右,不知道从哪儿伸出好几只手来,七手八脚,将我飞快地拖到了旁边一小巷子里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拳脚如同雨点,不要命地落下来。

每一拳、每一脚,虽然避开了致命处,但都是扎扎实实的。

我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成,小良说这家伙是个夜行者,身体结实着呢……”

小良?

良?

这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了好一会儿,我方才想明白过来。

卧槽,那个给我教训得跟死狗一样的尚良,居然还有这样的背景和势力?

他也知道夜行者?

瞬间想明白过来的我,也从那遭受巨创的昏迷之中挣扎过来,猛然睁开了眼睛,瞧见昏暗的巷子里,有七八个彪形大汉。

他们有的空着手,有的提着铁棍砍刀,正在朝着我疯狂击打而来。

“地头蛇啊?”

我在给一拳打在了右脸颊之后,使劲儿地甩了一下脑袋,然后手往腰间摸去。

下一秒,我抓着瞬间变硬的软金索长棍,扫向了周围。

坚硬的棍子,与钢管、砍刀和人的身体扎扎实实地碰触,巨大的力量将这些家伙都给扫开到了一边儿去,紧接着我扬起手中长棍,朝着跟前一个手拿钢管、叫得最是凶悍的汉子猛然一棒挥去。

但听到“哐当”一声响,那人手中的钢管被我挑飞之后,长棍重重地砸落在了他的腰间。

那人“哎哟”一声喊,两百来斤的身体直接腾空而起。

他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去。

砰!

一击得手,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神志变得清醒一些。

随后我猛然后退,挥舞长棍,朝着周围猛然劈去,三两下,就将围在我身边的这一大帮子人都给逼退了去。

我这边一发力,旁边的人都感受到了压力,有人喊道:“点子扎手,他有武器。”

“对,这棍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腰带,是裤腰带。”

“狗屁,谁他妈的裤腰带砸人这么疼?哎哟……”

周围一片慌乱,被我刚才的凶悍给吓到了,纷纷朝着后面退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不退反进,陡然冲来,抬手就朝着我拍出一掌。

轰……

这一下,就仿佛天地轰塌一般,无边妖风,呼呼吹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如果说刚才的那几个,不过是学过拳脚的练家子,或者城市癞汉,那么此刻出来的这个男人,就是真正用来镇场子的高手了。

对方既然知道我是夜行者,那么必然是有所提防的。

我感觉到对方过于强势,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提着长棍后撤,然后用软金索长棍去招架,却没有想到对方的掌劈到了棍子上时,一股汹涌奔腾的力量骤然传来。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过电的酸麻,让人浑身一颤。

高手。

我深吸了一口凉气,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而下一秒,又有一个黑塔般的壮汉,从另外一边,朝着我轰隆隆地冲来。

这个家伙,就如同一台人型坦克般,仿佛能够碾压一切。

我有与人决死的勇气,也有审时度势的眼光。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应该是陷入了重重埋伏之中,而只要我在此逗留下来,就会被这两人缠住,一直到最后将我拿下,甚至给直接弄死去。

在棍子回荡过来的一瞬间,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个矮身,朝着旁边蹿去。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我会在给砸得将近昏迷的状况下还能够暴起,一下子就弄伤了好几人,而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我在气势如虹的情况下,与人交手半个回合话之后,却没有任何征兆地抽身撤离。

在这儿设圈套围堵我的人里面,好手不少,但真正能够掌控场面、让我感到害怕的人,却只有两个。

一人在与我交手,一人在堵我后路。

至于其他人,因为刚才我的凶悍,都散开了去,无形之中就让出了一些空隙来。

这条巷子靠近市场,地形复杂,并非是一条路通到黑,所以在一瞬之间,给我抓到了空隙,让我突出了包围圈去。

斜刺里有一个狭长的小巷子,我一棒子撂翻一个壮汉,然后夺路而逃。

那个与我交手的高手快步走来,猛然一个飞扑,大声喝道:“站住,受死……”

我如何会站住?

当下我也是一棒子挥去,拦住那人之后,头也不回地跑。

一群人,你追我逃,而冲出了那个巷子的时候,那个铁掌高手,与那坦克一般的铁塔壮汉,居然还紧紧地跟在了我的身后,前后相距,不过半米多一点儿。

这是一个伸手就能够触摸的距离,也是死神的分割线。

我只要是稍微慢上一线,就会给对方抓住,然后逮住就是一顿爆锤。

而那个时候,我的下场如何,用屁股都能够想得到。

我在跑,出了巷道,我就一直往北走,过大街,穿小巷,在人群之中穿梭着。

而那帮人对我十分执着,也顾不得周边一脸诧异的群众,紧紧地在我的身后跟着,不死不休的样子。

我一开始的时候,肾上腺素分泌,全身发热,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触,然而随着时间延续,我开始感觉到头开始越来越昏了,眼前的景色变得晃荡,周围人瞧见我的眼神和面容,也变得扭曲古怪起来。

整个世界都在晃荡扭曲,我的双眼甚至都给鲜血给弄得模糊。

我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狂奔着,手中的软金索长棍变得碍事,我把它变软死死扎在了腰间,提出一口气来,让我能够稍微清醒一些。

但越是如此,我的眼皮却越发沉重。

刚才的那一棍子,实在是太狠了,经过我这一番激烈奔走,伤势变得越发严重,它让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四肢僵硬,呼吸越发迟缓。

更严重的,是那一棒子仿佛将我的视网膜都给弄得不对劲儿。

不管我怎么抹去眼帘上的鲜血,都去除不了眼前的模糊感。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世界仿佛变得混沌而黑暗,而我身后的追兵,却并没有停歇,那种浓郁的煞气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仿佛一旦我停下来,就给人按在地上狂草。

终于,当我感觉到自己快要完全不行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堵墙。

而这个时候,我也突然间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有一些犹豫了。

我感觉到眼前仿佛有一道光,生机浮现。

没有任何犹豫,我直接一个脚步,向着那墙冲了过去,紧接着我的足尖在墙面上一阵蹬,纵身而上,双手也终于摸到了墙头。

摸到墙头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掌给尖锐的利器扎到。

十指连心,手掌的疼痛瞬间传入身体里,而正是这样的刺激,让我临到头了,心中又生出了一股狠劲儿来,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紧接着我猛然翻身,落到了墙里面的草地上。

紧接着,我循着模糊的视线,朝着里面跑去。

跑了十几秒,我感觉到身后的追兵,居然奇迹一般地停了下来。

我回头,朝着院墙那儿望去,却没有瞧见有人翻墙而来,这样的情况让我心中诧异,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想不了太多,踉踉跄跄地朝前走。

走了一段路,我方才发现这儿居然是一个学校,而且还是一所大学,长长的石板路上,满是青春朝气的大学生来来往往,而不远处的湖边草地,还有人在高声背诵着英文,又或者某些拗口的文章。

远处的小林子里,还有牵手的年轻情侣,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切是那么的朝气蓬勃,越发衬托出了我此刻的狼狈。

我此刻满头的鲜血,着实是有一些扎眼,已经有人朝着我投来惊诧的目光了。

我虽然不明白那帮人为什么不继续追来,却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如此的醒目,那帮人进来一问,我就会暴露,无路可退。

所以我开始绕开大路,朝着林子里走,又撕下贴身的衣服,将脑袋上流血的伤口包裹住。

我跌跌撞撞,来到了馆的地方,然后从一个办公室的窗户翻了进去,又是一阵摸,来到了一处小厅里来。

这儿并不是大图书馆,虽然堆着许多的书架和满满的藏书,但却好像没什么人的样子。

直到这个时候,在这安静的图书小厅里,我坐在了一处黑暗的角落里,方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剧烈的眩晕,控制住了我大部分的精神意志。

我眯着眼,感觉自己仿佛快要死掉一般。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间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紧接着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跟前,推了我一把,然后很是惊讶地说道:“侯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迷迷糊糊之间,抬起头来,看了那人一眼,也是一惊。

“秦梨落?”

小佛说:最近在过渡,情节我思索一下,不加更了今天。

第十五章 夜睡香榻

我此刻的双眼,本来已经模模糊糊了,然而听到这声音,努力地睁开眼眸来,虽然依旧昏暗,但还是能够瞧见秦梨落那张极为辨识度的美丽脸庞来。

她就像是一道光,照在了我昏暗的世界里,让我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秦梨落走近前一些,蹲下来,有些惊讶地说道:“真的是你?”

我苦笑,说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在这么一个地方相见。想一想,真的是奇妙啊……

我与秦梨落,有过敌对,有过博弈,也有过误会。

但后来当我听到黄毛尉迟谈及她,告诉我她是主张将那“后土灵珠”借给马一岙、然后被发配去了东南亚时,便感觉我与她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是一笔勾销了。

直到此刻,再一次瞧见秦梨落,我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秦梨落瞧见我如同傻子一样地笑,皱起了眉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搞成这个样子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瞧见秦梨落,原本绷得紧紧的神经莫名就放松了许多,瞧见她皱眉,却越发开心,说不知道,可能是缘分指引了我吧?

秦梨落伸手,摸向了我捆在脑袋上的布条,说我掀开了啊?

我半靠在了墙上,耸了耸肩膀,说随意。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我头上包裹的布条,解开来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说我的天,这么大的口子,而且还在流血,到底是谁给你敲成这样的?

我说这个嘛,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怎么,需要我给你仔细地说道说道么?

秦梨落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起来吧,去我的宿舍,我那里有医药箱,给你包扎一下再说真要说,我估计你还没有说完,人就流血而死了。

她扶着我起来,我却感觉自己全身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秦梨落扶了好一会儿,瞧见我根本没站起来,不由得恼了,凝如牛乳一般的雪白脸庞上,浮现出了几分恼怒来,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苦笑,说你这么想我?

秦梨落瞧见我是真的不行了,便说道:“我用力了,你别乱动啊。”

她手上一用力,我就给捏鸡仔一样弄了起来,随后她说道:“走吧,去我宿舍。”

我说小心点,我现在在给人追杀,别让人瞧见了,不然很危险。

秦梨落没好气地说道:“你放心,没事儿带一个臭男人回宿舍,这事儿被人瞧见了,我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楚,所以我比你还要紧张呢。”

我有些担忧,说你们宿舍有多少人啊?

秦梨落伸手,将我给背了起来。

她个子本来就高,一双大长腿,九头身的比例,背着我并不算吃力,随后她带着我往窗边走去,然后说道:“你放心,我是来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交流的香港学者,有独立的个人宿舍。除了我,没有别人的。”

我一听,不由得愣了,说这里,是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

秦梨落打开窗户,背着我往外面跳下去,紧接着她避开路灯,一路在黑暗中快速奔跑着,如同羚羊一般轻快。

她一边儿跑,一边说道:“你跑到这儿来,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趴在秦梨落的香肩上,闻着她乌黑秀发里发散出来的、好闻的洗发香波味儿,然后呢喃说道:“不好意思,我给这当头一棒敲得有点儿晕,真的不知道哪儿是哪儿。”

这图书馆离秦梨落的宿舍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她住二楼,因为背着我的缘故,她并没有走正门,而是爬墙。

她让我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脖子,然后双手双脚,如同吸盘一般,在外墙面上攀附着,没多一会儿,她人就抵达了窗边,打开之后,将我放下,又谨慎地朝着外面望了一眼,这才关上窗户,又拉上窗帘。

我落地之后,打量了一眼房间,虽然此刻眼睛昏花,但勉强能够瞧见是个不错的单人宿舍,有床有书桌,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甚至还有冰箱和电视。

这可不是学生宿舍的配置。

我说你刚才说你,是什么交流学者?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说过?

秦梨落推着我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打开灯,打量了一下我头上的伤口,瞧见我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忍不住讽刺道:“你上过大学么?”

我有点儿心虚,说呃,没有,我中专毕业的。

秦梨落说那不就得了?走,去洗手间吧,我先给你处理伤口,等给你弄完了,再跟你汇报一下工作,可以了吧?

我给她讥讽了一下,特别是提到了我的学历,这让我有些自卑,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秦梨落帮我把头上的伤口给情理了,然后又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医药箱来,问我:“你是需要缝针呢,还是给你弄点儿金疮药?”

我说有什么区别么?

秦梨落说缝针的话,能够让你脑袋上的这窟窿早点儿愈合,不过事后会留下蜈蚣一样的伤疤至于金疮药,我的这个还算不错,再加上你夜行者的体质,应该不会留疤,但近几天内,你不能跟人冲突,否则伤口崩开了,你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

我想了想,说还是敷药吧,好歹别破相。

秦梨落说你头上的伤口太大,我需要把你的头发给剃了,没问题吧?

我苦笑,说行,都听你的。

秦梨落对于处理伤口很有心得,找来一个塑料凳子,让我趴在上面,然后给我处理,全程她都很严肃,一直到最后,用那医用纱布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也包过之后,方才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说行了,出去吧。

两人来到房间里,我瞧了一下她那小碎花的床铺,很自觉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说道:“那个啥,谢谢啊。”

秦梨落将手洗干净,此刻正在拿毛巾擦呢,此刻听到,看了我一眼,说别客气,毕竟是熟人,而且我之前,还欠你一份情。

我苦笑,说算了,我们之前早就两清了,现在是我欠你的。

秦梨落没有跟我争,而是问道:“后来风雷手遇袭,背后给敲闷棍,是你们干的?”

我想了一下,没有瞒她,说对,是的。

反正后来我们跟黄泉引那么一闹,事情肯定都传开了,我没有必要瞒着秦梨落,她忍不住笑道:“风雷手一直以这件事情为平生的奇耻大辱,你可小心点,别被他瞧见,否则他绝对跟你没完。”

我说你不抓我?

秦梨落的脸变得有些冷,盯着我,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不一样。”

我没有继续深究他们港岛霍家的内幕,而是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不是问我怎么会到这里的么?我跟你讲一讲吧……”

接下来,我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跟她一一讲来。

秦梨落听完,沉吟了一番,然后说道:“你说的那个尚大海,我想我应该是认识的。”

啊?

我愣了一下,说你认识?

秦梨落点头,说对,燕京这地方,藏龙卧虎,最出名的就有四个比较大的夜行者家族,那个尚大海,他的外号叫做“胖大海”,是西门仇iu家的门下档头,算得上是比较有实权的人物,在这一片的势力也很大,黑白通吃,我前些日子来燕京拜码头的时候,在仇家那里见过他的这个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睚眦必报,是个很小气的人,你惹上他,会很麻烦的。

我有些惊讶,说他也是夜行者?

秦梨落说对呀,你都惹上他了,难道不清楚?

我苦笑,说我真不知道啊,我就碰到过他儿子,那家伙就是一怂包,我哪里知道,他老子会这么厉害?

秦梨落说老子英雄儿怂包,这种事情在夜行者里面很正常,因为他儿子还没有觉醒,根本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得,你这几天悠着点,就在我这里养伤吧,胖大海那个人最是丧心病狂,而且十分护犊子,指不定在外面到处找你呢。

我听到,说外面?他们难道不敢进来么?

秦梨落笑了,说进来?开玩笑,这儿是哪里?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咱们国家的最高学府之一,藏龙卧虎,到了这里,是龙您得盘着,是虎您得卧着,别说他胖大海,就算是仇家的家主来,也得打个报告,提个申请……

我说这么厉害?

秦梨落说当然。

两人聊着,我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头昏眼花,而且瞌睡也重,不停低头。

秦梨落瞧见我的状态,说行了,你早点儿上床歇着吧,不要强撑着了。

啊?

我听到她的话,打量了一下房间,这儿是宿舍,床是一米二的,一个人没事,两个人……

秦梨落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瞧见我的模样,哪里不知道我的想法,瞪了我一眼,说想什么呢?你睡床,我自己打个地铺。

我说不好把,还是我打地铺。

秦梨落说倘若平日里,我也不跟你客气,但你现在是一病人,我可不想背上一欺负病号的名声。行了,江湖儿女,别矫情了,婆婆妈妈,还是个男人么?

我本来不愿,但是被她这么一激,把心一横,便脱鞋上了床。

秦梨落的小床很是整洁,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混合了沐浴液和洗发香波,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味道。

我躺在上面,小心翼翼,动也不敢动,而当秦梨落将灯关上的时候,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闭上眼睛,莫名感觉到一阵心安,不再多想,呼吸放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窗外有鸟叫的声音,空气里飘散着青草香,睁开眼睛来,却突然发现,我看不到东西了。

我瞎了?

第十六章 瞎子侯漠

我瞎了?

这个想法在我的心头浮现出来,一下子就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我给吓醒了,当下我使劲儿睁大眼睛,睁到最大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光线,以及模模糊糊的景象来。

我发现自己还是在秦梨落的宿舍里面,房间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

“秦梨落,秦梨落?”

我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努力地朝着周围看,终于在床头柜那儿,发现了一张卡片。

我拿起卡片,一直放到了眼前儿来,才发现居然是秦梨落的学生牌。

牌子上面,素面朝天的秦梨落一样美丽,又多出了几分清纯的学生气息,微笑着,如春天和煦的微风。

而下面,我瞧见了那名字。

秦媛?

什么,她不叫作秦梨落,而是秦媛?

又或者,这个“秦媛”的名字,是她的化名而已?

我脑仁儿还是疼,伤口处隐隐有抽痛的感觉,显然是昨天被敲闷棍儿的后遗症,但最让我担心的,是我的视力。

我此刻瞧任何的东西,都感觉黑沉沉的,除非是在眼前,否则根本就瞧不见。

这,是那一棍子敲下来的原因么?

我有点儿慌,毕竟视力这东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人感知这个世界,第一就是视觉,其次才是听觉、味觉和触觉,如果现在变成了一个瞎子,基本上就废了。

更重要的,是我如果变成了一个瞎子,接下来我的渡劫,就成了镜花水月,而那个时候,我岂不是只有一条死路了?

想到这些,我顿时就心死如灰,感觉自己整个人的人生都无比晦暗。

我下了床,摸索着走到了洗手间,瞧了一眼盥洗台前的镜子。

镜子里面的我是一个脑袋包成木乃伊、脸色惨白的男人,一双眼睛即便是睁到了最大,也是眯眯眼儿,看着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原来我是这么一个模样啊?

亏得我昨天拥着散发着秦梨落香味的被子入眠时,心底里还暗自有些小得意,觉得是自己的帅气,让秦梨落对我这般的好,甚至都将自己最私人的小窝给让了出来。

现在想来,人家真的只是可怜我而已。

要是不认识,就凭我的这个凄惨模样儿,扔在街边,估计都不会有人管。

我有些伤心,也有些难过,心情低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有人走进了房间来。

我的警觉性很高,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随后我听到秦梨落的声音传来:“侯漠?你在洗手间里?”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推门走出来,说嗯,刚起来。

秦梨落手上提着东西,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对我说道:“我刚出去了一趟,买了点儿毛巾、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另外我还去食堂给你打了早饭,包子豆浆可以么?”

我点头,说行,都行。

秦梨落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双手扶住了我的太阳穴,一对大拇指顶住了我的额头,瞧了一会儿我,说道:“看着还行,你的恢复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这就挺好的。行了,你先吃,还是先洗漱?”

我说我洗一下吧。

我接过毛巾牙刷,进了洗手间,秦梨落站在洗手间和房间的连接处,对我说道:“我昨天说的,果然没错,我刚才去学校外小超市的时候,瞧见了好几个眼熟的人,上次我去仇家拜码头的时候有见过。尚大海那家伙果然睚眦必报,估计在学校的各个出口处等着你呢,只要你一出去,就能够知道。”

我小心翼翼地洗了一把脸,开始刷牙,抽空说了一句:“是么?”

秦梨落说可不,你知道么,其中有一个人还认出了我,跑过来跟我打招呼,而且还给了我一张印刷单,上面印着你的头像,让我帮忙找你呢。我差点儿忍不住笑,这帮人还真的是会找人……”

她在旁边说着,脸上还有笑容,我牙刷到了一半,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就是一酸。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但鼻子酸,而且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秦梨落还在旁边说着话儿呢,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些惊讶。

她说唉,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跟你说,没事儿的,别怕,他们不敢进来的,就算是进来,也只是找一些普通人过来帮忙找人,不可能进到我这宿舍的。只要你不出去,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泪,然后将口中的泡沫吐了出来,轻轻说道:“秦小姐,我瞎了。”

“什么?”

秦梨落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瞎了?

我说我看不到东西了,早上起来的时候,睁开眼睛,一片晦暗,看东西重影,模模糊糊的,根本瞧不清楚。一直到现在,您在我眼前,都是雾蒙蒙一层,你不说话,我都认不出你来,需要很近……

我跟她说着,秦梨落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你这个,应该是遭受撞击之后的后遗症,你也别想多,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去医院看一下,再行确定。”

我苦笑,说您刚才也说了,外面到处都是胖大海的人,我别说去医院,就算是出一个门,估计就得给宰了昨天晚上的阵势,基本上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的态度,那就是不弄死我,誓不罢休。

秦梨落说没事,我去外面探探。

她没有安慰我太多,收拾东西之后,背了一个包,然后出门了去。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我坐在床上,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到秦梨落这个人,如果没有对立冲突的话,还是比较暖的。

她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也没有刻意的照顾,但却在点滴的细节处给人予温暖,让人感受到她的细腻和美丽来。

说起来,这个应该就是每一个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素养吧。

我下了床,坐在椅子上,看着搪瓷缸里面的豆浆,和纸包里的包子。

豆浆加了一点儿糖,还是热的,喝起来有一股很浓郁的豆香味儿,包子不算美味,但很瓷实,三两口下肚,那种温暖的饱腹感,将我低落的情绪一下子就消解了去。

我吃过早餐,将搪瓷缸洗过之后,坐在书桌前。

书桌正对着窗外,透过窗帘的间隙,我能够感受到照进来的阳光,那种温暖,如同一道光,照进我满是阴霾的心灵。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间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声音来。

他告诉我,去北方。

然后他指着自己的心脏,告诉我,在那里,我一定会有自己的机缘所在。

我回忆了一下自己前来燕京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些事儿,我都是很随意去做的,无论是选霸王餐的地点,还是做的这些事情但到了最后,我却发现,兜兜转转,我居然并没有跳出这个江湖。

当我不是夜行者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表面的世界之下,还会有这么多的事儿。

但我进入了这个圈子,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挣脱。

这会儿,我已经完全想清楚了,甭管我做得有多小心翼翼,只要是我做过了,在人家的地头,只要想查,将前因后果一对上,我就没办法遁形。

所以我此刻有些担心起刘娜,以及合城居来。

即便是她那儿有着那个什么白老头儿的照应,我依旧很是牵挂。

至于此刻我的眼睛,只能够随意而安吧。

当我真正想开的时候,突然间发现,生死之间,我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反而是昨天晚上拥被而眠时的安心,让我怀念。

我若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即便是与秦梨落相隔如此的近,但估计终究还是两个世界。

很难想象,我们在此刻,却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待上了一晚。

秦梨落去了很久,一直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才回来,而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另外还带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子,具体的容貌我没有办法瞧清楚,但是个性格比较柔弱的小姑娘。

她的身上,有着淡淡的水果香味。

是橙子。

秦梨落给我介绍,说这是她的一个朋友,叫做仝小米,是燕大医学院的研究生,对于眼部学科很有研究。

仝小米伸手与我相握,她的小手柔柔的,朝着我微笑,说你好。

离得近了,我能够感受得到她那有些好奇的眼神,以及里面藏着的一点儿淡淡疑惑。

我与她招呼,秦梨落在旁边低声说道:“那个……我今天去了附近的几家医院,都瞧见了他们的人,那帮家伙,像是洒下了天罗地网,所以,我想了一下,只有找朋友过来,先给你检查一下。”

我说好。

仝小米让我坐下,然后拿出了强光手电来,开始给我检查。

她的确是十分专业,无论是手法还是提出的问题,都给我感觉很厉害,即便是条件如此简陋,也能够根据情况来快速判定。

等全部一遍检查清楚之后,仝小米没有立刻与我说,而是朝着秦梨落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出去之后,我竖起了耳朵,听到走廊上,仝小米跟秦梨落低声说道:“他的视网膜已经差不多完全脱落了,复杂的机理我不跟你讲,只说一点,他这个,基本上过十几天,就会全瞎掉……”

小佛说:没得说,加更。

第十七章 深夜来客

为西北风加更

对于仝小米的判断,秦梨落似乎早有准备,低声说道:“就算去医院的话,也没有办法处理么?”

仝小米说道:“视网膜脱落,有好几种情况,原发性、继发性,以及外力导致像他这种,按照常理来说,是很难变成这样的,毕竟人体的眼球,是一个很精密的结构,轻易不会脱离,然而一旦脱离,又不是病理性的话,就算是通过手术,也很难成功。即便是有那么一点儿成功率,能恢复多少,也很难说。这么说吧,他以后的人生,基本上,就是个盲人了。”

秦梨落说咱们这儿,暂时没有办法的话,别的地方呢,香港、日本、法国和美国呢?

仝小米说他这种情况,还不能全部叫做视网膜脱落……怎么说呢,去那些地方,能提高的,只是成功率而已,打个比方,从2提到5,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冷静的判断,秦梨落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这个时候,仝小米则说道:“对了,媛媛,这个男的,是你男朋友?”

“啊?”

秦梨落似乎在想着什么,听到这话儿,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仝小米低声说道:“媛媛,我们认识也有好些天了,我对你呢,也算是很了解了。你是从港岛来的,打小的家境优越,导致你待人接物呢,都太过于理想化,也天真。这是优点,但你得想一下,这人如果以后真的就是个盲人了,你还能够照顾他一辈子不成?我觉得吧,不管你有没有跟他发生点实质性的关系,都得考虑现实问题了。”

听到这话儿,秦梨落沉默几秒钟,居然没有否认,而是对她说道:“行,这事儿我知道了。对了,这件事情,千万别跟任何人说,知道么?”

仝小米答应,说这是当然,咱们是闺蜜,我如何会出卖你呢?

她与秦梨落又聊了两句,然后离开,而秦梨落则回来。

当她推门的时候,我赶忙走到了床边,没想到秦梨落进来,关了门之后,对我说道:“怎么,都听到了吧?”

我苦笑,说你怎么知道?

秦梨落说夜行者如果这点儿听觉都没有,那还怎么混?

我说你的朋友,对我是真的好,只可惜她并不知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并没有她忧虑的那些事情。

秦梨落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儿,我忍不住苦笑起来。

我能怎么想?

现如今的我,不但寄人篱下,而且出门就会被追杀,此刻又面临着失明的残酷现实,如果秦梨落没有收留我,此刻的我,只怕是早就挂掉了。

但如果人生能够重头再来一次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一样会去做先前的事情。

我一样会抓住尚良,逼他写出供状,送李家的那些混蛋们,去局子里待着。

我一样会去实现自己心中的公义,义无反顾。

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说失明而已,又不是没命,而且我觉得吧,那小妞儿,有点儿夸大其词了。

听到我的话,秦梨落笑了。

她说我果真没有看错你,如果你这个时候怂了,或者表现出颓废的样子来,我还真的是看不起你。

秦梨落一脸骄傲,说夜行者是什么?我们可是上天选定的骄子,你的前辈,曾经的那位灵明石猴,别说失明,就算是脑袋掉了,还能够重新长出一个来,何况是视力?你听我说,这边别放弃,中医的路也可以走,我前些天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老先生,他可是大内御医,一会儿我给你打完饭回来,就去找他。

我说大内御医?这会儿,哪里还有……哦,我知道了。

秦梨落走到了我的跟前来,她将头凑上来,刻意离我很近,我们的额头差点儿就要碰上了。

我此刻,已经能够瞧见她明亮而有黑点双眸,正在凝视着我。

几秒钟话之后,她对我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答应我,你以后,一定要做,下一个齐天大圣,可以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被一个女孩子看得有些心慌。

心慌意乱的“心慌”。

我慌乱地点头,说好,尽量吧。

秦梨落用手指捅了一下我的胸口,说加油吧,我之前其实是骗你的,港岛霍家,也没有办法让你渡过五重关。事实上,再厉害的机构和组织,都没有办法让你安然渡过五重关,否则千百年来,早就出现第二个大圣了。不过呢,我总感觉,你应该能够成事,或许,我觉得你或许,是可以的……

她说完这话儿,往后退了两步,然后问我,说想吃什么?

这问题跳跃性实在是太大了,让我都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我告诉她,随便一点就行,用不着太多讲究。

秦梨落看着我,说夜行者,与寻常人终究不同,身体机能也不一样,我给你弄点肉补身子吧。

我点头,说好。

随后,我问她,这儿哪里,有电话么?我想要打个电话。

秦梨落说掏出了随身的小包,递给了我一个看着十分小巧的手机,说你用这个打吧,我正好出去给你打饭回来。

她对我很是信任,将手机递给我之后,人就离开了。

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先是给迟迟没有消息的马一岙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是处于关机状态。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大半个月了,我觉得肯定是出现了什么差错。

只不过我现在这儿也是一塌糊涂,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到他。

随后我给刘娜那边,也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于我的突然失踪,刘娜患得患失,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准备不告而别呢,而当她听说我现在遇到了危险,不由得赶忙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忙?

她甚至问我,要不要报警。

我想了一下,没有告诉她更多的,只是提醒她注意点,一切都得小心。

我挂掉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没过一会儿,秦梨落回来了,给我带了一份很香的红烧肉,我也是有些饿了,顾不得别的,狼吞虎咽。

吃过饭之后,秦梨落又交代了我许多,让我在这儿待着,千万也别乱走,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就算是有什么保卫处的人来查房,也别轻易打开。

她显得很是婆妈,再三交代,方才离开。

秦梨落走了之后,我盘腿坐在了地上,然后开始修炼起了“九玄露”来。

刚才的时候,秦梨落并没有在给我打鸡血,因为夜行者的体质,终究与普通人是不同的,譬如普通人的手如我这般伤到,肯定需要休养一两周,但我这儿,仅仅一夜过去,双手的伤痕都已经开始结痂,不再疼痛。

我光溜溜的脑袋,那被铁棒敲破了的口子,也开始愈合了。

至于我的双眼……

现在回想起来,恐怕是敲我的那人,手实在是有些黑,而且是个很强的修行者,带着暗劲,这才会对我有如此深的影响。

我好好调息一二,说不定能够有一些好转。

修行打坐,需要将心神沉浸其中,我这般一坐,不知道就过了多久,突然间听到门外有人在敲门,我这才睁开了眼睛,发现窗外已经都变黑了。

夜幕降临。

我将气息提起,回到丹田处来,眨了眨眼睛,感觉双眼的沉重减轻了许多,不过依旧模模糊糊的,算不得清楚。

这是门外的敲门声依旧还在持续,叩叩叩,叩叩叩,并不停歇。

我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秦梨落并没有回来。

她没有回,说明敲门的,另有其人。

我按照秦梨落交代的,屏住呼吸,并不出声回应。

而等了一会儿,我不但没有等到那人的离开,反而听到门口处,有传来门锁被捅的声音。

这架势?

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开始缓步往后退去,随后走到了窗边,下意识地往外望了一眼。

我视力有限,看不到太多,只不过感觉外面有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危险感。

紧接着,这边的门终于被人弄开了,从外面,涌进来了几个人。

此刻人影憧憧,光线又黑,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下意识地朝着腰间摸去,却听到有一个人沉声说道:“侯漠,你若是敢要反抗,我们就弄死她!”

紧接着一个女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到张俊和左媞她们两个,嘴巴会这么大,叫她们保密的……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想死,求求你们,别杀我啊,我还年轻,我们全村人,都还指望着我呢……”

第十八章 洋洋得意

仝小米声嘶力竭的呼唤,让我为之动容。

我动容的点,在于她的话语,通篇都没有背叛朋友的愧疚,而是对于自己未来的恐惧和担忧。

她一直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思考着自己的生死。

而不是我的。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秦梨落落入了惯性思维中,觉得没有人敢进校园里面来抓人,而我也被她的自信给感染,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却不曾想那个仝小米竟然将我与秦梨落的事情变成了谈资,说给别人听。

我更没有想到,这帮人居然能够及时知晓,并且还将手给伸进了这里面来。

需要屈服么?

还没有等我想明白,门口处的人就闷声说道:“老实点,乖乖地配合我们,保你不死,否则我们不但杀了她,你也跑不了,知道不?”

那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瞬间就想明白一个道理。

我有必要为了一个出卖我的人,屈从不反抗么?

不。

对于仝小米,我与她之间除中午见过面,她给我检查过之外,就再无一丁点儿联系。

让我为了她而牺牲自己,这可能么?

不,我得将动静闹大,闹到那些给予秦梨落信心的人都知晓了之后,这帮人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

想到这里,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伸向了腰间,准备拔出软金索长棍来。

我准备大干一场,杀个痛快。

然而当我即将抽出裤腰带的时候,却听到噗嗤一声,我的右手胳膊处一阵局部疼痛,紧接着我低下头去,却见一记针管状的飞镖,扎在了上面。

紧接着我的胸口,和大腿处,也中了两镖。

麻木的感觉,从中镖的位置开始朝着四周迅速蔓延,我感觉大了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喊一句,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能够控制住身体的能力,直接瘫软下来。

麻药。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我瘫软在了地上,瞧见有人从门口走来,在我跟前停下,随后我瞧见了一把精致的手弩。

刚才的那麻醉镖,就是从这儿发射出去的。

我心中涌现出许多的悔意,然而这些事儿既然已经发生了,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挽回。

我只是,有点儿震惊于敌人的手段。

我本以为这儿是一方净土,是象牙塔,是不会有污浊混进来的。

但现实还是恶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我倒下之后,四肢无力,但意识却还在,感觉到有人匆匆过来,将我给按住,然后有人说道:“这个家伙的腰间有东西,那玩意可软可硬,先抽出来,快、快……”

有人去摸,结果给软金索长棍电了一下,哎哟一声,闷哼了起来。

那人受挫,压低嗓子说道:“这个家伙腰间的东西,很古怪,拿不动……”

先前那人吩咐:“拿不了,那就算了。我们都是普通人,不是修行者,将人带出去,外面自然会有人接应的,别耽搁。”

普通人?

听到这话儿,我脑海里所有的疑惑都消解了。

原来如此。

如果是修行者,或者夜行者,出入校园的时候,必然会被人盯上,因为据秦梨落说,这学校的门口处,是有能人的而及我所知,先前给我烙下烟头印子,让我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白老头,据说也曾经在这儿,做了半辈子的门卫。

但如果是普通人,那么就未必能够查得到。

按理说,普通人过来,并不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威胁。

但一来我眼睛受了伤,看不到太多的东西,二来他们用仝小米的生死来作威胁,让我分了心,最后他们居然准备了麻醉弩,让我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下子就中了招。

麻药的劲儿上涌,让我没办法挣扎,随后那帮人从我身上搜出了更多的东西来,包括我的钱包和证件。

不过这些东西,都给扔到了一边儿去。

在确定我身上没有别的武器之后,我给人扶了起来,负责指挥的那人说道:“走,赶紧带走,别拖延了。”

有人问答:“这个小娘们儿呢?”

旁边的仝小米还在哭哭啼啼,不过嘴被人堵住之后,就只能够听到低低的抽噎声了。

那人问了一句之后,低声说道:“要不然,杀了?”

仝小米拼命挣扎,想要说话,但是她的嘴给人堵着,完全没有办法开口,而指挥那人则说道:“她出卖了自己的朋友,还害得侯漠给人带走,她若是敢说出去,会有人找她麻烦的,所以谅她也不敢乱说将人给绑了,扔在这儿就成。”

说完,立刻有人将仝小米绑住,而那老大则半蹲在了仝小米的跟前,低声说道:“我刚才说的意思,你懂么?”

他问完,伸手过去,将堵在仝小米嘴上的布团拿开。

仝小米嘴里的布团被拿开,赶忙小鸡啄米一样地疯狂点头,说对,对,我知道,我绝对不会透露你们的消息,我不会的,谢谢爷您能够饶我一命。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我肩负着我们全村人的殷勤期望,我要是死了,我……

她极力表白着心迹,那人却听得不耐烦了,将布条堵了回去。

处理好了仝小米之后,立刻有人往我身上开始泼起来二锅头。

我身上被泼得满是浓郁的酒味之后,有人从后面接了一件军大衣来,给我披上,然后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我给扶住,朝着外面走去。

我给人扶着,身体完全动不了,感觉自己的魂儿,都在半空中飘。

而我的双眼一片昏暗黑沉,完全看不到任何景象了。

有人领头,有人搀扶着,一行四五人,扶着我出了门,然后走过楼道,又下了楼,这般明目张胆地走着,却没有人过来问怎么回事。

因为别人一瞧见这种情况,都觉得是酒喝大了。

遇到这事儿,别人都是避之不及的,哪里还会过来询问?

走了一会儿,却是来到了学校不知道哪个门的门口处,然后我们被拦住了。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耳畔传了过来:“嘿、嘿、嘿,干嘛呢这是?”

那个一直负责指挥的家伙迎上前去,开口说道:“老师好,我们同学喝醉了,跌破了头,我们去医务室处理了,但医生说需要送医院去处理一下。”

另外两人都点头,说对,对。

那年轻人应该是保安,听到这话儿,说:“出示证件。”

指挥那人居然还真的有,将证件递上之后,对那保安说道:“他们几个,因为忙着送人,没来得及带。”

保安接过了证件,打量了一会儿,方才交换回来,然后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朦朦胧胧中,瞧见一个人影走来,知道是门卫。

我看得不清楚,但隐约能够感受到这个人的气息。

他不是一般人。

这,绝对也是一个修行者,虽然算不得很强,但如果我能够给他一点儿警报,他或许能够拦住这帮人,并且通知其他的同事过来,阻止这帮人的阴谋。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并没有能够说出口。

我此刻,还处于麻醉状态。

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扶着我的人突然间呕了一下,紧接着吐出了一股酸水来,差点儿喷到了那保安身上去。

年轻保安身手灵活,一下子就避开了,然后有些恼怒,说干嘛呢?

扶着我这人赶忙道歉,说对不住啊,喝得有点多,肚子里满是气,忍不住刚才。

经过这般一打扰,那保安不再查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我们赶紧离开。

除了校园,搀扶着我的那几人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将我拖到了路边,随后把我给塞进了一辆面包车里。

这里面,有几个高手在。

上了车,油门一蹬,车子就启动了,一路上兜兜转转,差不多四十多分钟的样子,车子停下,紧接着我领到了一处废弃厂房的地方来。

这样的夜里,外面还有些冷,里面却是热气腾腾。

有人将我往地上一扔,随后四五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叫杀威棍。

我给一番痛揍之后,人有点儿懵,好一会儿,有人叫停之后,有一个人从远处,缓缓走到了我的跟前来。

那人似乎问了旁边几句话,我没有听到,但却听到对方的回答,说我麻醉过了,劲儿还在。

那人放心了,朝着我踹了软绵绵的几脚之后,蹲下身子来。

他揪着我的脖子,将脸凑到了我的跟前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嘿,前些天,你不是挺牛的么?啊?怎么现在像条死狗一样了?我听说你被豹爷敲成了瞎子?还看得清楚爷么?没想到吧?爷不但没有进局子,而且还在这里你继续能啊,跳啊,你以为,你就代表着正义和公理么?艹!”

我朦朦胧胧中,瞧见了一张有些扭曲的脸孔。

这张脸上,写着满满的洋洋得意。

我知道自己,这一回,可能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朝着他。

吐出。

一口浓痰。

呸。

第十九章 热水池子

我这两日身体受了内伤,虽然用九玄露将全身经脉推行过,但终究还是有一些暗伤在。

身体里有暗伤,痰自然会很浓。

它直接趴在了尚良的脸上去,恶心无比,至少尚良是这样的。

他“啊”的一声叫唤,怒声跳了起来,叫人提过毛巾来,给他擦脸之后,揪起了我的脖子,然后开始左右开弓,朝着我的脸上扇起了耳光。

尚良的老爹胖大海是一夜行者狠人,但这家伙并没有觉醒,目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且还是一个酒色财气掏空身子的普通人。

所以他的力气有限,即便是憋足了劲儿,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当然,疼,还是疼。

我的脸火辣辣的,这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这家伙的耳光,牵动了我头顶的伤口。

那都已经快要凝结的伤口此刻又裂开了,剧烈的头疼从天灵盖上蹿了过来,疼痛让我整个人都抽搐,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出来。

我不喊一句“疼”。

我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跑不了了,依照这帮人的凶残,我眼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既如此,在这人生的尽头,我又何必要给一个让我瞧不起的小子耻笑呢?

我得撑着,像一个样板戏里面的烈士。

为什么呢?

我觉得,这就是我心里面的一口气把。

人活着,不就是这一口气么?

啪、啪、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被打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发疼,然而大概是被疼痛给刺激,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先前那麻药的效果,却在渐渐的消逝。

我感觉力量开始渐渐地回复到了身体里,然后传达到了四肢百骸之中。

这状态,又给身处于绝望状态之中的我,多出了几分期冀。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敢轻举妄动。

一来此刻的我身受重伤,到处都难受无比,即便是恢复了一点儿力量,在没有确定能够一瞬间擒住尚良的前提下,我只能强忍着疼痛,不敢动弹。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这个灼热无比的空旷厂房里,除了绑我来的那几个家伙和尚良之外,还有好几个厉害人物。

因为视力的关系,我不确定这里是否有那天抓我的两人。

但从一个夜行者的感知角度出发,我还是能够感受得到凛冽的杀气来。

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无形无色的杀气,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感觉,自己只要一动,就会有四五人从不同角度冲上来,将我给扑倒了去。

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连最后一丝翻盘的希望,都泯灭了。

怎么办?

我像一滩烂泥般,蜷缩在了地上,尚良打累了,站起身子来,不解气地又连着踹了几脚,这才说道:“马勒戈壁,爽了吧?谁他妈的裤裆拉链没弄好,把你个龟儿子露出来了?强出头是吧,打抱不平是吧,大爷是吧,没事儿打人脸,很好玩是吧?现在怎么样,后悔么?来,来,来,告诉我,你后悔了没有?”

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来,眼前一片迷茫,人影憧憧,已经完全看不清景物了。

而在这个时候,我却还出言挑衅道:“我是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怎么没有杀了你这个狗杂碎!”

听到我的话,尚良再次大怒,朝着我又是一阵猛踹,口中大骂:“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再俯下身来。

我刚才估计激怒他,就是为了让他能够俯下身来抓我,我好借着这点儿距离,一瞬间掌握住他的要害,借以挟持离开。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但这家伙迟迟不动,我从满心期冀,到后来的失落,这种滋味,很难受。

而再一次发泄之后,尚良停下了手脚来,站在我不远处歇气,这时旁边来了一个男人,高个儿,伸手揽住了他,然后说道:“小良,你爸说了,你该撒气撒气,撒完气,让我们来处理。”

尚良很不甘心,说豹哥,我亲自杀了他不行?

那男人说道:“小良,有的事情,你爸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纷争和矛盾来,但我不得不跟你说,京中有一个十分神秘的部门,专门处理咱们的这些事情,那帮人的手段很多,就算咱们再小心,都会有暴露的风险。所以虽然这个家伙是个无根无缘的小妖怪,但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种有风险的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干吧。”

尚良问:“既然如此,那你们想要怎么处理呢?”

豹哥说道:“旁边的那个澡池子,你看到了没有?刚刚从锅炉里面接出来的,**十度的高温,将这小子给弄进去,没多一会儿就熟了,等熟了之后,想办法把这小子给肢解分尸,然后将肉给剔出来,进绞肉机里弄一弄,随后扔到两里地外的下水车间,到时候四分五散,千家万户,这家伙就算是冤魂不散,也找不到咱们这儿来这个,叫做不沾因果,知道吧……”

我被他话语里的残忍和冷漠弄得一阵心惊胆战。

我不由自主地想着自己变成一堆碎肉,以及随后的情形,或许变成一盘发酸的红烧肉,或者变成一锅酸豆角炒肉末,整个人就吓得发抖。

不过我依旧强撑着,不显露出半点儿恐惧来。

我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呼吸,然后感受着尚良的所在方向,并且在脑海里预演着接下来我扑向他之后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

然而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希望着实是太渺茫了。

如果是之前的时候,我身体里的麻药消散了,我此刻说不定已经挟持着这家伙,踉跄离开了。

然而时间,终究是无法回溯的。

时也,命也。

尚良在大声笑着,说好好好,粉身碎骨,碎尸万段,这种死法我喜欢,嘿,小子,怎么样,喜欢这样的下场不?爽了吧现在?你别这么看着我,一会儿等你熟了,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给挖下来下酒?哦,错了,我忘记你现在就已经是个瞎子了豹哥,你昨天那一棒,打得是真的准。

旁边的豹哥颇为自得,说嘿嘿,我的雷音豹劲,螺旋之中,又带着强电,那家伙只是眼瞎,身体已经是很结实了。

我抬起头来,恶狠狠地说道:“尚良,你放心,老子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极力挑衅尚良,而那家伙却并不再亲自动手。

他大概是被豹哥话语里面的神秘部门给吓住了,不敢再上前来。

不过已经有好几人冲上前来,有人抓住了我的手,有人擒住了我的腰,而那豹哥开口说道:“这家伙腰间缠着的那玩意十分奇怪,把它抽出来,免得一会儿出岔子。”

有人去摸我的腰间,给软金索给震了一下。

那人却并不在意,将软金索给抽了出来,然后说道:“农哥、豹哥,你们过来,瞧这是啥?”

有好几个人围了过来,打量我那根软金索。

软金索长棍是我从霸下秘境之中弄出来的玩意儿,这东西十分罕见,好多人见过了,都不知道到底是个啥玩意,这几人既然是胖大海的手下,自然也不是那种见多识广的人,所以研究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弄明白。

有一个人说道:“这东西看着挺奇怪的,还记得先前的时候,这小子突然抽出,变成长棍的情形吧?”

那豹哥走到了我的跟前来,用脚踩住了我的脸,然后说道:“嘿,小子,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豹哥没有在追问,而是对旁边的人说道:“那个谁,齐三儿,你不认识一潘家园的大牛么?那家伙见多识广,回头让他过来看一眼。”

被吩咐的那人高兴地说道:“得,回头我叫他来。”

紧接着,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猛然举了起来,那豹哥将托住,走了好几米,然后猛然一掷,大声说道:“小子,去吧,你也别怨豹哥,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念着一句话没有真本事,就别多管闲事,知道不?”

噗通……

我腾空而起,重重地落到了一个满是沸水的水泥池子里去。

开水滚沸,咕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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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身怀六甲

在跌落滚烫、沸腾的热水池子里时,我在某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仿佛脱毛的光猪。

我被那滚烫的温度弄得快要丧失意识。

而下一秒,在沉入池底之下时,我猛然一捏右手,让那与我自己身体融为一体的癸水灵珠,散发出它本来应有的力量。

对,是的,癸水灵珠。

我之所以到最后了,都没有反抗,唯一的原因,就是它。

与癸水灵珠合二为一的我,从此之后,就拥有了御水的能力,这种掌控水的能力犹如本能一般,不管我现在是否恢复了足够的力量,它都是存在的。

不可剥夺。

在我不确定周围到底有多少凶人之前,这个表面上滚烫无比的开水池子,反而成为了隔绝我们的天然屏障。

至于为什么不一入水就开启,主要的原因,是我惧怕那一股青蒙之气,让敌人反应过来。

我需要时间。

身沉入池,思维和感知发散,让我能够感觉得到,这个池子很深,至少有六米以上,深深嵌入地面之下。

而面积,则差不多有二十来平方的样子。

大约感知了一下,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来,感觉眼前一片朦胧,雾影重重。

我的眼珠子又麻又痒,而且还发酸,疲惫不已。

与此同时,刚才入水时被烫遍全身之后,那种灼热之后的麻痒,也在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让我不由自主地运行起九玄露来,通过气劲的流动,来阻止神经末梢处疯狂涌动的麻痒。

但是,癸水灵珠虽然能够隔绝热水的侵袭,但并不能够阻挡热量的辐射传递。

我感觉自己仿佛身处于熔炉之中,热量逼得我想要挣脱开去。

而与此同时,理智又告诉我,此刻的我倘若是爬上池子里,估计就会被敌人所觉察,直接将我弄死。

怎么办?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往左走,是死,往右走,也他妈的是死。

难道就没有一条活路了?

炙热的温度让我的思维在某一瞬间陷入空白,而随后,我却从空白之中回过了神来,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变得血红,随后有血丝从上面渗透出来。

这些血丝呈现出黑红色,一点点、一丝丝、一絮絮。

每一团的鲜血浮现,我都感觉到沉重的身体,似乎轻松上了一些。

淤血。

我刚才在外面,被拳打脚踢,以及各种虐待留下来的暗伤,在此时此刻,在这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被那急剧的高温给逼出了体内。

我感觉自己仿佛热锅上的一块肉,吱吱作响,然后渗出了油来。

我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熟了。

要死了么?

我的脑子里在思索着这么一个问题,身体里却下意识地运转着九玄露,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某一个极致的时刻,我感觉自己就要死去的一瞬间,突然间,脑子里“铛”的一响,随后仿佛有人在吹唢呐一般,当当当、当当当……

一股雄浑奇异的唢呐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紧接着我感觉那些辐射的热能在瞬间,化作了实物。

它们化作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数武器,一齐朝着我残破不已的身体陡然撞来。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处于弥留状态。

我也不确定当时的我自己,是否是清醒的,因为我能够很清晰地瞧见自己全身蜷缩,双手紧紧抱着膝盖,那大光头上面,包裹的纱布在脱落,衣服给水浸润成了一团……

我能够清晰地瞧见这些,就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

是的,我感觉自己好像神魂挣脱于身体之外。

我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瞧得分明,衣服上的每一处褶皱、皮肤上的每一根毫毛,都纤毫毕现。

随后,那些热量,变成了扭曲的兵器,朝着我射了过来,凶狠无比,仿佛想要将我给斩杀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的右手手腕上,突然泛起了金光。

那金光呈现出梅花形状,紧接着,从那梅花的花瓣之上,浮现出了六个金甲金盔,雄壮无比、天神一般的男人来。

他们六人,有人持剑,有人捉刀,有人耍棒,有人拿枪,有人扛盾,有人双戟,将我给紧紧护住。

这六人如同走马灯一般,忽大忽小,却将所有的攻击都给扛下。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的脑海里有一个人的声音在怒吼:“甲子神将王文卿、甲寅神将明文章,甲辰神将孟非卿、甲申神将扈文长,甲午神将书玉卿、甲戌神将展子江,六甲何在?”

六人合力怒吼:“喏!”

又有人用无比威严的声音,高高在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敕乾卦统天兵,二敕坤卦斩妖精,三敕震雷动天兵,四敕离火烧邪魔,五敕兑泽英雄兵、驱邪押煞不留停,六敕巽风吹山岳、飞砂走石追邪兵,七敕艮山展威灵、闭地户、封鬼路、穿鬼心、破鬼肚、封镇凶神恶煞八卦宫中藏,八敕坎水纳千祥、凶邪秽气化无踪,太极两仪镇中央,六十四卦排布阵、妖邪鬼魅化为尘……鬼神走不停、神兵火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这一段十分冗长,我却听明白了说话人到底是谁来。

白老头儿。

就是之前去合城居老板娘那儿吃酱猪蹄儿的门卫白知天,他在此时此刻,居然有声音传入此中。

如此神奇。

当一大段的咒诀念完之时,特别是最后一段话“急急如律令”落定之时,突然之间,无数的热能,化作重重火焰,朝着我的脑袋处汹涌而去。

而它们的落点,却正是在我的双眼之上。

烈焰灼烧,烛火翻滚。

那眼皮子仿佛被烧穿一般,而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六位金盔金甲的神将身子一扭,却是化作了无数细小的光束。

它们最后化作虚无之时,我瞧见蜷缩在池子底部的我,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来。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突然间涌进了一大片的画面来。

我瞧见一个满身是毛、一张马脸的怪物,正蹲在我的头顶,黑黝黝的双眸,正在幽幽地打量着我。

两人对视,下一秒,无数的画面交汇,最后那浑身是毛、有如人型的怪物却是消失无踪。

我从池子底部,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来。

随后,我抬头,朝着池子上空望去,透过翻滚不休的水面,我能够瞧见有几张脸孔,落入了我的双眼之中。

不再有模糊,不再有扭曲,我能够清楚地透过翻滚的池水,瞧见那些人的模样。

我瞧见他们的脸上,满是惊慌。

我还瞧见,他们的身上,有着浓郁不化的气息,有的呈现出藏青色,有的呈现出赤红色,各有规模,有浓有淡,甚至还有十分稀薄,几乎不可见的……

这些异象,我都有瞧见。

与此同时,那滚烫不定的热力,在此时此刻,也没有再能够对我产生太多的烦扰。

我抬起头,凝望着那些人。

那些人,也在看着我。

他们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家伙被扔进了足够将人给煮熟的沸水池子里,居然还能够活下来呢?

不合道理啊?

见鬼了?

这么想着,有人捉着一根长长的刺钩,朝着池底之下的我捅了过来。

那钩子又快又疾,直接奔着我的脑袋过来。

很显然,刚才那豹哥或许并不想沾染什么所谓的“因果”,但瞧见这局面有些失控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露出了爪牙来,想要将我给弄死在这池子里。

他是个务实的人。

不过,此时此刻的我,已经从人生的最低谷走了出来,就不会再任人鱼肉,和宰割。

我在池底深处,避开着这一下下凶狠的钩镰,随后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杆子处,让它动弹不得。

却不曾想随后,有人跳上了水池边,然后掏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铁块儿来。

那是枪。

手枪。

当手枪的枪口对准了我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窒息,而下一秒,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莫名就是一动,然后猛然一脚,朝着左边池子的墙壁踹了过去。

我将那池子污垢踹开,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个门把手。

而与此同时,那人开枪了。

子弹钻入水中,带着极为明显的轨迹朝着我射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扭开了身子,随后伸手过去,一把拧开了那半人高的门阀。

门阀一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打开的洞口传来。

下一秒,我就给吸进了那未知的孔洞里去。

啊……

第二十一章 水池之下,别有洞天

我感觉自己陷入了抽水马桶里面。

阀门打开之后,巨大的吸力将我朝着未知的地方吸去,而在这过程之中,我并没有去抵抗。

因为我知晓一点,即便是我的视力恢复了,但是在缺少软金索长棍的情况下,我未必能够敌得过外面那一帮人。

事实上,即便是有软金索长棍,我也抵不住拥有着好几个夜行者高手。

以及,那些带着现代兵器的家伙。

留在这儿,是死路一条,还不如随着这水流往下冲。

说不定落到了那个下水道里,然后我自个儿爬出去,反倒是能够逃脱升天了。

我这般想着,当下也是抱紧了身子,感觉巨大的水流冲击,大约穿过了一条狭长的管道,最后重重地落到了一个污水池子里去。

那污水池子差不多有一米五六的深度,我重重地摔落之后,浮起来时,周遭的那陈年恶臭。

这臭味像发酵的潲水桶,让我顿时就吐了出来。

呕……

我站在污水坑中,吐了好一会儿,头顶上冲下来的水流减缓,直至消失。

我使劲儿甩了一下头,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脚下是天然而成的泥坑,而在泥坑旁边,则有泥土浇灌的坪子。

我朝着泥坑的边缘走去,感觉泥坑的污水之中,不知道混合了多少垃圾。

我甚至还感觉到有活物,在两腿之间晃荡。

甚至还有玩意,朝着我的裤裆里面钻。

这种未知的恐怖,让我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爬到了坑边之后,手脚并用。

爬上去之后,我浑身发痒,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给猛然一扯,脱了下来,却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活物,从里面蹦跶出来。

紧接着我将裤子也脱了,猛然一抖落,发现也有不少活物。

我低头打量,发现有一种大拇指般大小的活鱼,另外还有半个拳头大的癞蛤蟆,以及一条细小如蚯蚓的小蛇,以及……

我的大腿内侧,还吸附着一条正在快速膨胀的蚂蝗。

这些活物让我全身发痒,在坑边蹦跶了一会儿,处理完这些之后,我方才回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

这个地下空间里,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我是怎么瞧见的这些?

想到这件事情,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我发现,随着自己瞳孔的收缩和扩张,我居然能够调节光线的强弱,而通过这样的调节,我能够在黑暗中都发现一切东西不但如此,我还能够通过瞳孔的调节,将远处的物体放大,又或者将近处的物体放小,从而将我所处空间的所有东西,都瞧了个分明。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整个世界,从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明晰。

这情况,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欣喜若狂。

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担心自己即将面临着瞎掉的苦难人生,而现在,我却如同换了一对眼睛般,重新认识了整个世界。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

在瞧清楚这一切之后,我在这么一个满是恶臭的污水坑边上,面对着一大堆的活鱼、蛤蟆和小蛇,竟然感动得留下了眼泪来。

随后,我抬起了右手,打量起了手腕上的那个梅花烙来。

这个东西,是先前那个啃猪蹄儿的白老头弄上去的。

我之前以为是吓唬我,但此刻我才发现,他当初说的话,没有一句话是假的。

所谓的“身怀六甲”,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他居然在我的身上,种下了“六甲神将”,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护住了我的安危,让我得以在那必死的局面下,生存了下来。

由此我突然间解开了另外的一个疑惑。

那就是先前我翻身进了燕大校园,都被那么多的人瞧见过,但为什么没有人会过来,找我麻烦呢?

按理说,这事儿肯定是得查的。

因为从胖大海那一帮人的投鼠忌器来看,燕大校园的安保工作,绝对是很强大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查过来,我觉得,恐怕是来自于白老头儿的指示。

他应该是知道一切的,所以才会如此。

而既然刚才白老头儿出手助我,他必然也通过“梅花烙”,知道了我大概在哪儿,这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在一段时间内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么他就很有可能会找过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甭管是胖大海的人,还是他上面的燕京仇家,都未必能够拿得住我。

我那时,应该就会安全了。

想到这里,我紧绷的全身就开始放松下来,将衣服裤子的水给拧紧了之后,又处理了一下鞋子,将那些吓人的东西给处理干净。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从上面噗通一声,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它重重地砸落在了污水池子里。

听到这动静,我吓了一大跳,知道那帮人在热水池子的水全部排出之后,应该也是看到了池子底部的缺口。

他们应该是知道我跑了,所以追了上来。

我没有管那落在污水泥坑中的东西,到底是个啥玩意儿,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出口跑去。

我往里面跑,踮着脚,速度飞快。

这个地底很古怪,能够看得出是有人工营造的痕迹,但并不是现代的,没有水泥和钢筋,反而是平铺了许多的青石方砖有的地方因为年份颇久,露出了斑驳的墙面来,上面全部都是土黄色的泥胚和青苔。

这里,并不是燕京的那些地下防空洞,而是有年头的地坑。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这儿是千年古都。

千年古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动乱,而为了自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自己家的下面,挖出了多少的坑道来。

我此刻身处的这儿,想必也是不知道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弄出这么的一处地下坑道来。

不过随着我的探索,发现这并不仅仅只是一处藏身,或者逃生的简单通道,因为我在狭长的地底通道中,发现了好几处尸骸。

而从这些尸骸的身上,我总是能够瞧见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旁边的墙壁,也显示出,这儿居然有机关。

无论是坑道,还是刺板,又或者铁箭簇,都表明了这些人都是非自然死亡的。

我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自己踩中某一处机关,一不小心,就交待在了这里。

再往前走,通道变得复杂起来,甚至还出现过好几个岔路口。

面对着这样的抉择,我没有慌乱。

我先让自己沉住气,然后仔细打量着,随后我发现,有的地方,有隐隐的黑气弥漫,有的地方,则有青色气雾萦绕,而剩下的那一条通道,却有淡淡的、白色的气雾在翻腾、旋转。

我每一次,都选择颜色最淡薄的甬道往前走,随后我发现,一路过来,都十分畅通。

这样的选择,让我没有并没有遇到什么古怪的事情。

大概走过了四个岔路口,我出现在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空旷的地方。

而这里,靠里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大门。

一扇用黑曜石筑成的巨大石门,高度差不多有三米,而宽度也有四米左右,显得十分宽阔,而那石门上还刻有浮雕,朴实无华。

我走上前去,瞧见这浮雕,居然是一群仿佛是鹿一般的东西。

随后在石门的正中间,则有一只美丽的大鸟儿,正在张开翅膀,朝着上方飞去。

从技艺和手法上来看,这浮雕十分朴实,也简单,不存在惟妙惟肖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黑曜石本身的光华映衬下,这一只巨鸟,以及下方的群鹿,却仿佛一下子就要跳出黑曜石大门,冲出外面来一样。

这,大概就是浮雕艺术的最高境界吧?

我走到门口,双手按着那两扇门,奋力前推,却发现里面宛如浇筑完整一般,纹丝不动。

我使劲儿咬着牙包谷,拼命地往前推。

但即便如此,那石门依然没有动一分一毫。

我知道,这门,是不可能用蛮力推开。

我没有再用力,而是往后退开,左右打量,瞧见在左边的不远处,有一个一米五高的石台,石台之上,居然有一个古怪的轮盘。

我走近一看,发现轮盘上面,刻着天干地支,还有许多古怪的符文,显得十分艰涩深奥,让人乔不明白。

我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弄明白,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间传来一阵动静。

紧接着有一物,朝着我猛然扑来。

我没有回头,而是让了一下,然后猛然抬起脚来,往下重重一踩。

吱……

一声闷响,我低头一看,却瞧见一只巨大如猫一般的黑毛老鼠,被我踩在脚下。

这玩意又凶又恶,浑身毛皮发亮,恶臭扑鼻,即便是被我踩住,也是奋力挣扎,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一头老鼠,而是一只凶恶的狼狗一般。

不但如此,我还能够瞧见,它的脑袋上面,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

我伸手,朝着那丝线挥了挥,却发现我手挥过之后,它依然存在。

这玩意,是无形的。

倘若不是我的眼睛发生了变异,未必能够瞧得见。

我猛然一脚,将这挣扎的恶鼠踩死,那玩意停止了气息之后,红线消失,而我的心中一动,开始往回走,走到了第一个交叉路口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我听到了那豹哥的声音:“快走,那小子,就在前面。”

第二十二章 张宿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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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头巨大的老鼠,就是敌人的急先锋。

说不定,先前从上面掉落下来的那黑影,就是这个玩意。

它应该是这帮人养着的。

我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不动声色地朝着另外一条道路退去,然后藏在一个转角处。

没半分钟,就听到有人走到了刚才的路口。

紧接着他们停下了,有人问道:“豹哥,往哪条路走?”

豹哥那极富男人魅力的中低音传来:“在……这儿?”

我听到有人开始朝着我这边走,心底里顿时就是一紧,想着是不是就要跟这帮人正面冲突了,然而没有两步,又听到那豹哥喊道:“等等,不是,是这儿。”

有人停住脚步,然后说道:“阿豹,你到底确不确定?”

豹哥苦笑着说道:“温爷,我的小黑没有消息传回来了,我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想着只能够凭着先前的印象感应不过从目前来看,应该是没错的。”

那个温爷有些不耐烦,说还真的是麻烦,早知道如此,不如将人给直接剁了,何必费这么多的手脚呢?

“对!”

有人附和着说道:“刚才下来的时候,那个池子里,到处都是虫子和活物,我到现在浑身都还是麻麻痒痒的,说不定身体里钻进了几根蚂蝗呢,哎哟,疼……”

啪!

那人用手掌在身上拍了一下,其余人也纷纷抱怨起来。

被众人责怪的豹哥听到,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哼了一声,说你们都是皇城根儿下的人,应该知道国民安全局的419办公室,也就是所谓的“天机处”到底有多难缠,他们要是认真起来,咱们谁也跑不了不复杂点儿,你们来?

他说得很是严肃,旁边抱怨的人都不再说话了。

有人低声劝道:“行了,行了,谁也没有想到,那么一个小妖怪,还能够耐得住这么高的温度而不死?更没有想得到,这沸水池子地下,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别有洞天的地下通道……臭虫,你们之前清理厂房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这地方?”

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我们都清理了,梳子一遍地筛过,谁曾想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对,这个地方,看着不像是近百年来的地下洞穴,说不定更早。”

“刚才那尸骨上的青铜箭簇看到没?那个,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吧?或者更早?”

“吓,你这不是扯淡么?就这点儿地方,一千年都没有被人发现?”

“对呀,对呀,怎么可能?”

几人议论纷纷,而豹哥终于发怒了,说走,快点走,我的小黑估计被那小子给弄死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扯淡呢?

他说着,朝着前面的空间走去,而其余人似乎对这个豹哥有些惧怕,没有敢在多言。

不多时,停留在岔路口的这一帮人,全部都走光了。

我从另一条道路上,缓步走了出来。

我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又如同一个猎手一般,随时等待着上前,给这些实力远远超出于我的家伙们,来上一下致命一击。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我就从来没有退缩、怯懦和等待过,也从来不指望别人来给我主持公道。

我受过的屈辱和伤害,我会自己,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没多一会儿,我跟到了那个拥有着黑曜石大门的宽阔洞穴,小心翼翼地朝着里面打量了一番,瞧见那帮人都集中在了黑曜石大门之前,便藏在了洞口附近的阴影里,只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抽气声,紧接着有人问道:“温哥,您是老江湖,知道这玩意,到底是啥不?”

温哥沉吟,说这个还真的很难猜。

那人问:“怎么说?”

温哥说道:“黑曜石这种东西,又被称之为又称龙晶、十胜石,虽然在宝石里算不得珍贵的,但它主要产自于中美洲和北美洲地区,咱们国家虽然也有,但大多数产自于藏区。在咱们这京师之地,有这么一大块浑然天成的黑曜石,实在是不寻常。再看上面雕刻的手法,这种反逆光、大重回的手段,失传已久,至少是东汉三国时期的模样,而这壁画上的鹿……”

有一个人说道:“这个,好像是五色神鹿吧?”

“对!”

温哥说道:“对,除了这鹿,还有这鸟,它们,让我想起了一个流传数百年的传说来。”

众人纷纷问道:“什么传说?”

温哥说道:“明熹宗年间,燕京西南隅的工部,王恭厂火药库发生了王恭厂大爆炸,造成两万多人死伤因为这一次事件,使得辽东的火药供应告急,虽然努尔哈赤率军攻打宁远时被袁崇焕阻拦,受伤退军,但终究无力北侵,收回土地,导致努尔哈赤死去之后,皇太极顺利继位,满清王朝从此昌隆那时就有传言,说当时有人,在王恭厂火药库下,发现了一处秘境,而正是那处秘境,导致了王恭厂爆炸案的发生……”

那个叫做“臭虫”的男人问道:“什么秘境?”

温哥说道:“张宿秘境!”

“张宿?”

众人纷纷惊讶,唯有那豹哥回答道:“张宿?你说的,是二十八宿之一,南方第五宿的张月鹿?”

“对!”

温哥回答道:“张,尔雅中曾言,鸟张嗉,注称为嗉,鸟受食之处也,可见张宿取意于朱鸟。张宿秘境,又有朱雀秘境之城,朱雀为南方之火,正是那火星子点燃了王恭厂的火药库,方才酿成两万人惨死的状况据说那张宿秘境之中,蕴含了三昧真火的秘密,甚至传言中的烛阴之火,也藏在其中……”

周围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说道:“大妖朱雀?”

温哥回答,说然也。

众人皆惊,唯有豹哥有些将信将疑,说光凭一只大鸟,你就能够分析出这么多来?不会是猜的吧?

温哥说我之前的时候,曾经在故宫的藏书楼和国家档案馆里,看到过关于张宿秘境的记录而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正是当年王恭厂火药库的原址附近最后一个,你们看这里八鹿拱聚,奔东而弓,逐升为华,巍巍月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江湖中传说里的几大秘境之一穿过这道门,我们应该就能够抵达张宿秘境之中,得到传说中朱雀大妖留下来的旷世富藏了。

这个极有诱惑力的事儿,经过温哥这么一说,周围众人,呼吸顿时就变得急促起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气氛,瞬间就变得热烈起来。

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能够感觉得出来。

而就在众人都为之激动的时候,有一个不太和谐的尖细嗓门突然说道:“等等,这件事情,是不是需要告诉海爷,以及咱们上面的各位大佬们啊?”

气氛在这一瞬间,顿时就为之一僵。

没有人说话。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这样僵硬的场面不知不觉过去了。

终于,那温哥开口说道:“对,臭虫你说的很对,不管怎么说,仇家都是我们的主家,没有主家的庇护,我们这些牛鬼蛇神们,也不可能在这偌大京都生存下来,现如今这事儿,关系重大,我们不能走脱,毕竟还有侯漠那小子没有找到呢这样吧,你上去,带着马六一起,去通知一下海爷。”

“我?”

提出建议的臭虫万万没有想到温哥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愣了一下,很不情愿。

而温哥却显得十分严肃,说对,这件事情十分重要,你必须办好如果办砸了,你自己想一下后果吧。

臭虫这个时候终于自己得罪了人,说道:“回路这么长,我一个人,怎么走?”

温哥问:“你想要带谁去?”

臭虫的目光在周围七八人的身上巡视着,却没有一人愿意与他对视。

他有些灰心,叹了一口气,说道:“行吧,我回去。”

他往外走,有一人开口说道:“等等,这玩意你带着,回头见到海爷的时候,递给他,让他叫人帮忙鉴赏一下到底是个啥。”

臭虫不愿,说这玩意挺奇怪的,我怕受伤。

那人说道:“放心,用布包着呢,伤不了你的。”

他塞进了臭虫怀里,然后问温哥:“那这门,该怎么开呢?”

温哥开口说道:“你们看,这旁边有一个石台,刻得有天干地支,还有二十八星宿,只要我们对准了时间,然后转动轮盘,问题应该不大你们放心,易经八卦,整个京城里,比我熟悉的,不超过五人……”

有人奉承,说对,您老是谁?鬼谷子一门的传人呢!

他们几人说着话,而臭虫则朝着我这边走来,我不敢在门口与人冲突,往后退开,差不多五十多米远,我蹲伏在角落处,等待着那个叫做臭虫的家伙走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着,显然是在臭骂那边的一堆人。

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转变。

砰!

第二十三章 冗长台阶,鬼神壁画

砰!

我沙包大的拳头,重重地敲在了那个叫做“臭虫”的可怜男人脑袋上,感觉像是砸在了一块石头上似的,手疼得厉害。

不过我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一拳,直接将那人给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我没有给他任何反抗和呼喊的机会,猛然捂住了他的嘴巴,抬手就是一顿胖揍。

我没有半分留情,也没有任何不忍。

从先前他们处理我的残忍手段来看,我能够知晓,这帮家伙,都是畜生来着。

就算是排队枪毙,也没有一个无辜。

朝着那家伙的脑袋一顿揍,打得他再无反抗之后,我方才朝着他的手边摸去,很快,我拿到了那根属于我的软金索,将其缠在了我的腰上。

随后我拖着这个家伙,朝着另外的一条路上走去。

将臭虫处理在了另外一条路相隔百米的浅坑之中,临走前还再敲了一回,确定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之后,我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空间。

我来的时候,十分巧合,那帮人居然真的打开了沉重而厚实的黑曜石大门。

我听到轰隆隆的响声,整个空间都仿佛在颤抖着。

我脚下的石子在跳动。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欢呼,随后众人都走进了门里去,只留下一具硕大的鼠尸,在门口不远处,给人安放齐整。

我没有敢立刻露面,而是等到脚步声走远之后,方才缓慢靠了上去。

黑乎乎的偌大空间,那黑曜石大门,露出了可容一人行走的缝隙来。

我站在门口处,里面有风,从里间往外,呼呼地吹着。

我犹豫了很久。

事实上,从生存的角度上来说,一个刚刚脱离生死危险的人,最应该做的,并不是与一帮凶残而无情的家伙靠近,而是远远地避开去。

既然白老爷子能够通过我右手手腕上的梅花烙找到我,那么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其实是最安全的办法。

因为我不用跟这帮凶残的家伙面对,也用不着与他们生死相搏。

毕竟作为一个刚刚觉醒不久的小家伙来说,我就算是进步再神速,也不可能是这帮家伙的对手。

特别是那个豹哥和温哥,给我的感觉,至少都是大妖以上的级别。

正如他们所说,他们此刻,之所以寄存在京都仇家的麾下,只不过是寻求庇护,得以在此生存而已。

从本事上来说,他们不输于任何人。

这样的每一个人,单独拎出去,都是极其厉害的人物,更何况还有随时可能到来的胖大海,以及他背后的京都仇家门下高手呢?

但是,有一个原因,却让我不得不留下来。

因为刚才那帮家伙的对话中,提及了一个词语,它如同磁石一般的,将我给深深吸引住,无法离开。

烛阴。

烛阴之火,这东西,以及乌金、叵木和息壤一起,是我接下来想要冲击劫难,度过难关的重要引子。

我只有得到这四样东西,才能渡过五重关。

我才能够真正觉醒夜行者的血脉天赋,成为一个真正的夜行者,否则我就会因为血脉的冲突,以及上天的诅咒,最终基因崩坏而死。

古往今来,能够成功渡过五重关的灵明石猴血脉夜行者,有且只有一人。

那个人,后来被人称之为“齐天大圣”。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么一个鬼地方,听到了几乎是属于传说中才有的词语。

别的不说,光“烛阴”这两个字,就足以让我拼尽全力。

搏命,也可。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步朝着前方走去,走过了“呜呜”作响的门缝,来到里面,发现这个不算很大的石室之中,正中处,居然有一个下沉式的阶梯。

它一直往下,很深。

差不多数百级的台阶之下,有强光手电的光束传来,不断晃荡,以及隐隐的声音传了上来。

这台阶的材质很奇怪,我打量了一下,居然是某种发光的石头。

它很齐整,差不多两米的长度,然后五十公分的高度。

在台阶的两侧,雕刻了大量的浮雕。

我眯着眼睛,调节着瞳孔,努力打量那台阶两侧墙壁的浮雕。

我发现墙壁上壁画与浮雕的风格,与黑曜石大门上的截然不同,显得十分张狂写意,里面充满了浓烈的个人意识,而且这些浮雕仿佛都是一人绘制,仿佛是用金铁之物快速勾勒,然后用烈焰焚烧而成。

里面的内容,也到处都是杀戮、拼杀与尸山血海,从那凌乱的勾勒中,又能够瞧见许许多多的具体形象来。

我能够瞧见许许多多熟悉的动物,以及夜行者的模样。

认识的,不认识的,仿佛无数图像,都在这长长的台阶长廊中显露出来。

我在下到第二十阶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影像。

霸下。

就是那头活了千年,憋足了劲儿准备重回人间却给坏了事儿的大乌龟,它也出现在了壁画之中。

当然,这样的壁画勾勒,当真是写意无比,犹如书法里面的狂草。

我倘若不是亲眼瞧见过那头大乌龟的模样,能够从壁画浮雕之中感受到其中张狂霸气的风韵,说不定就真的不知道,这一堆线条,到底是个啥。

我越看,越是心惊。

有一句话形容得十分恰当,叫做“鬼斧神工”。

这样的场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够达到的。

到底是谁完成的这一切?

真的是那洪荒大妖朱雀,又或者是在它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的呢?

我不知道。

我满心敬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就在我全神贯注,关注着那霸下妖兽的神韵之时,一束光从下方深处,朝着上面射了上来。

我在感知到光的一瞬间,直接趴倒在了台阶上。

我尽可能的轻一些,不让人听到太多动静。

因为那帮人已经走到了很下面去,光束照上来,并没有能够落到我的身上,大概是出现了视觉盲区,所以在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又离开了去。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多出了几分警惕。

此时此刻,并不是我欣赏这奇迹的时候。

我首先得要活下来,方才能够有其他的心思,去欣赏不属于普通人的奇迹和美景。

我等那光束消失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敢小心翼翼地往台阶下走。

而且我随时注意着,一旦有任何被发现的征召,我立刻就伏低身子,不让人瞧见。

下台阶的过程,十分漫长。

我都不知道下了多少级台阶,总之得有半个多小时,而当前方出现回声时,我知道差不多就已经下到底儿了。

这个时候,我显得格外小心。

因为刚才时不时有强光手电朝着上面照过来,这说明了一件事情。

底下的这帮人,其实也有在怀疑,觉得那个消失不见的侯漠,说不定也跟了过来。

毕竟他们之所以发现这张宿秘境,最根本的原因,是追逐我而来。

我生怕那帮人会在底部的地方设下埋伏,等着我露面的时候,几人一同出现,把我给擒住,所以显得很小心。

我越是快要到达底部的时候,越是小心。

到了后来,我几乎是一步一步地往下匍匐前进。

因为双眼的变化,我的视力也开始变得不同,在极黯淡的情况下,还能够发现细微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这般走下来,快要到达底部的时候,我并没有瞧见有埋伏的迹象。

如果是之前的话,我或许就不假思索地下去了。

但经过了之前的经历,也知晓了这帮人的歹毒和狠戾,我显得更加有耐心一些,并不惊慌,稳稳地趴在地上,望着下方不远处的空洞出口,耐心地等待着。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不知不觉,时间就悄悄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听到下方很远的地方,突然间出现了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紧接着有人尖厉地叫道:“大坨,张大坨……”

听那动静,应该在很远的地方,传过来都有一段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口子处有急促的脚步声出现,然后朝着远处疾奔而去,我听到了,却按捺住了性子。

我足足等了五分钟,方才蹑手蹑脚地往下摸去。

没曾想刚刚走到台阶底部下的口子处,却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

这一下虽然来得十分狠戾,但我早有准备,却并不害怕,而是顺势朝着后方跳去,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前方。

他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击不中,护住了胸口。

那家伙恶狠狠地说道:“狗日的东西,你杀了我的小黑,我让你给它偿命!”

我听到,立刻明白过来。

这人,却是那豹哥。

第二十四章 锁身熔浆

刚才那边的动静非常大,原本埋伏在这儿的两人都赶了过去,此刻那儿已经没有了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位豹哥,却一直潜伏在这儿。

他在等我。

他知道,我一定会来,所以在这儿蹲我,蹲得是那么的有耐心,仿佛像钉子一样,扎在了这里。

他料定了我一定就会下来一样。

所以我终于下来了,他也终于出现了。

仇恨。

我能够从豹哥的双眼之中,感受到极为浓烈的怨恨,那种恨意,就仿佛我杀了他爹娘老子一样。

而除了那恨意浓烈的眼神,我还能够瞧见他的身后,有着一股黄煞之气。

这种气息在不断涌动,仿佛烟云一般。

浓密不化。

我的手往腰间一抹,抓出了软金索来,猛然一抖,就化作长棍一根,然后缓缓朝着前方指去。

那家伙在瞧见我手中的长棍时,脸色陡然一变,冷然说道:“臭虫被你杀了?”

我平静地说道:“你,是第二个。”

在面对面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这个豹哥,其实就是当日在菜市场附近,与我有过交手的高手。

这家伙的手掌,劈出来都是呼呼带风的,整个空间,都有炸声。

他,很强。

当初就是因为他,逼得我满地乱窜,最终跑进了大学校园里去。

而此刻,他再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再跑。

前方,是烛阴,后退,啥也没有。

我不得不拼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长棍前伸,缓缓向前,最终让它平齐在了我的胸前来,指向了不远处的豹哥。

而对方则眯着眼睛,冷冷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刚刚觉醒、全凭本能的小妖,而我,却是做了二十年的平妖之后,突破**颈,晋升为大妖,在这藏龙卧虎的京师之地,我都能够排进前五十名里,你如何能比?”

我说的确不能比。

豹哥脸色极为严肃,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又如何敢来?”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声说道:“向前,我还有一丝生机,若是退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此想想,我还是来了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好!”

豹哥大声喝彩,脸色变得越发肃穆,随后他向后一跃,双手一转,那匕首藏在腰间,却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长剑来。

长剑锋寒,剑尖犀利。

他抱剑而立,一字一句地说道:“冀北保定,大刀王五后人,王岩。”

我肃然而立,平静说道:“宋城,侯漠。”

那人朝着我拱手说道:“请。”

说罢,他跃身上来,剑走如游龙,直刺我的胸口处,我向后跃开,然后提着手中长棍,猛然一荡,想要避开对方的长剑,却不料那家伙的剑法高超无比,居然与我的长棍差之毫厘地让过,随后陡然前刺。

他在那一瞬间前进三两个身位,避开了我的防备,就扎到了我的胸前来。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就要死去一般。

不过下一秒,我却是回过神来,也顾不得狼狈,朝着旁边猛然一扑,连人带棍,在地上打着滚儿,避开了他的凶狠一击。

而这只是开始,那家伙一招占据上风之后,手中长剑锋寒,却是朝着正在地上狼狈打滚儿的我猛然扎来。

铛、铛、铛、铛……

一阵脆响,那剑尖在长条石铺就的地上不断斩下火花,而我在一阵翻腾之中,勉强避开了对方暴风骤雨的攻击,然后翻身起来之后猛然一棍子,朝着对方砸去。

豹哥王岩也正好挥足了长剑,朝着我猛然斩来。

这是两人第一次的较量。

用足了气力。

铛……

一声巨响,恐怖的力量从对方的剑刃之上传来。

除了巨大的劈砍之力外,那家伙的劲力还带着几分螺旋和电劲儿,如同细针一般,扎得我双手发抖,差点儿就握不住这软金索长棍去。

而那家伙也并不好受,他给我一棍子砸中,有点儿没有预料到我磅礴的气力,连着退了四五步,方才站住。

他人虽然退了,但嘴上却不输气势,道:“就你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耍狠。”

我也不屑地说:“大刀王五前辈,一生行侠仗义,支持维新,靖赴国难,那是人人称颂的一代豪侠,而你呢?你是什么东西,一个为非作歹、助纣为虐的狗东西而已,好意思自称是王大侠的后人?我呸!”

被我大骂过后的王岩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有再言语,而是挥剑而上,越发凶狠。

除了他那宠物小黑巨鼠的仇恨之外,他又多了一条斩杀我的理由。

铛、铛、铛……

两人越斗越快,却从一开始,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这情况让王岩惊讶不已,因为在他的想法里,作为一个步入“大妖”这般境地的夜行者,对付我这种刚刚觉醒的小角色,理所应当是手到擒来的架势。

他之前就让我从他手中溜走,而此刻更是过分,鏖战许久,居然没有伤到我半分毫毛。

这事儿让他越发焦急,不知不觉间,他身后的妖气,就变得越发浓厚起来。

当那妖气浓郁不散,几乎凝为实质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样貌,也开始逐渐改变。

他身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开始长出了蓬勃的黄色毛发。

他的脸,也变成了三瓣嘴唇。

这是一张猫脸、虎脸,又或者豹子脸,总之逐渐显露出了本相的王岩,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开始大幅度的提升,而那一股让人为之畏惧的恐怖电力,也近乎于显形,每一次的挥舞,都能够瞧得见那蓝紫色的电光在摇曳。

这电光,刺啦啦一阵响,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

这人,不愧是步入大妖境界的强者,他刚才说自己能够步入京师之地前五十的行列时,我还有些不屑。

此刻瞧来,我才发现,我是碰到了钢板。

不过即便如此,我又有什么可以惧怕的呢?我若是想要逃,难道还有退路不成?

没有烛阴,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挡我者死。

我咬着牙,开始奋力嘶吼起来,每一次的挥棍,都用尽全力,眼看着我就要承受不了的时候,突然之间,周遭一片雪亮,紧接着我们脚下的长条石地,突然间开始激烈颤抖起来。

这种颤抖让人惧怕,因为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随之一起晃动。

这动静让我感觉,仿佛只要一下子,整个秘境都会坍塌。

果然,两人又一次地交击之后,一起向后跃去的瞬间,我一脚踩了一个空。

那原本坚实平整的地下,居然莫名就露出了一大块的窟窿来。

我竖直向下,居然直接跌落下去。

我下意识地挥舞着软金索长棍,想要卡住什么地方,将自己给固定住,却没曾想在那急速的坠落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能让我借力的地方。

令人窒息、脑子空白的下落,在一瞬间进行,随后的数秒钟,仿佛几十年那般漫长。

紧接着,黑暗散去,灼热而明亮的光,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下一秒,我跌入了一片炙热之处。

在落身其中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灼热,而这种灼热,远甚于之前我被扔进那沸水池子之中的温度。

它要胜过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因为我感觉身上的所有东西,在那一瞬间都被气化了去。

包括我手中的软金索长棍,在那一瞬间,都缩小了几分,而随后,它变得无比沉重,带着我直往下坠。

当双脚没入通红发亮的溶液之中时,我方才发现,自己掉进的地方,居然是一处熔浆。

熔浆是什么?

这玩意就是在高温之下,融化成液态的岩石,这所谓的高温,或者是七八百度,或者是一千多度,而以此刻这儿的亮度来看,我觉得绝对是一千度以上了。

人进入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化作焦炭,随后气化,最终与熔浆融为一体。

但是我并没有。

在坠入其中的一瞬间,我就启动了癸水灵珠的青色气息,将自己全部包裹住,利用它的特性,将融化为液体的岩浆隔离开去。

然而即便如此,那热辐射却是无法阻隔的。

它化作无数射线,直接射进了我的身体里,破坏着我身体里的组织和器官。

我感觉到,自己仿佛一个炮仗,随时都要爆炸一般。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上爬去,却发现自己越挣扎就越往下,咕嘟嘟,直接沉入了岩浆底部去,让我无法挣脱。

当灼热的岩浆把我给封印在了下面的时候,我在某一时刻,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死去。

事实上,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死了。

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够生存下来……吧?

当我脑海里划过这么一个想法的时候,突然之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除了癸水灵珠的气息之外,还有六道气息涌出,浮现在了我的身体四周八面处,开始不断游动,帮我阻隔那让人窒息的热量。

当然,它并不能够阻隔全部,只能够保持我生存的状态。

紧接着,我感觉温度开始渐渐降了下来。

我当时,再也动弹不得了。

热力如火一般侵袭,而我则在两股力量的相互交叠下保持一丝气息,努力抵挡着,这状态不知道持续多久,仿佛永无止尽一般。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我,突然间听到了一声长啼。

穿破苍穹。

小佛说:今天不加更了,其实大家不知道,我这些天,其实特别忙,别的同学都出去玩或者谈事,我天天蹲在宿舍,尽可能的写书,都没有断过更,能加更就加更,不矫情。下周去天津,行程安排得特别紧,我先存点稿,免得断更,谢谢理解。

第二十五章 红裙女孩,巅峰之战

黑暗。

无边无际、肆意蔓延的黑暗在我的世界里翻滚不休,让我以为自己都已经死去,而这一声刺破苍穹的动静,就如同惊雷一般,将黑沉沉的天空都给陡然撕裂开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陡然一轻,居然脱离了一切的束缚,挣脱出来。

先前那宛如地狱一般的灼热温度,骤然消失不见。

我浑身轻松,感觉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仿佛我想要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我想出现在那熔浆表面,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熔浆表面。

我左右打量,发现四周都是一片翻滚不休的熔浆,有如湖泊,无边无际,充斥了整个地下洞穴中。

不过从远处到近处来,却开始变得逐渐暗红,仿佛要冷却下来一般。

紧接着,左边的方向,突然间腾然飞来一群火鸦。

这些火鸦与寻常乌鸦一般大小,不过它们通体红亮,里面透着一股炙热的光芒,挥动翅膀的时候,不断有火星子,从身上落下来。

一大群的火鸦,就如同一大片的流云焰火,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壮观气势。

我给这么一大群的火鸦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发现这些火鸦陡然一转,又朝着另外一边飞了过去。

我一直看到它们消失不见,心情方才轻松一些。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我的身后低声说道:“哥哥,哥哥……”

我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却瞧见一个拥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小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她大约五六岁的模样,肥嘟嘟的小脸蛋,穿着一件火红色的绣花长裙,脑袋编着乖巧的小辫子。

小女孩子抬头打量我的时候,一对黑黝黝、灵动的大眼睛,看得我的心都要融化。

“哥哥、哥哥……”

她又叫了两声,我方才回过神来,有些诧异,说你叫我?”

小女孩满脸哀伤地对我说道:“哥哥,对不起。”

啊?

我到现在还没有闹明白这个小女孩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而她莫名其妙的话,更是让我脑子一片模糊,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我?”

红色头发的小女孩儿望着我,很伤心地说道:“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我很是尴尬,因为我的确是不认识她。

但她那可怜巴巴的小脸,以及即将涌现出泪水的黝黑眼睛,又让我忍不住拒绝,当下也是说道:“你,怎么了?”

小女孩儿伸出了肉嘟嘟的手来,双手捧着,对我说道:“哥哥,对不起。”

我顺着她的口吻,说到:“没关系,没关系的……”

小女孩儿哭着说到:“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再守护它了哥哥,我累了,坚持不下去了夜行者的未来和命运,我守护不了,现在,我交给你吧……”

她伸出手来,将双手捧着的那一洼液体,递到了我的跟前来。

我低头一看,瞧见她手中捧着的,居然一大团晃荡不休的、火红色的液体。

这玩意乍一看,仿佛那煮了许久的牛油火锅,然而随后我发现,这玩意看着仿佛是液体,如同水银,但不停地晃荡下,又有着火焰一般的特性,里面仿佛又蕴含了无尽的力量,随时都要爆发一样。

我有些惊讶,说这,到底是什么?

小女孩儿忧伤地抬起头来,一脸悲切地说道:“哥哥,你真的忘记了么?”

我当时很想告诉她,说小妹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但瞧见她那悲切、让人心痛的小眼神儿,我却终究还是开不了口,没有再问。

我伸出手来,准备却接那一掬火红色的液体,却没有想到,当它从小女孩儿的手上,落到我捧住的双手时,它却并没有停留,而是穿过了我毛茸茸的双手,朝着下方跌落下去。

我愣住了,目光往下,瞧见自己脚下的熔浆深处,居然还有一个人。

一个全身通红,仿佛融于榕江里面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手中,有一根黑红色的长长棍子,那棍子大部分都是岩石的状态,而里面又有错乱分布的红色熔浆,在空隙处流动着。

他也如同岩石铸就的一般,肉身消失了,化作了岩石与熔浆凝结的造物。

他的身上,有青蒙蒙的气息在游绕,将他那即将崩溃的身子给归拢住,否则只怕就会“啪”的一声炸开,划作无数碎片,融入岩浆之中去。

而在他的身体四周,有六道光芒,分别是红、白、黄、绿、蓝、黑,那六团光芒一会儿化作人形,一会儿又化作猛兽。

那猛兽,分别是虎、豹、熊罴、恶狼、牛与蛇蛟。

猛兽们在奋力抵挡着,却抵不过那热力灼烧,最重融化,变成了黑沉沉的铁块,又被那灼热滚烫的熔岩碾轧,化作带着金属光泽的各种甲片。

砰……

那些光芒,最重融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里面去。

随后,我瞧见小女孩儿递给我的那一团带着火红色、烈焰一般的液体,居然也落到了那男人的身上去。

我有些诧异,越看那男人的光溜溜的脑袋,越发觉得熟悉。

这个时候,那小女孩儿突然间猛地推了我一把,将我给推倒在了熔浆之中去,然后愤怒地说道:“你骗我,你不是他。”

我很是尴尬,开口说道:“小妹妹,我……”

没有等我说完,那小姑娘就往后猛然一跃,紧接着她融入到了炙热无形的熔浆之中去。

我赶忙冲上去,想要叫住她,跟她解释一下,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左边的不远处传来了恐怖的巨吼,随后一个身高两三丈的巨大身影,直接跃到了炙热的岩浆之中来。

这是一头浑身布满黑色毛发的丑恶巨大猩猩。

它的身体结实、肌肉健硕,宛如大理石一般的结实坚硬,充斥着炽热的雄性气息。

那上千度、足以融化一切的熔浆池,对它完全没有任何的作用。

它在里面打着滚儿,就仿佛在泥坑里玩耍一样。

当它腾然而起的时候,那炙热火红的岩浆竟然从它光洁的皮毛中滑落下来,没有能够伤它分毫。

它落入此间之后,在巨大的熔浆池子里翻腾着。

它时不时跃起,伸手去捉那些到处飞曳的火鸦,将这些神奇的生物统统抓在手中,然后猛然一捏,将其化作粉末去。

眼看着偌大的一群火鸦在短时间内四分五裂,然后消逝大半的时候,从那恐怖的熔浆湖泊中,飞出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光芒。

起初的时候,它一掠而过,并不庞大。

然而当它停滞下来、挥动翅膀的时候,却遮蔽了大半个洞穴的顶端,仿佛一片无边无比的火海。

那是一只鸟儿。

它拥有了无数血红色、宛如烈焰一般的火羽,修长而近乎于完美的体型,以及锋利的鸟喙与利爪,陡然张扬之间,却宛如火山喷发一般庞然。

那大鸟,双翅一扇,恐怖的热风吹向前方。

它化作恐怖的力量,将那正在熔浆湖泊之中肆意蹦跶的巨大黑猩猩给直接掀翻倒地了去。

砰……

那黑猩猩在滚烫的熔浆池子里翻滚一圈,勉强爬起来,双手擂胸,“砰砰”的闷响传遍整个空间。

随后它张开嘴巴,露出雪白而锋利的牙齿来,嗷嗷直叫。

这声音将整个天地都给震得发抖。

空间在颤动。

它“嗡嗡嗡、嗡嗡嗡”地颤动着,让人感觉世间的一切,都仿佛随着它的节奏在动荡一般。

紧接着它陡然腾空跃起,扑向了那浑身充满火焰的巨鸟身上去。

两者交击,力量在整个空间之中来回动荡,随后轰然而下,落进了熔浆湖泊之中去。

而这个时候,一个身高一丈多、直立行走的高大灰狼,出现在了岩浆湖泊旁。

它离这边的战斗核心处,差不多有百米之远,而下一秒钟,它双腿一蹬,却如同导弹一般,落到了战场之中。

那家伙看上去虽然没有这两位相搏的巨兽一般庞大,但速度和力量,却并不弱。

它陡然扑来,居然也搅入局中。

三方拼斗,那巨鸟以一敌二,却并不落下风去。

它凭借着自己坚硬如钢的鸟喙和利爪,将这两个恐怖的家伙弄得血肉模糊,而火羽之上恐怖的高温,则将那两个家伙熏得灰头土脸,火焰烧身。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居然又有一头高大六米的黑色巨熊冲入其间来。

只不过那蠢东西有些畏热,站在岩浆湖泊旁边,几经试探,却最终都没有能够介入其中。

我能够瞧得出,无论是那头个头恐怖的巨型猩猩,还是后面的灰狼和黑熊,都是夜行者的身份。

甚至那头奋力拼杀的巨大鸟儿,也很有可能是夜行者。

而眼看着战斗越发激烈的时候,突然间,一股恐怖的黑云弥漫整个空间。

紧接着,我感觉到空间陡然变冷,炙热的熔浆湖泊,在这一瞬间,居然全部变得坚硬,随后那还散发着灰黑色的表面处,居然凝结成了冰霜来。

随后,那与人奋力拼杀的巨大火鸟,在那一瞬间,居然化作了冰雕去。

通体冰霜,晶莹剔透。

好恐怖。

我感觉浑身一阵战栗,而在下一秒,我却感觉到天旋地转,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住了,眼前一片黑暗。

当我再次睁开了眼睛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冻在了岩石之中。

我,动弹不得。

第二十六章 化身为石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被封印在了坚固的岩石层中,完全动弹不得。

我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完全没有任何空气,能够吸入肺中。

但让我惊讶无比的,是即便没有空气供应,我也并没有感觉到胸口有任何的烦闷。

仿佛我的体内,自己构建成了一个闭环的循环。

我的眼中,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却能够感受到身处的空间里,不断地颤动着。

“轰、轰、轰”。

巨大的震动让我能够感受得到,先前我瞧见的那一切,都应该是真实发生的,而并非我自己臆想的结果。

这般想着,我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双手,发现在我的左手掌心处,居然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我使劲儿捏,发现不用力还好,一用力的话,那玩意越发炙热。

而炙热之中,又带着几分软绵,跟软金索好像是一样的材质。

硅胶棒?

想到软金索,我方才反应过来,我右手抓着的,正是软金索,只不过它此刻在经历过了变化之后,仿佛与之前,又有所不同的。

但至于是哪里不同,因为身处坚固的岩石层中,我又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去打量。

等等,岩石层?

大概是脑子用得有些过度的缘故,我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岩石层?我他妈的之前不是在近千度高温的岩浆之中么?

怎么这儿一会儿,我就跑到了岩石层中来?

这尼玛,也太烧脑了吧?

我下意识地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憋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里,或者被灌铸在岩石层中,完全没有办法呼吸。

而正是这种境况,让我结合无数的爆炸信息,开始将前因后果给大致地整理清楚了。

一切,都要从我掉进那炙热得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的岩浆之中说起。

在那一瞬间,恐怖的热度,将我整个人都给烧得不成模样,倘若不是我体内的癸水灵珠气息,与白老头儿烙在我右手手腕上的六甲梅花烙将我的身体护住,只怕我此刻,已经成为渣渣了。

而即便如此,我当时还是给逼得神魂又或者称之为意识,离开了我的身体。

正是如此,我当时才会感觉到浑身轻松,觉得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尽管我对于神魂这种东西没有什么研究,但从之前我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它应该是能够观察世间一切,但不可能会有人能够瞧见它的。

但那个小姑娘,却能够瞧见。

她不但瞧见了,而且还产生了美丽的误会。

她把我认成了她的“哥哥”。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了起来,尽管我当时并没有足够活泛的思维去考虑自己,但当我向下看去的时候,能够瞧见一对毛茸茸的双手。

这双手,让我不得不回想起了先前那个倏然消失的家伙。

就是我在那沸水池子里,双眼变异的时候,睁开眼睛,瞧见的那个满身是毛、一张马脸的怪物。

那是一个猴子。

之前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思索,现在回想起了,我方才发现,那个家伙,其实就是我。

另外的一个我。

或者说,我的,本相。

灵明石猴血脉下的,夜行者的本相。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而那个小女孩儿之所以把我错认成了她的“哥哥”,说不定她的哥哥,曾经是某一个拥有着“灵明石猴”血脉的夜行者。

一直到她将双手掌心处那一掬如同水银状态的液体交给我,而我无法接住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认错了人。

对,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

我在出魂状态下,也的确瞧见了熔浆之中自己的本体,就是那个让我眼熟的大光头儿。

那是我在天灵盖受伤之后,秦梨落亲自帮我剃去头发,显露出来的模样。

我手中抓着的珠子,也许就是小女孩儿给我的那一掬液体。

又或者,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其余的,进入了我的身体里。

因为我当时瞧见,那个大光头,也就是我的本体,当时几乎已经融化了没有融化的地方,也都被炙热的、火红的熔浆充满,只有癸水灵珠护着的地方,化作了灰黑色的岩石。

就连那六甲,也都融练破碎。

照理说,肉身凡胎,在这样的情况下,早就已经不行了。

我现在还能够活下来,感觉到自己存在于世,说不定就是那一掬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液体,救了我一命。

也许,是这样的吧?

我脑子有点儿懵,感觉我好像是理顺了,又仿佛还有许多的细节没有把握到。

比如那个小女孩子她到底是谁,如此柔弱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给我的这一掬火焰熔浆一般的玩意,又是个啥?

我明明是在熔浆之中,为何此刻,又化身为岩石了呢?

另外那一大群的火鸦,以及腾然而起的火焰巨鸟,还有那仿佛巨人一般的恐怖猿人,宛如钢铁战神一般的灰狼,和那个畏惧火焰,不敢入场的黑熊,又都是什么鬼东西呢?

还有,那一团无端恐怖的黑云。

那将我出魂的意识给直接逼回体内,并且在出手的瞬间,就将那本来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火鸟变成冰雕的家伙,又是什么鬼东西呢?

我完全不知道。

难道说,我之前瞧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突然间头顶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愤怒无比的吼声:“爱新觉罗·溥倛,你果然没有死?”

又有一个穿刺云霄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放下朱雀的身体,你这混蛋!”

这两个声音穿越厚厚的岩石,依靠着震动,传到了我的耳中。

而随后,一个让人心中莫名惊栗的、不似人言的话语,仿佛在我耳边响起一般,陡然回荡:“昨日之恨,今日不休,山高水远处,魔潮临尔头……”

这毫无任何逻辑的话语,在整个空间里来回晃荡,我都感觉到整个岩石层在颤抖。

而且我的身体里,莫名就多了几分凛冽的寒意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声音,就是那团黑云所发出来的。

我自入行起,也见过了不少的厉害角色,修行者,我见过顶尖儿的,夜行者,也有遇见过起码是妖王级别的,但所有的厉害角色加到一起来,给我的感觉,仿佛都不如这一团黑云那般恐怖。

那是极端的大恐怖,仿佛是统御世间一切邪恶的源泉和王者。

那声音来回晃荡,到了最后,消失无踪了去。

我听到了头顶之上,传来了暴躁如雷的骂声,以及某些结构倒塌时的轰然之响。

听到这个,我知道,那黑云走了。

剩下几个什么都没有捞得着的家伙,在乱摔东西,自个儿撒气呢。

不会到又过了多久,突然间有一个人沉稳严肃的话语,传到了空间中来:“仇千秋,欧阳江山,还有薛麻子,你们不在家里好好待着,管好你们的徒子徒孙,跑到这儿来撒野作甚?真的觉得没人能管你们了?”

比起先前将整个空间都给震得抖三抖的架势,这声音显得十分温和,平缓之中,又带着几分警示的意思。

它很平淡,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

这话儿,如潺潺流水划过,平缓而持续,而紧接着,我头顶上的所有喧嚣,在一瞬间骤然收敛,紧接着,再无动静。

宁静、寂静以及安静。

死,一样的静。

走了,都走了,没有任何的声音出现,仿佛我与整个世界都变得安宁下来。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挺高兴的,觉得这些让人畏惧的大拿离开之后,我总算是没有了生命危险,然而到了后来,我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不会,就这样,一直永远地待在这儿了吧?

想到这事儿,我开始慌了,我开始努力地蓄劲儿,想要动弹,然而身体却如同灌注到了水泥柱子里面似的,根本无法动弹。

我与大地,浑然一体。

我挣扎过,努力过,甚至差点儿将牙齿都咬碎了,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

到了最后,我丧气了,死心了,没有再乱动。

时间,在我的身上,变得静止了。

一秒钟、一分钟,或者一年、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我估计,我就死在这里了。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当我认命了,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活路的时候,突然间,我的头顶上,传来了嘈杂而刺耳的电钻声。

这种声音是如此的刺耳,但是在我的耳中听来,却如同仙乐一般。

有人发现了我。

经过耐心的等待,在长期的寂静之中,已经学会了用脉搏计量时间的我,估摸着用了两个半小时的时间,终于有人将我,连同着我身体外一大坨的石头,给拖上了外面的空间。

接着至少有四个大汉,拿着拆迁用的那种八磅锤,在我身上敲打着。

砰、砰、砰……

当我最终给从石头里面挣脱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扶住了我的手,哈哈一笑,说我靠,这尼玛,石猴啊!

我睁开眼,瞧了那人一眼。

果不其然,白老头儿。

紧接着,我双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天机处,买保险?

为羔羊咩加更

这黑暗,弥漫空间,仿佛死神,在永生。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据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还没有睁开眼睛,我就闻到了一股充斥鼻间的消毒水气息。

而随后,我瞧见自己身处于一个高级病房之中。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整个病房里面,除了我身下的病床之外,再也没有第二张床。

除此之外,我还瞧见旁边,居然有沙发和电视。

我想要坐起来,却感觉到浑身僵直酸软,如同石头一般,没有知觉,忍不住哎呦一声,这时阳台外面,走进来了一个人。

她看到我醒了过来,十分惊喜地喊道:“侯漠,你醒了?”

我瞧见来人,也是一脸的惊讶:“老板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我感觉脸有点儿僵。

这人居然是合城居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刘娜。

她双手湿漉漉的,好像是刚刚洗了衣服一样,甩了甩手,将修长白嫩的手指搓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是白爷告诉我的,他说你遇到点事儿,受了伤,住在这里,我就赶过来了……”

白爷?

我脑子有点儿晕,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她却说道:“你等等哈,他们交代,你醒过来,第一时间通知,怕你身体有问题。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检查哈。”

刘娜急匆匆地走出了病房,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女人香,在病房里弥漫。

他们?

说真的,刚刚醒过来的我,脑子当真是一团浆糊,身体又很是疲乏,僵硬如铁,完全动弹不得。

而没多久,房门推开,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是男的,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棕色皮衣,带着黑框眼镜,脸上挂着随和的笑容,而旁边那个年轻一些的,表情就严肃许多。

他手上拿着笔记本和钢笔,跟在后面。

那黑框眼镜走到了病床前,瞧见我想要爬起来,赶忙拦住了,温和地说道:“你别起来,医生交代了,你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状态,需要静养,别乱动你躺着就行。”

我没有动,而黑框眼镜拉了一个凳子过来,坐在了我的床边,对我说道:“当前情况,一切从简。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苏烈,是419办的人,专门负责处理一些比较麻烦和棘手的案件和事务。不过你别多心啊,白知天老爷子以前是我领导,他也跟我特意交代过,你跟其他人情况不同,咱们这儿,也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另外他那边也接到通知,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这人呢,从面相上看,其实挺威严、挺严肃的,然而此刻,却是满脸堆笑,总感觉有些小心翼翼。

不过他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人家主要看的,是老领导白老头儿的面子。

只不过,那白老头儿不是圆明园文理学院的门卫么?

怎么又变成这人的老领导了?

等等,419办?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天机处”么?

公门中人。

我脑子里思绪万千,此刻却只有小心招呼,说您好,需要我配合些什么吗?

苏烈笑着说道:“不、不、不,你别担心,我们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记录,备个案就行其他的事情,由我的老领导过来跟你谈。你只需要把大概的情况跟我们聊一聊就行,而你有什么想要问的,也可以跟我说,我知道的,尽量跟你解释清楚。”

人家的姿态做得很低,我感觉白老头儿的面子还真的是大,也没有了拘谨。

我先是问了一下时间,得知是三天后。

然后我问了一下我的身体状况,苏烈说这个太专业了,需要老领导过来跟我解答。

不过他让我放心,我这边其实只需要静养,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够恢复正常了。

当然,这个是他听老领导说的。

说完,他说道:“老领导很快就过来了,咱们走一个过场吧你能简单聊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么?就是随意聊一聊。”

苏烈说着,他身后的年轻人正襟危坐,拿出了钢笔和笔记本来,准备记录。

我瞧见这个是要备注在案的,留了心,没有敢怎么多聊,而是大致说了一遍,也就是我在街头被人袭击,然后躲在一个朋友处,后来被人找上门,将我拖到了一处废弃工厂里,扔进水池子里面……

我尽可能地不去谈及秦梨落,也没有说起在那张宿秘境里面的情形,即便是谈到了,我也尽可能的模糊处理,没有太多的内容。

当然,关于我,我还是不怕的,主要是我也没有做啥错事,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这边讲述得模模糊糊,按照我之前在局子里做的笔录,早就被打断八百回了。

但是在这儿,这个级别至少要高上许多的地方,人家却笑吟吟的,丝毫没有异议,而且还配合我嗯嗯啊啊,表现得十分投入,搞得我都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了,忍不住问道:“您觉得,这样说可以么?”

苏烈点头,说挺好,挺好的,您继续。

我瞧见他没有反对的样子,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还没有等我说完,就有人敲门了,紧接着白老头儿的脑袋伸了进来,问道:“搞完没有?”

苏烈听到,赶忙就站了起来,冲着他毕恭毕敬地说道:“老领导,您来了?”

白老头儿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我就一退了休的老东西,叫啥老领导?你现在就是一领导,别跟我这儿矫情怎么样,做完笔录了没有?

苏烈说:“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儿收尾。”

白老头儿说道:“差不多了,那就行了,后面的那点儿,你以前不是在文联待过么?自己编点儿吧……”

编?

苏烈有点儿尴尬,苦笑着说道:“咱们这个,是需要入档的。”

白老头儿有点不高兴了,说咋了?要不然我帮你弄?

苏烈没有敢再多逗留,赶忙说道:“行行行,我后面对照别的笔录,补充完整吧,您先忙。”

说罢,他又对我说道:“侯漠同志,我们的笔录到此结束,感谢您的配合。今天你的身体有些不方便,等回头你恢复了,去我们局里面坐坐,咱们好好聊一聊,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

他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然后带着那个记录员离开了房间。

他临走前,还帮忙将房门给关上了。

这人真的是让胖大海手下那帮人闻风丧胆、“天机处”的人?

怎么感觉像一卖保险的?

我有点儿懵,而白老头儿却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地坐在了苏烈的椅子上,紧接着一下子跳了起来,说怎么这么烫啊?

我苦笑,说人刚刚坐了的嘛,能不热乎?

他蹲下来,朝着那椅子吹了两口气,然后才坐下,伸手过来,在我脸上捏了捏,说咋样,石猴,感觉如何?

我说什么感觉?

白老头儿诧异,说我捏你脸,难道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么?

我愣了一下,缓缓说道:“被你捏着,有点儿恶心。”

啪!

他朝着我的脸就扇了一巴掌,说我问你身体什么感觉,没有问你心理的排斥。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疼,有点痒。”

他在我的脖子、小腹和膝盖上面揉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这个情况,算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以为你得像植物人一样,在床上待个一年半载的呢对了,刚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我说大概讲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哦,对了,先前在那沸水池子里,是您救了我,对么?

白老头儿得意地嘿嘿一笑,说除了我,还有谁?

我说多谢您。

白老头儿瞪了我一眼,说你谢我?呸,老子他妈的费尽心思,在你身上种下六甲神将,结果你却把这结界给破碎了,害得老子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破了功,你知不知道?

我有些晕乎,说这个,真不知道哦,想起来了,不过并不是我故意的……对不起。

白老头儿挥了挥手,说没怪你。那天我第一眼见你,我勒个去,这尼玛印堂发黑,都跟包公一样了,我若不帮你点儿,你个小屁孩子估计就折腾完了。对了,你一南方人,没事儿跑北方来干嘛?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不利北方,一路往北,越走越凶,而且还是凶多吉少,一不小心就死了么?

啊?

我给他说得都愣住了,说您是说,我来北方,不对?

白老头儿瞧见我脸色有些不劲儿,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得,敢情还是有人怂恿你过来的?”

我点头,说对,有人说我在北方,有大机缘。

白老头儿眉头一竖,瞪着眼说道:“谁,谁……”

我给他说得心虚,小心翼翼地说道:“他本名我不太清楚,外号叫做黄大仙。”

白老头儿一听,双眼一翻,说我艹,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那老王八蛋,我说怎么会这么不靠谱儿呢,竟然是他。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问道:“这个,有问题么?”

白老头儿骂完,却不愿意谈,而是对我说道:“别说这个,你先尝试着张开你的双手先前的时候,医院的护士为你清理伤口,想帮你将手里的东西弄下来,结果没成功,然后叫了其他人,也还是不行,于是找到我。我倒是可以,但用起蛮力来,你手估计得折,你自己试一试,也让我瞧一瞧,里面到底是个啥。”

小佛说:还有多少人,不知道圆明园文理学院,其实就是燕大?

第二十八章魔

白老头儿倘若不说,我或许就真的没有在意自己双手之间,到底在捏着什么。

虽然苏醒了这么久,甚至都跟天机处做了一回笔录,但事实上,我感觉自己处于活动状态的,差不多也就是脖子以上,其余的地方,更多的是僵直和麻木,并没有太多的感觉。

我这情况,有点儿像是高位瘫痪。

得到提醒之后,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然后尝试着将双手举起。

这动作十分艰难,仿佛我骨头的关节处生了锈一样,一点一点,好一会儿,我方才将手举了起来,然后缓缓张开,发现我的左手之上,居然握着一颗血红色、里面泛发着火红色光芒的珠子。

而右手处,却是小拇指大的一根小棍儿。

那珠子,比乒乓球要小上一圈,十分软乎,软中又有点儿带硬。

它很像我们小时候玩过的一种,叫做弹球的东西。

而相比于塑胶材质,这玩意的表面,又多出了几分釉质,感觉又如同陶瓷或者珍珠一般,总之不管如何,这种感觉是多变的,十分难正确阐述。

之前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将这珠子给捏紧。

刚刚一捏,一股炙热的气息就从那珠子表面的釉质部分,瞬间就传递到了我有些麻木僵直的左手之上。

它让我的记忆,瞬间就回到了先前在熔浆池子之中的感觉。

它也同样刺激了我的左臂,乃至左边的身子。

我下意识地越发用劲,感觉那珠子滚烫不休,里面仿佛有无数热腾腾的气息,朝着整个房间肆意蓬勃而出。

我对于自己这近乎于高位瘫痪的身体十分不满,下意识地还要用劲儿,那白老头儿慌张地大声叫道:“停停停,你个傻缺,再捏的话,这朱雀妖丹,就要给你捏爆了。真的爆了,别说咱俩,估计整个医院的人,都得给你陪葬大圣,收了你他妈的神通吧……”

呃……

我给白老头儿的逗比话语弄得有点儿无语,张开了手,说要看看么?

白老头儿一愣,说啊?可以?

我说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说,你准备抢走?

白老头儿有点儿激动起来,说真敞亮,那我就瞧一瞧哈,就只是瞧一下……

他从我的左手处,接过了那火红色的珠子,结果却发出了“啊”的一声叫唤,我闻到了毛发焦糊的臭味,紧接着病房的楼板,微微一震,仿佛很重的东西砸在了上面一样。

我吓了一跳,说怎么了?

白老头儿翻着白眼,说就知道你丫挺的没安好心,这玩意,怎么会这么烫呢?

我说你不知道等它缓和一些,再拿么?

白老头儿蹲在了地上,快要趴着去观察那珠子,而我则打量起了右手掌心处那根小拇指大小的东西来。

这玩意有点儿粗糙,如同生锈的钉子,两头大,中间直,上面仿佛蚀刻了许多的纹路,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天然的,内中又仿佛有着无数的联系。

仔细打量呢,哎哟喂,我发现里面的许多细小缺口。

我将它放大在脑海中,居然化作了符文,能够不断旋转,里面又仿佛蕴含了大千世界一样,无比神奇。

这东西乍一看不咋地,但真正打量,却又是别有洞天。

我用大拇指掰了一下,发现它的材质软中带硬,硬中又带着几分柔和。

瞧见这,我有点儿想要哭了。

因为我记得,当初我右手那儿,抓着的,可并非是这么一点儿萝卜丁。

我抓着的,可是软金索长棍。

即便是沾染了许多的岩浆融灰,被高温侵蚀之后,它也是能够提起来砸人的,此时此刻,这玩意又算是个啥呢?

我内心在滴血,一想起自己那根随时可以抽出来打人的裤腰带,我就泪流满面。

没有等我伤心多久,我又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啊!”

我听到白老头儿的叫声不像是作假,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床沿上冒出了一个脑袋来,正是白老头儿,他怒气冲冲地对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敢玩你大爷?我等了这么久,那珠子也就你能拿,其他人别说拿,碰都不能碰就知道你没有好心……”

我苦笑,说这个……我绝对没有。

白老头挥手,说别扯了,你赶紧过来拿着吧,否则这楼底都要给烧穿了。

我说这怎么办,不是我不想,是我根本坐不起来。

白老头儿叹了一口气,说唉,得嘞,我扶你起来吧,不然真得烧穿了不可。

他过来扶我,我配合着他用力,结果也弄了老半天,我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咔嚓作响的声音,终于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我方才勉强俯身,将那火红色的珠子抓在了手里来。

它在我手中,不用力,就没有任何热力,凉悠悠,就一正常的珠子。

白老头儿将我扶起来,又将我给弄回床上去之后,仿佛跑了个马拉松,浑身都出汗了,坐在椅子上面喘气,说你个石猴,是真沉啊。

我苦笑,说您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我怎么就石猴了?

白老头儿指着我说道:“你敢说你不是灵明石猴血脉的夜行者?”

我说我还不够格称之为夜行者,毕竟还没有完全觉醒。

白老头儿说那也是,另外你知道你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我说啥事儿?

白老头儿从你先前在那熔浆深处待了太久,高温和剧热破坏了你的身体结构,使得你的许多身体机能已经丧失了,不过因为某些机缘巧合的缘故,你摄入了大量的金属和硅元素,使得你的身体,变得出奇的坚硬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钢筋铁骨所谓的“钢筋铁骨”,并不是说你整个人都是一堆破铜烂铁,而是在你的身上,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比如……

他从旁边拿出了一个铁勺子来,在我的胳膊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铛、铛、铛……

一阵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是金铁交击之声,铮然作响。

他继续说道:“当然,这都只是表相的,并非持久,你现在之所以难以动弹,就是无法掌控这样的状态,停不下来等到你完全适应,可以通过调节气息,回到以前的模样,你就能够下床,正常走动了。”

我听得有点儿绕,说您的意思,是我以后用不着这样,对吧?

白老头儿问我:“你现在修行的,是什么法门呢?”

我说:“叫做九玄露。”

白老头儿一愣,说什么九玄露,没听过啊?

我苦笑,将那修行方法的由来说出,白老头儿摇头,说王朝安那家伙有点儿忽悠你的意思啊,一本不知来历、乱七八糟的残本,都敢给你练得嘞,回头我去我们学校的藏书馆里,给你淘弄一本好的出来,让你先把这状态给解除了吧。

我听到,有些激动,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个啥,要钱不?”

白老头儿瞪了我一眼,说你觉得呢?

我小心说道:“多少合适?”

呸……

白老头儿喷我一脸口水,我却开心地笑了,然后问道:“您说这个,真的是朱雀内丹?”

那老爷子点头,说我忘了问,这朱雀内丹,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愣了一下,回忆了几秒钟,方才说道:“是一个小女孩儿给我的。”

白老头儿不信,说呸,人家怎么不给我?

我不想瞒他,将当时的情况说明了一遍,那白老头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若是如此,那只有一个可能,你说的那个红裙小姑娘,应该就是朱雀本人而她,估计是睡迷糊了,认错了人,这才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可惜啊,她这偌大一身法力,几千年的修为,最终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我听到,心中惊疑,说她,怎么了?

白老头儿说我当时因为六甲神将被损,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去的是老方,不过结果,好像是那朱雀的身体,被噬心魔给带走了。

噬心魔?

我说这是什么鬼东西?

白老头儿说你不懂?

我说对,真不懂,人,我知道,现在夜行者也理解了,但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真不懂。

白老头儿耐着性子给我解释,说:“古语有云,人心癫迷为魔,魔并非自然造物,而是有的人,因为需要满足自己心中的**,与远古大妖、妖元融合,心入魔道,违反天地至理,便是入魔。”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继续说道:“魔,并非自然造物,它受到诅咒,是无法繁衍、无法定性的生命,它天生就以杀戮和破坏为最大的乐趣,喜欢操控人的生死和心灵的恐惧,是逆天而成的生灵,也是最受唾弃的存在,每一个魔的诞生,都是一场巨大的劫难,让无数生灵为之消亡夜行者不可怕,人也不可怕,怕就是怕这种失去理智、陷入沉沦,以杀戮为乐趣的魔,它是人族和夜行者一族,共同的大敌。”

我听他说完,忍不住说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魔,是不是一团黑云?”

白老头儿摇头,说不,不是云魔,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人。

小佛:不好意思,昨天谈事回来,已经很晚了,写完加更,想要熬夜的,结果眼睛一闭,就睡着了,起得有点儿晚。对不起。

第二十九章 梨落之死

魔,也是人。

随后白老头儿跟我补充了我昏迷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那个叫做噬心魔的家伙,卷走了生死未卜的朱雀,而先前与朱雀相斗的那几个恐怖夜行者,则是京城几个顶有名的大人物。

他们在阻拦噬心魔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也都受了一些伤。

我听到,忍不住问道:“朱雀,是凤凰么?”

白老头儿摇头,说作为天之四灵与四方星宿之一的朱雀,与礼记四灵之一的凤凰,是存在极大的不同的,它是沐浴星宿之光而生。从理论上来说,更具神性,比之凤凰这个族群而言,更加独一无二。

我听得一头雾水,说是不是说,它比凤凰吊?

白老头儿对我的简单思维无话可说,撇了一下嘴角,说你可以这么认为吧。

我对于那个红裙小姑娘一直心存歉意,忍不住又问道:“对了,你说那个什么魔,它抓走了朱雀,想要干嘛啊?”

白老头儿说可以干的事情,很多啊,作为远古大妖,一身磅礴修为,活了那么多年,显化本相之后,全身都是宝贝,另外如果她还活着,那数千年的见识,也是一笔丰富的宝藏和财富,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它并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我说是什么?

白老头儿眉头一掀,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啊人之所以为魔,是与远古大妖、或者妖元融合,心入魔道,违反天地至理,它现如今既然已经是魔,最能够增涨修为的,就是妖元,也就是妖丹。但这玩意,不是在你的手上么?

我听到,心中一疼,说那,朱雀,她,会不会死?

白老头儿瞧见我这模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猫腻,但我不得不告诉你,那朱雀,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活着的希望了可惜啊,我听说,那朱雀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光凭自己的力量,都能够将张宿秘境之下的一片岩石融化,化作熔浆岩海?”

我说你没有瞧见?

白老头儿摇头,说我赶到的时候,整片熔浆岩海,都已经凝结成块,把你从那里面给弄出来,都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哪里来得及瞧见?

我突然想起一事儿来,说那个张宿秘境,现在还在那儿么?

白老头儿笑了,说张宿秘境又没有长腿,哪里跑得了?

我想起里面的烛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前辈,你也知道了我是灵明石猴的血脉,既如此,也应该知道,我想要活下去,安然度过五重关,就需要一种叫做烛阴的东西。而据说,那张宿秘境之下,有……”

白老头儿哈哈一笑,说你想回去那秘境里,将东西找出来?

我点头赔笑,说对。

白老头儿朝着我的胸口擂了一拳,说你想都别想,在这天子脚下,京师之地,出了这等事情,你觉得咱们上面,会坐视不管么?那破地方,肯定是已经封锁起来,任何人都不能出入了的。别说你,就算是我的这张老脸,想要进去,都得找人批申请呢你还别打鬼主意,京师这地界,藏龙卧虎,就你这点儿本事,想要偷偷溜过去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说不会吧,这么严?

白老头儿说我还不是吓唬你,虽然吧,上面对夜行者并无歧视,也没有刻意规范,但一般来讲,只要是夜行者犯事,就当做枪案一样,专案专办,而且从重从严,用严打的标准。你如果不想一辈子都蹲在一个破牢房里,蹉跎终生的话,最好别越线。

我苦笑,说别说蹉跎终生,我若是不能度过五重关,完全觉醒成夜行者的话,估计也就一两年能活。

瞧见我这般沮丧的模样,他笑了,说得,看在娜娜的面子上,我帮你去问问吧。

我十分惊喜,说真的?

白老头儿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瞧见没,又是送功法,又是破格帮你问这事儿,你大爷我真的是费尽心思了,你小子以后倘若是敢亏待娜娜,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我:“……”

他补充一句,说:“我说的,是第三条腿,注意了。”

面对着这随意飙车的老爷子,我也是没办法,苦笑着说道:“白前辈你误会了,我跟老板娘之间,是真的没有啥。她对我,也只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而已……”

白老头儿指着我的鼻子,说装,看你给我装。

我说真不是,宽哥刚刚走没多久,老板娘又是重情重义之人,怎么可能会想这些呢?

白老头儿吹胡子瞪眼,说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这个有什么?你别看我老头子七老八十,我还有一个小我五十岁的老婆呢,这有啥?

呃……

我瞧见老爷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脸的无奈。

而且,他这架势,好像还有点儿洋洋得意的样子,实在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我低头不说话,而他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行了,女人呢,有时候矜持,不方便开口,男人嘛,总得主动一些,你说对不对?得,娜娜在外面都等急了,怕我欺负你呢,你在这儿待着吧,别着急,医药费有人报销,用不着你管。

他笑吟吟地站起来,假模假式地给我整了一下被子,然后离开。

白老头儿一走,老板娘刘娜就走了进来,一脸关切地问道:“他们都找你干嘛啊?怎么这么久?”

我不确定她有没有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所以含糊地说了两句。

老板娘说道:“白大爷以前是学校保卫处的,跟公安局那边的关系不错,别人也给面子,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对了,你刚刚醒过来,感觉好一点儿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此刻脑袋里面给塞了无数东西,头脑爆炸,只想静一静,于是说道:“不用,我想再躺一会儿。”

老板娘很担心,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说不是,就是头有点儿晕而已。

老板娘听到,方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我旁边,说你昏迷了三天,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了的,我带了点儿鸡汤,你稍微喝一点儿吧。

我瞧见她这般说,也没有拒绝,说好。

我此刻全身僵硬,有点儿动弹不得,老板娘就将病床调了一下,让我半躺着,然后一勺一勺地喂我。

我脑子里想着很多事儿,却不得不跟老板娘聊了一下合城居的事儿。

她告诉我,说老图叫来的那几个人都不错,特别是那个叫做王月月的,更是一把好手,弄得她都轻松了不少至于生意,虽然没有我主厨,流失了一些口味刁钻的老饕,但大众食客的评价还是不错的,所以影响不大。

对于我的失踪,她担心了好多天,幸亏菩萨保佑,我这边虽然出了事,但没有什么大碍,也还算好。

我与老板娘聊了一会儿,天色变晚,她需要回家去照顾萌萌,只有离开。

临走前她问我想要吃什么,明天给我带饭过来。

我说不用了,让她这两天先别来事情有点儿复杂,我害怕她被卷进来,希望她跟我保持距离。

这话儿听得老板娘很激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想将这世间的丑恶跟这位天性纯良的女子说太多,含糊其词,说我过两天,会跟她好好说起的。

听到我的话,老板娘不再问了,起身离开。

我感觉,她走到时候,情绪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这医院是一所军医院,内部医院,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

晚上的时候,我叫了那人进来,询问了一下,结果那人告诉我,说他只负责“保护”我。

具体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清楚。

我满心疑问,无数问题在脑海里,却没有办法找人询问,而自己又跟一瘫痪病人一般,半夜上厕所,还得请好几个护工帮忙。

好在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变软,没有让人太累。

次日的时候,白老头儿又找到了我,除了拿来一本月华录给我,并且给我讲读一遍之外,还告诉了我另外的一件事情。

经过这几天激烈的博弈,之前对我进行迫害的豹哥,以及始作俑者尚良,都给逮了起来。

并且仇家的当家人作出了承诺,会对此次事件里面的所有相关负责人都给予处置。

另外尚大海过两天,还会过来,亲自给我赔礼道歉。

说完这些,他还给我带来了我的背包,包括里面的钱包、证件,以及我的那颗炼妖球,都给我带了过来。

瞧见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道:“白前辈,我有一个朋友,叫做秦梨落……”

白老头儿听到,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那丫头是个不错的女孩儿,她能收留你,说明你们两个之前也认识,相处得还不错,不过……唉,她死了。

啊?

第三十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死了?

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我感觉就好像是大锤子砸到了我的脑袋一样,“嗡、嗡、嗡”地直作响。

它让我都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慌忙紧急求证,说等等,等等,白老头儿,我想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说的人,是港岛来的交流学者秦媛,就是……

我一激动起来,连“白前辈”都不喊了,直接叫出了我心底里的称谓。

白老头儿也不责怪,而是说道:“当然,我知道是谁,秦媛是她的化名,她本应该叫做秦梨落大美女来着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说句老实话,那女人长得是真的美,腿长胸大身材好,关键是一张狐媚脸还莫名的清纯,那外人勿侵的冰山范儿勾得人心痒痒,我要不是刚刚娶了第九任媳妇儿,我都差点儿忍不住去追了……”

呃……

我有点儿无语地瞧着面前这位毫不避讳自己有多好色的老头儿,真想不通这老菜皮哪里有脸,还准备去追求秦梨落。

我问道:“她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白老头儿一脸诧异,说你不知道啊?

我都快急哭了,说我怎么会知道?

我之前一直想问来着,不过内心里有些害怕给秦梨落惹上麻烦,毕竟她改名换姓、隐藏身份而来,必然是有一些不可公开的地方,所以才一直忍着。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这样。

白老头儿瞧见我确实不知,叹了一口气,说那孩子也是命不好,她当日去拜访大名鼎鼎的梅花仙针高满奇,回来的时候,得知你被掳走了,想了办法,找到了西郊那个工厂,在我们之前进入地下通道。在张宿秘境之中,她跟人起了冲突,具体的我并不知晓,后来的时候,听说是被那噬心魔顺手摆了一道,浑身精血被吸走大半,剩下残躯,已经坚持不住,油尽灯枯了……

他有些惋惜,说她跟你,其实就在一个医院,不过她还特意交代了,不让人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说不想让你觉得欠她人情……

我听他说着,脑补着当日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仝小米没死。

当时那帮人将仝小米留在了宿舍,而秦梨落应该是在之后的不久赶回来的。

她在得知我被人强行掳走之后,凭借着她的智慧,应该能够很快猜测到掳走我的那一伙强人,到底是谁。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那么快时间赶到西郊工厂,这个我不得而知,但从当日出现在张宿秘境的仇千秋,欧阳江山以及薛麻子等不同势力方来看,这里面肯定是有着什么我不知晓的故事存在。

又或许秦梨落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求助了上面三人的任何一个帮忙。

只不过,她求人帮忙,那旁观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卷入那事情里面来呢?

那噬心魔有多可怕?

尽管我没有对仇千秋,欧阳江山,还有薛麻子进行过望气,但能够感受得到,他们或许都有妖王的实力。

而那噬心魔居然能在三大妖王的围攻之下,把朱雀这么一头洪荒大妖给瞬间冰封,然后带走。

这得多么恐怖的实力。

这样的力量,像我们这样的小虾米,不是应该有多远闪多远么?

她去干嘛啊……

我的心头满是悲愤,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我问白老头儿,说她走了多久?

白老头儿一愣,说什么多久?哦,其实她还没有死……

我听到,有些抓狂,说我艹,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死没死,这种事情你都能够开玩笑?

白老头儿大概是瞧见我心生希望,叹了一口气,说她现如今油尽灯枯,只有一口气没咽下去,跟死了,其实差不多了。

我着急了,说人没事,不是应该就有办法吗?

白老头儿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生死这种事情,对于夜行者来说,很多时候,已经上升到了天命之上你为什么要度过五重劫,方才能够成为真正的夜行者呢?这就是命数。对于她来说,亦是如此,若是真的有办法,你觉得我会贸然下结论?事实上,现如今的她,已经基因崩坏,全身败血,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救活了……”

我说那个什么梅花仙阵的御医,也不行?

白老头儿看着我,说神仙来了,都不行。

他的断论如同雷霆,让我实在是无法再说侥幸之语,想了很久,方才问道:“如果她还活着,我,能不能见一见她?”

白老头儿摇头,说我不建议你见她。

我有点儿激动起来,冲着白老头儿大吼道:“为什么?说起来她是为了我而死的,我为什么不能见她?”

白老头儿瞧见我情绪激动,站起来,安抚我道:“别冲着我吼,这是那小姑娘的意思,与我无关。”

我诧异,说为什么?

白老头儿叹气,说你并不知道基因崩坏,对于夜行者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全身流脓,恶臭满身,手脚僵立,甚至有的地方,随便一撕,就能够扯下皮肉来,比麻风病人更加悲惨,而对于临死之人来说,那种痛苦,更是难以忍受。你应该见过秦梨落风华绝代、娇颜如花的时候,你想一想,她愿意让别人,瞧见她现在的模样么?

我愣了,说您的意思,是……

白老头儿说不愿见你,又或者说不愿意见任何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现如今,所有人里,唯一一个能够见到她的,是从港岛赶来的一个霍家人,那是过来处理她后事的。

我陷入了沉默。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这消息听得我锥心地疼。

我想要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的我,还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仅仅就比高位截瘫的病人强一些的家伙。

我甚至都不能够下床,连上厕所都没办法自己解决。

这样的我,谈什么去帮忙想办法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无法忍受在秦梨落人生的最后时间里,我没有能够去给她做一个告别。

甚至都不用言语,我只需要看上她一眼,让她明白,我在想着她就好。

可是……

白老头儿瞧见我情绪沉浸在伤感之中,便站起了身来,对我说道:“行吧,你也别多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小姑娘是个无福之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你谁也帮不了,先得想想自己……”

说罢,他准备离开,我想起一事儿来,问道:“您说她在这家医院,哪儿呢?”

白老头儿指着楼道尽头,说就在这栋楼,尽头的那一间,便是她的。

我点头,说好。

说完,我又补了一句话,说谢谢。

白老头儿知道我的情绪低落,摆了摆手,然后说道:“对了,关于烛阴的事情,我问过了,但没有具体情况反馈回来。你也知道的,这些事情,一般比较紧,程序比较多,你也别着急。”

如果是之前,对于这个关系到我性命的东西,我肯定是很关注的。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是索然无味,只是麻木地点了点头。

等到白老头儿离开了病房,房间里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之后,我的脑子里,开始止不住地想起了秦梨落来,思维如柳絮一般,随风飘逝。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秦梨落的时候。

她是如此的惊艳,即使是在那种污浊的地方,她也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除了令人窒息的女性之柔美外,我总还是能够从她那宛如满天星辰的双眸之中,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

事实上,当时老马等人去调戏秦梨落、挨个儿灌酒的时候,我当时就有种拿酒**子敲这帮混蛋脑袋的想法。

再到后来,我重见秦梨落的时候,是满心恐惧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她与我,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当她出现在我的房间,给我种下启明蛊,以及后来对我说出,她是我的引路人时,我的心里满是恐惧。

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几分的窃喜。

我觉得,我这样的小人物,居然能够和她那般的大美女有了联系,这真的是很让人兴奋的事儿。

再后来,我在霸下秘境见到了她。

她骗了我,又在最后,将助我冲入第一重关的弱水给了我,让人无法理解……

再有就是我们在十分戏剧的情况下,在校园里重逢。

这一幕幕、一幅幅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飞掠而过,突然间,我发现,这个本来与我没有太多关系的女孩子,她已经占据了我心神之中,大部分的地方。

不行,我得见她一面,不管如何,我都得去见她。

我没有再多想,而是将心神,沉浸在了白老头儿教过我的月华录上来。

这是我能够站起来的关键。

时间缓慢流逝,半夜时分,长吸一口气之后,我如同机械一般,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推开了门,门口有一个人在睡觉,瞧见我出门,赶忙起来。

我认识这哥们,指着走廊尽头,低声说道:“我去看一朋友。”

那人问道:“我扶您?”

我说不用。

我扶着墙,一点一点地走,就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旁边走出一人来,瞧见我,恶狠狠地骂道:“你还敢来?”

砰!

他一拳砸在了我的脸上,发出闷响。

我没有动,而那人却疼得收回拳头,直抽凉气。

我看着面前的黄毛尉迟,缓声说道:“我,想见秦梨落一面,当面感谢。”

“滚!”

第三十一章 青春无悔

黄毛尉迟如同一堵坚实而不可摧的墙,堵住了我与秦梨落见面唯一的可能。

我揉了揉还没有变回原样的坚硬脸庞,然后认真说道:“帮帮忙。”

尉迟京朝着我瞪眼,恨意凛冽,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你还有脸找到这里来?要不是你,梨落会变成这个样子么?说实话,要不是梨落拦着,我早两天,就过去把你给弄死了你以为你们大陆政府的那帮人,能够拦得住我?”

他指着我的鼻子,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梨落要死了。

尉迟京抬起了手,又想要揍我,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而是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推到了墙面上,那话语就仿佛从牙缝里面迸出来:“你,知道,还来?”

我说生死是大事,此次不见,有可能就要阴阳永隔了。

尉迟京说那又如何?

我说你就当帮帮忙,放我进去,与秦小姐见一面,我侯漠认你这一份大人情,以后有机会,我慢慢还,可以么?

尉迟京脸色铁青,说听听,以后有机会。但你知道么,梨落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本来可以,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她甚至还有可能继承霍家的一切资源,成为霍家的执掌人,你知道么?你个穷逼小子,你知道霍家有多大么?你知道霍家的财富有多少么?你知道……

我被他一顿训,听完他痛心疾首的一通话,方才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想,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的还敢在推卸责任?”

尉迟京气得肺都快要炸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以为我刚刚过来,什么都不知道呢?梨落过这边来,什么都好好的,倘若不是碰到你这么一个灾星,就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牵扯进这些屁事儿里面去,也就不可能碰到噬心魔那大魔头,更不可能会被人吸去全身血脉精华和修为,落到现在这个基因崩溃的下场……”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推卸责任,我只想告诉你,我想要见秦小姐一面,跟她表达一下谢意。

尉迟京毫不留情,将我往后退推去,然后又说了一句:“滚!”

我深吸一口气,还想再次争辩,结果尉迟京补了一句话:“你还别觉得委屈,这事情是梨落定下来的,她谁也不愿见,特别是……你!”

啊?

听到这话儿,我再一次地沉默了。

白老头儿跟我说起过夜行者基因崩溃时的情形,这事儿对于一向都爱美、素来洁净的秦梨落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于残酷的事情。

所以,秦梨落不想见任何人,我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

我想起秦梨落是因为我而变成的这样一副田地,心里就疼得不行。

如果她对我,真的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那么在回到宿舍,从仝小米口中得到了我的信息之后,她大可以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所有的责任,不用去管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真的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她却偏偏赶到了张宿秘境,在那样迅速的时间里,另外还多了几个实力让人敬畏的顶尖人物,尽管我不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却能够从浮光掠影之中,感受得到秦梨落对我的关心,以及……

一点点的感情。

所以,我必须当面跟她道个谢。

要是不能,我相信自己接下来的有限余生里,恐怕都会陷入极度的自责和悔恨之中去。

瞧见尉迟京不肯让,我就开始强行往里面挤。

不过尉迟京作为港岛霍家在外的四大行走,本事还是有的,方寸之间,小擒拿手,一牵一绊之后,将我掀翻倒地,然后死死按住我。

他刚才打过我,拳头还疼,这会儿学了聪明,死死按住我之后,然后开始掐穴道。

我感觉身体的肌肉和筋骨,给他弄得酸软发麻,浑身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甚至有白沫从口中冒出。

这个时候,刚才说要扶我的那人匆匆赶了过来,对那尉迟京喊道:“尉迟先生,侯先生,两位请住手,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要闹,否则我只有请示上面来处理了。”

尉迟京毕竟不是大陆人,对官方还是比较忌讳的,听到这话儿,将我给放开,然后说道:“你别让这家伙,过来打扰我们,知道不?”

那人点头,说好。

说罢,尉迟京离开,而那人过来搀扶我,低声说道:“侯先生,我们工作难做,您多体谅……”

我瞧见他的眼神,也很坚决,知道自己基本上算是没戏了。

我没有继续再闹,而是点头说道:“好。”

在那位419处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回到了病床,躺在床上。

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艰难地盘腿,坐了起来,开始继续修炼白老头儿从藏书馆里给我带来的夜行者修行典籍,月华录。

与九玄露这种残篇比起来,月华录则更加系统和基础一些,它虽然是文言文,但里面又有许多的备注和解释。

从我手上的这本书来看,里面的注释并非是出于同一人之手,甚至都是不同年代的,每个人都会写上自己的理解和实际情况,这事儿有点像当时刚刚兴起的一样,让人的眼界,一下子就开阔许多。

而且它还提出了一种专有化的修炼方法,那就是对着月华吞吐,用来提炼体内的血脉之力,化作“妖力”,最终凝练成内丹。

它里面的许多理论和知识,都很让人耳目一新。

我甚至还在文末的注释中,瞧见了有人对于夜行者级别的定论,说刚刚觉醒血脉的夜行者,能够使用的血脉之力,也就是妖力,它是藏匿于四肢百骸,需要用的时候,调动复杂,难以一蹴而就至于平妖、信妖,则融练于上、中、下三处丹田之内,宛如涓涓细流,循环流通而大妖,就已经是半固体的状态,随时随地,都能够凝练成型,即便是本相,都可以转化自如。

有的大妖,甚至都能够通过“丹鼎”之术,熔炼宛如实质的内丹。

夜行者的内丹,也被人称之为“妖丹”、“妖元”。

至于妖王,不但拥有了最基本的妖丹,而且还能够觉醒远古时期的大部分血脉神通,已然不是寻常人间的角色了。

月华,其实就是月光。

对着月亮修行,这样的感觉,让我不再有自主地想起了对着圆月嚎叫的狼。

我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修炼,其间419处的哥们放心不下我,偷摸着来看了我两次,感觉我这样一个差点儿如同残废的人,应该是造不成太多的麻烦,所以没多久,我就听到有轻微的鼾声,传了过来。

我听到,并没有多说什么。

我继续修行,将全身的经脉,以及滞涩的地方都给打通,让自己的身体不再是如同钢铁一般僵硬。

恢复柔软之后,我在病房里来回走了两遍,适应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果然,白老头儿挑的书,着实不错。

一晚上修炼下来,我都已经可以行走自如。

虽然依旧还是有一些郁积之处,但对于正常行动,已经问题不大了。

我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大概是凌晨与早晨的交界,清冷的晨风吹进了屋子里,让我为之一凛,随后我轻轻活动手脚之后,朝着外面攀爬了过去。

秦梨落的房间,在左边走廊的尽头,离我这儿,隔着七八个房间。

我双手如钩,攀在了墙面上,然后如同一只蜘蛛,朝着那边攀沿而去。

这事儿,对于一个大病未愈的病人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几次,我差点儿从这四楼跌落下去。

不过我最终还是坚持住了。

当第一缕的晨光,从天际露出来的时候,我缓缓推开了秦梨落房间的窗子,然后如同一只猫儿,走到了病房里面来。

这病房,比我那里的要大,有外间和里间。

我来到的房间是里间,病床被一顶蚊帐给遮得严实,不过遮得住光,却遮不住气味,里面有一股海鲜市场里独特的腥臭气味,从里面悠悠传出。

它与外面浓烈的花露水、香水味混合在了一起,纠缠起来,有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恶臭。

我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是一种,人之将死的气息。

我缓步走到了床边,蚊帐里有人在躺着,轻轻动了动,然后醒转过来,用十分沙哑的声音问道:“尉迟?”

这声音几乎是变形了,但我还是能够听出秦梨落的声线来。

我感觉我,有些悲伤。

锥心的疼。

我将手伸进了蚊帐边儿,往外面轻轻掀开,然后开口说道:“不,是我,侯漠。”

我掀开一点儿缝隙,瞧见有一只满是流脓烂肉的手,抓住了被子,将自己给盖得严严实实,然后慌乱地喊道:“你怎么来了?快走,快离开这里。”

我张口,一股浓烈的恶臭冲到了鼻间,想起以前宛如女神一般完美无瑕的秦梨落,眼泪不由得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哽咽着说道:“我只是想过来,给你道个谢……”

秦梨落缩在被窝里,慌乱地说道:“你走,你走,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不走我叫人了……”

我听到这话儿的时候,脑子里就如同被闪电劈了一般。

一首歌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我忍不住轻轻吟唱道:“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

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

最亲爱的你象是梦中的风景

说梦醒后你会去我相信

没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

不仓惶的眼等岁月改变……”

小佛说:其实我想用一生有你的,只不过,当时这首歌,还没有出来。

第三十二章 临死一吻

为匹诺曹的群嘲加更

我因为变声期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声带的保养,使得嗓音坏了,说话的声音很低沉。

我唱歌,自然也不好听。

不过我却唱得十分认真,而且很奇怪的,是平日里乐感并不算好的我,居然在这个时候,唱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够在调子上。

而且没有错一个字。

这首歌,出自于三年前发行的校园民谣专辑青春无悔里的同名主打歌。

从歌曲的火红程度来说,它并不算是最好的。

但对于我而言,歌里面的词,真的是好到让人流泪,也更能够表达我此刻的情感。

在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心中的情感时,认认真真地将里面的词,用沙哑的声音,由我轻轻吟唱出来,反而是一种更加准确的情感宣泄方式。

“没忧愁的脸,是我的少年不仓惶的眼,等岁月改变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阳斜。人和人互相在街边,道再见!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转过年轻的脸……”

我的情感,在这个时候,完全投入其中,不知不觉间,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回被子下面的秦梨落没有再狂躁,也没有催着我走。

她仿佛沉浸在了这首歌曲之中去。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如果不是被子下面的身躯时不时抖一下,我甚至都以为这儿什么都没有。

当我唱完了整首青春无悔,停下来的时候,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许久之后,被子里传来了秦梨落低低的声音:“你,这是在同情我,可怜我么?”

我说不是。

秦梨落说:“如果你只是想要过来,说声谢谢,那么我听到了,你也可以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先前闻到的恶臭,此刻居然没有那么熏了。

我看着被子之下的女人,想着她曾经的绝代芳容,然后问道:“我过来,除了感谢,还有一个疑问,你能够给我解答么?”

秦梨落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你我之间,萍水相逢,就算是之前有些恩怨,但用你的话来说,都已经是两清了,按理说你可以对我置之不理,为什么还要赶到张宿秘境去呢?

秦梨落有些惊讶,说啊,那里,就是张宿秘境?

我点头,说对。

秦梨落说如果那里是张宿秘境的话,里面说不定会有能够让你度过五重关的烛阴,你拿到手了没有?

我盯着被窝之下,认真地问道:“请回答我的问题。”

里面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梨落方才回答道:“你是被我引入这个行当的,成为夜行者,我是你的引路人,而我这个人,做事情呢,有点儿强迫症,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

她努力地找着借口,结结巴巴地说着,完全没有她平日里的利落与气场。

我没有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托辞。

我单刀直入,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啊?”

被子之下的秦梨落很是惊讶,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我再一次地认真说道:“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一点点?”秦梨落斟酌了一下,说:“的确是有一点点。”

“我也喜欢你。”

听到我飞速的回答,秦梨落顿时就愣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跟她表白。

这情况,着实是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这都什么时候了,跑出来谈情说爱是什么鬼?

估计秦梨落也愣了一下,随后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不懂我的意思?

“我、我们不合适!”

“我知道我们不合适,论学历,你是高高在上的留学海龟,上的是法国名校,我只是一个中专生,连国内的高等教育都没有接受过论家世,你是港岛霍家的几个继承人选之一,师父、养父都是顶厉害的人物,而我呢,我父母都是农村种地的农民论财富就更不用说了……”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是……”

“那你说是什么?”

“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说这些有意义么?”

“就是现在,我才敢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之前的你高高在上,如同皎月一般熠熠生光,让人自惭形秽,我根本不敢说任何有可能冒犯你的话,生怕惹恼了你……”

“那你现在就敢说了?是不是觉得我反正这个样子,也……”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自己如果再不说的话,我以后的余生,都会在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之中度过。一个男人,如果连喜欢都说不出口,那还有什么卵用?秦小姐、哦,不,秦梨落,梨落,其实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心脏就一直再跳,虽然后来再见你的时候,那么畏惧你,但每一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时候,我都会在想,如果你我之间……”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噗通”作响的心脏安抚下来。

好一会儿,我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我的话,我们之间,能够有一段爱情,那么我就算是现在死去,也是没有遗憾的。”

被子之下,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秦梨落并没有回应我。

我有些灰心,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冲撞了她。

或许我刚才慌乱而没有逻辑的话语,让她觉得,我此时此刻的表白,只不过是趁人之危而已。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秦梨落突然开口说道:“我,没有谈过恋爱。”

啊?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嗯,然后呢?”

她突然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个孤儿,进入霍家之前的记忆,已经很淡薄了,而后来,我一直都在霍家位于大屿山的一个秘密营地里受训。我是同批人里面,表现最好、悟性最高的小孩儿,血脉又十分特殊,叫做七彩锦鸡,天生媚形而丽质,所以被义父秦三千收为养女……”

她跟我讲述起了她之间的过往,包括被秦三千收养之后,又给秦家的二号人物收为徒弟。

她觉醒之后,修为神速。

除了修行,她从小就接受各路名师的培育,无论是基础的课程,还是琴棋书画、中西音乐,甚至是专有领域的研究,她如同填鸭一般,被灌输了许许多多的思想,甚至还去巴黎上了四年学。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港岛霍家培养接班人。

在霍家门下的后辈之中,她是其中的几个佼佼者之一,而为了这个目标,她如同机器人一般,每天都忙忙碌碌,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情。

她仿佛全能一般,会许许多多的事情。

说完这些,她方才认真地说道:“我会很多,但唯独不会谈恋爱。”

我耐心地听着她的话。

听到她谈及自己之前的过往时,我的心里,流淌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暖情绪。

这个可爱女人前面的二十年人生,我虽然没有参与,但在这一刻,我却仿佛共同经历过了一般。

一种莫名的情绪,就浮现在了我的心头来。

一直到当她又重新说出“我不会谈恋爱”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有些狂跳。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呢?”

秦梨落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死,活了下来,而你也不嫌弃我的模样,我应该,会愿意跟你试一试。

我圆睁双眼,激动地伸手抓住她,说道:“真的?”

被窝里面的秦梨落没有挣扎,而是说道:“但那只是如果,我现如今基因崩溃,油尽灯枯,倘若不是强撑着,其实已经死去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有十九个年头,很高兴能够在死去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谢谢你侯漠,我……谢谢你的喜欢。”

听到她的这话语,我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恨。

悲伤,自然是为了秦梨落,她是一个多么高傲而善良的人,但是在此刻,她却显得如此的低姿态,小心翼翼。

恨,则是对于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噬心魔。

倘若不是它,秦梨落就不会变成这样。

卑微,而颓废。

而如果是那样,我和面前的这个姑娘,说不定就有未来了。

只可惜……

我满心地悲伤,而这个时候,秦梨落突然说道:“侯漠,你能够满足我最后一个遗愿么?”

我赶忙说道:“你讲。”

秦梨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十九年,从来没有接过吻。我看过书和电影,也听人说过,听说特别美好,你,能不能……”

我没有等她说完,赶忙说道:“能,我能。”

秦梨落近乎于抽泣一般地说道:“可是,我现在浑身已经开始化脓,除了脸,其他地方都溃烂发臭了。我……”

我很坚定地说道:“能。”

秦梨落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那……你,闭上眼睛吧,可以么?”

我点头,依言闭上了眼睛,说:“好,我闭上眼睛了。”

黑暗中,我感觉到前面传来一阵动静,过了一会儿,秦梨落小心翼翼地靠近我。

她屏住呼吸,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凑了过来。

当我感觉到两瓣柔软的嘴唇,触碰到我的双唇之上时,我再也忍不住如潮水奔涌一般的情绪,伸手过去,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女子。

我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然后伸出了舌头,剔开了她的牙关,吮吸着那柔嫩的舌头。

一股咸腥的气息传入我的舌尖,而这个时候,突然间,我感觉到自己兜里,传来了一阵灼热高温。

这高温从我的身上,传递到了我怀中的佳人那儿。

秦梨落感受到,突然间咬住了我的舌头。

正在我感觉到自己的舌头都快要断掉的时候,秦梨落张开了贝齿,大声叫道:“啊,这是什么?”

小佛找到大师:“大师,我最近很苦恼,有个读者说我太水了,我该怎么办?”大师拿过一个碗,舀了一勺粥倒进碗里。小佛恍然大悟:“大师,你是说让我多一点干货,这样就不会太水了是么?”大师说:“干货你大爷,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倒是加羹啊!”

说笑了,这两章情感戏,是为了后面戏剧冲突的引子,如果不喜欢的读者,请忍耐两天哈,谢谢。

第三十三章 妖元入胸

轰!

我感觉我的身体陡然一震,紧接着被我随手揣在兜里面的朱雀妖元,居然散发出了滚烫的热量来。

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来,却给秦梨落伸手,将我的双眼捂住。

她娇羞地喊道:“别看!”

因为基因崩溃的缘故,秦梨落的双手满是燎泡和脓液,捂在了我的双眼上,湿漉漉的。

我的舌头给她咬到了,疼得直流眼泪,忍不住说道:“呜呜呜呜……”

我说了两句话,方才发现,因为舌头流血了的缘故,我说出来的话,都是一个味儿,含糊得很,别说别人,就算是我自己,都没有听懂。

而这个时候,房间里面,突然间光华大放了起来。

紧接着,我感觉到兜里面的那颗妖丹开始不断地晃动起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结果它却早我一步,直接溜出了去。

我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秦梨落的身子,往后退,结果一下子就跌落到了床下去。

我当时最担心的,并不是那颗珠子掉了。

而是秦梨落此时此刻的状况,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

那珠子,灼热无比,倘若是碰到了她,那可不得了那恐怖的温度,就连白老头儿都受不住啊。

我一个晃荡,滚落床下,而这病床上方又罩着蚊帐,给我带住,整个儿都垮落下来。

我在蚊帐的纱布之中挣扎了两下,这才勉强爬起来,却瞧见跟前金光大放,紧接着那床居然开始着起了火来。

蚊帐的主要材质就是棉纱,火焰一起,顿时就蔓延到了整个床上。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随即我又反应了过来,赶忙向前,想要将被子下面的秦梨落给救出来,然而当我伸手,将那满是火焰的被子掀开来的一瞬间,我瞧见了秦梨落。

只不过此刻的她,并非燃火,而是如同接通了电的灯泡一样,浑身散发着炙热的、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如同太阳一般,让人难以直视。

我伸手过去,想要拉秦梨落,结果双手触到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指尖一阵灼热,差点儿就要给烧焦了。

我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来,大声喊道:“梨落,你怎么了?”

秦梨落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好难受啊……”

床上的被褥开始燃烧,我跌倒到了床下,瞧见身处于火焰之中的秦梨落仿佛完全不受影响,那些火舌从她的身上掠过,却没有能够伤到她分毫。

而随后,我瞧见她身上的衣服都给烧成灰烬,露出了满是燎泡和血痂的身体来。

秦梨落之前的身材是极好的,除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大长腿之外,胸围的规模也是蔚为壮观,让人看了流鼻血。

再配上她冰清玉洁的绝美脸庞,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一处迷人的风景。

而此刻,当身上的衣服被烈焰焚烧过后,露出来的,却是一具让人为之惊惧的可怕躯体而随后,那光芒居然由内而外地扩散。

我这个时候,方才注意到,那光芒,居然是从秦梨落的胸膛散发出来。

她整个人,都仿佛化作了一团亮光。

最核心处,是一颗圆形。

那圆形在不断转动,无数的光线从里面激发出来,将秦梨落照得通体通明。

而紧接着,那光芒如同潺潺而流的清泉一样,居然将秦梨落身体表面的所有污秽,都给冲洗了去。

我还莫名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清香,类似于桂花,却似乎又少了几分浓郁。

与此同时,浓郁不散的灵气从里面激发出来,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直到此刻,我终于瞧清楚了停留在秦梨落胸膛里的那东西,到底是个啥。

朱雀妖元。

就是那个红发小姑娘交给我,最终凝结成一颗珠子的那玩意儿,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它居然溜到了秦梨落的身体里面去,而且还弄出了这样的场面来。

大火在持续,秦梨落的身体被光线弄得一片绚丽,宛如灯泡一样。

而随后,她忍不住疼,开始大声叫了起来。

这时,突然间门外传来一阵焦急地喊声:“梨落,梨落你怎么了?”

我听到,下意识地回头,却瞧见那里面的门给猛然撞开,紧接着黄毛尉迟从外面冲了进来。

我本来就站在门口不远处,那家伙进来,与我算是首当其冲。

在瞧见我的那一瞬间,黄毛尉迟愤怒得不行,抬手就是朝我的脸上打来。

我此刻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弄得柔软,所以他这么一拳打过来,我还是挺疼的,整个人儿都腾空而起去,紧接着重重砸在了墙上去。

“梨落!”

尉迟京大声喊着,朝着火焰正盛的秦梨落扑去,结果他也受不了那恐怖的炙热温度,在靠近不到半米的时候,又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会儿的秦梨落还有意识,对着他喊道:“我没事,你别靠过来,小心伤到自己。”

尉迟京有些懵,大声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秦梨落,秦梨落也不知道答案,而尉迟京则一下子转到了我这边儿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他将我给扶起来,按在了墙上,然后恶狠狠地问道:“你到底怎么她了?”

我给他勒得脖子疼,努力解释道:“我没有、没有……”

砰!

尉迟京给了我一拳,大声骂道:“我不是告诉你,让你离她远一点儿么?她都已经这样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情绪十分激动,使劲儿地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可以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其实心中是有愧疚的,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尉迟京朝着我挥拳打来,我是没有任何的反抗意识。

然而当他情绪失控,想要杀我的时候,我终于回过神来。

我双腿在墙面上猛然一蹬,接着这力道,我将尉迟京给压在了地上,然后双手齐出,紧紧压着对方,大声说道:“你冷静一点行不行?能不能先把事情弄清楚了,然后再说别的呢?”

尉迟京猛然一脚,将我踢开之后,爬起来,想要过来下重手,却给秦梨落给叫住了:“尉迟,你别乱来,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尉迟京满脸悲愤,说你都快要死了,还护着他呢?

秦梨落用双手护住胸口,全身蜷缩,宛如一火人儿,此刻又羞又恼,对他喊道:“我不是护着他,他是在救我呢。啊,不行了,我好热,热得受不了了,你们别打架,我去洗手间。”

她三两步跳下了床,进了卫生间之后,从那虚掩的门缝里,传来了腾腾的白色蒸汽来。

水流击打,热气腾腾。

瞧见秦梨落蹦跶下床的劲儿,尉迟京这才回过神来,惊讶地问我道:“这是什么情况?”

我听白老头儿说,那朱雀一身修为融练而成的热力,能够将岩石都化作熔浆。

那内丹作为朱雀一生所学的产物,自然也继承了主人的炙热特性,那冷水浇上来,顿时就化作了腾腾的水蒸气,朝着外面滚滚冒出来。

尉迟京将我按在墙上,一脸悲愤地说道:“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药,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护着你?”

我没有说话,而是满脸紧张地看着卫生间。

这个时候,豪华病房的外厅里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给一下子推开,那个守在我门口的男人瞧见这里面的情况,大声喊道:“住手,别乱来,知道不?”

这话儿,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尉迟京给好几个人瞪眼瞧着,也不敢张狂。

他将我放下,解释道:“不是我……”

一个长得十分普通的中年妇人走进了房间里来,冷着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躬身说道:“田副主任,只是误会。”

中年妇人冷脸打量着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通红钢架的床,又打量了一眼我们,方才指着卫生间说道:“怎么回事?谁在里面?”

尉迟京开口说道:“我们霍家的秦梨落秦小姐领导,是这小子在捣鬼,他对秦小姐意图不轨,被我抓个正着,我才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出手的……”

中年妇人瞧见那仿佛快要燃起来一般的卫生间木门,眯着眼睛,然后说道:“都出去。”

她走向了卫生间,而其余人则过来拉我们。

我不愿,想要在这儿等着,害怕被朱雀妖元侵蚀的秦梨落会受不住,爆体而亡,然而那几个涌进房间里来的家伙个个都是高手,又没有先前的客气,伸手擒住我之后,将我给生拉硬拽,拉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去。

我很是焦急,还想进去,却瞧见尉迟京也给扔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之前给我做过笔录的苏烈却赶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你别着急,刚才进去的,是我们的田英男副主任,有她在,不会有问题的。”

我瞧了一眼苏烈,终究还是忍住了心头的焦躁。

如此足足等待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他对外面的人吩咐道:“田副主任说了,人没事,不过得修养一段日子。去叫护士推一辆车来,这屋子,住不下人了。”

旁边被教训得鼻青脸肿的尉迟京听到,陡然一惊,大声问道:“休养一段日子?她不是基因崩溃,马上就要死了么?”

那人翻了一下白眼,像看傻子一样地说道:“马上要死?你有病吧?”

第三十四章 兄弟你泡妞,是真下血本

见面给人怼一顿,尉迟京不但没有不爽,反而充满了欣喜的问道:“怎么,她没事儿了?”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刚才不是跟你说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么?”

尉迟京说但她之前,不是因为基因崩溃,整个人已经油尽灯枯了么?你们这儿最厉害的医生,那什么神针亲自诊断过,下了定论,说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她哪里还能休养?

那人眉头一挑,说这事儿,你别问我,判断是我们田副主任作出来的田英男,田副主任,你认识么?

尉迟京一脸敬畏,咽了咽口水,说道:“知道,天机女皇,名门之后,你们官方排名第五的大人物,曾经亲手斩杀了黑风老妖,还有蜘蛛女皇两大妖王,还在与日本前来交流的三神社祭祀活动中,大败天皇的首席阴阳师顾问……大陆修行者的顶级牌面,就是刚才的那位?”

那人得意地说道:“你说对了一半,不过有件事儿,得提前告诉你田副主任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叫她天机女皇。这种草莽江湖的称呼,你最好不要当着她面儿提出来,否则到时候吃了生活,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尉迟京问道:“什么叫做吃了生活?”

那人没有理他,转身进了病房里去,而我在旁边,忍不住解释道:“就是教训的意思。”

尉迟京看向了我,对我说道:“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眉头一皱,说你觉得我是在搞鬼么?

本来必死的秦梨落,这会儿却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而且在田副主任的判断中,属于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儿的情况。

这样的结果,黄毛尉迟京就算是再迟钝,也应该知道,是我在其中起了重要作用。

他之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是因为觉得秦梨落变成如今模样,是我的原因。

现如今形势陡转,他却是很快就放下了面子来。

尉迟京拱手,对我说道:“老弟,老弟,之前是我太着急了,多有冒犯。我这也是为了梨落着急嘛,你别介意。”

我说我真没有介意,事实上,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呢。

尉迟京一愣,说你也不知道?

我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也不是,我大概知道一些,但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

尉迟京说你就说你知道的。

我不想对他说太多,又觉得心中不安,想起这家伙走南闯北,见识肯定很多,便问道:“梨落现在这样子,说是必死无疑了。但如果有一种东西,就是妖王级别的内丹、妖元,与她融合,你觉得,会不会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尉迟京听了,嗤之以鼻:“妖王级别的内丹?还妖元?你做梦呢吧?别说你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妖,就算是港岛霍家这样沉淀了数百年、拥有一两个妖王级别的夜行者家族,也不可能拿出这玩意儿来。你与其去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听到他夸张的话语,忍不住笑了,说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说梨落没事儿了呢?

尉迟京一愣,随即瞪圆了眼睛,一把捉住了我的衣领,想了想,又赶忙松开。

他有些紧张、有些激动地问道:“你刚才,用那顶级妖元,拿给梨落融合了?”

我点头,说应该是的。

尉迟京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事儿的?

我苦笑,说哪里是我自己想到的啊,分明就是那妖元主动跟梨落融合的,跟我完全没有关系。

能够成为港岛霍家在外面四大行走之一的尉迟京,自然不是蠢笨之人,他眼睛一转,立刻就将此间关节想通了,将我拉到了走廊的一处拐角,然后低声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妖王内丹?”

我说就从梨落出事儿的张宿秘境里面啊。

尉迟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有些激动地拉着我的胳膊,远远没有了之前的愤恨,而是一脸热切地问道:“那颗妖王内丹的品质如何?”

我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对这个,又不懂。

尉迟京有些着急了,说那你说说,那内丹,到底是谁的?这东西,对于融合者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你知道不?要是相性相符的内丹和修行者,能够无缝连接,毫无排斥作用,甚至还能够相互影响但如果是相性排斥的,就如同输错了血一样,反而会加速死亡,如果是那样的话……

我说应该是相性相符的,要不然也不可能主动融合,你说对吧?

尉迟京说那你说,与利落融合的妖元,到底是什么?

我瞧着他,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来:“朱雀。”

朱雀、朱雀……

尉迟京在嘴里念叨了两句,突然之间,一对眼睛瞪得硕大,差点儿就要掉出来。

紧接着,他像是断气了一样,捂着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摇头,说你知道就行。

尉迟京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说你刚才说了“朱雀”,对不对?就是那张宿秘境的守护神兽朱雀,对么?我的天,那可是洪荒大妖啊。洪荒大妖什么概念?夜行者金字塔里面,最顶尖儿的一小撮,古往今来,出过几人?你真的舍得将朱雀妖元,拿给梨落用了?这也……

我说怎么了?

尉迟京冲着我举起了大拇指,说候塞雷,大哥,你泡妞是真的下了血本呢……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没有想到,那朱雀的来头居然如此之大,算得上古往今来的少数几人。

听到这话儿,我的眼帘莫名就浮现出了那个红裙小女孩的模样来。

她,会是大名鼎鼎的朱雀么?

还是朱雀的什么人?

不过,不管那朱雀妖元有多么的珍贵,对于我来说,都不如秦梨落能够活在世间这件事儿,更加让我珍惜。

只要她能活下来,我都无所谓。

想到这事儿,我下意识地抹了一下嘴唇,想起了事发之前,我与秦梨落几乎相当于生离死别的初吻。

当时的她,全身腐烂,虽然脸还没有蔓延,但身体机能的崩坏,也使得腐臭的气息充斥全身。

但即便如此,当我的嘴唇,在黑暗中,与她柔软而饱满的樱唇相触的一瞬间,我还是有了一种过电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我来说,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陌生。

它又是那么的新奇。

我活了二十多年,在情感上面,也并非新兵。

我有过两次恋爱,甚至在做药水供应商的时候,也有过逢场作戏的时候,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一个俗人。

我与芸芸大众一般,并无区别。

我不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又或者视理想为生命的文艺男青年,在经历过两段失败的感情之后,我甚至都觉得,男女之间,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它不过是荷尔蒙分泌下,精神和生理的需求而已。

我如果想要女人,需求旺盛,绝对会有很多的机会去花天酒地。

但我在面对着许多机会的时候,却让它从我的指尖溜走,是因为,没有未来的我,并不想与任何女人有牵连,也不想为某个人去牵肠挂肚,撕心裂肺。

我其实一直都没有准备好再开始一段感情。

但爱情它却总在不期而遇间出现。

当我瞧见原本高傲、清冷,又异常美丽迷人的秦梨落,如同只受惊的小猫咪一般,缩在被窝里,然后表现出了我从未有见过的惊慌和软弱时,我的心,在一瞬间,就莫名融化了。

我不期待与她能够拥有什么样的结果,却十分想要告诉她,我喜欢你。

我喜欢高傲的你。

喜欢清高的你。

喜欢美丽得如同白天鹅一样的你。

喜欢学识渊博、仿佛懂得全世界的你。

但同样,我也喜欢柔弱得如同一个小女孩般的你。

即便你浑身恶臭,我也喜欢你。

我喜欢你,与家世、背景、学识,以及一切的一切无关。

只与爱情有关。

只是……

秦梨落之所以愿意“和我试试”,是因为她当属已经处于人生的尽头,在没有经历过任何感情的情况下,恰好有了这么一个我,所以就答应了。

但如果,她的身体好了呢?

她还会如此么?

还会看得上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背景,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我么?

想到这里,我又多出了几分担忧来。

病房内外,人来人往,有担架车过来,秦梨落被白布裹着,陷入昏迷之中,推了出来,我们想要上前,却给人拦住了。

苏烈告诉我,说你就好好养伤吧,至于秦小姐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就好了如果想知道什么情况,你回头,可以问问我老领导。

秦梨落被送离了我所在的这栋楼,尉迟京作为霍家的人,跟着离去。

临走前,他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

这个男人对我的观感,从我说出了“朱雀”的这两个字开始,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热情地拉着我的手,然后说道:“别担心,梨落交给我,我帮你盯着,想知道什么情况,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完,众人各自离散,只剩下了苏烈,留在旁边。

我瞧着他,说你没走?

这时,天光已然大亮,苏烈冲着我笑,说不,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

第三十五章 两个选择

找我?

我有些诧异,说你找我干嘛?

苏烈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说找你也不一定有什么要事,我虚长你几岁,你就把我当大哥,咱们随意聊聊就行对了,你跟刚才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我此刻的心中充满了甜蜜,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口,想要宣布我跟秦梨落之间的关系。

然而话语都快要说出口,我却还是中止了。

原因有二。

其一,虽然我与秦梨落,算是一吻定情了,但那种情况下,到底作不作得准,事后秦梨落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趁人之危,这件事情我在没有确定之前,贸然宣传出去,着实是有一些不太尊重人。

要是她反悔了,那么大家岂不是很尴尬?

其二,则是鉴于苏烈与白老头儿的关系白老头儿,可是一直都在撮合我与老板娘刘娜两人的感情。

虽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但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我与秦梨落的消息来,必然会传到白老头儿的耳中,到时候他会怎么想,我还真的没办法预料得到。

那家伙,可是很厉害的。

也很古怪。

尽管我自己觉得心底无私天地宽,但人嘛,终究是不喜欢麻烦的。

事情如果能够简单一些,那就一切从简。

话语在我的嘴里转了一下,我回答道:“之前就认识的朋友,而且她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我……”

苏烈点头,说了解,走,去你房间,你先洗个澡,咱们再好好聊一聊。

他这般说,我方才反应过来,我身上满是秦梨落之前基因崩溃时散发出来的气息,这种陈腐的臭味我自己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但是在苏烈这儿,着实是有一些熏。

我点头,说好。

两人回到病房,我拿了一套新的病号服,去洗手间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走了出来,问道:“怎么样?”

苏烈揉了一下鼻子,小心说道:“要不然,再洗一遍?你别怕费香皂,使劲儿用。”

瞧见他这模样,我才能够感觉得到秦梨落之前心中的绝望。

她之前,可是让人高不可攀的女神,而在前几天,她却化作一滩发脓恶臭、让人嫌恶的病人,这样剧烈的身份变差,对于一个美女来说,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也正因为如此,方才使得我之前的举动,有多么的真诚。

只不过,越是如此,我越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一些趁人之危,因为如果是之前的秦梨落,我未必能够有与女神一亲芳泽的机会。

我照着苏烈的吩咐,重新洗了一遍澡,然后来到病床这儿来。

苏烈叫护士过来处理洗手间的衣服之后,方才回来,拉了上次那把椅子,在我旁边坐下。

我有些着急,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置秦小姐?”

苏烈一愣,说怎么处置?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我主动的,还是秦梨落被动的,总之现在的情况,是秦梨落的身体里,已经被种下了朱雀妖元。

这事儿我能够知道,那么作为天机处顶尖牌面的田副主任,自然也知晓。

朱雀妖元这东西,到底有多么珍贵,用不着别人提,我也知道。

我很担心,田副主任,以及天机处会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算是拼死,也要站出来阻止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可能而已。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419处,也就是所谓的“天机处”,给我的感觉还是极为友好的。

我盯着苏烈,不说话。

他是聪明人,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虽然他可能并不太知道这内中的情况,但大致能够猜到,他笑了,说道:“秦媛小姐是港岛中文大学来燕大交流的港岛学者,而秦梨落,则是港岛霍家的法定继承人之一。港岛中文大学在亚洲学术领域,享誉盛名,而港岛霍家在促使港岛回归,以及经济繁荣方面,也是起到了极为重要作用的不管是前面的学者身份,还是后面的夜行者家族身份,只要不发生什么原则性的问题,我们都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会尽可能地维护她的利益。”

说完,他又说道:“另外,她在燕京,也有许多颇有权势的长辈,这些长辈个个都能够在朝堂之上说得上话,而我们这些具体的办案人员,都是受气的小媳妇儿,只能够给人欺负的份儿,还熬不成婆婆……”

听到他的这话儿,我忍不住笑了。

这哥们表面上看起了十分严肃,随便扔一地方上去,都是一任父母官的架势,此刻在这儿,跟我说着话,都是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着实是好笑得很。

我说行吧,你有啥事,就说,咱别绕弯子。

苏烈哈哈一笑,说行,咱们也不绕圈子了我听老领导说,你想要张宿秘境里面的烛阴,对吧?

我听到,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说道:“对的。”

苏烈看着我,说烛阴这东西,它属于传说中的物件儿,听上去很玄,但除了用来鼎炉炼丹之外,用处其实并不大。你要这东西,到底是要干嘛呢?

我一听,就知道白老头儿并没有将我的全部情况,跟苏烈,以及他身后的部门说完。

他是有保留的。

我知道白老头儿是对我的保护,也下意识地做了保留,说:“这个,一个朋友需要。”

苏烈说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们有,但这些资源呢,属于战略性用品,是封库保存、登记录册的,不可能随意拿来送人为了你的事情,老领导跟上面的人发生争执,甚至还拍了桌子,闹得很大,但我们现在的头儿也很为难,天机处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部门,也有许多的监管机构,任何的决定都会被掣肘的。我老大去跟人沟通了几回,最后得到了一个回复,说是东西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而且还有一个条件。

我说什么条件?

苏烈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呢,也不算一个,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加入我们天机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是自己人,申请调用战略性物资,就属于内部供应了,这个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人会反对。”

招安?

我听到这话儿的时候,脑海里第一的反应,就是水浒传里面的梁山招安。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儿,之前在羊城的时候,就接到过公安厅的邀请,不过当时我是拒绝了。

倒不是说我有多么的清高,也不是我对于编制这铁饭碗一点儿都不心动。

最主要的,是“灵明石猴”的血脉,让我完全没办法停下来。

我没办法过上安稳的日子。

同样的理由,对于苏烈的这个提议,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我……

苏烈仿佛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哈哈一笑,说没事,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在下个月的时候,会有一个前往长白山、为期两个月的集训营。这个活动呢,是我们419处联合各大协会、部门来组织的,是用来针对于噬心魔的集训,届时会邀请全国各地富有潜力的年轻人和名家过来参加。集训营会有几个部分,包括培训、对练与推演,另外还有结业演习等等……”

他跟我介绍起了这一次的集训活动来,从主题上面来讲,是充满了积极正面的意义,甚至于有点儿古代武侠里面“武林大会”的架势。

但做过药水供应商的我,却隐约能够从这里面,嗅到几丝不一样的气味来。

很明显,天机处希望通过这一次的集训活动,加强与各地修行者、夜行者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并且从这里面发掘出有潜质的人才来,并且加入他们。

这个,从本质上来讲,跟港台综艺节目的选秀活动很像。

而即便是有人不加入,也能够对当下的江湖局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了解,甚至监控。

之所以选择年轻人,大概是觉得成名已久的那些大拿,思想已经过于稳固,有了自己的圈子和势力范围,也少了许多的热血意识,反而不如年轻人好培养吧?

当然,这个活动,对我而言,其实也有着很积极正面的意义。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其实是对抗那恐怖噬心魔的一次演练。

而我,与那噬心魔,虽然从实力上相差甚远,但并没有减弱我对它的警惕和恨意。

至少,那朱雀的身体,还在噬心魔的手中呢。

介绍完了集训营活动之后,苏烈说道:“这是第一届集训营的活动,后面还会视情况,组织第二期、第三期,总之我们会努力跟民间高手交朋友,加深沟通,消除误会。而上面说了,从南方省那边递过来的资料看,你侯漠算是比较有典型代表的一位民间夜行者,如果你能够参加,能够起到很好的号召作用……”

我有些心动,说你是说,只要我能够参加这第一届的民间修行者集训营,就能够拿到烛阴?

苏烈摇头,笑道:“哪里有这么的简单?”

我说还需要干嘛?

苏烈说上面说了,烛阴呢,会拿出来,当做奖品,给予这一次集训营表现良好的学员,而你如果真的想要的话,那就在一个月后的集训营里,好好表现。

第三十六章 吃鸡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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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实话,我听到这话儿,几乎是一脸懵逼的。

先前苏烈给我的感觉,是那白老头儿特别有面儿,他们也十分照看白老头儿的面子,给予足够的尊重,该让步的地方,尽可能让步,连笔录什么的,也都是随随便便凑合。

他们更是帮我将那胖大海的儿子等人给“绳之以法”,算是做了交代。

然而此刻他这话儿一说出来,我方才知道,在工作上,人家其实还是非常实际的,并没有牵涉到太多的人情。

对方给了两条路,第一条路,算是搭头。

怎么说呢,那就是我点头了,他们高兴不点头,他们也不在乎。

第二条路,表面上好像是很给面子,但实际上,我不但需要去给人家捧场子,而且还需要撸起袖子来奋力表现。

因为如果拿不到名次的话,那个什么烛阴,跟我也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这算计……只能说,堂堂正正。

是阳谋。

瞧见苏烈温和的笑容,我竟然没有办法生气。

因为他把一切的事情都摆在了明面上来,并没有遮遮掩掩,让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发作,反而激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劲儿,就想要争那么一口气。

不过我并没有当即答应,而是告诉苏烈,说信息太多了,我有点儿头疼,需要回头消化一下。

苏烈点头,说对,你好好想一想。

随后,他又说道:“不过最迟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得给我答复了,因为那个时候,我们需要核定与会人员了这件事儿对你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但对于大部分的修行者来讲,却是一个很重要的机会。名额有限,我们需要仔细地审核和筛选,不能拖太多的时间。这个,请你理解哈。”

我听到,点头,说好,我一定提前给你回复最终结果。

苏烈离开之后,我半坐在病床上,阳光从窗外洒落,斜斜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来。

初春的阳光,有些温暖,让人迷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兜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来。

我将它捏在手心处,缓缓平摊开来。

掌心那儿,有一根软中带硬,硬中又有几分软的玩意儿,它如同玛瑙软玉,又仿佛是藏区流传的天珠一样,透着玉质的光泽,又有金属的质感,落在手中,有些沉甸甸,上面有许多熔浆凝结之后的岩石痕迹,而这痕迹,又仿佛某种说不出来的奇妙符文勾勒。

这,就是落入熔浆之后的软金索,最终留下来的残骸。

倘若不是我与它十分熟悉,甚至能够感受到它的气息,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原本长到可以用来当裤腰带的绳索,此刻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小截。

它甚至还没有小拇指那么大。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顶级厉害的人物,也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成为天选之子,在见识过了南方、西川和燕京三地的江湖之后,我越发深刻地认识到一点。

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但当真正深入其间的时候,我方才发现,这天地之英才,是何其多也。

我若是想要在这一次的集训中,获得前三的成绩,实在是很难。

宛如登天。

但天机处却并没有将口子给收拢,因为它这一次集训虽然主打的目的,是对付“噬心魔”,但针对的群体对象,却是全国各地最有潜力的优秀年轻人,而不是成名已久的大人物。

从这一点上来说,又给了我足够的希望。

那么我这样一个刚刚入行的小年轻,凭什么能够在这样的一次集训中脱颖而出呢?

想来想去,我只能够想到一点。

那就是我手中的这玩意。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全身劲力也作“妖力”牵引,然后陡然贯注到了掌心的这根小东西上来。

尽管我之前并没有执行过,但它却如同我所预料的一样,开始迅速膨胀起来。

并且放光。

金光。

一如之前的软金索。

当此物最终成型的时候,却是化作了一根粗约茶杯、长达半丈的长棍,它的两头处,满是那熔浆凝结之后,宛如陨铁一般的黑灰色。

而中间,则是金属被蚀刻之后,显露出来狰狞粗犷的痕迹。

整根长棍,相比之前的软金索长棍来说,要粗粝丑陋许多,却有显露出了某种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气。

凛冽之中,又带着许多熄灭不了的灼热。

长棍的重量匀称,两头重,中间轻,我跳下了床之后,在狭窄的病房里耍了两回,感觉十分的得心应手。

我耍弄了十分钟之后,将这玩意给收了起来,然后走出了房间。

门口有人守卫,换了一位兄弟,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想打个电话,可以么?

那位天机处的普通办事人员听到,领着我来到了医生办公室,跟医生说明了一下。

医生对这人还是挺尊重的,表示可以。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那什么,别往国外打,我们这儿的国际专线,是有指标的……”

我瞧见医生的一脸担忧,忍不住笑了。

我说不会,我打给南方。

医生离去之后,那位工作人员也随之离开,还贴心地将门给我关上。

当房间里再无人之后,我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马一岙。

这已经不知道是我多少回打电话了,虽然一直都没有打通,但我还是希望再打一次。

若是打不通,我想我可能需要在伤好之后,去一趟南方,第一是找到马一岙,第二则是想办法给合城居寄些噬心蜂的蜂蜜。

之所以找马一岙,是因为,他就是我能够想到的双保险。

如果单凭我,或许未必能够在这一次的集训活动中获得好成绩,但如果是我们两个人呢?

双排总比单排强。

至少几率大。

我本以为这一次依旧是打不通的,但让我意外的,是电话打过去,不再是“不在服务区”,或者“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是“嘟、嘟、嘟”的声响。

在响了五下之后,有人接通了:“喂?”

时隔许久,再一次听到马一岙的声音,我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电话那头,则显得不耐烦了,“喂”了两声之后,说道:“谁,报上名字,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我激动地说道:“是我,是我,侯漠。”

马一岙听到,很是惊喜:“侯漠?嘿,你小子终于舍得打电话过来了啊,什么情况啊,一走就这么久,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过来,害得我都担心了,还准备这两天过燕京来,找寻你呢。”

我有些无语,说你这真的是猪八戒爬墙头,倒打一耙。你自己看看,我这些天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可你一直不开机,我有什么办法?

马一岙不好意思地嘿然轻笑,说我的错,我的错,前段时间,发生了些破烂事儿,忒忙。

我说到底怎么了?咱们的钱,要回来了么?

我关心起我们的那一笔美金来,毕竟夜行者也是人,也得吃喝拉撒,而且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得照料,这些都得花钱。

钱是男人胆,没有钱,我总不能再去吃霸王餐吧?

马一岙在电话那头大骂,说呸,发财张那狗日的,真的是黑了心,你真当他是好心给咱送钱呢?

我说不然呢?

马一岙说道:“那家伙是给港岛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威胁,然后在鹏城设下圈套,准备弄我呢。”

我一听,顿时就明白了马一岙为什么前一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赶忙问道:“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马一岙说还好我机警,没有中招,不过这里面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说来话长对了,你呢,你现在在燕京么?待得怎么样,那个黄大仙的话语,到底作不作得准?

我脑子里还在想着港岛霍家的李冠全在与我们为敌之事,听到马一岙的问话,有点儿发愣,说啊?

马一岙说:“黄大仙说你利在北方,会在北方遇到你的大机缘这事儿,准不准?”

黄大仙的话,到底准不准呢?

从结果来说,黄大仙的话是一语成谶,因为我不但误打误撞,找到了张宿秘境,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得到了朱雀妖元。

这里面的遭遇,实在是太离奇了,巧合到让人难以置信。

它让我总感觉,冥冥之间自有注定,让人不得不佩服起了黄大仙那极富超前预见性的话语来。

但从过程上来说,白老头儿说我这人的命格,与北方不符,越往北,就越是凶险。

黄大仙的话,很是不负责任。

白老头儿这人虽然十分不着调,但他的话语,还是很靠谱的。

所以……

我苦笑一声,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我现在在燕京的一家医院里呢,这儿的电话,是010,你过来,给我打电话。

马一岙说:“妥……”

我心中一暖,想着跟他聊起这一次集训活动的事儿,却不曾想医生办公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紧接着白老头儿出现在门口,指着我喊道:“嘿,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打电话?”

第三十七章 左右都是一顿揍

白老头儿嗓门极大,一进来就吵吵,把电话那头的马一岙吓了一跳。

他赶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瞧见白老头儿怒气冲冲的样子,虽然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无法善了,抓紧时间说道:“电话号码,你记住了么?”

马一岙说都在脑子里面呢,你那边怎么回事?另外你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我说我这边有点事情,咱们回头再联系啊……

我这边话还没有说完,就给白老头儿冲上前来,一把就将我给按倒在了桌面上。

“砰”的一声,他将那话筒扣上之后,将我的脸按在了桌子的玻璃上,死死抵着,然后骂道:“给哪个狐狸精打电话聊骚呢?”

我给他按住,也不敢放抗,苦笑着说道:“男的呢,我一朋友。”

白老头儿不信,说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满嘴谎言,谁信?

我:“白前辈,真是男的,王朝安您认识吧?就是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徒弟,电话那头的,是王朝安的徒弟马一岙。你若不信,便按重播键打回去,一问便知。”

瞧见我说得这般认真,白老头儿将信将疑,将我放开,这才说道:“我打过去干嘛,神经病么不是?”

我给他放开,揉了一下发疼的脸,有点儿无语。

您这事儿,可不是神经病么?

瞧见我一脸懵逼的模样,白老头儿瞪着我,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对么?

我点头,说对呀,为什么呢?

白老头儿伸手过来,捏住了我的下巴,使劲儿捏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里没有一点儿数么?”

糟糕!

我的下巴都快要捏脱下来,却没有敢有任何异动。

白老头儿如果真的想杀我,我再如何反抗,估计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表现得顺从一点。

这样子,反而更安全一些。

瞧见我没有说话,他越发恼怒,将我猛然一推,推到了墙角之后,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跟姓秦的那个女娃儿,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苦笑,说您觉得呢?

白老头儿怒气冲冲,说我原本以为你们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没想到你丫挺的半夜爬到人家小姑娘的房间里这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把朱雀妖元给了人家?这什么情况?你知道为了保住你的这颗朱雀妖元,老子我费了多少的力气么?你觉得这东西,没人知道?要不是我拦着,你信不信你醒过来的时候,手都给人剁走了?

我苦笑,说您消消气,能不能听我解释?

白老头儿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说,不说出一个一二三四五来,我饶不了你个兔崽子。

我说我昨天,哦,不,应该说是清晨的时候,我的确是去了秦梨落的房间。你知道的,她是为了我,才被那噬心魔弄成这样的,她这两天就要离开人世了,而且是以那么一个痛苦的方式,我如果不过去看一看,表达谢意,你说我他妈的还是人么?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白老头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算你小子有点儿良心,不过你就算是再愧疚,那也不能拿朱雀妖元给她啊。你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么?你啊你,真的是不知好歹……

我瞧见他这痛心疾首的模样,越发能够感受得到那朱雀妖丹的珍贵。

连他都如此心疼,可见朱雀妖元,的确是举世难见。

我不敢说我与秦梨落的一吻定情,害怕他一拳头打死我,只有说道:“真不是我给的,是那朱雀妖元自己个儿与她融合的,我拦都拦不住,等我去阻止的时候,烧起大火,然后就是许多人赶到。后面的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

白老头儿听到这里,当时就是一愣,盯着我,说当真是那朱雀妖元自己选择的?

我举起手来,赌咒发誓,说我要是骗您,我天打五雷轰。

白老头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问道:“你知道姓秦的那个小姑娘,她是什么本相的夜行者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像是……七彩锦鸡。”

白老头儿听到,当下就是一跺脚,恨恨地说道:“果然,果然,七彩锦鸡,这玩意又叫做龙凤鸟、凤凰鸟,血脉之中,天生就残留着凤凰一族的血脉而凤凰一族,与朱雀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边是血脉崩溃,油尽灯枯,只有一副残破的躯体,而另外一边,则是千百年的妖元修为,两者之间,一缕联系,直接就**,啊啊啊……”

他痛苦地大声叫着,又像一小孩儿一样,到处乱蹦跶,弄得我都有一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他方才停了下来,然后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道:“等等,我搞岔了,我来是想问你,你跟那秦女娃,到底什么关系?”

我苦笑,说您希望我是什么关系呢?

白老头儿盯着我,脸色数变,然后变得格外严肃,认真问我道:“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女娃儿不?”

我很尴尬,低着头,说这个,这个嘛……

啪!

他朝着我的脑袋猛然一拍,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兔崽子,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带把儿的大男人,连敢爱敢恨的性格都没有,以后还怎么承担大事儿?我跟你讲哈,你的回答很重要你知不知道?它将影响到那个女娃儿后面的人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这件事情,很严肃的好不好?”

我有些不解,说为什么会影响到后面的人生呢?

白老头儿瞪着我,说朱雀妖元啊,你个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小兔崽子当然不觉得,但这东西,可是世所罕见的。我听说了,那东西现在已经跟秦女娃融为一体,而如果完全成功之后,秦女娃整个人就会脱胎换骨,虽然不会一下子就跃入顶尖水准,但潜力无限。

他盯着我,说这样的夜行者,将是战略性的人才,加入任何一方,都是沉重的筹码,你觉得,上面那帮人,会白白放走么?

我说你们跟港岛霍家,不是挺好的么?

白老头儿朝着我翻白眼,说统战工作,讲究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霍家本身,其实也是有很多问题的。换作是你,你愿意在这方面,受制于人,还是自己掌握?

我说倘若秦梨落不肯接受束缚的话,他们会怎么做?

白老头儿严肃地说道:“怎么做,我不知道,但你得多想一想,政治这东西,有的时候,比茅坑还肮脏。”

呃……

我说那这件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白老头儿说那当然不同了,倘若你喜欢她,并且觉得自己能够把她搞定的话,老子就豁出去了,帮你找人疏通关系,把那女娃给保下来。如果你拿不下那女人,那我也懒得去管,自有人来处理。

我十分诧异,说您老不是在撮合我和老板娘么,怎么这会儿就又变了风向呢?

白老头儿情绪复杂地看着我,说你个小王八蛋,如果要真对娜娜一心一意,我也就不说了但你真的要对那姓秦的女娃儿念念不忘,我还能强行按着你的头不成?不过呢,老子也是男人,这点儿几把事,我也不是不知道。男人嘛,喜欢新鲜,向往三妻四妾,我也理解,我都管不住自己裤裆,还能说你啥呢……

我瞧见他一副极端开明和民主的模样,心有余悸,总感觉这老东西有一点儿钓鱼执法的意思。

不过这事儿关系到秦梨落的未来,我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说真话。

我说我吧,跟梨落姑娘,其实早就认识,而且相互之间,也都有好感……

啪!

还没有等我把话儿说完,又一个重重的耳光抽了下来,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很是委屈地说道:“你干嘛?不是说好要讲实话的么?”

啪、啪、啪……

白老头儿左右开弓,连着呼了我三五个巴掌,方才停下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理解是理解,但心里还是不爽。你也别怨我,这巴掌,我是替娜娜抽你的。

他打完耳光,舒服了,长舒一口气,指着我的鼻子说道:“你啊你,你就瞎几把浪吧。”

说完,他就走了,如同来时一般,行走匆匆。

我捂着红肿的脸儿,在办公室里发愣。

哎哟,疼。

白老头儿打了我一顿之后,就消失不见了,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都没有出现。

反而是老板娘刘娜来了,她不但带来了萌萌,还把老图、小六和杏儿都轮流过来,陪我聊天说话。

我抽空问了一下刘娜,她告诉我,是白老头儿叫她过来的,而且还让她转告我,说他答应的事情,会尽量帮我做到的。

第三天,马一岙找到了医院来,瞧见脑壳上长出了一片青茬的我,忍不住笑了。

他说侯子,你跑这儿来,做和尚呢?怎么没给点上戒疤?

他笑嘻嘻地说着,这个时候,洗手间里,走出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大美女来。

第三十八章 兄弟重逢,良友携手

前一秒钟还在嘲笑我在这儿做“和尚”,紧接着就冒出了一个柔情似水、气质超卓的成熟美女来,这事儿让马一岙为之一愣。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几秒钟之后,方才呢喃说道:“你这生活,不错啊?”

我下了床,对帮我洗衣服的刘娜说道:“老板娘,这是我朋友马一岙马哥,这是刘娜,我打工那家餐馆的老板娘。”

刘娜瞧见马一岙那略微带着审视的目光,顿时就有些惊慌了,不敢久留,跟马一岙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又与我交待两句,然后赶忙离开了去。

瞧见这颇具知性韵味的美女离开之后,马一岙走到了我的跟前来,朝着我胸口擂了一拳。

他笑着说可以啊,难怪你不喜欢楚小兔,原来是这样的口味啊?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位美女,成熟性感,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书卷气,实在是不错。

我苦笑着请他坐下,然后说道:“你想多了,她只是我的老板娘,其他的,完全没有关系。”

马一岙撇嘴,说你当我没有看到?谁家的老板娘,会给你洗内裤?

呃……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有点无语。

因为刚才老板娘说要帮我洗衣服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拒绝的,这事儿毕竟有护工在,后来实在是拒绝不了,我就让她把筐子里面的洗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把我藏起来的内衣裤都给洗了,而且还给马一岙给看到,着实是尴尬得很。

瞧见我说不出话来,马一岙笑了,将肩上的背包给卸下来,对我说道:“这蜂蜜,就是给她带的?”

我说对,人家孤儿寡母不容易,对我又特别照顾,我总得帮点儿忙才行。

马一岙没有再调笑我,而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哎呀,我怎么感觉你来北方一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了,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奇遇,你没事儿怎么又躺医院里了?电话里说得含含糊糊的,搞得我满腹好奇,来,所以说。

我朝着门外打量了一眼,然后说道:“事情有点儿复杂,我跟你慢慢说吧……”

对于别人,我或许有所保留,但对于知根知底的马一岙,我也没有了太多的顾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地跟他说了起来。

我是江湖新丁,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判断能力。

我需要马一岙帮我分析。

他应该是能够给我提出相对正确的建议。

我甚至把与秦梨落之间的事情,都跟他聊起,毕竟这事儿在白老头儿那里没问题,但在马一岙这儿,却是瞒不住的。

拿朱雀妖元来泡妞儿,许多人估计都不理解。

马一岙反而能够帮我出点主意。

听我说完这些,马一岙忍不住地叹气,说我的天,我以为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够丰富了呢,没想到你这儿更是一波三折,还差点儿把小命都给丢了呢。要说起能惹事儿,还真得是你厉害。

我一脸郁闷,说说事就说事,别扯这些有用没用的。

马一岙看着我,说你叫我过来,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参加他们那个什么全国第一届民间修行者高级研修班?

我说对,你如果有空的话,最好一起。因为我总感觉这地界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我未必能够拿到前三,而如果没有名次,我也拿不到那烛阴之火,更谈不上如何渡劫了。

马一岙说我的时间是没问题,但关键在于,我能参加么?

我说为什么不能?你虽然虚长我几岁,但也是年轻人啊。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说我刚才听你说了一下,就知道这个班其实挺厉害的,有点儿类似于黄埔一期的感觉,也就是你,身上有一个“灵明石猴”的血脉,所以才能挤进去,至于别的人,未必有这个机会。我可以跟你这么讲,为了这个名额,不知道多少人打破了脑袋,准备挤进来呢。

我说啊,那咋办?

马一岙笑了笑,说没事,这事儿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这需要找到对的人。燕京呢,我在这儿上过大学,有些人脉,另外我师父也有一些老朋友,回头的时候,我去跑一跑,问问情况吧。

我说行,这事儿你得上心啊,那可关系到我是否能够渡过第二重关呢。

马一岙说妥嘞。

聊完了一同参加集训营的事情,马一岙又问:“你真的拿了那朱雀妖元,去泡妞儿了?”

瞧见他这八卦模样,我顿时就有点儿头疼。

我说不是跟你说了,那妖丹是主动融合的秦梨落,并不是我的想法么?我哪里知道,那东西能够救她?

马一岙认真地问道:“那如果知道呢,你会不会给?”

我说当然,这个还要问么?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得嘞,看来你是认真的了。不过侯子,这事儿你得考虑清楚啊。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你马哥我也是过来人,想得多一些人家秦梨落名门出生,受到的都是精英教育,见识的少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她倘若是落难了,凤凰不如鸡,那也罢了,现如今你说她融合了朱雀妖元,未来不可限量,那啥,你有多少信心,她会选择继续跟你……

呃……

我给他说了一通,有点儿懵,马一岙瞧见我这状态,哈哈大笑,说我只是说了一个可能而已,如果那小妮子有良心,是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你也别多心。

我脸上有点儿挂不住,说倘若她真的只是因为那朱雀妖元,迫于道德压力而跟我在一起,我反而觉得不如不在一块儿。

马一岙瞅我,说你一老司机,还有这样幼稚的想法呢?

我眯眼,说如果纯粹是满足生理**的话,满世界都是女人,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我要么不找,找的话,就找一个志趣相投、三观相符的心灵伴侣。

马一岙嘿嘿一笑,说啧啧啧……行了,不扯淡,那妹子现在咋样了?

我说昨天跟尉迟京通过电话,说人还在昏迷之中,天机处不知道从哪儿,调来了几个老道士和大和尚,勉强将情况稳定下来了。

马一岙说嘿,这一回,他们倒是挺上心的,至少没有想着将朱雀妖元给剥离出来。

我陡然一惊,说会这样?

马一岙说之前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说法,但也看情况,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伤脸面了,所以也就少了。

随后我和马一岙聊起了白老头儿来,他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之前在燕京待过,但并没有听过白知天这人的名字,不过这事儿也很正常,毕竟京城之地,藏龙卧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不知道也很正常,而且从你的叙述来看,我觉得他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我很苦恼,说我现在挺怵他的,这老头儿人倒是不错,之前倘若不是他在我的手腕上烙上那六甲神将的符印,说不定我就已经死了,但他现在老是撮合我和老板娘,而且一副我们没有在一起,就弄死我的架势,我就有些慌。

马一岙问我,说那你对这位老板娘,到底什么意思?

我苦笑,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刘娜你也见过了,人长得真的不错,身材贼好,又聪明又有气质,人还成熟温柔,要说一丁点儿想法都没有,这个太假。但一来我们并不合适,走不到一块儿来,再一个就是我已经跟秦梨落好上了,怎么可能再脚踏两只船?

马一岙说那行,这事儿我来办。

我十分惊讶,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马一岙说怎么办,你就甭管了,总之给你办妥当,不留首尾就行。

他信誓旦旦,我虽然不太敢相信,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话。

随后马一岙跟我聊起了南方那边发生的事情。

事情其实挺多的,首先就是我们的那一笔钱,基本上是没有着落了,而且发财张已经投靠了港岛霍家,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拿他没辙。

再有一个,那就是阿水在潮汕地区,居然真的就堵到了郑勇。

却不曾想郑勇身边有人,双方展开激战之后,死了两个路人,郑勇潜逃,而阿水也消失。

他目前正在被通缉,无人知晓情况。

再有一个消息,那就是当初与我们一起并肩而战的卫合道,他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到了高手,被人震碎心脏而死。

马一岙去参加了卫合道的追悼会,在会上还碰到了林蓝平、钱家兄弟,宝芝林的苏蒙蒙和小狗,以及香山古镇的徐梦月和欧阳青当日并肩而战的所有人,除了我,基本上都到场了。

聊到这事儿的时候,我很是唏嘘,感慨良多。

时至如今,我依然能够回想起卫合道,以及他那一套出神入化的五郎八卦棍。

只可惜……

两人默然,许久之后,马一岙对我说道:“你身体好一些,可以出去走动么?”

我点头,说行,在医院修养了好多天,跟人动手是勉强,但出去走一走,这个是没问题的。

马一岙说好,那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拜访几位前辈吧。

第三十九章 天机处内

尽管我身上并没有背负什么案子,不过我这儿既然在419办备了案,离开的话,还是受到了限制。

不过这也只是形式上的,那人让我稍等一下,他打了电话,请示过上级之后,拿来了一个出院通知,让我在这儿签一个字,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对于这些下面的办事人员,我还是挺感激的,跟他们攀谈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随后马一岙带着我离开,出门打车。

他在燕京这地方上了好多年学,老师、同学和朋友都很多,不过这会儿也没有时间聚,只是带着我,拜访了几处长辈。

我跟着马一岙,拜访了一圈下来,感觉着实是涨了不少的见识。

不过这些长辈虽然有的名声很大,有的修为高深,有的位高权重,但当他提及这一次的集训活动,也就是所谓的“全国第一届民间修行者高级研修班”时,都表示爱莫能助。

有人表示没有听过,而有的人听过,但也表示这个班是面对于全国各地民间的大神,上头对这个十分重视,拨了非常多的款子,作为专项基金,很多人听到了风声,纷纷想要把自己家里的后辈子弟塞进去,使得名额很是有限,因为太多人盯着了,负责此事的人慎之又慎,轻易不松口。

在这样的情况下,每一个班级的名额,都跟早些年出国留学的指标一样枪手,弄得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脯,说可以让马一岙进去。

这一圈儿走下来,我方才知道,那么抢手的名额,苏烈居然答应给我留半个月的时间,着实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越发地感觉得到,白老头儿在那天机处的地位,着实是有些高。

除此之外,最大的可能,是我的血脉,“灵明石猴”,可能已经不再是秘密。

天机处并不是没有高人,白老头儿不说,别人未必看不出来。

而且他们还有从南方省那边调过来的资料,可以参照。

次日中午的时候,我和马一岙去了一趟合城居,老板娘刘娜瞧见我,有些惊讶,又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对我说道:“你走了也不说一声,早上的时候我和杏儿去医院,扑了一个空,医院的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而且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弄得我们都急死了。”

我赶忙道歉,然后将托马一岙带来的一罐噬心蜂蜂蜜,交到了她的手里。

两人聊天说话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一胖子,冲着我嘻嘻笑,说:“大厨师,没想到你真的在?哎呀呀,赶紧帮我来一盘羊肉炒饭吧,我可馋死了。老图做的,虽然也挺不错,但跟你的手艺比起来,却还是差了太多意思……”

我回头,瞧见这张油乎乎的脸,愣了一下,说哎,你是那个谁来着?

那胖子咧嘴一笑,说我啊?范泓博啊,您不记得了?我是都市报的记者,上次给你们店子宣传的美食专栏,就是我写的。

小胖子一脸邀功的表情,看得我忍不住笑。

不过他说得也对,合城居现如今的生意之所以如此火爆,除了我的手艺和餐品的味道之外,跟他的宣传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我想了想,说行,你等着,我去给你做。

马一岙在旁边笑着说道:“我记得你手艺挺不错的,不如给我也来一份?”

我笑了,看向了旁边的老板娘,说行么?

老板娘眉眼弯弯,笑着说道:“可以啊,你的朋友,就是合城居的客人,随便吃,吃多了就留下来洗碗,咱们现在这地方,多得是活干。”

现在是中午时分,合城居当真是火了,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就来了好几拨客人。

生意好了,老板娘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我不再多言,让马一岙在外面与老板娘叙话呢,我进了厨房,跟老图,以及新招来的几个厨师、帮厨打招呼。

瞧见我回来,老图十分高兴,顾不得浑身油腻,过来与我相拥。

随后他跟旁人介绍,说这是合城居的首席大厨,咱们这儿的当家菜,除了羊蝎子火锅之外,可都是他研制出来的,今天侯哥在这儿做菜,你们都学着点他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你们但凡是学到一星半点儿,那可都是能够吃半辈子的……

他之前叫我“小侯”,此刻却喊“侯哥”,不知不觉间,却是下意识地将我的身份都抬高了。

我与厨房的大家伙儿客气几句之后,来到了灶台前,开始忙碌。

从江湖的风风雨雨,重新回到了小馆子厨房里的灶台前,我莫名就感觉到一阵说不出来的轻松惬意。

一手菜刀,一手炒勺,我对着单子,开始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一份份油光鲜美的羊肉炒饭从炒锅中倒入了盘子里,装点上蔬菜,流出去,没多一会儿,杏儿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厨房,又递来了一大堆的单子。

我瞧见,不由得一愣,说怎么会要这么多羊肉炒饭?

杏儿眉毛弯弯,开心地说道:“客人们听说您回来了,而且亲自下厨,都顾不得有没有吃饱,赶紧点上一份,所以,麻烦您了……”

我有点儿无语,不过这种被人期待的感觉,又让我十分高兴。

如此忙碌,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半左右,方才闲了下来,我原本挺饿的,闻了一中午的菜味,油腻腻的,再也没有了胃口,找老图要了个馍,又弄了点儿羊汤,凑合对付之后,我出了厨房,瞧见马一岙早就吃完了,趴在收银台前,跟那老板娘正聊得欢呢。

而平日里十分矜持、戒备心也挺重的老板娘,在马一岙面前,也是放下了心防,笑得花枝乱颤,像个小姑娘一样。

我走出来,她瞧见,脸有些红,下意识地想要憋住笑,却给马一岙不知道什么话儿给逗了一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憋得满脸通红,十分可爱。

我没有瞧见老板娘刘娜什么时候,如此刻一般开心快乐,心中莫名就是一阵恍惚。

随后,我突然间想明白了马一岙先前说帮我搞定白老头儿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又隐约有一丝恍然若失。

也许男人,就是这般贪心吧?

马一岙对合城居,以及合城居的老板娘依依不舍,不过下午三点半之后,还是与我一同离开了,因为我们需要赶赴到下一个地方去。

这个约见,对于马一岙来说很重要,据他的说法,他这回能不能进那个什么长白山的集训活动,就指望这一次了。

他约人,是背着我的,有些偷偷摸摸,我问他的时候,他又闪烁其词,搞得十分神秘。

我问不出具体的事情,只有跟着他,晕头转向,来到了什刹海的醇王府。

这儿外间是供游人浏览的景点,绕过一道小门,往里走,过小巷,就来到了一个没有挂牌子的单位。

这单位别看没有挂牌子,但门口,却是有武警守着的。

马一岙上前去,与人接洽。

守卫听到之后,进去与保卫室的人聊了几句,别人打了电话去单位里确认之后,方才出来,说会有人过来带我们过去,让我们先在门卫室等待一下。

我走进了门卫室,瞧见这并不算宽敞的门卫室里,居然有三个人一个五十多岁,在看报纸的半老头子,一个三十来岁、正在啃大饼的大肚汉,以及一个二十来岁、脸色冷峻的年轻人。

这三人,是那个年轻人在接待我们的,表现得不卑不亢。

我站在马一岙的身后,任由他去接洽。

我在冷眼旁观,因为我发现,这三人身上居然散发出不同程度的凛冽之气,而这些气息又如有实质一般。

最浓郁的,是那个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头,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颜色,也就只比白老头儿要差上一些而即便是那个年轻人,气息也都比我和马一岙要浓郁。

我的眼睛自从上一次的变故之后,经过这么多天的休息和调养,望气的能力已经是越来越强大了。

它并非是主动的能力,而是在不经意之间,能够瞧清楚。

而我越是刻意和认真,反而看得越是模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三人,都是极为厉害的高手,而用这么三个高手来守门,着实是有一些吓人。

我这才明白,马一岙为什么会如此神秘,遮遮掩掩。

我们没等一会儿,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过来,跟马一岙问了两句话,然后领着我们进了院子。

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我们甚至走过了一个小花园,来到了西边的一间厢房前停下,对我们说道:“领导在会客,你们等几分钟。”

马一岙点头,说好。

两人站在门外的长廊等着,因为有那叫做徐秘书的年轻人在旁边,我即便是满心疑问,也不好问马一岙太多。

如此足足等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终于有人出来了。

徐秘书走进去询问一番,然后出来,对马一岙说道:“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自己把握一下,可以么?”

马一岙点头,说好。

随后,他领着我进了办公室,我跟在后面,进去之后,瞧见一张古香古色的檀木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坐,我签几份文件……”

听到这话儿,我浑身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这个人,我认识。

她,就是田英男,天机处的田副主任,官方排名第五的大人物。

马一岙要找的人,竟然是她?

第四十章 女人的心思

如果不是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这么一个长相普通而平凡的妇女,在我看来,跟菜市场里买菜、或者在学校门口接小孩儿放学的女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普通。

她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显得太过于普通了。

扔在人群里,我即便是努力记住了她的相貌,也很难第一时间记住她。

她长了一张让人很容易忘记的大众脸。

但她背着的头衔,却让我不得不为之心惊,也知晓,马一岙先前到处托关系,求而不得,但如果这一位肯点头的话,去那个什么集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马一岙,怎么就认识这么一位呢?

他之前为什么没有讲?

我满腹疑问,坐在了办公室进门的椅子上,等待着,而那田副主任则在看文件,浏览了一会儿,提起笔来,在纸上刷刷刷地做着批示,随后又换了一份文件,开始浏览,完全没有看我们一眼的意思。

我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新鲜,认为这位田副主任着实是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不敢多说,只有耐心地等着。

然而到了后来,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我发现,她居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她对我们,却是视若无物,完全没有理会。

我想起进来的时候,徐秘书交代了,我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安排了人的。

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没有能够跟田副主任谈完事,那么这一次会面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着急起来。

我来回打量着,看了一会儿马一岙,又看向了办公桌后面的田副主任去。

马一岙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

田副主任大笔一挥,刷刷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老人家在创作作品呢。

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差不多有十来分钟了,瞧见那田副主任还没有停下的架势,我终于忍不住了,想要起身站起来,跟那位领导搭话,却不曾想身体刚刚要起来,肩膀却被人搭住了,把我起身的姿势给压了下去。

我转头一看,原本如入禅一般的马一岙,却是伸出了手来,让我不得动弹。

随后,他平静地摇了一下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我这才知道,他自有主意。

我没有再着急,回到座位,耐心等待着,而没一会儿之后,办公室的门被轻叩而开,随后那徐秘书走了进来,对田副主任说道:“田主任,黄主任和赵处长他们都到了,准备开会。”

田副主任“唰唰唰”地写完最后一点儿,抬头说道:“好。”

徐秘书又看向了端坐角落的我们,说道:“两位,请吧。”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心急如焚。

我还以为马一岙会有什么主意呢,敢情还真的就坐在了椅子上,等到了会面结束啊。

我着急得很,站起来,开口说道:“田……”

我话还没有说完,马一岙便伸手,拉住了我,拱手说道:“田副主任,告辞了。”

他拉着我往门外走去,我虽然不愿,但不知道马一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只有跟着离开,结果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后面的田副主任说道:“等等,马、马一岙对吧?你的名字是真的怪,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马一岙回过头来,朝着从办公桌上收拾东西之后,走过来的田副主任拱手,然后说道:“我旁边这位兄弟,他要参加419办公室举办的全国第一届民间修行者高级研修班,我也想一起。”

田副主任有些不理解,说你师父王朝安不是挺能耐的么?有这样的名师在,你有必要来参加这种级别的培训班?

马一岙恭声回答,说家师教导我,说要出世入世,红尘炼心。

本来都已经跨出门外去的田副主任停下了脚步,一脸讥讽地回过头来,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说你师父告诉你,要红尘练心?

马一岙点头,说对。

田副主任恨恨说道:“这世间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他没有。就他那个榆木脑袋,他好意思说红尘炼心?炼个屁吧?”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朝着长廊那边扬长而去。

徐秘书在后面紧紧跟着,留下我和马一岙两人,在这儿傻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对马一岙说道:“你师父跟她之间,有故事?”

马一岙苦笑,说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我一脸八卦,说我靠,还真有?

马一岙揉了一下脸,说本来我是不想过来的,但找了一圈人,都告诉我,这事儿他们没办法插手,想要办,就只有找天机处而天机处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我找来找去,也就只有她。

我说你刚才一直没有让我说话,是因为害怕我搞砸了,对吧?

马一岙苦笑,说本来关系也不是很好,我这次过来,人家能够不甩脸子,愿意见咱,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姿态了。

我说那现在怎么办?

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本来是有希望的,但现在不行了也怪我,心存侥幸,没事儿去提我师父干嘛?唉,侯子,不好意思,这一次,估计得靠你自己了。

我瞧见他一脸懊恼和愧疚的模样,顿时就笑了起来,说这有啥?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叫上你,只是想要双保险而已。

马一岙瞧见我并没有灰心丧气,便笑了起来,对我说道:“其实吧,我觉得没有我,不一定会输你在燕京这段日子,进步很大,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练透,咱们找个地方,我给你好好把握一下,让你能够在短时间内,习惯自己所有的底牌,等到了那个集训营里,又学到不少的东西,最后演习的时候,你只管好好表现、不留遗憾就成。”

听到他的鼓舞,我的心中重新燃起了昂扬的斗志来。

两人聊透之后,收起了灰心和丧气,开始往外走,结果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跑来,叫住了我们两人。

我回头,瞧见是徐秘书,有点儿意外,而马一岙也是,他问那人:“徐秘书,怎么了?”

徐秘书有些喘气,说你们两个,跑那么快干嘛?

马一岙奇怪,说我们没有跑啊。

徐秘书没时间跟我们争辩,挥了挥手,说行了,别说了,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培训部,把资料填一下吧。

啊?

这话儿说得我和马一岙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说您的意思,是我们都入选了?

徐秘书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啊,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一会儿领导开完了会,我还得过去安排下面的事情呢。”

他不容置疑地带着我们去了右厢边的一个处室,找负责人要了两张表格,让我们把表格填妥。

完了之后,他让人拿了两张塑胶牌卡给我们,说记住了,不到一个月了,到时候提前两天去黑省冰城集合,路上的交通费用你们留住发票,这个可以找我们报销有一点得提醒你们,千万不要迟到,迟到了,名额取消,没有人会等你们的,知道不?

我们点头,说晓得。

徐秘书弄完这些之后,对我们说道:“那行,我不送你们了,自己走吧。”

说罢,他匆匆离开,留下我和马一岙两人,还处于懵逼状态。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天机处,走到了外面的胡同巷子里,我才回过神来,问马一岙:“瞧田副主任那样,恨不得把你师父撕了一样,怎么这事儿,还照样办成了呢?”

马一岙苦笑,说女人啊,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套,所以说啊,女人是男人读过的,最复杂的一本书。这话儿,没毛病啊。

两人往外走,马一岙对我说道:“行吧,既然弄到准入证了,咱们也就别蹉跎时间了。”

我说咱干嘛去?

马一岙说道:“我在沧州,有一个朋友,他那儿是个大农场,很宽阔。咱们去他那里,然后争取在去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把自己的潜能逼发一下,特别是你,看看能不能在进那个什么班之前,达到一个不错的水平来……”

小佛说:看到不少朋友评论这一次集训班,是对苗疆的重复。多余的,我不想解释,只想跟大家提一点,我现在就读的,是“鲁迅院第十二届全国网络作家高级研修班”,这么说,大家懂了吧?

第四十一章 张宿秘境的收获

沧州离燕京并不算远,在千年之交的那会儿,坐汽车也用不着几个小时。

临走前,马一岙特地又去了一趟合城居。

他这个时候,已经跟老板娘刘娜打得火热,而这一次,也不知道马一岙这家伙,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刘娜也没有了先前的尴尬,正常地与我打招呼,显得很坦然,没有了羞涩和脸红。

不过老板娘还是跟我聊了一些关于之前那个亲子园的事情。

后来据说老板露面了,也有具体的办事员出来张罗,给每一位受害孩童的家长作了沟通,并且给了不菲的补偿,将事情给平息得差不多了。

不过刘娜没有要他们的钱,而是需要一个道歉。

对于这个,那位老板并没有回复,具体的办事员赔笑,但终究也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

因为承认错误这事儿,对于他们接下来的经营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这个结果,老板娘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但随着相关人员的安抚工作持续,愿意坚持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大家对于疼痛的记忆是薄弱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开始渐渐淡忘了之前的恨意。

任何事情,都是有时效性的。

过了,也就过了。

在合城居待了大半天,我将我的心得,跟老图交流完毕之后,出来与老板娘道过了别,方才离开。

马一岙的那个朋友并不在沧州城内,而是南郊的一个小镇边缘。

那朋友在这儿包了一个大农场,农场里面主要是种玉米和大豆,不过也有一大片的梨子林和枣树林,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的鱼塘,里面养着各种河鲜,边儿上养着奶牛、黑山羊和几匹血统不错的马,甚至还有一个十分火热的藏獒配种室,里面的五头藏獒雄赳赳气昂昂,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我瞧上一眼,都有些发憷。

马一岙告诉我,说藏獒这玩意,最近十分火热,别说藏獒本身,光那些种獒去配一次种,都能够赚上不少的钱。

总之,他的这位朋友,是实打实的土豪人家。

马一岙的这位朋友,叫做赵生,这名字,让在南方待过的人很不习惯,以为是在喊“赵先生”呢,却不曾想,这就是他本来的名字,很是简单。

赵家在沧州,是一个大家族,太爷爷曾经是清末四名臣之一张之洞身边的随从,是位极厉害的民间高手。

后来清朝没了,他太爷爷开枝散叶,在沧州这个武术之乡里,也是占据了很重要版图的,跟好多个沧州出身的顶尖名家都有交往,爷爷辈有几人,还曾经参加过马本斋领导的抗日支队,直至如今,赵家还有人在朝堂的某些秘密部门供职,很是兴旺。

既然是家学渊源,那么这位赵生,自然也是修行者之中的一员。

而且他还是佼佼者,是赵家传承的集大成者。

马一岙跟他关系特别铁,一个电话过去,我们赶到沧州车站的时候,就直接开车过来接我们了,一路侃大山,有着燕赵豪雄特有的热情,到了地方就开始喝大酒,烤全羊上来,火辣辣的“十里香”,喝起来贼拉舒服,一顿大酒喝得我头晕眼花,不过却很快地攀上了交情。

赵生热情,一顿酒喝下来,感觉我这人诚恳豪气不矫情,从来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所以拉着我的手,差点儿就放不开。

头天喝得昏昏沉沉,到了第二天,他去市里面买饲料,而马一岙则找我,来到了水洼子旁边来。

我前两天跟他把事情都聊透了,他也没有再铺垫什么,让我直接开始。

第一项,就是验证我钢筋铁骨的身体。

这玩意,是我在熔浆之下练就的,它并非出于我的主动觉醒,而是机缘巧合,在各种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弄成的,事后我还因此受困,修炼了好久的月华录,方才从僵直的状态中走脱出来。

虽然它对我存在困扰,但从实战的角度来看,对我而言,着实是一项非常大的加强。

这相当于,别人修炼了几十年才成就的金钟罩、铁布衫,我一日而成。

甚至更强。

不过这铜皮铁骨,用比较通俗的说法来讲,它并不属于被动技能,需要主动的激发,而如果思维反应力跟不上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一颗子弹给报销掉。

而且它还会影响到我的敏捷与速度。

如何让自己的反应能力跟上,以及在身体的坚硬程度与敏捷上取得一个平衡,就需要大量的适应和练习。

好在马一岙是一个经过系统培训的修行者,名门出身,并且在修行上面有着科学和独到的见解,对于这事儿的分析和判断,都能够高屋建瓴地进行系统指导,在短时间内,的确是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

刚这一项,我们差不多就练了一上午,而且还是有一些不太熟练。

它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训练。

特别是需要配合白老头儿给我挑选的月华录心诀,通过这个东西,让我的身体机能更加润滑和舒畅,不至于“过刚易折”走向另外的极端。

简单用过中饭之后,马一岙又开始跟我研究那根小拇指一般大小的软金索残骸。

当听我将这玩意的来历讲清楚之后,他忍不住笑,说你这个,完全就是大圣归来的套路啊。

这玩意,尼玛不就是金箍棒么?

我苦笑,说你别开玩笑了,完全不一样好吧。

马一岙说我这回理解天机处为什么要求着你去参加集训班了,你啊你,简直就是天选之人,搁在话本里面,就是妥妥的男主角啊。

两人开过玩笑之后,最终给这玩意定下了名称来。

熔岩棒。

这东西的前身虽然是软金索,但经过熔浆历练之后,化作如此模样,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截然不同。

再叫软金索,已经不合适了。

马一岙让我测试这东西的极限,发现它跟我身体里存在的妖力是相关的。

涌入的妖力越多,这棒子就越大,最大的时候,差不多有两丈的长度,小缸一样粗,不过这状态我并不能维持住,每挥一下都十分艰难,感觉身体被掏空。

经过不断的测试,我们发现,当它维持在原来软金索长棍的状态时,是最不费力的。

而且对我来说,也是十分的顺手。

除了长度和直径,再就是重量。

这玩意的重量,跟我的妖力灌输也是有关系的,而且是一个放大的效果。

不但如此,我感受的重量,和马一岙感知的重量,也有很大不同我这儿抓着十几公斤,但是马一岙却能够感受到这东西得有上百斤的力量。

极为神奇。

对于这东西,马一岙惊叹不已,说这东西实在是太神奇了,他唯一能够想得到的科学解释,就是它变成了一种记忆金属。

但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的特效,他也实在是搞不清楚。

不过他可以断定,这东西对我的加持,绝对是倍增的效果。

有熔岩棒和没有熔岩棒的我,绝对不是一个人。

更恐怖的,是这根棒子在我的力量陡然灌输之下,甚至会变成一根火红颜色,里面蕴含了极为恐怖的高温,放在水里,整个一片的水域都咕嘟嘟地变得沸腾,水汽腾腾冒起,鱼都死了一大片。

如何使用,我们也练习了许久。

这样的钻研,是极为让人迷醉的,感知着力量一点一点的攀升,对我来说,宛如喝酒一样,越来越兴奋。

到了下午的时候,赵生回来,并没有怪罪我把他家的鱼塘弄得一团糟,而是兴致勃勃地参与探讨。

聊到兴起之处,赵生提出来,要与我比试一番。

对于这提议,我一开始是有些犹豫的,而马一岙则笑了,说你别担心,赵生是沧州这一带有名的豪侠角色,家族里面出了好多个牛逼人物,他自己在燕赵一带,有个诨号,叫做枪棒双绝,别的不说,那棒法是一绝,你别怕伤着他,用心学就好。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我收起轻视,与赵生在枣林边儿上开始交起手来。

赵生用的,是一根熟铜棍,两边扎口,势沉力重。

那棍子,往地上一跺,地皮都在颤动。

我知道,这是真的高手,没有留手,直接祭出了熔岩棍,与赵生拱手示意之后,开始交手。

铛!

两根棍棒,陡然相交,我在那一瞬间,就知道马一岙所言非虚,赵生的这一手棍法,宛如泰山压顶,不论是砸落下来的力道,还是螺旋的气劲,以及角度和时机等等,都是把握得极为精妙的。

只一下,我就给震得连退了四五米去。

感受到了赵生的厉害,我猛然一咬牙,开始奋力而往,双方在短时间内,连续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比起我这个刚刚入门不算久的初学者来说,赵生进退有度,招式的把握和力量的爆发,都呈现出了碾压之势,我被逼得很难受,处处受制,好几次都给敲到了身上。

要不是对方留手,以及我反应及时,凝聚了铜皮铁骨,说不定早就败下场来。

瞧见我比斗章法颇乱,赵生的眼中有了几分失望,往后退去,开口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准备抽身而出,然而我在那一瞬间,却有一股血,直冲脑子。

我大声喝道:“再来!”

说出这话儿的一瞬间,我身上的衣服居然燃了起来,化作数团火焰。

紧接着,六股气息浮现,在我的头上、胸腹、四肢和下身处凝结,在一瞬间,居然将我变化成了一位金甲战将。

小佛说:这一章,是对侯漠现阶段实力的说明,很重要。必须加更。

第四十二章 农场特训

为三千万点击加更

在身体发出熊熊烈焰、然后那六股气息朝着我身体不同的部位覆盖去的时候,我的耳畔,仿佛听到了极为激昂的唢呐声。

这唢呐声,是如此的热血,让我忍不住举起了手中的熔岩棒来,奋力地往地上一跺。

轰!

熔岩棒砸落在地的那一瞬间,整一片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紧接着一股灼热通红的裂缝,朝着赵生陡然蔓延而去。

他瞧见,脸色也露出了狂热之意来,大声喝道:“好,好,好,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再来!”

两人长棍一指,双腿齐蹬,冲向了对方去。

铛!

再一次的棍棒相交,我没有任何的退步,虽然感觉到力量狂涌而来,但越发的兴奋,双脚往地上一站,就跟钉在了那儿一般,纹丝不动,紧接着我怒声吼着,身上的火焰更深。

我轻轻一抖,那熔岩棒迸发出了恐怖的力量来,源源不断的妖力注入,然后回流,将那棒子弄得通红。

每一次的撞击,都有火花飞溅。

这样的状态,在夜里或许会十分绚烂精彩,但是在白天的时候,透露出来的,则是极度的凶险和恐怖。

恐怖的力量交叠,使得两人手中的棒子,都“嗡、嗡、嗡”地响着。

整个空间,都为之震荡。

那不远处的水洼子,水面上涟漪不断,不断有鱼儿浮出水面,白色的肚皮朝天,已然是被余音给震死了去。

这就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它并不仅仅只是拳脚之上的胜负那般简单。

无论是气场、磁场还是能量场域,都会被影响到。

当然,这些是马一岙跟我说的。

我自己不懂。

我只能够感受得到,却无法用科学的思维去解释,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自己的双眼,在经受过磨难之后,对于“望气”这件事儿,越发的纯熟尽管我在棍法之上的造诣,与赵生是天差地别的,但我却能够在那一瞬间,抓住某个节点,然后通过判断对方的运动轨迹,作出相应的判断。

也就是说,在这能力的影响下,我的反应力得到了极为强大的提升,从一开始的被动挨打,到后来,已经开始渐渐地站住了阵脚。

而随后,我已经开始伺机反击。

战斗在持续,我越战越凶,信心在持续不断的战斗中组建累积。

我整个人放开之后,今天这一天的培训结果就渐渐展现出来了,那熔岩棒越发明亮,将原本完全压制住我的赵生弄得节节败退。

到了最后,我厉声一喝,陡然一棒,朝着对方的正面砸去。

这一棒,是我筹谋许久的,无论是力量,还是气势,都在那一瞬间,攀升到了巅峰。

啊……

怒吼声中,退无可退的赵生举棍,与我陡然相撞,轰然作响之下,两人脚下的土地开始开裂,空气变得格外炙热,方圆十米之内,大地在颤抖着。

赵生顶住了我的攻击,怒声吼道:“通天……”

没有等他说完,一道劲风陡然闯入其中,随后那劲风化作柔和的气场,将我和赵生黏在一块儿的棍棒给分开了去。

我当时战意勃发,还想再战,那马一岙开口喊道:“大圣,就收了你的神通吧。”

我陡然一惊,将熔岩棒往后一扯,而马一岙又说道:“老赵,你那通天域施展出来,我们可以扛得住,你家池塘里面的几万尾鱼,估计就都得死了……”

听到这话儿,赵生也往后撤,慌不迭地说道:“是啦,是啦,还指望着这一批鱼苗过年呢……”

两人抽身后撤,我这时方才发现刚才战斗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还冒着青烟,黑灰掠过,就仿佛有野猪群在这儿奔了一回般。

而此刻的我,身上的火焰方才缓慢熄灭,并不觉得炙热的我,发现自己身上的金色盔甲如有实质。

我用手敲上去,居然有金属回响。

马一岙走了过来,问我:“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捏了捏,深吸一口气,突然间那金色盔甲开始消失,朝着我的身体里吸收进去。

这种感觉很古怪,就好像是挺起来的小肚子,吸了回去。

它明明还是存在的,但视觉上,却不一样。

不过还没有感觉出这里面的妙处,就感觉胯下凉飕飕的,我感觉不太对劲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身体里冒出来的烈焰,将我全身的衣服都给烧没。

此刻的我,全身上下除了几缕布条之外,都是挂着空挡呢。

如果是在澡堂子里的话,我可以很坦荡自如。

但在这么一个地方,即便是赵生清了场,周围没有农场工人,但当着马一岙和赵生的面前,我还是觉得贼尴尬。

我双手捂住裆部,窘迫地说道:“那啥,有衣服么?”

马一岙哈哈大笑,脱下了身上的夹克来,给我遮住下半身,然后说道:“感觉如何?”

我说凉飕飕的。

马一岙憋着笑,说没问你这个,我说的,是你刚才那浑身火焰,一身黄红色盔甲的帅炸模样,感觉如何?会不会热,或者滚烫,以及别的一些什么感触……

我努力想了一下,却发现当时的自己,满脑子都是如何战胜对手,至于其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起来。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想不起感觉,却知道,这盔甲,极有可能就是白老头儿给我种下的六甲神将,经过熔岩变异之后的产物。

马一岙又问:“那么这种超级赛亚人的状态,你能够持续多久呢?”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是超级赛亚人?

马一岙扶额而叹,说你连超级赛亚人都不知道?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好吧好吧,我的意思,是你刚才那打鸡血、帅炸天的状态,你觉得自己能够维持多久?

我思索了一下,说不确定,感觉应该可以一段时间,但是会感觉很累。

赵生此刻也回过神来,瞧见我光着大半身子的模样,忍着笑说道:“你们聊,我去帮你那一套衣服来吧。”

他转身离开,而马一岙继续说道:“当然会累了,你知道赵生有多厉害么?当年在白洋淀里,有一个成型的黄鳝夜行者,到处为非作歹,那人据说有大妖的水准,而且滑不溜丢,让人难以提防。那个时候,是五年前吧,老赵单枪匹马,在白洋淀的芦苇荡里潜伏了五天五夜,水米未进,终于蹲到那家伙,冲上去一顿打,最终用那根熟铜棍,将那夜行者活活打死,暴尸荒野……”

我说这个老赵,有大妖的实力?

马一岙说对,你一个入门不久的夜行者,能够跟老赵打成这个模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而之所以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是你透支了自己的潜力而为在那种状态下,你越持续得越久,就会越累,倘若不控制住,说不定状态一松懈下来,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下场。

说完,他很严肃地说道:“所以,如何把握,这个真的很重要,知道不?”

我点头,说懂。

马一岙说行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吃晚饭过后,我帮你松一下筋骨肌肉,然后你晚上好好打坐养气那月华录你可以修炼,但是九玄露,这东西其实很厉害的,我师父说它如果有全本,绝对是超一流的夜行者修行法门,所以你也别放弃。

我说好。

当下我们没有再练习,等赵生给我带来衣服之后,我们便回了去。

当天因为我的原因,晚饭就没有喝酒。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这个农场里练习,因为头天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所以后面我们都在树林子里。

为了测试我的上限,马一岙也亲自下场,与我喂招,并且不断地挑战我的极限,弄得我每日都精疲力竭,而他这个时候,又拜托赵生买来药材,给我做药浴,又帮我推拿经脉,免得我因为训练而受损。

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一个星期下来,我整个人的实力,都显著性地拔高了许多,感觉与来时的自己,截然不同。

此刻的我,对上之前的我,估计一个,能够打五个。

这并不是说我的实力提升了五倍,而是说经过强化训练之后的我,对于高强度的战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而对于自己的上限和下限,我也都有了超出寻常的认识。

这个,才是最难得的。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马一岙的帮助是至关重要的。

除了训练,我几乎每天都会给尉迟京打电话,询问秦梨落的情况,但每一次的回复,都是还没有苏醒过来。

朱雀妖元,并不是寻常之物,而且当时秦梨落的身体,也是油尽灯枯,极为虚弱的,所以即便两者相当契合,但想要真正融合一体,还是需要时间的。

我每日都十分担忧,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有将心思放在训练上,让自己更加强大。

而当我以为自己可能会待在这里,一直等到五月集训的时候,突然一个来自南方的电话,打破了我们的生活节奏。

电话是苏四打来的。

他,离家出走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儿时挚友小狗。

第四十三章 苏城之与小狗的冲突

电话是打到马一岙手机上面来的,而电话那头的苏四显得十分绝望。

他告诉我们,他和小狗,正在被他父亲苏城之,以及黄泉引的人追杀,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想来想去,只有尝试着求助到马一岙这边来,问有没有办法帮忙,将他们带离南方。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马一岙是很惊讶的。

如果说黄泉引追杀他们两个的话,这个很好理解,毕竟之前的行动中,他和小狗算是黄泉引计划的破坏者,所以黄泉引要对付他们的话,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但他父亲苏城之,为什么也要对他下手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苏城之一堂堂宝芝林的掌舵人,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下狠手呢?

而且还是与黄泉引在一起。

经过之前那起事件,现如今黄泉引在内地,至少在南方地区的名声,都已经是很臭了的。

它属于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像苏城之这样爱惜羽毛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黄泉引站在一起呢?

接到电话的马一岙有点儿懵,脑子乱得很,然而当他将心头的疑问说出来时,苏四却并不愿说,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苏四的反应非常奇怪,而且他没有聊几句,就挂了电话,当马一岙再一次打过去的时候,电话关了机。

马一岙把这件事情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也有点儿晕。

苏城之到底有多爱自己的儿子,这一点我们几乎是有目共睹的。

他之前拒绝了我们的求援,是为了宝芝林的生意能够安稳,然而后来又愿意搀和进来,则是因为他的儿子。

如果没有他带着省厅的人及时赶到,只怕我们就没有命了。

这都是出于他对自己儿子的爱。

没想到,这才多久过去,事情就变成这样子。

这事儿,可能么?

我和马一岙都觉得这事儿就像是编故事一样,不过马一岙想起当初我们走投无路、四处求人的时候,是苏四和小狗,以及其他人站了出来。

正是有了他们,我们方才能够在与笑面虎霍得仙,以及黄泉引的那一次对抗中,笑到了最后。

这一次,甭管是苏四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都不能置身事外。

知恩图报,这是做人的根本。

不过马一岙并没有冲动,毕竟这事儿很麻烦,因为南方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如果那里是个泥潭的话,我们回去,陷入其中,不但有可能误掉集训营的集合时间,而且还有可能在那儿送命。

所以他想了许久之后,决定先给几个认识的朋友打电话。

第一个,当然是打给正在南方省省厅任职的林蓝平。

这哥们儿与卫合道留在省厅之后,发展得很是不错,马一岙与他最近的一次见面,是在卫合道的追悼会上。

当时的林蓝平已经升为行动小组的组长了,而那个行动小组的行政级别非常高,尽管马一岙没有具体问,但是也能够感觉得到林蓝平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他现在正处在机关部门的关键位置,消息灵通,所以马一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蓝平。

然而电话打过去,林蓝平并不知道此事。

他很是茫然,等马一岙说明清楚之后,他说他需要打个电话问一下,等弄清楚状况之后,再打过来。

马一岙没有等待,又给许梦月许大姐打了电话。

但是电话关机了,没有打通。

等他打到欧阳青家里的座机时,才得知许梦月和欧阳青两人,在两个星期之前已经出国了,去了新西兰。

她们是去旅游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接电话的人说不知道。

过了两个多小时,林蓝平的电话打了回来,说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侧面打听了一下,发现宝芝林最近的气氛呢,的确是有一些紧张,那位苏家四公子也许久没有露面了。

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亲自去一趟宝芝林,探寻此事。

马一岙思索了一会儿,最终婉拒了林蓝平的建议。

他让林蓝平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此事。

打过电话之后,在旁边的我问马一岙,说这件事情,是不是苏四那小子在开玩笑?

马一岙认真地看着我,说你觉得苏四的性格,像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人么?

我摇头,说不是。

想了想,我又说道:“之前发财张那边,跟港岛霍家合作,将你诓骗过去,在那儿守株待兔蹲你,而苏四这会儿,有没有可能是受到了胁迫,弄了一局出来,想要诓骗你回去呢?”

马一岙说如果说苏城之这样做,我信,毕竟那人城府太深,深藏不露,旁人看不出他的喜辈来至于苏蒙蒙,他,不会。

的确,苏四这人,年纪不大,一腔热血,最是豪侠少年时。

这样的人,嫉恶如仇,在遭受的情况下,宁愿死,都不可能来出卖朋友的。

马一岙沉吟了一番,然后与我商量:“苏四这人,你我都是知晓的,当初我们走投无路,他是少数愿意伸出援手的人,现在他有难了,而不得已,电话都打到了我们这儿来,必然是找不到求助的人了,我觉得吧,无论是出于交情,还是报恩,咱们都得回去一趟,你说呢?”

我点头,说自然,游侠联盟,君子一诺。

两人商量妥当,将结果跟赵生说起,这哥们儿听到,没有任何犹豫,不但帮我们定了最近一个航班的机票,而且还亲自订了票,送我们前往机场。

赵生甚至问我们,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他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南方。

马一岙在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婉拒了他。

说句有点儿丢人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毕竟当年的飞机票,是真心贵,一般人是坐不起的。

而这并没有让我有多惊奇,反而是在过安检的时候,警报乱响,让我苦恼不已。

我的身体里,含有了太多的金属,而按照当时的技术,完全没有能够检测出它们在哪儿。

这事儿挺尴尬。

如此折腾了许久,差点儿耽误了登记时间,让人心有余悸。

飞机在天空中穿梭,腾云驾雾,瞬息万里,远比火车要快上许多,到了傍晚时分,就抵达了羊城机场。

我们下了飞机,马一岙打开手机没多久,就接到了第二个电话。

是苏四打过来的。

他说自己在芳村。

苏四和小狗藏在了芳村一所废弃的民居里,他们已经在这儿藏了几天,因为外面都是耳目,他们根本不敢出去。

他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只能够喝点儿自来水充饥。

他手机没电了,只有一丝,随时都有可能关机。

小狗受了伤,很重的伤,现在整天都在高烧,说胡话。

他很担心,害怕小狗撑不住,随时离开他。

这个时候的苏四,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坚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完这些的。

他害怕了。

少年老成的他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太过于关心小狗了。

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两人自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了,情同手足,而现如今小狗倘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很难独自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马一岙没有再问缘由,而是趁着最后的一点儿电量,告诉苏四,说我们到了。

我们很快就会赶过来,将他们接走。

苏四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告诉了我们他所在的具体方位。

刚刚讲完参照物,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马一岙再打过去,对面已经关机了。

收了电话,马一岙显得有些沉默,好一会儿,他看着我,说道:“问题,很有可能出现苏城之的身上。”

我点头,说对。

受伤的人,是小狗,而不是苏四。

这说明什么?

那个未知的敌人,要对付的人,不是苏四,而是小狗,苏四只不过是被迫卷入这一场纷争之中的。

至于苏城之和小狗之间,到底有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个我们不得而知。

两人没有久留,打车前往芳村。

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

芳村地处珠江西岸,北接荔湾西关,东接海珠,南接番禺,是羊城很重要的交通枢纽,也属于一个三不管地区。

在两千年前后,这片地区的管理比较混乱,有很多的城中村和古老民居,我们从机场赶过来的时候,路上有点儿堵车,等到了芳村时,天色已经很晚。

差不多九点多钟的样子,这个时候,在北方还有些寒冷,路上几乎都瞧不见人了。

但是在南方,即便是羊城的郊区,大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我们下了出租车,走在街头,绕过大街,往小巷子走。

前边是一片出租房,一楼店铺,上面几层楼都是建来给外地人住的独立单间,再往里走,巷子里时不时有一两个装扮艳丽的女人,有的三十来岁,涂着厚厚的粉和夸张的口红,有的还画了眼影,有的则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们都十分矜持,身子缩着,怯怯地望着路人,欲说还休,透着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劲儿。

而年纪大的女人则比较奔放,朝着路过的男人们抛洒媚眼,然后喊道:“老板,来玩儿啊,酒店还是宾馆?很便宜的,来玩嘛……”

越往里走,人越是多,还有的临巷店铺,里面一片昏暗的粉红色,外面则是理发店的装扮。

这里面,有三五个女人,有的抽烟,有的打着呵欠,睡眼朦胧地打量着外面。

我和马一岙从狭长的巷子口往里走,不断有人招呼,甚至还有的比较奔放,直接上来拉人,这些妇人都比较狠力,差点儿都把马一岙的衣服都给撕烂了,弄得我忍不住偷笑,笑得肚子疼。

马一岙瞧见我乐不可支,忍不住说道:“你笑个屁?”

我说我笑你这人,长得比较像老司机,所以才会这么招蜂引蝶你看看,她们怎么不过来拽我呢?对吧!

马一岙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说你浑身都是杀气腾腾的,透着一股冷厉,她们敢拽你么?不怕被一棒子,当做白骨精打死?

我有些发愣,说啊,我真的很凶么?

正巧我们走过前面一转口,马一岙指着角落处的一扇玻璃,说你自己看看。

我凑到了那门面的玻璃面前来,仔细打量,发现我的模样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一双眼睛变得狭长,黝黑的眼珠子发亮,时不时有红光浮现。

而且我的眉眼与鼻子,仿佛都有些拉伸,嘴角是下垮的,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冷厉。

凶相外露。

我不在意还好,此刻仔细打量,再一瞪眼,那凶相,简直是能够瞪死人。

这情况让我很是惊讶,还待继续打量,却听到有人在旁边低声说道:“大、大哥,来玩一下不?”

我听了,浑身一震,缓缓地抬起了头来,打量对方。

那叫我的女人在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陡然一下跳了起来,随后朝着旁边泛着粉红色光线的屋子里跑了进去。

我站在原地,记忆在脑子里不断转动,后背给人推了一把,回过头来,却是马一岙。

他问我:“咋啦,熟人?”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对,熟人。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瞧你这人,平日里规规矩矩,无欲无求的,没想到以前还是老司机呢,怎么样,这妞儿咋样,好玩儿不?

我没有回答,低着头往前走。

我往前走了一段路,马一岙追了上来,问我道:“咋了?”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做过这个,那个时候她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我也在里面,不过我们不算太熟,只能算点头之交不,不能这么说,我当时,对她比较有好感,毕竟他人漂亮嘛。不过她有男朋友,那是后来的事,是北方的,那男的特别混蛋,同时脚踏几只船,没多久我跟着老金去了祥辉,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了……”

说完这话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很堵。

马一岙伸手过来,揽着我的肩膀,说道:“别想多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也需要有面对这种选择后果的准备,你无法决定每个人的人生,只能够尽可能让自己的人生过好一点……”

我点头,说我知道。

两人往前走,好一会儿,马一岙突然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埋头走,许久,我方才缓缓说出两个字:“姜莹。”

好像,是吧。

虽然才过了一两年的时间,但是过往的事,过往的人,对我而言,就仿佛上辈子一般。

它让我恍如隔世,莫名就生出了许多的不真实感来。

而还没有等我从偶遇故人的伤感情绪之中挣脱出来,马一岙就突然拉住了我,低声说道:“小心。”

他把我往巷子阴影处拉去,我不敢多动,往后走着。

藏好之后,马一岙低声说道:“九点钟方向,那颗芒果树旁边的家伙,你看一下。”

我瞧见一位个头不高,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树下,而另外一个身穿黄色恤的年轻男人正在给他点烟。

那地方的光线不强,但是在那打火机的火光照耀下,我瞧见了这两人身上,各自散发出了不同的气息来。

花衬衫是青色凝黑的颜色,而黄恤,则是微微带着几分粉红色。

这是妖气。

夜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修行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并不相同。

修行者大部分是黄色,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差别的只是颜色的深浅和浓厚,而夜行者,则是五花八门,不同颜色,有点儿绚烂缤纷、百花齐放的意思。

除了颜色之外,还有形状。

我现在的境界还是浅,只能够隐约瞧出一些形状来,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如果我的修为更加精深一些,说不定直接能够通过望气,就瞧出夜行者的本相来。

这个,对于与敌交手来说,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缩了回来,低声说道:“在这附近?”

我问的,是苏四的藏身之所。

马一岙点头,说对。

他给我指向了右边的一处小塔楼,说道:“塔楼往西的第六户人家,就是苏四他们的藏身之所。”

我点头,说知道,不过那帮人堵在这儿,我们怎么过去啊。

马一岙说道:“过去肯定没问题,不过我们得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苏四他到底是真的遇到麻烦了,还是在那儿摆一个陷阱,等着咱们钻进去呢。”

我说这个怎么确定?

马一岙指着另外一边通道尽头,说那里有一个公厕,我包里带了个工具箱,一会儿咱们化一下妆,打扮一下无论是宝芝林,还是黄泉引,对咱们恐怕都是脸熟,咱们稍微乔装打扮一下,尽量别给人看出来。

他带着我去了公厕,洗手池那儿有块镜子,他掏出工具箱,又是刷子又是假发又是泥儿,照着镜子,给自己弄了一会儿。

等到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瞧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猥琐男人出现在了我面前,再戴上老头帽,年纪仿佛更大了一些。

这人跟他,截然不同,即便是很熟悉的人,都未必能够认得出。

化妆术的神奇,让我为之惊叹,而随后马一岙又给我来弄,刷了脸,垫了下巴和鼻子,又戴上假发和无镜片眼镜,绝对一小文艺青年。

与我之前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弄完这些,又整理了一边,我们方才离开,走到了那边的街巷里去。

路上我们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附近,发现了三拨人,其中有两群夜行者,还有一拨人,则是修行者。

其中一人,我似乎在宝芝林见过,眼熟,但具体叫什么,我却想不起来了。

这些人并没有待在一处,他们也仿佛在找寻什么。

其中第二拨夜行者,有一个长得跟小孩儿一样身高的成年人,不停地吸着鼻子,仿佛在嗅着什么一样。

瞧见这阵势,我们都有些紧张。

这配置,是要干嘛?

我和马一岙从那边的塔楼走过,又路过了苏四与小狗藏身的破落院子,不过却并没有进去,而是不断用余光打量四周。

在确定并没有人盯着这儿之后,我们走到了尽头,在一家小卖部买了包烟,两人点烟,故意吸着,又在旁边的一家台球台子旁打了半小时,在确定并没有人盯着这四周之后,才又回到了小卖部。

我们买了点儿饮料、面包和方便面,拎着一一袋子的食物,然后从另外一边走回去。

在一个小巷子里,我们翻墙而入,从另外一边,来到了院子里,当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里是死一样的寂静,但我却能够感觉到里面,有着隐约的杀气。

按照约定,马一岙用三长两短的敲门声轻轻叩门,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苏四沙哑的声音:“谁?”

马一岙回答之后,门开了,一脸削瘦和沧桑的苏四探出脑袋来。

他瞧见我们的模样,很是一惊。

好在我们及时出声,将误会打消。

即便如此,他还是朝着我们身后望去,打量一番之后,将我们拽进了屋子里。

房间里黑乎乎的,苏四一把抓住了我手中的塑料袋,撕开一个面包袋子,将里面的面包往嘴里塞,而这个时候,马一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四三两下将那面包吞咽下肚之后,愣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我老豆,不是好人他,要杀了小狗。”

第四十五章 天才小狗

苏四说起他“老豆”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了那个宁静如水,表现得如同谦谦君子的中年男人。

天刀苏城之,听听这外号,这气势……

马一岙将饮料递给苏四,说喝点水,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电话里不肯讲,现在总该可以跟我们解释一下了吧你知道我和侯漠为了来这儿,奔波千里,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呢。

苏四接过了水来,咕嘟嘟地一口气,直接将那饮料喝到了底,摇了摇,又问,还有么?

马一岙将一袋子都给了他,说别着急,管够。

苏四却没有再喝,而是领着我们进了里间去。

里面的房间,一块木板上,躺着一个人,却正是许久不见的小狗。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我印象中的活力四射,他躺在木板上,身体有些蜷缩,黑暗中透着一股沉闷的臭味。

这种气息,跟之前秦梨落基因崩溃之后的情况很像,不过又透着几分血腥味。

马一岙走上前去,蹲下来,拍了拍小狗的脸,说小狗,醒一醒,醒醒。

小狗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醒转过来。

苏四走过去,跪下,将小狗扶了起来,摇了摇他,发现没有醒之后,拿出一**纯净水,拧开,对小狗说道:“狗子,狗子你醒醒,喝点水吧。”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小狗的嘴唇满是裂痕,上面的血都已经结痂了。

而他的胸口,还有右臂处,都绑着布条。

那布条被那鲜血渗透,透着那股古怪的臭味,就像是下水道的死老鼠、或者其他垃圾郁积了许久之后,散发出来的劣质气味,让人发呕。

喂了水之后,小狗有了点儿气力,睁开眼睛来,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那儿来的水?”

苏四带着哭腔说道:“是马先生,马先生和侯大哥他们从北方赶回来了狗子,你别怕,马先生他们会把你我接走的,我们去北方,去一个我老豆找不到我们的地方生活,好吗?”

小狗咽了咽口水,说道:“四哥,我不行了,你把我放下吧,回去跟苏先生认个错,一切就会过去的。”

听到这话儿,苏四显得异常激动。

他使劲儿捏紧了拳头,憋着气说道:“放下?为什么?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你交给我老豆,让他将你好不容易凝练出来的内丹拿去,让你死掉,然后拿来换取我的自由,对吧?这样的自由,对我而言,有什么用?他妈的,用自己兄弟的死,来换取我的自由……”

他情绪变得异常激动,而我和马一岙在旁边,则听得一头雾水。

妖丹?

我忍不住打断了他激愤的咒骂声,捂着他的嘴,说噤声,这附近都是眼线,听到你的声音,说不定下一秒就扑进来了,你想死,我们还想活呢。

我之前脑袋给人开了瓢,秦梨落帮我剃了一遍头,此刻虽然长出一层青茬,但大体还是个光头。

不但如此,因为身体的变化,使得我的整体气质都有了变化,满脸凶相。

先前坐飞机的时候,我都差点儿给人拦了下来。

此刻我一脸严肃而认真地盯着苏四,却是让狂躁不已的苏四冷静了下来,随后我问道:“小狗才多大呢,就凝结出了内丹来?”

我先前,对夜行者的概念并不清楚,但白老头儿送给我的月华录,却是一套夜行者修行的典籍,介绍得十分全面,我也知晓,能够凝练妖丹的,都是妖王级别的强者,又或者是那巅峰状态的大妖,以及利用丹鼎之法、修炼而成的大妖夜行者小狗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不像是前面的那几种。

内丹啊,这玩意是什么?

那是夜行者的劲力,或者说是“炁”,或者是妖力在体内凝结,实质化的体现。

它使用起来的功效,远比什么丹田之气,又或者凝结成液体的状态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打个比方,如果说流动于奇经八脉之中的妖力,如同拖拉机发动机的话,那么这内丹,就是航天飞机的发动机孰优孰劣,一下子就能够感觉得到。

这就是为什么强大的夜行者,能够对低级别的夜行者,形成压倒性优势的原因。

只不过,像小狗这样觉醒没多少年的夜行者,怎么就修炼出内丹了呢?

瞧见我的质疑,苏四有点儿恼怒,说你可知道,小狗是什么夜行者么?

我说是啥?

苏四冷冷一哼,说他是极为罕有的哮天犬夜行者,此物并非民间传说中二郎神的宠物,它最早出自于干宝的搜神记,是极为神奇的品种,又名“地中犀犬”,有诗云仙犬修成号细腰,形如白象势如枭。铜头铁颈难招架,遭遇凶锋骨亦消如此稀有品相,如何是凡人所能及之?

他指着小狗,说他打小就觉醒了,跟随着我一起,学习宝芝林的家传绝学,加上自己的血脉天赋,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平妖巅峰期,一手薇恩……咳咳,错了,一手狼牙拳出神入化。两个星期前,更是心有所悟,直接突破大妖境地,成就之日,便凝聚出了内丹来……

我听到,止不住地吸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小狗的年纪,只是个少年郎,然而他居然已经是大妖境地,而我呢?

我特么的都还没有算是觉醒,只是一个小妖境界呢。

人比人,气死人。

马一岙走上前来,说倘若小狗是“哮天犬”的夜行者血脉,那么这么小修成大妖,甚至凝炼出内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会闹成如今这副田地?

小狗突破大妖境界,对于宝芝林来说,得增强援,按道理说,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事情啊。

怎么弄成被追杀的结局呢?

苏四也是火冒三丈,说对啊,这无论是对宝芝林,还是苏家,都是顶好的事儿,我都为小狗高兴疯了。当天宝芝林也举办盛会,为小狗祝贺,没曾想我喝多了酒,醒过来的时候,没发现小狗,被告知他临时接到任务,去了海南,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人,心中就起了疑惑,跟踪了我大哥两天,终于在郊区的一处仓库里,找到了小狗。这才发现,我老豆,准备拿他的内丹,来增强自己的修为……

啊?

这话儿听得我都快要傻了。

那别人的内丹,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这事儿,不就是魔么?

马一岙在旁边问道:“这件事情,你是亲眼所见呢,还是听别人说的?”

苏四说我是听到关押小狗的那几个人说的,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我认得,是我老豆最贴身的随从和保镖,他除了我老豆的话,谁都不会听,是心腹之中的心腹,绝对是不可能造假的。

马一岙说于是你救下了小狗,带着他逃了,对吧?

苏四点头,说对,小狗是我的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却比我大哥他们几个,要更加亲。他是我的亲人,我如何能够让他受到伤害呢?小狗凝练内丹并不算久,贸然剥离的话,他只有死路一条,而我老豆显然并不在乎这个,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拿到内丹,完全不在乎小狗是否活着。

他深吸一口气,说:“我若不救他,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而且还是死在我老豆手中?”

我在旁边听着,有些默然。

小狗在苏四父亲,和他大哥的眼中,到底是什么呢?

我并不觉得他能够因为自己的实力,而受到多少的尊重,反而如同家生子一样,受不到半点儿的优待。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他甚至都不如一件贵重点儿的物件更值钱。

这一点,之前在羊城一战的时候,瞧见苏四大哥对着小狗颐指气使的样子,就已经很明显了。

只不过,夜行者虽然与人有一些区别,但终究还是人啊。

他如何能够下得了手?

马一岙没有接话,而是开口说道:“都让开一点,我给小狗处理一下发脓的伤口,并且帮他重新包扎一下吧,你们让开点,将空间腾出来。”

他掏出了随身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堆医药用品来,给小狗处理伤口,而我和苏四则往旁边站开。

处理伤口,马一岙是专业的,我们没有什么发言权。

之前的处理,是苏四弄的,他在匆忙之间,条件也有限的情况下,简单处理,但并不太好,此刻都已经流脓发臭了。

好在马一岙很有经验,耐心而专业,花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的时间,终于将小狗身上的伤口,全部都处理了一遍。

这时间有些久,医用酒精都用掉了两**。

差不多弄完之后,小狗也终于有了点儿精神,睁开眼睛来,摇了摇头,然后开口说道:“我饿了。”

饿了,表示人的身体机能开始恢复。

我们赶忙给他递去食品,小狗吃了一些,而苏四也开始吃起来,两人狼吞虎咽,而马一岙则在旁边讲起接下来该怎么撤离的方案来。

他提出了好几个方案,都很有实际的可操作性,然而没有等我们说完,突然间,外面传来哐啷的响声。

仿佛是什么玩意儿,掉在了院子里。

而下一秒,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充斥在了整个空间里来。

轰……

第四十六章 你们所理解不了的,侯漠的愤怒

为我家破烂掌柜加更

陡然出现的震荡,让房间里面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懵。

我感觉脑袋仿佛被重锤,恶狠狠地砸中了一般,双耳一阵蜂鸣,世界都为之一黯,嗡……

我整个人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却瞧见这破房子的木门,被人猛然一脚踹开,紧接着一个身高腿长的家伙,在漫天散落的碎木片中出现。

他双目如电,有光溢出,扫量房间一周,大声喊道:“就在这里。”

那人声音一落,立刻有人冲进破烂的门框,一左一右,总共两个,蹲在地上,手中抱着一个匣子,开始“咔咔”摇了起来。

他们每摇一下,就有一支羽箭,朝着我们这儿射了过来。

这玩意,有点儿像是强弩。

又仿佛某种机关。

总之这一切是那般的行云流水,显然是早就有所预料的一样。

黑暗中,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往后退,护住了苏四和小狗,而马一岙则陡然向前,从腰间摸出一把玉质折扇来,陡然展开,然后兜转,将那诸般羽箭全部挡下。

被发现了。

这个想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

马一岙挡住羽箭之后,手往腰间一抹,抓出了一颗小球来,往前猛然一扔,却是“轰”的一声,房间门口顿时就烟雾缭绕起来。

随后马一岙往后退,对我说道:“你掩护他们两个撤退,跳窗走,往人群集中处跑,那样子,他们不敢肆意妄为。”

马一岙焦急无比,而我却是心头一阵冷厉,反而大笑起来:“来得好。”

各位可知,马一岙如此慌张,我却为何兴奋?

须知,从见到那位叫做姜莹的女孩子之时,我的心中,一直都充满了一股郁积不散的怨气我至今,依旧记得那个女孩子的天真烂漫,以及她那对于世间未知的所有好奇。

我还记得团体活动时,她第一次吃到肯德基时表现出来的快乐。

我还记得她开怀大笑时宛如瓷器一般的贝齿。

还有某年某月某日,她买了一件红裙子,裙下露出来的那一抹白……

那凝如牛乳的白皙长腿,对于当时一个负气南下,生活各种苦闷、不如意、不得志的年轻人来说,意义绝对不仅仅只是荷尔蒙的分泌那么简单。

它代表了我逝去的青葱岁月。

尽管我后来见到过许多的极品美女,孤傲冰雪如秦梨落,可爱活泼如楚小兔,成熟妩媚知性如刘娜……

这些美女论满分十分的分数而言,至少是九分、九点五,那么姜莹客观地说,也才六分多一点儿。

但对于我来说,那一抹充满了青涩的白色,是我永远都无法忘却的记忆。

只是,她最终毁了。

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阳光朝气的女孩子,现如今却缩在这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狭小城中村,用不符合她年纪的虚伪笑容,对我说道:“大、大哥,来玩一下不?”

当年求而不得的美好,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马一岙告诉我,每个人够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这个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并不是那女孩子的什么人。

而且我就算是恼怒,也没有办法将其施加于任何人身上。

但是,我心里面,憋着一股很重、很重的怨气。

或许以上那一段,你们会觉得很罗嗦,但我只是想表达的,对于自己青涩的青春被人蹂躏践踏的这件事儿,我他妈的,真的很愤怒。

我恨不得跟人大打一场。

甭管是谁。

艹!

一根又长又粗、宛如岩浆浇筑一般的棒子,被我从黑暗之中抓了出来,陡然砸在了水泥地上。

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震,头顶上的房梁都在抖,灰尘簌簌落下。

咚!

熔岩棒与地面接触,周遭呈现出蛛网一样分布的裂痕,随后我冷冷说道:“老马,你带着他们走,我来断后。”

马一岙感受到了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森严杀气,愣了一下。

熟知我性格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想法。

他没有阻拦,而是护住了苏四与小狗往后退,然后对我交代道:“别恋战,来日方长……”

我没有等马一岙交代完,就已经冲了上去。

长棍向前。

我在陡然冲前的一瞬间,将那棒子的下端抵住了地下,拖行两米之后,陡然一抬,朝着门口这几人横扫而去。

我在沧州,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棒法,赵生指点过我许多。

这人的外号,叫做枪棒双绝。

枪,是长枪,棍子的尖端,装上一利刃。

棒,又称之为棍,或梃,为无刃之兵,被称之为“百兵之首”。

能够被称之为枪棒双绝,赵生自然是有着真本事的,他告诉我,所谓套路,那跟跳舞差不多,真正的实战,到了极致,出手就伤人,而棒法呢,来来去去,其实都很简单,无外乎拨棍、扫棍、抡棍、戳棍、劈棍、立圆舞花和提撩舞花这七种手法。

而诀窍,则在于圈、点、枪、割、抽、挑、拨、弹、掣、标、扫、压、敲、击十四字为诀,变化多端,又万变不离其宗。

铛!

长棍横扫,我一招,将涌进屋子里来的三人,都给逼出了门外去,还将一个半跪在地的家伙,一棒子戳在心窝里,将人给“哎哟”一声,捅到了外面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那最先冲进屋子里面来的男人被我逼退,有些羞恼,大声喊道:“点子扎手,速来。”

话音刚落,我对面的一整面墙,陡然垮了下来,尘烟中,好几个人从外面冲进来,朝着我生扑。

我在黑暗中,陡然瞧见好几道不同颜色的光。

其中两团我特别熟悉,却是之前在那街边的芒果树下,瞧见的那两个。

敌人很多。

也很强。

我并不是稍微有点儿力量就不管不顾,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瞧见敌人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当下也是将手中的熔岩棒猛然一挥,砸中了那些簌簌下落的砖瓦,拍向前方之后,我抽身往后,朝着里屋退去。

这个时候,马一岙已经带着苏四、小狗离开,我堵在里屋门口,一棍在手,拦住了三五个人,其中还有几个夜行者。

那帮人被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守着,久攻不下,大声喊道:“拆屋,拆屋……”

外面有人喊道:“翻墙跑了,快追。”

对方指挥混乱,显然并不是一拨人,所以两边的话儿一说出口,有人来砸墙,有的人则退出了这摇摇欲坠的破屋子里去。

我的正面压力陡然减轻一些,却不曾想有一个莽汉,直接用身子,将那里屋的整整一面墙,给撞出了一大块的缺口来。

吼……

那汉子是个夜行者,身上散发出如同野熊一般的气息来,双目瞪得滚圆,张嘴大叫着,气势汹汹。

而那个双目如电一般的夜行者也没有走,他显然是盯上我了,手中抓着一把青钢刺,每一次袭来都有如幻影一般,让人难以招架。

我的熔岩棒在狭窄地形之中的发挥有限,不想跟这帮人纠缠,只有抽身后撤。

当那野熊一般的壮汉撞破墙壁的一瞬间,我也用熔岩棒捅破一面墙,冲出了外面来。

我们从那破落院子,跑到了外面的巷子。

那帮人在这一带投入了大量的人手,我这边一跑出来,瞧见另外一条巷子,苏四背着微胖的小狗奔跑,马一岙在后面,且战且退。

而我这里,迎面就碰到了一群人,为首的那个,却是先前我们瞧见过的那个小矮子,这家伙的鼻子不停耸动,瞧见我的一瞬间,大声喊道:“这个家伙,堵住他。”

立刻有四五人朝我冲来,后面还有两个夜行者,一瞬间,我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去。

按照寻常人的心理,这个时候,我是应该害怕的。

应该畏惧的。

应该慌张的。

应该崩溃的。

或许还会求饶,跪下来乞求性命。

但我没有。

不就是战?

战你娘的。

啊……

我怒声一吼,长棍抡起,整个人在这一瞬间,气势陡然攀升,紧接着我一步踏前,熔岩棒陡然间与当前一人的砍刀相撞。

我将他那厚重的刀子挑飞之后,猛然一棒下去,砸在了他的膀子上。

那人如同高尔夫球,直接腾空而起,落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去。

随后我又是一棒,将一个家伙的腿给敲折了。

从见面到交手,我在一瞬间就废了两人,听到这哀嚎声,那小矮子有些惧怕地往后缩去,大声喊道:“来人,来人,这家伙疯了。那个谁,你过来拦住这个家伙。”

唰……

那人刚刚吩咐完,一个脸上蒙着青纱的白发老者,单手一柄青锋,剑尖微颤,嗡嗡作响,如同毒蛇一般,直指我的心魂处。

我感觉被这青锋长剑指着,就如同被那毒蛇盯住一样,莫名心寒。

这人并不是夜行者。

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黄色,宛如橙汁一般的浓艳。

我在瞧见对方的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

这人我见过。

天刀苏城之身边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宝芝林的族老,一脸严肃的那个家伙。

尽管他蒙着脸,我依旧能够认得出对方来。

印象深刻。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的那两个夜行者,也陡然杀到了。

浓郁杀机,无边浮现。

第四十七章 长刀透胸

手持长棍,我深吸气,平静地望着周遭的一众人等。

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那个双目迸射劲光、身高腿长的夜行者,和一身蛮力、雄壮如熊的家伙瞧见我与那白发老者对峙,也都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冲将上来围攻于我,而是朝着两边散开了去。

白发老者的青纱之下,微微一动:“你们去那边,务必抓住那头狗妖,死不可惜。这人,我来对付。”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了鼻子硕大的小矮子。

小矮子吩咐:“听他的。”

两人撤离,而其余闲散人等,则补上了刚才的空缺,将我给围住,让我无法抽身而逃。

白发老者手持青锋长剑,对着周围冷冷说道:“我不喜欢与人交手的时候,旁边有人打扰。翻地鼠,管好你的人,否则别怪我长剑无情,杀了他们。”

那小矮子嘿然而笑,说拿得住这小子,你说啥就是啥拿不住,就别怪我的人多管闲事。

“哼!”

白发老者身穿青色唐装,胸口处有蟠龙一团,身材微躬,仙风道骨,青纱之下,发出一声冷哼:“这小妖虽然厉害,但对我而言,拿下他,不算什么难事。”

说罢,他转过头来,青锋长剑指向我的咽喉,一字一句地说道:“跪下投降,饶你一死负隅顽抗,不得存活。”

这话儿,说得是如此的冷厉果决,仿佛他是高坐庙堂之上的判官。

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对于他的堂堂威风,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去你妈的。”

嗡!

长棍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陡然迸出,如同那出膛的炮弹,朝着对方的胸口猛然戳去,白发老者早就觉察出了我的桀骜不驯,冷然一笑,大声叫道:“来得好。”

他年近六旬,一生与人交手的经验丰富无比,此刻我只是一动,他就立刻判断出了我的意图来。

那青锋长剑,如同毒蛇,与熔岩棒差之毫厘地交错而过,随后朝着我握棒子的双手刺去。

其精准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只一招,细微之处,就表现出了对方恐怖的实力。

不是修为,不是力量,而是杀人技。

一招杀人,招招致命。

好在那家伙出手老辣,我也不是新丁,双眼变异之后,我对于动态事物的观察,已经达到了一种算是优秀的境界。

所以即便是面对这种老江湖,我也能够应付得住。

当下两人也是交错拼杀,剑光棍影,叮叮当当,宛如进了打铁铺子一般,而两人激发出来的气劲,也弄得周围一阵鼓荡,飞沙走石,宛如修罗场。

我们这边打得凶,旁人纷纷闪开,那小矮子翻地鼠瞧见白发老者久攻不下,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都说宝芝林的墨大先生是一等一的强者,死在你手下的平妖,不知多少,便是大妖境界,也纷纷折于你手,却不曾想今时今日,居然在这儿折戟沉沙……”

请将不如激将,这话语让那白发老者的双眼,一瞬间就变红了。

那双眼如同血色海洋,陡然蔓延,而他手中的剑,也在一瞬间,“嗡”的一声,穿越空间,化作了万千剑芒,朝着我周身戳来。

这攻势让我避无可避,被他戳中身上好几处。

那家伙的青锋长剑贯注劲气,如同出膛子弹一般,无坚不摧,本以为能够在我的身上,弄出几个血洞来。

然而我早在无法避开的时候,将妖力鼓荡全身,把那铜皮铁骨的神通显露了出来。

所以即便是身上被刺中,但除了咚、咚的金属之声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我并没有受伤。

不但没受伤,而我还趁着他的招式用老,陡然还击,打了他一棒。

这熔岩棒并非凡物,我这边是举重若轻,但砸下去的时候,却有千钧之力,即便是墨大先生这样的老江湖,也是一阵踉跄,脸色一红,仿佛有鲜血涌出,却又给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以伤换伤,这波不亏。

瞧见我身上那被剑刃割破的衣服,没有一丝血痕出现,一直显得十分淡定的墨大先生忍不住惊声呼喊:“金钟罩?”

我没有理会他,挥棍而上。

此时此刻的我,已然知晓了敌人的修为上限,对应的,应该是大妖之境地。

但要说强许多,这个就有些扯淡翻地鼠说有不少大妖被他折服,估计也并非单打独斗。

这样的家伙,跟沧州赵生比起来,也还是差了一些意思。

而我经过前些日子的紧急训练,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已经能够和赵生勉强五五开了,所以战胜眼前的家伙,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的交手,并非是加减乘除的数学运算。

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

谁能够掌握的底牌越多,就越能够笑到最后。

是时候亮底牌了。

向前冲出去的一瞬间,我将身体里的妖元疯狂灌注,熔岩棒在我的掌控之下,并没有任何形状的变化,但却是越来越炙热。

等我冲到了墨大先生的跟前时,那熔岩棒已经化作了一根烧得火红的烙铁棍儿。

它与那青锋长剑相交,顿时就有炙热的火星飞溅而起,而上面的力量,也在瞬间爆发了出来。

啊……

原本占据强攻优势的墨大先生,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地惊呼出声来。

而这一声,则变成了我转守为攻的序幕。

我仿佛又听到了壮烈激怀的唢呐声。

铛铛铛、铛铛、铛铛……

长棍在手,我宛如一头发疯的猛虎,每一次挥击而下,都有极为恐怖的火星飞溅,而在一棒又一棒的砸落之间,我的力量在呈现出几何倍数的增长。

终于在十数招之后,我猛然一棒下去,却是将对方的青锋长剑挑飞。

紧接着我一棒子,砸在了那家伙的腰间,将人给砸飞几米。

这个时候的我,浑身发热,汗水如同腾腾雾气,在我的周身扩散,宛如熔炉一样。

随后我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发烫,朝着不远处的玻璃望去,却见是个凶相毕露的光头男人,浑身通红,仿佛就要冒火了一般。

这会儿,是我力量攀升到小巅峰的一刹那。

而下一秒,我并没有趁胜追击,将那墨大先生给击杀,而是陡然回转,朝着马一岙他们逃离的方向追去。

不要恋战。

这是马一岙临走之前给我的交代,他既是希望我不出事,也是想要我能够过来给他帮忙。

我虽然浑身热血沸腾,杀气凛冽,却并没有烧坏脑子。

而因为墨大先生的自负,使得虽然我身边围得有人,但并非什么厉害角色,甚至都不是夜行者,所以给我一棒子就掀飞好几个,打出了一条路来。

我夺路而逃,后面一帮人反应过来,自然也是急追。

我不管后面,往前疾奔,循着前方的动静,来到了一处巷子,却瞧见马一岙等人被堵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死胡同里。

他一人力敌三个显露出本相的夜行者,手中的折扇忽展忽收,化作一道白光,破空的炸声撕裂空间,而苏四也将小狗放在了巷子的最里处,自己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夺来的开山刀,与任何胆敢靠近小狗的人血拼。

因为战况激烈,所以寻常人等都往外面退开,战场的核心之处,几乎都是夜行者和修行者。

巷里一群,巷外一群。

双方彼此交汇,融和一团,各种颜色在上空飞腾。

金属之声,铮然作响。

我赶到的时候,战况已经是最白热化的境地,马一岙的身上也挂了彩,脚步踉跄,而与他相斗的那三个夜行者,其中一个身上冒着粉红色气息的黄恤男子,已然翻倒在地,生死不知了。

即便是受了伤,马一岙也显得彪悍无比,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度翩翩,守在口子处,拼死抵挡着。

我手提熔岩棒,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路上连续敲翻了四五个小角色,冲到战场中心处,突然间有一人从墙头跃下,手中长鞭陡然一抽,在半空中发出一声炸响,随后落到了我的身上来。

我的熔岩棒被那鞭子一缠,顿时就难以前进半分。

那人,用鞭子将我拉扯在了巷子之外。

我眯眼打量,这才发现,用鞭子缠住我的这个短发女人,我居然也是认识的。

长戟妖姬。

这个人是黄泉引的大司马,她的地位到底有多高,我不得而知,但却知晓,即便是对东兴十八罗汉,她也有绝对的领导权。

这样的人,已经是黄泉引的高层角色了。

她一般来讲,都是置身事外,不会参与任何的斗争。

但此刻,她出了手,将我缠住。

在这人露脸的一瞬间,我的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绝望。

我实在没有想到,黄泉引对这事儿,居然如此看重,在形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派了这么多的人过来这里压场。

只怕那几个与马一岙拼斗的夜行者,也是东兴十八罗汉之中的人。

个个强者。

我额头冷汗直流,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却瞧见不远处的巷子深处,苏四整个人,被一把过分修长的利刃,捅穿了胸口。

第四十八章 一时兄弟,一世兄弟

这,是什么情况?

我的双眼微眯,瞳孔收缩,瞧见那长刀是透过了苏四的左胸,也就是说,它绝对是刺破了苏四的心脏。

又稳又狠,果断狠决。

我瞧见这一幕,脑子在一瞬间,嗡然作响,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而熔岩棒也开始变得越发炙热。

那缠住棒子的绳索发出腾腾黑烟,下一秒,直接烧断了去。

而我没有再停留,纵身而过,越过了马一岙,以及那两个与他缠斗的夜行者,冲进了巷子里。

我猛然一棒子,砸在了那个长刀的主人身上。

那人将苏四一刀捅了个通透,也有些懵,以至于我的熔岩棍砸落过来的时候,他都有些反应不及。

最后时刻,他不得不就地一滚,避开这一棒。

熔岩棒砸了空,在墙上撩出一连串的黑色痕迹来,而那人也趁机往后退,退到了巷子里另外几个人的身边。

我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箭步冲到了苏四的跟前。

我将烧火棒子往地上猛然一杵,立住,然后伸手抱住了往后倒去的苏四,捂住他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大声问道:“蒙蒙,蒙蒙……”

苏四躺倒在了我的怀里,口中不断地有鲜血涌出来。

咕嘟嘟,怎么都止不住。

蜷缩在地上的小狗也艰难爬了过来,一下子扑在了苏四的身上,哭嚎着喊道:“四哥,四哥,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帮我挡,就没事的,没事的,你……”

他浑身颤抖,哽咽得说不出话儿来,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苏四原来是为了救小狗。

不然,以他的身手,未必会这般狼狈。

苏四口中不断冒着血,而双眼则开始翻白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艰难地伸出手来,循着小狗的哭声摸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当两只手挨在一块儿的瞬间,他紧紧握住,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他吐出口中的血沫,艰难说道:“小狗,小狗,简大勇,我的兄弟……一时兄弟,一世兄弟对不起,接下来的路,不能陪你了,我……”

噗、噗……

苏四没有将最后的话说完,因为口中涌出来的的血,呛得他没有办法说话了。

我伸手过去,想要帮他,但是伸到了一半的时候,我停住了。

因为,我感知到,苏四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

“啊……”

小狗仰天长啸,嚎啕痛哭,而我的手在停顿了半秒之后,伸向了苏四那没有闭合的双眼去,轻轻一拂。

我将他没有瞑目的眼睛,给覆上。

让他安息。

不远处,我听到长戟妖姬在痛斥那个刀手:“蒋重八,你个扑街仔,你是脑子进水了么?你怎么会把苏城之最爱的宝贝儿子给杀了?”

那刀手满腹委屈,说我想杀的,是那个小胖子,奈何这破孩子太疯了,我留不得手啊,一有懈怠,死的就是我了不信你问老九他们几个。

旁边几个与刀手一起围攻苏四的人连忙附和,说对,对,这小子跟疯狗一样,我们哪里敢留手?

一帮人纷纷发言,推卸责任,原本胶着的战场,变得停滞下来。

我抱着苏四的身体,感受到他伤口处温热的鲜血流到了我的身上,而他的身体却逐渐地变凉。

一股让我难以释怀的情绪,在胸口回荡不休。

这个年纪不大、个子不高的年轻人,对我而言,是值得尊重的。

当初我们走投无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能够站出来帮助我们的人,少之又少。

但他,却是其中一个。

他和小狗,坚定不移地站了出来。

他的血,是热的。

他的心中,有的只是公义和坚持,但现在,他的血却冷了。

他为了救自己的好友,在遭受围攻的情况下,露出了破绽,给人一刀捅穿,但如果他没有掺合进这一次混乱中来的话,他完全是可以做他的宝芝林少东家,甚至在多年之后,接掌宝芝林这个实力强大的团体。

他拥有别人为之羡慕的一切,但却视之如敝履。

他的心中,友情、朋友、义气,这些东西,才是永远占在第一位的。

他甚至愿意为了这些东西,去死。

这样纯粹的苏四,代表了我们心中最为向往的品质,不掺杂丝毫的利益关系。

他的人生,永远都停留在了这一刻。

少年时。

“啊……”

一声愤怒的吼声陡然响起,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吼声,然而随后,我发现并不是。

怒吼的人,是小狗。

这个被伤病折磨得行走都困难的小胖子,在挚友为了自己而死去的这个时候,终于迸发出了最为恐怖的吼声来。

紧接着他整个人开始冒出腾腾黑气来,那微胖的脸庞开始不断变化,浓密的黄色毛发从他的皮肤下陡然蹿出,下一秒,他化作了一头身高两米、浑身是毛的巨大野兽,朝着敌人扑去。

他扑向的,正是刚才那个一刀捅死苏四的刀手蒋重八。

拼命了,拼命了。

不要命了。

我在小狗冲出去的一瞬间,猛然一捏拳头,感觉浑身炙热,流淌在血管里面的鲜血都燃烧起来。

下一秒,腾然而起的烈焰,将我身上的衣服给全部烧毁。

火舌舔舐一切,随后六道颜色不同的气息冒出,覆盖了我的全身各处,让我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杀气凛然的金甲战将。

我睁开了眼睛来,光芒在一瞬间照透了整个昏暗的巷子。

啊……

我怒吼着,抓住了那同样变得炙热的熔岩棒,冲向了前方围攻苏四的另外两个人去。

拨棍、扫棍、抡棍、戳棍、劈棍……

招式很简单,一招一式,无不透露着“大道至简”的原则。

但力量,在这个时候,陡然增加。

我每出一份力量,都倾尽全力,能够一招撂倒对方,我绝对不会用第二招。

能两招的,我不会用第三招。

拼命嘛,谁不会?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杀。

我是杀红了眼,先前是为了逝去的青葱岁月,而此刻,则是为了苏四这个我算不上熟悉,但绝对是敬佩的少年。

少年死,死于理想。

我呢,要么死,死于乱刀之下,要么生,生于敌人伏尸之处。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如此而已。

红了眼的我一番拼杀,而小狗也是发了狂,两人一前一后,将气焰嚣张的黄泉引压得有些哑火。

面对着我们这些哀兵,敌人并没有硬扛,而是避其锋芒,在损失几个人之后,他们往后收缩,抱团取暖。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抽身过来,护住了我们的左右。

双方战得正酣,那边的人也匆匆赶到,领头一人,却是受了伤的墨大先生,他瞧见巷子深处趴倒在地的苏四,顿时忍不住大喊起来:“四少爷,四少爷……”

这会儿都快要新世纪了,他对苏四的称呼,居然还是封建时代的叫法。

只可惜,被那蒋重八一刀捅得通透的苏四,再也没办法回答他了。

苏四冰冷的尸体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墨大先生并非蠢人,几声过后,很快明白了此刻的境况,双目顿时变得赤红。

他冲着指挥众人,与我等缠斗的长戟妖姬喊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四公子,怎么死了?谁干的?”

长戟妖姬十分阴柔,与我几次对抗未果之后,并不站出来,而是退到后面指挥,此刻听到问话,居然毫不犹豫地指着我,说道:“就是这个浑身冒着火焰的家伙。”

此刻的我,身穿金甲,浑身冒着火,先前马一岙在我脸上抹的泥和妆容,全部消失。

墨大先生瞧见,惊呼道:“你,你是那个侯漠?”

我长棍在手,又将一个夜行者的双剑砸得破碎,抬起头来,冷然看着那个糊涂老头。

我哼声说道:“苏四与我,情深义重,我千里奔波而来,如何会杀他?那娘们儿的话,到底是不是谎言,你用你的狗脑子想一下,不就知道了?墨大先生,你们宝芝林与虎谋皮,现在害得苏四兄惨死,还不醒转过来?”

相比长戟妖姬,我的话更加朴实可信,那墨大先生僵立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时,外面有人喊道:“有人来了,很多,风紧扯呼。”

听到这话儿,长戟妖姬不再缠斗,而是呼喝起来。

这帮人个个训练有素,一听招呼,几乎用不着怎么言语,有的向前,有的断后,还有人去扶地上的伤者。

那墨大先生犹在发愣,却有人过来拉他。

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墨大先生深深看了我们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宝芝林跟黄泉引合在一处,这事儿可是天大丑闻,他们不敢有任何证据存留,否则那宝芝林就算是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稍微一动荡,就会灰飞烟灭。

我、马一岙和小狗自然不愿这帮人如此轻松撤离,疯狂留人,却不曾想对方也有对策,往地上猛然扔出一大片的钢珠,顿时就有滚滚烟尘,腾腾冒出。

这烟雾白中带黄,散发着刺鼻恶臭,又极为辣眼,我们冲进去,却都给呛了出来。

等我们继续往前的时候,那帮人却是撤得干干净净。

唯有小狗,他扑住了那个杀死苏四的刀手,将他按在地上,然后悲号一声,将拳头高高举起。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大声吼道:“住手,靠边站,否则开枪了!”

第四十九章 气氛诡异

突如其来的呼喝声,让我为之一震。

随后我瞧见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从各个街巷里涌了出来,前面几人,甚至还手持着手枪。

瞧见这一幕,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泉引的人要撤走了。

他们并非是害怕我们。

这帮人也是夜行者出身,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小狗的这种热血状态,都不是常态,只要那气势降下去,就会变得异常孱弱。

而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我们。

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刚才长戟妖姬的对策,就是组织人手,不跟我们正面冲突,而是拖延时间,务必等到我们的血气消散,再作纠缠。

但是她的计划,却被这帮突如其来的黑制服们打破了。

长戟妖姬是个审时度势的精明之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毫不犹豫,赶在了这些人到来之前,匆匆离开。

我瞧见小狗陷入了狂怒状态,别说是那些黑衣人,就算是我,估计都拦不住他。

而那边的人,瞧见小狗准备一拳轰杀地上这人,也毫不犹豫地举枪。

他们准备暴力制止。

在那一瞬间,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冲上前去,将妖气凝聚全身,随后伸手,握住了小狗的手臂。

铛、铛、铛……

我的后背,仿佛被重锤敲击一般,承受着好几下,差点儿没有扑倒在地。

那是子弹。

我甚至都听到了金属撞击之声,在耳边回荡,而身体也因为撞击,血脉紊乱,口中微微发甜。

这就是现代火器的威力。

但我还是义不容辞地挡在了小狗的前面,然后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随后我听到马一岙在大声喊着:“老林,林蓝平,是我们,马一岙,侯漠和小狗,别开枪……”

我不顾马一岙与黑制服的交涉,而是稳稳地抓住了小狗的手。

小狗此刻有些疯狂,抬起头来,显露本相的狗头冲着我猛然狂吼着,随后奋力挣扎,想要脱离我的掌控。

我依旧抓住,忍着疼,与他直视,然后喊道:“小狗,小狗,看着我,我是侯漠。”

“侯……漠……”

小狗凶狠冰冷的双眼与我凝视,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口中呢喃着,突出的长吻中有晶亮的口涎流出。

我将右手的熔岩棒收了起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柔声宽慰道:“小狗,我是侯漠,苏四没了,但我们还在,我和老马,是你一辈子的兄弟。你累了,别撑着,这狗日的,他只是一把刀,现在弄死他,是便宜他,我们要通过他,找出幕后的凶手来,懂么?”

小狗的目光有些游离,眼皮开始闭拢,停滞了两秒钟,然后说道:“我、不懂……”

我说没事,不懂的话,我来处理你相信我么?

小狗看了我一眼,头垂了下去,低声说道:“我……信!四哥说了,你,和马哥,都是值得相信的人。所以,我,信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身体过度透支了,睡吧,凡事由我来处理。

小狗点头,说道:“好。”

话音刚落,他轰然倒地,趴在了那个吓成一滩烂泥的刀手蒋重八身上去,而这个时候,好几个人冲到了我的身边来。

他们想要抓我,却给人喊道:“别乱来,这是自己人。”

说话的人,却正是之前与我们有过并肩作战情谊的林蓝平。

居然是他来了。

我感觉后背有些发痒,伸手去摸,却发现是几颗压扁了的弹头。

我摸了一下,弹头落地,这时方才发现身上的甲衣开始渐渐消散,融入体内去,赶忙喊道:“老马,帮忙……”

说着话儿的时候,我的双眼一黑,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如同潮水一样落去。

我差点儿就像小狗一样,昏倒在地。

不过想起自己赤身**的模样,我昏沉的脑袋顿时又是一清。

羞耻感让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而马一岙瞧见我,脱下了外衣,递了过来。

我将它围在了腰上,遮住最重要的部位后,对旁边的林蓝平说道:“苏四死了。”

啊?

林蓝平大惊,问我道:“人在哪里?”

我指着那边的小巷子,说在那里,凶手就是这个家伙。

那个蒋重八给小狗揍得只剩下了一口气,他大概是觉察出了林蓝平官方的身份,忍不住混淆视听,辩驳道:“放屁,杀人的,是你好吧,关我屁事?”

他这般说着,除了林蓝平之外,旁边的几个黑制服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也有些疑虑。

我感觉,他们大概是觉得我的面相,太过于凶恶了。

而且一个赤身**的变态,说话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信度……

唯有林蓝平,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冲着他呵斥道:“不想死的话,闭上你的狗嘴。”

我交代完毕,感觉精神一阵恍惚,头有点儿发晕,一个踉跄,差点儿栽倒。

好在马一岙伸手过来,一把扶住我,然后跟林蓝平说道:“侯子和小狗都有些透支过度了,你们带了救护车没,先让他们歇着……”

林蓝平说道:“没带。来得太匆忙了要不然先去车上歇一下?你这情况也不行,你看看,身上都是伤。”

马一岙有些不放心,说那边,巷子里的地上,还躺着几个家伙,把人都扣上,这件事情,关系很深……

说到这里,马一岙没有继续,而是附在林蓝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他显然是在说起宝芝林与黄泉引勾结的事儿。

不过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惊悚和离奇了,即便林蓝平跟我们是并肩而战过的生死兄弟,也有些不敢相信,看着他,说不可能吧?

马一岙显得很严肃,说你觉得我会骗你么?

林蓝平摇头,说骗倒不会,不过兹事体大,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咱们先把现场处理一下,将人证物证搜集清楚,回头再继续聊吧……

他去跟一个看样子像是带队领导的中年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过来,带着我们两人,以及昏迷过去的小狗,赶到了街边的一辆改装面包车上。

让我们上车之后,林蓝平又弄了一套衣服,给我换上。

他告诉我们,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先过去那边,让我们等他一下。

我们点头,说好。

林蓝平离开之后,车里就只剩下我、马一岙和昏迷的小狗,望着车外的黑制服,和远去的林蓝平,马一岙低声说道:“唉,老林进了体制之后,变了好多。”

“啊?”

我不知道马一岙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毛骨悚然。

我说你的意思,老林跟那帮人,是一伙的?

马一岙摇头,说这肯定不会,不过因为立场的缘故,他肯定是不可能跟我们站在一块儿的你有没有想过,苏四为什么会求助到我这儿,而不是在省厅任职的林蓝平,或者钱国豪呢?

大战之后,我感觉到力量在迅速消失,疲倦爬上心头,眼皮沉重,思维也变得异常缓慢下来。

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分析起来有些力不从心,只有问道:“为什么?”

马一岙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总感觉苏四是不太相信他们几个,方才找到我们的。

听到这话儿,我眯起了眼睛来。

好一会儿,我方才低声说道:“林蓝平,不至于吧?”

马一岙说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彼此留点心眼吧。

因为车外有人在,我们不确定是否能够听到我们的对话,所以两人都缄默其口,不再多言。

没多久,有人过来敲车窗,跟我们说道:“救护车来了。”

我们下了车,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将昏迷的小狗抬上了救护车,我和马一岙担心小狗,所以执意要与小狗同一辆车离开。

双方几乎起了争执,好在林蓝平及时赶到,帮忙解了围。

最后我和马一岙,连同小狗一起,随车赶往了最近的医院,林蓝平也跟着过来。

我和马一岙都只是进行简单的包扎,并无大碍,而小狗则是直接送进了急救室里进行抢救,林蓝平跟着我们一起,全程陪同,显得十分上心。

我一番酣战下来,因为铜皮铁骨的关系,所以除了受了点儿内伤,以及极度困倦之外,并无其它伤势。

反倒是马一岙,身上好几个血口子,看上去十分吓人。

好在他是修行者,本身又懂医学,自我调养的法子多得很,倒是用不着人来操心。

我经过简单处理伤口之后,就跑到了急救室前来等待。

苏四已经没了,我不希望小狗再出事。

不过小狗的伤势十分严重,刚才又透支了潜能,情况十分危险,一直都在抢救。

我有些困倦,跟林蓝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靠着长椅睡了过去,等到我听到旁边有动静的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来,却瞧见了一张铁青的脸孔。

瞧见这人的一瞬间,我脑子里所有的睡意,都在刹那间,化作了乌有。

这个人,却是苏城之。

天刀苏城之。

小佛说:今天不加更。

第五十章 甩锅达人

我一阵激灵,直接从长椅上跳了起来,刚想要说话,就给一只手拉住了。

我猛然扭头去看,发现竟然是马一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的身边,脸色平静地看着正在交谈的苏城之和林蓝平,然后用身子将我给挡住。

我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懵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因为在我的想法里,此时此刻,事情已经败露了的苏城之,要么是被人逮了起来,要么就是在跑路的途中。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医院里。

他追到了小狗的手术室门口来,是为了斩草除根么?

但是,在官方的面前,他敢?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往兜里摸去,想要抽出熔岩棒来,与这家伙相斗,却没有想到旁边的林蓝平满脸恭敬地与苏城之说道:“……大概就是这样,等到病情稍微稳定之后,我们会去请岭南药王张清高老先生过来,他毕竟是这方面的行家,如果能够帮简同志彻底地检查一下的话,我想会避免后续的很多麻烦……”

苏城之点头,说好,大勇是小儿蒙蒙最好的朋友,我待他,也如己出一般。现如今小儿已经死去,我不希望大勇有任何的闪失。

两人聊得很正式,我瞧见林蓝平完全没有敌对的态度,而马一岙又在我前面挡着,脑子转了好一会儿,又收回了手。

不管怎么说,苏城之来到这儿,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不能轻举妄动。

苏城之与林蓝平又聊了几句,这时方才转过身子来,看着我和马一岙,说:“我听说,小儿死之前,是跟你们在一起的,对么?”

我脑子有点儿懵,没有回话,马一岙说道:“对。”

苏城之是一个十分有城府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露出了悲恸中又带着几分欣赏的表情。

他略微有些哽咽地说道:“小儿蒙难,对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说,实在是一件天大的打击不过他临死之前,能够有你们这帮兄弟陪着,对他这种平生以义气为先的性格来说,也算是一种慰籍了。作为一个父亲,我得谢谢你们。”

马一岙客气地说道:“您过奖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城之又转过头来,对林蓝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平日里对墨寒这般地好,待他如同兄弟,他却居然跟黄泉引勾结,还杀了我最喜爱的儿子。此仇不报非君子,如果不杀了他,我苏城之誓不为人!”

他赌咒发誓,一副悲痛欲绝的慈父模样,看得我都有些傻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揉了一下眼睛,三观尽毁。

这么说,墨大先生,成了最后的背锅侠?

整件事情,与宝芝林卖鱼灿一脉,完全无关了?

我瞪大了眼睛,而林蓝平还不得不劝导,说:“你呢,也别太伤心了,而且这件事情呢,一切都得依照法律为准绳,不要私底下去做任何过激的事情,要相信政府,相信我们当然,如果你有关于凶手的任何消息,也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到我们这里来,要对我们有信心嘛……”

苏城之听到,连连点头,说对,对,是我的觉悟不高,不过林队长,无论是对墨寒,还是黄泉引的那一帮畜生,我这辈子,都是视之为死敌的。所以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你们,让黄泉引没办法在内地,至少是在咱们南方省落地生根……

林蓝平与苏城之握手,说多谢苏先生你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代表局里面的领导,向你表示感谢。

两人说着官话,苏城之说道:“我还要去处理我儿的遗体交接,就先走了,一会儿大勇醒过来了,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好么?”

林蓝平点头,说肯定的,简同志是你的员工,你是单位领导,我肯定会通知到的。

苏城之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着话,又看向了我们,说道:“虽然小四儿走了,但宝芝林还在,我也还在。以后有时间了,没事儿去家里坐坐,小四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能帮的,一定义不容辞,知道么?”

马一岙满面笑容,说世叔客气了,以后一定叨扰。

双方客气一番之后,苏城之离开,我瞧见在不远处,等着几人,其中有一个,却是苏四的大哥。他守在不远处,眼神阴鸷地盯着这边,仿佛想要上来啃我们一口那般怨毒。

然而当我瞧过去的时候,他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容,如同名门贵公子一般,气度俨然,让人如沐春风。

刚才那一眼,仿佛错觉一样。

从外貌上来说,这位大公子强上苏四,不知道多少倍,而且玉树临风,如同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角一样。

但在我心里,他的形象却比苏四要矮小太多。

一行人离开,我方才回过神来,问林蓝平,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语气不善,有点儿质问的意思,林蓝平不是傻子,感受到了我心底里的怨气,苦笑着说道:“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临时工干的,跟宝芝林无关。”

我恼怒地说道:“事情就这样定性了?问我们了么?”

林蓝平看着我,说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也明白你此刻的情绪,但是,法治社会,讲究的是什么?是证据,你说苏城之跟黄泉引勾结,宝芝林跟黄泉引勾结,那证据呢?

我说我不是证据么?老马不是证据么?对了,你们还没有给我们做笔录呢,来吧,来,我给你们作证……

马一岙瞧见我如此激动,伸手过来,把我拉住,然后说道:“侯子,冷静点,这件事情,不是老林能够决定的,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当务之急,不是如何将苏城之绳之以法这种不切实际的事,而是保证小狗的安全,以及让他不会落入苏城之的手里,夺取内丹这个才是正经事。”

我本来情绪很激动的,因为我感到了不可思议,以及世间的不公这种事情,是最让人气愤的。

但随着马一岙的劝导,我的愤怒方才渐渐消散,摆在面前的现实状况,让我不得不认真面对起来。

如果小狗苏醒了,再将它交给苏城之,交给宝芝林,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之前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苏四的死,又有什么意义?

我看向了林蓝平,说小狗醒过来,就得交给苏城之和宝芝林么?

林蓝平点头,说讲道理是这样的……

他话儿还没有说完,马一岙走了上去,擂了他胸口一拳,说:“好好讲话,你没有看到侯子都快急得暴走了么?”

林蓝平也很郁闷,说我能说啥?你们非要把我看成跟苏城之一伙儿的话,我是无话可说的。

马一岙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肩膀,说:“来,老林生气了,给他道个歉,让这老油条,来给咱出个主意。”

我看了林蓝平一眼,发现他果然是有一些不太开心。

我不是蠢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林蓝平此刻的处境。

他毕竟刚刚进这个系统没有多久,上面一大堆的领导需要伺候,也没有办法做太多的主,而我们对他的态度有颇多猜疑,这让他就像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一样,两处受气。

这事儿搁在我身上,我也肯定是受不了的。

想到这里,我赶紧跟林蓝平道歉,他也借坡下驴,说道:“小狗的命,是你们两个拼死,再加上苏蒙蒙以命换命,救回来的,现如今我虽然没有办法将苏城之这个大老虎绳之以法,也不可能看着小狗落入火坑不管你们是怎么看我的,但我至始至终,都把你们看做是过命的兄弟。所以,等小狗醒过来,恢复点儿行动能力之后,我找人帮他做一个笔录,然后你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别给他们反应时间,不然后面的事情,我也控制不了。”

马一岙伸手,握住了林蓝平的胳膊,说好兄弟。

林蓝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还是苏四的那句话一时兄弟,一世兄弟。”

与林蓝平这边做过沟通之后,我们放下了心来,准备轮流去看苏四的遗体。

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宝芝林趁我们不在,对小狗下手。

不过我过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苏四。

他的家人,将我给拦在了外面,其中有一个看上去比苏城之大上十岁的老妇人瞧见我,又听着旁边一女的说了两句,冲上来就打我,边打边哭,说:“都是你们这帮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的坏朋友,要不是你们带坏了我儿蒙蒙,他现在会这样么?滚,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我给乱拳打得都懵了,连铜皮铁骨的神通都没有施展出来,脸都被划出了几道血印来。

这是我第二次在太平间被人打了。

每一次,都是我最珍重的朋友,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理由。

等大妈被人拦住的时候,我转身离开,心底里暗暗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努力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我不想,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我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回到急救室这边来,瞧见那儿一阵热闹,我走上前去,一问才得知。

小狗醒了。

第五十一章 撤离羊城

小狗的苏醒,就如同导火索一样,瞬间就要将火药桶给引爆了。

如果说之前的局势,还算是平静,那么小狗醒来的话,情况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因为小狗先前是被苏城之的人囚禁起来的,这是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引子,而小狗也是苏城之违法的活证据。

即便是苏城之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墨大先生,但官方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只要稍微一调查,这事儿是很难兜住的。

除非,小狗死了,他苏城之才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医生出来,林蓝平和马一岙就跟医生交涉了一番之后,终于得以进去,我来得晚,想要再进去的时候,却给一个满脸雀斑的小护士拦住了。

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的请求,然后咬着牙,满脸惊惧地看着我。

她就像要奔赴就义的烈士一般,整个身子都有些发抖。

我给她那可怜的小模样儿给逗乐了,没有为难她,而是退了出来。

之所以如此,是有林蓝平和马一岙两个聪明人在里面,怎么安抚和劝慰小狗,用不着我来操心而我在外面,还能够帮忙放放哨,不让苏城之的人过来搅局。

我站在急救室门口不远,林蓝平和马一岙在里面跟苏醒过来的小狗谈事,医生离开了,还有两个小护士在门口守着说话。

我本来没有注意,结果听到一个小护士低声说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牙齿都在抖?”

那个拦住我的雀斑小护士:“你不觉得刚才那光头,好凶么?他瞪了我一眼,我都有点儿站不住呢,像一头噬人的猛虎!”

“凶?他那个叫做男人味好吧,你有没有发现他的侧脸,很像金城武呢……”

“什么金城武,明明像古天乐好吧。”

“不,我还是觉得像金城武,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冷峻,啧啧,这种男人,要是在床上的话,不知道……”

两个小护士以为我隔得远,听不到,说话也是肆无忌惮。

我这时才发现,听力好,有时候也是一种尴尬。

现在的80后小姑娘,都这么奔放么?

好在我并没有等待多久,小狗就被人用担架床推了出来,我走过去,瞧见小狗整个人给缠得结结实实,人还在昏迷之中,让我有些意外。

不是说人已经醒过来了么?为什么现在又昏过去了?

我看向了跟出来的马一岙,他朝着我使眼色,让我不要说话,我没有开口,跟在后面,两人跟着担架床,转向了重症监护室那边去,将小狗安置妥当之后,马一岙把我拉到了一边去。

他低声对我说道:“人醒了,不过因为消耗过度,现在行动不得,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我们建议他暂时别醒。”

我有一些惊讶,说装晕?

马一岙点头,说对,这是避免小狗与苏城之见面最好的办法,不然两人一旦碰面,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我点头,说那小狗现在的情绪怎么样?

马一岙说当然不稳定了,换作是你,如果是我为了救你而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我是说如果,你的心情会怎么样?

我说当然是杀人报仇啊。

马一岙说杀谁?

啊?

我脑子转悠了一圈,想着杀害苏四的那个家伙,已经被抓到了,等待他的,肯定是法律的制裁,但那家伙说起来就是一把刀,杀死苏四的,除了黄泉引之外,最重要的责任人,其实是苏四的父亲。

苏城之。

这是一个悲剧。

小狗能够杀了苏城之报仇么?杀了苏城之,难道苏四的泉下之灵,会开心?

而且,他能够杀得了苏城之么?

尽管我没有跟苏城之交过手,但别忘了,我可是会望气的。

先前我瞧见苏城之,扑面就是一股近乎于凝结的玄黄之气,这样的情况,我觉醒之后,还是头一次见到。

白老头儿……

哎呀?我好像没有瞧见过那家伙的气息呢……

总之一点,天刀苏城之,很强。

即便是小狗成就了大妖之境,在苏城之面前,也只是任人鱼肉的存在。

如此想来,还真的是……

嗨。

我说那你们是怎么跟他说的?

马一岙说还能怎么样?卧薪藏胆呗,苏四是为了救他而死的,他得把苏四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而且小狗还有一个母亲,他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目前需要的,是活下来,然后再谈报仇的事情。

我说后续是怎么处理呢?

马一岙说我征求了一下他的意见,目前的话,先去我师父那儿养伤,等到我们从集训营回来,到时候再聊别的事情,他认可了这个方案。

我点头,说好吧。

两人在重症监护室外等待着,林蓝平安排完了小狗之后,又匆匆离开。

这一次毕竟是大事件,他到底还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不过他在临走之前,给我们安排了人做笔录。

因为有了他的吩咐,所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们的心里都有底,负责记录的人也知道,所以弄下来,倒也没有太多麻烦,在弄这个的时候,我和马一岙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担心苏城之过来,找小狗麻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的缘故,苏城之一直都没有露面,反倒是来了两个宝芝林的工作人员。

不过他们简单问询之后,也没有太多停留。

倒是后来,我们听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宝芝林的人,没有同意官方给苏四做尸检,而是要直接将他的遗体带走。

这么做,当然是不合程序的啦,所以官方和宝芝林之间,似乎还起了冲突。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我和马一岙都很是关注,甚至还下去,听了一会儿跟他们之间的争吵。

好在这件事情,最后由上面的大佬出面来协调解决,最终的结果,是让苏城之将苏四的遗体,给带走了。

所以我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办法见到苏四的最后一面。

对于这事儿,我还是挺耿耿于怀的。

不过苏四母亲对我的那态度,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凑上去。

苏城之离开医院之前,还是来了一趟重症监护室。

不过他并没有进去探望,只是与医生做了简单交流之后,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中,他表现得十分自然,与他的身份十分妥贴,让人挑不出半点理儿来。

苏城之离开之后,我们并不放松,毕竟他人虽然走了,但必然在医院留下了耳目。

一直等到凌晨六点多钟,天蒙蒙亮的时候,林蓝平又赶到了医院来。

这一次,他没有带其余的人,而且还特地将周围的人做了清场,然后带着我、马一岙走进了重症监控室里去。

这个时候的小狗,他已经醒了过来。

原本十分活泼的他脸色阴沉,眯着眼睛,问林蓝平:“那个小子,现在在哪里?”

林蓝平说人给关起来了,虽然他抵死不认,并且极度不配合,但目前我们已经基本确认,他就是黄泉引旗下东兴十八罗汉中的穿林刀蒋重八他死定了,但至于什么时候执行,这个得看后期的公审结果。

小狗又问:“其他人呢,抓到多少?”

林蓝平说人都撤得很快,基本上都跑了,剩下的几个,是与你们争斗的时候受了伤,或者晕厥过去的,目前还处于证据收集阶段。

小狗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问道:“真的,没办法扳倒苏……”

他大概是从小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却是改不了口。

林蓝平懂得他的意思,看着他,说目前的确是不行,除了那家伙的关系很深之外,没有证据,才是最根本的原因。我跟上面的老马聊过,他告诉我,这件事情,目前先别提老马这人我知道,他虽然跟苏城之关系不错,但绝对不会因此庇护他的。这个案子是真的有困难,所以,你们也多多理解。

林蓝平口中的“老马”,就是之前招揽过我们的省厅领导,我见过,人的确是很方正,嫉恶如仇。

所以他这么说,我还是信的。

听到了林蓝平的解释,小狗没有再多说,紧接着林蓝平给他亲自做了笔录,在适当的引导下,并没有直指苏城之。

事实上,从头到尾,苏城之都没有直接露面,所以即便是想要牵扯上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简单的笔录过后,林蓝平对我们说道:“苏城之在医院安排了很多耳目,我担心我的同事里,也有人会跟他通风报信,所以你们要走,就得赶快,别等到中午。”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们没有再久留,在林蓝平的指引下,绕过了耳目,离开医院。

林蓝平给我们安排了车子,直接朝着火车站驶去。

随后我们坐火车离开羊城,抵达湘南之后,将小狗护送到了莽山,将他交给了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

小狗本来就身负重伤,一路奔波,抵达莽山之后,整个人就都垮了。

好在王朝安精通调养,问题不大。

我们在莽山又待了些时间,调养好了身体之后,在集合的前两天,没有等小狗康复,我们就坐火车北上,前往冰城。

小佛说:从今天开始,恢复大号“南无袈裟理科佛”,谢谢大家。

第五十二章 卷尾语

平妖二十年的第三卷燕京风云,至此就算是最终结束了。

现代社会,脱离监管机构的江湖是不现实的,就如同我心中最为推崇、武侠的巅峰笑傲江湖,依旧脱离不了官府与行政力量的约束,以及其中的各种隐喻,所以平妖里面,必然也是有必要的监管部门,而在本文之中,我想要把它托付于另外一个机构,它的名字,叫做419办公室,一个多部门联合办公的场所,江湖人称“天机处”。

天机处,为了更有现实效果,我更愿意叫它“419办”,它是一个很特别的部门,现实之中,也是有前身的,具体是什么,这个我不方便说,但是电影九层妖塔里面的那个749局,也有一部分这个部门的影子,据说导演陆川年轻的时候还在这儿待过呢。

至于是不是,我不知道,因为我从一个朋友那儿听来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大概是道听途说,所以我也没有办法从主观意识上面来做一个判断。

写的,毕竟还是得客观一点。

总之,写到第三卷,这个监管部门就得浮现出来了,而它与苗疆体系下面的“宗教局”最大的不同,是没有在各省各地设置相同属性的下级机构,而是属于“档案”这样一个特勤处理职能,基本上属于哪里有事儿了,他们就去哪里处理。

这就是为什么林蓝平他们是隶属于公共安全部门的省厅,而不是419办。

侯子去燕京,是一个很好笑的缘由,在于黄大仙的一句话。

北方有佳人。

而侯子真的信了,兴冲冲地赶到了燕京,利用自己的厨艺,在燕京闯下了一片天来,而如果他不是夜行者的话,说不定接下来的故事走向,将会是一个餐饮行业创业的商业故事,但问题在于,侯子他是个夜行者,一个心中有热血的夜行者,而且他又偏偏碰到了一件让人无法容忍、无法视而不见的恶事。

亲子园虐童案。

写这个的时候,我其实是给侯子介入后续案件的一个引子,但因为借用了某些元素,所以在评论区里面,遭到了一些善意的提醒和批评。

大家知道,小佛是一个非常爱看评论,听取读者建议的作者,也是认认真真、把读者当做朋友的人,这并不是说我需要全盘接受各种各样的意见,而是需要调和、把握节奏,所以在看到批评之后,我将节奏加快,掠过了一部分情节,让侯子与秦梨落提前相遇了。

这是命中注定的,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的,并非突兀。

但这里,我又特别地想说一句,那就是,小佛是个写的,除了双手,和一个键盘之外,实在是没有太多战斗力,也提不起刀,端不起枪,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但一样也有热血,所以遇到不平事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想要给这些东西,多一点儿留恋与铭记。

新闻是有时效性的,过几天,过一段时间,新的事儿出来了,大家就会忘记了亲子园,忘了江歌,忘了很多事情,但如果那个时候,有人读到了平妖,会不会想起来呢?

为了忘却的纪念,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与我的性格有关。

这是我唯一一次的解释,包括后面的情节,我不会再多说。

第三卷,燕京风云,除了天机处,除了放荡不羁、私生活一点儿都不低调的白老头儿和那个风情妩媚的老板娘之外,还讲了一个东西,叫做张宿秘境。

这是与明朝一起爆炸案有关的地方,那个爆炸案是能够写进明史里面的,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查一下。

而事实上,张宿秘境,以及里面出现的朱雀,和噬心魔,也将是平妖二十年最大的几条主线之一。

至于它有多重要,后面你们会慢慢的瞧见。

我不想一下子就将谜底揭开,所谓悬疑么,不就是抽丝剥茧、层层递进解谜的快感么?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阅读和跟随之中,获得更多的乐趣。

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平妖二十年里,找到自己。

找到自己的……龙套,和影子。

然后,峰回路转,回到了南方,曾经并肩而战的苏四死了,死在了兄弟情义之下,死在了自己父亲的野心之中。

前者让苏四变成了平妖之中,一个最纯洁、最美好的情绪,而后者……

苏城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与黄泉引,到底又是个什么关系呢?

他为什么一定要小狗的内丹呢?

他……

以至于苏四,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连遗体都不见了,到底还会不会有故事呢?

这个,后面说。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苏城之,绝对会是后面一个极具浓墨重彩的人物,会让你们觉得哇,居然还是这样?

嘿……

很讨厌我?来,打我吧……

另外多说一句,文中的宝芝林,只是虚构,与现实无关,而且即便是虚构,也只是飞鸿先生遗留下来的一脉而已,不能以偏概全。

说真的,平妖很用心,所以大家安心,一定会写得很棒很棒的。

相信我。

接下来,小狗需要在王朝安先生这里养伤,而大马猴组合,将会前往冰城,在那个地方接受为期两个月的集训,他们会在这个高级研修班里面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又会结交什么朋友,以及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

大家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下一卷,边境传奇,走起。

另:郑重的广而告之一下,本作品的作者名,正式从“小佛”改回大号“南无袈裟理科佛”了,感谢为此付出努力的所有朋友,另外,我也想用“不吸牙鸟片”兄给我的祝福,结束本卷的卷尾语“喝最烈的酒,吃最辣的菜,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玩最利的刀,杀最恨的人,用最霸气的名字,写最好的作品”。

谢谢大家!

第一章 学员百态(1)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想我们可能不会这么急着赶去北国冰城。

这一去,地理跨度是如此的巨大,相隔万里。

而与此同时,苏四公子苏蒙蒙的葬礼也在同期举行,从道义上来说,我们应该是需要在场的,毕竟他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是密切。

而且他临死之前,也是在与我们并肩而战的。

那是生死与共的情谊,做不得半分假。

按道理说,就算是推迟这一次的集训营活动,都是没毛病的。

但问题在于,苏四的葬礼,非常的秘密,听说不但没有进行火葬,而且还直接拉回了禅城老家,另外不但是我们没有接受邀请,就连林蓝平、钱国伟这种身处官方的人员,都没有办法参与。

甚至连匆忙赶回国来的许梦月、欧阳青,都给婉拒了出席,说这是出于当地风俗的考虑,不希望有任何的外人在场。

什么是外人?

许大姐、欧阳青与苏家可是世交,结果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参与这一场葬礼。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要不是我们亲眼瞧见苏四身死,断了气、没有了脉搏,差点儿都以为他人其实并没有死,这一次的葬礼,不过是掩人耳目呢。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办法,甚至都不能够强求什么。

毕竟在人家看来,是我们这些“坏朋友”,害死了苏四。

一路上,我和马一岙都沉默不语,心情有一些低落。

一直到了抵达冰城火车站,来到了这个北方城市,下了车,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热情奔放、大方开朗的冰城姑娘,我们的心情方才好一些。

走出站之后,我们就看到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举着大大的招牌。

招牌之上,写着“第一次全国爱鸟协会研讨活动”的字样。

这是障人眼目的手段,其实就是来接我们的人员。

只不过,这个“爱鸟协会”的名字,取得着实是有一点儿辣眼睛。

我们上前,表明了身份,并且递上了**的时候,对方十分热情,对我们说道:“欢迎来到我们美丽的东方莫斯科,我们是此次高级研修班的接站人员,您二位稍等一下,这一列车还有一个同学要过来,等人齐了,一会儿让司机一起把你们送到学校去哈。”

我们点头,表示感谢。

没多一会儿,有人过来了,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他剃着短寸头发,小眼睛,一米七左右的匀称身材,身子有点儿绷,如同猎豹,仿佛随时都要暴起一样,而他走路的脚步也十分有趣,像是踏着鼓点一样,很有节奏。

这样的状态,能够让他在很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随时暴起,应付突如其来的袭击。

这是我们专业角度的看法,而如果在寻常人眼中,这不过就是一个走路比较飘的年轻人而已。

少年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旧军装,脚下是解放鞋,瞧见牌子之后,上前过来。

通过他与工作人员的交流中,我得知,他的名字,叫做唐道。

大唐的唐,道法自然的道。

这是他自己说的。

少年人的话语不多,确认过了身份之后,就不再多言。

工作人员分出了一个叫做小强的年轻人来,带着我们离开了火车站,其余人则继续等待下一批的同学。

我们跟着小强出了车站,马一岙对那少年客气地伸手,说:“认识一下,马一岙,这是侯漠。大家以后都是同学,相互照顾哈。”

面对着马一岙的客气,少年人显得十分冷淡,伸出手来,轻轻一搭:“好。”

他甚至都没有怎么看我们。

马一岙是老江湖,什么人没有见过,对于唐道的冷淡也泰然自若,并不尴尬。

只不过,他没有再继续跟少年攀交情。

等到上了小强开来的吉普车,我和马一岙坐后排,唐道则坐在前排。

三人没有多聊什么,只是欣赏车窗外的街道和风景。

好在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小强对我们十分热情,一边开车,一边跟我们介绍起了冰城这个东北最重要的城市来,倒也没有算是太冷场。

到了暂时的营地,是西郊的一个学校。

这儿原本是一处军营的,后来大裁军之后,转给了地方武警,然后又转过一遍手。

而现在,它划归了419办,用来作为一个临时的培训基地。

正是有着这样的渊源,使得学校周围的建筑十分低矮,不远处还有军营,附近的管理也十分严格。

我们一路过来,过了两道岗,等进到大门里面的时候,有全副武装的保安过来检查行李,并且需要收缴一切通讯设备,用纸袋封存之后,放入储存箱里面保管。

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十分的严肃和庄重,让人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凝重气氛。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措施之后,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三十多岁,男的姓赵,女的姓谭,是我们这一次集训的带班老师。

他们负责我们所有学员生活和后勤的相关工作。

简单的认识之后,一人一本学员手册,然后就是简单的讲解和聊天。

学员手册很厚,开篇第一句,就是保密原则。

这是最基本的。

除此之外,还要求遵守纪律,不许请假,不许私自外出,打电话必须要提前申请,信件需要经过中转,还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等,总之事无巨细,都有说明。

这架势显示出了419办对于这一次活动的高度重视。

他们在这段时间里,是真正用了心的。

我和马一岙在来之前,就有了心理预期,所以对于这么多的规矩,并不意外。

但那个叫做唐道的少年郎,却是越听越不高兴,甚至都皱起了眉头来。

等谭老师简单介绍完了之后,他眯着眼睛说道:“我别的,没有问题,唯独一点,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需要喝一**钙奶,要不然就一天都没有精神所以我需要去外面采买两箱,放在宿舍里。”

谭老师一听,不由得奇怪,说你这是什么毛病?

少年淡淡地说道:“不是毛病,是习惯。”

赵老师毫不客气地说道:“甭管你是毛病也好,习惯也好,我管不了,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按照研修班的规定来,你如果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就在这里签一个字,确定退出之后,我们会安排候选学员来代替你。”

他拿出了一个本子来,递到了唐道的跟前,然后摸出了一支钢笔来,敲了敲笔记本的皮封面。

这个时候,我瞧见,那赵老师生气恼怒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了浓郁的黄色气息。

很浓。

而少年唐道,则在那一刻,冒出了浓黑如墨的气息来。

夜行者?

我心头一跳,想要上前打个圆场什么的,那少年却接过了学员手册,低头不再说话。

他终究还是不敢擅自离开,毕竟这一次高级研修班的机会,十分难得。

他的身上,不知道寄托了多少人的希望。

赵老师训斥过了唐道之后,又看向了我和马一岙,说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么?”

我俩赶忙说道:“没有,没有。”

赵老师说好,让谭老师带你们去后勤处办理入住手续。

我们跟着谭老师,来到旁边不远处的一排小平房里,在一个办公室里办理了入住手续之后,拿到了房间钥匙。

谭老师跟我们讲解了一下食宿以及一些生活上面的一些细节问题之后,转身离开,我想了想,上前问道:“老师,我想要给外面打电话的话,应该怎么办?”

谭老师看了我一眼,说去刚才后勤的张大姐那里申请,获得许可之后就可以打了,但是不能打国际长途。

我点头,说好。

谭老师离开,唐道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人就提前走了,而我们跟在后面,来到了一栋三层宿舍楼前来。

这是以前的军营改建而成的,一楼二楼住着男学员,而三楼则是女学员。

另外房间的格局也有过改变,缩小了许多,但确定了一人一间的格局,倒是照顾到了很多人的生活习惯。

唐道直上二楼,我和马一岙住在一楼,比邻而居。

宿舍的门前贴着各自的名字,很好认。

这儿的宿舍很小,但床、书桌椅子和单独的洗手间都有,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行李,马一岙过来,跟我聊了两句,说起唐道来,他说这人听口音,应该是西川的,说不定就是西川唐门那是一个很有名的家族,用毒是一等一的厉害当然,我只是猜测啊,唐门是个修行者家族,而那哥们,看着应该是夜行者来着。

我点头,说对,是夜行者这孩子打小有点儿被惯着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

马一岙说道:“能来这儿的,都是天南海北、最有潜力的一批年轻人,林子大了,什么性格的人都有。看破不说破,咱们是来争夺烛阴的,不是来广结善缘、长袖善舞的,低调一点,反而更不容易被针对……”

我点头,说的确如此两人刚刚达成共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有一个女子在门口喊道:”你好,可以进来么?”

我们应了一声,走进来一个英姿勃勃的俊俏女子,笑着说道:“这位是王朝安师傅的高徒,马一岙马师兄吧,我叫做李安安,武当剑仙李景林的后辈……”

小佛说:系统卡了,不好意思。

第二章 学员百态(2)

为yina加更

“李安安?”

听到这话儿,马一岙先是一愣,随后眉头舒展开来。

他恍然大悟,说你是武当李连晋师傅的女儿对吧?我听我师父说起过你,“生女当如李安安”,五岁练剑,十三岁大成,十八岁单剑纵横河西之地,不知多少豪雄皆败于你手,传说之中的天子骄子啊,没想到能够在这儿见到你,失敬失敬。

他朝着那英气女子拱手致意,态度温和。

女子笑了,说马师兄不必客气,你我都是江湖儿女,一点儿修为精进而已,何必如此倒是你,几年时间,奔波南北,不知道让多少家庭破镜重圆,功德无量,这才是真正让人敬佩的事儿。

她满脸笑容,说道:“我看了学员名单,知道您要来,高兴得好几晚都没有睡着觉呢。这不一听说您来了,就过来认识了么?”

她一副小迷妹的模样,两眼都冒光,显然对于马一岙之前所作的事情,十分认同。

马一岙与她简单聊了两句,然后介绍旁边的我:”这是我兄弟,侯漠。”

李安安伸手过来,与我相握,说你好,这个班,总共六十一人,阁下可是排在了第一位,甚至都还在李洪军的前面,我们一直都在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得到天机处如此优待。今天总算是见到本尊了……

相对于马一岙,李安安对我虽然依旧热情,却没有了先前的那股亲切劲儿。

很显然,她对我更多的感情,是好奇。

她大概也在想,到底是谁,能够在这六十一人之中,排在头名位置。

要知道,国人对于排名这事儿,其实是很有讲究的,从名著里的天罡地煞一百单八将、红楼十二钗,再到现如今的官场排名,会议排座,都有着很强烈的讲究。

所以能够学员花名册里排到第一位,自然还是有其原因的。

我先前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居然能够排在第一个。

我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

我只有苦笑,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什么事儿,我是真不清楚,要不然你回头问一下学校的相关领导?

李安安瞧见我这模样是真不知道,也没有再问,只是好奇地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你们刚到,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到了饭点儿,去食堂吃饭,我给你们介绍几个朋友,都是特别喜欢你的。”

李安安离开之后,我笑着对马一岙说道:“可以啊,没想到学员里面,还有你的小粉丝呢。”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你想多了,人家那是情商高,特地过来打一个招呼而已你不是会望气之法么?没有留意到,那妹子的修为,有多厉害么?

我一愣,回想了一下,说唉,我还真的没有注意到她的气息呢。

马一岙说你这望气的神通,怎么时灵时不灵呢?

我说这东西,讲究的是一个随意而为,太过于刻意的话,反而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的,我也没有办法。

马一岙说:“这么跟你讲吧,她刚才也说了,自己的先祖是武当剑仙李景林,而李景林则是武当“丹”字派的传人李景林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将历来秘传的武当剑谱,于本世纪二十年代刊印发行。然而实际上,武当剑法分三乘九派,上乘是偃月神木,分字、柱、极三派,精于神中乘是匕首飞术,分符、鉴、七三派,精于飞下乘是长剑舞术,分釜、筹、丹三派,精于舞。但道教收徒甚严,有宁可失传,不可误传之古训,传承至今,上乘和中乘剑法已经失传,今人所见,仅有下乘功法而已。而这位李安安……”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据闻,是武当极字派的唯一传人,你自己想一下,她需要追捧我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她既然这般厉害,为何还会过来拉拢你呢?

马一岙说要不然说人家的那情商高呢,我们两个过来,一脸懵逼,而别人呢,对着名单仔细研究,哪些人该结交,哪些人该拉拢,哪些人可以置之不理,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我回想起一身轻爽、英姿勃勃的短发女孩,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很不错。

我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离远点儿?”

马一岙说你傻啊,人家过来找咱,除了我师父的师父那里,有点儿香火传承之外,也是因为她看得起我们,所以才会找咱搭一个圈子,带咱们一起玩儿。咱们来这儿,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得,有几个熟人,也好过一些,对吧?

我说她看得起的人,是你,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你得把“们”,给我去掉。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你这人还真小气,至于么?

我说人家对我一打眼,就是到我是夜行者了,态度不冷不淡,显然是对夜行者没有太多的好感。不过呢,托了你的福,倒也没有对我太排斥。

马一岙摇头,说你呀你,这么说有点儿偏激了。

两人收拾完东西,我跟马一岙说了一声,出了宿舍,直奔后勤处那儿,跟张大姐作了报备。

这事儿也只是个程序,人家张大姐挺开明的,得知缘由后,没有多说,让我只管打。

不过她也没有离开,在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写写划划。

我并不避讳什么,拿起电话来,给尉迟京打了过去,结果居然不在服务区。

我打了两回,都没有打通,想了一会儿,又给合城居挂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老板娘刘娜接的,对我这电话的到来,很是惊讶。

我们聊了几句,说了下境况,然后我问起了白老头儿的联系电话,刘娜没有犹豫,直接给了我一个号码,让我打过去。

我没有跟刘娜多聊,而是挂了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等我说出白老头儿的大名时,他问我,说你是谁?

我说我叫侯漠。

那人说哦,我听说过你,我是他的徒弟,你等等,我师父在馆里教小孩儿呢,我去帮你叫。

没多久,白老头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喂?你个小猴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个事儿要问您。

白老头儿说就知道一准没好事,还以为你良心发现,想起跟我问声好呢有事说事,我这儿忙着呢。

我说我没有打通尉迟京的电话,所以想问问您,秦梨落小姐那边的情况,您知道么?

白老头儿说啊,秦梨落?不知道啊,要我帮你问问么?

我说好,劳驾您哈。

白老头儿说帮你问可以,但你得先跟我说说,你跟娜娜到底怎么回事啊?上次我去合城居,她居然跟我念叨起了王朝安姓马的那个徒弟,你什么情况啊,自己的女人,还给别人抢了?我听说你跟姓马的那小子,关系还特好?

我给他这一顿数落,颇为尴尬,大概解释了一遍,当然其中自然少不了春秋笔法。

白老头儿听完,在电话那头叹气,说你啊你,瞧你这点出息,真的是很……

他挂了电话,我大概等了五分钟,电话又打了进来:“喂,事情跟你问清楚了,人已经醒了过来,现在给尉迟京和港岛霍家的人接回港岛去了。”

啊?

我说秦梨落走了?

白老头儿说对啊,走了,两天前吧。

我说你之前不是说天机处不会放她离开的么?怎么她就走了呢?

白老头儿说此一时彼一时,听说是港岛霍家的当家亲自赶到了燕京,跟天机处的负责人密谈过,至于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就是一退休老头儿,人家能给我面子,放给我消息,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有必要给我交代太多的底细。

我说秦梨落人呢,她的身体没问题了?

白老头儿笑了,说自然,不然能让她离开么?我可听说,天机处在她身上,也的确是砸了不少的资源,好多稀罕无比的材料与药材,都不要钱的给。就这条件,别说是她,就算是一死人,说不定都给弄活了。

我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再多问什么。

秦梨落虽然醒了过来,但身体到底还是发虚,行动不便,没有办法做主,所以也只能够随着霍家,返回港岛。

而且我也没有一个联系方式,她当时联系不到我,也是正常。

至于她,对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我只有等有机会了,想办法再去一趟港岛,或许才会有最终的答案。

带着一种恍然若失的心情,我回到了宿舍,还没有进门,就给马一岙拉着去吃晚饭。

来到食堂,这儿人还挺多,虽然报道时间是三天,这才第一天,但陆陆续续,人员其实已经来了大半。

先前跟我们打过招呼的李安安在门口等我们,瞧见我们到来,赶忙挥手打招呼,然后指着旁边的两人说道,这位是孔祥飞,内蒙人,太极逍遥一脉的,这是马思凡,岙哥你的本家,他是江阴人,玄真太和一脉的人……

她这边介绍着,突然间旁边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好几个女声惊呼道:“他来了,他来了。”

“谁?”

“李洪军啊,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年纪轻轻就突破先天之劲的青年高手,被洪瞎子点评为当代年轻一辈第一人的李洪军啊!”

第三章 李洪军的面子

女学员中,有好多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站不住脚,也顾不得心中的矜持,纷纷迎了出去。

而即便是男学员里,也有四五个人耐不住性子,离开食堂,朝着不远处的宿舍楼走去。

这个叫做李洪军的人,就如同四大天王的刘德华一般,颇受追捧。

不过我们身边的这几位,都没有动。

不但没有动,而且那个叫做马思凡的哥们儿,还忍不住地哼了一声,说有什么好追捧的,不过就是个官三代而已,李洪军倘若没有他爷爷下狠心地往他身上砸东西,他能够在十九岁之前,踏入先天之境?笑话!

马思凡是一位个子不高,但看上去很踏实的男人,我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有点儿猜不透他的年纪他的面相老成,说二十七八岁也可以,说三十多也行。

再老点儿,三十五六,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显然是对那李洪军有一些意见,瞧见离开的这些人,很是不满。

旁边的李安安开口说道:“李洪军如果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是给他倾斜再多的资源,也是出不来的现如今他的修为境界,也的确是配得上加诸在他身上的所有荣誉。”

孔祥飞说话虽如此,但洪瞎子当真是个瞎子,这华夏之地,藏龙卧虎,贸然称之为“第一人”,着实有些偏颇别人不说,光安安你,便不逊于他李洪军。

李安安摇头,说什么第一人不第一人的,都是虚名而已。说正事,这位是马一岙,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徒孙,湘南奇侠王朝安的徒弟,当年他千里追拐,不知道帮助多少家庭团圆,是真真正正用心做事的人这位是他的好朋友,侯漠。

马思凡和孔祥飞纷纷向马一岙表示“久仰”。

随后马思凡问我:“你就是名册里面,排名第一的侯漠?不知道您是什么师承?”

修行者,千门万派,各有渊源,但从修行的功法上来说,大体分为三宗五秘,总共八个流派。五秘,说的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三宗说的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禅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性字,密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神字,天台宗修为可概括为一个气字。

这里面的讲究很多,不过基本上讲出你修行的流派,就能够知道你的所学之处。

譬如李安安,她出身武当,但具体的,却可以算作是“剑仙”一脉的修行。

不过他这么问,显然是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修行者。

我是夜行者。

我有点儿尴尬,苦笑着说道:“马大哥,我这个嘛……”

哈、哈、哈……

我这边的话儿都还没有说完,旁边的李安安和孔祥飞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有些发愣,说怎么了?

孔祥飞捂着肚子,说侯漠,你多大了?

我说我二十四岁。

孔祥飞指着马思凡,说那你知道他多大么?

我瞧见他这状态,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十五?”

李安安摇头,说再猜。

我有点儿懵,说到底多大,是高了,还是低了?

孔祥飞不再卖关子,而是笑着说道:“思凡今年刚刚满十九!”

十九岁?

我望着马思凡那年少老成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呃,您这长得也太着急了吧……”

哈、哈、哈……

大家又是一阵笑,而马思凡也很郁闷,说相貌是爹妈给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前两年我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一学妹找我问路,完了说谢谢,还叫我叔叔呢,说得我想死。

如此一聊,又笑一笑,大家彼此都感觉亲近了许多,相互簇拥,进了食堂。

这儿食堂的标准挺高,自助餐形式的,一共九个菜两个汤,六荤三素,主食有米饭和馒头、花卷,以及俄式面包,总之非常丰盛。

大家拿着盘子,挨个儿取菜之后,坐在角落处的一桌子前,边吃边聊。

李安安给我们介绍的这两个朋友都十分有趣,马思凡是个开朗活泼的性子,喜欢说话,思维敏捷,聊起天来天马行空,妙趣横生,不过有点儿愤世嫉俗的潜在气质,时不时会针砭时弊,发表些过激的看法而孔祥飞则显得沉稳许多,说话做事,都相当靠谱,而且很会与人沟通,让人觉得跟他说话,很是舒服。

至于李安安,则是三人的核心,她的话语不多,但往往说一句,都能够直指要害,如同剑法一般,十分犀利。

用不着刻意接近,五个人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熟悉亲近起来。

这食堂的伙食是真不错,特别是其中的一道菜,叫做红烧肉,做得相当地道,我一路折腾,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下也是没有太多顾忌,弄了一大盘,狼吞虎咽着。

等我吃完一盘,准备起身再去打一份的时候,却瞧见身后围了一圈儿的人。

而被人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双目深邃的青年男子。

那人算不上英俊,但脸庞轮廓的线条看上去却颇让人舒服,再加上他匀称修长的身材和还算不错的穿着打扮,以及眉宇之间挥散不去的孤傲之气,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气场很强大的人。

天子骄子。

我刚才可能是花了太多时间,用来对付盘中堆叠的食物,所以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人。

我们这儿是食堂的角落,不是过道,也不是门口,所以这么多人过来,只能是找人。

我不认识这人,下意识地觉得他应该是来找李安安,或者马一岙的。

所以我让开了身子,想要从人群的间隙走出去,再打上几勺油汪汪的红烧肉,再加上那一盘麻婆豆腐,以及一大碗晶莹的东北米饭嘿,那感觉,真的是甭提有多美了。

然而我这边刚刚往左边走开,那人却也往左边平移了一步,挡住了我。

我再移一步,他也动了一下,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这才意识到,对方是过来找我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找我?

那人点头,说对。

他伸出了手来,说:“认识一下,我叫做李洪军,桃李不言的李,洪水无情的洪,人民军队的军……”

我一愣,随即才想到,面前这位看上去十分有气场的男人,居然就是刚才被许多人追捧、热议和嫉妒的李洪军,而且还是天机处当届领导人的孙子。

我回过神来,伸出手来,想要与他相握:“你好,侯漠。”

我刚刚在吃饭,而且还是红烧肉,满嘴的油,手上也是,李洪军瞧见,手都没有跟我碰,就收了回去。

他对我说道:“侯漠,我知道你,我爷爷特地跟我提过你,让我向你学习。所以特地过来认识你一下,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说得客气,但没有跟我握手的这事儿,却挺过分的。

我的手伸到了一半,伸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特别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洪军没有等我回话,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李安安。

他打招呼道:“安安,你也来了啊。”

他这架势,仿佛刚刚看到李安安一样,而李安安的确如同马一岙所说的一般,情商极高,点头招呼道:“对呀,洪军哥,我之前去燕京的时候,去了你爷爷家拜访,不过那天你不在。”

李洪军直接坐到了我刚才的位置,然后说道:“我听我爷爷说了,他说你过来了,我还不信呢……”

他跟李安安拉起了家常来,完全忽略了旁边的马一岙,和马思凡、孔祥飞。

仿佛他的全世界里面,只有李安安一人。

我挤出人群,又打了一份饭菜,想要回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挤不进人里了,索性不进去,而是在旁边找了一个桌子,坐下吃饭。

结果一直等到我吃完了,那边的人群都还没有散去。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对面坐着的,居然是之前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个少年郎唐道。

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抓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夹着一根土豆丝,往嘴里放。

吃完一根,又吃一根。

自助餐有九个菜两个汤,但唐道就吃一个菜,就是那个醋溜土豆丝,然后加上两个馒头,优哉游哉。

很有个性。

我站起来,想要跟对面这位打招呼,然而瞧见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了。

我瞧见马一岙他们那边围了一堆人,一时半会儿好像散不了场的样子,没有过去叫人,而是准备先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然而没有想到刚刚走出食堂门口,迎面走来了两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尚良,而另外一个,则是王岩。

那个在张宿秘境之中与我有过交手的豹哥王岩。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章 小黑屋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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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良是谁?

亲子园虐童案最直接的责任人,也是张宿秘境开启的引子。

他与我之间,深仇大恨,我差点儿没有死在他的手里。

至于豹哥,这家伙与我在张宿秘境之中拼斗,最终我跌落了熔浆池子之中,差点儿没有变成灰烬,而他却从此消失在了我的眼前,不再出现。

这人我可以容忍,毕竟是帮凶,而尚良这小子,不是听说被直接逮起来了么?

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瞧见这家伙的胸口处,居然还挂着高级研修班的学员牌,脑子顿时就是一阵懵,紧接着,我没有任何犹豫,朝着尚良就冲了过去,二话不说,举拳就揍。

此刻夜色朦胧,一开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我,而当我走上近前来的时候,尚良方才瞧见。

他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叫道:“救命。”

他倒是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关系,是真的会要命的。

我怒气冲冲,一拳过去,却被豹哥给格挡住了。

那家伙的修为很高,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将我给弄得那么惨,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他能够用对我形成碾轧之势,全面压着我打,而现在,与我对上一拳,整个人就腾空而起来。

他并非输我太多,而是没有预料得到,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我的进步,居然会这么快。

他有点儿猝不及防。

豹哥腾然而起的一瞬间,我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双臂一展,朝着尚良冲了过去。

这家伙是个孬种,瞧见豹哥李岩没有能够保护好他,顿时大声叫道:“军哥,军哥,救命啊,我是尚良,侯漠杀人了……”

他大声叫嚷着,我却没有停下脚步来。

眼看着我的拳头就要轰爆尚良的脑袋,突然间,有一只手掌,挡在了我前行的路上。

这力量轻柔而平静,让人觉得不过是温吞水,然而当我骤然发力的时候,对方的回应却相当迅速,陡然变化,含蓄内敛、以柔克刚、急缓相间、行云流水的手段连绵不断地使将出来,却是将我所有的劲力都给卸到了旁边去,让我东倒西歪,根本没办法站稳身子。

交手三五回合,那人陡然一推,我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身子就腾云驾雾一般,腾然而起。

我重重地落到了食堂的外墙上。

砰!

陡然一声,我后背与墙面亲密接触,感觉整个身子一震,而那食堂的建筑主体,也是为之一抖。

当我滑落下来,双足一用劲儿,想要往前冲的时候,却有一人从旁边冲出来,一把拽住了我。

是马一岙。

他伸手拦住了我,双手如铁箍,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低声说道:“老师来了。”

果然,不远处谭、赵两位老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已经朝着这里快步冲来。

而刚才接下我所有攻势,最终将我给一掌拍飞的人,却是先前特地过来与我打过招呼之后,又跟李安安热聊的李洪军。

这位被人称之为“当今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男人。

果然,他的确好强。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交的手,莫名就给拍飞了,到此刻,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瞧见尚良躲在了李洪军的身后,而豹哥则在旁边,将他护住,心头一阵急跳,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戾气给收了起来,而这个时候,谭、赵两位老师也赶到了跟前来,怒气冲冲地喊道:“怎么回事?不是告诉过你们,学校里不能私斗么?到底怎么回事?”

我没有说话,李洪军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望,彼此的眼神都有些阴冷冰寒。

而这个时候,尚良开口了:“报告老师,我跟王岩同学收拾好行李,准备过来吃饭,这个侯漠莫名就冲了出来,想要杀我倘若没有王岩同学和李洪军大哥的阻拦,只怕我已经死了。”

赵老师瞪着我,说侯漠,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想杀他?

我给一脸严肃的赵老师盯着,脸上有些发热。

我看着他,又看着旁边一脸得意的尚良,心头的火一点儿一点儿地燃起来。

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不至于被愤怒给操控,然后才说道:“在一个月之前,这个家伙,带着他身边的这个走狗,和一帮流氓,将我抓住,差点儿就将我弄死……事后他被抓了起来,我本以为他能够获得应有的惩罚,我本以为……”

“够了”

没有等我将事情的缘由说清楚,赵老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

他走到了我们中间来,对着我,以及周围围观过来的同学大声喊道:“我不管你们在此之前,到底有多少的深仇大恨,也不管你们之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你们得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过来这里,是来学习的,是来接受培训的,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任何不守规矩的人,第一次,关一天禁闭第二次,三天第三次,给我滚蛋!”

他几乎是用咆哮的话语吼出来的,然后盯着我,如同雷鸣一般大声吼道:“听到了没有?”

说这话儿的时候,他身上的气息,浓烈如浆。

我看着他脸上冒出来的青筋,知道自己可能是给当作出头鸟了。

前来这里的,个个都是年轻人的翘楚,个个都有着棱角分明的性格,每一个都不服管。

而这样的情况,显然是不正常、不健康的。

为了让这帮人认清现实,校方就必须得做点什么,比如此刻。

杀鸡儆猴。

我当时的脑子一热,差点儿想要说“老子不干了”,然而下一秒,当我瞧见尚良那洋洋得意的嘴脸时,顿时就回过神来。

我这个时候走,那就是个失败者,灰溜溜。

我得留下来。

我得知道,尚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并且,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不能够耽误我拿到烛阴,度过五重关的计划。

我得忍。

所以我当下也是没有敢多言,立直身子,大声喊道:“知道。”

赵老师瞧见我没有反抗,反而逆来顺受,很是诧异,看了我几秒钟,随即吩咐旁边两个全副武装的黑色制服人员说道:“将他带到禁闭室里面去,关上一天。”

两个黑制服的工作人员敬礼,然后过来抓我。

我没有反抗,而是朝着马一岙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我。

而等我走出几步之后,那赵老师又说话了:“你们两个,把他也给我关到禁闭室去。”

尚良大声质疑,说赵老师,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凭什么关我?

赵老师大声骂道:“什么?质疑我的决定,你是准备关三天么……”

我没有听完后续,却在心底里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赵老师虽然拿我当了出头鸟,但并不是偏听偏信之人。

他还是做到了一定的公平。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多的反抗,而是跟着人一起,被押解到宿舍楼斜对面的一处楼前,直下地下室里的一个小隔间。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小,高度也低,完全没有办法站直,只能坐着,或者蜷缩着。

而当门关上之后,这里是无尽的黑暗。

小黑屋。

我端坐在了狭窄的屋子、哦错,了,应该说是格子里,没有太多的焦急和恼怒,只是在想,尚良和豹哥,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因为有过与马一岙四处求人的经历,我知道,这一次的集训营活动名额,十分难得。

但是,尚良这样的家伙,身上背负着案子,而且跟修行者这一块儿完全搭不上,却能够进得来。

不但如此,他们还塞了豹哥王岩进来,给他保驾护航。

这得多大的面子啊?

而且,他似乎跟李洪军还认识。

我想了好一会儿,感觉有些心烦意乱,没有继续思量下去,而是盘腿而坐下来。

因为关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我没有办法修行月华录,就只有盘腿打坐,修行九玄露,如此十二周天下来,整个人的气息通畅许多,睁开眼来,才想起自己被关了禁闭,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

这格子间里,躺下来,无法将整个人的身子伸直,我久坐之后,脚有些发麻,伸伸腿,甩甩手,感觉没有多少困意,便看向了墙壁上。

尽管小黑屋里,一点儿光线都没有,什么也看不见的。

但我的双眼自从变异之后,却能够在极度的黑暗中,还瞧到一些光和形状。

我眯了好一会儿眼睛,终于将瞳孔调节清晰。

突然间,我发现小黑屋靠里的墙上,居然刻着一大片的东西,上面不但有文字,而且还有图像,而最让我为之诧异的,是在角落里,写着一句话。

“九玄露中,最诡异的,莫过于贪狼擒拿手。”

第五章 贪狼擒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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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露中,最诡异的,莫过于贪狼擒拿手贪狼者,北斗解厄之神也,性属水,体属金,化气为桃花,乃祸福之神。在数则喜放荡,於人则矮小,其性机关,心多计较,化作擒拿,随波逐浪,受恶作善,奸诈瞒人,往往能出人意料之外,极尽奸恶淫巧之能事。”

“草泥马和谐字的赵鹏,等老子功法大成……”

“由著熟而渐悟懂劲,由懂劲而阶及神明。然非用功力之久,不能豁然贯通焉,虚领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英雄所向无敌,盖皆由此而及也……”

“九玄露七法,老子只会贪狼擒拿,至于巨门金刚身、禄存探云手、文曲勾兑丹、廉贞披风剑、武曲破天枪和破军千步……老子一个不会,那又如何?”

“赵鹏你个王八蛋,你要不是找了解放军来当帮手……”

“唉,吾纵横一世,从南海踏浪而来,纵横南北,加他妈的西东,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想来是命不久矣了。”

“草草草,老子倘若是得了九玄露的全篇,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呢?可恨啊可恨,我那两个师弟,居然背叛了我,要不然……”

“听说九玄露之上,还有一项法门,便叫做**玄功,此法乃阐教之镇教护法神功,封神一战之后,不知所踪,若是能够习得,老子定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事,又何惧一二宵小?”

“对了,我听说**玄功,好像在昆仑无相禅寺出现过,只不过,昆仑昆仑,云隐山中,如何能够得见呢……”

“草泥马,老子现在,还是个处男呢……”

狭小的小黑屋里,连身子都不能伸直,人得像狗一样蜷缩着,而出口处是一个小孔,需要钻进来,里面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气息。

这儿对于寻常人来说,别说待一天,就算是待一分钟,都是扛不住的。

但从那墙壁上用石子刻出来的涂鸦来看,那人仿佛在这里,待了许久。

我用鼻子轻轻一嗅,都能够感受得到那墙壁里面,渗透出来的血腥味。

很浓郁。

这墙上的涂鸦,应该是一个人刻上去的,但从上面语言的表述来说,却不像是一下子弄出来的。

上面有着太多的心理历程,让人知晓,这里面仿佛蕴藏着太多太多的故事。

一个人从平静,到坚守,到最后的崩溃、疯狂,然后到重新恢复平静,又陷入绝望之中,从头读下来,会有许多的感触。

除了上述所言,这墙壁上,还有许多的废话,包括诅咒、谩骂和呓语。

甚至还有许多的图画,有随笔发挥,以及招式对抗的小人图,甚至还有人体经脉图让人震惊的,是这个图,居然和我所习的“九玄露”,一模一样。

从这上面的信息中,我可以总结出几点信息来。

第一,这个人,也是修行九玄露的夜行者。

第二,这个人,来自南海南海,是哪儿?是我们现在理解的南海海域么?还是海南岛一带?

第三,这个人被人伏击了,关在此处,抑郁而亡或者没死。

第四,九玄露那残破的部分,就是被撕去的书页,居然还有七法,都是杀人的手段。

而如果他没有妄语的话,九玄露的上面,还有厉害手段。只不过,那**玄功,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仿佛哪里听过的一般。

第五……

信息太多,而且是真是假,我也筛选不了。

毕竟我的见识有限。

但唯一让我能够确定的,是这个贪狼擒拿手,看上去很像是真的。

我将目光凝聚,避开一众涂鸦,落在了贪狼擒拿手之上,一点一点地打量着,认真地将其记在心中,并且按照它上面的口诀心法运行。

虽然没有办法在这狭窄的地方腾挪跳跃,但心中推演一番,却能够感觉得出,的确是行之有效。

这东西,不是套路,而是一整套与人搏斗、博弈的理念。

理念熟悉之后,烂熟于心,再与人对抗,战斗力顿时就成倍增长起来。

我先前的时候,大部分与人搏斗的经验,都来自于马一岙的喂招,并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概念,而此刻学习此法,越发感觉得到,有了理论的指导,整个人进攻与防守的思路,都精进太多。

我甚至有一种立刻出去,捉住一人,与我相斗的冲动。

只可惜,我现在,还是不得不在小黑屋,关着禁闭。

在这样狭窄而封闭、静寂无声的空间里,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我,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墙壁上面的内容。

特别是贪狼擒拿手的部分,将它尽可能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当我将其在心中复数三遍的时候,外面的铁门传来动静,没一会儿,有光亮射进了小黑屋里。

有人粗声粗气地说道:“禁闭结束了,出来吧。”

我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舍地望着墙壁上面的涂鸦,然后应了一声,躬身摸了出去。

门口是一个穿着灰色唐装的老者,他守在门口,有些警惕地望着我,然而瞧见神清气爽的我走出来,还向他点头致意,不由得愣了一下。

很显然,在他的想法里,每一个从关禁闭的小黑屋里出来的人,都应该垂头丧气,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这种状态,着实是有一些异常。

我被老者送出了小楼,门外的不远处,瞧见了同样出来的尚良,除了那个自称“能够在燕京之地排上前五十”的豹哥王岩之外,还有两个人前来接他。

那家伙就是真正的萎靡不振,仿佛被抽掉了魂一般,倘若不是有人扶着,他差点儿就摔倒在地上去了。

而当他瞧见我朝他望来时,赶忙往前走,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我目送着尚良被人扶走,旁边有人过来,对我说道:“你和尚良的事情,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暂时搁下吧等回头了,我陪你一起去弄他。”

我回过头来,对马一岙说道:“放心,我不会那么短视的。”

跟马一岙过来接我的,还有王安安、马思凡和孔祥飞。

三人瞧见我这般精神,都有些惊讶,那年少老成、长相过分苍老的马思凡对我笑着说道:“漠哥,小黑屋里面有妹子么,怎么感觉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好像是刚刚去了一趟怡红院啊?”

我冲着他笑,说想知道的话,进去试试。

马思凡摇头,说算了,瞧见尚良那小子一副衰样,就知道并不好受了。

王安安说道:“侯漠兄当真好男儿也,别的不说,光着心态,以及意志之坚定,绝对是远胜于那尚良,从这一点上来说,你已经赢了。

马一岙说道:“侯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肚子就咕咕直叫起来。

众人皆笑。

食堂开饭是准点的,我这边出来得晚,到了食堂的时候,人已经稀稀拉拉了,那尚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过来。

我们打了饭,在角落的桌子处边吃边聊。

大家瞧见我并没有受到禁闭的影响,神态自如,都纷纷称赞,不再担心。

吃完饭,各自回了宿舍,我找到了马一岙,然后把我在小黑屋里的发现说给马一岙听。

马一岙仔细听我说完,点头说道:“那人应该是没有说谎的。”

我说对,没说谎。

马一岙说后面有一个篮球场,我们过去,你把那一套贪狼擒拿手耍出来,我帮你看看。

两人没有耽搁,走到了篮球场那边去,此刻天色已黑,路灯颇远,没有什么人在,我深吸一口气,将烂熟于心的诸般口诀要点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然后开始施展,

贪狼擒拿手的诀窍,与太极相似,讲究的,是借力打力。

而核心,在于奸狠狡诈。

我一番腾挪施展,虽然第一次使出来,却也是像模像样。

马一岙瞧见,上前而来,与我试招。

两人搭手,施展了十几个回合,这时有灯光照了过来,远处有人喊道:“谁在操场打架,停下来……”

我和马一岙听到这个,不敢逗留,赶忙往宿舍跑去。

这地方,规矩严,可讲不了理的。

两人回到宿舍,额头皆是汗水,缓匀气息之后,马一岙说道:“你这个,练熟之后,别的不说,拳脚功夫,不输大家之法。”

我点头,心中高兴,说道:“对了,你若有空,帮我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这儿留的字迹我想确定,他里面所说的内容,哪些真,哪些假。”

马一岙点头,说好,我尽力吧。

两人说着话,这时门被敲开,李安安在门口对我们说道:“班主任通知了,让我们去教学楼三楼会议室开会。”

“啊,开什么会?”

“分班,分组。”

小佛说:不加更。

第六章 开学典礼

教学楼在宿舍楼的斜对面,是一栋三层的方楼,会议室在三楼左边一部分,空间很大,我们抵达的时候,阶梯会议室里已经来了许多人。

前面挤得满满,从上面往下看,到处都是人头。

好在马思凡和孔祥飞提前来了,朝着我们招手,说这儿,这儿。

我们来得挺晚的,周围人少,而且三人之中,李安安的名气不逊于李洪军,马一岙更是有着“打拐英雄”的头衔,而我一来就因为打架而给关了禁闭,所以颇受瞩目。

不但马思凡两人招呼,坐在第一排的李洪军也在喊:“安安,坐这儿,给你留了位。”

面对着两边的邀请,李安安最终还是冲着李洪军笑了笑,说洪军哥,我坐后面就好。

李洪军听了,也不生气,而是很绅士地笑了笑,并且向我和马一岙欠身,算打招呼。

我们坐下,马思凡对我说道:“你们刚才干嘛去了?我去找你俩的时候,两个房间都没有人。”

我说出去透透气。

马一岙问道:“怎么突然就要开会了,一点通知都没有?”

李安安说道:“我不是过来通知你了么?”

孔祥飞指着李安安说道:“这位,是我们这一届高级研修班的副班长,班干部,知道不?”

马一岙拱手,说失敬失敬。

几人低声说着话儿,没一会儿,会场吵杂的声音消失,变得安静下来。

我抬头看,瞧见台上的主席台,已经坐下了七八人,领头一个,居然就是天机女皇田英男,而在她旁边,坐着的这几位,无论年长还是年轻,个个的气息都凝如实质,或有直冲云霄之人,个顶个,都是顶尖的强者。

至于田副主任,她的气息反而并不浓郁,凝而不发,守拙内里,居然看不出半分外露的气息来,仿佛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望气之术没有效果。

然而随后,当我瞧见她旁边的其他人时,方才知道,这个人,大巧不工,朴实无华,已经返璞归真到了极致。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可怕。

主持会议的,是我们这一次高级研修班的班主任潭洁谭老师。

她先综合论述了一下研修班组建的意义和上级领导的关心之后,又谈及了本届学员的选拔标准。

她告诉大家,你们是从五湖四海,全国各地选拔而来的精英,将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共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说完这些,她给我们介绍起了在场的领导来。

身份最高的,当然是天机处的副主任田英男,而除了她,还有培训部的刘斌主任,再就是下面的几位老师这些老师都是天机处的大牛人物,年纪大、资格老,平日里不出任务,只是在总部对新晋成员进行调教的。

将这些人请过来,能够证明天机处对于此次集训的重视,和用心程度。

所有的人介绍完毕之后,由田副主任致开幕词,随后由培训部主任总结发言,一阵掌声过后,又分别由李洪军、李安安和一个叫做王大明的年轻人作为学员代表,分别作了发言。

一切结束,这一届高级研修班也算是正式开始。

领导们在开幕式结束之后,相继离开,而留下来的班主任谭洁和后勤负责老师赵毅,给我们开班会。

班会的主要内容,是分班分组。

这一次过来的学员,总共有六十一人,而这六十一人之中,也是有所区别的一部分人,是早有一些江湖名望的青年修行者,譬如李洪军、李安安和马一岙这种而另外一部分,则是一些比较有潜力、根骨和悟性的年轻人最后的,就是夜行者。

因为是第一届,所以招收的标准都很严格,对于名额的控制,和人员的选拔,几乎都有些接近于严苛了。

老师拿着名单,念了一遍,其中高级班二十人,基础班二十一人,再加上夜行者班二十人,每个人都有分班。

而通过这一份名单,我能够感受得到,在主流朝堂之上,修行者远远比夜行者,要更加受到重视。

这一点,从人数上面,就能够感受得到。

分了班之后,就是班干的提名。

校方根据每一个人的履历和情况,提出由李洪军就任我们第一届高级研修班的班长。

他下辖三个副班长,分别分管三个不同性质的小班,这三人分别是李安安,她负责分管高级班,另外一人叫做王大明,就是作为代表发言的那一位,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他负责分管基础班最后一人,居然是王岩。

豹哥王岩,他居然是夜行者班的小班班长,也是三个副班长之一。

对于这个结果,我一开始感觉到很是诧异,随后想明白了不管王岩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的实力,着实是一等一的,而且他出身于燕京四大夜行者家族之一的仇家,在中央的根子比较硬。

天机处的领导,对他也是很熟悉的,所以让他来当夜行者班的班长,其实是很合理、顺其自然的。

唯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是我也在这个夜行者班里。

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往后的两个月里,我都得和这个让我讨厌的家伙,在一个班里。

事实上,我也能够感觉得到,那家伙虽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但对我的敌意,依然是很浓烈的。

仿佛只要有机会,他就会陡然爆发出来。

分过了班之后,班主任宣布,让小班的班长领着各自班级的人去相关教室,五人一组,选出一、二、三、四总共四个小组,以及小组长来。

为了考验三个副班长的能力,下面的这些班务,都将有他们自己负责决断。

一个月之后,会对这三个副班长进行考评,如果有一半以上的人对其工作提出质疑,那么将会由班级里面的全体成员,重新选举出自己喜欢的小班班长。

设置这个机制,是激励所有的副班长能够为自己的集体服务。

如果不称职,到时候被撸下来,可就丢脸了。

我们来到会议室旁边的一个教室,二十人坐下之后,小班班长王岩走到了讲台上,看着所有人,先是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这里面,自然免不了将大刀王五他老人家又拎出来,讲过一遍。

展示完了背景和肌肉之后,他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这里有咱们夜行者班级成员的名单和资料,经过跟老师的协商和相关人员的访谈,暂时做了四个分组,分别是……”

他将四个分组的人员分配逐一念完,然后又提名了四个组长的名字

我被分在了第四组,而被提名的族长,居然是那个喝钙奶的少年唐道。

王岩给每个组长都做了履历介绍,我才知道,这个唐道,居然真的就是西川的,但至于是不是所谓唐门,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提出组长人选之后,王岩询问众人,是否有意见。

在场的诸位,都是从天南海北过来的,在这样的一个新环境里,人生地不熟,对于周围的人也都不是很了解,自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当出头,所以几乎是全部通过。

我坐在第四排的角落,完全没有任何的存在感,而王岩全程也没有跟我有过眼神的对视。

他有些心虚,估计是怕我这个时候站出来,跟他唱反调。

不过他显然是把我给瞧低了。

我这次过来,只是想要拿到演习的名次,得到烛阴这种东西,这个是我的终极目的。

至于这些什么班干什么的,对我而言,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我完全不在乎。

班会顺利开完,散会之前,李岩告诉我们大家,为了让同学们顺利熟悉起来,明天下午的时候,会举办一个联欢会,每一个小组,都必须出一个才艺节目。

不管是单人的也好,集体的也好,总之都得弄出来,不能缺席。

散会过后,我随着人流走出了教室,刚刚走出两步,就被叫住了。

我抬头一看,发现那人,居然是李洪军。

此人肌肤白皙,身姿修长,不板着脸的时候,气度温文尔雅,颇有几分名门贵公子的模样。

难怪有那么多人崇拜他。

他走到了我跟前,对我说道:“侯漠同学,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

李洪军陈恳地说道:“就是昨天与你交手的事情,我不应该贸然出手的,害得你平白无故被关了禁闭,真的很抱歉。”

我虽然不明白我关禁闭,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人家堂堂一大班长,跑过来与我道歉,我当然不能矫情。

当下我也是十分客气,与他寒暄两句,等到李安安等人过来时,他方才离开。

马一岙走过来,问我,说他找你干嘛?

我说道歉。

马一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当真不愧是世家子弟,做人做事,滴水不漏。

我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跟他顶牛。

马一岙说别想多,咱们走。

两人回了宿舍,我因为被关了一天一夜的禁闭室,有些疲惫,早早就睡了,而第二天早上,大清早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敲我的门。

我喊道:“谁呀?”

外面有人回答道:“董洪飞,跟你一组的,过来找你,商量下午节目的事情。”

第七章 一招制敌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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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亲自跑龙套的李洪军加更

我睡得挺沉的,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人自报身份,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的确,这个叫做董洪飞的家伙,是我们夜行者班四小组的。

只不过,我昨天晚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那个王岩的身上去,所以我们组里,除了ad钙奶之外,其余的人,也就记住了一个名字。

至于其它,印象都很模糊。

我下了床,打着呵欠将门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在门口,对我说道:“别组的人,都已经在风风火火地排练节目了,只有我们组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为了不至于丢脸,还是得集合在一起,商量一下,下午的联欢会节目,你说对吧?”

我揉了揉眼眶里的眼屎,然后打着呵欠说道:“啊,你们,指的是?”

董洪飞说道:“我,还有马小龙和马小凤。”

马小龙,马小凤是一对龙凤胎,两人二十一岁,基因好,所以男的长得帅气,女的长得漂亮。

我回顾了一下,发现马小龙竟是我们夜行者班里的颜值担当,而他的孪生妹妹马小凤,即便在整个高研班里,也能够排到前三的美女。

我的脑子开始逐渐活络过来,问董洪飞,说那组长呢?

说到ad钙奶,董洪飞就气不打一处来,气恼地说道:“我刚刚叫了他,说他不关心,让我们自己做主,后来我据理力争之后,方才勉强点头,说一会儿跟我们去运动馆的比武道场那边见面,到时候商量出一个最终的方案来哎,侯漠你说说,凭什么他一小破孩子,能够当我们组的组长?当了也就算了,还这么不负责任,真的是让人生气呢……”

他一肚子抱怨和牢骚,我忍不住笑了,说你既然有意见,昨天为什么不提啊?

董洪飞说我哪里知道是这个情况啊?再说我也不了解大家啊,本以为他有什么特殊来历呢对了,侯漠,我看你在我们集训的名单里面,排头第一个,这是什么情况啊?

我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说我真不知道。而且你也别多想,我既没有特殊关系,也没有什么背景。

董洪飞说:“别的不讲,光凭你一来就给关了禁闭,而且昨天晚上,班长还亲自过来给你道歉,我都觉得你比那个小破孩,更适合当组长一点。”

我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你稍等我五分钟,我洗漱之后,过来找你。”

董洪飞离开,我匆匆洗漱之后,出了门来,正好碰到马一岙。

他看着我往外走,有些奇怪,说你干嘛呢?

我说我们组要排节目,几个人约好去东面的运动馆聊一聊说真的,咱们这个到底是干嘛啊,明明是修行者和夜行者的研修集训,结果还要搞点儿文艺节目,驴头不对马嘴的……

马一岙笑了,说你得习惯,毕竟是官方出面的嘛,而且这个办法,的确也能够促进大家的沟通和熟悉。

我说你怎么不急呢?

马一岙说李安安把我划到了她那一组,孔祥飞当组长,又有马思凡这个活宝在,什么文艺活动,哪里用得着我来操心?

我苦笑,说你别说了,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王岩这家伙,居然是夜行者班的班长。

马一岙说我正想找你说这个事情呢,那家伙对你,肯定是恨之入骨的,这期间,你千万得忍着,不要触犯禁令,就算是触犯了,也别给人抓到把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家李洪军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行呢?对吧?

我点头,说晓得,你别担心,我还是有点儿城府的。

马一岙交代完毕,去食堂吃早餐,而我则走到了斜对面的运动馆。

这个运动馆,在学校的南侧,紧紧挨着院墙,不远处就是一个军营,远远地能够听到有士兵在晨练,一二三四的号子声,传到这儿来,让人顿时就感觉神清气爽。

运动馆很大,有上下两层,另外据说地下也有一层。

不过那是靶场,并没有对我们这些学员开放。

比武道馆,在运动馆的东侧,半个篮球场那般大小,地下铺着橡胶地板,脚踩上去,很有弹性。

我来到这儿的时候,董洪飞和马小龙、马小凤都已经到了。

只有ad钙奶没来。

对于我,三人都十分好奇,瞧见我进来,也都迎了上来,那马家兄妹朝着我问好。

马小凤性格泼辣直爽,瞧见我,开口就说道:“侯漠哥,他们都说你跟咱们学校的名誉校长田英男有关系,到底是不是啊?”

我一愣,忍不住笑了,说谁讲的?

马小凤说大家都在说,要不然凭什么李洪军昨天过来跟你道歉呢?

我耸了耸肩膀,说谁知道呢?

马小凤瞧见我就是不承认这事儿,也没有继续追究,不过看向我的眼神,依旧充满了好奇,显然是不太相信我刚才的话,以为我只是托辞,想要低调一点而已。

而这个时候,比武道馆的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

那人,正是ad钙奶男孩唐道。

他打着呵欠,缓步踱了过来,眯眼打量着我们几个,然后问道:“商量出一个什么结果了么?”

董洪飞怪里怪气地回答道:“这不是要等你这个大组长来决定么?”

唐道平静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如果你是对我这个组长的头衔有意见的话,我可以跟班干部和老师说一下,让你来做。”

他说得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让原本憋着一肚子怨气的董洪飞顿时就没了言语。

很显然,唐道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安插在他身上的头衔。

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无论是班干部,还是各组的组长,都是根据履历和硬实力来进行分配的。

一般来讲,有头衔的人,必然是在修为方面,有一定的成就。

要不然也坐不稳。

董洪飞给唐道一句话憋了回去,没有在说话,而马小龙则出来打圆场:“既然大家都到了,不如商量一下节目的事情呗。”

我说对,谁要是有才艺的话,就站出来,担下这任务。

大家都看向了小组里面的美女,而马小凤赶忙摇头,说你们别看我啊,唉呀妈呀,我长得不差,但嗓音贼拉难听,这嚎一嗓子出来,被人还以为我是野狼夜行者呢。

董洪飞也摇头,说我不行。

马小龙还没有表态呢,唐道突然说话了:“我们做这行的,又不是文艺积极分子,不会也很正常。既然没有人愿意出来,不如大家相互比斗,最弱的那人,负责出节目,你们看如何?”

这小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提出用比斗的方法,来解决此事,让人为之一愣。

随即我明白过来,他这是在亮肌肉。

别看这小孩平日里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自然也知道组里有人不服他,更知道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以德服人,那是屁话,真正能够压得住场子的,是拳头。

比斗之后,如果他赢了,谁还能够对他提出异议?

所有人,对有本事的强者,容忍度都很高。

他一句话,将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就搅和起来了。

作为组里最不喜欢唐道的董洪飞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同意,既然大家都不积极,这个办法最好。”

马小龙、马小凤这孪生兄妹也相继点头。

大家最后看向了我,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可以。

既然谈妥,而且还在比武道馆,那么就可以直接开始。

学校严禁私下斗殴,但并不禁止学员之间的比试切磋,甚至还是鼓励的,这个比武道馆,正是因此而设立的。

当然,如果学员之间切磋的话,需要找人报备,而且得有学校的工作人员在场。

我们来到比武道馆旁边的办公室,跟里面的老师提出申请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允许,一个有些佝偻的光头老者过来给我们当裁判。

他姓黄,我们叫他黄老师。

一一捉对比试,需要抽签,我们小组是五人,有一人轮空。

抽签用的是木条,最短的轮空,然后最长与次短、中间两人进行比斗。

在黄老师的组织之下,唐道居然轮空,然后我对董洪飞,而马家兄妹内斗这结果让人诧异,不过既然是抽签,那就听天由命,没什么好说的。

先是马家兄妹来,两人在我们面前,表现得有些拘谨,没有太放得开。

十几招之后,马小龙卖了个破绽,直接落败。

这比斗如同儿戏,让人完全看不出两人水平。

随后是董洪飞与我。

他对我的印象还是十分不错的,朝着我拱手,说侯子,千万别留手了,咱们认真来。

我点头,说好。

两人躬身行礼,然后上前,董洪飞移动步伐,如同鼓点一般,不断变换身位,最后猛然一冲,直拳袭来。

而我没有动弹,当拳头临体的一瞬间,陡然出手。

贪狼擒拿手。

砰!

一招,董洪飞就给我腾然抓飞,随后摔在了地上,想要起来,却发现半边身子发麻,完全僵直,动弹不得。

众人皆惊。

这……

第八章 九命黑猫妖

歙野山川动,嚣天旌旆扬。

吴钩明似月,楚剑利如霜。

我不动如山,侵掠却如火,本来还打算给董洪飞留点儿面子,但他既然说不要留手,而我最近这贪狼擒拿手又正是练得手热之时,自然没有太多的顾忌。

当下我也是瞅准了董洪飞的弱点,陡然出击,一顺一带,将他的力道轻松卸去,然后陡然一拨。

当董洪飞倒下之后,我擒住对方关节,让他在那一瞬间动弹不得,拿下了他。

董洪飞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厉害,挣扎两下之后,终于放弃了,憋红了脸,说哥,漠哥,你这也太认真了吧,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我放开了他,往后一跃,说行,那我们再来?

董洪飞爬了起来,摇头说道:“算了,算了,打不过你,何必自取其辱?你们继续吧。”

旁边的黄老师眯眼打量着我,然后说道:“剩下三人,再抽签呢,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直在旁观的唐道说道:“不用,我对马小凤,然后再与侯漠比斗。”

他没有再多占抽签的便宜,而是直接说出了解决方案。

对于他的提议,当事人马小凤并无意见。

她显然已经意识到,最后的决赛,会在我与唐道之间进行,而她,不过是陪衬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显得十分慎重,在于唐道的比斗中,主要以防守为主,全力防备,不断后退,采取周旋游击的策略。

这办法的确有效,唐道一开始牟足了劲儿,想要快速拿下马小凤,但最终没有得逞。

三招之后,唐道势头一缓,由强转弱,随后陡然一晃,突然出现,马小凤瞧见他人在前面,当下一个大推手,却不曾想唐道的身子陡然一晃,居然化作了一个幻影,下一秒出现的时候,却是在了马小凤身后。

他猛然一下,擒住了马小凤的双手,紧接着一个大翻滚,将人死死锁在地上。

赢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两人就要拖延下去的时候,唐道一个由快转慢,又陡然鬼步瞬移,用节奏,将局势给直接翻转,拿下马小凤。

光这一下,就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事实上,刚才连我,都没有注意到唐道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马小凤身后的。

瞧见这情况,就连一直对唐道很是不爽的董洪飞,都露出了钦佩之色。

还是那句话,修行行当,不相信眼泪。

只相信实力。

马小凤落败之后,最后的对决,就变成了我和唐道。

事实上,如果选择最后一人来出节目的话,应该是在董洪飞和马小凤之间进行,而不是我和唐道之间。

但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选择忘掉这件事情。

我与唐道走到了场中,两人躬身,向对方表达敬意。

随后我抬起身来,眯着眼,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郎。

他年轻,气盛,孤僻,冷静。

他如同一匹狼。

一匹孤狼。

同样的气质,我其实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瞧见过,那人就是曾经跟着老歪混饭吃的阿水,那个男人平日里冷酷寡言,但总能够在关键时候,做出让人惊艳的表现来。

唯一不同的,是唐道比阿水更冷。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他,是孤独的。

高处不胜寒。

两人目光对视,三秒钟之后,不约而同地向前冲去,紧接着,唐道的拳头如同机关枪一般,在一瞬间打出了十几下。

我双手交叉,挡住了他的双拳,感觉对方的力量,很足。

小钢炮一般。

两人相交,数个回合之后,我出手了。

贪狼擒拿手,绝对的刁钻,直奔下三路去,凭借着我双眼的动态视力,我对唐道的攻击还是能够把握住的。

两人一来一往,转眼间,唐道就落入了下风去。

不是他不强,而是我刚刚习得的贪狼擒拿手如同滑鱼一般,滑不溜丢不说,而且借势打势,形如搏兔之鹄,神如捕鼠之猫。静如山岳,动如江河。蓄劲如开弓,发劲如放箭。曲中求直,蓄而后发。力由脊发,步随身换。一整套下来,却是将初闻此法的唐道弄得五迷三道,屡屡受挫。

然而他即便是落入下风,也能够守住门户,不让我有一举拿下他的机会。

他甚至都能够让我碰不到他的要害。

不过随着战斗的开始,特别是与唐道这种不知深浅的厉害角色交手,我原本并不算熟练的贪狼擒拿手在飞速进步,特别是面对着他的反击之时,我越发能够理解到贪狼擒拿手的精粹之处,并不在于与敌拼强,而是周旋。

气以直养而无害,劲以曲蓄而有余。

收即是放,放即是收。

断而复连,往复须有折叠,进退须有转换。

随着时间的继续,唐道发现我的攻势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层层叠浪,越发强悍凶狠,而且天马行空,超乎想象,脸色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在刚才的交手试探之中,两人都能够知晓,对方的修为,不弱于自己。

至少没有太多差距。

既如此,那么能够拼斗的,就是双方临场应敌的手段,或者说,就是杀人技。

相对于带武器的搏杀,拳脚之间,多少还是少了几分凌厉,没有那种一瞬之间就分出胜负、行走于钢丝之间的快感,也没有与死神跳舞的紧张。

但是在你来我往之间,却能够感受得到搏击的极致魅力。

不过很快,唐道没有再继续这般玩儿。

他开始提速了。

与刚才与马小凤相斗的情形是一样的,在我正面的唐道瞬间消失。

下一秒,我感觉身后一道劲风扑来,几乎是没有反应,直接蹲身,一个黄狗撒尿,踢向对方,而唐道的身子轻盈,反应能力超级恐怖,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刹了车,然后差之毫厘地避开了我的脚尖。

只差,一点点。

不过就这一点,也足以让唐道变得冷静下来,他往后一跃,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吼道:“喵呜……”

话音一起,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股蓬勃扩张、极具侵略性的恐怖状态。

他的身体周遭,散发出来的黑色气息,浓郁如墨,而半空之中,却有一对祖母绿般的双眼,正高高在上,俯视着我。

黑、猫?

我的心头一跳,旁边却有人“咦”了一声:“九命猫妖?”

说话这人,却是一直在旁边压阵的黄老师。

我听到,知道这唐道竟然是猫妖夜行者,心头一颤,却感觉到那家伙如同闪电一般,陡然扑来,比之先前的速度,却是快上了数倍。

倘若不是我的双眼拥有极高的动态视力,说不定都瞧不见了他的身影。

唐道在激发出了浓郁的妖气之后,整个人比起之前来,却有天壤之别。

气势如虹。

不但如此,而且他也逐渐占据了上风。

他凭借的,并不仅仅是夜行者本身的天赋,还有他长期以来修行的手段和与人搏斗的法门。

我开始渐渐落了下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厉声一喝,浑身散发着炙热的气息来。

我吐气成火,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上前交击。

两人都用上了真本事,越打越快,越打越急,到了最后,居然纠缠到了一块儿,宛如两道幻影,彼此不分。

在这个时候,我整个人的状态都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瞧见依旧攻不下唐道的防守,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我先前能够将王岩击飞,心理优势其实是挺大的。

我觉得夜行者班之中,我的实力,即便不是第一,也必然占据了前三的位置。

然而此时,我方才晓得,能够进入这儿的,都不是寻常角色。

这个高研班,当真藏龙卧虎。

瞧见唐道不但滴水不漏,而且越发精神,我甚至都有点儿想要激发全身血脉,显露出全盛姿态来。

不过当我想起这不过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比斗时,却又收了点儿心思,而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黄老师果断出手,出现在了我与唐道之中,将我们拦下来。

我与唐道,都是动了真火,拳拳到肉,凶猛非常,此时此刻插入其中,是会受到双方攻击的。

然而他却稳稳站住,毫无波动。

将我们隔开之后,黄老师说道:“你们别再战了,不然我这地方,可就给你们毁了去……”

说罢,他双手一抖,一股绵延之力传来,将我和唐道各自推向了十数米之外去。

唐道往后一退,还想再战,我却收起了战斗的姿势。

我深吸一口气,气息变缓。

董洪飞和马家兄妹瞧见我们这一场激斗,都为之折服,赶忙上前来打圆场,董洪飞说道:“好了,好了,节目我们来出,下午的时候,我和小凤妹妹就合唱东方之珠吧?”

马小凤听了,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只要不唱纤夫的爱,我都是可以接受的。

几人给我们打了圆场,然而唐道却走了上来,盯着我说道:“你还有杀招,没有使出来,对吧?”

我看着小朋友不太服气的样子,咧嘴一笑,说对呀,怎么?

唐道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知道,不过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也有一招,即便是你施展出所有的手段,我也能够让你死。”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停顿。

潇洒,如猫。

第九章 理论的研究

钙奶用强大的实力,证明了自己足以胜任夜行者班第四小组的组长一职。

当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时,没有人敢再质疑他。

不过我这种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的家伙,显然更容易获得大家的好感。

所以当钙奶离开之后,其余几人,都朝着我围了过来。

对于夜行者来说,本相就跟女人的年纪一样,是个秘密,所以他们并不好询问,而是八卦起了离开的钙奶来。

董洪飞有些震惊地说道:“九命猫妖?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这么一个本相。这也难怪了,据说属相为猫的夜行者,性格也跟猫一个样,难怪他那个样子,我总算是理解了。”

我说九命猫妖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九条命么?

马小龙说道:“有没有九条命我不知道,但是历史上好几个活过一百五十岁的名人,据说都是九命猫妖,属于怎么杀都杀不死的那种脑袋掉了,都能够活下来……”

我说你这个,不符合原理,那已经不再是九命猫妖了,而是蚯蚓和蟑螂了。

众人纷纷叹服,而黄老师则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这两天若是你与人比武的话,一定要记得叫我,其他人,未必有制得住你的能力咱们部门的经费紧张的,要是真的给你弄垮了,重建费钱不说,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地方……

瞧见他那语重心长的模样,我很是汗颜,郁闷地说道:“好,我记住了。”

这一次的节目评选,的确是让小组的成员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当然,主要还是我、董洪飞和马小龙、马小凤兄妹几人。

至于钙奶,大概是出于他特殊夜行者血脉的缘故,几人虽然不太喜欢他,倒也没有了太多的质疑。

下午的联欢会举办得十分成功,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都没有了印象之中的刻板。

他们不再是黑着脸、浑身冰寒,他们和普通人其实没有两样,一样有喜怒哀乐,性格也是各有不同。

有人还颇有才艺,那个叫做王大明的年轻人,唱歌比蒋大为还要洪亮,而马思凡一手吉他弹得很是不错,我听人说,这手法,应该是大师级的。

就他这样的吉他手段,拿去校园里泡妞,简直就是无往而不利。

除了这些,还有相声、口技、剑舞、口琴等等,缤纷多彩,让人为之诧异。

没有想到这帮人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兴趣爱好。

而整个联欢会里,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李洪军和李安安。

李洪军能够弹得一手行云流水的钢琴,大弦小弦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不断堆积的乐符在整个厅堂里跳跃起来,随着他修长的十指和起伏的身子,将现场的气氛推升到了极致,引得无数的女学员为之欢呼。

就连男性学员,也都在结束之后,忍不住起身,疯狂鼓掌。

至于李安安,则是一曲很经典的俄文歌喀秋莎,一开腔,那如同王菲一般的灵魂唱腔,直接就将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高山流水,余音绕梁。

这样的嗓子,如果去混演艺界,那些靠搔首弄姿的偶像歌手,哪里还有饭吃?

联欢会办得十分成功,整场办下来,别的人不说,至少对于那些登台表演的人员来说,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表面上的了解。

而会后,我也将董洪飞和马家兄妹带到了李安安、马一岙的圈子里去。

对于这事儿,三人都表现出了浓烈的兴趣,我一问才得知,他们对于李安安,都怀着近乎于瞻仰的心情。

李洪军,和李安安,这两人是高研班里的明星学员。

能够加入这个圈子,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收获。

事实上,他们对我这般亲近,也是因为我跟李安安之间的亲密关系。

开学典礼和联欢会之后,就是正常的上课。

因为基础的不同,所以全班在一块儿的大课很少,除了第一节的思想政治教育之外,其余的都是以小班为单位,各自开讲。

给我们夜行者班上第一节课的老师,是一个老兔子。

大家别误会,这真的就是一只兔子。

卯兔夜行者。

而且还是一个直接凝化除了本相,整张脸都是兔子模样,毛茸茸,而且还有一对长耳朵,看上去很萌。

不过从他那一把灰白色的胡子,就能够看出老头儿的岁数,不算小了。

这人叫做楚教授。

楚中天。

戴着一对小圆眼镜的楚教授走到了讲台前面来,咳了咳,在黑板上写完了自己的名字之后,敲了敲黑板。

他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想,我为什么会以这样的一个形象出现,而不是用寻常人等的模样呢?对于这事儿,我不介意告诉你们,因为很简单,那就是我的妖力消失,再也无法恢复原型了。”

“自古以来,许多夜行者的寿命,远远低于人类,除了争强好胜,贪勇好斗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基因的崩溃。”

“那么什么是基因呢?”

“,脱氧核糖核酸,又称去氧核糖核酸,是一种生物大分子,可组成遗传指令,引导生物发育与生命机能运作。主要功能是信息储存,可比喻为蓝图或食谱。”

“带有蛋白质编码的片段,就称为基因。”

“每种生物,身上都会携带着垃圾,也就是毫无用处、并无表象的垃圾,而根据美国科学家发现,生物越复杂,其携带的垃圾就越多在西方,垃圾,仿佛是无用之物,如同阑尾但在夜行者的理论世界里,这些垃圾里蕴含的基因片段,却都是远古祖先遗留下来的丰富财产。”

“夜行者,其实也正是这些基因片段从隐性变成显性之后,最终成为的新兴人类。”

“在科学上,这种垃圾,又被称之为基因间区,它是指穿插在基因与基因之间的序列,这些序列不编码蛋白质,在人类基因组中占了绝大多数。除了少数可能具有基因表达调控的功能外,基本上没有明确功能,或者说功能未知。”

“但如果将其激发之后,恢复远古消逝的能力,这个就让我们拥有了了超出同辈的状态,我们称之为基因锁。”

“无论是基因区间,还是基因锁,总之一点,随着细胞分裂的次数的增加,这种状态越来越强,细胞的存世性就遭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从而导致过度衰老,甚至基因崩溃,而我这个,其实还算是好的……”

这个长着个兔头的老头儿,讲得远比当初的马一岙要精细许多,也有这许多的研究基础和资料来举证,

他说得头头是道。

夜行者也是人,只不过他们拥有了太多的垃圾,也就是解开了基因区间,从而让自己因为这种或者那种的原因,细胞快速分离,成为了与修行者截然不同的所在。

如果说之前的时候,我对于夜行者存在的原因和理由还有些模糊。

那么此刻,却是对自己有了全新的认识。

按照楚教授的说法,历史上许多让人诧异的疑点,以及让人无法相信的事实,背后都存在着夜行者之间的影子。

而民间传说中许多的鬼怪和神话,也都隐藏这夜行者以及修行者之间……

这个戴着小圆眼镜的老兔子,他曾经是看守特殊档案一辈子的研究员,在给我们的第一节课里,不但从科学上详细讲述了夜行者的起因和结果,而且还跟我们讲起了世界上的诸多传说。

他还跟我们聊起了“魔”这种恐怖的存在来人心癫迷为魔,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魔是心存不满的人,融合了妖元之后形成的特殊存在,天然被这世间排斥。

而那个噬心魔,则是传闻中最为恐怖的老东西,它的存在,据说已经有了百年时间。

它曾经被人联手击败过,烟消云散,却不曾想在一甲子之后,却又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世间,而且还是以如此的状况之下……

恶迹累累。

一节课上下来,让我的观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从那神秘学和宗教吸引力之中挣脱出来,更加愿意去相信科学的解释。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这一次的高级研习班,对我而言,着实是一次极为有用的培训经历。

它对于我开阔眼界、增长学识,起到了极大的帮助。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除了这位楚教授之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另外几个极为有名的老师。

这些老师,个个都有干货,无论是夜行者的历史,还是修行者的讲究,从过往回归到现在,让人的视野渐渐开阔和清晰。

而第三天的晚上,马一岙找到了完全沉浸入学习之中的我,告诉了我一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之前被关在小黑屋的那个大妖,叫做南海凶鳄。

而那个赵鹏,其实还活着。

他,就是天机处几个目前还活着的创始人之一,目前则是天机处的名誉顾问,他在中俄相交的小兴安岭北麓,边境城市黑河退休养老呢。

他,会在半个月后的集训拉练中露面,并且对我们进行相应的指点。

第十章 黑夜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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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水,半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在天机处从国家图书馆和各个宗教协会、道门、佛门等地请来的老师教导下,对于修行、夜行者这些事儿的基础,有了一个从无到有的了解过程。

通过学习,将我们整个的知识体系都给完善了,并且坚定了唯物主义的价值观。

并且为我们接下来的修行,打下了良好基础。

除此之外,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夜行者班,还是整个高研班,大家也都算是混了个基本的脸熟。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延,大家也都按照不同的来历和性格,各自形成了不同的小圈子。

最主要的,圈子分成三派。

第一派是以明星学员为主的精英圈,第二派是以地域和师承为主的朋友圈,再有一个,就是修行者与夜行者对立的血统圈。

当然,这也只是泛泛而论。

事实上,表面上大家都保持着和谐的状态,即便是我与尚良、王岩之间,都保持着相对克制的态度。

而让人值得一提的,是那位ad钙奶男孩唐道。

他仿佛一只幽灵猫,从来都不合群。

他每天都会上课,坐在角落,安静得像一件家具。

他不参与讨论、不参与任何活动,甚至每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必然都会在角落,孤孤单单,一个人吃饭,而且只吃蔬菜。

有醋溜土豆丝的时候,只吃土豆丝。

没有土豆丝,就吃青菜。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但没有人会对此奇怪,因为这个人的血脉,可是九命猫妖。

传说中的夜行者血脉。

半个月之后,我们被告知在冰城的集体训练课程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将会前往小兴安岭的北麓。

我们将在那边的大森林中,完成接下来的受训过程。

学校给了我们半天收拾行李的时间,然后在第二天的时候,一辆大巴,一辆中巴,将我们给往北拉去。

经过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下来,大家都有了相互的了解,带队的班主任谭老师也很会活跃气氛,所以一路上欢歌笑语,完全不像是修行者的集训班,而如同某个单位的旅行团,又或者是什么作家协会一样。

不断有人站出来,高歌一曲,或者老歌,或者时下流行的歌曲,再有就是口琴,热闹得很。

我跟马一岙坐在车尾处,我琢磨着先前马一岙跟我说起的话。

这一次去小兴安岭北麓,那位赵鹏赵老,将会露面。

这位在天机处,或者说我们国内的官方,到底是一个什么地位呢?

可以这么讲,在我们心目中觉得吊炸天的天际女皇,在人家赵老面前,都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赵老。”

不服不行。

人家可是419办,也就是天机处的创始人之一,当时中央下令,为了我们这些人成立一个专门的监管部门时,他就已经在这其中了。

而经历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无数老一辈的人物都陆陆续续敌不过岁月的侵染而死去,唯有几人得以存活下来,有的已然缠绵病榻,彻底退休,而像他这样,还能够在二线发挥余热的,实在不多。

我跟他老人家,谈及南海凶鳄的事情,他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我满腹疑虑,但心中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因为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将贪狼擒拿手练得十分纯熟。

而越是纯熟,我越能够感受到这法门的恐怖之处,不愧是南海凶鳄口中“九玄露中最诡异的法门”。

它的意义,不早于擒拿,而是思路。

与人搏击的思路,无所不用其极,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一样。

我越发地想知道,除了贪狼擒拿手,其余的六法,到底是什么。

南海凶鳄在禁闭室、小黑屋里面的留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我们抵达了小兴安岭北麓的一处森林营地,这营地除了中间的两层红砖小楼之外,其余的建筑都是原木小屋,两人一间的那种,分配给六十一名学员,以及跟随过来的集训营老师,以及相关领导居住。

营地里也有人员留守,虽然没有穿军装,但给人的感觉,却还是有着军人的气质。

先前在冰城体育馆里遇见的黄老师,也跟着过来。

我们抵达了森林营地,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当天晚上,在红砖楼前面的空地上,办起了篝火晚会。

除了大量丰盛而美味的菜肴之外,十几只的烤全羊,油脂四溢,香气扑鼻,而且还破例地提供了冰城啤酒,无论是老师,还是学员,都享受着这短暂的美好时光。

因为据说明天开始之后,就会进行严酷的半军事化训练。

又叫做魔鬼训练。

十五天的适应期之后,真正的集训营,就将开始了。

我和马一岙,与李安安,以及其余一些人,围在一个篝火前,享用着抹了蜜和孜然的烤羊肉,喝着酒,聊天说话,十分畅快。

不知不觉,大家都喝得挺尽兴的,我因为心里想着事,倒也没有喝太多酒。

分房间时,以班级划分,高级版在靠外面土路的一片木屋,基础班靠近红砖楼,而夜行者班,则在林子深一点的地方。

我没有能跟马一岙同一个寝室,最后选择与董洪飞一起。

夜已深,我扶着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董洪飞回房,安置他在床上睡下,又在公用盥洗室里简单洗漱过后,我方才回房躺着。

因为路途劳顿,我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有嘈杂的声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做梦,随后被人猛然一推,睁开眼睛,却瞧见董洪飞使劲儿地推搡着我。

他大声喊道:“漠哥,漠哥,出事了,快走。”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朝着窗外瞧去,却见火光冲天,然后外面有怒吼声、惨叫声,还有拼杀声,无数杂音,全部都落入耳中来。

我有一点儿懵,看向了董洪飞,说怎么了?

董洪飞满身酒气,使劲儿晃了晃脑袋,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怎么回事?”

砰!

两人说话间,木屋的房门给陡然踢开,紧接着马小龙从外面冲了进来,对我们说道:“赶紧走,噬心魔知道了我们这一次的集训,居然特地趁着院方领导和天机处的高手没有抵达之前,对我们下重手。好多人都死了,刚才我碰到王岩班长,他让我们往林子里跑去。”

听到这话儿,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就清醒过来。

不断醒了,而我整个人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噬心魔,这是什么?

别人不知道,但我却始终都忘记不了那一大团的黑云,倏然而过之后,恐怖炙热的火鸟,却是化作了冰凤凰,再无生机。

如此恐怖的噬心魔,居然袭击了我们这里?

我顾不得许多,从床上跳了起来,朝着两人喊道:“跑,快往林子跑。”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冲出木屋之后,发现周围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奔跑的黑影。通向几百米外红砖小楼的路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这火焰迅速蔓延,已经将前面几栋木屋都给点燃了。

烈焰之下,有许多的蒙面人在跳跃,他们手持棍棒与刀枪,正在冲着那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学员们动手,大肆屠杀。

不过有杀戮,也有反抗。

我瞧见夜行者班的班长王岩正率领着四五个团聚在他身边的学员,正在奋力反抗。

在其余地方,也有零星的对抗。

不过这些,都抵不过凶猛的敌人,那些蒙面人个个都厉害无比,又是训练有素,攻势如潮,王岩等人还没有稳住阵脚,就已经不断有人跌落在地去。

形势居然如此的严峻,让人为之惊诧。

我是一个危机意识十分浓烈的人,在瞧见这场面的一瞬间,忍不住就浮想联翩起来。

这是,想要对我们一网打尽?

我望着远处的拼斗,却不曾想,从右侧的木屋旁,杀来几人,气势汹汹。

马小凤从另外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满身是血,瞧见这个马小龙惊慌失措,冲过去喊道:“小凤,你咋了?”

马小凤这个东北妹子,平日里彪悍无比,此刻却“哇”的一声,直接哭了起来,大声喊道:“哥,哥,赵老师死了,他死了。”

马小龙瞧见情绪崩溃的妹子,一把抓住了她,问道:“你没事?”

马小凤摇头,说我没事,但赵老师为了掩护我,被人乱刀砍死了他临死之前,告诉我,往林子里跑,不要跟他们硬拼。

她边说,边往森林里面跑去,我们刚刚醒来,不知道情况,也跟着往里跑。

如此跑了两百多米的距离,进了茂密的老林子里,山风一吹,我才回过神来,想起马一岙,和李安安等人,还在外面呢。

我停下脚步,不想再跑,而这个时候,从草丛那儿,冲出几人来。

当先一人,手持长枪,朝着最前面的马小凤心窝扎去。

稳如磐石,刁钻如蛇。

嗷呜……

马小凤在遇袭的一瞬间,直接闷吼一声,紧接着整个人的身子迅速膨胀,然后双手一振,抓住了那枪头。

她猛然一带,那人直接飞了起来。

而这时,我瞧见了马小凤此刻的模样。

居然是一头。

母老虎。

第十一章 什么情况?

人生逢此大变,处处凶险,到处都是大火与死人,再亲眼瞧见朝夕相处的赵老师死在跟前,在这样的刺激之下,马小凤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致。

所以在骤然遇到袭击的一瞬间,她就再也没有撑下去。

她如同吹气球一般,直接膨胀两米多,而让人惊讶的,是她外面的衣服虽然就此撕裂,但内里如同贴身游泳衣一样的衣服,却并没有因此而崩坏,反而紧紧贴合着身体,而她展露出来的部分身体,全是黄色毛发,带着黑色条纹,头圆耳短,耳背面黑色,中央有一白斑甚显著。

而她的脑门处,呈现出复合型的“双王”图案。

董洪飞在我旁边,瞧见马小凤的表现,忍不住惊叹一声:“寅虎?”

“不!”

我忍不住摇头,有些惊叹地说道:“这是彪。”

何为彪?

谚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犬生九子,其一为獒。

这彪,是虎生,但最犷恶,极其威猛凶残,战斗力远胜于一母同胞的同类。

此刻的马小凤亦是如此,她显露出了本相之后,纵身一扑,将那人给扑倒在地之后,猛嚎一声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长大了满是獠牙的嘴巴,朝着那人啃了过去。

夜行者,即便是显露出了本相之后,也是能够控制住自己意识的,也是人。

是人,就不会生咬活人。

从这里来看,前段时间一直表现得十分温柔可爱的马小凤,内心之中,绝对藏着一头猛兽。

不过她这边凶猛非常,那使枪的家伙也是格外矫捷,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身子一缩,人就从马小凤的身下滑了出来,往旁边一滚,周围立刻有人过来接应,几根长棍戳来,将马小凤打得嗷嗷直叫。

自己妹子受了欺负,马小龙哪里受得住,当下也是猛然一声吼,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高大魁梧起来。

他也显露出了本相。

同样是寅虎,但他并非马小凤那般彪悍,似乎还矮了一截个头儿。

不过正因为如此,使得他的身子十分灵活,右手一扯,抓过来一根长棍,在手中猛然一抖,然后将周围的敌人都给击退,这才对我们吼道:“走,别停下来。”

马小龙和马小风相继显化出了本相,是想要在这危急时刻,迸发出最强的力量来,稳住阵脚,然后逃离。

但我却并不这么想。

我眯眼打量着眼前的这六七人,深吸了一口气。

给人欺负到了门上来,还要跑?

这事儿,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不要怂,就是干。

对于我来说,这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除了之前与钙奶有过一段还算不错的交手之外,其他的时间里,大部分都是在学习课堂知识。

其余时间也就做做早操什么的,骨子早就闲得发痒了。

刚才睡醒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儿懵,此刻回过神来,听到种种噩耗,以及这些凶狠的敌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反而多了几分期待。

对我而言,杀戮反而是甜美的毒药,让我难以戒掉。

啊……

我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燃烧起来,随后我调整了呼吸,瞧见前面的人影在晃动,猛然冲上去,一个错步,欺身上前,抓住了一个家伙。

那人正在于马小凤周旋,给我一把抓住,猛然一扭身,那瘦弱的躯体里,却是传来了巨大的力量。

普通人给这么一甩,恐怕就直接栽倒在地去了。

但我没有,贪狼擒拿手施展,一顺一带,那人立刻就失去了平衡,猛然摔倒在地,然后我猛然一拳,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

那家伙也算是机灵,没有让我这一拳砸实,而是就地翻滚。

他避开了我两下将泥土夯实的拳头后,大声叫道:“有硬货,点子扎手。”

他这一声大叫,我的身后,立刻有一道狂风扑来。

虽然那风隔得很远,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感觉到一股难以表达的心悸,就仿佛针扎一般,钻心地疼。

我没有任何犹豫,不再对这家伙下手,而是就地一滚,朝着旁边逃开。

轰……

我这边刚刚一闪开,却听到我原来站立的地方,传来巨大的炸响,我猛然回头,瞧见刚才那儿居然出现了一个至少半米深的土坑,漫天的泥土飞起,而一个蒙着脑袋的矮个子,出现在了十米之外。

那个差点儿被我轰碎脑袋的家伙,逃到了那矮个儿的身后,大声叫道:“这个家伙,很邪门!”

那矮个子用一种很怪的强调说道:“再邪门,不过是一小雏儿……”

说罢,他陡然向前,一步直接跨越了七八米。

紧接着,他陡然出拳,朝着我胸口轰来。

他在出拳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周遭的空间陡然凝固,仿佛被水泥浇灌了一般,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僵直得跟一根木头似的。

随后我发现,并非是我的身体僵固,而是我的意识,被对方封锁住了。

对方在出现的一瞬间,用恐怖的精神意志,将我给震慑住,让我下意识地动弹不得,然后陡然出拳。

轰!

在我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我避无可避,只有将双臂交叠,横呈在了我的胸前。

那一拳,骤然轰在了我的双臂之上,我即便是在铜皮铁骨的神通加持下,整个人也感觉到被一辆东风重卡给撞到一样,整个人就腾然飞了起来。

我横跨十几米,最后那后背重重地撞到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上,将那大树都给撞得直晃荡,树叶簌簌落下来。

我从树上滑落下来的时候,瞧见那矮个儿没有朝着我追来,而是攻向了其余三人。

这家伙到底有多恐怖?

原本马小龙、马小凤兄妹两人显化本相,已然将整个场面都给控制住了的,但这个矮个儿的加入,却将局势给陡然扭转。

他三两下,就将身高两米的马小龙给一个过肩摔,重重砸落在了混含着青草和泥土的地上。

然后他一个鞭腿过去,将冲上来解围的董洪飞给直接踹飞。

这架势,就跟成年人胖揍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轻松惬意,没有半点儿负担。

这样的情形,不但没有将我给吓住,而且还让我凭空生出了无端的怒火来,瞧见马小凤上前,气势汹汹,却并没有难得到那矮个子,不但如此,反而如同戏耍狗熊一样,生扑几回,弄得焦头烂额之时,却给猛然一脚踹在了后脊梁上,一声闷响,却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去。

马小凤显化本相之后,却是一头狰狞模样的猛彪,奋力爬起,却给小矮子踩在了双肩之上,往上轻轻一跳。

当他又落下时,却仿佛将马小凤全身的力气,都给抽干净了一般去。

无力反抗的马小凤痛苦嘶吼着,声音沙哑,显露出了浓浓的不甘心来。

矮个子那怪异的腔调响起:“哼,什么垃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啊!

我怒吼着,从兜里摸出了熔岩棒来,妖力灌注之后,那天珠、手指一般大小的玩意,顿时就化作了一头粗、一头细的长长棒子。

那上面凝固的熔岩,带着粗粝的气息,冒着炙热的温度,当头砸向了那人去。

那人瞧见我这气势汹汹的模样,完全不慌,居然伸出手来,想要凭借着肉掌,去接下我的一棒。

我瞧见他如此托大,心头发狠,将妖力灌注,当熔岩棒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化作了通红炙热的模样,仿佛能够锤破一切。

我信心满满,以为能够将他给直接轰杀。

然而熔岩棒最终还是停住了。

被那人用单手给接住,不过随后,他伸出了另外的一只手来,双手撑住了如泰山之势下压的熔岩棒,然后开始变得认真了起来:“有点意思。”

他双手一托,一股巨力传来,将我直接推开。

而这个时候,另外一边,一个头上双角的魁梧大汉,悄不闷声地冲到了跟前来。

我瞧他这一身穿着打扮,知道却是刚才给甩飞的董洪飞。

此刻的他,双眼通红,仿佛流了血一样。

他的鼻孔中,冒着腾腾的白色雾气。

此刻的董洪飞,比之先前,截然不同,仿佛用着直冲云霄之势,然而当他刚刚冲到跟前来的时候,却给诡异的一脚,直接踢倒在地。

从草丛中,赶来一人,将他弄倒之后,生扑上去。

好强。

我瞧见周围的几人,已经朝着我围了过来,而那个矮个子也开始发力,朝着我陡然冲来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是跑。

而随后,我知道跑是跑不了,但如果能够挟持住一个重要人物,或许能够将其余的人,都给救出去。

我奋力向前,熔岩棒挥舞得虎虎生风,与那矮个子斗成一团。

双方都用了狠力,凶猛非常,越打越凶,彼此不留手。

而随着时间过去,将董洪飞扑倒那人也加入了战斗,两人联手,给我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倘若不是对方似乎留了点手,我只怕早就已经死掉。

就在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我都已经想要接下来,准备激发出最终形态。

而这时,我们的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冷冷的哼声:“够了,不要再演了,楚老师,黄老师。”

啊?

第十二章 实力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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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望去,却瞧见左边三人合抱的大树之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便正是ad钙奶男孩唐道。

他坐在树桠上,双脚悬空,一晃一晃,打量着我们下方。

我往后退开,想起他的话,将熔岩棒砸落在地,然后带着满腹的疑问,望向了面前这两个围攻我的人。

楚老师,黄老师?

我凝视着眼前的人,而那两位被唐道说破了身份之后,也没有继续进攻,而是停在了原地。

随后,那个矮个子将头上的面罩取了下来,果然就是先前给我们上过理论课的老兔子楚中天楚教授,而另外一人,将缠在脸上的布条取下,也正是先前在体育馆的专职裁判黄老师。

我满脸错愕,说你们这是?

楚教授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头,看向了树上的唐道,说不下来么?

唐道身子前倾,人从六七米的树上跳下,落地之时,毫无半点儿声音,仿佛脚下长了垫子一样。

楚教授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们?为了今天的事情,我们可是做了很多准备的。”

旁边的黄老师也说道:“对,我们模拟了十几遍,是不可能出错的。”

唐道平静地说道:“从进入集训营以来,就一直禁酒,滴酒不沾,而今天,却让人敞开了喝,然后又说明天就要进行魔鬼特训,但也没有提几点钟集合,需要做什么,这里就很有疑点了另外就是住宿的问题,之前在学校的时候,没有这么严格的要求,而这里却按照分班来住宿……”

楚教授听到,很是疑惑,说即便如此,那你怎么知道我和黄老师的身份呢?

唐道说道:“我这人,从来都不喜欢在床上睡觉,而是睡在屋顶,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知晓,所以你们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我其实都是看在眼里的。”

听到这话儿,楚教授哈哈大笑起来,而这时旁边走来一人。

他脱下头罩,却是在马小凤口中已经死去的赵老师。

他问道:“他这个,算什么标准?”

楚教授看着脸色平静的唐道,说道:“虽然没有下场交手,但能在危机之前保持冷静的大脑,才是真正厉害的如果让我来说,我给甲a。”

黄老师点头,说附议。

几人说完,我这才反应过来,开口问道:“原来你们弄的这些,只是一项测试?”

负责我们生活和后勤管理工作的赵老师点头,说对,经过了十五天的理论学习之后,我们对大家的性格和基础都有了不错的了解,但为了让你们更好的投入进这一次的集训学习之中来,并且针对于每个人进行专业化的导向,就需要清楚你们每个人目前的实力和能力。

他平静地说道:“只有这样,才能够为你们研究出量身定制的方案来。”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听在耳中,却多少也感觉到有几分刺耳。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愚弄了。

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无论是马小龙,还是马小凤,又或者是董洪飞,他们都在生死之间的激斗中,显露出了夜行者压箱底的底牌,也就是本相。

对于这个,夜行者从来都是很忌讳的,甚至都不愿意跟别人提及。

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交往中,即便是十分亲密了,也没有问起过别人夜行者本相。

因为这个,是一种讲究,也是一种忌讳。

但是在刚才的试探过程中,我想没有显露出本相的人,除了我和唐道之外,其余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这样子到底是对是错,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不过我并非头脑简单之人,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却也没有当场表露出来,而是开口说道:“既如此,我们还打么?”

楚老师耸了耸肩膀,说想要试出学员的极限,需要在生死边缘,毫无保留,并且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你现在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再比斗下去,毫无意义行了,关于你们的考核结束了,就地休息吧,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对学员的表现进行点评打分呢。

说罢,两人将头套再一次带上,然后转身离开。

赵老师走了上来,对我们说道:“今天的测试,你们或许会觉得不舒服,不过……”

唐道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谈话:“不,只有被耍者,才会觉得心里难过对我来说,刚才的事情,只不过是打扰到了我的睡眠而已赵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睡觉了,晚安。”

说罢,他转身,朝着刚才陷入一片混乱的聚集地走了过去。

他的身形很快,几个起落,不见人影。

瞧见他离开,赵老师并没有拒绝,而是苦笑一声,然后对我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但你可别走,帮我搀扶这几位同学起来,带到医务室去。有伤的治伤,该休养的休养不过两位老师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一般来讲,休息一晚上就可以了,不会耽误明天的课程。”

董洪飞从地上爬起来,叫屈道:“什么有分寸啊,我到现在还疼着呢……”

马小龙干脆趴在地上,哀嚎着说道:“对啊对啊,好狠啊,我感觉浑身都疼,爬不起来了!”

马小凤倒是没有出声,而是趴在地上,幽幽地看着赵老师。

她原本以为赵老师是为了救她而死的,结果人家只是配合着,演了一场戏。

对于这事儿,这个已经恢复成了常人模样的小女孩子,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不知道该如何说。

赵老师的脸本来都已经板了起来,准备训人的,结果给马小凤这么幽幽一瞪,顿时就将所有骂人的话语咽会了肚子里去。

他对我说道:“你负责将人带回去啊,我去前面计分了。”

他转身离开,而我则是一脸郁闷。

我又不是组长,凭什么吩咐我这活儿?

赵老师一走,原本哼哼哈哈的董洪飞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走到了我的跟前,瞧着插在泥土里面的熔岩棒,满眼好奇。

他说漠哥,你这个是什么啊?看着好像是一烧透了的铁棍,烫不烫啊?

我瞧见恢复人形的董洪飞,忍不住笑了,说你试一试?

没想到他果然去试,结果手指一挨着棒身,立刻就冒出了一股黑烟来,董洪飞疼得哇啦啦大叫,而我则趁机将熔岩棒收了起来。

相互搀扶过来的马家兄妹一脸诧异,说漠哥,你那根棍子呢?哪儿去了?

我说收起来了。

我不愿意多谈熔岩棒的事情,问他们道:“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马小龙是个懂事的年轻人,瞧见我不爱说,也不追问,笑嘻嘻地说道:“您还别说,咱们这帮老师,一个个都是大牛,刚才瞧上去好像是要人命一样,骨头都快给我弄折了,但这回过神来,其实都没有伤筋动骨。”

董洪福扇着手,说你没有伤筋动骨,我可是疼得难受,你看看,我这一片,都淤青发黑了。

我拍了一把他的后背,疼得他“哎哟哟”的叫唤,而我则说道:“行了,别在这儿瞎叫唤了,我会点推筋活脉的手段,回去帮你弄一下,保准你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精神抖擞。”

董洪飞将信将疑,说真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一行人出了林子,回到了木屋那边,这儿已经有人在收拾了,瞧见我们相扶而来,立刻有人走上前,询问有谁受了伤。

我指着旁边三人,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些皮肉之苦,便跟着去了前边的一排长屋。

那里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十来个人的配置。

他们是专门为了集训营活动,从各地调派过来的。

我没有失信,履行了我的诺言,要了点儿橄榄油,用李爷教过我的“推筋入脉手”,给董洪飞来了一次推油。

好长时间没弄,我这手艺不但没有退步,而且随着我对于劲力的运用精细入微,越发厉害,推得董洪飞欲死欲仙,到了最后,那家伙“啊”的一声,紧接着……

我尴尬地站起来,拿毛巾擦手,然后对董洪飞说道:“弯的?”

董洪飞大叫,说不,不是,只是素了太久而已漠哥,这件事儿,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就没脸混了。

我一脸郁闷,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呢。

我擦过手之后,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说行了,差不多将你的暗伤和凝滞的经脉理顺了,歇息几个小时,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

我走出了房间,瞧见马一岙正在门口不远处,跟马小凤聊着天,瞧见我出来,跟我招呼一声。

我走过去,马小凤识趣地离开,而马一岙则带着我往外走。

到了一个僻静之地,马一岙问:“怎么样?”

我说:“这只是一次针对夜行者班的临时检查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是,不过高级版和基础班,都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来的人都不算什么,但夜行者班,有很多老家伙坐镇,就连赵老也来了。

我眉头一挑,说:“赵鹏?”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说怎么没见到他?

马一岙笑了,说他能让你见到?

我点了点头,说这次事儿,说应该不仅仅只是单纯地检查一下大家的实力,那么简单吧?

马一岙盯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当然。”

第十三章 尚良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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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总局王红旗加更

今天夜里这么大的阵仗,甚至都将好几栋原木屋子都给烧着了,自然不仅仅只是一次突然抽查那么简单。

马一岙告诉我们,想必学校的最终目的,恐怕是想要知道夜行者班里,所有人的本相。

因为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大部分人,都是桀骜不驯之辈。

这六十一人的学员里,想必愿意加入天机处旗下,又或者体制内的人,不到一半。

甚至更少。

毕竟许多有本事的人,是受不得约束的。

而既然如此,官方就得对我们,有一定的掌握能力,无论是制约手段,还是情报调查,都得做好该有的功课。

所以才会如此。

这是阳谋,堂堂正正。

所以我先前即便是知道了这个可能,我也没办法说出来。

因为人家名正言顺。

马一岙过来,是担心我心头有不满,特地过来安慰我的,瞧见我状态不错之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既然你这儿没事了,那我就走了我刚才听李安安跟我说了一些明日的安排,课程很密集,之前跟这儿比起来,截然不同,所以你早点儿休息。

我说几点钟?

马一岙说考虑到今天晚上的特殊情况,所以是九点半集合,能早不能晚,否则中午没饭吃。

我一愣,说现在几点?

马一岙指了一下亮着灯的屋子,说我刚才进去了一下,三点半。

我听到,不敢逗留,赶紧回去歇息。

次日清晨,我起床洗漱过后,走出门来,瞧见董洪飞精神抖擞地从外面回来。

他瞧见我,高兴地打招呼,说漠哥,你那手艺是真的神了,我在病房里躺了一宿,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胳膊儿腿啊,浑身都有力,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应感,反而是小龙小凤兄妹俩,腰酸腿疼的,那精神状态,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呢。

我瞧见他,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尴尬的场面,忍着笑,说好,那就好。

我不敢跟他多打招呼,匆匆赶往森林营地的大食堂。

集训营里,虽然规矩颇多,但伙食倒是挺照顾我们,高能量、高热量,吃过之后,神清气爽,感觉一天都有了精神。

马一岙和李安安等人也早已起来,大家在食堂,没有提一句昨夜之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其间我瞧见了王岩,他是和尚良过来的。

那尚良先前瞧见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能避则避,然而此刻,对我却是漠视,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但如此,他的食量还特别的大,玉米粥能喝三盆没错,就是盆,洗脸盆的盆而牛肉包子,他一屉一屉地吃,仿佛肚子里永远都是空的,根本吃不饱。

瞧见这模样,我下意识地转过头来,向众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果然,消息最灵通的马思凡开口说道:“据说,在昨天夜里,发生了几件让人诧异的事情第一件,就是出现了一个直接洞察了校方计划的学员,毫无意外地获得了甲a评价第二件,就是有一个人,居然力敌楚教授和黄老师两人夹攻,毫发无损不过这些,最终都不及第三件,那即是这个叫做尚良的小子,血脉觉醒了。”

啊?

马一岙说前两件事情,我知道是谁,而尚良这个模样,我也知道他肯定是觉醒了夜行者的血脉只不过,这事儿,怎么就让人诧异了呢?

这回是李安安做了回答:“他觉醒了,并不算新闻,但赵老在昨天见到尚良之后,将其收为关门弟子,这个算不算呢?”

“什么?”

这一次,我们都为之震惊了,我甚至都直接站起了身来,弄得周围的人纷纷朝着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马一岙不动声色地将我按回了座位上,指着我面前的豆浆,说慌什么啊,喝一口,别这么不淡定。

我哪有心思喝东西,焦急地问道:“安安,为什么啊?”

安安没有答话,反而是马一岙说道:“能有什么?以尚良的关系,肯定是搭不上赵老的,能够让他心生收徒之意的,只能是爱才、惜才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尚良觉醒的这个夜行者血脉,特别厉害,以至于赵老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都按捺不住心头的矜持,将人给收入门下。”

我说到底是什么血脉呢?

安安这时才话说道:“你自己也知道,修行者的血脉,是一件不可公开的秘密,尚良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赵老的关门弟子,那么更是如此。”

她说着话的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

她是想要劝我,冤家宜解不宜结。

既然尚良现如今有赵老这样的人物罩着了,那么我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揪着以前的恩怨不放,要不然最后吃亏的人,只能是我。

我明白李安安的意思,但心里却很是无奈。

事实上,并不是我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而是人家,对我一直揪着不放。

食堂用过早餐之后,我们来到了红砖小楼前的广场集合,应到六十一人,实到五十八人,其中有三人缺席。

不过不是他们不愿意过来,只不过昨天晚上太过于认真,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办法参与今天的集训。

给我们作集训讲话的,是天机处培训部的刘斌主任。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昨天夜里的行动,然后重点表扬了三个人。

第一个,却是夜行者班四小组的组长唐道,在行动之前,就发现了一切,并且没有让任何培训教官察觉出来。

第二个,是基础班的尚良,他为了拯救队友,甚至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最后一个,是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洪军同学,他不但稳定住了局势,而且组织班级同学,进行反击,让校方不得不中断测试,免得造成真正的伤亡。

这三人,在此次的突袭测试之中,均获得了甲a的表现。

除了他们,分别有十五名学员获得了甲b,三十名学员获得了乙a,十一名同学获得了乙b,最后有五名同学获得了丙级的评价。

在学校的评论体系里,甲a是非常优秀,甲b是优秀,乙a是中等,乙b是合格。

而丙级,则是不合格。

随后由班主任谭老师宣布了所有人,在昨天夜里的表现评价。

甲b里面,排在第一的,是李安安,而我与马一岙,也都在其中,我们小组的其余几人,都列在了乙a之中,表现都还算是不错。

对于这个名单,我有点儿意外吃早餐的时候,我听马思凡说起昨夜的新闻,自以为我能够拍到甲a的行列。

没想到,反倒是完全如同寻常人一样的尚凡,获得了这个殊荣。

虽然我对于这种甲等乙等这评级的事儿并不热衷,但对于这件事情,我却像是吃了蟑螂一样的恶心。

我甚至觉得,尚良那家伙很有可能是作弊了,提前知道了计划。

要不然以他的那种性格,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呢?

就在我满腹疑惑的时候,赵老师宣布了评价体系里实际的效果,那就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所有获得甲a的学员,将获得最完全的资源,包括单间、以及完整的饮食补给、丹药补给,和量身定制的教案。

而甲b的,获得的资源将会减半。

到了乙a,则在前一等级的基础上再减半。

乙b,别说没有专门的配给方案,连饮食的标准都只能够给80。

至于丙级,饮食标准只有,其余的需要去林子里面自己找寻,而一个月之后,所有评价为丙级的学员,将会无缘最终的演习行动,直接打包回家。

而这些人,也将无法获得这一次高级研修班的结业证。

虽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只要不走公务员的路子,结业证其实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但话说回来,好不容易得到的名额,并且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咬牙坚持,但最终却连一个结业证都拿不到,也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讽刺了。

想想都难过。

当赵老师宣布了整个一套评价体系和相关待遇下来的时候,学员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起来。

校方也并不介意大家的议论,并且还帮忙解答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这个评价体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七天一次变更,至于如何加分、如何减分,一会儿会给每人发一个小册子,供大家研究。

说完这些,赵老师又讲起了这周的基本训练计划。

每天早晨六点钟,全体成员,将会进行十五公里的山路负重越野,然后会在森林深处开辟出来的训练场里进行体能训练,紧接着是一个小时的上课时间,由专家老师分班教授格斗、血脉运用以及各种体系的知识,接着是午饭以及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下午课程不同,然后是十五公里山路负重越野,返回营地,晚上还有定制“加餐”。

整个训练计划,无比密集。

讲解完毕,班主任谭老师宣布散会,众人议论纷纷,而这个时候,赵老师过来叫我,说让我去办公室一趟。

我问怎么了?

赵老师犹豫了一下,说赵老要见你。

第十四章 都只是误会

赵老师也姓赵,但是他口中的“赵老”,却是专指一人。

江湖人称“天机处”的419办创始人之一,至今仍然活跃在二线、也就是曾经将那南海凶鳄囚禁于小黑屋里面的那位赵鹏赵老。

或者说,尚良新任的师父。

问题是,他找我干嘛?

我问赵老师,他摇头,说领导的意图,我如何能理解?我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里混着了,你说对吧?

我瞧见他笑吟吟的样子,仿佛不像是我犯了错误,只有不再多问,硬着头皮,便跟着他走开。

红砖楼的二层东侧办公室,赵老师恭恭敬敬地敲门。

领着我进去的时候,我瞧见一个满头银发的魁梧老者,正背负双手,眺望着窗外远方的操场。

他望着外面景致,等我们都进了屋子,他方才回转过身来。

这是一个看上去气度颇具威严的老人,红光满面,唇上留着两撇精心修饰的白色胡须,比马一岙之前的要浓一些,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够直刺人心。

我印象之中的赵鹏老爷子,应该是百岁老人,垂垂老矣,然而此刻一瞧,仿佛不过六十,花甲之年。

当然,修行者的年龄,是很难看出来的。

有人年过半百,却如同少女娇嫩。

马思凡年方十九,却如同三十四五……哈哈哈,这家伙,是个例外。

长相天生成熟。

我躬身,与赵老师一同问好,那个老者凝视着我,许久之后,方才说道:“小赵老师,你辛苦了,我想跟候漠小同志,说两句话。”

赵老师点头,说好,然后告退。

当办公室的门,从外面关上之后,房间里面,又是一片的沉寂。

死一样的沉寂,给我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惧。

我与这位赵老,是第一次见面。

但我们之间的纠葛,却是不少。

他望着我,不说话,如此足足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之后,我听到这个老者缓声说道:“果然不愧是老白看重的人,沉稳淡定,是个大将之才。”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提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落下。

老白是谁?

白老头儿,白知天。

别看他现在只是一大学退休的门卫,但以前,跟这位赵老一样,都是在天机处干活的人儿,一样是朝中宿老。

这一点,从苏烈等人如此的尊敬,就能够看得出来。

只不过沉稳淡定,是刚才我的表现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赵老。

两人对视,他深凹的双眼里,满是平静之色。

虽然他比我要矮上一些,身子也因为年长而有些佝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对方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被看了个透明。

我拱手,说您夸奖。

赵老平静地说道:“其实呢,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老白打了电话过来,跟我说起你的情况,让我对你多多照顾,帮忙提点一二能够让挑剔、龟毛的老白如此上心的人,除了女的之外,男的,我没有见过几个,所以就特地叫你来,见上一面,看看到底是何方人物。”

老白头儿,居然如此交代?

听到这话,我的心中对那个看上去一点儿都不靠谱的老头儿满是感激,当下也是恭敬地说道:“您太客气。”

赵老说客气的不是我,而是老白那家伙倘若不是因为男女关系混乱,说不定能够当上天机处的领头人不过即便如此,他现在的影响力也还是很强,他既然开了口,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但你也别误会,所谓的“照顾”,是更加严格、更加认真地集训,能够让你在这短期内的特训之中,得到稳固的提升,所以你会比别人更加辛苦,我今天叫你过来,也是想要多提点你一下,不要以为是校方,对你有意见,知道么?

我恭敬地说道:“当然不敢。”

瞧见我恭谨沉稳,没有任何抱怨的话语,赵老很是满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对我说道:“很好,很不错,现在的年轻人里,能够有你这样态度的人,已经不多了对了,我听说你跟尚良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

尽管我心里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觉得赵老肯定会谈及我和尚良之间的事情,毕竟那小子是赵老刚刚收的关门弟子。

但是我没有想到,他老人家居然直接将这里面的事儿,定义为“误会”。

什么是误会?

我和尚良之间,是误会么?

那是**裸的谋杀。

我内心有些愤怒,不过在赵老面前,我却不敢发作。

尚良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在天机处的面前,怎么可能掩饰?他甚至在此之前,还给逮起来过,要说赵老不知道尚良的为人,这我是不信的。

就算他收徒之前不知道,但事后,也必然会有人告诉他。

毕竟是天机处,政审绝对比其他地方更加严格,而在现如今,赵老却是把这件事儿定义为“误会”,我就知道,他到底秉承的,是一个什么态度了。

我会傻到跟这位历经风雨的老者,去讲内中原因,让双方都为之尴尬么?

不能。

所以我躬身,点头,说对,的确有些误会。

赵老对我的态度很满意,说道:“年轻人嘛,性子不定,总会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在这件事情上,你们都是有些问题的,都说人生四大铁,你们现如今既然能够坐在一起,成为同窗,就要多多沟通,将误会消除,你说对吧。”

我说的确如此。

赵老拍手,三下之后,说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响,走进来一人,正是尚良,看了我一眼,然后朝着赵老躬身说道:“师父,我来了。”

赵老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师父,都跟你说了,在公共场合,你是集训营的学员,我是天机处外聘的名誉老师,如此而已,知道么?小小年纪不学好,搞什么封建社会的师徒?

他一上来就定调子,尚良不敢对抗,只有连忙点头,说是,是,赵老师。

赵老指着我,说道:“刚才我跟小侯同志谈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呢,的确是有误会的,现在你跟人家道个歉,争取得到别人的原谅,知道不?”

在赵老面前,尚良是个乖孩子。

听到训斥之后,他连忙从善如流,对我恭谨地说道:“侯漠同学,之前我们有些误会,在这里,我给你道歉,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他说得恭恭敬敬,就好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

但我一想起早晨在食堂时他瞧见我的那一副嘴脸,就知道,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狗能改得了吃屎么?

不能。

所以尚良的道歉是真的么?

不是。

但我却不得不做出深明大义的样子,对他说道:“既然是误会,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我同学一场,这是缘分,以后慢慢处着,来日方长。”

瞧见我如此表现,那赵老也是老怀大慰,笑着说道:“瞧见你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少年子,我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青春年少时。唉,岁月不饶人啊,老了,老了,精力不济你们出去吧,既然是同学,那就好好处着,相互关心,相互帮助,为国家,为社会多做贡献,这个才是正理来着。”

我们闻言,躬身离开。

出了门,尚良朝着我拱手,说我先走了,回见。

说罢,他转身离开,而在他回过头去的一瞬间,我双眼超常的动态视觉,能够瞧见他嘴角处微微扬起。

那小小的幅度,能够让我感觉得到,他心中的得意和骄纵,没有一丝减少。

我也转过了身去,在心中告诫自己。

当年韩信,能够受人胯下之辱。

我为何不能?

为了烛阴之火,为了能够活下去,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惜,何况是与尚良这样的家伙,表面相处下去呢?

人生那么长,总有一天,这位赵老都会故去。

那个时候,谁能是尚良的靠山呢?

所以,自己的强大,才是正理。

其它的一切,都不过是。

浮云。

第十五章 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我接着往外走,在红砖楼左边的平地上,瞧见了马一岙。

他走上前来,看着我,说怎么样?

我瞧见他满脸的关心,忍不住笑了,说你不会以为我会傻得在里面打起来吧?

马一岙瞧见我的状态不错,松了一口气,说我听说赵老找你,估计是想要压一压你,让你不要对尚良轻举妄动而以你的个性,虽然会低头,但心头肯定是很愤怒的,所以就赶过来,怕你这边着急上火现在看来,情况还不错啊,讲一下,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说你猜对了,的确是强行按住我的头,说我与尚良之前发生的事情,全都是误会误会?尚良联合王岩,派人袭击我,将我脑袋开了瓢,眼睛差点儿打瞎之后,又追到校园里,将我从宿舍里面带走,拖到郊区的废弃工厂,将我扔进沸水池子里,准备将我煮熟之后,分尸,然后扔进宰猪场的下水里面去这样的做法,在他眼里,居然只是个误会?

马一岙瞧见我用旁观者的语气缓缓说来,有些惊讶,说既然如此,那你还挺高兴的样子?

我说我刚才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马一岙问:“什么事?”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在想,听说他已经过了百岁,或者更长人,终究会有死去的那一天,或许是他先走,或许是我先走,但如果他比我先走,那谁来罩住尚良呢?胖大海?所以,我有的是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能等,他,或许不能。

听到我的言语,马一岙看着我,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说行,你懂得就成。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后,就要集合,继续体能训练。

所谓体能训练,因为条件的简陋,无外乎蛙跳、俯卧撑、哑铃、石械,还有背剃去枝桠的大树,还有各种短途急速奔跑等。

这个是我们预想之中的,但这些训练的量却很足,无论男女,都是一样。

譬如俯卧撑,上来就是两百个。

不服?再加一百。

这样沉重的体能训练,即便是作为修行者,又或者夜行者,都不是能够轻松完成的事情。

所以操练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和休息的时候,我瞧见大部分的人,都在抱怨。

这样的训练量,一上来,就能够将人给练垮下。

不过能够来这儿的人,个个都是年轻人之中的翘楚,要么也是心志坚定之辈。

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秒,是不会轻言放弃的至于我,为了活下来,为了自己的性命,不但需要在这集训之中坚持下来,而且还得拿到名次,所以更加得拼命。

事实上,在这集训营之中,我已经感觉到了好多人,对我其实都是有威胁的。

他们此刻固有的实力,都已经是远远超出于我的。

如果我不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有一个突飞猛进的增长,那么我就将会与那“烛阴”擦肩而过。

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接下来面临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毕竟,烛阴只有在张宿秘境之中存在。

这个事儿,好像是是真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这个小圈子的人,依旧是坐在了一桌,等到周围的人逐渐减少之后,一向都消息灵通的马思凡,带给了我们一个关于尚良的消息。

对于这个家伙,大家的猜测很多,不过目前最靠谱的,有两个。

第一,这个家伙很有可能是亥猪一族之中,一种极为稀有的血脉,叫做“帝江”帝江此物,出自于山海经里面,是洪荒凶兽的一种,书中说它“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是很厉害的血脉。

而另外一种,则是传说中的四大凶兽之一,饕餮。

就是形容“吃货”时经常用到的那个词,不过此“饕餮”,是真的很恐怖。

它那强大的消化能力和恐怖的力量是成正比的,如果真的是,那么尚良以后的发展可就是真的厉害,相当于人生直接走上了快速通道,登峰造极,指日可待。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有些晦暗。

先前自我安慰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说没事的,我未来的发展,是无可限量的。

没想到,尚良这个家伙的发展,也是无可限量。

对于马思凡的消息,也面临了一些质疑。

最主要的,是尚良的父亲尚大海,据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夜行者,但并没有听说过,他拥有前面提到的那两种恐怖血脉。

但李安安告诉大家,夜行者这事儿,十分复杂,并不是说老子是什么血脉,儿子也必须是什么血脉。

我们前些天学过了关于夜行者的基因锁理论。

理论之中,每一个夜行者的觉醒,都需要一把钥匙来开锁,而在我们的遗传基因之中,其实是隐藏了许多远古失去的能力。

所以什么能力会觉醒,谁也不知道。

我听到这话儿,想起了跟了黄大仙的兜兜。

虽然是亲戚,但我是灵明石猴,他却不是。

几人聊着天,旁边的孔祥飞提醒,我们才想起来,评价体系的补给制度,从中午这一顿,就已经开始了。

那几个评价为丙级的同学,食堂只提供标准量的50。

这样的能量摄入,其实是没有办法维持目前高强度的训练计划,如果这样弄下去,说不定几天之后,这些人就撑不住,提前退场了。

不过评价体系里面,有许多的加分项,比如态度友善,帮助同学,努力积极地协助校方工作等。

这些东西,将会由老师来掌握。

通过这些条款,让校方在桀骜不驯的学员之中,找到了一定的平衡点。

而排名前列的同学,在饭后,也得到了药物发放。

这些药物大多以丹丸为主,有点儿像是参苏丸之类的东西,外面封蜡,里面的丹丸颜色各异,有红色的,有黄色的,还有黑色的。

每一种的药效都不一样,比如我分到的,叫做行军丸,服用之后,在肚子里会化作一团暖洋洋的东西,药效扩散之后,全身都感觉暖,不但如此,先前因为高强度训练之后的肌肉酸痛,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中午短暂休息之后,下午一点,我们就背着二十公斤的装备,开始朝着山里进发。

十五公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是绝对不近。

特别还是山路。

经过前期的十五天学习时间,大家仿佛都挺轻松的,而此刻,集训营的负责人,一上来就给我们来了下马威。

在短途行军的过程中,不断有人掉队,甚至有人走到一半,都是两脚打摆,难以前行。

而这个时候,赵老师和班主任谭老师都站了出来,告诉这些人,他们平日里的表现,都会记录到评价体系里面去。

如果有谁这个时候放弃了,那么就会直接滚出去。

没有人愿意如此,所有都咬着牙,努力前行。

抵达了森林更深处的训练营地时,许多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甚至都要瘫倒在地了去。

而这个时候,分班的实战演练培训,又要开始了。

我们夜行者班被安排在一处松树林中间的空地前,在这儿等待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脸色黝黑的男人。

这人五短身材,貌不惊人,然而一双眼睛,却如同苍鹰一般犀利。

他眯着眼睛,看着在场疲惫不堪的一众人等,好一会儿之后,看向了旁边的赵老师。

赵老师让大家围着空地,盘腿坐下,然后开始给我们介绍起了这一位老师来。

此人名字叫做杨林,是所在的单位是保密机关,但用水浒传里面的话来说,这人算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角色,一身枪法出神入化,是技战派最厉害的人物之一。

男人听赵老师介绍完背景之后,开口说话了:“各位都是夜行者,天赋异禀,在你们面前,聊起这事儿来,多少也有一些尴尬。不过呢,荀子在劝学里面说过一句话,叫做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我觉得也挺适合在座的各位,毕竟你们虽然各有手段,但如果多一些器械方面的造诣,对于将来与人交手时的情形,多多少少,也是有所帮助的。”

说完,他的右腿一踢,草丛之中,突然间蹿出了一杆白蜡杆子来。

这杆子并无枪头,但尖端处,却系着红缨。

那人伸手,抓住了白蜡杆子,猛然前戳,然后一边舞枪,一边说道:“我之所学,精髓在于杨家枪,此法为南宋末年红袄军首领李全的妻子杨妙真所创,宋史卷四七七李全传有载,说是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古代的兵书武编、纪效新书、阵记等书均有记载,在近代,却是清末少林拳正宗第二十八代宗师,有“铁掌震东海”之称的杨秀山先生所传“

此人边说边舞,白蜡杆子作长枪,如探龙出海。

那枪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用以临敌,矢石所不能摧。

他一边舞动枪法,一边讲解着枪法的来历,然后就是舞枪时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和注意窍门。

至于经诀,他也不吝啬,张口即来。

而一整套舞下来,大约十分钟之后,他将手中的白蜡杆子猛然一掷,插在了王岩身前的半米处。

然后他伸手,开口说道:“王岩,你来。”

第十六章 谁是豹子头

那白蜡杆子的前段,并非削尖,而是圆弧,此刻落在泥土里,竟然直入土中半米深,显示出了那个叫做杨林的男人精妙的枪法。

这并不是只凭借着力量就能够办到的。

白蜡杆子入土之后,杨林发出邀约,而王岩听到,眉头就皱了起来。

两人之前,似乎就认识的,所以杨林才会找他来实战喂招。

旁边有赵老师在,一言一行,都会记录在评价体系里面的,对于这事儿,王岩自然心里清楚,所以听到邀约,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站了起来。

他看着杨林,开口说道:“怎么来?”

杨林开口说道:“长枪之法,并非是江湖格斗所用,更多的,是脱胎于战场之上的杀人技法。所以任何脱离了实战的枪法,都是软绵无力的,我也教不来。你来与我拼斗,尽管全力对付我,我来帮你喂招,给在场的所有同学瞧一瞧,观摩一下,这枪法的真正奥义,到底在哪里。”

王岩这些天,在班上其实都挺低调的,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是个孤狼一样的性子。

所以如果有可能,他绝对是不想出来,与杨林老师来这么一回的。

但既然被点了名,他也不可能拒绝。

拒绝不了,王岩就有些恼怒,他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男人,缓缓地说道:“果真,是要用尽,全力?”

他说这话,一字一顿,显然是压着火的。

别人给他找麻烦,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这是他的性格。

夜行者班,全班二十人,为何偏偏找他?

他想让杨林老师丢脸。

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这场课上,将前来教授我们的杨林老师给击败一个失败者,如何还有脸来教别人呢?

但是他很狡猾,在动手之前,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是想要告诉旁边的赵老师,对方是允许的。

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开后面的苛责。

我对王岩,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所以瞧见杨林老师难为他,心里其实是挺高兴的。

不过当瞧见王岩一脸认真的模样,又不由得为这位枪棒教头担心起来。

在旁边席地而坐的,总共有二十个人,他却偏偏挑了一个最硬的茬子。

这个豹哥王岩,他曾经自谓他自己的实力,能够排进燕京前五十名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在燕京那个藏龙卧虎之地,能够排到前五十名的,那已经是相当厉害的了。

而从我刚才的观察来看,这位杨林老师虽然枪法厉害无比,但从个人修为上面来看,离这位王岩,还是有所差距的。

两人相斗,如果王岩用上全力的话,讲道理,杨林老师落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对于几率这事儿,很难去计算,但我觉得,杨老师真的很悬。

然而面对这王岩近乎于挑衅的话语,那个长相普通、身材五短、脸色黝黑的男人,平静地说道:“尽全力,别放水。”

说罢,他往后退了两步,脚一挑,又一根白蜡杆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杨林老师将身子微微弯了下去,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

或者猎豹。

两人目光相对,凝视许久之后,王岩最先按耐不住,猛然一步跨前,抓住了那根白蜡杆子,然后猛然一拔,那根深深插入泥土之中的棍子就轻松脱离。

紧接着他长枪前指,朝着杨林老师陡然刺去。

他这一“枪”,势如奔马游龙,破空竟有炸响,轰然之间,宛如火炮攒射之势力,让人为之惊叹。

此人一出手,我就知道,王岩和杨林老师之间,早有恩怨。

若非如此,没必要在这样的场合,用下死力。

瞧他这劲儿,就不是下不来台那么简单。

刷、刷、刷

王岩先刺三枪,被杨林老师轻描淡写地挑开了去,然后开始抖枪。

面对着王岩汹涌如潮的攻击,他显得平淡许多,手中的白蜡杆子,如同长枪,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简简单单的动作之中,却蕴含着万千变化。

用枪,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斗枪的劲儿。

枪法通神,这一句话用在这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身上,我觉得是恰如其分的。

他的枪法游走不定,变幻莫测,攻敌必守之地,行走于死亡之间,闲庭信步。

他甚至还能够在如此激烈的拼斗之中,帮我们讲解与人拼斗之时的注意事项,甚至还能够在关键时刻,讲解道:“五锁转连环,一转身,中平枪为首,二转身十字枪当先,三转身剥枪为和,四转身安膝枪,五转身白牛转角”

此为五种转身,又比如突进,却分九种:“进,分进,缠进,帖进,攻进,拱进,哄进,揭进,急进。其次有十七灵神劲:停、领、闪、站、钩、挂、缠、绞、颤、转、随、合、出、入、进、退、杂步”

他挨个儿示范,浑然不觉这是与人拼斗之时最紧要的时刻,反而是与小孩子喂招一样。

瞧见与王岩轻松交手的杨林老师,我的心中满是敬畏。

提到枪棒,不得不说起另外一人,那便是沧州赵生。

这位马一岙的好友,论起枪棒,也是一流人物,而我曾经在那农庄之中,与他有过交流,至少在棍棒之法上,他算是我的半个师傅,对于他的本事,我也是十分佩服的。

但即便是那样的“枪棒双绝”,比起这一位“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来说,却又着实是有一些差距。

那白蜡杆子在杨林老师的手中,如同通神一般,即便是在硬实力和修为之上,他离王岩这样的大妖有些差距,却能够完全凭借着枪法,将其弥补。

他甚至轻松惬意地拿住对方,让其无法挣脱。

这样的手段,让人为之倾倒。

不管是我,在场的全部人,都瞪大了双眼,盯紧了场中,生怕错过一点儿细节。

作为当事人,豹哥王岩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瞧见杨林的闲庭信步,他越发着急,整个人已经开始冒出了腾腾黑气来,即便是没有显露本相,却也将一身雄浑妖力,攀升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而那杨林老师却反而不同,越战越内敛,一开始身上还散发着修行者的黄色之气,但是到了后来,整场都只瞧见他手中的枪。

人,反而化作了虚无去。

砰!

最后,两人手中的白蜡杆子陡然相交,却听到一声脆响,王岩手中的白蜡杆子却给杨林老师用一个十分精妙的角度,陡然刺断。

紧接着,长枪气势不止,骤然顶到了王岩胸口,将他推倒在了地上去。

两人挨得很近,紧接着侧面的我,瞧见杨林老师口中,发出了一句含糊的话语来。

因为隔得比较远,许多人都听不到。

但我不同,五感通明,勉强能够听到:“现在知道,谁是真正的豹子头了么?”

仿佛就是这一句。

王岩落败了,赵老师适时站了出来,解了围。

他一边夸赞杨林老师出神入化的枪技,一边又宽慰王岩,说能够与授课老师相斗如此之久,却也是十分厉害了。

杨林老师与王岩激斗过后,满头大汗,却并不停歇,而是开始给我们所有人复盘起了刚才的战斗来。

让人惊讶的,是刚才那么快节奏的战斗,居然全部都落在了杨林老师的脑海里。

每一次的交手,他都能够基本复盘,不但如此,他还能够在每一个时间节点里给出三五种选择方案,并且一一讲解着优缺点。

这事儿,听得所有人都呆了。

我也是。

泱泱华夏,当真藏龙卧虎,这位杨林老师当真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不说他那出神入化的枪技,光是他这强大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以及缜密的复盘能力,都让人叹为观止。

而我印象深刻的,反而是他战胜王岩之后,所说的那句话。

豹子头。

古时候的豹子头,是谁?

林冲,“误入白虎堂”、“棒打洪教头”、“风雪山神庙”,水浒传里的林十回,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物。

杨林老师这“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外号,也是由此而来。

而王岩,他的外号是什么?

我听人说过,叫他“豹哥”。

豹哥只是内部人的称呼,而对外,难道他敢叫“豹子头”?

难怪杨林老师要挑他来打。

若是我,而且有这样的本事,我也挑他揍一顿,让他知晓,什么叫做厉害。

一堂课上完,众人意犹未尽,觉得当真是前来集训营中,上过的,最有质量的一堂课当不是前面的老师课上的不好,又或者不如杨林老师厉害,而是这一位,相当接地气,不扯淡,不泛泛而谈,上来就拿干货,让人学习之后,颇有感悟,深受启发。

上完课,赵老师讲了几句之后让,让大家自由活动十五分钟,然后送杨林老师离开。

我瞧见人即将离去,犹豫了一下,然后捏着手中的熔岩棒,快步走了上去。

第十七章 纵论天下枪棒豪雄

瞧见快要离开的杨林老师,我快步上前,开口说道:“杨老师,杨老师”

杨林抱着三根白蜡杆子,在赵老师的陪同下,朝着不远处的林中小屋走去,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我,然后说道:“这位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情么?”

我上前时,本来心中都已经想好了说辞,然而对方的气场着实是有一些强,而且携胜之威,让我很是忐忑。

不过我还是鼓起了心中的勇气,看着这个男人,然后问答:“老师,您既然是枪棒教头,为何只教枪,不说棒呢?”

杨林老师停下了脚步来,回头看我,凝视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用棒?”

我点头,说对。

两人刚刚说上一句话,旁边的赵老师就插嘴说道:“侯漠,杨林老师还有事情要忙,你有什么问题,等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说罢,他对杨林老师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准备离开,而这个时候,我没有放弃,因为前十五天的课程里面,除了少数几个常驻教授之外,其余的老师,都是只上一两节课就离开了。

我不确定这位业务繁忙的大教头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继续跟上去。

我说道:“杨林老师,我想问您,您下一次上课是什么时候呢?”

瞧见我如此执着不舍,杨林老师再一次停下脚步来。

赵老师有些不悦了,开口又要说话,而杨林老师却说道:“你用棒么?什么棒?钩棒、抓子棒、狼牙棒、杵棒、杆棒、大棒还是夹链棒?”

我摇头,将手指般粗细的熔岩棒拿出来。

此物在妖力灌注之后,迅速增长,化作了一根又粗又硬的长棍来。

枪法如神之后,就算是修为有差距,也能够用手段来弥补这事儿,对我的刺激其实是相当大的。

为了留住这位让人生畏的枪棒教头,我甚至不惜在人前显露出熔岩棒的真面目来。

果然,那人瞧见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来,走上前,看着那根如同凝固熔浆一样材质的棒子,深吸一口气,说你这个,是什么?

我摇头,说我也不知道,目前我将其称之为“熔岩棒”。

杨林老师伸出右手,食指缓缓地靠近过来。

在即将接触到那棒身的时候,他突然停下,开口说道:“我感受到了浓烈的朱雀真火之力,这棒子,跟大妖朱雀有关系,对么?”

我想起在张宿秘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点了点头,说对。

“等等”

杨林老师突然叫了一声,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对,不对,你这个,除了强烈的离火之气之外,还有一种玄黄厚土的气息这个,这个应该是玄武的气息?怎么可能,同样的一样东西,居然会有两种水土不容的气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皱着眉头,在那里说着话,我越听越心惊。

这个人,除了一身绝顶的枪棒手段之外,这眼光,却也是顶厉害的。

我躬身,说对,您说的都对这东西的原身,的确是在霸下秘境之中找到的,所以您说沾染了玄武气息,也不算错。

杨林老师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话语里面的重点,说原身?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它之前,是一捆绳索般的模样,软中带硬,硬中又带着几分韧劲,往里面灌注内劲,就能够将其变得坚硬,而后来掉进岩浆之中后,就变成如此模样了。

杨林老师收回了手,点头说道:“有点意思。”

他看着我,说道:“这东西目前看来,已经是专属于你,并且携带方便,难怪你如此在意棒法我会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给所有的学员授课,给你们夜行者班安排的,是五节课,然后还有两节全体的大课,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很快离开。不过呢,论枪法,国内之中,强于我者,只有三两人,但论棒法、棍法,我却未必能够挤进前十。”

啊?

我听到这话儿,很是惊讶,忍不住地问道:“怎么会呢?”

杨林老师说道:“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习武之事,也是如此,毕竟人这一辈子,精力是有限的,除了某些生而知之的天才,否则大部分人,都只能够在最擅长的领域有所建树,而其余地方,也都只能算精通而已。所谓棍棒不分家,你若有志于在棍棒之道上有所发展,我给你讲北方之地的两个半大家。”

我一愣,拱手而立,说还请赐教。

杨林老师说道:“燕京西郊,有一位棍棒大家,叫做一棒朝天,名曰杨彬平,此人体形肥胖,一根杆却棒出神入化,最厉害的,是他棒法的意境,有一种上天入地,一棒朝天的恐怖而鲁东泉城,有一人外号叫做身后藏棍,此人杂家出身,年轻时名声不显,到了四十,陡然悟道,一根丈八长棍,竟然不知道从何抽出,诡异多变处,世间无人知晓,宛如话本里面的小李飞刀”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刚才瞧见你的熔岩棒,我方才想到,也许他的那丈八长棍,或许与你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

我点头,说应是如此。

杨林老师继续说道:“所谓半个,便是南下数百里的沧州之地,那地方是武术之乡,有一赵家,当地豪强,当今出了一人,叫做枪棒双绝赵生,单凭棒法,此人打遍河北之地无敌手,也算是一人物不过此人我只有听闻,却并不成得见,故而在我这里,只能算半个。”

我一惊,说我倒是见过他的,他的棒法,的确有精妙绝伦之处,是大家之风。

杨林老师点头,说我上面说的三人,是你想见,终究是能见得到的,但还有几人,并不入世,想要一见,全凭机缘,譬如嵩山少林的残叶大师,他的“降龙伏虎棍法”,当世一绝苗疆亦有一人,名曰巫棍南华,也为顶尖行列再谈国外,最强者,乃韩国青瓦台的守护石佛朴永烈,外号天棒石佛,继承了上古高丽的秘法,见过他的人,都说是镇国强者

这位老师身在中央,视野之开阔,眼光之超卓,才是真正让人为之惊叹的地方。

我为之折服,躬身:“多谢老师指点。”

杨林老师朝着我点了点头,说刚才谈了那么多,也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说罢,他与赵老师离开,朝着远处的小木屋走去。

我站在原地,回想起杨林老师刚才的话语,当真是受益良多。

指点江山,大家之言。

尽管这位赵老师并不是我遇到的修行者里面,最强的一位,但他展现出来的品质和专业素养,还是让我为之折服。

这样纯粹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人尊敬的。

我想了许久,返回来时,发现大家都在休息,而赵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对我冷脸说道:“学员侯漠,围着训练场跑二十圈,现在,立刻,马上。”

“是!”

我没有任何解释,当下就照着赵老师的吩咐开始了跑步。

其实我知道刚才我追着杨林老师提问的时候,赵老师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特别是在他明确提出意见的情况下,还坚持己见,就更是如此。

不过对于我来说,评价什么的,对我并不重要,因为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落到丙级去。

而最终的名次决定,也并不是这个所谓的评价体系,而是后面为期一周的实战演习。

训练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二十圈跑下来,学员们都已经休息结束,准备回程了,我准备跟着离开,然而却被楚中天老师给叫住了,说我不能走。

我很是惊讶,说我不是已经跑完圈了么,怎么还要干嘛?

楚中天说道:“上头吩咐了,那三个得了甲的同学,加上你和李安安,总共五人,需要留下来加训。”

听到这个,我才知道留下来这事儿,并非是针对我一人。

这甚至都不是惩罚,而是特殊待遇。

我被留了下来,望着马一岙等人朝着我挥手,然后远去,心中颇为尴尬,却也知道我一个评价“甲b”的人,之所以能够留下来,享受这特殊待遇,肯定是赵老发了话。

李安安是除了我之外,另外一个非“甲”评价的学员。

她瞧见我一脸尴尬,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没事,学到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没过一会儿,我们被领到了一片空地上来,下午几个给各班上课的老师,都走了过来。

我瞧见杨林老师也来了。

瞧见他,我的心中不免有些激动,知道这是要给我们开小灶的意思。

果然,楚老师宣布,说一会儿会给我们和各位老师一小时左右喂招和单独教学的时间,让我们认真把握,努力学习,争取能够学到有用的东西。

我心中激动,然而随后,我最期待的杨林老师,居然分给了唐道。

而我,则被楚老师拉到跟前,这个老兔子对我说道:“上一次咱们意犹未尽,这次再来练练手吧”

小佛说:明天离开北京,要去杭州数日,然后回家,忙。

第十八章 风声鹤唳处

如果可以说不的话,我一定会严词拒绝。

但经过这些天的了解,我知道,这个看上去有点儿滑稽的老头子,在天机处,至少是在学校这边的地位,还是十分高的。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一点儿郁闷,说您不是说自己一身妖力,全部散去了么?怎么还这么能打?

这位楚教授一脸嫌弃,说对呀,我要不是妖力散去,打你这样的,还不是一个打五个,手到擒来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瞧您这架势,以前巅峰时期,难道是妖王级别?”

听到这话儿,楚教授满脸怒色,对我骂道:“什么妖王级别,妖什么妖?给你们上了那么久的课,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夜行者,也是人,只不过是我们的基因显性不同而已。你以后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信不信我直接抽死你?”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来,说这个

之前听秦梨落跟我说起夜行者之中,有很大的一批人是很忌讳别人叫他“妖”的。这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脾气火爆的,甚至一上来就会干架。

没想到还真的是这样。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心头的疑问,说这个分级,对于咱们来说,的确是有点儿不太友好,但从实际理论出发,还是挺不错的,对吧,难道你们内部不用?

楚教授摇着脑袋,头上的兔子耳朵一动一动的,小圆眼镜后面的眼睛眯着,说道:“我们天机处这儿,自然也有分级,叫做天地玄黄,内中又分四等,作甲乙丙丁,细致入微,远比游侠联盟那帮愤青要强上许多。而天字号夜行者之上,还有超凡一流,则是民间传说中的陆地神仙了。”

我十分受教,说原来如此。

楚教授跟我讲解完了天机处对于夜行者,甚至是修行者的实力划分之后,对我说道:“闲话少扯,你看旁边,人家都练起来了,咱们时间有限,得赶紧开始吧。”

我点头,躬身说好。

楚教授往后一跃,对我说道:“我知道你专精棒法,但拳脚功夫,也是衡量修行者很重要的手段,毕竟短兵衔接,还是这玩意管用。”

他上来定调,说论拳脚,我虽然因为刚才上了杨林老师的课,手中痒痒,但有人帮我磨砺贪狼擒拿手,也是很不错的。

当下我拱手,说请。

周围的几组人,都已经施展开来,一对一,捉对厮杀,你来我往,颇为激烈。

楚教授也不再等待,瞧见我没有主动上前,也不在意,滑步上前,猛然一拳砸来,看着是“黑虎掏心”的架势,但瞧他那轨迹,却知道留有余地,还有后招。

我当下全当不知,故意傻乎乎地上去,却瞧见他果然是虚招,手下一晃,一记撩阴脚就踹了过来。

好在我有贪狼擒拿手,各种诡变的思路都在脑中,身子一晃,用脚挡住,然后问道:“照着子孙袋来,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瞧见我还有心思说话,楚教授嘿然一笑,说看来你是没有感受到压力啊。

说罢,他猛然一扭身,拳脚密集如雨,暴风骤雨一般袭来。

这架势,着实是让人应付不及,我一不小心,就给打了几拳。

别看这家伙拳头出来,软绵绵的,但其实是用了暗劲儿,打在身上,一开始并不觉得,后来就有刺骨一样的疼痛,让人浑身酸麻难挡。

我与他缠斗,发现对方虽然力量上并不强,但身法之诡异,拳脚之无形,着实是让人惊讶。

这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战斗经验,如果是没有学会贪狼擒拿手的我,说不定已经落败。

然而即便是有贪狼擒拿手撑着,我也是岌岌可危,五分钟之后,被这家伙一个过肩摔,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地面上,整个人天昏地暗,脑壳发疼。

楚教授并没有扑上来,而是往后纵身一跃,对我说道:“再来。”

两人再次交手,这一次我能够坚持得久一些,与他有来有往,然而在十分钟之后,楚教授一个晃身,却是又将我给摔翻倒地了去。

如此连着将我弄倒四次之后,他没有再动手,而是用袖子抹了一把毛茸茸的额头,说行了,就到这里了。

我喘着粗气,浑身关节酸疼,难过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楚教授说我瞧见你贴身短打,也是有些章法的,不过有章法,却无老师,所有很多时候,用起来十分晦涩,转折之地,有没办法润滑,这才给了我可趁之机你得记住,与人搏斗,如同悬空走钢丝,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渊,没有任何后悔的可能所以,从此以后,你都得将每一次对练,当作实战。

我点头,肃然说道:“懂了。”

这时有一个矮壮汉子走了过来,给他递了一条毛巾,楚教授擦了一把脸,然后说道:“最后奉劝你一句,天赋无法决定,命运自己做主。”

等楚教授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已经结束了,正在等着我呢。

训练场这儿有几栋小屋,老师们都不会离开,而我们学员,却还要前往林中营地去。

我这边缓过起来,感觉浑身发疼,走了两步,很是难受,这时那尚良居然走了过来,递给了我一个水壶,说侯哥,给您。

我瞧见这小子满脸真诚的模样,有些发愣。

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到,他居然敢如此坦诚地来面对我。

好一会儿,我瞧见李安安在给我使眼色,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还给他,还得违心地说一句:“多谢。”

尚良一脸的阳光灿烂,说:“我师父哦,赵老师专门跟我说过,要我多跟侯哥您学习,您别客气。”

这家伙骤然的温良恭俭让,让我颇为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适应,好在这个时候,李安安上前来解围,说了两句笑话,大家都哈哈一乐,便不再多言,启程离开。

回程的路上,李洪军走在最前面,给我们领路,而尚良十分狗腿地跟着。

我与李安安在后面走。

至于唐道,他落在了最后面,一不小心,就看不到人。

不过他也用不着我们来担心他,这个夜行者血脉为“九命猫妖”的少年郎,一身本事,不逊于谁。

一开始的时候,前面四人,还能边走边聊,到了后来,夜色降临,大家就都走得很快,一前一后,就拉开了距离。

而这个时候,李安安也终于开腔了,不断对我夸赞,说你刚才与楚教授交手的时候,的确很厉害别人都是过了十几招就给找出破绽了,你却能够坚持那么久。

我说还不是因为他实力太弱了?

“实力太弱?”

李安安乐不可支,说你知道么,你这话儿若是说出去,会被别人打的楚教授在十年前的时候,强得厉害,号称天机处夜行者的四大天王“天机兔”,这是他专有的代号,你居然敢说他实力太弱了?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说他以前,居然还这么辉煌过?

李安安说那是自然。

我说那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基因崩溃?

李安安摇头,说不是,据说好像是在几年前的时候,与一个很厉害的魔头交手,重伤之后变成这样的那一次是天机处近年来损失最严重的事件,好多在天机处供职许久的人员,都死于那一役,以至于天机处现在的缺口很大,我们班很多人,估计毕业之后,就会被特招进天机处去呢。

我说你会去么?

李安安说不会,我们武当一派,特别是修行剑仙一脉的修行者,讲究的,是出世入世,红尘炼心,如果局限于一城一池之地,就难以达到通明之境,最终是会毁了自己的。

我瞧见她那英气之中,又带着几分秀美的侧脸,忍不住问道:“我听说,你修行的剑法,是武当最上乘的极字派?”

李安安说马一岙跟你说的吧?其实剑法就是剑法,无所谓上乘还是下乘,最主要的,是在于人,而非道我祖上是民国十大家的武当剑仙李景林,他出自于“丹”字一脉,但当时他修行到巅峰之时,剑尖逼发出来的剑气,足足有三十九米远,一剑过去,相隔甚远,亦能杀人。如此出神入化,又何必用上下乘来判定呢?

我有些发愣,说为什么是三十九米远?

李安安笑了,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见过他老人家,只不过是听家里说的而已。

我听她说起往昔,心驰神往,不知不觉,就已经回到集训营地。

因为说着话,聊着天,也并不觉得如何,然而抵达营地之后,先前与楚教授相斗之时的所有副作用,就一下子涌了上来,让我十分难受。

好在校方早有准备,不但准备了缓解疲劳的丹丸、泡脚的药水,甚至还给我们配备了专门的按摩师,帮忙放松肌肉。

不过说到按摩,还有一人比专职的按摩师,更加专业。

那就是马一岙。

马一岙跟按摩师简单聊完之后,让人走开,然后用推筋入脉手给我疏通筋骨和肌肉。

弄完十分钟之后,门外有人敲门。

紧接着,赵老居然走了进来,打量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我,然后说道:“我听说,你会贪狼擒拿手?”

第十九章 南海大魔头

看着赵老那严厉无比的目光,我的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有点儿心慌。

这状况,跟之前在红砖楼那里见我的和蔼和平静,截然不同。

很显然,无论是“贪狼擒拿手”,还是南海凶鳄,在赵老这儿的态度,都是十分警惕,甚至于敌对的。

要不然,神出鬼没、颇有威严的赵老,也不会就这么冲到了房间里来,而是派人,让我过去找他。

我当时有点儿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老瞧见我不说话,越发严厉,对我说道:“你跟南海凶鳄那个大魔头,到底是什么关系?赶紧说”

大魔头?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的心中,没由来的就是一阵跳动。

大魔头,这句话如果是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我自然不会在意,但我面前的这位是谁?

那可是天机处的创始人之一,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

在他眼中,恐怕大妖都如同蝼蚁,而能够被他称之为“大魔头”的人,那实力,恐怕也就只有“噬心魔”这样恐怖的家伙,才会如此吧?

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给人关在那么一个小黑屋子里面,郁积忧愤,最后在墙壁上画满涂鸦呢?

这事儿,有点怪啊。

我没有说话,旁边的马一岙走了上来,对赵老,和他身后的谭老师、赵老师问道:“各位老师,南海凶鳄是谁?”

赵老平日里城府颇深,不怎么与下面人言语,此刻却显得有些激动。

他盯着我,说你既然会贪狼擒拿手,如何连南海凶鳄都不认识?侯漠,你站起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此刻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是光着身子,所以用被子包裹着,然后说道:“我的确是不知道南海凶鳄是谁,还请赵老赐教。”

我不是傻子,瞧见赵老这么不淡定的态度,我就知道,如果我主动提及此事,肯定会背锅的。

反正我的确也不知道南海凶鳄是谁,所以装傻,或许才是正理。

毕竟马一岙比我要聪明和世故,考虑颇多,他既然主动提及,就是想让我打死不认,我自然不能当“猪队友”。

当下我也咬了牙,决定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说漏嘴。

瞧见我抵死不认,赵老没有再继续逼问。

他或许是觉得自己撸着袖子上来,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跌份。

于是,他看了赵老师一眼。

赵老师心领神会,上前说道:“南海凶鳄是几十年前纵横江湖的一个夜行者,因为作恶多端,被天机处擒住,废去一身妖力,然后囚禁于地底之下却不曾想,那家伙卧薪藏胆,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竟然修行成魔,越狱而出天机处为了擒拿此人,召集了许多高手,虽然最终将其拿下,但元气大伤,连楚教授的修为,也是那一次跌落的如此之人,你敢跟他有瓜葛,那就是原则性问题了。”

原来如此。

听到赵老师的话语,我方才知道,这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曲折,就连楚教授,都被牵连其中了。

赵老这时方才缓缓说道:“南海凶鳄成魔之后且不说,但他之前,赖以成名的手段,便是这贪狼擒拿手,诡诈多变,阴狠下流,极尽诡异之能事,若非有人指点,寻常人还真的学不来你赶紧坦白,你是怎么会这手段的。现在交代,你还能救否则”

他的气势很凶,凝重如山,将房间里的气压一下子就给弄得很低。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看向了他,而马一岙则开口说道:“我道是什么情况呢,原来是这个贪狼擒拿手,出自于夜行者修行奇书九玄露,此书是我师祖王子平当年与人交手的时候获得的,传至我师父王朝安手中,后来侯漠第一次见我师父,作为长辈,我师父就把九玄露作为见面礼,授予了侯漠,如此而已。”

啊?

听到马一岙的说辞,特别是他还将自己的师父和师祖都搬了出来,众人都为之一愣。

无论是王子平,还是王朝安,都是近代修行者之中,不可忽视的人物。

有这样的人物作证,他话语里面的可信度,着实是大幅度增长,即便是赵老本人,都是无法忽视的。

而即便如此,赵老还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果真?”

马一岙笑了,说赵老,侯漠也就是今年才觉醒,踏入我们这个行当的,之前的时候,一直都是个平凡而普通的人。至于后来,我基本上都跟他在一块儿,你若是不信的话,我来给他作保吧。

他的脸虽然在笑,但双目凝聚,却是说得很认真。

赵老打量了一会儿我,又看了一会儿马一岙,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我误会侯漠了不过我不得不多说一句,现如今的社会,对于夜行者,态度已经宽松了许多,但如果误入歧途,还迷途不返的,那就很危险了。你们是高研班的学员,我不希望你们以后会变成社会和人民的敌人,知道了么?”

我和马一岙脸色肃然,老老实实地说道:“知道了,谨记赵老教诲。”

众人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我和马一岙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马一岙侧耳倾听,等待外面没有动静之后,笑着说道:“这回总算是知道什么来头了吧?”

我苦笑,说对,知道了,但有点儿没有想到,那家伙,居然会这么厉害若真如此,他又如何能够给那么一个小黑屋困住?

马一岙说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成魔。

因为担心隔墙有耳,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多交流,而是简单聊几句,便不再多言。

马一岙给我弄完之后,差不多已经是凌晨时分,我通过经脉之后,全身通泰,回到住宿的木屋,董洪飞已经呼呼大睡,我也是困乏不已,躺下之后,沾着枕头就睡去。

第一天的林中集训结束了,而第二天,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和负重越野还在等着我们。

随着时间的持续,这些训练的强度,在班主任和授课老师的调整下,除了基础之外,还会针对每个人的体能极限进行挑战,如此折腾下来,即便是我,即便是血脉力量的加持,以及体内妖力的蓬勃变化,也还是有点儿吃不消,几乎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叫过苦。

但为了面子,还有能留存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胆敢在校方和老师的面前,多说什么。

当然,作为重点的照顾对象,我们留守最后的五人小组,则是更加的辛苦。

唯一让人感觉到动力十足的,是每天下午时分的实战演练课。

校方请来的老师,或许并不是最顶尖的高手,但培训学员的经验和调教水平,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流的。

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者,每一堂课,都能够给我打开一个新世界,让我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多有意思的事情,两人格斗、多人混战,这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集训营中没有太多虚头巴脑的东西,讲的都是实打实的干货,如何战胜敌人、杀人技,以及游击战等。

除此之外,学校还专门请了很厉害的特种作战专家,以及有过境外作战经验的人员,过来跟我们传授野外生存技巧,以及许多完全不对外授予传播的知识。

对于这些,我就像海绵一样,努力吸收,让自己迅速成长起来。

因为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救我的性命。

而所有的专业课程之中,我最期待的,莫过于杨林老师的课,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给我们又上了一节课。

让我惊喜的,是他这一次,讲的却正是棍棒之道。

虽然杨林老师谦虚地表示,自己的枪法,或许顶尖,但棒法,却未必能够排到前十之列。

但,前十是什么?

这个体量,如果上升到全国的范围内,也是极为恐怖的,而这一点,从他讲课的内容之中,我就能够看得出来无论是南派、还是北派,他都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举一反三,能够发人深省,让人明白这其中的奥义来。

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如此充实的训练之下,不知不觉,林中集训的第一周就这般度过。

校方果然没有失言,在第一周结束之后,召集众人,说起了所有人的排名来,除了甲的三人不变之外,每个人的状态起伏特别大,特别是丙级的增删,都是十分激烈的,从最开始的五名,变成了九人来。

我的名次,却是稳中有涨,前进了几名。

排名公布之后,所有人的心情各有不同,有的高兴,有的激动,也有的垂头丧气,甚至如丧考妣者,也都有,如同古代科举一样。

不过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凝重而认真起来。

因为丙级,是没有办法参与集训营最后的实战演习,从而无法拿到本届高研班的结业证。

气氛有一些压抑,众人也更加努力。

在第二周的时候,班里的风气为之一变,所有人都变得认真刻苦起来,果然,第三周结束的时候,丙级评价从九人,又变成了三人。

然而让人意外的事情出现了,第三次评价公布的第二天,一名丙级学员,突然死了。

小佛说:高铁上码的,好难过啊,前面的人将座椅都弄成躺的了,怎么说都不停,怎么破?在线等

第二十章 连环死亡事件

那位叫做黄晓月的基础班女学员,死得十分的突然和离奇。

在此之前,她已经连续三次获得了丙级评价,这是一个很垫底的情况。

我听人说起,这个姓黄的女学员,来自于鄂北荆门,是当地一大家族的子弟,来头颇大。

不但如此,她从小就勤于修行,对于修行法门的理解十分强悍,属于过目不忘的级别,有人看过了金庸先生的武侠,都那“神仙姐姐王语嫣”来形容她这里说的,并不是黄晓月的美貌,而是她的博闻广识,以及对于修行的理解程度从某一方面上来说,她对于修行的理解来说,已经强于前些天给我们上理论课的老师。

正是凭借着这样的本事,使得她能够前来我们这个名额十分紧张的高研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事儿,使得她在体能上面的储备,极其有限。

毕竟人家根本就不是走力量这一路子的。

就我们目前的训练量来说,着实是有一些太大了,这事儿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就算是男性夜行者,都有点儿扛不住。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身娇力弱的女孩子。

即便她也是修行者。

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所以对于她落在“丙级”评价这事儿,大家都很坦然,觉得她的价值,并不在于此,也并没有因此而歧视她,反而很多人因为她的指点和评价,实力快速积累增长起来,所以对她抱着很大的善意。

甚至有不少的单身男子,对她充满了男女之间的爱慕。

可以说,黄晓月是高研班里面,除了李安安和马小凤之外,少数几个极具吸引力的女孩子。

我因为整天跟马一岙、李安安和马小凤等人在一块儿玩,跟黄晓月接触得少一些,但是也能够感觉到这个女孩很温和,心地善良,不急不缓,性格相当好。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第三次评价公布话之后,被人发现死在了营地的女厕所中。

被发现的时候,她全身蜷缩,佝偻着身子,身上沾染了粪便,整个人的皮肤萎缩,头发仿佛变成了灰色,就仿佛被人吸干了精气一样以上的言论,是高研班百晓生马思凡跟我们说的,而根据他的说法,这事儿,应该是**不离十。

因为有人员损失,所以这一次的晨练并没有如期举行,大家在营地附近的训练场自由活动,然后不断有人被叫到红砖楼去问询。

到了中午的时候,午饭前,所有学员被集中在红砖楼前,被人通告了黄晓月的死讯原因。

原因,居然是自杀。

自杀?

什么鬼?

所有人在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都有一些懵逼,而随后,校方却安排老师,找每一个学员聊天谈话,询问我们最近的思想变化和动态,重点照顾是那些目前停留在丙级评论,以及曾经得过丙级评论的学员。

还有专门的心理医师过来与他们开导,宣传一个理念,那就是排在末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执拗与认不清楚现实。

这个才是真正恐怖的。

我和马一岙,无论从哪里来说,都不属于需要被心理辅导的一类人,所以在简单地谈话之后,就得以自由,两人前往食堂。

草草用过饭之后,在训练场的边缘处散步。

两人边走边聊,而聊得最多的,就是关于那个叫做黄晓月的死亡事件。

其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够瞧得出来这里面的猫腻。

黄晓月是自杀的么?

绝对不是。

她那么一个温润如水、与世不争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想不开自杀呢?

事实上,如果不是家里面的压力太大,她都未必会愿意过来。

大家对于此事,心里都很是不满,而最不满的,则是校方可以隐瞒消息,不肯将真实的情况宣布出来。

这事儿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考虑,或许是想要麻痹凶手,然后暗地里将人给揪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做的。

学员死亡事件,如同一场闹剧,在众人都接受了所谓的“心理辅导”之后,就再无消息,大家开始了接下来的训练。

繁重的训练课程,让大部分人都无暇思考太多东西,因为只要稍一松懈,就极有可能掉队,到了最后,就有可能离开这里尽管很多人对于离开这个鬼地方,其实是心存向往的,但他们的身上,多多少少都肩负着一些责任,以及别人的期望,所以都不得不咬着牙坚持着。

唯有那些曾经对黄晓月心存幻想,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们,回想起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在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惆怅。

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

时间匆匆,又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在各方刺激之下,大部分学员的成绩纷纷上扬,就算是没有提高的,本人的实力,也是有所累积的,这说明了此次集训的效果是显著的,卓有成效的。

停留在丙级评价的学员,有且只有一人了。

然而让人诧异的,是结果宣布的第二天清晨,又传来了一个让人为之惊愕的消息。

那个叫做刘志安的学员,居然也死了。

同样是死在了宿舍之外,一个排污的水道之中。

这一次马思凡没有带来任何的消息,因为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情况,校方对于此事,消息封锁得极其严格,根本不让任何人知道太多的细节。

紧接着有一队制服进驻了我们这个位于小兴安岭北麓的森林深处,进行了非常专业和严苛的调查。

我们的训练依旧在持续,然而时不时就有人被叫走,过去配合前来查案的专案组成员进行调查和谈话。

事实上,我也被叫过去谈过两次话,不过我显然并不在怀疑的重点对象里面,跟我聊的,也大多只是一些泛泛的问题,更多的是旁敲侧击,想要从我们这儿,得到一些线索之类的。

在调查期间,流言开始在学员私下之间,慢慢流传。

有人说死亡事件是学生之间的恩怨,因为大家都来自于一个复杂的社会和江湖,彼此之间并非有多么和睦,反而不少人私底下其实是有很多仇怨的,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恶性凶杀事件。

有人说或许前面的那一次,真的是意外,要相信校方的调查,至于这一次,既然有警察在,那么耐心等待结果就是了。

当然,也有诛心之言,说死的人为什么偏偏都是丙级评价的学员呢?会不会是校方动的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次,可就真的算是死亡集训营了。

甚至还有人脑动大开,说黄晓月和刘志安很可能没有死,他们只是配合着校方演了一场戏,而之所以如此,是校方想要给我们加强压迫感,让我们在死亡的压力下,激发出最大的潜能来。

还有

总之一句话,各种谣言纷纷的情况下,学员们就分成了两种极端,一种是拼命学习,希望自己的评价能够提上去。

而另外一种,则是自暴自弃,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当然,前者的人数,还是最多的。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晃眼,一周的时间又过去了,当再一次的评价公布之后,六名学员上榜,跻身丙级之列。

而这一次,校方也是如临大敌,对于所有的学员都严加管束,特别是那些获得丙级评价的学员,更是专门有人盯着,生怕他们又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过去了,早晨集会的时候,众人聚拢到一块儿,相互打量,发现没有人死亡,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虚妄的,那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之下,我们负重越野,前往训练场的过程中,阴霾一扫而空,许多人都开始有说有笑,十分轻松。

然而等我完成了一天繁重的训练任务,与其余四名特训人员返回林中营地时,瞧见许多人都没有睡觉,而是三五成群,在房前屋后,以及操场上聚众闲聊着。

而不远处,我瞧见马一岙和马思凡几人在说着话。

我和李安安走了上去,还没有等我们开口询问,就听到马思凡这个少年老成的八卦精,压低了嗓子说话:“听说了没有,今天早上,有死人了。”

啊?

我和李安安面面相觑,李安安说道:“我们今天早上不是点过数了么,一个学员都没有少啊?”

马思凡脸色严肃地说道:“这回死的,不是学员,而是老师!”

第二十一章 夜游杀人

死的这个老师,我们不算熟悉,但他是负责森林营地安保工作的老师,营地里的工作人员和便装,都归他来管辖。

用通俗的话来说,他应该算是学校保卫科的科长。

当然,在天机处培训部下辖的这个学校里面,当然不能用这么一个称呼。

但本质上,却是如此。

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很厉害的高手,丙级学员和他相比,天差地别。

但就是这样一个专门负责保卫工作的老师,居然在昨天夜里,被人杀死在了离学校营地一里地的野外。

这位老师的尸体,是被晚归的学员发现的,所以现场的状况,都流传了出来。

据说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体型仿佛缩小了一圈儿,然后后脑勺破了一个洞口,原本满是脑浆的颅骨里空空如也,脑子居然都没有了,而且周围没有一丝血迹,要不是有人路过的时候,被草丛里面的尸体给绊了一跤,说不定都没有人发现到。

脑子没了。

这事儿是十分恐怖的,以至于我们晚归这么久,还有人久聚不散,在讨论这件事情。

那位负责安保工作的老师到底有多厉害,别人不知道,但精于望气功夫的我却知晓。

用夜行者来对比的话,我想恐怕至少也是大妖级别的实力当然,天机处内部,也有一整套对于修行者的评定,天地玄黄啥的,不过这些我并不是很懂,所以也没有办法来作参照。

总之一句话,作为一个大妖级别的修行者,却毫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这件事情,无论是对校方,还是学员的冲击,都是很大的。

它的影响大到什么程度呢?

如果是以前的话,这么晚了,外面还聚着这么一大堆的人,学校恐怕就会有老师过来撵人了。

但现在,校方却已经无暇多顾了。

而这时,我们刚刚聊了几句,一个集训营的工作人员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对李安安说道:“请跟我来,学校召集所有的班干去会议室开会”

李安安点头,朝着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场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都没有结束,到了凌晨一点多,有人过来告诉所有的学员,让大家都回去睡觉吧。

如果一刻钟之后,谁还在外面聚集和逗留的,都将会被扣分。

而且很重。

简单一句话,将所有桀骜不驯的学员都给治服了。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对评价不重视了。

因为评价越低,得到的资源就会越少,而资源少了,就很难在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中坚持下来,这个才是真正让人畏惧的。

如果是一开始,大家或许就不会如此执着,想着不行就不行了,无外乎是面子的问题。

但问题在于,集训营的日程已经过了大半,都坚持了那么久,就欠最后的一哆嗦了,行百里者半九十,没有人想要在半路上掉链子,所以就只能咬着牙关,继续扛着。

不过因为这个评价制度的缘故,强者恒强,越是排名前列者,成长的速度越是飞快。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大家的气质,跟刚刚进来的时候相比,已经截然不同。

这些,都是残酷的训练磨砺出来的。

次日,大家起来,一样晨练,一样越野和上课,不过气氛却变得十分压抑起来。

每个人瞧向旁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特别是越野行走的时候,很多性格比较孤独的学员,甚至都可以跟人保持距离,不敢多做靠近。

如此几天过后,气氛方才渐渐缓解下来。

而那位老师死后的第四日,正好是杨林老师给我们全体高研班的学员上枪棒大课。

在这堂课上,他给我们讲解了疯魔棍法的真义。

疯魔棍法,是来自于嵩山少林的一种棍法,以刚强猛烈而举世闻名,少林棍僧,多习练此法。

它棍法多变,但万变不离其宗,讲究的,是“抡劈掃挂搅点崩挑盖砸,圈拦滑拿截,砍搜提撩扎”,一来一往,颇有精妙之处,而在杨林老师这样的枪棒大家口中说出,又给我们实际操练演示,着实是让人心潮澎湃,颇有所感。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这节课我是全神贯注的,而且总是跃跃欲试,就等着老师叫人喂招的时候,我上去与他交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从斜对面来了一队人,领头的一个,却正是赵老。

赵老带着学校的几名老师,包括班主任谭老师,还有后勤赵老师,以及专案组的好几个成员。

他们来到了基础班班长王大明的跟前来,赵老黑着脸,指着一脸懵逼的王大明说道:“是他吗?”

一个黑脸的专案组成员说道:“对。”

赵老喝道:“拿下他。”

几人上前,王大明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往后一跃,然后大声喊道:“你们想要干嘛?”

那个黑脸的专案组成员厉声喝道:“王大明,你连续杀害同学,然后又对学校的保卫老师下手,双手血腥,罪恶累累,现在事实就摆在面前,难道你还想要反抗不成?”

王大明瞪圆了眼睛,说:“我杀害同学?杀害老师?这是什么屁话,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

专案组成员冷冷说道:“我们在你的床下,找到了死者的头发和皮肤,还有结缔组织,最重要的,是你的巷子里面,搜到了三个死者的头骨,那东西被你磨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珠子,上面刻满了符文,炼制成了法器,事实和证据就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么?”

王大明愤怒地大声喊道:“我是被冤枉的,被人陷害对,我是被人陷害的,一定是有人栽赃于我。”

他此刻已经被四五人涌上来,将其按在了地上。

而即便如此,王大明还是在奋力挣扎了。

黑脸走上来,盯着地上奋力抗争的王大明,冷冷说道:“陷害?栽赃?我们如果没有人证物证,会对你动手么田德智”

听到话语,学员行列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我打量对方,瞧见他是基础班的学员高研班分为三个班,差不多每个班二十人,要说脸熟,这个没问题,但要是全部都认得,还是有点儿难的。

毕竟我们每天的训练任务实在是太繁重了,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跟每个人打交道,大家也都只是对自己身处的小班,或者小组的成员更熟悉一些。

不过这个人,我之所以知道,并且有些印象,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经常跟尚良、王岩等人在一块儿。

那个田德智越众而出,走上前来,朝着赵老躬身,又朝着黑脸汉子拱手。

黑脸指着地上的王大明,说道:“你讲吧。”

田德智看了一眼王大明,舔了舔嘴唇,然后说道:“我跟大明哥、哦,不,王大明是同一屋的,发现他有夜游症,每天都会自个儿坐起来念叨,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叫他,他也不应,每天都要折腾半个小时到一个多小时才歇下,有的时候,还会自己跑出去”

黑脸问:“他跑出去几回?”

田德智果断地说道:“一共是三回。”

黑脸问:“都什么时候?”

田德智报了三个日期,而当他全部说完的时候,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这三个日期,居然跟三次凶杀案的时间,是重叠的。

一模一样。

田德智又问了几句话,然后盯着地上的王大明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王大明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猛然一抬头,冲着田德智怒声骂道:“田矮子,你这个狗日的,亏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陷害我我恨啊,你这个狗日的”

他破口大骂,愤怒起来,满脸通红,青筋冒出,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崩溃的状态,让人觉得,王大明很有可能并不是凶手。

一个能够被选为副班长,并且负责一个小班班级工作的人,必然是有着深厚背景,以及渊源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杀人呢?

然而这个时候,赵老却定了调子:“王大明,你别闹了,或许你的主意识里,觉得自己没有杀人,自己没有做过任何错事,但潜意识之中的你,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模样呢?你在梦游的时候,会不会杀人呢?又或者说,你的身体里,是否住着一个魔头呢?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啊?

听到这话儿,原本疯狂挣扎的王大明,终于停歇下来。

他双目通红,瞪着面前的赵老,良久之后,他垂下了头去,然后低声说道:“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

“带走!”

赵老瞧见他认命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挥手,让人将他带走。

随后,他看着一众学员,平静地说道:“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们所有人,还是将心思,放在学习之中来再过几日,就是集训营最后的阶段,也就是实战演习了,你们在高研班学习了这么久,到底学到了多少,都将会在这里,得到体现。所以,都加油吧。”

第二十二章 实战演习计划

王大明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情,随着最后一周实战演习的到来,变得不再是那么重要。

在此之前,校方再一次地公布了排名,因为所有人都拼尽全力的缘故,使得再也没有丙级的学员出现,而甲一级,则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并不是我,而是高级班的班长李安安。

至于其他人,则各有升降,不过总体上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时间临近,所有人的心态都变得紧张起来。

而连续死人的阴影,也仿佛随着这种紧张感而变得烟消云散。

在实战演习的前一天,最后一节大课上完之后,培训部的刘斌主任,特意从燕京赶了过来,与赵老一起坐镇。

随后,由班主任谭老师跟我们讲解起了此次实战演习的核心内容来。

实战演习,将分为红蓝双方,蓝方模拟噬心魔掌控下的大队,正在前往小兴安岭密林之中一处叫做燕子矶的制高点,那里有一处刚刚出土的天材地宝,如果噬心魔获得那东西的话,实力将会大大提升,危害社会,所以红方必须要阻止它。

如何阻止呢?

演习导演组给出了三种解决办法,其一,便是将噬心魔手下的队伍重创,当对方人员减员80的时候,就可以判断敌人已经算是输了。

而反之,红方如果人员损失达到了80,便算作是红方输掉。

其二,谁拿到了那个叫做“陨星土”的天材地宝,并且带出燕子矶百里之远,交到了演习导演组的手中,便算是那一方赢了。

其三,演习组将会邀请一位江湖上顶尖的厉害人物,来扮演噬心魔本人,它虽然并不参与争斗,如果有人能够将人发现,并且将其制服之后,也将算是红方赢了。

三个条件,十分简单,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仿佛是红方占了便宜。

但事实上,在抽签分组的过程中,校方将会把评价体系相同或者相近的学员给分开来,放入不同的抽签池之中,然后尽可能地将评价体系里获得高评分的学员,往蓝方的队伍里面导入。

这么说,或许会有一点儿复杂。

简单地讲,就是无论最后的抽签结果如何,呈现在纸面上的实力,蓝方永远都会比红方要强上许多。

以上是演习计划,然后是演习的规则。

虽然这一次演习是实战性质的,特别希望有真实感,但校方自然不会让集训营里面出来的同学拼死厮杀,所以所有的热兵器都不会给予携带。

冷兵器可以,但全部都经过处理,没有太多的杀伤力。

除此之外,如何计分,如何算是击倒对手,如何判定胜负等等,这些都是有着一整套手册标准的。

而且天机处还会集结培训部大部分的老师和教职工,以及临时从各方面调遣过来的高手,在周围监督着,尽可能地把握每一次的战斗。

而即便是投入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校方还担心其中出纰漏。

他们给每个学生配发了一个火柴盒一样大小的黑盒子。

这东西具有定位和跟踪功能,能够实时监控每个学员的位置和身体状况。

如果有必要的情况下,学员甚至可以按盒子里面的一个按钮,寻求援助。

不过如此一来,学员也相当于放弃了实战演习。

演习的时间是七天,除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个水壶之外,校方将不会提供任何的东西。

而所谓的燕子矶,以及好几个关键地点,虽然演习计划上面写得有,但校方却不会直接给出坐标和答案,这些东西,需要在森林之中翻寻线索。

所有的学员,都会在演习导演部的带领下,分散在密林的各处地方。

这样子,会有效地避免抱团,更加能够强调个人的生存状态。

另外一点,那就是所有人的红蓝方身份,都不会公布。

学员只有在临时出发前,才能够得到自己的身份标识,而在接下来的七天里,他将携带着这个具有特殊标识的身份牌,在茫茫群山和森林之中进行搜索和战斗,而如果碰到了其他学员,就必须通过种种手段,来判定对方的身份。

如果将对方给击倒、制服和战胜之后,学员可以拿取对方的身份标识。

这个将会作为后面评分的参考,也可以用来欺骗敌对阵营的其他学员,赢得对方的信任之后,进行偷袭。

当谭老师将实战演习的计划从头到尾讲完,并且给我们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小册子,让我们仔细研究。

所有人都捧着那个小册子,认真盯着,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不过我越看,越是心惊。

这演习计划,设计得相当精妙,高明处,让人止不住地拍手称绝。

里面如何厉害,如何最大程度地调动起学员的积极性,这个我就不多言,而最让人值得称道的,是身份标识的环节。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标识,而别人在此之前,除了击败你,又或者具有足够的信任之外,是没有办法确定你的真实身份的。

这里面,就存在了太多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它并不只是仅仅考验个人实力,更多的,还要考验一个人的判断能力,以及聪明的头脑。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它更加接近于实战。

这才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台上的领导们,又说了一大堆台面上的话,比如“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等等之类的,然后在最后的时候,宣布了第一名到第十名的奖励规则。

这奖励,无比之丰厚,就连第十名,都会获得一枚宫藏的大还丹。

此物是丹鼎派的巅峰之作,一颗服下肚,修为就会提高很大的一个幅度当然,这个幅度,得看服用者的实际情况,基本上来讲,修为越高,效果越低,而如果是寻常人等服用,用“脱胎换骨”来形容这效果,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还会获得一次在天机处实习和试训的机会。

当然,这个只是一项福利,如果无意在朝堂发展,是可以直接放弃的。

而第一名,更是让人眼馋,不但会获得大量的丹药支持,而且还会得到天机处顶尖高手一个月的指导机会,并且还能够从国家典藏图库里面获得一本你属意的修行法门,并且还能够得到三份特殊供应的战略性物资,具体是什么,包括前面的修行法门,这些到时候都会提供一个清单,可以从中选择。

后面的奖励,依次减少。

三份、两份、一份,而到了第四名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特殊供应物资,就没有了。

从这一点来看,白老头儿当时跟我讲的,必须拿到前三名那事儿,是真的。

听完之后,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拿到前三名。

否则我所有的努力,也都将没有意义。

而其余的学员,在听完实战演习的整个计划之后,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校方也完全不阻止,宣布散会之后,没有再安排后面的训练任务,而是让我们自由活动。

而且医疗中心的设备以及医疗人员也随时待命,给所有学员提供最好的服务,务必保证,让所有学员在临出发前,保持最旺盛的精力。

当天晚上,我们晚饭过后,我与马一岙两人相约来到了操场附近。

我们在计算这一次实战演习中,对我们有威胁的人员。

一个一个数,除了好几个不显山不露水、我们不太能够确定实力的低调人物之外,两个人算出来的人选,差不多有十个左右。

由此可见,此次高研班当真是藏龙卧虎。

而这里面,李洪军和李安安,是头名最有利的争夺者。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都不意外。

人家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无论从出身,还是天赋,又或者这些年来积累的资源和修为,都远远不是我们所能够比得了的。

不过马一岙向我表示,他私底下,已经跟李安安等人沟通过了。

如果她以及身边几位,拿到了前三,希望他们能够从战略物资里面,挑出烛阴来,交给我们。

当然,我们这边,自然也是需要付出回报的。

但至于什么,这个等以后再做商量。

然后就是比赛推演,最顺利的,就是我和马一岙被分配在了一方,如果是那样,我们就可以集合在一起,占据人数的优势,而如果不是的话,这事儿就有点儿糟糕。

不过也没有事,我们可以相互掩护,一直到最后的时候,再决出胜负。

这样子,其实也挺好。

那一晚,我们研究了好晚,次日清晨起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睡够,但我还是精神抖擞,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

然而当我们出来的时候,却得知了一个消息。

被关押在营地小屋里面的王大明,昨天夜里离奇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第二十三章 演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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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临近结业,所以王大明的事情对大家虽然有影响,但并不严重。

甚至很多人都已经将这件事情给抛在了脑后去,不再多想。

但知情者都晓得,这件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而且王大明本人矢口否认,坚称自己没有杀人,他是被人陷害的,而且杀人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陷害他的田德智,又或者是与他交好的人,所以专案组并没有将人带走,而是继续留在了红砖楼旁边的一排小木屋子里审问,进行证据的搜索和证词的累积。

这段时间,对于专案组的成员来说,的确是十分痛苦。

在他们的想法里,王大明必然是杀人凶手无疑,一切的证据链,几乎都形成了闭环,而唯独让他们有一些心虚的,是关于王大明梦游杀人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因为据李安安告诉我们的说法,这段时间里,王大明并没有任何梦游的状态,显得十分安静。

这里面或许有他自我控制的原因,但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说明了梦游杀人这事儿,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儿都立不住。

这种滑稽的说法,是没办法在法庭上说出来的。

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王大明是被魔头附身,然后做出的这些事情来。

如此,整个案子就陷入了凝滞状态,没办法走下去了。

更让专案组痛苦的,是如果他们再找不到实际证据的话,王大明就很有可能因为没有证据而被释放出来了。

毕竟能够当选为高研班三个副班长之一、并且还是基础班班长的王大明,并不是没有来头的。

你若有证据还好,铁证如山,王大明背后的关系再硬,也都需要按照法律来办。

但如果没有证据,专案组哪里还有借口,拿住人不放?

所以据李安安和马思凡那边传来的说法,专案组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正心急如焚呢,结果又出现了王大明离奇失踪的事情,而且还是在严加看守的情况下,这事儿对无论是对专案组,还是校方,都是一件无比头疼的事情。

到底是王大明畏罪潜逃呢,还是有人在这里面动了手脚,想要杀人灭口?

谁也不知道。

现在甚至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专案组目前身上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使得他们兵行险招,挺而走险,将人给弄走了。

最后的这种说法,尽管在我们看来,绝对是用心险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是最有市场的一种解释,而且还甚嚣尘上,让原本全力备战的学员们,弄得人心惶惶。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实战演习计划的推进,变得不再重要。

红蓝方的名单,早就已经在昨天的时候,由培训部的刘斌主任抽出,在密码箱中收藏着,一直到演习开始的早上,由班主任和赵老师,发到了每一个学员的手中。

所有人,都拿到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块压缩饼干和一个装了水的军用水壶,以及学员专有的标志牌这个代表着阵营的标志牌,并不能当即打开,而是需要等到演习开始之后,单独一人时,方才可以。

当培训部的刘斌主任和天机处荣誉顾问赵老共同宣布演习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风声从上而下地吹了过来。

我身边的董洪飞抬头,然后表情变得十分夸张,低声喊道:“哇哦,大场面啊!”

的确是大场面,我原本还在想如何将五十多名学员散落道方圆数百里的偌大森林之中去呢,现在校方直接给出了他们的答案来。

军用运输直升机。

而且不只是一架,一来就来了四架,瞧见这机舱腹部硕大的运输舱,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有个学员紧张地揉了揉鼻子,说哎呀,我都还没有坐过飞机呢。

他的双眼里,满是期待。

有的人却提出了质疑来,说道:“我们这些天没有练习过跳伞,如果一会儿降落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

班主任说道:“不用跳伞,到时候会降低高度,让你们速降的。”

有人又问道:“那如果速降出了意外呢?”

赵老师没有等班主任谭老师回答,便瞪着那人,冷冷地说道:“如果怕意外,那现在就提出退出,我可以给你批准。”

他这话儿一说出来,那人便哑了火,不敢再多问。

赵老师环视众人,确定道:“还有谁有问题么?”

无人回答。

良久,赵老师开口说道:“那行吧,既然都没有问题,那就过来领头罩吧。带上头罩之后,会有专人指引你们登机的,而等轮到你之后,取下头罩,十秒钟之内爬出机舱下滑,不能东张西望,不能确定机舱人数,不能有任何违反昨天手册里的行为出现,一经发现,就会有工作人员介入,取消演习资格……”

他说完之后,有制服人员过来,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个透气的黑色头罩,这玩意戴上去之后,眼前一片黑暗。

而随后,他们又给我们戴上了头戴式的耳机,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让人无法听清楚外面的情形。

如此弄完,差不多五分钟之后,我被人引领登机。

因为看不到、听不到,我没办法确定身边到底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只是如同木头一样,给人指引着,进机舱,然后帮上安全带。

没多一会儿,我感觉身子开始有点儿腾起,那是运输直升机在起飞。

这期间,直升机快速向前,时不时颠簸一下,好在有安全带绑着,没有让我们在这里面到处颠簸滚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间似乎有些声响,以及直升机悬停的状态,似乎是有人已经下了去。

等到了我的时候,安全带被人解开,随后我给引领着,来到了一个风口很大的地方,紧接着有人将我的头套和耳机取下。

我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却给一个工作人员制住,严厉地说道:“不要东张西望,抓住绳子,往下滑去。”

那人这般说,我停下了回头的动作,不过还是从余光里,打量出这儿与机舱内部,布置了一道帘子,让人无法瞧清楚里面的情形。

我走到了舱门口,抓紧了机降绳,往下望了一眼,发现高度十几米。

骤然下望,我有些眼晕,不会随后就适应了。

我接过了旁边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帆布手套,又检查了腰间的小袋子,抓紧机降绳,深吸了一口气,迎着呼呼的风声往下滑去。

人出机舱,立刻就被大风吹得一阵零落,我之前听过机降的一些讲解,赶紧往下滑落去,不敢逗留。

很快,我来到了离地面两三米的距离,这个时候机降绳已经到底了。

我没有犹豫,往下一跳,就地一滚之后,安全着陆,随后我抬头,朝着头顶上的直升机望去,却瞧见那个工作人员朝着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直升机开始往上攀升,并且不再停留,朝着东边的方向飞去。

东边?

我之前瞧见四架直升机,心中就已经估算好,这四架,朝向恐怕是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不过这样的想法,当然也有误区,做不得准的。

望着直升机远走,我也没有停留,朝着不远处的林子里俯身跑去。

一分钟之后,我置身于林中,从林中枝叶的缝隙里抬头望天,发现这边是阴天,云层不高,黑乎乎的。

我左右打量一番,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动静,这才蹲下身子来,开始检查我腰间的化纤小包。

里面有一块封闭完好的压缩饼干,然后还有一个装了水的绿色军用水壶,以及一个黑色小盒子,再然后,就是一个类似于狗牌一样的金属片。

金属片的一面涂着红色颜料,而另外一面,则标注了“04”的数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标识,连我的姓名都没有。

“红04”,想必就是我在这一次实战演习之中的编号,这个是在演习导演组那里有过备案的,但别人却并不知道。

如果我遇到了蓝方的人,将其击败,夺了他的金属标识牌,那么我就可以多了一层身份。

这就是实战演习之中烧脑、复杂的地方。

除了马一岙,谁都不能信。

我将这东西检查清楚之后,又将手摸向了臀部处,将熔岩棒掏了出来,心中稍安,随后左右打量一番,开始朝着附近的林中隐去。

不到六十人的演习成员,划作两方,分散在了数百里方圆的偌大森林之中,相遇到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而演习的时间,足足有一周,也就是七天的时间。

我们手头分配到的后勤物资,却只够一顿。

当下之时,最重要的并不是找到演习成员、确定身份,或者完成任务,而且得在这茫茫林原之中,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能够去谈更多的东西。

小佛说:今天半夜应该能到家,明天就能够加更了

第二十四章 熊瞎子,野山参

实战演习,并非人与人之间的对抗,更多的时候,反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对抗。

好在六月末的天气,即便是在祖国的最北方,也是很不错的。

即便天阴沉沉的,也丝毫不影响林中的温度。

而如果是冬天,我估计能够受得住那严寒的人,估计没有几个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获得前三名的几率,应该会很大。

至于现在,我还是小心翼翼地缩着,弄点儿粮食储备再说吧。

打定主意的我没有太多停留,想了想,朝着直升飞机的反方向前行这般走,有两个原因,第一,直升机的速降落点,在导演部那边是有标记的,很容易被人掌握第二,为了增加实战演习的对抗性,同机组人员,必然会是红蓝混杂的,如果继续朝着东边的方向前行,我将有很大的几率撞上蓝方,从而过早地发生冲突。

如果是实力悬殊的话,我能够拿住对方,获得对方的身份标识,从而拥有双重身份。

但如果双方的实力均等,彼此拼斗,我这边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即便是不落败,自己受了伤,那么就很有可能被残酷的演习环境给淘汰掉。

所以目前的情况下,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应该做的,就是避免争夺。

正所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的政策,用在目前的演习过程中,也是十分正确的。

东北边境的密林之中,我在那高大的乔木与低矮的灌木丛中穿行着,此刻是夏季时间,也是整个东北温度最适宜的时候,行走了一个多小时,如我所想的一般,我并没有遇到任何的与赛学员,也没有瞧见据说是“无所不在”的天机处培训部老师。

更多的,是一望无尽的莽莽林原,还有身处其间的无数生灵。

一路上,我凭藉着之前培训时所学习到的知识,采摘了不少的野果,龙葵、野山楂、野蓝莓、黑加仑、香蒲、小根蒜,还有无所不在的马齿苋这东西低伏在地上,拥有长椭圆形厚厚的叶片,看上去很恶心,口感也十分难吃,但对于维持生命,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我穿着学员服,其实也就是没有任何标识的迷彩服,一件外衣,一件短袖。

因为林中有太多的蚊虫蛇蚁,所以我只有将短袖给脱了下来,用它来做成一个包裹,将这些浆果给收拢起来,至于配备的干粮,我是尽可能地不去碰。

那玩意,是用来救命的,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吃的。

利用野外生存的知识,我用野菜和浆果填充了肚子,但因为这些都是一些不能果腹的东西,依旧有些饥饿,不过我强忍着胃中不断泛起的胃酸,努力前行。

小兴安岭这一大片的林区,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茫茫林海,山势险峻,进出十分艰难,不过却是生灵们生息繁衍的绝佳之地,只要用心寻找,就绝对不会怕饿着。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收集到了更多的食物。

除了浆果、野菜、坚果以及一些可食用菌类之外,我还找到了一种东北老林子里特产。

野山参。

这东西,是我在一片松林之中发现的,因为有过培训,所以我对于这一带的植株都有所了解,远远一看,第一眼并不觉得。

而第二眼的时候,那种让人激动的感觉,一下子就浮上了心头。

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将那玩意儿给刨出来,仔细观察,发现它参体灵秀、五形俱佳这一根,体态精悍强健,质实玲珑,须长弯绕龙蛇飞舞,珍珠点突出,芦头见长,二马牙圆膀圆芦多,按照先前老师教授的知识,这根野山参,即便是没有一百年的时间,也得有七八十年的岁月培育、成长。

它藏在一片草丛之中,很难发现,倘若不是我的双眼,那动态视力无比强悍,说不定也就错过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将根须上的泥土弄掉之后,揣在怀里来。

这玩意的功效很多,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而对于修行者来说,则是补气宁神的不二之选。

与人缠斗颇久,又或者在长途追逐的过程中,含上一块参片在口中,能够帮助修行者快速回气,从而更快地恢复状态,重新投入战斗。

对于这意外之喜,我十分集中,揣在兜里,贴身收藏。

只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些不太方便,而到了这个时候,我忍不住怀念起了我的炼妖球来那玩意在参与实战演习的时候,被要求取下,交给校方统一保管了,毕竟那里面能够装不少东西,如果戴上,在里面装上补给的话,对于别人来说,就真的是一种巨大的不公平。

我将这颗八十年的野山参收好之后,正准备离开,突然间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臭之气,抬头一望,却与一对黝黑发亮的大眼睛四目相对。

这是一个大家伙,身子又大又粗,整个儿的身高,足足有两米,四肢短而粗,掌、跖粗大,爪强而弯曲,全身黑色,胸部有一新月形的白斑,一双眼睛黢黑发亮,死死盯着我。

当我瞧向它的时候,这畜生嗷呜一声,然后后腿一蹬,就朝着我发疯一般地冲了上来,犹如一台高速行驶的坦克一般。

熊瞎子。

我瞧见那畜生的一瞬间,立刻就想起了东北老林子里的这种特有猛兽。

这玩意别看着笨头笨脑、蠢笨无比,但却是东北老林子里面的一代霸主,两只膀子的气力,能够生裂狮虎,而且无论爬树,还是入水,都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特别是瞧见它身上那磨蹭松脂凝结而成的身板子,让人感觉有点儿刀枪不入的意思。

而它的那一对眼睛,里面充满了愤怒和生气的情绪,竟然让我有一种与人对视的感觉。

这畜生的智力,很高啊。

它不会是专门守着这颗野山参的吧?

我脑子里在思索着,人往后退,瞧见那熊瞎子身子庞大,整体上却灵巧无比,行进冲锋,近乎于高速,眼看着就要到跟前,挥掌拍来。

我往后退,让它拍空。



一声巨响,那熊掌落在了一根碗口大的松树上,那棵树木应声折断,跌落在地,而我也感受到了这畜生恐怖的力量。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太多惊慌,不断地与这熊瞎子绕着圈子,然后打量着四周。

这东西又吼又叫,嗷嗷的,闹出太大的动静,我担心周围倘若是有学员经过的话,会被吸引过来。

这么一头大狗熊,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或许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但此时此刻,只不过是一大坨行走的粮食而已,我有一万种办法来对付它。

真正让我畏惧的,是身处于密林深处的高研班学员们。

我的那些同学,方才是让人为之畏惧的。

如此纠缠了一会儿,我发现周围并没有人,便掏出了熔岩棒,灌注妖力,将其变得炙热之后,瞅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引那畜生进来,然后提棒而上,三两下,敲碎了这畜生的脑壳,将其解决掉。

那熊瞎子很凶狠,但终究不过是一畜生,给我敲死之后,躺在地上,流了一滩血。

我走上前,抬了一下它的胳膊,发现这一头差不多得有四五百斤的重量。

真肥。

这一堆熊肉,如果制成肉干,就已经完全能够让我扛过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还绰绰有余,不过如何处理,这才是让我真正头疼的事情。

首先,我得找到水源,将这头熊瞎子给处理一下,然后我还得对其进行切割处理,另外

然而让人头疼的,是我手上,除了赤手空拳,和一根熔浆棒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去找水源。

找到水源之后,我再回来,将这头熊拖去处理。

等等,这么大一头,我还是只带走一部分吧,太多了,反而成为了负担和累赘,而且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打定主意之后,我开始出发,好在有熊出没的地方,水源还是很丰富的。

很快,我在离那地方有五分钟路程的距离外,找到了一处小水潭。

找到水潭之后,我先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水,感觉水质清凉凛冽,甘甜可口,浑身的疲劳就消散了许多。

随后我洗了一把脸,这才往回走去。

我满心都是如何处理那头大狗熊,熊胆是个好东西,另外熊肉虽然不太好吃,但够饱腹,而且熊掌据说是一等一的美食材料,虽然并不是冬天的熊掌,但

想一想,都美滋滋。

我满怀着期待地往回走去,然而等我走到了原来存放狗熊尸体的地方是,却发现除了一滩血迹之外,什么都没有。

仿佛这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佛说:中午加更,妥妥的。

第二十五章 怒战恶蛇,粮草充足

为李福财加更

当你满腹饥饿,然后就等着吃大餐的时候,结果一转眼,大餐进了别人的肚子里,这是什么感受?

难受,想哭,想杀人。

这种感觉,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然而更加让我为之紧张的,是一头四五百斤的大狗熊子,突然间就不见了的这事儿。

在确定那家伙脑壳都被敲碎、绝对起不来的情况下,我瞬间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有人过来了。

又或者,不是人。

我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着,但是却没有瞧见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

我没有敢往熊瞎子原来躺着的地方走去,而是在外围巡视,差不多走了一整个圈儿,都没有瞧见人的情况下,方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想要从原本的痕迹之中,找到一些“肥肉”不翼而飞的线索。

然而当我露头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周围的林子都在晃动,紧接着,一股腥臭无比的气息,从我的四周传来。

随后,我感觉脚下的黑土地在颤动。

有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动静的反方向跑去,结果刚刚跑出十几米,前方的林子里,突然间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来。

下一秒,却是一个巨大的蛇头,张开巨口,朝着我猛然咬来。

那蛇头不大,但张开的嘴巴,居然能够呈现出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姿态,里面獠牙遍布,口中的红色蛇信陡然射出,一下子就将我双臂缠住。

眼看着那巨蛇就要将我给吞入腹中的时候,我的身上,突然着火了。



巨大的妖力灌注之下,我的身体开始燃起了熊熊烈焰来。

这烈焰将我身上的衣服给灼烧,然后朝着那蛇信子舔了过去。

炙热的温度将大蛇极为敏感的蛇信灼烧得赶忙收缩,而我在接触控制的一瞬间,掏出了熔岩棒来。

我不退反进,直接冲向了前方。

然后那熔岩棒在妖力灌注之下,迅速变粗变长,被我塞进了那巨蛇的嘴巴里去。



一声轻响,那巨蛇的嘴巴给直接戳破,紧接着我一跃而起,跳到了那条大蛇的上空,伸手朝着那突破了脑袋的棒子抓去。

我猛然一抽,在半空中又是一个转身,紧接着长棒在手,朝着那蛇的脊柱骨七寸处猛然一砸。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那巨蛇整个身子就脱了节,开始还在疯狂扭动。

而随后,它停止了挣扎。

死了。

我落地,收敛气息,火焰消散之后,从口鼻之中,喷出两道白气来。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我将那大蛇砸死,然而付出的代价,却是外衣和裤子,它们给火焰烧得破破烂烂,完全没有办法穿上。

火焰之身,已经不止一次地救过我性命,但每一次,都让我无比尴尬。

我又不是暴露狂,没事儿总裸奔,谁也受不了。

别人如此,我也如此。

不过好在将那大蛇给弄死,我扯开身上烧焦的衣服,打量这条大蛇,瞧见它十来米长,水桶一般粗的身子。

而在蛇身中段,有一个巨大的凸起。

瞧那模样,我立刻就明白了,让熊瞎子的尸体不翼而飞的罪魁祸首,居然就是这条大蛇。

这家伙很是聪明,似乎知道我还会回来,所以在这里守株待兔。

它想捡个漏。

然而让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并非善茬,而且还在短暂的时间内,顺利完成了反攻,将其击杀。

确定此事,我走到了那箩筐一样硕大的蛇头之前来,将它的嘴巴掰开,发现里面的两根獠牙,颇为尖锐,于是上前去,想用棒子敲了敲,随后拔下了四根獠牙。

我将尖牙的底部毒腺擦了擦,试着划了一下,发现十分尖锐,宛如匕首一般。

我想起之前在霸下秘境时的情况,想了想,用这蛇牙将其脑袋划开,又用熔岩棒稍微细长的一端往里撬。

弄了一会儿,我发现除了一堆白花花、满是血丝的玩意儿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单纯就是一条长蛇,并非是霸下秘境之中脑子里面藏得有精元珠子的妖兽。

只不过,普通的蛇,哪里有长这么大的?

而且还知道守株待兔?

我的心中满是疑惑,却也知道得速速离开此地,不过这一条大蛇,一头狗熊,对我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思索了片刻,我决定按照之前野外生存教官教授的知识,用那尖锐的蛇牙做刀,剥离下部分的蛇皮来,另外还有就是蛇胆、毒腺以及几块不错的蛇肉。

另外我还将那腹中的狗熊给弄了出来,取几颗熊牙、四对熊爪、两条背脊肉以及熊胆、熊心、熊筋等物。

如此七七,弄得差不多之后,我将简单鞣制过后的蛇皮用熊筋扎成了一个口袋,然后小心离开。

整个过程中,我都显得小心翼翼,时不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来,四处打量。

再加上手头的工具有限,那蛇牙即便是再锋利,也终究不能与匕首相比,所以如此一弄完,差不多就已经到了黑夜时分。

月亮上了头顶的树梢,我估量了一下,感觉应该是晚上八点多了。

大概是血腥味的吸引,这儿聚集了许多的蚂蚁和虫子,远处还时不时地传来古怪的兽吼狼嚎。

我没有敢再待着,收拾妥当之后,拖着那蛇皮口袋,就往水潭的方向离开。

很快,我抵达了水潭处,先确定安全之后,我将东西放下,先跳进了水潭里面去,将浑身的鲜血和污秽洗净。

弄完这些,我爬了上来,又忙着将蛇皮口袋里面的材料腾出来,放在潭边的大石头上处理。

感谢先前给我们授课的特种军人,他们教会了我太多野外生存的知识,这些都是我以前的人生里,所没办法接触得到的。

而此时此刻,却让我能够变得无比从容。

很多东西,如果不及时处理,等失去活性之后,就会腐烂。

所以我顾不得先弄吃的,用之前收集的浆果、坚果等物果腹之后,一直忙着处理,等到了下半夜,我做了两套蛇皮衣服,一个蛇皮袋子,还有一块熊皮披肩,材料一大堆。

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弄下来,穿上那粗糙的蛇皮衣,我沉思了许久,方才决定在山石后面生火。

生火的过程并不复杂,熔浆棒在灌注妖力之后,急剧升温,然后点燃干草和柴堆即可。

有了火,我开始处理手头的蛇肉和熊肉。

分条、抹上浆果汁,并且掰了一小块的压缩饼干上去调味,随后又找石头扔火堆里烧制高温后拿出来,熬油烤炙一切我都弄得有条不紊,一边吃,一边制作熊肉干和蛇肉干,用来当做今后几天的干粮。

如此弄到了下半夜,差不多弄好之后,我将化作拇指大的熔岩棒插在大石头的正中,用来逼开那些蛇虫鼠蚁,然后让烤肉干自然风干。

而我,则将火熄灭之后,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后,躲在了岩石背后假寐。

因为先前生了火,所以我有些紧张,不敢真睡过去,只能贴着地上,随时等待着人过来,能够立刻醒过来。

所幸的一点,是我们试训的地方实在是太大了,学员分散,落到各处。

正因为如此,使得即便是生了火,也没有人摸过来。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我醒了过来,收拾东西,背着一蛇皮口袋的干粮和物资,继续出发。

正所谓“兜里有粮,心中不慌”,我这一袋子的肉干,足够我这一个星期的食物补给,所以我并不担心太多的生存问题,行走之间,颇多悠闲。

因为没有找到演习重要目标“燕子矶”的方位,所以我显得有些漫无目的。

不过,与昨天不同的,是我现在,目标开始是招人了。

解决了生存问题,那么接下来的,就是名次。

如何在这一场实战演习之中,获得靠前的名次呢?

校方其实并没有给出标准答案的,但在我的想法里,那就是要表现出足够强大的实力来而这实力,该如何表现呢?

那就是尽可能地给敌对阵营造成压力,甚至损失。

简而言之,那就是打倒的敌对阵营学员越多,评价可能就会越高。

又或者

将那个饰演“噬心魔”的民间高手给拿下,如果是那样的话,演习直接结束,而拿下“”的人,想不是第一,恐怕都难了吧?

经过昨天一天的时间,参与演习的所有成员都应该有了足够的准备,散落各处。

有的人,或许都已经找到同伴了。

而我,该怎么办呢?

我的脑子里一直都在思索着,而到了中午的时候,我瞧见了一条掩映在森林之中的小河,或者说是小溪,它差不多三五米的宽度,深浅入膝。

我瞧见这个,便藏于林处,然后往上游搜寻。

果然不出我所料,等到了午后两点半黑盒子上面有时间与日期显示的时候,我终于瞧见了演习开始之后的第一个人。

那人居然是田德智。

对,就是与王大明同屋,并且站出来指认他杀人的田矮子。

田德智。

第二十六章 三人行

在我的注视之下,田德智小心翼翼地左右打量着,然后摸出一根树皮藤蔓鞣制的鞭子来,往水里啪啪地打着。

没一会儿,一条条手掌宽的鱼儿,就给他卷出了岸边来。

我瞧见他的这手段,有些惊讶。

须知,鞭子最不好掌握的,就是尖端那一点,因为它中间太过于柔软了,需要将劲儿集中很难。

我曾经在莽山的时候练过几次,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成功,欠了太多火候。

这个需要心灵手巧。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练鞭子的,大多都是女性的原因。

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田德智同学居然也是用鞭高手,不但如此,而且还出神入化,那鞭梢儿如同手掌一样,将那圆滑的鱼儿卷着,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

我潜在暗处,等待了许久。

我在思考。

出手,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最主要的,就是这个田德智的阵营问题。

如果是敌对阵营的,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将其击倒,淘汰了他之后,拿走他的阵营标识和补给品就行了但如果是同阵营的,因为尚良的关系,我很难对他产生太多的信任。

而他也同样如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反而是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尴尬了。

关键是,同阵营的,没办法淘汰对方,这是很无奈的我不敢违反演习规则,否则就会立刻丧失演习资格。

怎么办?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田德智已经从河里捞出了十来条鱼,斩杀清洗干净之后,然后用一个藤蔓编织而成的兜,将鱼拖着,朝着密林之中走去。

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我没有再多犹豫,弓着身子,开始朝着他的方向摸去。

有心算无心,我很快就摸到了田德智的附近,算了一下他的方向,我绕了点路,埋伏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我放下了手中的补给,耐心等待着。

很快,田德智来到了我埋伏的跟前,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上!

恰如猛虎出笼,扑杀而出的我,一把擒住了田德智的腰身,将他往旁边的草地里扑去。

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容人有太多的反应,田德智在地上跟我翻滚了两圈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右手手腕一抖,那跟绳索居然就缠绕到了我的脚上,死死拉着。

随后他的身子一扭,宛如滑蛇一般,想要逃脱出我的掌控。

我筹谋许久,哪里能够让他逃脱,当下手上用劲儿,将人按住之后,抬起手来,照着他的脸上“啪啪啪”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我一顿耳光,将田德智给打懵了。

在感受到了我凛冽的杀气之后,已然瞧清楚我模样的田德智慌张地说道:“侯漠、啊不,侯哥,漠哥,漠哥别闹啊,我们是一伙儿的”

我瞧见他有放弃挣扎的意思,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双目一瞪,恶狠狠地说道:“我都没有亮牌子,你怎么知道我跟你是一伙的?”

田德智赶忙问:“您是哪个阵营的?”

我扬起手来,作势又要拍去,田德智赶忙说道:“啊、啊、啊,别,我说,我说,我是红方的。”

我手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然后说道:“真的?”

田德智瞧见我的模样,赶忙说道:“是真的,不信你看。”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红色金属片来,正面涂了红漆,背面则刻着一个“26”的阿拉伯数字。

我瞧见这个,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蛋疼。

居然还真的就是同一阵营的。

我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放开他,而是问道:“你落地之后,遇到了谁没有?”

田德智一脸茫然,说没有啊,我昨天躲了一晚上,今天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就出来了漠哥,你别淘汰我,我能够烤鱼,我烤鱼的手艺很不错的,而且我这里还有盐。

啊?

我眉头一皱,说你哪儿来的盐?

田德智瞧见我没有对付他的意思了,心情轻松许多,笑着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人在野外,盐这种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我知道要出来,就特地去了一趟厨房,带过来的。”

我说他们不是搜身了么?

田德智说总会有办法的,你说的对吧?

瞧见他这模样,我知道,或许这里面有一些我不太清楚的内幕,不过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再对付他,于是放开了他,说你先前在哪儿呢?

田德智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包,说那里有一个熊瞎子洞,不知道是不是废弃了,没有熊,地方还算宽敞,我昨天就在那里待着的。

我点头,说好,你带路。

田德智从地上爬了起来,过去拿起那一兜的鱼,而我则回到草丛中,背起了自己的补给来。

两人朝着小山包走去,田德智瞧见我这打扮,忍着笑问道:“漠哥,你这是干嘛呢?”

我昨夜蛇口脱险,将衣服燃烧了去,好在有一件装浆果的短袖,此刻穿着蛇皮裤子,又穿着蛇皮衣服,外面套着那件短袖,整个儿都很贴身紧绷。

特别是裤子,整得跟后来那摇滚届的半壁江山一样性感,前后都凸,着实尴尬。

这里面许多故事,不过我不想与田德智多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田德智被我盯着发毛,不敢多言,埋头领路。

没多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他所说的山洞,那儿的确是一个熊瞎子的窝儿,从那刺鼻的粪便味儿和散落的毛发就能看出。

不过里面除了有点儿尿骚味之外,铺垫了许多干草,还有一堆堆的松果之类的东西,感觉还算不错。

因为离我昨天挖到野山参的地方相隔比较远,所以我也不确定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我昨天遇到那头狗熊的老窝。

两人进了里面,田德智忙前忙后,拾来柴火之后,在洞里生火。

虽然这样子会有一些烟熏,不过总比在外面生明火的目标小一些,也比较安全。

弄完这些,田德智开始烤鱼了。

还别说,这家伙心灵手巧,弄这些还真的是一把好手,忙前忙后,都不用我来操心,等那鱼串儿快要好了的时候,他从洞子的角落里,摸出了一个小袋子来,里面却是白色的细盐。

这玩意平日里不觉得,但是在这野外,特别是长途跋涉之后,特别的有诱惑力。

我昨天、今天一番折腾,流了很多汗,尽管吃了东西,但是没有盐分的补充,瞧见这细盐,忍不住地舔起了嘴唇来。

田德智瞧见我如此,忍不住笑了,说漠哥,稍等哈,我这里还有好东西。

随后,他从旁边干草堆里,摸出了几个叶子包裹来,扯开扎在外面的干草,里面却是许多的酱,有果酱,有野菜酱,还有小颗粒的野山椒酱

我瞧见这些,有些发愣,说你昨天还弄到这些?

田德智笑了笑,说那是当然。

他把这些弄出来之后,开始往篝火上面的烤鱼涂抹酱料,时不时还撒一些的香料、作料,没多一会儿,整个山洞子里,都飘散出了喷香的味道来,让我忍不住深吸两口气,感觉胃部在开始收缩。

浓浓的饥饿之意,就浮上了心头来。

这烤鱼变熟,还需要一点儿时间,但我却饿得难受。

我有心将蛇皮袋子里面的熊肉干、蛇肉干拿出来,简单烤一下就吃,但先前没有拿出来,现在又拿,多少也有一些尴尬。

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突然间,外面传来了一点儿动静。

尽管是很轻微的动静,但我还是立刻就感受到了。

我从地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潜身向前,刚刚走了几步,就瞧见有一个脑袋往洞子里拱了进来。

因为洞子里有篝火存在,所以光线充足,我一下子就瞧见了来人的模样。

马小龙?

瞧见这个相处甚久的小组同学,我皱了一下眉头,而马小龙瞧见我,也吓了一跳。

他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然而退了两步,却想起了什么,对着我讪笑,说道:“漠哥,这么巧?”

他大概是想起了我们之间的差距,索性也不跑了。

我瞧见他,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例行公事地问道:“你属于什么阵营?”

马小龙与我相处挺久的,对我还算信任,很是干脆地拿出了标识牌来,对我说道:“红方。”

又是一个红方?

我愣了一下,伸手过去,马小龙没有犹豫,直接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瞧见这是一个“红21”的牌子,回头看了一眼躲在篝火后面的田德智,心中很是疑惑。

这事儿,有点奇怪啊。

这么小的一个圈子里,出现了三个红方阵营的人。

难道说,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红方阵营,都空投到一块儿来了?

这是想要增加团队对抗么?

我的脑子转了一圈,没有想清楚,不过还是将牌子交给了马小龙,然后问道:“饿了么?吃点儿?”

马小龙瞧见我的反应,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走上来,跟我使劲儿一个拥抱,然后说道:“漠哥,能碰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这算是有人罩了吧?好香的鱼,烤好了么?肚子里都是野菜,寡淡无味,难受死我了”

第二十七章 双双退出

马小龙是个敞亮的人,亮明身份之后,也没有要求我将牌子拿出来,而是大大咧咧地朝着篝火那边走过去。

他瞧见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田德智,说哥们儿,你难道是蓝方的?

田德智指着我,说我给漠哥验证过了,红方。

马小龙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的石头上,一脸馋相地看着烤架上的鱼,然后问道:“快熟了没有?”

田德智护住自己辛劳小半天的结果,然后说道:“你想干嘛?”

他能够接受我的压迫,却不想给马小龙也白吃。

马小龙却不管他,指着我说道:“漠哥说了,让我也吃点儿。”

田德智一脸无语,又不敢触怒我,委屈地说道:“行吧,那你等等,我弄点调味料,不然这鱼腥得很。”

马小龙满脸契机地望着那篝火的火舌舔舐着烤鱼的身子,瞧见那鱼油低落下来,然后佐料在温度的激发下,散发着强烈的香味,肚子止不住咕噜噜地响了起来。

他舔着舌头,然后回头来问我,说漠哥,你有看到我妹妹没?

我摇头,说没有,你们两个,是我目前唯二瞧见的人。

马小龙问道:“漠哥,你水壶底下的图案,拿出来看看,咱们三个人拼一拼,说不定能够凑出燕子矶的方位来。”

啊?

我说什么图案?

马小龙说你没发现么?水壶底下的图案,拓印下来,就是一截地图的部分而我猜测,如果搜集一定数量的拓印图案,说不定就能够确定燕子矶大概的位置,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提前拿到那个什么天材地宝,有了那个,咱们红方就有了胜算的机会了。

我听到他的话,掏出了水壶来,接着篝火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发现壶底之下,的确有图纹。

我退后一点,在泥地上一印,果然是一小块的地图。

原来如此。

我说这燕子矶的线索到底去哪儿找呢,原来是在这个地方。

两人聊着天,田德智提着一根木签串好的烤鱼,一脸讨好地对我说道:“漠哥,来,尝一尝我的手艺,看还合胃口不?”

我闻到那烤鱼上浓郁的香味,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刚要说好,结果旁边的马小龙更着急,一把抢过来,说道:“饿死了,漠哥,我昨天都没吃啥东西,饿得眼睛放青光,给我先尝尝吧,要万一不好吃”

我虽然很饿,但他都这么说了,也没有再多计较,反正其它的鱼也快烤好了。

我刚想要说话,结果田德智的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伸手过去,想要抢回来:“马小龙你过分了啊,这鱼明明是给漠哥烤的,你啥事儿都没有干,能让你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怎么着,你还想加塞?赶紧还给我,想给漠哥吃,听到没?”

他的样子很凶,马小龙愣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听他的,而是朝着我望了过来。

我觉得田德智这事儿,有点小题大做了,摇了摇头,说道:“算了,那条差不多也烤好了,我吃那条就行小龙,你悠着点,这鱼有刺,别给刺卡到喉咙,听到没?”

得到了我的允许,马小龙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笑嘻嘻地说道:“好嘞。”

他将那烤鱼拿到了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洋溢空间之中的香气,然后一口咬在那冒着油光的鱼背上。

他双眼闭上之后,又陡然睁开,激动地说道:“太好吃了,外表酥脆,里面香嫩,烤得很入味,太好吃了,简直就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鱼”

他大快朵颐起来,而田德智则赶忙回身,将那条快要烤好的鱼身上,手忙脚乱地刷了些酱料,然后递到了我面前来。

我瞧见那酱料有些生,虽然肚子有些饿,但还是说道:“先等等,再烤一下吧。”

我本身就是厨艺高手,对这事儿,还是挺讲究的。

田德智看上去有点着急,对我说道:“这酱料,一定要生的,口感才会好,不信您先尝一尝,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来帮您烤,好么?”

我摇头,说不,我还是喜欢熟的。

我以为他有点儿不耐烦烤,特别是刚才我驳了他面子,于是接过了那烤鱼来,凑到了篝火前来,准备将上面刚刚抹上的酱料烤熟入味一些。

田德智瞧见我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是去干草堆里翻找东西。

我烤着那鱼,瞧见在火力的舔舐下,那酱料不断翻滚冒泡,有一股特别清新的香味在弥漫。

等等,这味道,让我的鼻子有点儿发麻。

舌根也是

我陡然停止了呼吸,而下一秒,我听到马小龙“啊”的一声惨叫,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瞧见有一个身影,直接撞到了我的怀里来。

紧接着,一把锋利的玩意,朝着我的脖子处抹来。

谁袭击我?

我脑子有点儿迟钝,不过铜皮铁骨的神通却还是来得及反应的,那尖锐之物撞在了我坚韧无比的皮肤上面,并没有对我造成多大的损伤。

而随后,我反手一抓,将那人给直接按倒在了地上去。



袭击我的这人,居然正是刚才任劳任怨的田德智,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磨砺锋利的骨刃来,即便是给我按到在地之后,也在拼命挣扎着。

我对于他的举动十分意外,转身瞧去,却看到原本正在啃食烤鱼的马小龙,已经跪倒在地。

他双手捂住了脖子,油腻的嘴里开始往外面口吐白沫。

他的双眼有点儿发直了,直往上面翻。

瞧见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的马小龙,我脑子“嗡”的一下,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了田德智的脖子,豁然起身,将其高高举了起来。

我怒声吼道:“你他妈的,自己人都动手?你这是违反规则”

田德智这是基础班的学员,实力欠缺,与我差距过大,自知不敌,也不反抗,苦笑着说道:“我是蓝方的,自然得向你们动手。”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瞪着他,说那你手中的标识牌

田德智说道:“那是张绍帅的。”

张绍帅,那是基础班的一个学员,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我印象不深,没想到落地成盒,直接给田德智给干掉了,还被他借了身份,用来迷惑我。

我瞧见马小龙双手勒着脖子,口吐白沫,仿佛快要死过去一样,心头的愤怒越发旺盛。

我说即便如此,也不必下如此毒手啊。这是实战演习,但绝对不能伤人性命田矮子,我告诉你,如果马小龙死了,我绝对会让你为他赔命,你也别指望有人来救你,我现在就弄死你。到时候谁都没有办法来捞你,知道不?

听到我杀气腾腾的话语,还有越来越紧、宛如铁箍一般的手掌,田德智害怕了。

他指着角落一包草说道:“他中的,是马氏毒蝇鹅膏菌毒,服用之后,会产生幻觉,还有可能因为心肌梗塞而死旁边的清沥草,能够让他在短时间内处于缓解中和的状态,但如果想要彻底救过来的话,只有通过洗胃。”

我听到,一把将田德智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脚,让他痛苦地大叫起来。

我指着他,说催吐不行?

田德智摇头,说不行。

我说你别动,否则有你苦果子吃,知道不?

田德智给我一脚踩得快要背过气去,哪里敢说“不”,当下也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说好好好,你别杀我就成我弃权了。

说完,他还怕我反悔,从怀里摸出了那个黑盒子来,按下了那红色按钮。

这按钮按下之后,他就不再是演习成员,任何人都不得对他动手,否则就是违反演习规则。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倒是十分机灵。

瞧见他放弃了,我没有再管他,而是跑过去,拿起那清沥草来,将马小龙按倒,给他喂进嘴巴去。

进入幻觉之中的马小龙拼命挣扎,却终究抵不过我的气力,吃过之后,神志恢复了一些,也放开了手来。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说漠哥,我怎么了?

我说你中毒了。

我还待再说,马小龙摇了摇头,双目又开始迷茫起来,旁边的田德智开口了:“你赶紧帮他按下那黑盒子,让导演组派人过来,将人接走,赶紧去洗胃。要是时间拖久了,真的会有问题的。”

我听到这幸灾乐祸的话语,猛然回头,田德智给我一瞪,慌忙后退,说你干嘛,你干嘛?我可是退出比赛了,你不能碰我。

瞧见他这嘴脸,我心头恨意浓烈,却也没有办法。

我又给马小龙嚼了点儿清沥草,然后问田德智,说按了之后,多久来人?

田德智说差不多二十分钟吧,反正张绍帅是这样的。

这时马小龙又稍微清醒一些,我抓住他的双肩,快速将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他:“小龙,如何决定,由你。”

马小龙恨恨地看了田德智一眼,叹了口气,说我来按吧。

他摸出了自己的黑盒子,按下之前,对我认真地说道:“漠哥,如果你碰到我妹妹,帮忙多多照顾一下吧。”

说罢,他按下红色按钮,退出演习。

第二十八章 守株待兔,钓鱼执法

短暂的时间里,连续两人退出了演习,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特别是马小龙,如果不是他,只怕现在中毒的人,就是我了。

眼看着马小龙的双眼又开始转悠,时不时地眨眼睛,我就知道田德智下的毒药又开始发作,转头看向了那始作俑者,没想到他在放弃演习资格之后,显得无比放松,居然大摇大摆地烤炙起了剩下的烤鱼来。

他倒是不客气。

我心头有火,走上前去,对他呼喝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田德智正啃着烤鱼呢,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子,脸色大变,说你想干嘛?侯漠啊侯漠,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我皱眉,说什么爱好?

退出了演习,这家伙也就不再演戏,对我的称呼,也不再尊敬。

他往后退,有些紧张地说道:“那个啥,我最近在拉肚子,而且还得了痔疮,你要是真的想,咱们改日约,成不?”

我听到这话儿,气乐了,说你脑子进水啊?你既然退出了演习,那么你的东西,都属于我的战利品了,铭牌、所有补给和那个水壶,都给我交出来,赶紧的。

田德智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抗拒,将东西都交出,然后问我道:“怎么着,要不要吃一点?”

他指着快要烤好的鱼说道。

我“哼”了一声,说还是别了,我怕被你毒死。

田德智笑了,说你放心,马氏毒蝇鹅膏菌毒,是这一包,其余的都是调味料来着我出身滇南世家,祖上是五毒教的信徒,曾经出过长老一职,对于植物和毒虫的特性,最是熟悉,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还有,你别担心马小龙,他服用过了清沥草之后,虽然迷糊,但不会有生命危险,等导演组的人到了,送去洗胃,一切如常。他毕竟是我同学,彼此之间,也是有情分的。

我说没想到你的心情还不错呢?

田德智笑了,说实战演习的评价,我大概揣摩了一下,除了存活的时间更长一些之外,更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淘汰敌对阵营的学员。以我这般的实力,却能够淘汰两人,从成绩上来说,我已经算是不错,没有辜负家人的期待了。

听到他这般说,我才想起来,大家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如此。

如此想想,我对田德智的恨意稍减数分。

我将田德智的铭牌收缴,是“蓝27”,这编号,与学员平日里的评分体系有关。

他的这个,算是排名靠后的,而能够以这般的成绩交上答案,其实还算是很不错了。

难怪他的心情也不错。

在得知马小龙无事之后,我总算是将紧张的心情放缓,催促田德智将身上的衣服扒下。

等到那家伙只剩下一条内裤的时候,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哥,我的亲哥,要不然,你将你那前凸后翘的小皮裤给我吧?”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不把你的内裤扒光,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好吧?

我给田德智留了一条遮羞布,换上了他的衣服之后,总算是感觉舒服了许多,又趁着火,吃了些烤鱼,感觉着实不错,又没收了他私藏的食盐。

至于那些酱料,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并不是对味道有多挑剔的人,而且我也担心那家伙留了一手,万一吃坏了肚子,我也后悔不及。

在等待导演组工作人员前来的时候,我用手中的四个水壶,拓印出了四份地图残片来,仔细打量一番,发现并不关联。

我想了一会儿,决定强行记忆,将这些图案都印在脑海里。

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我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用来记忆,随后又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东西。

搜集物资的时候,我发现马小龙真的是个双手空空的穷鬼,连紧急使用的压缩饼干都吃掉了,田德智倒是弄了一大堆的药草。

不过我并不信任他,所以也就弃之不用。

随后就是铭牌标识和水壶,我手**有四块,除了我自己的红04之外,还有马小龙的红21,张绍帅的红26,以及田德智的蓝27

另外田德智的那一块压缩饼干和一小袋盐,也归了我。

导演组在茫茫密林之中,安排了许多的高手巡视,监视着所有的学员动向,不过因为范围实在是太大了,所以这一次来得比较晚一些。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洞口出现了动静,我小心翼翼地守着,外面的人主动表明了身份。

居然是赵老师带队。

他走进来之后,看着熊窝子里面的三人,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我将情况说明清楚,他点了头,让我离开,这里交由他来处理,我交代了一下马小龙的情况之后,带着补给,离开了这边。

我有些不放心,故意在洞子的几十米外等待着,过了五分钟,赵老师出来了。

他带着一队穿着迷彩吉利服的工作人员,将人给带走了去。

临走时,一个年纪有些大的马脸男人朝着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我能够感觉得到,这是别人对我的警告。

他的手中,有一个掌上电脑般的东西。

那玩意儿,应该能够锁定我们所有学员的方位,正是凭借着这个,他们能够时刻掌握住所有人的动向。

我得到了告诫之后,转身离开。

因为补给充足,又吃饱了肚子,我没有太多的生存危机,而是一边小心翼翼地潜行,一边在脑海里,拼凑出燕子矶,又或者任务目标地大概的方位来。

参与的人,有五十多个,如果需要这么多份,才能最终拼凑出整张图,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太复杂。

最有可能的,是每一个人的壶底图案,其实是有编号的。

一、二、三、四、五,分作好几组,或许只需要七八张,或者十几张,就能够最终拼凑出真正的地图来,这样子才会比较合理。

所以我手中有四份小地图,再多拼凑一些,或许就能够找到燕子矶最终的方位来。

我一边潜行,一边思索。

大脑在飞速运转,不知不觉,天色就变黑了下来,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快步向前,朝着不远处的小山坡跑去。

夜色降临,黑夜里在林间赶路,不但需要担心来自于演习学员之间的攻击,还要小心这林间的凶物。

昨天的那头大狗熊,还有巨蛇,让我记忆深刻。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攀爬到了这一小片区域里的制高点,一处险峰之上。

迎着夜风,我嚼了五根熊肉干,又喝了几口水,补充完体能之后,开始站在一处高高的岩石上,往下方巡视打量着。

尽管这法子,属于搂草打兔子,全凭运气,但我想了想,感觉还是可以一试的。

如此过了十二点钟的时候,困意爬上眼睛。

我感觉到随意,准备找个地方休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西北方向,我突然瞧见了一点微光,橘黄色的,还有些跳跃。

篝火。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站起了身子来,眼睛微微眯着,望着那个方向继续望去。

随着我的瞳孔收缩,我瞧得更加仔细了。

确实是有人的。

我估摸了一下距离,离我差不多五六里路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我决定摸过去。

不管是敌是友,我都应该主动出击。

实战演习的时间是一周七天,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唯一的战绩,就是击败了蓝方阵营的田德智,让他失去演习资格。

而这成绩,甚至连田德智本人都不如。

如果我再不主动出击,前三名的名次,就会离我越来越远了。

对于名次的追求,让我不得不变得更加主动。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将补给分出一半,放在这具有辨识度的峰顶,找一处石头缝隙藏着,连同别人的水壶,随后我携带着最紧要的装备,轻装前进。

五六里的山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我花了不少的时间,终于摸到了目的地,而此时此刻,那篝火已经灭了去,我只能够感受到炭火留下的一丝余光。

黑乎乎的林中,仿佛藏着怪兽,让我有些不敢上前。

我趴在草丛中,等待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一点一点地挪动向前。

没多久,我终于爬到了近前来,却没有瞧见一个人影。

仿佛什么都没有。

我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如同身边的石头、树木和草丛一般,融于坏境之中,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终于,我在篝火灰烬的五米之外,瞧见了一个蹲伏的人影。

那人仿佛在收拾着什么,低头忙碌。

我瞧见那人的身形,多少有一些熟悉,然而还没有等我琢磨过来,突然间在左前方的不远处,冲出了一个黑影来,朝着那人陡然冲去。

还有人?

我瞧见这情况,心头一震,下意识地伏低身子,却瞧见后来出现那人,手中一根棍子,冲向前人。

然而在这一刹那,周围突然多出了几根火把,将场间照得透亮,随后从另外的方向,又跳出两个身影来,朝着那持棍的人冲去。

这是……埋伏?

光亮一起,我瞧见了篝火旁那男人的面容。

王岩。

第二十九章 危机如夜幕来临

如果只是一个豹哥王岩的话,我还不会太过于紧张,但另外两人的模样一进入我的眼帘,就让我整个躁动的心,都为之安静下来。

不但安静,而且发凉。

那两个在旁边埋伏的人,一个正是马小龙拜托我帮忙照顾的妹子马小凤。

而另外一个,则是本届高研班的班长。

李洪军。

这个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身,并且被誉为“当代年轻一辈之中第一人”的李洪军,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他到底有多厉害呢?

我先前不知道,但经过前一个多月的集训,和课后家训,我开始逐渐明白过来。

他身上所有的光环,并不只是来自于他的家世和背景。

最重要的,是他的实力。

越到后期,我越能够感受得到李洪军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力,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他刻意压制实力而停歇,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重。

这是一个想要有所作为的男人。

他的目标,绝对不是前三。

是第一。

在瞧见李洪军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放弃了前进,不过我并没有逃,而是趴在树林的阴影深处,打量着这一场战斗。

或者说并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贸然出手的这人,我依稀有一些印象,叫做孔旭,在高级班也是一人物,在整个高级研修班里的水平应该说是中上水准,不过却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

他不爱与人交流,所以我跟他也没有说过几次话。

这人手持一棍,虽然是临时制作,却因选材不错,颇有威力,再加上他身手厉害,倒也是气势汹汹。

只不过,他终究是身单影只,又身陷埋伏之中。

三人围剿,有心算无心,更何况是如此三人,短瞬之间,他就挨了数下,虽然极力抵挡,却终究不敌,没多一会儿,就落败了去。

王岩出手,颇为凶悍,招招致命,反倒是李洪军此人,很有大将风度。

他瞧见孔旭落败,反手拦住旁边两人,低语两句,让他们住手。

随后李洪军走上前去,将孔旭的黑盒子掏出,按下红色按钮。

弄完这些,孔旭整个人都仿佛垮了下来,不再反抗,王岩和马小凤上前,将孔旭的身上搜过一遍之后,李洪军给了他一点儿烤肉,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几句之后,朝着旁边的草丛里指去。

那儿站起两人来,尴尬地朝着孔旭挥手。

却又是两名学员。

只不过他们此时此刻,也都与孔旭一般,失去了演习资格。

这守株待兔的把戏,让人心惊胆战,我回想起来,心脏止不住地抽搐,想起刚才的情形,倘若不是我忍住了,只怕此时此刻,落败的人,就是我了。

而接下来,让我更加头疼的事儿出现了。

这三人,到底是属于什么阵营的呢?

如果是红方,那么我与他们在一块儿,或许能够直接汇合成大部队,并且拼凑出燕子矶的地图来。

但如果是蓝方,麻烦可就大了。

这三人合流,能够与之一战的人,少之又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倘若是想要有所建树,就必须找到自己的同伴才行。

要不然,我也如同孔旭一般,最终憋屈落败。

就在我小心潜藏的时候,李洪军走了过去,跟那两人说道:“嘿,哥们儿,麻烦你们再等待一下,导演组的人应该很快就要到了,不过我们还得蹲守一下,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人过来”

草丛那儿一个被淘汰的学员苦笑着说道:“军哥,你还准备再蹲几个?”

马小凤笑着说道:“搂草打兔子,能有几个算几个呗。”

另一个被淘汰的学员说道:“你们这办法,实在是太缺德了,差不多得了反正你们蓝方稳赢了,还担心什么啊?”

王岩黑着脸,说愿赌服输,什么叫做缺德?

李洪军却拦住了他,说这事儿,不一定呢,你们想一想啊,我既然是蓝方的,那么红方,必然也有高手李安安,她肯定是红方的吧,另外还有几人,也得注意,比如侯漠。

骤然听到李洪军说起我的名字,我的心“噗通”地跳了一下。

我以为他是发现了我。

不过很快,我发现并不是,而那刚刚落败的孔旭有些不解地问道:“拍在前列者,还有数人,那个侯漠,平日里的排名,都达不到前十,如何能够让你如此念念不忘,这般重视?”

李洪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因为,我听我爷爷说,这个侯漠的夜行者血脉,叫做灵、明、石、猴!”

灵明石猴?

众人皆惊,那马小凤更是惊讶地喊道:“齐天大圣?”

“哼”

瞧见众人这惊讶无比的表情,王岩有些不太痛快了,不屑地说道:“齐天大圣?他离得还远呢,传闻灵明石猴的夜行者血脉,虽然在天赋之上,远超出寻常夜行者,但大概是前辈表现太过于优秀的缘故,受到了上天的诅咒,需要闯过五重关,方才能够真正觉醒而即便如此,还有无数道路要走,这修行之路的坎坷,远甚于常人。”

李洪军点头,说对,那五重关,一重难于一重,想要安然度过,难于上青天,故而自古以来,便只有一个“齐天大圣”,没有第二人。

有人问:“若是度不过,那又如何?”

王岩冷笑,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世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所以他若是度不过,不说三两年,至少活不过三十这样的人,用来浪费宝贵的培训名额,我都觉得很是不妥了,没想到他还能够享受军少和良少的待遇

他原来是对我享受那特殊待遇愤愤不平。

李洪军微笑着说道:“他能够参与课后特训,是赵老打了招呼。怎么,你敢质疑赵老的决定?”

王岩脸色一变,赶忙说道:“那我可不敢。”

李洪军说道:“我有一种预感,侯漠绝对是红方的,而且就在不远处,如果要我说,咱们这一次演习,蓝方最大的敌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绝对是他。所以,不管你们如何瞧不起他,都得打起一万倍的精神来,否则到时候输了,被人赢走奖品,你们可别傻眼。”

王岩和马小凤皆点头,说是。

几人说完闲话,安排那三名被淘汰的红方队员躲着,三人继续埋伏。

不过没多一会儿,有一队人马赶到此处,来者却是体育馆的黄老师,而除了他,先前带走田德智和马小龙的那个马脸汉子,也在其中。

这队人马赶过来之后,也没有跟人多做交流,清点战绩之后,带着人就离开了。

而随着他们的离开,我也悄然退下。

蓝方。

李洪军居然是蓝方的,而王岩和马小凤也是,至于红方,光我知道的,就有五人已经被淘汰了。

五人,六分之一,而且这才是第三天开始。

其他的方向呢?

后面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

我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感,跑回了我所待着的山顶处,将储藏取出来,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将储备的肉干吃掉一小半,养足精神之后,开始朝着另外的方向前行。

在李洪军等人的刺激之下,我在第三天的时候,经过大范围的搜索,先后遇到了两个蓝方学员。

这回我没有再多客气,在辨明身份之后,直接上前,与人交击。

这两人毫不意外地被我淘汰。

我又获得了两个牌子,蓝19和蓝21。

过程不用多言,不过他们的壶底拓图,有一张,与我先前掌握的四幅图之一,是一模一样的。

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测,那就是这地图分作好几组,只要收集到一定数量的小地图,或许就能够拼凑出燕子矶的方位图来。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因为我感觉,李洪军等人,按照他的实力,或许已经快要凑齐地图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就要输了。

想到这里,我越发地积极起来,开始四处搜寻,等到了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处峡谷之中,突然间闻到了一股浓郁不化的血腥味。

有情况。

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猫起了腰来,然后朝着峡谷深处快速走去。

我越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来到了一条溪水边,瞧见岸边一片狼藉,远远望去,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尸首。

我稍微走近一些,差不多三十米左右,终于瞧清楚了。

是老虎。

东北虎,一头体型硕大的东北虎,只不过它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啃了干净,脑袋也只剩下了头骨,而旁边还有一堆骨架,看上去仿佛是狍子,或者野鹿之类的兽类。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都是被生吃了的,旁边并没有架起篝火来。

但从这些骨架的堆积上面,感觉又像是人为的。

到底怎么回事?

我吸着散发强烈血腥的空气,突然间,又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是人。

第三十章 死人脸

听到尖叫的一瞬间,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如同豹子一样,四处张望,随后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急速狂奔而去。

夜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周围的草丛在我身边翻飞。

两边的景色,被我飞快地抛在了身后。

加速,加速,加速!

高研班有将近六十人,除了身边的小圈子,对于其他人,我也说不上很熟悉。

照面或许能够认识,但光听声音,还是欠了一些,不过对于我来说,不管是谁,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我所要做的,就是破局。

一个能够将一头东北虎,以及数头麋鹿活生生吃掉的家伙,不管是人是妖,还是野兽,都是有危险的。

我不能坐视不管。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数百米的距离,化作山路,却是很远,我即便是用尽了全力,赶到的时候,战斗却是已经结束。

抵达现场的我,只看到一片血迹,周遭都是飞溅的鲜血,而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

似乎有两人在此搏斗。

我将补给往地上一扔,伸手入怀,摸出了熔岩棒,并不灌注妖力,而是弓着身子,左右打量着,然后步入战场,瞧见自己最终还是来得太晚。

此刻周遭再无声息,一切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去。

呱、呱、呱

突如其来的叫声,将我紧张的心情吓了一跳,随后我抬头,瞧见有鸟儿腾然而起,朝着天上的黑暗之中飞去。

我眯着眼睛,调节瞳孔,朝着有动静的地方扫量而去。

然而在这样的密林之中,即便是我的双眼有过变异,通晓望气的神通,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我调节呼吸,缓步走到了场中来。

我用脚尖,一点一点地探索。

哐啷

突然的一声,让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却瞧见了一个水壶。

我脚尖一挑,那水壶挑起,落在了我的手中这是一个被踩瘪了的水壶,从它那夸张的模样,能够感受得到先前加诸于它身上的力量,到底有多强。

我的判断没有错。

我的左手,抓着那**底,快速记忆着上面的纹路,而余光处,却在四处打量着。

如果那逞凶之人并没有走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就会生扑上来。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抽出熔岩棒,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大棒

第三十一章 一棒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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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是学员死了,极有可能是实战演习的过程中,相斗的双方没有办法控制住劲力,过失杀人。

但死的这个,可是导演组的工作人员。

无论如何,参与演习的红蓝方学员,都不会对工作人员下手。

这事儿不太对劲。

但……

我没有继续等待,而是箭步上前,不让那帮野狗也可能是狈破坏现场。

没想到我刚刚冲过去,那五头野狗就反应过来,这些刚刚吃过人肉的畜生双目发红,泛着血丝,口中张开,惨白的牙齿里面,还挂着许多人肉残渣。

它们在瞧见我的一瞬间,立刻就有两头停止了厮打,朝着我陡然冲来。

这样的恶犬,普通人碰到,只怕会死得很惨吧?

只不过,你们遇到了我。

自求多福。

差不多憋了两天闷气的我,面对着这几头丑恶的食腐生物,没有任何的犹豫,将右手猛然一抖,那熔岩棒便迅速变长。

紧接着,一头满身癞皮的野狗腾空而起,朝着我的脸扑了过来。

这玩意,小小的身躯之中,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让人为之惊叹。

不过……

砰!

熔岩棒陡然挥去,蕴含着我巨大的力量,在那一瞬间爆发,砸在那尖锐的狗头之上,直接将其坚硬的颅骨敲得粉碎,脑浆飞溅。

而下一秒,我回旋棍身,猛然一捅,将第二头野狗给直接钉在了地上去。

嗷呜……

这玩意果然不是狗,连叫声都十分古怪。

不过且不管它到底是什么,为了避免这几个玩意儿闹的动静太大,惊扰到了那边的人,我马不停蹄,箭步冲向了前方,朝着坡上的另外三头杀去。

那三头畜生有两个凶悍无比,同伴的死去丝毫没有让它们恐惧,反而是越发凶狠,飞扑上来。

反而是那个头最大的,转身就跑,头也不回。

我一棒一个,将那两头刚刚啃噬人肉的畜生敲死之后,冲到了草丛中,瞧见马脸男子的身子已经给撕扯稀烂,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鲜血凝固,场面十分恶心。

我左右打量着,害怕周围会有什么埋伏。

不过很快,我又将视线给收了回来,打量跟前,瞧见这位马脸男子的身子,有一些不太对劲儿。

这体型,比之前,仿佛是缩水了许多。

我忍

第三十二章 初步聚合

王大明。

那个之前大家以为是被冤枉、最终又神秘失踪的男子,此时此刻,却出现在了这个诡异的地方来。

对的,对的,是王大明。

当我熔岩棒一次又一次地砸落下去,将那人脸上的黑雾给震散之后,他脸上的轮廓越发清晰,尽管有蛇鳞一般的甲片覆盖,遮去了大部分的神韵,但我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人就是王大明。

是,又,不是。

之前的王大明,虽然是高研班的三个副班长之一,甚至还是基础班的小班班长,但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厉害角色。

毕竟基础班,从来都只是那些潜力深厚、但又欠缺硬实力的修行者,这样的人,别说高级版,相距夜行者班,也是有很大差距的,就算是小班班长,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难以对抗的敌人。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截然不同。

面前的这个,却如同“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即便是熔岩棒敲在他身上,也不过是打鼓一般,传来那金铁之声,完全没有击伤到他本人。

坚韧。

这家伙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仿佛那黑色雾气,如同盔甲一般,让我熔岩棒之上的千钧力道,没有办法传递到他的身上去。

我继续展开攻击,长棒所向,暴风骤雨。

而在适应了最开始的进攻之后,浑身浓墨漆黑,表皮上面覆盖了一层鳞甲的王大明开始反击起来。

他双拳如铁,打在那熔岩棒之上,火花飞溅而出,随后他欺身上前来,尽可能地贴着我厮打,从而让我失去了长兵器的极大优势,让我不得不在方寸之间,与他腾挪。

如果说是在大范围内,棒扫一大片,我能够占据极为巨大的优势,那么在贴身交击的时候,王大明却一下子就将局势给逆转了过来。

他凶得很。

我倘若不是学了贪狼擒拿手,能够在这短瞬交击的时候,有着清晰的应对之策,说句实话,我早就落败了。

拳有所长,棒有所短。

在试探进攻之后,王大明变得越发激进起来,他频繁地绕过我的棍影,贴身上来,除了拳与脚之外,用得最多的,就是头、肘、膝,三方运用得炉火纯青,让我防不胜防,不知不觉间,就给击打了好几次。

不过对方硬,我却也不软。

无论是六甲神将化身的金甲,还是由内而外的炙热火焰,又或者那铜皮铁骨,对于外在的打击,都是有一定抗

第三十三章 遭受质疑

为肆先生加更

不见了。

不光是马脸男子的残尸不见了,就连那几头不知道是野狗,还是狈的畜生尸体,也跟着不见了,我甚至都没有能够瞧见血迹。

我用熔岩棒砸出来的泥窝子,以及脚印,倒还在。

倘若不是这个,我甚至都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去。

什么情况?

跟着过来的几人都莫名其妙,李安安看着我,说你确定,那个工作人员死在这里了?

我点头,说当然,你觉得我在开玩笑么?

马思凡立刻上前,说道:“漠哥的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说一不二,不可能在这种关键事情上面,对我们有所隐瞒的。”

李安安跟我解释,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挺相信你所说的话,但关键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尸体突然间就不见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来,这事情过一会儿过来交接的工作人员听到了,他们会怎么想?”

我想起一事儿来,说对了,如果那个马脸工作人员他的身上装得有定位器的话,或许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安安皱眉,说只怕很难。

我有些着急了,说咱们再找一找你们仔细闻一闻,有没有感觉到尸体的臭味?

马思凡说血腥味倒是闻到一些,但尸臭味貌似没有。

董洪飞苦笑着说道:“估计没死多久,尸臭味什么的,肯定是闻不出来的,还是等工作人员到来的时候,咱们再沟通一下吧。”

如果有那马脸男子的尸体作证,演习恐怕会被取消掉,而我们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围捕王大明。

但如果没有,事儿反而变得麻烦起来。

这回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就赶来了一队人员,领头的,居然是我们的班主任谭老师。

她带着四人来到了我们跟前,看向了董洪飞,说你被淘汰了?

每一个黑盒子都是有标识的,一旦按下,导演组立刻知道了谁被淘汰。

但董洪飞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沮丧,所以她才会疑惑。

的确,董洪飞这人虽然也想要名次,但相比于名次来说,活着才是他最大的诉求。

此刻演习很有可能出了岔子,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退出演习,对于这事儿,他想得很开,甚至觉得反而是一种解脱。

李安安上前,讲述了我之前的发现,听到这事儿,谭老师的脸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看着我,说道:“

第三十四章 圆月当空

我一跃而起,下意识地往怀里摸去,准备抓出那熔岩棒来,与人交手,然而刚刚攥在手中,一柄木剑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随后,我听到李安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面很危险,稍安勿躁。”

我转头,才发现李安安就一直在我的身边。

我有些心惊,因为刚才我已经是左右打量过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声息,没想到在下一秒,她居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这样神出鬼没的架势,得亏她对我没有恶意,要不然,我什么时候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儿之所以能够被众人为之敬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之前一同训练的时候,大家都藏着掖着,我还没有太多感觉,但此刻动上了真格的,就能够感觉得出来了。

厉害。

我身子稍微往后退了一些,然后说道:“怎么回事?”

李安安手中的那把木剑,是落地之后,自己打造出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但弄得惟妙惟肖,再加上她这几天一直以气养剑,使得那长剑虽然并不锐利,但挥舞起来的时候,逼发气劲,却也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这样的东西,我可不愿意让它放在我的肩上。

即便李安安是我们这一方的。

李安安回答:“不知道,小马驹已经摸过去看了,具体什么情况,一会儿就会知道。”

“小马驹”,这是马思凡的外号。

当然,这话儿也得分谁来喊,如果是李安安的话,那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说不定那家伙会翻脸的。

我松了一口气,手往旁边的青草一抹,然后将上面的露水,揉在了自己的脸上去。

我要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没多一会儿,我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冷静,侧耳倾听一番,然后说道:“听这动静,感觉好像不是一个两个人能够闹出来的吧?”

李安安抱剑而立,平静地说道:“自然不是。”

我说是我们自己的人么?

我所说的自己人,并不是说红方,而是参与天机处实战演习的所有成员。

事实上,发生了昨天中午的事情之后,我已经深刻地了解到,在这茫茫的北国林原之中,除了我们这一帮人之外,还有更多让人难以想象的艰险与困难,说不定还潜藏着许多的神秘人物在。

就比如王大明。

第三十五章侯漠那还未开始就要结束的爱情

我不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也不是谨守教条的老夫子,之前也谈过两个女朋友,虽然分得很快,但男女之间的事儿,还是懂得的。

我也知道,此时此刻的马思凡,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

我小声问道:“这个是男人弄的?”

如果是被男的刚了,这还真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涉及到原则性问题,马思凡即便虚弱,还是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是一女的,一大洋马,嗨哟,那劲儿,小马达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瞧见他说着说着就开车了,我赶忙拦住了他咱这毕竟是一个老少咸宜,正能量、主旋律的故事我说先别美,你跟我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思凡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摸过来查探情况的,结果什么都没有看着,后脑勺就给人敲了一下,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头浑身棕色毛发的巨狼,化作一娘们儿,小脸蛋儿,长得很像之前奥运会体操得奖的那乌克兰美女,对着我就是一阵猛怼,我完全动弹不得”

我说蹲下身来,问他道:“真的是一女的,不是爷们儿?”

马思凡恼了,说我骗你干嘛?

我说你能起来不?

马思凡哭丧着脸说道:“不行,腿软,直打摆子。”

我忍住笑,说怎么样,感觉?

马思凡瞪了我一眼,说咱能不能说正经的?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安安!

这小子喜欢李安安,是半公开的事情。

事实上,不光是马思凡,李洪军、孔祥飞,还有高研班的许多男人,莫不是视这位英姿飒爽、又带着几分女性柔美的李安安为心中女神。

他们都想成为摘下那朵美丽玫瑰的男人,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我感觉,这帮人,都没戏。

别看李安安平日里挺随和的,跟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特别是跟身边的人,更是毫无遮拦,对马一岙更像是一迷妹般。

但她的内心深处,唯一爱的,只有一物。

剑。

剑,才是她这一生,最愿意为之付出的东西。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不过,有的事情,看破不说破,我并不想扰乱马思凡对于美好的幻想,对他说道:“这个可以,不过一会儿,你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马思凡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你就说我被打晕了?”

我说打晕一下,

第三十六章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整个人大受震动。

最让我惊讶的,并不是秦梨落即将订婚的消息,而是在我和李安安全神戒备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能够近身而来,并且偷听了那么久,都没有被我们发现。

如果他不说话,说不定我们都还不知晓。

不过瞬间,我就释然了。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李洪军。

这个被誉为是“当代年轻一辈中第一人”的李洪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身边的八米之外。

而随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四人,除了当日我瞧见的王岩和马小凤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一个叫做殷悦,是个短发女人,还有一个叫做丛明辉。

这两人,一个是高级班的,一个是夜行者班的,我都只是认识,但并不熟悉。

但我知道,这两人,都是挺厉害的高手。

没想到,在这两天,李洪军已经收拢了这么多人来。

李安安在李洪军说话的一瞬间,就猛然转身,与我背对,打量着周围。

当对方全部的人手都出现之后,李安安的目光落到了李洪军的身上来,然后语气沉重地说道:“你们怎么过来的?”

丛明辉笑了,说这凌晨时分,你们两个的声音这么响亮,我们就算是聋子,也听到了。

原来如此。

之前我们担心马思凡的安危,所以四处找寻,顾不得太多,大声呼喊着,虽然最终找到了马思凡,但也将狼给引到了这儿来。

对于丛明辉的插话,李洪军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以他的涵养,也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温和地说道:“安安,我们之间,用不着斗个你死我活,不如这样,你束手就擒,好么?”

李安安性子强硬,冷笑着说道:“你觉得有可能么?”

李洪军又说道:“那这样,你可以走,将侯漠留下,到时候我们决赛圈再见,如何?”

李安安将木剑前指,说废话真多。

她之前与李洪军倒是挺亲切的,毕竟家中是世交,只不过此时此刻,大家的立场和阵营皆是敌对,而且李洪军又半路杀出,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让她很是不高兴。

反而是我,即便是被众人围住,也没有太多惊慌。

因为事已至此,我没办法再去改变什么。

只不过,有的事情,还是需要问清楚的。

我看向了李洪军,拱手,然后问道:“班长,你刚才说的,

第三十七章 火墙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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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学员之间的动手,到了紧急时刻,大家都用上了全力,但王岩的这力量、这刁钻角度,还是让我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他是真的是想要置我于死地。

然而我上了杨林老师这么几次课,又岂能是白学的?

当下我一棒掣出,将那金属圆环挑飞之后,一跃而起,却瞧见正在与李安安交手的李洪军,身上青光大放,仿佛某种洪荒猛兽一般,散发着极为强盛的气息,凝如实质。

这样的感觉,让人心悸。

我这时方才感受到,李洪军的真实实力,远比之前显露出来的,要强上太多了。

这样的水平,都已经近乎于妖王了吧?

他这才多大,三十岁都不到,怎么会有这么超卓的实力呢?

我心头震撼,有些担心与之对敌的李安安,然而王岩却没有给我更多打量的机会那家伙宛如一头猎豹,陡然冲到了我的跟前来,那金属圆环将他的双臂紧紧包裹,让他毫不畏惧我手中的熔岩棒。

我与他交击几次,有些恼怒,说你这个玩意,哪儿来的?

倘若说李安安手中木剑,还有可能利用森林之中木材制作的话,那他这些古怪的金属圆环,就直接是作弊了。

跟田德智的那一包盐,是一模一样的。

然而王岩听到我的话,也是冷笑,说你手中的棒子又是怎么回事?还好意思来说我?

他一句话,戳到了我的软肋。

的确,我既然能够通过隐藏的手段,将熔岩棒藏到演习之中来,那么别人为何不可以呢?

而且我拥有熔浆棒这事儿,在一定范围之内,并不是秘密,导演组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们却并没有戳破,给了我带来的机会。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对于这事儿,是默认的。

既然如此,那么王岩他们手中有这东西,也是很正常的啊。

这里面,并不存在着什么公平不公平。

战斗在持续,随着身子的发热,我的棒子也舞动开了,尽管被三人夹攻,但我却并不慌张,因为棍棒这样的长兵器,最不怕的,就是群战。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便是如此。

而且通过杨林老师的教诲,我对于棍棒之法的运用,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觉悟和心得,当下施展开来,却也是极为凶猛。

围攻我们的五人之中,除了王岩有数十个金属圆环之

第三十八章 魔踪浮影

这家伙,个儿并不算高大,相比它同伴两米多的个头,要矮上一些差不多一米八、九的样子,浑身棕色毛发,兽类的狼头狰狞之中,又显得有几分柔和。

只不过,它那浑身的鲜血,却将原本油光水亮的毛发给弄得一团糟糕。

模样凄惨,神色慌张,完全没有先前伏击我们的凶狠。

瞧见这家伙,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想要征求李安安的意见,没想到这姑娘比我更加干脆,抽出木剑来,就奔向了那头狼人。

唰!

一道剑气,从李安安的木剑之中逼发而出,落在了那狼人的身前,斩出了一道浅印来。

泥土和草屑飞溅而起,这只是警告。

如果那狼人不识好歹,下一剑,只怕就会落到了它的身上去。

不过那畜生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朝着李安安“嗷呜”一声,紧接着身子下伏,一个虎扑,冲向了李安安这边来。

它虽然气势汹汹,但力量却有些弱,仿佛强弩之末。

李安安也瞧见了,“咦”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突然间一个弹腿,踹了出去。

李安安的腿虽然不如秦梨落长,但胜在健美,上面尽是肌肉,而且这拳脚功夫,却也是不弱的,角度和力量都找得十分刁钻,猛然一下,那头狼人“哎哟”的一声轻呼,然后摔在了旁边去。

它大概是已经到了体能极限,摔倒之后,居然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而与此同时,它身上的毛发开始迅速消失,然后身型也在缩小,逐渐露出了一具洁白如玉、前凸后翘的美丽**来。

我还待仔细打量,旁边的李安安却拦在了我的前面,将身上的外衣取下,铺在了那人的身上。

这外衣,正好遮住了地上这位狼女最具有诱惑性的地方。

而即便如此,裸露出来的大白长腿,还是让人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一个典型的俄罗斯美女,除了极为美丽和精致立体的五官,还有魔鬼一般妖娆的身材,以及雪白的肌肤和金黄色的头发。

她此刻横呈于草地之上,让人莫名就就多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生理冲动。

很美。

不过这种诱惑力,只是对于异性而言的,作为同性,李安安已经一步跨越过去,骑在那美女的身上,将她的脖子按住。

她寒声问道:“你是谁?”

我本以为那俄罗斯美女完全听不懂中文,却没想到人家居然能够说很地道的汉语:

第三十九章 沙场秋点兵

李安安的话,正合我意。

尽管在李洪军选择救火的这件事情上面,我对他增添了许多好感,但在演习结束之前,我与他都是敌对阵营。

我们都在争夺最终的胜利,所以冒险这事儿,交给他来做,会比较妥帖一些。

眼看着马小凤消失于我的视野之外,我与李安安简单沟通几句,便由我来制造前往燕子矶方位的林中痕迹,而李安安则带着那个俄罗斯美女安娜离开。

我脚印沉重,又故意弄出许多痕迹来,差不多就要接近的时候,我猛然一跃,离开了这边。

随后我潜行而走,过去与李安安汇合。

两人刚刚碰头,李安安便低声说道:“小心,他们过来了。”

我抬头望去,却瞧见马小凤带着李洪军赶了过来,而除了领头的李洪军之外,王岩、殷悦和丛明辉都在,另外还有一人,叫做胡昭勇。

那人是李洪军的“跟班小弟”,高级班的,整个学习过程中,一直都跟李洪军在一起,关系非常的铁。

这个人很强,别人都叫他“勇哥”,实力至少是全班的前十。

这么多人集结于此,看得出来,蓝方对于胜利,已经是志在必得了。

我瞧得心情黯淡,旁边的李安安伸手过来,挡在了我的眼前。

我扭头看她,而李安安则说道:“修行之人,五感超常,远远强于寻常人,而到了李洪军这样的境界,更是对于敌意非常敏感,你这般直视于他,很容易被他锁定方位的。”

我点了点头,低伏下去,不敢再直视对方,而是用余光打量。

李洪军等人来得很快,没多一会儿,就赶到了我们刚才停留的地方,有人俯下身去,仔细查看这刚才我们留下的痕迹。

也有人过来,与李洪军商量,几人凑在一块儿说着话。

而这个时候,我发现王岩居然并没有混在李洪军圈子的核心,反而是胡昭勇、殷悦更有话语权一些。

王岩站在旁边,甚至都插不上嘴。

马小凤和丛明辉皆是如此。

我感觉得出来,对于夜行者,李洪军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不太信任。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情,很快,几人商量妥当之后,开始朝着燕子矶方向的那个林中小坡摸了过去。

那边的狼烟也接近于消散,但风声呼呼,却时不时地有拼杀声传递出来。

瞧见这帮人走入林中,李安安对我说道:“走吧。”



第四十章 鼠王归来

来人正是王大明。

不过与两日之前的他又截然不同的,是此人的修为,或者说身上的魔气,有浓烈了数倍。

面对着李安安逼发出剑身之外的气息,他完全没有任何的畏惧,强健的身子陡然一震,却有滚滚黑色雾气冒出,将那剑气的锋芒层层阻隔,最终抵在了体外去。

随后,他手中的巨剑又扬了起来,猛然下劈。

如果说李安安手中的木剑,走的是轻灵漂忽,陡然而炸的飘逸路子,那么王大明手中的巨剑,讲究的则是一板一眼、寸土必争的战阵拼杀。

两人的路子完全不同,导致在交手的几个回合话之后,因为气势的缘故,仿佛是王大明占了上风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快就结束了。

因为我加入了战阵之中来。

铛!

一声惊人的铮然之声,我的熔岩棒迅速变化,然后重重砸在了王大明手中的巨剑之上。

恐怖的力量从我的身上传递而出,再加上熔岩棒的增幅效果,在那一瞬间,即便是强如王大明,也不得不向后退了三五步,方才站定住身子。

而我却并没有停歇,熔岩棒在手中一转,陡然出击。

我知晓对方的厉害,一上来就竭尽全力,绊、劈、缠、戳、挑、引、封、转,手中的长棒不断挥击,开展了暴风骤雨的攻势。

然而三五个回合之后,我向后一跃,有些诧异地望着熔岩棒稍微粗一些的那一头。

这棒子,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金属圆箍?

铛!

就在我一晃神的瞬间,王大明陡然发力了,手中的巨剑陡然扫来,将我给推出几米之外,而在后退的过程中,我终于想明白了过来。

这金箍,却是之前我与王岩拼斗的时候,那家伙最后朝我射来的金属圆环。

当然我匆匆后退,无暇顾及,后来又将熔岩棒给收回了原来模样,然后与李安安讨论撤离事宜,全神贯注在别的事情上去了,却不曾想王岩的那金属圆环,居然也跟着熔岩棒束在了一块儿。

他的那玩意,到底是什么金属,什么来历,怎么能够与熔岩棒融为一体呢?

还是说,这熔岩棒有能够同化其他法器的能力?

我闹不明白,但总之一点,就是此时此刻,我手中的熔岩棒,经过这般一束缚,却是真真就变成了金箍棒这金箍棒,可不是西游记话本里面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而是兵器志里面,在棍棒的一头,圈上金属圆环,将

第四十一章 玄冥二老,阴魂不散

鼠王普锐斯的名声到底有多强,从李安安脱口而出的“黄泉引”之中,就能够感受得到。

按道理说,黄泉引只是一个活动于港澳台、东南亚的区域性团体这样的团体,放在南方,算是很有代表性、独特的,然而在整个华夏大地上来说,并没有那般的受重视。

毕竟,在整个江湖的格局来说,南方省只能算是偏居一隅。

但李安安这位武当剑仙传人,却能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无疑从侧面印证了鼠王普锐斯的凶名。

我强忍着痛,点头说对,就是他。

两人藏身于一块大石头上,避开了鼠王暴风骤雨的暗器袭击,李安安半跪在地上,让我转过身去,瞧见我身上的无羽短箭,嗓音中有几分哭腔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这个……这箭头上面,有毒的……”

她伸手出来,帮我处理伤口,将那短箭拔出。

短箭的箭头有倒刺,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一片血肉,疼得我直咧嘴。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僵直和麻木。

它,让我处于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思维有些停滞。

鼠王普锐斯凶名赫赫,而最为出名的,恐怕就是他的独门毒药“千年引”了。

马一岙的师父王朝安,英雄一世,无数人听闻,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的江湖大拿,最终落到了那般田地,最主要的,就是落入了鼠王普锐斯的算计和埋伏,中了千年引,毒发攻心,差点儿就成了植物人。

我与王朝安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又如何能够逃得过这毒素?

我的心往下沉,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不过却也还是有些不甘心,无数的疑问也从心头浮现而出。

为什么是夏龙飞,而不是王大明?

鼠王普锐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黄泉引,在这里面,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天机处,又是什么情况?

……

无数的疑问在我心头盘旋,让我实在是无法释怀,那种执念,又让我将逐渐僵直的身体和眼前发黑的神志给强行压了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感受到这空气甘甜与凛冽的同时,我越发觉得生命的美好,然后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安安,你是班干,也是三个副班长之一,你跟我说实话,这一次演习,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切都只是幻象而已?”

事实上,我一直都有一种怀疑,那就是我们所见到的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象而已。

第四十二章 危若悬卵

整个空间,都仿佛冻结凝住了一般,而下一秒,一道恐怖的气息,从那林中的黑暗处陡然浮现,落到了我的身后处。

我当时是全神贯注,手中的熔岩棒远比我的脑子反应更快,当下猛然一棒,朝着对方砸去。

铛!

一阵恐怖的金属撞击声,从前方陡然传来。

这时我方才发现,自己的熔岩棒,居然是砸在了一根狰狞恐怖的蝎尾之上,而这蝎尾的主人,却是一具拥有着流线身型的神秘躯体这具躯体浑身漆黑,光洁无毛,身子的每一处都圆润无比,整体的模样,仿佛那双刀螳螂一般,除了那两米长、宛如镀上金属的蝎子尾巴之外,它还拥有一对锋利如刀的镰手,节肢仿佛镀上了金属,三角形的脑袋,和虫子一样的口器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模样,十分像是虫子,又仿佛兽类,又仿佛金属机械之物。

而这玩意如同虫子一般的三角脑袋上面,还有一双古怪的复眼,陡然睁开的一瞬间,我却瞧出了不对劲儿来。

这眼神,这光芒,当真与先前的那头大猩猩,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的内心里满是疑惑,而熔岩棒上面传递而来的恐怖力量,却将我给冲击得腾空而起。

而且还没有等我落下,那家伙居然就守在了我的落点处,手中与螳螂一般的锋利镰刀,就朝着我的脑袋卷了过来。

好快,就如同闪电一般。

此时此刻的我,整体的气势已经攀升至了巅峰状态,但是却感觉还是慢上了一线,当我将熔岩棒横于跟前,挡住对方的这一斩击时,已经来不及稳住身子,给那怪物猛然一斩,人直接朝着半空中腾空飞去。

就是它。

我回想起了俄罗斯狼女安娜跟我们形容的怪物,那个神出鬼没,出手即伤人的家伙,就是这玩意儿。

当真是恐怖无比。

我身子腾于半空之中,心头满是惊骇,火焰却从身上各处蓬勃而起,抓着那滚滚冒火的熔岩棒,舞动如风,拦住对方那狠戾怨毒的凝视。

而随后,有两个身影,跟着那家伙,也冲到了近前来。

来者却并非旁人,而是李洪军、王岩这两人。

当那浑身流线光滑的怪物落在了鼠王普锐斯身边的时候,李洪军和王岩也落在了另外一边,一左一右,将这两人的后路给唯独了住。

他们的身上和脸上,都是喷溅的鲜血,那儿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第四十三章 头名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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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个修为和手段都平平无奇的夏龙飞,都能够逼得我和李安安不得不全力以赴。

而再一次出现的这三人,从气势上来说,绝对不比之前的夏龙飞弱上半分。

我们都以为在这样关键的地点上,校方会安排人专门守候,所以当马小凤弃权之后,我们的人就会第一时间赶到,而当马小凤说明了情况之后,这些人,也将会过来,给予我们足够的帮助。

但令人遗憾的,是敌人的援兵,却是比我们来得还要早。

铛、铛、铛

我挥舞长棍,奋力拼杀,想要挣脱那后来三人的纠缠,却发现这三个家伙的实力也十分恐怖,甚至都不比鼠王和格瑞拉差上多少。

这情况,使得我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之内,失去了与鼠王正面交锋的可能。

好在李洪军死死缠住了鼠王,没有给他再一次隐藏起来的机会。

而在这个时候,我感觉我们这一边,已经开始落入下风。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血脉之力在瞬间点燃时那种仿佛要飞上天一样的畅快感,已经距离我越来越远了。

相反的,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灌注了泥浆一样,显得十分沉重迟缓。

一不小心,我就给人击中了几次,或者是拳头,或者是飞脚,那陡然爆发的力量,让人惊骇。

倘若不是我的铜皮铁骨神通支撑着,只怕早就倒下了。

而这个时候,又有人加入了战场。

来人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马一岙,此君龙行虎步,步不踏尘,目如晨星精光闪,气势如虹坐如山,行走如清风拂柳,又如疾风过,不采尘,端的是化外高人之境况。

他的手中,却是一把白玉扇天知道他是怎么将这扇子给带进来的,当下挥舞起来,无端起风,陡然将那黑雾吹散开去,露出了那三人的脸庞,皆是这一届高研班排名垫底的学员。

只不过,此刻的他们,每一个人的眸子都迷惘无神,而且空洞的。

他们这是遭人控制了。

对付这样的人,马一岙显得比我们有经验许多。

但见他疾步而行,闯入战阵之中,被人施加狠手,凶恶无端,他却没有丝毫慌张,更没有我与李安安之前的狠劲儿,反而是摸出了一个打磨光滑的石子来,用一根粗糙的麻绳吊着,如同那炼妖球一般,在那人的眼前晃荡着,然后口中轻喝道:“灵宝天尊安慰身形

弟子魂魄五脏玄

第四十四章 进入加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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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比我更加着急的,是一直以演习第一为目标的李洪军。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从赵老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他也还是有些不淡定,两步抢上前来,盯着赵老,一字一句地说道:“燕子矶蒙尘,现如今混乱,第一名如何就定下了呢?”

他是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虽然是晚辈,但面对着赵老,却也不虚。

只要这名额之上,有个什么猫腻的话,他绝对会上达天听,让上面的大领导介入此事。

赵老虽然脸色阴郁,但李洪军毕竟是挂了身份的,所以他倒也没有太过于不近人情,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这一次请来的,是中州大侠邹国栋,此人一身修为登峰造极,连我都需要敬畏三分,他是我们为了这一次演习特意聘请而来的顶尖高手,是为了模拟噬心魔的存在而设置的然而他在一个时辰之前,却被人给拿住了那拿住他的那人,你说说,有没有领取头名的资格?”

演习之中,蓝方的终极**,居然被人拿住了?

这消息可就真的是让人敬畏了。

尽管我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邹国栋到底有多厉害,但既然能够被请过来当做噬心魔的,必然就是压场子的角色。

这样的人,甚至要比鼠王等人还要强上数分,说不定能够比得上天机女王、赵老等人的实力。

而他居然都落败了,使得我们接下来的争端毫无意义,拿住他的那个学员,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力挽狂澜”。

这样的他,的确是有获得头名的资格。

只不过,这人到底是谁呢?

我环视一周,感觉高研班之中的强者,都分布在列,少了的人,还有谁能够有实力完成这一切呢?

ad钙奶男孩唐道么?

还是刚刚觉醒不久,名声鹤起的尚良呢?

我心头满是疑惑,而李洪军则直接问道:“那人是谁?”

赵老旁边的谭老师开口说道:“是夜行者班的唐道。”

啊?

众人皆惊,李洪军更是难以置信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唐道那人我知晓,以他的修为,自保我是相信的,但能够拿住演习的终极假想敌,这事儿,也太假了吧?”

李安安也同样心头不爽,说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内幕么?

被人质疑,赵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好在这个时候谭老师上前解围

第四十五章 大师之死

事情出现之后,包括赵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将这莫名其妙的闯入者,给全部逮住。

出发前,在内部的沟通会上,赵老甚至下了“杀无赦”的死命令。

也就是说,如果到时候没有办法逮住人,那么就下死手,千万不能让人能够逃出去。

当然,除了我们这些学员之外,校方还召集了大量的人手,包括前一段时间过来帮我们上课的老师等人,也都被临时调集过来,在防风岭、老虎崖和老牙弯一带布置围堵。

他甚至从军方借调了部分人手,以及之前的直升机来。

所有的这一切,就是为了将闹事的人给堵住。

毕竟我们这儿,不是公共厕所,不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相关的损失统计工作在进行,而我们则已经出发了,为了一会儿搜索的需求,全体人员都被分了组,而我、马一岙与李安安则分给了赵老师带领着,朝着防风岭的方向快速摸了过去。

我因为先前与鼠王奋战而略有脱力,即便是行气几个周天,但还是有些疲惫。

我不得不又用上了老参切片含在口中,保持体力。

瞧见我这模样,赵老师有点儿不太乐意了,对我说道:“侯漠同学,演习其实已经结束了,照你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先回营地里去待着吧跟过来,其实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有可能失去性命的,刚才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他的想法,一半是为了我好,而另外一半,则是怕我拖累了大家。

不过这前三名的名次,我是志在必得,所以当下也是回了一句:“我不会拖累大家的。”

李安安也看不下了,看着几十米之外快速穿行的蓝方一群人,开口说道:“赵老师,刚才要不是侯漠凭借着一己之力,拖住鼠王,只怕我早就已经死掉了,侯漠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马一岙也说道:“赵老师,我会照看好侯子的。”

这两人都说了话,赵老师不再多说什么,按着耳朵上的通讯工具,与前方沟通着,然后朝前快速前行。

我们需要抄近路,赶到防风岭,然后分作几队,如梳子一样地扫过,将人给找出来。

之前的时候,赵老和班主任谭老师说得很有自信,说调来了各路高手,另外军方也会在两个小时之后,派人过来参与搜查工作。

但所有参与过交手的人,其实都很清楚,这件事情,其实很难。

最主要的,是鼠王和那个格瑞拉

第四十六章 墙上的脸

得益于我双眼的变化,使得我能够瞧见很远之外的东西,又或者通过瞳孔的调节,将远处的东西给看得更加清晰。

我甚至还能够望气,能够通过那人身上的气息,辨识出很多有用的信息来。

当然,也我可以通过望气,打量那人到底是死是活。

那个凸出山崖前的小平台,躺着一个男人,一个让我为之敬畏的男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我最尊重和热爱的老师。

此时此刻,他躺倒在了血泊之中,再无生机。

这个男人,虽然从修行的角度上来说,他算不得多么厉害,但关键是他的专精,以及执着的匠人精神,使得他的枪棒手段,拔高到了近乎于“道”的地步。

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儿,也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即便是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高手,但对他,却依然保持着一份浓浓的敬意。

但此时此刻,他却死在了这里。

一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而且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儿动静。

或许,刚才如果我们有谁但凡听到一些什么动静,他就不会死去。

或许……

我的心中满是懊恼和后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瞧见,在杨林老师的身边,还有一个人那人趴在了他的左边,仿佛在哭泣,又或者是干嘛来着。

紧接着,我发现杨林老师的脸有一些奇怪。

对,很奇怪,莫名的削瘦,皮包着骨头,十分吓人,就仿佛农村房梁上挂着的老腊肉一样。

刚才我瞧着,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趴在杨林老师身上的那个人往后退了一点,让我完全瞧不见他的模样。

紧接着,杨林老师的尸体被那人用脚一踹,直接跌落到了山崖之下去。

“啊……”

趴在崖边一同观看的李安安低声惊呼了一声,然后对不远处的赵老师喊道:“这边有人,在悬崖的半腰处!”

“什么?”

赵老师正在通过无线电跟人说着话,听到李安安的呼喊,回了一句,而李安安大概是瞧得不是很清楚,回答道:“有人在山崖半腰处,将一具尸体推下去了……”

我此刻已经满心怒火,翻身抓着那凸出的岩石,往悬崖之下爬去。

马一岙在旁边瞧见,赶忙叫住我:“侯子,你干嘛?这样子太危险了……”

我瞧见左下方有一片攀附在山崖上的粗藤,往下一跃,抓住

第四十七章 关门打狗

看不到人,却能够感觉到人,这样诡异的情况,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家伙。

鼠王普锐斯。

果然,我就说这帮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离去,原来真的是躲在了这里。

随着我的提醒,无论是马一岙,还是李安安,都互为依靠,朝着周围望去,努力打量着四周,防备着敌人的偷袭。

而我则深吸了一口气,左右打量着,希望通过我的双眼,找到隐身中的鼠王。

然而当我们四处打量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又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宁静之中,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

如此僵持了两分钟左右吧,马一岙终于开口说道“进去,看看?”

他提议进入刚才突然打开的门内,一探究竟。

而这个时候,李安安却提出了反对,说那里很有可能是敌人故意弄出来的陷阱,好让我们咬饵上钩。

除此之外,她还在疑惑另外一件事情。

按照之前的沟通,周围的其他小队人员,在得到消息之后,应该会赶到这边来了。

为什么我们进来这么久,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赵老师,也没有进洞子里面来。

怎么回事?

就在她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来路上,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一声巨大如雷的轰鸣声,却是从我们刚才进入的狭长通道处传来。

而与此同时,巨大的烟尘也从外向里,席卷而来。

整个空间都在颤抖,脚下的岩石在抖动、震颤着,让人心惊胆战。

马一岙低声喊道:“糟糕,他们去把通道给断了。”

对。

我刚才还在想,那鼠王出来之后,为什么不朝着我们发动攻击呢。

原来并不是他暗算人的法器被破坏了,而且因为他筹谋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关门打狗。

他准备将我们的支援通道给拿住,然后再来对付我们。

糟糕。

我伸出手,右手上的熔岩棒在灌注妖力之后,化作了一米长的棒子,顶端的金属圆环将它紧紧箍着。

之所以不变长,是因为在这么狭窄的环境里,短棍远比长棒要好使一些。

而李安安也拔出了木剑,马一岙折扇一甩,化作半边,上书四个大字。

本地山神。

至于那“风公子”的字样,已经被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抹了去。

第四十八章 尚良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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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雾出现的一瞬间,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油然而生。

这种黑雾我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之前交过几次手,无论是死兽九宫格,还是燕子矶埋伏,我都与之有过交手,太知道这玩意的厉害了。

我也知晓,那个从头到尾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家伙。

尚先生?

我的心头一跳,却瞧见那浓稠不化的黑雾里,突然间射出了几根章鱼一般地触手来,朝着我们的脸戳来。

我一马当先,举棍而上,朝着那章鱼触手砸去,却没有想到一棒子砸了个空,紧接着那触手穿过了我的棒子,猛然扎在了我的左肩之上来。

我一棒砸空,立刻感觉不对,而当那触手扎在了我的肩膀上时,一股酥麻从那儿传来。

紧接着,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男女之间的那种

等等,不对

我是意志坚定之人,很快就从那种虚无的快感之中挣脱出来,瞧见那触手从细小变粗,不断往后抽去,却是如同蚂蝗一样,将我身体的精血往外抽去。

这我如何能够忍住,当下也是将妖力点燃,一蓬火焰,从左肩之上浮现出来。

那触手不受力,所以熔岩棒无法拦住它,却受不得火力灼烧,烈焰一起,它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陡然扯开。

而在它离开的一刹那,痛觉仿佛才重新回到了我的感应神经里来。



那一瞬间,我有一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仿佛女性分娩一样,痛觉在一瞬间弥漫全身,而那鲜血,也如同戳破的气球一样,喷溅而出。

我捂住右臂,往后退去,却瞧见马一岙和李安安也中了招。

两人都给那黑雾之中伸出来的触手定住,而与此同时,驻马店六杰之中的五位,也都一同出击,配合着这黑雾触手进攻。

当我摆脱之时,马一岙已经给一脚飞踹,滚落在地。

而李安安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悍,她的木剑之上,金光浮动,几剑挥洒,却将那触手给全部击溃。

随后她一把剑护住了马一岙,且战且退。

形势在那黑雾出现的一瞬间逆转,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我不确定马一岙到底有没有伤到,横下熔岩棒来,妖力灌注,将其点燃,火焰冲出的一瞬间,那黑雾凝聚而出的触手受热,往后退去,而我则跳到了马一岙和李安安的身前来,将他们给护住

第四十九章 神秘男子

说实在的,当从尚良的口中,喊出“黄大仙”三个字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

因为在我的心中,川中的黄大仙黄老先生,一直都是我为之敬仰的前辈高人。

如果他都参与进这件事情来,我实在是很难过。

但当那山壁上的脸孔浮现,尖尖的脸颊和下巴,再加上那嘴角一抹古怪邪异、无端残忍的笑容,以及满目的绿光出现时,我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此“黄大仙”,非彼“黄大仙”。

这玩意,应该就是东北民间传说中的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黄鼬。

这东西在东北的民间流传甚广,据说在东北之地,有着俄国、日本乃至朝鲜的文化冲击,特别是正道之道教衰微后,“五大仙”就被汉族民间百姓供奉这所谓的“五大仙”又叫“五大家”,或“五显财神”,分别指狐仙狐狸、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和灰仙老鼠。

黄大仙,即黄鼠狼,被汉族民间唤作“黄二大爷”。

这事儿在南方之地不显,反而是北方,越发的昌盛繁荣,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事儿实在是很灵,许多疯癫汉子的口中,都会有这样的事儿流传出来,越发昌盛。

我想明白这一点,当下也是张嘴,使劲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舌尖上的疼痛,让有些恍惚的我瞬间清醒下来,当下也是一声厉喝,口中的鲜血成束,喷在了对面的石头之上。

我这鲜血,蕴含了我体内灼热的朱雀热力,沸腾如火,落在了那山壁之上,那古怪的脸挨上,顿时就是一阵扭曲,随后那腾然而起的白气,混合着缕缕青烟,却是从里面浮现而出。

紧接着,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家伙,出现在了我藏身的山石顶端。

它站在五米高的大石之上,指着我,大声喊道:“这小子在此,快过来杀他。”

那家伙身子只有一米五的高度,浑身毛茸茸,手脚细长,脸颊尖尖,却正是之前岩石上浮现出来的脸庞。

而此刻的它,脸上冒着腾腾青烟,用手捂着,疼痛难耐。

它那露出来的半只眼睛,满是怨毒之意。

我瞧见它,心中有些难过。

因为我突然间想起了一句话来,大概的意思,是说我的命格,不利北方。

也就是说,我越往北方走,越容易出祸事,甚至有可能丧命于此。

之前的时候,我还没有觉得。

但是此时此刻,身处于敌人的重重包围之

第五十章 黄泉引办事,哎哟……

那男子有着一张削瘦而坚毅的方脸,还有一双宛如苍鹰般的眼睛,微微眯着,朝着这边打量而来。

他那样式简单的蓝色土布褂衫之下,是一具结实而强壮、拥有爆炸性力量的身体。

褂子外,显露出来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坚硬。

这人说话的时候,没有开口。

他坚毅而结实的嘴唇,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但所有人,包括被死死踩在脚下的我,都能够知晓,刚才的那声音,正是从他的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无论对于我,还是对于尚良、鼠王以及驻马店五杰而言,这都是一个不速之客。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儿过来的。

又或者,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瞧见这人,无论是尚良,还是鼠王,都朝着我左前方那个尖脸候腮的矮个子望去,那家伙才是此间的主人,这儿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然而那家伙也是一脸懵逼。

他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子,他张了张嘴,方才用那尖厉的声音说道:“你是谁?”

男子自从出现之后,就在打量着周围,最后的目光,却是落到了岩石高台之上那如同华表一样的柱子上去。

他凝视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听到那矮个儿男人问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我?我是谁,这个事儿,很难跟你们解释的——你们先说说,你们是谁?”

腹语。

直到此刻,我方才发现,这个男人的声音之所以古怪,是因为他用了腹腔在说话。

好古怪。

此人不显山不露水,我尝试着从他身上望出些气息来,好做判断,但让我郁闷的,是从我的角度望去,他好像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

这不是一个修行者?

不过他的气度俨然,有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势,这让尚良和鼠王等人都有些投鼠忌器。

他们犹豫了一下,终于由最是见多识广的鼠王上前去,拱手说道:“阁下您好,我们这边,是黄泉引办事,黄泉引是噬心魔大人一手操办而出的组织,您若是认识他,还请给个面子,不要搀和进这件事情来。”

什么?

黄泉引,居然是噬心魔一手创办的?

我满心惊讶,又隐隐感觉好像哪儿听过这说法,总之心中又惊又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不曾想那男人的眉头皱起,仿佛将这话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方才说道:“黄泉?”

鼠王客气地拱手,纠正道:“黄泉引,全称叫做黄泉引路人,不知道阁下可曾有听闻过?”

男人有点儿头疼,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我们这边,特别是看向了被人踩在脚下,又给限制住了行动的我。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这个,是在干嘛?”

这人的“孤陋寡闻”让鼠王生出了几分轻视之意,没有了耐心,沉着脸,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刚才说了,黄泉引办事,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他这般强硬的态度,让那络腮胡男人有点儿不太高兴。

不过他却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去,将我那根滚落在高台边缘处的熔岩棒拾了起来。

熔岩棒认主,对于任何非我的人都有着很是强烈的排斥反应。

它对于刚才那胖子如此,对于这个神秘男人,也是一样的,当下落在了那人手中时,又是高速颤动,又是冒出火焰来,将那人的右手灼烧。

不过不管它如何反抗,都牢牢地被那男人给控制住,挣脱不得。

与此同时,那男人凝视着手中的熔岩棒,双目缓缓睁开。

他的双目,仿佛一对炙热的小太阳,将整个昏沉沉的黑暗空间,一下子就给照亮,我感觉我的双眼都给刺了一下,白色光芒充满视线的全部。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后整个空间倏然黯淡下去。

而那一直如同振动棒一般的熔岩棒,居然也停止了反抗,乖乖地躺在了男子的手中。

神秘男子用手轻抚着熔岩棒,就仿佛在抚摸亲人的肌肤。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没有人表示质疑。

我甚至有一种他在与熔岩棒在交流的错觉,而随后,那人抬起了头来,缓缓问道:“抱歉,各位,真的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不过我还是不得不多叨扰一下——请问,谁,是这棒子的主人?”

听到这话儿,鼠王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他一挥手,驻马店五杰立刻就拦在了最前面,甚至都挡住了我的视线。

按住我穴道的鼠王则低声对尚良说道:“你要吸赶紧吸,那个大胡子看上去很邪门,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吸?

尚良不是蠢人,在觉醒之后,他的智商和情商,甚至呈现出指数级的增长,蹭蹭蹭地往上飙升,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来,趁着汤洲明等人拦住了那人,赶忙扑到了我的身上来。

此刻的我,因为刚才再一次点燃身上火焰,使得身上破破烂烂,衣不遮体,尚良扑倒在了我的身上,目光凶恶,朝着我的胸口就咬了过来。

当他近身的那一瞬间,我立刻感觉到一股滑腻、嗜血、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包裹着他的,还有粘稠如墨的黑气。

这家伙,才是最终的幕后凶手。

不管是王大明,还是其余人,都是被他给控制住了神志。

他甚至还能够通过这一团黑雾,将地上所有的鲜血、碎屑都给吞入腹中去,造成了种种假象,让我被人质疑。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来,一脸凶悍,仿佛要将我给吞入腹中。

我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凶狠可怖。

吞噬了那么多人的精血,他,已成魔。

这样的尚良,如何会简单?

在尚良咬住了我胸口的肌肉时,即便是使用了铜皮铁骨神通,让他无法下口,我也不得不在心中哀叹自己即将死去的命运。

因为即便是铜皮铁骨,也是有极限的。

比如之前鼠王的那无羽短箭,就有三支穿透了我所有的防备,刺进肉中。

尚良也可以,只要破了我的防备,他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要死了么?

我在心中问着自己,脸上满是悲凉,然而就在尚良再一次张口,想要咬下来的瞬间,突然间有一根棒子,出现在了尚良的左脸边儿上。

紧接着,它猛然接近,实实在在地敲在了尚良的脸颊上。

砰!

这边,与刚才那神秘男子,相隔不远不近,而且中间还有五个一流高手在阻拦着。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尚良,都没有能够想到这个神秘男子能够出现在这里。

但那人却在所有人的诧异之下,出现在了这边,一棒子将尚良给砸得飞起,腾空两米,然后又一棒,将人给砸到了高台之上去。

靠!

瞧见他这动作的鼠王终于耐不住了,怒声吼道:“你既然选择与我黄泉引作对,那就去死吧!”

他双手一展,却有一大股的黄绿之气从他身体里喷出,化作五条蛇蛟,朝着那神秘男子席卷而去。

这蛇蛟足有手臂粗细,脑袋呈现出三角形,浑身泛着诡异光芒,惟妙惟肖。

这一手,显露出了鼠王对于天赋和毒性的精妙控制。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神秘男子的下一棒面前,显得是那般的苍白和无力。

我刚才给控制住,视线很窄,而当尚良被一棒子打飞,制住我的鼠王也上前与神秘男子拼搏的时候,翻身过来的我,正好瞧见了这一棒。

这是如此惊艳的一棒。

这是如此完美的一棒。

这是匪夷所思的一棒。

这是穷极我所有想象力都无法沾上一点边儿的一棒。

仿佛挥就之间,一个世界就毁灭了一般。

仿佛整个空间,都破灭了一般。

之前的时候,杨林老师告诉我,说他的枪法非常自信,但棒法却只能够排在十名之后,我当时还不以为然,只觉得杨林老师那不过是谦虚之语。

然而此时此刻,当我瞧见了这神秘男子挥出来的一棒时,整个人就惊呆了。

世间还有如此果断凌厉、平凡无奇却带着莫大奥义的棒法。

仿佛……

天外飞仙。

原谅我贫乏的语言词汇无法去形容那一棒的经验,这种感觉如同三伏天吃了冰激凌,还他妈是草莓味儿的,如同一个小棋手观看石佛和聂卫平的世纪之战,如同五音不全的街头流浪歌手观看半壁江山的嘶吼,如同……

当时的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除了发自肺腑的一声“哇”,再也没有别的话语说出口。

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当时内心之中的激动。

砰!

熔岩棒在那神秘男子的手中,如同一根轻巧的玩具,破开了鼠王具象而出的毒雾,然后恶狠狠地砸在了鼠王的脑袋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没有任何的花哨。

它看上去,朴实无华,仿佛小孩子一样缓慢,然而鼠王的身子却一动也不动,根本就没有避开去。

紧接着,这个为祸一方的东南亚大妖,没有任何的遗言,脑袋就给敲碎了去。

他大半个天灵盖直接飞起,豆腐脑儿一样的脑浆喷洒而出。

我愣住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我看来,如同山峦一样沉重、远古恶龙一般恐怖的鼠王,在这个神秘男子的面前,却连一招都没有抗住?

我浑身僵直,而那个男人一棒之后,却十分疲倦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的腹腔之中,传来一句话:“不好意思,我闻到了安南猴子的味道,情不自禁啊……”

第五十一章 巫棍南华

鼠王,这可是鼠王啊!

我感觉在场的所有人,估计都跟我是同样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错觉而已。

纵横东南亚、港澳台不知多少年的鼠王,能够在天机处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还安然无事的鼠王,居然就这样,给一个过路的不速之客敲破了脑袋……

这事儿,你他妈的是逗我呢?

难道,这是鼠王的幻术,就是为了迷惑那神秘男子而弄出来的么?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滚去,却瞧见汤洲明等人已经朝着这边扑了过来,而那个黄皮子夜行者也是一声厉喝,纵身而下。

这帮人也觉得这事儿不太可能,所以想要配合着鼠王过来,对那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完成击杀。

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么?

只见神秘男子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我,将我往后猛然甩去,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这才说道:“诸位,我与你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不想与各位有太多纠缠,你们若是现在走开,我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然,以我的脾气,不会给你们第二次的机会……”

他说着这话儿的时候,那帮人也是杀气腾腾。

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占了有人多的优势,再加上有一个凶名赫赫的鼠王,还有尚良以及一直没有现身的格瑞拉在,胜算很大,所以完全没有管神秘男子的劝说。

不但如此,他们还无比凶猛,各种手段,轮番而上,看得不远处的我都忍不住心惊胆战,替那男子担心。

不过很快,我发现这个留着络腮胡的神秘男子,显然用不着我来担心。

他扬起了手中后的熔岩棒来。

那熔岩棒没有受到我妖力的激发,也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棒子,看不出什么厉害的地方,但是在他的手上,仿佛那乐团的指挥棒一般,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艺术之美。

是的,从我的角度望过去,那神秘男子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学的美感。

就仿佛是国画大师在作画,书法大师在落笔。

张大千、齐白石,又或者千年前的王羲之,一种技艺达到巅峰状态时,近乎于“道”,顿时就有了一种惊人的美感。

当然,这个也需要懂行的人才能够感觉得出,就比如再好的画,譬如《蒙娜丽莎》,对我这种没有任何油画审美基础的人来说,衡量它价值的,恐怕除了金钱,也没有其它方式了。

而这位神秘男子的棍棒之法,在并不了解这手段的人眼里,恐怕也是如此。

正是因为并不了解这神秘男子的厉害之处,使得汤洲明等人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怀揣着无知者无畏的架势,朝着他发动了宛如潮水一般的攻击。

一开始的时候,神秘男子还只是尽力抵挡,不与人太多冲突,然而到了后来,他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那帮人,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完全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看得出来,他们的杀意非常浓烈。

所以在一瞬间,那个神秘男子一直处于收敛状态的架势,骤然展开。

他的脚步在不停变换着,踩着某种节奏,人影在一瞬间化作无数——我听出来了,这脚步的节奏,是“将军令”。

孔雀开屏什么样?

我以前没有见过,但是此时此刻,脑海里面,却骤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来。

一根棒子,化作两根棒子,化作三根棒子。

然后,漫天的棒子出现在了那人的跟前,充斥在了我的视线之中,随后我听到有人惊声叫道:“我的天,鼠王是真的死了,啊……”

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步入了鼠王的后尘。

而下一秒,漫天棍影,骤然收缩。

场中只余两人,便是那妖艳少妇,与青涩的少女,两人大汗淋漓,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然后胸口不停起伏,显然是被刚才那激烈的战斗给吓到了。

当然,除了激烈到让人战栗的棍法之外,还有的,就是她们同伴的尸体。

无论是汤洲明,还是那个黄皮子夜行者,又或者其他人,都已经躺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能够爬起来。

神秘男子果然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果断,狠决。

滴滴答答……

熔岩棒的顶端,有鲜血低落下去,落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因为场面骤然变得寂静起来,所以我居然都能够听得清楚。

两个女人,脸色难堪,身体僵直,动也不敢动。

我这个时候,方才明白刚才鼠王为什么一点儿反抗或者躲避都没有,就给那神秘男子给一棒子敲死了。

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在决意战斗的一瞬间,就将意志锁定在了鼠王的身上。

那意志如同沉重的山峦,压在了鼠王的身上,和他的精神之中。

这情况,让他在那一瞬间,来不及做出太多的反应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脑壳,都已经跟熔岩棒敲碎了,脑浆流出,哪里还能够动弹?

而此时此刻,那两个女人一动也不敢动,也是因为如此。

我从未有想过,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凝聚至巅峰状态,能够有这样强大的压制效果。

场面沉寂了半分钟,那神秘男子终于开口了。

哦,不对,他说的,是腹语:“你们走吧,对于女人,我能不杀,尽量不杀。”

啊……

两个女人此刻的精神状态已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听到这话儿,忍不住尖叫起来,紧接着朝着来路奋力狂奔而去,仿佛这个长相粗犷却面相温和的男子,如同魔鬼一般。

我瞧见那两人逃离,有心上前去阻拦,但感觉浑身脱力,难以前行追赶。

不但那两人逃了,就连之前被一棒子给砸飞的尚良,此刻也不见踪影。

那家伙绝对是瞧见这个神秘男子太过于厉害,自己抵挡不住,所以才悄不作声溜走的。

不过在此之前,他应该也是受了重伤的。

想到这里,我心急如焚。

然而我却不敢乱动,因为我面前的这个神秘男子,就在刚才,用了我手中的熔岩棒,将这么一群人打得四散而逃,而且从他出手的架势来看,我都能够知晓,他并没有用上太多的气力。

他与这帮人的交手,说句不好听的话,根本就是打地鼠一样简单。

越是这般,这人越是可怕。

他,会如何对待我?

我心中忐忑,又是敬畏,又是害怕地望着他,而那神秘男子则凝视了许久面前的这几人,方才回过头来,瞧见我全神戒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来,温和的笑容让我莫名就放下了几分心防来。

随后,他缓步走到了我的跟前,打量了我一番之后,居然将手中的熔岩棒,扔到了我跟前来。

我伸手一捞,抓住了熔岩棒,不敢横呈身前,而是心随意动,让它变小。

当它最终成为拇指大的天珠模样时,我下意识地往怀里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褴褛,根本就是衣不遮体了。

神秘男人瞧见,温和地笑了,手往腰间抹去。

下一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摸出了一套衣服来,扔给了我,然后说道:“自己织的土布,而且还穿过两水,你若是不嫌弃,先穿上吧,不然有些别扭。”

我接过来,发现与男子身上的衣服很像,蓝色土布,感觉有些湘西苗族或者侗族的打扮。

我赶忙穿上,整理一下之后,赶忙拱手问道:“在下侯漠,湘南人,现在正参加天机处组织的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刚才那几人,是黄泉引的恶徒,他们闯入演习,屠杀我的同学,还用他们的精血,炼制邪物……”

我用最简单的言语,表明出了自己的身份来。

因为我感觉这个男人虽然话语不多,来历神秘,但一身正气,应该是个讲理之人。

我得先把自己的身份给立住了,方才不会有杀身之祸。

毕竟他刚才出手时那凝如实质的杀气,还是让我有些脚软,此时此刻,如果产生什么误会,他真的对我动手,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天机处?”

神秘男子皱着眉头,问我:“什么是天机处?”

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天机处是民间的称呼,其实就是中央管理我们的组织,他们的内部称呼,叫做‘419办公室’……”

他看起来完全不懂这些事情,我耐着性子跟他解释起来。

这个神秘男人的话语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我讲述,偶尔问了几个奇怪的问题,我听着也很是迷糊,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

大概一遍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什么,我也是刚刚进入这个行当不久,所以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神秘男子的脸色十分古怪,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又仿佛有着许多的惆怅和难过。

不过这些情绪,很快都被他掩藏了起来。

随后他淡淡说道:“没事,我差不多清楚了。”

我瞧见这个神秘的男人,心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问道:“还未请教前辈怎么称呼?”

神秘男子犹豫了一下,腹中缓缓说道:“我的名字啊,唉,这样吧,我来自苗疆,你可以叫我巫……”

我脑子豁然开朗,想起了杨林老师之前纵论天下英雄时的话语,激动地说道:“我知道了,您,就是苗疆的巫棍,南华大师,对吧?”

神秘男子听到,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来。

随后,他点头,说道:“对,我就是南华。”

第五十二章 九路翻云

(为@指紧扣 加更)

原本还有一些尴尬的气氛,随着对方身份的解开而烟消云散。

我满心惊喜,因为先前的杨林老师曾经在纵论这天下枪棒英雄的时候,跟我谈及过,无论是嵩山少林的残叶大师,还是苗疆的南华大师,又或者韩国青瓦台的石佛朴永烈,因为他们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神秘,想要得见,全凭机缘。

若有机缘,一切好说;若无机缘,这辈子都未必能够得见。

这都是传说之中的人物。

我实在没有想到,这才几天过去,我居然就见到了这么一位,而且他还将我从这般危险的境况中,给救了出来——人生的境遇,想一想,还真的是神奇。

我放松了对南华前辈的警惕,拱手,开口说道:“前辈,多谢您的及时出手,救命之恩,难以未报。”

南华前辈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儿,我也只是随手为之,你用不着介怀。而且你我也挺有缘分的,用的都是棍棒之法,说起来,也是天意,你说对吧?”

我点头,赶忙说道:“前辈,刚才跑的一人,叫做尚良,此人心术不正,不知道杀害了我们多少同学,您若是能够帮忙拿住他,我想……”

我极力劝说南华前辈帮忙捉拿尚良此人,因为这家伙是此次变故最重要的幕后黑手。

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跟鼠王等人勾结到一起来的,但我却知晓,只要将他给拿住,所有的真相都将浮出水面来。

而这家伙如果逃离了,没有了证据,后面的事情会十分难办。

然而对于我的请求,南华前辈却给予了拒绝。

瞧见我一脸失望的表情,他脸上露出了几分疲倦之意,然后耐心跟我解释道:“侯漠同志,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只是因为我此前经历过了一段很糟糕的遭遇,使得力量消耗过重,你别看我现在的状态还算不错,但也只是强行提着一口气,支撑而已。”

啊?

我听到南华前辈的话语,心中惊骇,仔细打量,发现他的额头之上,还真的是浮现出了几滴汗水,身子也有些颤抖。

果然,我赶忙问道:“您没事吧?”

南华前辈摇头,说还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我想起一事儿来,赶忙去我换下来的衣服里寻找,翻出了半块老山参来。

我递给了他,说道:“前辈,这是上了年头的老山参,你含一口,应该能够帮助你快速回气。”

南华前辈瞧见,忍不住笑了,说不用,我看你身体虚弱,耗损比我还要严重,还是你自己吃吧,我有丹药。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红色丹丸来,往嘴里咽去,然后拉着我到角落,说道;“小心点,如果让那些人杀了个回马枪,而你我又在最虚弱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栽了。”

我按照他的吩咐,躲在了一处角落,用那石头遮挡。

我瞧见他吞了丹丸之后,盘腿而坐,在那儿回气养神,却发现他的鼻间,每一次张合,都有一青一白两道气息喷出和收回。

而他的头顶之上,有白雾腾腾而起,看着十分厉害。

更让我奇怪的,是我根本无法通过望气的手段,估摸出他的修行水平来。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道家五秘,有“丹鼎”一脉,他大口吞服丹丸,我不敢妄猜,此刻身子也发虚,所以将剩余的参片全部放入口中。

我吞服之后,满口生津,气血回复,往四肢百骸处流淌而去,又行了周天,渐渐就有了力气来。

如此一阵行气,我恢复许多,睁开眼睛,瞧见南华前辈在我对面不远处,打量着我。

他看见我睁开眼,笑了笑,然后问道:“侯漠同志,我在山中修行,不知岁月,刚才倒是忘记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赶忙跟他说起,当听说此时是马上世纪之交的99年时,南华前辈愣了许久。

他看着我,然后说道:“侯漠同志,我请求你一件事情。”

我见他如此慎重,赶忙说道:“您尽管讲,但有吩咐,不敢推辞。”

南华前辈说道:“我这人呢,生性淡泊疏懒,不愿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所以日后有人问起此事,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就不要提及我曾经出现在这儿的事情了,可以么?”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可是,可是尚良和那两个女人,也知道您的存在啊。”

南华前辈说道:“你别管他们,只需关注你自己就行,可以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这……

我并非是不愿意帮忙,而是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如果将南华前辈省略去的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来解释这一切——无论是鼠王普锐斯,还是躺倒在地下的那几个人,汤洲明什么的,实力都能够压得住我。

单凭我一人,如何能够杀得了他们呢?

南华前辈显然也是知道我的难处,他笑了,说这样吧,我教你两手,凭着这个,你就可以解释过去。

什么?

我很是激动,说您这是要收我为徒么?

面前这个苗疆巫棍,南华先生,一身修为登峰造极不说,使棒的手段近乎于道。

这样的人物,绝对是江湖顶尖的水平,如果他能够收我为徒的话,对我来说,绝对是一场大造化。

所以我无比激动,然而南华前辈却直接泼了我一盆冷水:“不,你别误会,我还有事情,很快就要离开,下一次见面,不知何期。所以,我只能教你几手,但并非认师父的那种。”

啊?

我听到,心中很是失望,不过随即我又端正了心态过来,拱手说道:“多谢前辈厚爱。”

瞧见我很快就稳住情绪,南华前辈很是满意。

他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很好,你能够有这样的心态,我觉得,你应该能够很快领会到我所传手段的真义。”

说罢,他站了起来,手往前伸,右手之上,凭空浮现出了一根包浆圆润的硬木棍子来。

他一边给我演示,一边说道:我之所学,始出苗疆巫术——巫,从“工”从“人”,“工”的上下两横分别代表天和地,中间的“丨”,表示能上通天意,下达地旨;加上“人”,就是通达天地,中合人意的意思。它蕴含着祖先期望人们能够与天地上下沟通的梦想,也预示着,巫者,是能够与鬼神相沟通,能调动鬼神之力为我所用的人……

呼、呼、呼……

南华前辈一言一语,再加上棍法的变化、造诣,说得很是认真。

我更是把这事儿当做是绝佳的际遇,认真地盯着他的动作,尽可能地将他所有的言语,往脑子里装去。

南华前辈教学的前半段,讲的是巫门棍棒的使用手段,不过讲得很短暂,往往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

我有心求教,又怕打乱了他的讲课步骤,不得不藏在心里,不敢发声。

果然,到了中途,他的话锋一转,开口说道:“前遭所说的,都是我棍法的基础,而后面我想要跟你讲的,是实战之法——棍乃百兵之首,因为主要是造成钝器伤和淤伤,其杀伤力比刀、枪等要小,但并不代表它的实用度不够,恰恰相反,此法如果理解透彻,抵达化境,却比许多兵器,要凶狠许多……”

“我此刻所说的,是这么多年,特别是近几年来,在实战之中厮杀而领悟出来的手段和法门,一招一式,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无数性命喂出来的。”

“这一套总共九式,每一式又分作十八种变化,不过这些都是临场应变的手段,终究逃不脱‘圈、点、枪、割、抽、挑、拨、弹、掣、标、扫、压、敲、击’这十四种手段……”

“这名字,我不太会取,随便叫了一个——唤作九路翻云棍法,又作翻云棒法。”

“你且记住,用棍者,手段雷霆,心怀慈悲,这才是取胜之道。”

他跟我一一讲解,我耐心听着,又跟着演练。

这一上手,我顿时就感觉到那名字甚为普通的九路翻云棒法,却蕴含着万千真理。

不管敌人有任何的手段,它仿佛都有破解之法。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棒法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之中练出来的一样,在南华前辈的指导下,我施展开来,立刻就将之前所学都融会贯通进了这棒法之中去。

挥舞之间,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我越练越是激动,感觉人便是棒、棒便是人,两者合二为一。

精、气、神,仿佛一体。

瞧见我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的熟练度,南华前辈也忍不住为我鼓掌,说侯漠同志,你天生就是一个耍棍棒的苗子,不错,很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间,入口那边,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侯子,侯子……”

是马一岙。

我一听,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朝着入口处望去,然后说道:“前辈,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

我话没说完,扭头一看,却发现南华前辈悄然无踪。

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却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南华前辈的叮嘱声:“侯漠同志,记住我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尚良之死

南华前辈消失不见了,不管我怎么找寻,都没有瞧见人影。

他来得漂忽,去得离奇,彻彻底底地贯彻了我之前对他的定论,那就是一个神秘男子。

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迷雾,让人看不着、猜不透。

我总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又完全没办法表达出来。

瞧见他的离去,我恍然若失,感觉仿佛错过了许多的东西。

这种淡淡的伤感情绪,让我难以释怀。

一直到马一岙和李安安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都没有缓过劲儿来,等到马一岙给我的胸口来了两拳的时候,我方才回过神来。

我瞧见他,想起之前的事情,赶忙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势好点没?”

马一岙说我没事,有安安在呢,不过你这是什么情况,够狠的啊,这么一大帮子人,都给你弄死了啊,太猛了,小宇宙爆发了?

他指着不远处鼠王、汤洲明等人的尸体,有些难以置信地说着。

李安安也是,很是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说侯漠,你可以啊,够深藏不露的,一转身,居然将这帮人给全部都灭了去……

两人对现场的情况都有些惊讶,马一岙走上前去,检查了一下鼠王普锐斯那只剩下一半的脑壳,确定了人之后,回过身来抱住我,说兄弟,别的不说,就凭这个,你这演习的头名是跑不了了。

我苦笑,说头名已经有了,是唐道。

李安安笑着说道:“那就是第二名。”

我有心跟他们解释一下,说这并不是我干的,而是另有其人。

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我想起了南华前辈跟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终究还是闭上了嘴,憋得十分难受。

马一岙对我最是了解,瞧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赶忙问道:“怎么了,这里面还另有隐情么?”

我虽然不确定南华前辈是否在旁边,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帮他隐瞒,于是不再细说,而是开口说道:“你们先前撤离的时候,可曾有听到尚良的声音?”

啊?

李安安和马一岙皆是一愣,随后马一岙开口说道:“汤洲明口中的那个‘尚先生’,就是尚良?”

我点头,说对,就是他;你们撤离之后,他就露面了,原来那家伙就是幕后的凶手,也就是那一团黑雾的操控者;正是在他的操控下,我们的同学才会遭受蒙蔽,做出种种恶行,另外之前的连环杀人案,也都是他做的——这家伙吸了许多人的精血,连杨林老师也遭了他的毒手,只可惜我刚才脱力了,没有办法将他给拿下……

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两人听完,都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一岙的脸色阴沉,盯着我,说侯子,这件事情你得确定一下,因为它牵涉到太多人了,要万一有个什么出入的话,是很难交代的,你知道么?

我苦笑,说当然知道,只不过我刚才没有办法擒住他,要不然,唉……

我一声叹息,而旁边的李安安则说道:“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最了解尚良的,不是你我,若是赵老——尚良的夜行者血脉,到底是什么,他最清楚不过,所以尚良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也应该是知道的,到时候找到他,问一下他的意见就清楚了。”

我说这事儿牵涉太多,他会愿意说实话?

李安安认真地说道:“赵老是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坏,这点儿觉悟,他还是有的。”

我没有再反驳,若是跟马一岙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尚良他也会贪狼擒拿手。”

马一岙却习以为常,说这个肯定是跟赵老那里学来的——南海凶鳄最终是落到了赵老手中,他赖以成名的贪狼擒拿手,必然也给赵老拿到了手中,这种手段,交给尚良这个关门弟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安安在旁边听得迷糊,问道:“除了尚良,另外那两个女的呢,我记得她们叫……”

我低头,说那俩女的跑了。

李安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没想到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啊?

我苦笑,说当时的情况,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能够拿下这几人,已经算是走狗屎运了,哪里还能够拦得住被人逃走啊。

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可以,可以,看得出来,你在燕京的际遇,对你的帮助真的很大——今日过后,你侯漠的名字,必将随着鼠王的死而名扬天下了,所有的人,一提及曾经逝去的鼠王,都会绕不开你的……

他在调侃着我,而李安安却突然开口喊道:“谁?”

听到这呼声,我和马一岙都为之一震,却见李安安的身子如同惊鸿一般,陡然腾起,然后三两步,落到了中间的高台之上去。

我们赶忙走了过去,瞧见高台之上,空空荡荡,除了那一根莫名矗立的石柱之外,什么也没有。

马一岙问她:“怎么了?”

李安安揉了揉眼睛,说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我有点儿紧张地问道:“幻觉?什么幻觉?”

李安安说刚才瞧见有一个影子从那儿晃过去,我以为是敌人呢,所以就过来了,没想到什么也没有瞧见。

我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李安安并没有产生幻觉。

她一定是看到了南华前辈。

只不过,南华前辈的修为实在是太强了,以至于即便是李安安,都觉得那影子并不真实。

我左右打量着,想要找寻南华前辈的身影,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瞧见。

他,或许真的走了。

又或者,他不愿意瞧见马一岙和李安安,所以就藏了起来。

我因为答应了他,不便声张,但心中总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而随后,马一岙和李安安检查了周围,发现没有任何人之后,回到了高台上来。

马一岙对我说道:“尚良和那两个女人即便是逃了,但也不可能跑远,说不定还会回来的,我们得小心一点,别乱跑,就留在这里,等待援助就行。”

说罢,马一岙和李安安在附近开始布置起来,弄了一些陷阱和手段,防备那帮人杀个会马枪,过来与我们拼命。

如此等待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没有等来尚良,反而是等到了赵老师等人。

不但有赵老师,还有其他人,包括赵老、谭老师和其余的人都在。

李洪军和王岩等人也都来了,甚至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ad钙奶男孩唐道,都赶到了这边来。

除了这些人,我还瞧见一个满脸沧桑,身后背着两把长剑的中年男子。

李安安低声给我介绍,那人便是这一次我们的最终假想敌,中州大侠邹国栋——此人乃豫南洛阳人,近年来声名鹊起,逐渐成为了北地豪雄之中风头最盛的一位。

听说他也接受了天机处的招揽,成为归化的民间高手代表。

此人十分厉害,修为是一等一的强,天知道唐道到底是怎么将他给搞定的。

这么多人赶过来,我们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而赶入洞中的一群人瞧见死了多时的鼠王等人,也都为之惊讶,一问之下,才知道鼠王等人,居然全部都是我给干掉的,不由得越发地惊讶起来。

我能够感受得到李洪军质疑的目光。

很显然,他在怀疑,凭借着我的修为和手段,如何能够将这么多人给斩杀当场。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格瑞拉,和另外两个女人,到哪儿去了?

这些都是疑点,不弄清楚,事情最后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能确定。

而当我讲出尚良就是这幕后真凶的时候,立刻就有人大声反对了——领头反对的人,自然是王岩,他对于我的说法嗤之以鼻,当下就问了我几个问题,用来反驳我。

我之前就想好了说辞,并不畏惧,与他正面冲突起来,双方都争红了眼,互不相让,一直到赵老发了话,方才罢休。

当得知这山洞里面,还有敌人残党的时候,赵老立刻让人四处探查去了,务必要将人给找到。

我与王岩吵得不可开交,那家伙死不承认、混淆概念的做法,气得我直不起来腰来。

当下我也是没有理他,在确定事情结束,没我什么事儿之后,找了个地方歇下,看着大部队人马对鼠王一行人的尸体进行检查。

马一岙和李安安上前去帮忙。

这时,我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对我说道:“他们不信你,我信。”

啊?

我回过头来,瞧见跟我说话的人,却是向来高冷的ad钙奶男孩唐道,却听到他低声说道:“我瞧见过尚良好几次,不过他将自己藏身于浓雾之中,十分诡异,我不敢上前……”

听到他的话,我十分宽慰,正待说着什么,却瞧见赵老师带着人匆匆走了过来,然后来到了赵老的跟前,低声着什么。

因为距离得远,所以我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能够瞧见赵老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就变黑了。

接着他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从地上爬起来,等到赵老来到我跟前,赶忙问道:“找到尚良了?抓到他没有?那家伙很危险的……”

赵老盯着我,冷冷说道:“对,找到他了。”

我说那有没有……

没有等我说完,赵老继续说道:“他死了。”

第五十四章 演习之后

尚良死了?

在我的猜测中,这一盘棋,尚良有很多种下法,最有可能的,就是逃脱升天,亡命天涯,跳出包围圈之后,再图来日。

而除此之外,他也很有可能将心一横,置身事外,然后过来与我撕逼——毕竟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有且只有我一个人,再加上他是赵老的关门弟子,到时候纠缠起来,他其实是很占优势的。

他甚至可以通过种种伪证来与我对峙,反过来诬陷于我。

但死亡,是最让我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难道,是因为刚才南华前辈的那一棒子太过于重了,使得他坚持不住,伤重而亡了?

我惊讶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几秒钟之后,方才反应过来,问道:“那两个女人呢,找到了没有?”

赵老师摇头,说没有找到。

我说格瑞拉呢,就是鼠王的那个搭档,被他死而复生的男人,有没有找到那人?

赵老师依旧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事情越发的错综迷离,而就在这个时候,赵老却问道:“我还是有点儿不太理解,你之前,到底是凭着什么,单枪匹马地将鼠王,以及这么一帮子人给全部干掉的?而且还是如此突然,和大优势的情况下……”

我被他的质疑给问住了。

事实上,这正是整个事件过程中,我最难以解释的东西。

不过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了前来。

他平静地看着赵老,然后不卑不亢地说道:“赵老,侯漠的情况,想必您也是知道的,他爆发起来,到底有多厉害,您也应该知道。而您若仍然质疑,大可以等他全部恢复之后,再亲自过来试一试,这样心里也有底,您说对吧?”

赵老被马一岙如此一阵抢白,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不过他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说试,肯定是要试的。

他说完,转身就走,显然是想要去查看尚良的尸体。

我瞧见,心中放不下,也跟着过去,马一岙伸手过来搀扶我,问道:“你没事吧?”

我推开,说道:“放心,好很多了。”

那小半截的老山参效果不错,这一会儿的时间,我也从无比虚弱的状况,恢复了小半成的实力。

我跟在后面走,赵老师在前面领路,我一边走,一边问道:“确定他已经死了么?”

赵老师说人就在前面,你过去就知道了。

我对尚良此人的印象,分作两个部分,一个是觉醒之前,一个是觉醒之后——觉醒前的尚良根本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富二代、二流子,能够让人一眼看穿的小角色;而觉醒之后的尚良,则可怕许多。

他不但表现得温文尔雅、谦虚有礼,而且还十分的热情阳光,但内心却非常有城府,不知不觉间,将所有人都给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事儿就真的很可怕的,我本身也是夜行者出身,知道觉醒这事儿,只是身体上面的变化。

他这种连心志都发生改变的情况,更像是另外的一种情况。

入魔。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让我视之为“大敌”的角色,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死掉了,还真的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一直到我瞧见了尚良的尸体时,我方才将心头的疑惑给全部清空。

他,的确是死了。

不但死了,而且模样十分恐怖,与之前我所见到的马脸工作人员、以及杨林老师一样,此刻的尚良,那尸体整个儿都瘦得皮包骨头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老腊肉的古怪油光。

而在他的腹腔处,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内脏全部都给掏空,仿佛一只刚刚从真空包装中拆封出来的……酱板鸭。

我站在人群外围,仔细打量着尚良那种略微有一些变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凉意来。

他的嘴角有些上翘,双目空洞无神,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这……

砰!

瞧见爱徒如此凄惨的死状,赵老再也忍受不住心头的愤怒,恶狠狠地伸出了拳头,朝着旁边的山壁猛然一拳打了过去。

整个狭窄的山洞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有碎石簌簌往下落,砸在了我们的头上来。

一直守在旁边的班主任谭老师叹了一口气,说他应该也是跟杨林老师一样,被人给吸去了精血,唉……

听到这话儿,我感觉到莫名的滑稽。

事实上,我一直都很肯定,吸人精血的那个家伙,根本就是尚良。

正是凭借着这手段,使得尚良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从一个啥也不会的富家公子,变成了现如今一个堪称恐怖的存在。

而在刚才等待的过程中,我无数次地在脑海里回放起当时杨林老师被推下悬崖的情形,也感觉那个趴在他身上的人影,根本就是尚良本人。

现如今,他却从真凶,变成了受害者,这事儿,还真的是滑稽,让人难以理解。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其余人却都认可了谭老师的判断。

尚良死在了一个斜岔口的地上,这儿是马一岙和李安安刚才他们逃离的路线,相比之前那条直通洞穴的甬道,这儿的路线更加复杂一些,而且还有许多的分岔口,使得这边的路况,宛如迷宫一般。

谁也不知道,另外几个漏网之鱼,到底在哪儿。

不过找到了尚良之后,这边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像我们这些受了伤的学员,已经不需要再参与接下来的搜索过程,而是得送出洞外,一路运送到营地去休养。

更有甚至,可能需要送到附近的城市或者人群聚居地去。

我这几日一番酣战,到了这会儿,即便是打起精神强撑着,也终究感觉到疲惫一阵又一阵地浮现在心头来。

尽管我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没有解开,但导演组也没有让我再留下来,安排人手,将我给送了出去。

与我一起的,还有马一岙。

在之前的拼斗中,马一岙受了一些暗伤,尽管李安安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但那只是应急的手段而已。

现在既然一切都结束了,还是应该退到后方去休息。

反倒是李安安状态还不错,获得了导演组的认可,留了下来,协助处理后续的搜索工作。

我和马一岙在人员的护送下,出了山洞,又坐上了直升机,回到营地。

这儿的医疗小组早已等待多时,我们一过来,立刻就过来处置。

我这几日酣战,即便是有铜皮铁骨的神通,但还是留了许多的伤口,暗伤更是无数,体内甚至还有鼠王的千年引毒药残留。

这些伤有专业的医疗小组来处理,其实是挺好的,我给打了麻药,感觉自己就像一破布口袋似的,给缝来缝去,而那熟悉的消毒水,以及头顶上吊着的盐水,让我感觉到分外的宽心。

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我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手术室,回到了病房里来。

病房是双人间的,我旁边躺着另外一人,却是马一岙。

他半躺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在认真看着。

我看了一眼,发现是本英文书,封面上写着《a-brief-history-of-time》。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时间简史》?”

马一岙瞧见我醒了过来,点头说道:“对,斯蒂芬·威廉·霍金的书。”

我说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个?

马一岙说这玩意有助于我更加直观地认识世界,并且从科学上升到哲学的境地。

我听得一头雾水,决定换一个话题:“我睡多久了?”

马一岙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然后说道:“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吧——你睡得太沉了,期间来了好多人过来看你,发现你睡得跟头猪一样,就决定不打扰了;对了,一会儿你可能需要去导演组的调查小组报个到,做份笔录。”

我说这是把咱们当做犯人来审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除了了解整个演习过程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这次事故之外,这份笔录,也将是作为评定成绩的重要标准,所以你得好好在脑子里过一遍,别出了纰漏。

我听到他这话儿,忍不住问道:“你看出来了?”

我所说的,是关于山洞里面发生的事情,尽管马一岙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我,但他对我最是了解,事后绝对感觉到了什么。

马一岙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有难处,所以不会问你,不过你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应付他们。”

我点头,说谢谢。

随后,我又问道:“后来搜到人了么?”

我还是特别关心后续的进展,而马一岙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李安安刚才来过了,说他们搜到了几处对外的出口,那三人很有可能已经逃出去了。安安她撤回来了,但搜索还在继续……”

我将整个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总感觉哪里有一些不对劲儿。

然而我刚要跟马一岙继续探讨的时候,有医疗小组的人走进了病房,在发现我醒转过来之后,简单问询几句,随后通知了上面。

一刻钟之后,我出现在了导演组的调查小组专用房间。

第五十五章 侯漠心中的坚持和怀疑

调查小组的成员,我并不陌生,有谭老师,还有楚教授,以及一个有些脸生的年轻记录员。

谭老师是本次调查小组的主导,看着受伤之后,没有什么精神的我,她先是温和地关心了我的身体状况一番,然后说道:“你别紧张,其实每一个参与演习的学员呢,都会有这么一个调查笔录,算作演习报告,用来存档,以及给导演组对演习表现的评级来作参考,你实事求是,如实说就行了,不用太紧张。”

我点头,说好。

楚教授在旁边,眼睛微微眯着,困意浓郁,仿佛给他一个枕头一铺床,他就能够睡着一样。

谭老师跟我聊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进入正题。

她问询起了我在演习的这几天里,所作的一切,事无巨细,甚至还会调出我的行动轨迹图来,给我参考,显得十分认真。

其实整个演习的过程中,除了南华大师的这件事儿我需要隐瞒之外,其余的部分,我都没有任何亏心之事,如此聊起来,倒也十分顺畅。

不知不觉,就说到了此次演习不得不提及、也避不开的事故上来。

也就是学员和工作人员频频发生意外,被人吸干精血之事。

我毫不避讳地将锋芒直指尚良身上来。

我还将唐道跟我说的话拿出来,当作旁证,不过谭老师在这个时候,不得不提醒我,说唐道在他的演习记录之中,并没有提及此事。

听到这话儿,我的心中有些不太舒服,知道在我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形势有可能发生了变化。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坚持己见,并没有改口。

这是关于我的演习报告,谭老师并没有试图说服我,而是在简单的提醒之后,继续后面的事情。

在调查小组的帮助下,我完成了演习报告,前期还算流畅,但是到了后期的几件关键事项上面,我们还是有一些分歧的,包括对于我如何将鼠王以及那几人击杀的事情,谭老师还提出了好几个疑问来。

而我的解释,显然没有让她感觉到满意。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保持着极大的宽容,差不多弄完之后,她让做笔录的小哥将整篇的笔录都拿给我看,在我确认无误之后,让我挨页签名,完成了这项工作。

弄完这些之后,谭老师宣布结束,准备让我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打瞌睡的楚教授却开口说道:“等等,小谭,你和小张先出去,我跟候漠聊两句。”

谭老师愣了一下,看着这老兔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好。”

她带着人离开,小房间里面,只剩下了我和楚教授。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楚教授,而对方则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随后说道:“其实所有学员的演习报告都做完了,你是最后一个。”

我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恭敬地说道:“嗯,然后呢?”

楚教授揉了揉脸,说即便是你的演习报告没有出来,但是从整体的演习成绩,以及别人的侧面印证,你演习第二名的评判,应该都是跑不了的;而从我刚才听下来的过程,在我这里,这第二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听到这个结果,我一直有些郁郁的心情,总算是多了一丝阳光,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对他说道:“多谢楚老师,多谢组织……”

没有等我说完,他扬起了手来,打断了我,说你先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啊?

我当下一阵心惊,说您的意思,是这里面还有变故?

楚教授点头,说对,这就是我为什么留你下来的原因——关于尚良,你是怎么看的?

听到“尚良”这个名字,我的脸变得有些阴沉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我对尚良的看法,在刚才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而组织上,特别是赵老,对他这关门弟子的看法和态度,才是让我疑惑的。而且我很想知道,尚良到底是个什么夜行者血脉,在赵老的看法里,尚良到底能不能做出那些事情来——对于这些,你们有过真正的判断和评定么?”

听到我满是怨气的话语,楚教授笑了。

他让我将心底里的话说完,然后才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你因为在受伤昏迷,所以可能不太清楚——这一次的实战演习,最终的参与学员有五十七人,但最终活下来的,却只有二十九人,也就是说,有二十八人,永远地留在了小兴安岭北麓的这一片茫茫林原之中了。”

啊?

我听到这个数据,一脸震撼,说怎么会这么多呢?

楚教授苦笑着说道:“你没有想到吧?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们其实是有过预料的,也申请到了一定的死亡指标,就是想要凭借着这残酷的实战演练,挑出真正有担当的实战人才来;但却没有想到,损耗率,居然会达到这么高——这一次的集训营,所有的组织者,包括田英男副主任,培训部的刘斌部长,以及赵鹏顾问,乃至我们这些培训老师,都会受到相关的处罚,降职的降职,下调的下调,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

我说您跟我讲这些,是什么意思?

楚教授说道:“我知道,你的心中是有怨气的,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想告诉你,这次事故的所有相关负责人,都受到了处罚,这样做,也是给所有长埋于此的英魂一个交代;不过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尚良,他也是这一次事件的受害者,他的遭遇,比你更加惨……”

死者为大。

我明白楚教授想跟我谈的事情了,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您的意思,是想让我改口,放弃对尚良的猜疑?”

楚教授说道:“这是大家的意思,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猜测,对于一个死去的学员来说,是很具有侮辱性的;而这样的事情,无论真假,对于死者家属来说,也是难以接受的,特别是尚良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单位,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如果我坚持的话,校方会否定我的演习名次么?”

楚教授没想到跟我聊了这么久,我居然还是这般坚持。

他愣了一下,盯着我的眼睛。

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不卑不亢,沉默中带着自有的执着。

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说道:“不会,但针对赵鹏顾问的质疑,校方将会对你进行一场测试,用来核定你是否有击杀鼠王,以及汤洲明等人的能力;而这一场测试,根据医生对你伤势的专业判断,将会安排在两天之后——对于这件事情,你需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我听完,问道:“是跟赵老比试么?”

楚教授听到,忍不住笑了,不过随即他变得严肃起来,说如何考核的这件事情,目前还没有研究,不过应该会很严苛的。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说行,我知道了。

瞧见我如此模样,楚教授知道我心意已决,长长一叹,然后说道:“侯漠,他们让我来跟你谈这件事情,是希望凭借我与你之间还算和睦的关系,让你回心转意,不过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我站起身来,朝着楚教授长身鞠躬,然后说道:“谢谢您的理解,但是有的事情,我必须坚持,因为我知道,有的时候,真理可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楚教授摇了摇头,说侯漠,虽然你这样的脾气,以后会吃大亏,但从我个人的角度,对你的行为,还是很佩服的。

他走上前来,与我握手,说祝好运。

与楚教授谈完之后,我回到了病房里来,瞧见李安安、马思凡和孔祥飞、董洪飞几人都围在这儿。

大家伙儿瞧见我进来,纷纷围上前来寒暄,而百晓生马思凡则拍了拍手,激动地说道:“来来来,恭喜一下咱们此次演习的季军,侯漠同学……”

众人都鼓掌叫好,气氛热闹,唯有我一人神色落寂,苦笑以对。

马一岙第一个瞧出了我的情绪不对,拦住了众人,然后问我道:“侯子,你怎么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可能还有一场加赛。

啊?

众人皆惊,问我原因,我如实回答,听到这话儿,大家都有些不太理解,不过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有鼓励和安慰我。

马思凡举手,说大家稍等,我去打听打听,到底什么情况。

马思凡离开了,大家伙儿怕耽误我们休息,又聊了几句之后,也起身告辞。

李安安最后一个走,她看着我,咬着嘴唇,然后问我道:“要不要我去找李洪军,让他找人帮你问问?”

我摇头,说没事的。

众人都离开之后,马一岙走到了我的跟前,然后问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执拗?”

我盯着马一岙,良久之后,方才缓缓说道:“我怀疑,尚良,根本就没有死。”

第五十六章 双棍相请

什么?

听到我的话,马一岙大惊失色,说这怎么可能?当时我们都是看过尚良尸体的,而现在也还躺在营地里,过几天等着要入土呢——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疯了么?

我摇头,很是坚定地看着马一岙,然后说道:“老马,你也这样觉得么?”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很奇怪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一些不太对劲,一直到今天我配合调查小组做演习报告的时候,那种感觉越发地明显。我觉得,那一具尸体固然是尚良的没错,但他很有可能金蝉脱壳,离开了那副身躯,从而破了局,跳出了所有的事情之外去了。”

咝……

马一岙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这、这不可能吧?

我说黄泉引的邪术有多诡异,你也不是不知道,就比如鼠王的搭档格瑞拉,还不就是浴血重生了么?而尚良与黄泉引勾结在一起,会点这些手段,也不离奇啊。

马一岙说可是他离开了这幅身躯,又能够去哪儿呢?

我越说,脑子越是灵活,止不住地脑洞大开,说道:“你们恐怕是忘记了一个家伙,那就是浴血重生的格瑞拉——你之前说过那格瑞拉有可能是古代的‘无启国人’,那家伙的体质特殊,复活之后无比恐怖,后来炸开了身体的血雾,带人逃脱,想必是受了重伤的,所以才一直没有露面。而如果,尚良用了什么秘法,将自己的血脉和意志,都转移到了格瑞拉的身上去……”

马一岙听完,说道:“为什么不是格瑞拉将尚良给吞食了去呢?”

我一愣,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这个,也有可能。”

马一岙叹气,说不管是什么,总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便鼠王死了,事情也没有完全结束,不管是尚良,还是格瑞拉,它们的逍遥法外,是我们永远都不能容忍的。

我点头,叹气,说道:“对,二十八个同学啊,二十八个!”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第一天开学典礼之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所有的学员加在一起,总共有六十一人。

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差不多两个月的相处,使得我跟这些同学虽然没有产生出多么浓烈的感情,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情谊在的。

这些年轻人,从祖国的五湖四海,怀揣着理想而来,结果最终有一半以上的人长眠于此。

这般一想,我的心中,就止不住地难受。

唉……

马一岙长叹一声,然后伸出了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道:“这件事情,咱们记在心里就行,日后有机会,我们再报仇,而你也别到处去宣扬了,因为会打到某些人的脸,而且会很疼的。”

关于这一次的演习事故,楚教授跟我聊过,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相关人等,都会遭到处分了。

但即便如此,因为鼠王等人的死亡,还是给他们挽回了颜面来。

如果我这边再去嚷嚷的话,恐怕很多人的脸,会更加无光。

到时候,只怕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楚教授,对我的看法都会变得负面。

做了一年多的销售,为了业绩,低声下气、忍气吞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我并非是不通世事的人,也没有过分的精神洁癖与执着。

我长叹了一声,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好事情的尺度的。”

马一岙想了一下,然后又对我说道:“该坚持的东西,你可以坚持;但这个猜测,除了我,不要跟任何人再谈起了。”

我点头,说好。

两人不再多言,安心养伤,中间又来了几人来看我们。

马小龙和马小凤也来了,对于在演习之中的表现,马小凤有些不好意思,跟我们道歉,我不得不好言宽慰她,说阵营不同,做法自然不同。

如果我是她,想必也是这样的选择,用不着道歉。

所幸的,是他们都没有事,这是最让人欣慰的。

李洪军也过来看了我们,不过他只是意思意思,泛泛聊两句之后,便离开了。

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马思凡跑来,这个年少老成的哥们儿告诉了我们一个消息,那就是两天之后,对我进行测试的人选,并非我们猜测的那几位,而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人选。

中州大侠邹国栋。

这个本该扮演实战演习最终大魔头的蓝方boss,居然给一个少年毒翻了,从此导致演习提前结束,这事儿在唐道那边,被视为一个传奇。

但是对于皱大侠本人来说,这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

所有人提及,都忍不住对那位倒霉的中州大侠取笑一番,然而这并不是我们看清他的理由。

事实上,能够被安排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绝对是拥有着强大实力的。

就连赵老,都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

与马思凡一同过来的李安安,给我们提供了一下关于中州大侠的消息,除了之前的那些,还有一点,就是他极有可能是虎头太保孙禄堂先生的传承,而他修习的行当,应该是太极与剑仙。

此人出道即巅峰,一直都是顶尖水准,能够拿出来分析的并不多,因为没有几人见过他出手。

不过从他打败的那些敌人来看,他很有可能是大妖巅峰,妖王未满的水平。

但寻常妖王,未必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就好像是话本的主角一样,头上充满了光环。

只可惜,这一次的实战演习,是他的滑铁卢。

大概聊完这些,马一岙突然问我:“对了,你跟头名男孩的关系如何?”

啊?

我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虽然我们在同一个小组,但唐道这人平日里就比较特立独行,也十分孤傲,所以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邹国栋的情报,我觉得会很难。

李安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也不是这么说,大家都是同学,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孤僻的——我去找他。

她自告奋勇地离去,然而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却都没有搞定此事。

原因是她居然没有找到唐道。

那个家伙,这两日都不见踪影,李安安还特意去问了校方,得到的回答,是唐道已经跟校方请了假,至于他去了哪里,这个就不得而知。

或许赵老和几个大佬会知道。

这事儿挺让李安安沮丧的,而面对着大家几乎一直的不看好,我却显得十分平静,安慰众人,说没事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局面已经很明朗了——如果我能够通过考核,名次将会是唐道第一,我第二,李洪军第三;而如果是我没有通过考核的话,名次将会是唐道第一、李红军第二、李安安第三。

即便是我没有能够排入前三名,李安安也可以通过她的奖励权限,帮我拿到烛阴之火。

而对于这件事情,李安安也跟我保证过,在这件事情上,她会帮我的。

确定这件事情之后,我放下了所有心防,安心养伤。

而在我们养伤期间,那些死亡学员的家人和师长,也从全国各地赶到了茫茫林原之中的营地这儿来,有的是认领尸体,有的是兴师问罪……总之校方也是十分头疼,各种忙碌。

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导演组对于我的实力考核,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开始了。

我们在离营地两里地的一处空地前,而除了我与对手,中州大侠邹国栋之外,就只有三名比赛监督。

一个是赵老,一个体育馆的黄老师,而另外一个则让我有些震惊。

天际女皇田英男。

这个天机处的顶尖大佬,也因为集训营的意外,从燕京赶了过来,并且参与了这一次的评判之中。

考核之前,黄老师宣布了相关的规则。

此次比赛,不分输赢,而主要是看我是否有能够击杀鼠王等人的实力,所以并不强求我能够将中州大侠邹国栋给击倒,而是想要在这一场比斗之中,考量出我真正的实力来。

至于最终的结果,则由三名评审老师来决定。

而为了安全起见,比斗的双方都不能够用真正的兵器,而是用校方提供的木头器具。

对于这个规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是在之前,在这三名顶尖评审在场的情况下,即便是用上称手的兵器,也是无妨的,因为他们有信心在酿成危险后果之前,制止这一切。

但因为这一次实战演习出的事故,使得所有人都变得谨慎起来。

一切都以安全为主,不能出现任何的变故。

所以我没有办法用上熔岩棒,而邹国栋大侠,也没有办法用上他的那一对陨铁剑。

这是硬性指标,我即便是有着再多的不满,也不得不执行。

比赛场地的旁边,摆着两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什么带尖儿,带刺儿的,带棱的,带刃的,带绒绳的,带锁链儿的,带倒齿钩的,带峨嵋刺儿的,样样俱全。

我走上前去,拿了一根质地坚硬的枣木棍儿,掂量了一下,往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那邹国栋邹大侠走上前去,目光巡视一圈,也拿了根一模一样的枣木棍。

两人相距十米,持棍在手,然后遥遥一敬。

请。

第五十七章 先锋手,生死门

(为@百合 加更)

中州大侠邹国栋,最擅长什么?

用不着马思凡和李安安的情报,我也能够知晓,那就是剑。

他当时出现在山洞里面的时候,我见他的第一面,瞧见他背上插着的,是一对剑。

剑,乃百兵之君,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是一种十分难以掌握的顶尖兵器。

古代修行者对于“剑”的喜爱,深入骨髓,甚至以为一生之良伴,而非异性。

一般来讲,普遍的剑手,用的是一把剑。

一剑一人一马,独闯天涯。

但邹大侠用的却是双剑,这双剑可比单剑要难以操纵许多,而有信心用双剑的人,左右手灵活无比,对于器械之道,显然已经是达到了大师级的水准。

而此刻,他却选了棍棒,与我的选择,一模一样。

这是为什么呢?

我凝望着不远处的这个对手,他大约四十来岁,脸色枯黄,双目平实无光,脸色冷漠而沧桑,胡须没有打理,有一种古时豪侠的气概。

而当我与他目光接触的时候,精芒微露,却流露出了此人丰富的内心世界。

这是一个高傲的人。

在他看来,不管我此次的演习成绩有多经验,不管鼠王到底是不是死于我的手中,对他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他之所以能够被选定为演习的终极假想敌,在于他的实力,对于所有的学员来说,都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而他先前失手于唐道的手中,那是一件实在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第二次发生。

所以他需要证明自己。

如果用自己最擅长的兵器,或许还会被人诟病,所以他才会选用这根枣木棍,为的就是没有任何瑕疵地将我战胜,从而保住他维持了多少年的名声。

这一战,对我而言,很重要。

但是对于他,也一样。

请。

两人长棍向前,遥遥一礼之后,同时开口,紧接着也十分有默契地陡然向前,棍子朝前陡然劈去。

一模一样。

两人仿佛镜像一般,冲向前方,棍子在一瞬间陡然相撞,噼啪作响。

棍尖相交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一股巨力,从对方的棍子上面传递过来,这种感觉,仿佛山峦倒塌一样,拥有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一下子就将我给压得结结实实。

恐怖的力量。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了之前马思凡和李安安等人的评价。

妖王未满?不存在!

这人的实力给予我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一瞬间,我仿佛面对上了一头洪荒猛兽。

而这种压力,绝对不是所谓“大妖”级别,能够带给我的。

砰!

我在与对手交击的一瞬间,腾空后退,而下一秒,邹大侠没有给我任何的思考空间,欺身而上。

他手中的棍子化作无数幻影,落到了我的身上来。

铛铛铛、铛铛铛……

枣木棍的交击之声,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密集,与此同时,邹大侠手中的力量,则变得越来越强。

我给他一阵猛力交击,感觉双手发麻,酸疼难挡,难以向前,唯有节节败退。

我之前还有几分信心,最主要的原因,是从南华前辈那里学来的九路翻云棒。

这手段,是我从业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法门。

它给我的感觉,很像是《笑傲江湖》里面的“独孤九剑”,学会之后,天下武功,皆有破法。

所以就算是与邹大侠有着很大的差距,我都有与之一战的信心。

但理想是饱满的,现实却十分残酷。

当邹大侠用那“一力降十会”的手段,以力压人,将我给噼里啪啦一阵暴揍的时候,我方才发现,没有了熔岩棒的加持,我的战斗力下降得简直堪称可怕。

即便是我用上了九路翻云的手段,却也没有能够扛得住太多攻击。

比斗现场的形势,从一开始,就处于碾压之势。

终于,邹大侠瞅了一个空隙,猛然一棍子甩来,我不得不横棍来挡,却感觉一股恐怖的气息传来,穿透过我的身体去。

噗……

一声轻响,我后背的衣服尽数撕裂,化作了碎片。

那衣服的碎片如同漫天飞舞的蝴蝶,昭示着我的弱小。

邹大侠一击得手,没有再次进攻,而是收了长棍,往后退去。

他罢手了。

两个人的实力相差得太过于悬殊,根本没有比斗的必要。

他这一手精妙绝伦的“隔山打牛”,足以证实了他恐怖的实力,特别是在天机女皇这样传说中的大领导面前施展出来,他也是心满意足,觉得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个人实力。

他停住了手,而赵老则站了出来,冷冷打量着我,然后说道:“丢人现眼,现在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我被人不屑地看着,却并没有心慌。

我将枣木棍插在了地上,揉了揉双手,平静地说道:“我还能再比。”

黄老师在旁边说道:“不用比了,从刚才的交手之中,我们已经大概判断出了你的实力,接下来就直接进入评判的环节吧……”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天机女皇田英男去,征询意见。

天机女皇犹豫了一下,正待说话,而这个时候,我的右手伸展,朝那暗扣在掌心处的熔岩棒陡然灌注妖力。

这棒子在一瞬间,迅速膨胀,变粗变长,最终化作了平日里的形状来。

那根不知名的金属圆环,将其紧紧箍住。

熔岩棒上,火焰喷发,仿佛活物。

而我,将那熔岩棒往地上一跺,整个平地顿时就仿佛被陨石撞击一般,轰然而响,地面也随之抖了起来。

巨大的力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而下一秒,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身上的朱雀妖力给激发了出来。

火焰在一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这种炽热的火焰对旁人来说,仿佛吞噬一切的猛兽,然而对我来说,却如同春风吹拂的毫毛,又如同水一般的温柔。

与火焰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六甲神化身而成的金甲和战靴。

我在一瞬间,激发出了自己最强的状态来。

汹汹烈焰之中,我仿佛听到了有人在我脑海里,吹响了慷慨激昂、气势磅礴的唢呐声,紧接着,琵琶、二胡和古琴的加入,让整个氛围都为之一变。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的鲜血,都在那一刻沸腾起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我的信心,也随着体内沸腾的鲜血而不断膨胀起来。

原本让我为之畏惧的天机女皇、赵老以及面前的中州大侠邹国栋,此时此刻,也变得不再是那么的可怕。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吞食天地。

我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看着旁边观战的三位评判,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说要考核我的能力么?我还没有使出压箱子的手段来,你们怎么就要退场了呢?男人没有了几把,算什么男人?而我侯漠没有了金箍棒,又算什么灵明石猴呢?嗯,对吧,诸位?”

我在这个时候,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场面一阵凝重,原本准备收手、回身撤离的中州大侠邹国栋,停住了脚步,而站在旁边观战的几人,瞧见如此威风凛凛的我,脸上的神情也变了。

无论是赵老,还是黄老师,都忍不住地看向了此间地位最高的天机女皇田副主任去。

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间露出了笑容来。

她说道:“有趣。”

紧接着,她看向了中州大侠邹国栋,用询问的语气问道:“继续?”

邹国栋点头,说道:“好。”

说罢,他将手中的枣木棍朝着身后猛然一掷,也插在了地上去,随后疾步奔走,冲到了那兵器架上去,伸出手,抓了两把无锋铁剑落在手中来。

他掂量一二,双眼之中迸发出了浓烈的战意来,对我喊道:“来战。”

很显然,瞧见此刻状态的我,即便是中州大侠,也没有再一次的托大,而是选用了自己最惯用的兵器。

当然,这两把无锋铁剑,也并非是他的兵器。

他变得认真起来,想要赢得比试,但也还是要一点儿脸面的,所以才会这般做。

我平静地看着他举起双剑,在手中挽了两下剑花之后,从我遥遥喊来,微微一笑,然后箭步而上,熔岩棒腾然而起,重重砸向前方。

九路翻云,第一招。

先锋手。

与敌交战,首重气势,棒从里上削为剃,从外向下削为滚,先声夺人,将敌人的气势压在身下,意志凝聚,此为先锋之法。

铛!

我来得猛烈,邹大侠双剑架住,自以为会如同之前一样,能够稳稳敌住我,却不曾想那熔岩棒与寻常棍棒截然不同,对于劲力,它有一个倍增的效果。

就好像是增幅器,陡然之间,力量攀升几倍去。

剑棍相交,只在一瞬间,邹大侠就变了脸色,往后疾退而走。

他在这一刻,知晓了厉害。

我没有停留,先声夺人第一式,紧接着,又使出了第二手来。

第二手的名字很好听,叫做……

生死门!

第五十八章 憋屈的中州大侠

与人对敌,一人,或者多人,一招过失,落于下风,三招过失,生死存亡。

“生死门”,其实就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哲学上面的思辨。

南华前辈传递给我的,并不是一招一式,什么“棒打狗头”、“反截狗臀”、“獒口夺杖”等具体的手段,而是一种意念,一种哲学,一种与人拼斗的博弈,再将这些东西具化而成的手段,凝结成致胜之法。

九路翻云,【先锋手】先声夺人。

【生死门】迷惑人心,厮杀惨烈。

【五行开】引导万物,地水火风。

【阴阳路】分开阴阳,志在平衡与对立……

【画地为牢】是集中全力,用精神意志拴住对方,猛攻一处。

【风云动】指的不是风与云,而是人、棒与整个空间的联系和互动。

【夺命】必杀,在种种手段之后的最后一招,一棒致命,五种死法。

【惊澜】却是一种气势,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讲究的是一种蔑视千军的壮志豪情……

而最后一路棒法,叫做【无棍】。

它说的概念,很像是“无招胜有招”,又或者手中无棒,心中有棒,但又有一些不同。

南华前辈给我示范的时候,凭空一抓,那空气居然凝聚,陡然砸落下来,肉眼根本瞧不见,连感应都十分困难,但砸在了那坚硬的石头之上,却是碎石迸飞而起。

这一招当时让我惊讶万分,后来听他聊起远离,却是通过感受世间无所不存在的“炁”,或者“灵”,将其集结,用以对敌。

这样的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从命名上来说,南华前辈显得有一些随意,每一路的手法都没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名称,但从实用角度来说,却让我大开眼界,仿佛一个新世界在自己的眼前打开一样。

棒法,从一种训练手段、武术、修行和杀人技,上升到了“道”的境界。

它仿佛遵循了某种世间本来就存在的道理。

能够将其解构,并且创立出这自成一派的法门来,那位南华前辈在我的眼中,已经近乎于“神”的存在。

而这样从实战、血战和生命祭祀之中磨砺出来的手段,即便是在我还没有彻底熟悉,并且领悟真谛的情况下,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既成系统,又超脱套路。

如此一番施展开来,又掐头去尾,随意挥发,一连串的手段,打得邹大侠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这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对手,小土狗变成了大灰狼,小肥猫变成了出笼猛虎,除了凶恶,还是凶恶,扛不住的恐怖。

铛、铛、铛……

先前的邹大侠,采用的是最简单明了的手段,那就是以力压人,以势夺人,让我没有办法与他正面交击。

然而在熔岩棒的加持之下,还有我点燃血脉妖力,将力量逼发出来之后,我们之间的修为差距在缩小,至少没有那么明显的情况下,比拼的就变了,胜利的天平开始朝着手段和法门偏了过去。

而且,九路翻云,这门从南华前辈传承到我这儿的手段,真的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它给我的感觉,即便是普通人习得,都有顽石变美玉的功效。

更何况是我?

战况越发激烈,回过神来的邹大侠也没有退让,手中的双剑挥舞,不但力求稳住阵势,而且还伺机反击起来,然而让他没有能够想到的,是我并没有退后,而是更加凶猛起来。

这种状态下的我,与之前那个被逼得步步后退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人。

这种变化,不但邹大侠为之惊讶,旁边的天机女皇、赵老和黄老师目瞪口呆,就连我自己,都有点儿不适应这种打了鸡血的状况。

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我伸手,周围的风云都为之转动。

不过即便如此,我的心中,却还是有一些理智的,知道这样的状态,我并不能够维持多久。

当我体内的妖力燃烧殆尽,难以持续的时候,根本用不着邹大侠怎么做,我就已经必败无疑。

我必须,找准时间,来一票大的。

不能再等了。

暴风骤雨的进攻之中,我与邹大侠有来有回,而我刻意向后收缩,然后用了一路“画地为牢”的手段,陡然出击,将他整个人都给限制住,无法闪开的时候,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一点上来。

九路翻云棒法,夺命!

铛!

邹大侠躲闪不开,避无可避,只有架起双剑,前来抵挡,却不曾想那熔岩棒被妖力灌注,气势攀升至巅峰状态。

火焰蹿出,不但将他手中的一对无锋铁剑都给点燃,化成铁浆,而且连周遭的空气,都化作了一片火云翻滚。

邹大侠手中的兵器不济,又给那火焰撩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我箭步上前,铛铛铛三下,砸得对方手酸身子麻。

紧接着我一盘一带,划了一个圆圈,将他手中紧紧抓着的双剑挑飞。

倒不是他抓不稳剑柄,而是炙热的火焰,让他难以为继。

这一下,对方的门户大开。

我最后一棒,陡然戳出,落在了邹大侠的胸前三寸处,骤然停歇。

这个时候,邹大侠方才反应过来,往后“蹬蹬蹬”地退去,双手一翻,却有恐怖的玄黄之气腾然而出,从他的身后滚滚涌来。

而这个时候,全力以赴之后的我感觉身子一阵虚弱,将熔岩棒往后收去,随后藏在手心之下,又转身而走。

火焰消散,六甲神往身体里缩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最后的气力,将其留住一截,呈现于裆部,总算是没有那般狼狈和羞耻。

不过我的力量用得实在是太猛,此时此刻,那残留的六甲神将,遮住了前面,却遮不住后面。

光腚……

我颇为尴尬,先前的昂扬气势瞬间歇去,而邹大侠缓过一口气来,鼓足架势,双手一伸,却有两把利剑出鞘,飞入手中来。

他还待上前,与我交击,却给天机女皇拦住了:“够了。”

邹大侠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双目有些发红,开口说道:“我可以胜他的……”

天机女皇平静地看着他,说当然。不过我们此番考核,只是想要看一下侯漠到底有没有战胜鼠王的实力,而不是让他与你分输赢,此番既然已经有所了解,就不用再继续下去了,你觉得呢?

天机女皇的话,轻描淡写,显然并不在乎邹国栋大侠此刻的想法。

她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就行了。

至于邹国栋怎么想的,关她什么事?若是事事都去替别人想,她的外号就不叫“天机女皇”,而是“天机大总管”了。

可怜邹国栋,堂堂一中州大侠,实战演习之中被请来担当“最终boss”角色的大魔王,先是给唐道暗算,中毒退场,然后又在这一场考核之中,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要说不憋闷,那简直是自我安慰。

别说他,换做是我,我也憋闷。

黄老师在征得田副主任许可的情况下,脱下外套,走到了我的跟前来,给我盖上,然后对我说道:“侯漠同学,考核结束了,你先回去,回头会有人通知你最后结果的。”

我点头,告了一声感谢,又后退几步,朝着三名评审,以及中州大侠深深一躬,然后离开。

考核结束之后,结果出来得很快,傍晚,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接到了班主任的通知,告诉我,说我获得了本次演习的第二名。

在场的同学都对我表达了祝贺,特别是那些劫后余生的同学,对于我这个亲手斩杀“鼠王”的学员,表达了无比的崇敬之情。

而事后,我们这个小圈子的人又聚在一块,畅聊许久。

对于大家的恭喜,我表示了感谢,又谦虚几句。

李安安当时也在场,我瞧见她非常激动,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有些不解,说道:“如此一来,你可能就只能得到第四名了,心里面难道不会有些遗憾么?”

李安安笑了,露出一口编贝一样的洁白牙齿来,英气而俊俏的脸上,满是恬然。

她说于我而言,名次对我并不重要,反而是你,对你的意义更加重大一些,所以我才会为你而高兴。

我听了,看着她如花笑颜,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宣布名次的第二天早上,此次牺牲于演习之中的学员将会举行追悼会和葬礼,校方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给他们选了一个向阳的山坡作陵园,那儿是特别请天机处的文夫子看的,国内顶级风水师。

不过我听说有一部分人在参加完追悼会之后,会将遗体运送回家乡,埋在祖坟里。

对于这事儿,天机处也是全力支持。

追悼会上,天机处、校方、学员和死者家属集聚一堂,由天机处另外一位副主任来发表悼词:“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第五十九章 什么烛阴

这一次追悼会,也不知道是请来了哪一路的国手,悼文写得四平八稳,文采斐然,许多底蕴颇深的人听得潸然泪下,而像我这种才疏学浅的粗鄙之辈,却完全就一头雾水,不知道讲个啥。

不过好在我也会那南郭处士滥竽充数的手段,假装兴致盎然的样子,然后用余光左右打量,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与姿态。

这不看不知道,来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行当内的。

而且还有不少的高手。

从我这儿望过去,五彩斑斓——玄黄之色最多,这些都是修行者,也有不少其它颜色的,看上去是夜行者。

有一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子,站在田副主任的身边,脸黑得跟锅底灰一样,着实是有一些吓人。

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直冲云霄之上。

有他在,其他人的气息都仿佛给压了一头去。

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会如同田副主任一样,将气息收敛下来的,但此时此刻,可能是心情太过于悲恸的缘故,所以才没有做这种事情。

又或者说,他也有可能是想要凭藉着这样的威势,向天机处表达不满吧。

此次进入集训营的学员,也就是高研班的同学,因为名额有限,所以个个都来历不凡,都是自己那一片地域的佼佼者,而这些人,跟我这样半路出家的肯定不多,更多的都是有着师门、家族以及其他的传承在的。

只可惜,这么多优秀的年轻人,最终却长眠于这北国边境的茫茫林原里。

想一想,这都是命啊。

我站在学员堆里,余光不断打量着,突然间,我的眼皮一跳,在半空中,与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中年男人视线相对上了。

胖大海,哦,错了,尚大海。

也就是尚良的父亲。

这个男人与我见面不多,但彼此都应该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的目光与我对上之后,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他就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别处去。

这种若无其事的表现,反而让我感觉特别的刻意。

有一种让我很是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当我认真打量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头发似乎白了一片,然后脸上满是哀容,还有残留的泪痕,悲恸,却又强行抑制住心中的情绪。

那种既克制,又难以抑制的情感,让我莫名觉得一阵心酸。

他的表现,跟大部分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男人一般,让人心酸。

他这样的哀伤,让我甚至忍不住地怀疑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对这个中年男人,是否有一些太过于残忍。

追悼会过后,就是下葬陵园的程序,有超过一半的人会扶尸回乡,但也有许多人选择就留在这陵园里来,而我特别注意了一下,发现尚大海的选择,也是将尚良的遗体留在此处。

如此忙碌一上午,整体的气氛都充斥着一股哀伤之中,而中午家长们用过简餐之后,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我与马一岙从食堂出来,正好看到远处的营地门口,王岩正在于尚大海,以及他的两个随从告别。

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从我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却隐约发现尚大海在笑。

他那油腻腻的笑容,跟之前追悼会上那种压抑又难受的哀容,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觉莫名的古怪。

我用手肘捅了一下马一岙,说快看,尚大海。

马一岙没有注意,抬头望去,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啊,就是尚良的父亲么?我上午的时候就看过了啊,唉,挺可怜的,人到中年却丧子,想想都蛋疼——对了,我听说尚良是独生子来着?”

我说不是这个,你看到没有,他笑得好开心。

我说这话儿的时候,正好尚大海将头给转了过去,马一岙看了个后脑勺,莫名其妙,说有笑么?不觉得啊,他早上那样子,别说今天,这几年估计都不会好过吧?

王岩和尚大海已经越走越远,而且还是背离我们,我没有办法印证自己的猜测,只有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唉……

我满心憋屈,突然想起来一事儿,说对了,你有没有瞧见过唐道?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今天早上都没有出现。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从结束演习之后,唐道就很少出现了,他到底是干嘛去了呢?

我说着这话,脑海里却想起了在山洞时,唐道跟我说的那一句话。

他也在怀疑尚良。

马一岙看着我,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尚良没死的事情,尚大海其实是知道的,他今天是在这里演戏呢;而唐道,他也有可能知道一些线索,或许这两天一直都在林子里晃悠,而上面很有可能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所以才会给唐道大开方便之门,对吧?”

我点头,说对。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不管最后是怎样的,上面的人,都不会跟我们说,因为——我们是外人。

听到这话儿,我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除非是我们愿意加入天机处,要不然这么大的事情,天机处也不会跟我们这种局外人去深入探讨的。

吃过午饭,到了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校方举办了结业典礼。

相比于开学典礼的高调,结业仪式就低调了许多,可能也是因为上午追悼会的阴霾笼罩,所以没有太多的大张旗鼓。

大家凑拢在一个教室里面,由培训部的刘斌主任简单发言之后,每一位剩下来的学员都获得了结业证书,而会上,我们还第一次见到了受了重伤的夏龙飞,以及其余几个被迷惑蒙蔽的学员。

最后,离奇失踪的王大明也出现了。

不过对于这些人,校方似乎不愿意多谈,将他们都那排在了最后一排,领结业证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的。

等到后来宣布演习名次的时候,我一回头,人都不见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当然,这些很有可能还会受到审查的学员,并不是毕业典礼的主角,主角是那些在演习之中获得了名次的人。

而这里面最耀眼的,则是单枪匹马,将演习蓝方大魔王给击败、结束了整个演习进程的ad钙奶少年唐道。

这个近日来一直都风头最盛、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年郎终于出现了。

只不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整个人的气压很低,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架势,脸色冰冷,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就算是会场上老师宣布了他名次的时候,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唐道的表现淡然自若,生人勿进,而获得第三名的李洪军则温和大气,显得十分平易近人。

不过我能够感受到,他的心里,还是有挺多失落。

这个男人,一直都以第一为自己的奋斗目标,在演习前期也是占尽优势,本以为稳扎稳打,没想到又出了唐道这么一个怪物来,直接拿下了第一名。

本以为委屈一点,拿个第二也可以,结果又出了一个我。

生不逢时啊。

对于李洪军这种天生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来说,这样的名次,无疑是让他难过的。

简单的结业典礼之后,班主任过来,交代了一下结业之后的相关事宜,并且请前十名的同学,前往那边的教学楼领取相关奖品,说完之后,典礼草草结束。

我等老师一走,立刻冲上去,将准备离开的唐道拦住了。

虽然我们是同一个小班,同一个小组的同学,但两人的关系算不上熟悉,唐道眯眼打量着我,说怎么了?

我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旁边,我低声说道:“你这几天一直都不在营地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是不是关于尚良的?”

我开门见山,直言不讳的架势,让唐道有一些不太适应。

他抬头,看了一会儿我,然后说道:“我做什么,需要跟你报备么?”

我没有想到唐道会直接拒绝我,眉头一跳,强忍着心头的不舒服,说道:“我们是一路的,如果你有什么线索的话,跟我聊一聊,说不定我能够给你帮助呢?”

唐道抬头看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里面,的确是有一些秘密,不过我不能跟你讲。”

我诧异,说为什么?

唐道说道:“侯漠,在这一次演习之中,你难道没有秘密?如果你把你的秘密拿出来与我共享,我就跟你说……”

我给唐道一句话噎住了,一直到他离开,我都没有再出言挽留。

随后,马一岙叫了我,让我一起去领奖品。

他是第九名。

我抵达了那边的临时教学楼,跟工作人员聊了两句,便被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里,里面是赵老师,他在抄写着什么,瞧见我进来,便招呼我,说坐,坐,这里有一个图册,是他们精选出来的东西,你看一下,需要什么,告诉我就行了——你是第二名,有权拿两样。

我满心欢喜,拿起办公桌上一份图册翻了起来。

结果我从头到尾翻完之后,一脸疑惑地说道:“怎么没有烛阴呢?”

赵老师很是诧异,说烛阴?烛阴是什么东西?我们这一批提供的战略物资里,没有这个啊……

第六十章 组织的温暖

赵老师的话让我整个人都懵圈了,以至于接下来的谈话并不愉快,随着他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我却红起了眼睛来,双手握拳,捏得咔嚓作响。

我感觉当时的自己,气得脸都扭曲变形了。

赵老师显然是看出来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有些慌,说侯、侯漠同学,你这是要干嘛?

正在我即将爆发的时候,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有一个和缓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小赵,你先出去吧,这边的事情,由我来接手处理。”

原本有些恼怒和焦躁的赵老师听到这话儿,一下子就像那温柔的小猫咪一样。

他赶忙点头,说好,好。

我转过了身来,心头惊骇。

因为来者并非旁人,而是天机处的大人物,天机女皇田英男。

没想到我的这点儿破事,都能够将她老人家给引过来。

赵老师离开之后,田副主任走到了办公桌前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坐下吧,站着多难受?”

在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机女皇面前,我的心中即便是再多的怨愤,也都得收起来。

我不敢发作,只有坐了下来,而田副主任则坐在了办公桌后面,然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我,方才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心里面很愤怒,觉得自己被耍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顿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开口说道:“难道不是?”

天机女皇坐直身子,右手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本来呢,这件事情还轮不到我来跟你谈,不过我出京之前,白老曾经找到我,跟我聊过你一次——白知天白老是419办的老人儿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退居二线,去大学看门,但也一直活跃在幕后,我进419办,他曾经带过我两个月,算是我半个师傅,所以他的意见,我还是要尊重的……”

我听她娓娓述来,心头感慨,没想到白老头儿在天机处,还有这么深的关系呢。

不过,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天机女皇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的事情呢,其实挺多的,咱们一件一件地来谈——首先说一点,就是你最关心的问题,那就是这本图册里面,为什么没有你最关心的烛阴。”

我这个时候回过神来,知道人家对我的重视,也不好发作,耐着性子点头,说请讲。

田副主任一直在桌上轻叩的手指停了下来,看着我,然后说道:“之所以没有,是因为——我们的库房里,包括国家相关部门的库房里面,并没有这东西。”

啊?

我差点儿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过瞧见办公桌后面那个带着厚厚眼镜,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还是按耐住了心头的焦急,问道:“那张宿秘境不是被你们给掌握了么?难道那里面,没有烛阴?这怎么可能……”

田副主任点头,说张宿秘境之中,的确是有烛阴的,不过在此之前,就已经被人给全部弄走了,所以我们的手头,并没有这玩意。

我忍不住地问道:“是谁?”

问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地思索着,想着那人到底是谁。

是王岩,胖大海以及燕京仇家的那一帮人呢,还是那头恐怖如噩梦的噬心魔,又或者是……

然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田副主任伸出了手,朝着我指了过来。

一开始我没有理解这是为什么,然而当我与她坚定的目光对视了几秒钟之后,这才回过神来。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

田副主任盯着我,然后认真地说道:“对,是你。烛阴是什么——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它又被称之为烛龙、烛九阴,乃远古时期的神兽。而现如今的烛阴,相传是那神兽留下来的妖元凝聚、妖力传承,一种可以操纵的火,既可以炙热无比,宛如烈日,又可以穿透人体,毫无灼伤……这样的东西,你不觉得,很熟悉么?”

听到她这般引导,我终于反应过来,伸出了手来,妖力凝聚,五指收拢,那掌心处,却有一缕火焰腾然而起。

这火焰时而青白,时而潋滟,跳动不休,外焰炙热无比,仿佛能够灼烧金铁,而内焰却有带着几分凉意,对我而言,并无任何的灼伤效果。

甚至连最易燃的毛发,都毫无作用。

它是属于我的力量。

而这个……

我忍不住苦笑,说这个就是烛阴?

田副主任点了点头,眼中泛出了几分精光来,随后收敛,平静地说道:“对,这就是烛阴。”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又或者,“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又好气又好笑,而田副主任则平静地说道:“关于你如何得到张宿秘境所有的烛阴,这事儿我不想问你,因为即便是问了你,依你这迷糊的性子,恐怕也不知晓。每个人都有秘密,而我不是寻丝探秘之人,所以此段掠过——那么我们继续下一个话题,那就是既然你身负烛阴,那么白老为什么还要力荐你来参加这一次的集训营呢?”

此刻的我,心情好比坐了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着实有一些惊讶。

不过天机女皇如此一说,我方才明白,那个白老头儿,看上去完全不着调,但对我的好,虽然不能用“罄竹难书”来形容,但也是用了心的。

所以我将心情收敛,躬身说道:“请讲。”

田副主任开口说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呢?理由有三,有两个是我猜的,你姑且听之——第一,像你这样野路子出来的夜行者,一般来讲,容易出头,也容易夭折,他希望你能够有一个系统的培训,为你以后的发展打下基础;另外也让你跟上级管理机关结个善缘,免得日后出了事情,走投无路,举目无亲……”

我点头,因为我能够感觉得出白老头儿的良苦用心。

田副主任又说道:“第二是让你多跟当今优秀的年轻人接触,一来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让你不用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再则让你与他们结交,就算是不能成为朋友,多少也有一些同学之谊,给你奠定人脉基础。”

听到这话儿,我越发感动。

田副主任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第三点,是他多次请求的,也是他最终的目的,便是这个……”

说罢,田主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面,摸出了一个蓝色的丝绸袋子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一愣,说这是什么?

田副主任说道:“那老头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之前就跟我们约定了,如果你能够拿到名次的话,让我们将这东西交给你——此物是一片龟甲,上面有着禺疆秘境的一些线索,而传闻之中,息壤之物,就存在于禺疆秘境之中。”

息壤,禺疆秘境?

听到这话儿,我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

因为息壤,正是我冲破五重关,觉醒为真正灵明石猴的重要媒介,也是我最需要的东西。

瞧见我双目都亮了起来,田副主任开口说道:“这回,你知道老头子的良苦用心了吧——说起来,我也真的是奇怪,那家伙又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你既然没有成为他家女婿的可能,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呢?”

向来严肃的天机女皇难得开了一次玩笑,我不由得苦笑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因为,老板娘李娜,已经移情别恋,成为了马一岙的暧昧对象。

而我,心中也有了感情归宿。

田副主任随即又提醒了我,说道:“东西你收起来,回头仔细看,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上面,只是线索而已,至于是否能够找到禺疆秘境,还得靠你的机缘才行。”

我点头,说知道。

事实上,如果这龟甲之上真的有禺疆秘境的具体位置和打开手段,恐怕国家早就组织力量去挖掘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来捡漏。

即便如此,我还是很知足了,毕竟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要强一百倍。

随后,天机女皇又继续下一个话题:“这份龟甲,算是你的一份奖励,不过你拿了第二名,还缺一件——这图册上面的东西,你都看过了,好,的确是好,但论到实用,我这里倒是有一样东西,特别适合你。”

她从公文包里面,又摸出了一个小袋子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打量一番,发现仿佛是某种纺织物,有些疑惑,说这个,是什么?

天机女皇说道:“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你身上拥有了烛阴之源,能够将自己化身为火猴子,功力倍增,但问题在于,寻常的衣服,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热力,以至于你恢复原来模样时,着实是太伤风化,有碍观瞻,这一份,是天山冰蚕丝制作的衣服,衣服裤子一整套,轻薄易携,能防刀枪,而最重要的,是防水防火,对于旁人来说如同鸡肋,但是对你,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

第六十一章 玄武宁心

忒伤风化,有碍观瞻……

天机女皇对我光腚的评价,着实是有一些太客气了。

事实上,每一次燃烧妖力,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我需要面对的两个重要问题,一个是事后会变得十分虚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衣服给烧成了灰烬,帅了十分钟,然后化作变态。

暴露狂。

这跟我帅气燃烧的威猛形象,严重不符。

尽管我尝试了许多种方法,但效果都很是有限,并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一想到日后自己极有可能被人冠予“光腚火猴”之类古怪而猥琐的称呼,我就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愁得揪头发。

正如田副主任所说,这一套什么天山冰蚕丝材质的衣服,对于旁人来说,如同鸡肋,但对我来说,却是“久旱逢甘露”,着实是解决了大麻烦。

我激动得赶紧站起来,朝着她鞠躬,说谢谢,谢谢您。

田副主任摆手,说你先别忙着谢,先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你还可以挑别的东西。

此事关系到我日后的个人形象,为了不被人当做裸奔的变态,我当下也没有太多客气,将小袋子打开,发现这玩意真的是轻薄,就跟女孩子用的丝巾一样——一件衣服、一条裤子,皆是短袖,很像是公园里老头老太太练太极时穿的练功服。

它白色不透明,入手冰凉顺滑,如电视上洗发水广告的美女秀发,我托在手中,宛如无物。

尽管我不知道天山冰蚕丝到底是什么鬼,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衣服的贵重。

在冰蚕丝练功服的内里,我还发现上面用金丝和别的材料,绣出了古怪的符文来,而这些符文看上去十分晦涩,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隐隐的气息在流动着。

田副主任将我在打量那些符文,对我说道:“这是请来国家图书馆的楚惊鸿大师专门绘制,然后让国家苏绣大师田晓婧,花了六个月绣上去的,这些符文能够让衣服保持一种自洁的效果,再配合上冰蚕丝本身的特性,即便是常年贴身穿着,也不会有任何污浊。”

我非常感激,对她说道:“您,真的是有心了。”

说罢,我再一次点燃手中焰火,去与那冰蚕丝练功服灼烧,结果发现这火焰,并没没有能够将它给点燃。

不但如此,那玩意仿若无物,火焰还能够透过去,并不影响任何的发挥。

真的是太神了。

天机女皇看着我,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整日跟王朝安的那个徒弟厮混在一起,对我们这些职能管理部门有误会,我是知道的,之前我也听下面的人说过,他们招揽你,被拒绝了。但我想让你明白一点,419办是服务所有修行者的职能部门,我们更多的不是管理,是服务,是为你们排忧解难,所以也请你日后能够多相信组织,而如果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你可以给苏烈打电话——他现在调到我手下来了,又或者,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掏出了两张名片来,放在了桌子上。

我珍而重之地接过,贴身收着。

当我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起来的时候,田副主任伸手拿起了保温杯喝水,这算端茶送客的意思。

我知道她事务繁忙,这次之所以过来跟我见面,还解释这么多,都是看在了白老头儿的面子,不敢多作叨扰,起身告辞。

她没有挽留,点了点头,说好。

然而当我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却出声,将我叫住。

我回过头来,只听到田副主任一脸严肃地说道:“最近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专家,有了一个关于夜行者的新发现,就是在夜行者的遗传序列里面,潜藏着一支代码,是夜行者与人类在无数年前斗争时留下的仇恨,而这代码,极有可能是夜行者入魔的原因——这么说,可能太复杂了,简单来说,我希望你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走火入魔,否则到时候,我可能会亲自过来对付你,知道了么?”

我听到这警告,很是认真地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我离开了办公室,刚刚走到楼前来,又给赵老师叫住了,他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对我说道:“前十名,每个人都有宫藏大还丹一份,你走得急,忘记给你了。”

他递了一个小盒子来,我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有一颗乒乓球一样大小的丹丸,里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儿。

即便没有吞服,我都感觉到满口生津,馨香扑鼻。

我收了盒子,向赵老师点头致意。

我往外走,十几米外,马一岙正在那儿驻足等我,瞧见我过来,脸上的表情欢欣,便笑了,说怎么样,谈得还不错么?那烛阴什么样,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吧。

我笑了,将所有的东西都交在了左手,然后伸出了右手来。

手掌伸出,五指微曲,然后猛然一抓。

一缕火苗,从我的手中冒了出来,不断跳跃,如同风中烛火。

马一岙双目一瞪,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个,这……”

我点头,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其实,烛阴早就已经在我体内了,这也是我之所以能够身出烈焰的原因。”

马一岙这才回过神来,思索一番,大笑,说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最近的修为突飞猛进,却来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突破了第二重关口。

我将刚才与天机女皇交谈的内容,跟马一岙一一提及。

他听完之后,开口说道:“看得出来,田副主任和白知天前辈,对你是用了心的……”

我点头,说对,之前对人家,的确是有一些误解。

马一岙叹息,说:“说到误解,最重的,是她和我师父之间的事儿。”

我听到,忍不住打听道:“对呀,你师父,和这位天机女皇之间,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什么纠葛啊,这里面的事儿,你知道么?”

马一岙苦笑,说上辈人的事情,如何会跟我这小辈说起呢?唉,你也别打听,知道不?

我笑了,说好,没问题。

马一岙问我,说今天牺牲的学员已经下葬入陵,集训营也都结业了,刚才我碰到谭老师,她还询问我,说要统计一下各个学员离开的时间,分作两批,一批是明天,一批是后天,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说我明天想出去一趟,要不然咱们赶最后一班吧,如何?

马一岙点头,说好,我听你的。

回到营地木屋,董洪飞没有回来,我将那冰蚕丝练功服取出来,贴身穿着,发现这玩意轻薄无比,但却有型有款,穿上去之后,比普通的夏装还要宽松一些,能够遮住许多的东西。

特别是我屁股后面的那一截尾巴。

这玩意之前不觉得,此刻我有意地摸了一下,发现居然又长了一截出来。

它让我有些尴尬。

随后我又研究了一下那龟甲,发现上面只有一些古怪的图案和文字,其它的都没有。

我一脸懵懂,只有收好,日后再想办法。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起来,马一岙跑过来找我,说李安安、马思凡和孔祥飞等人决定今天离开,所以让我一起过去,给他们送行。

我起床,匆忙洗漱一番,然后前去送行。

集训营结束了,大家都各自回返家乡,也有一些学员接受了天机处的招揽,会集中前往燕京培训去,算是各奔前程。

人心散了,我们去送行的时候,发现许多认识的人都选择在第一天走,除了李安安几人,我们小组的马小龙、马小凤和董洪飞等人,也都是今天。

之前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并无感觉,而今日分别,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心酸和难受。

人总是有感情的,此时此刻,即便是最无情的人,也总会有些伤怀。

很多人,也许此次一别之后,就再也无法见面。

不过比起这些人来,那些长埋于东坡陵园的年轻人要更加让人心酸一些,因为至少我们这些人的重逢,其实是有一些念想的。

而他们,阴阳永隔,这是谁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离开之前,一众人等照例去祭拜了陵园里曾经的同学们,然后来到营地前,准备离开。

大家聚在一起,聊着临别话语,许多关系都不错的人,纷纷过来与我们告别,然后互留联系方式和通讯地址,约好日后见面。

一番热闹,李安安与李洪军聊过几句之后,找到了我,说侯漠,以后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说打算先回去……

没有等我说完,李安安就说道:“你一定要去港岛,把那个秦姑娘给抢回来啊——年轻人,总得干点不留遗憾的事情,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知道么?”

我笑了,心中暖暖的,点头说道:“好。”

李安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囊来,对我说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叫做玄武宁心,它能够隐藏你身上的夜行者气息,还能够静心宁神,让你不受心魔困扰,给你吧。”

我慌忙摆手,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要?不行,不行。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说我给你的东西,你敢不要?

我犹豫了一下,她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来,说道:“拿着吧,我又不是夜行者,拿这个有什么用?对了,你以后有时间了,记得去武当山找我啊。”

李安安潇洒离去,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十七八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有些恍然若失,而这时,马一岙却凑了过来,拍了我肩膀一下,笑嘻嘻地说道:“你和李安安之间,有事情啊……”

第六十二章 本卷完

我不理会马一岙的调侃,解释道:“什么事情?你想多了。”

马一岙冲着我笑,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我想多了?刚才跟李安安这位第一届全国修行者高级研修班班花告别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你得了她送的东西?而且你知道你手中的这个香囊,到底有多珍贵么?“

我忽略掉了马一岙话语的前半段,然后问道:“这个玄武宁心,很贵重么?”

马一岙点头,说我也是听马思凡那小子说的,说李安安的师父,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她手中流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差——那玄武宁心,顾名思义,主要的材料是千年龟甲,而且一定要是有玄武血脉的,光这一点,就不能用俗物来衡量价值了,而这炼制过程,更是无比麻烦,工序无数……

他将从马思凡那儿打听到的细节跟我讲完,听得我都有点儿忐忑了。

这玩意,真的是太贵重了。

贵得我有点儿恍然若失,而马一岙则笑道:“能够让李安安这种寄情于剑的神奇女子动心,侯子你这撩妹的本事可以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面对马一岙的误会,我唯有苦笑,说真没有,你也知道的,我跟秦梨落有过了情约,而这件事情,李安安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听到我这般说,马一岙也没有再取笑,而是点了点头。

我们回食堂吃过早餐,然后我与马一岙说了一声,又去跟谭主任那里报备了一声,拿了一个通行证,然后进了山。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想要在离开之前,再去那山洞里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遇见南华大师。

如果是之前,我还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经过与中州大侠邹国栋的交手之后,我方才能够更深刻的感觉到,九路翻云对于我的提升,有多么的恐怖。

就如同,“独孤九剑”,对于令狐冲的作用一般。

不夸张地说,简直是脱胎换骨,化腐朽为神奇,要是没有九路翻云,我又如何能够赢过邹国栋这位声名赫赫的强人一招呢?

尽管那一招,也只是各种取巧,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十分关键了。

所以即便他不让我称其为“师父”,也无损我心中的半分敬意,而我之所以想要再见他,也是心里面有着太多的疑惑,想要如果能够再见一面的话,或许能够得到许多的释义。

毕竟之前我们两人的话语,是被强行打断的,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进了山,不过位置和距离又成了问题,毕竟之前进出,用的都是直升机,实际的距离,其实是挺远的。

好在我之前做过准备,拿着地图,大概又做了对比,所以很快就确定了方向,能够尽可能地赶往准确的地点。

如此漫长的长途跋涉,对于一个人体力和意志,是绝大的考验,我即便是夜行者,在这样的山路上前行,也着实是有一些疲惫。

不过一想起南华前辈的音容笑貌,我却是莫名多出了几分精神。

如此一路走,足足走了一整天,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终于赶到了之前的决战之地,也就是防风岭一带。

我赶往那边的山崖,发现这儿已经搭建出了一个简易的软绳梯。

我还有些担心这儿是否还有天机处或者军方的人员,然而下到了半山腰处的岩石平台上时,却发现这儿已经人去楼空,而在入口处,用木头做了一个大门,上面还贴了封条。

显然这里已经被搜过几遍,然后相关人等也已经撤离了。

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撕毁封条,进洞子里面去一趟。

一路前行,相比先前初入之时,顺畅许多,也多了一些凌乱的脚印和些许垃圾,我且走且停。

终于来到了遇到南华前辈的那个山洞里,瞧见这儿的入口也给人做了门,还贴上了封条。

我既然决定进入,也不管这么多,继续前行,进了洞子,双眸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洞里巡视一圈,除了一堆血迹和粉笔圈子(用来描述死人形态的)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又来到了中央的高台之上,四处打量一番,依旧是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此刻,我方才相信,南华前辈是真的走了。

我心有不甘,在洞子里喊了几嗓子,除了回音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坐在高台的边儿上,喘着气,良久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水壶来,里面装着酒。

我将酒洒在了地上,然后朝着那华表恭恭敬敬地拜了三下,这才开口说道:“南华前辈,学生侯漠,之前得到您的传授,习得九路翻云棒法,并且通过这手段,赢下了考核。我深知,此法凌厉,远非寻常之道,而您与我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却愿意将如此高深的法门传授于我,即便你不肯受我弟子礼,但我内心之中,还是把您,当做我师父的。”

三下叩拜完毕之后,我准备离开,然而转身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到那华表石柱的顶端,隐隐有几分南华前辈的气息传出来。

我之前曾经随他学过九路翻云,对于他的气息很是熟悉,所以即便是十分隐约,却还是感受到了。

我一愣,抬起头来,朝着华表一样的石柱顶端望去。

我满心欢喜,以为南华前辈就站在那十来米高的石柱之上,从上而下地俯瞰着我呢,没想到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不甘心,眯着眼睛打量着,却发现石柱顶端之上,仿佛有一个小包裹。

黑乎乎的,但我很确定。

想了想,我决定爬上去查看一番,也算是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吧。

攀爬这事儿,我以前不行,但自从血脉觉醒,成为了夜行者之后,就变得如同本能一般,所以十几米的高度,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那石柱插在高台深处,十分稳固,所以我没费太多力气,就已经抵达了石柱顶端。

这儿,果然有一个麻布织成的小包裹。

我愣了一下,有点儿不太明白这包裹里,为什么会散发着南华前辈的气息,不过还是将其拿下,然后爬下了柱子。

落地之后,我将小包裹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张折过的纸张,还有一个手掌大的福袋。

那福袋也是某种织物,正面用金丝挑绣,汇成一种古怪的符文来,化作八方,绳索扎口。

当我打开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将这福袋放在一边,将那纸张拆开了来。

纸张的材质十分古怪,有点儿像草纸,拆开之后,正面写了几段话:“侯漠小友,你的朋友,和官方的人离开之后,我感觉你或许还会回来,所以给你留个言——当日一唔,甚是有缘,你也颇合我的胃口,若是可以,我或许会收你为徒,只可惜,这儿,并非吾乡,我需要找寻回去的路,因为我一个好友有难,或许需要我。所以,抱歉。”

“留下一个八卦袋,我已经解除了里面的禁制,你滴血在袋中,即可认领,此物纳须弥于芥子,乃我一个很尊重的小友所做,可以藏随身之物,是我留给你的一个念想,也算是感谢你给我提供的信息。”

“江湖路远,来日方长,你我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所以,彼此珍重。”

我快速看完纸张正面的话,又反过来,发现后面写着十六个字。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头雾水,查看许久,又翻出了那个八卦袋来,犹豫了一下,咬破右手中指,将血滴落在袋口的绳索之上,发现血一入内,立刻吸收。

紧接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传入了我的脑海里。

当我的手抓住了八卦袋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如同炼妖球一般。

不过炼妖球只能放置有灵气的活物,而它,却什么都可以放进去。

这是意外之喜。

我在山洞里又逗留了半个小时,反复地观看那纸条,将背后的十六字背诵于心,又玩了许久的八卦袋,方才收了起来,离开山洞。

等我爬上山崖,回头望去,天色已然一阵漆黑,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恍然若失。

我一直到了第二天,方才抵达营地。

马一岙着急得不行,瞧见我回来,非常高兴,不过即刻出发,他也没有再多询问。

一直到我们返回了冰城,拿回了所有的个人物品,然后离校之后,他才问起了我昨天之事,我如实回答,只是略过了南华前辈的身份,讲是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前辈,马一岙听闻,接过八卦袋,尝试一番,却毫无所得。

此物已经绑定了我一个人。

对于这门手段,马一岙不断惊叹,觉得简直就是划时代的技术。

两人离校,心中颇为感慨。

这是一段让人难以忘怀的时间和岁月,或许很多年之后,我们都难以忘却——事实上,第一届高研班出来的学员,许多人也一直都活跃在后来的江湖舞台之上,还有许多顶尖高手,使得那一届,成为了传奇。

而当时我并不觉得,除了心中有一些惘然之外,更多的想法,是赶紧南下。

我要前往港岛,如马一岙戏言的一般。

大圣抢亲。

卷尾语(本章免费)

第四卷《边境传奇》的题词,是“来自五湖四海、最有潜力的年轻人们,在长白山的漫长边境中,遭遇到了平生以来,最大的劫难。生者,注定是传奇。死者,埋没茫茫林原之下,有谁能够,记得他们——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起头的时候,是因为小佛在北京读鲁迅文学院,所以便将当时的一段经历,融入到了文中。

然而到了后来,我发现,侯漠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和人物性格,已经不再单纯的由我而主导了,对于这件事情,我有些惶恐,不过最终还是选择接受了。

第一届,因为没有经验,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所以很多事情,肯定是会出现纰漏的。

正如楚教授所说,实战演习的时候,其实是已经预想了死亡名额的。

但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一次死去的人,居然有一半那么多。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年轻人,都是最精英、最有潜力的,他们日后如果能够成长起来,必将是名震一方的角色,然而有的人却并没有能够成长起来,而是折损在了这一片茫茫的林海之中,长眠于此。

多年之后,谁来证明这些泥土之中的亡魂,他们曾经来过这世界?

有。

因为这一届存留下来的那些人们,在此后二十多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他们都会活跃在偌大的舞台之上,发光发热,让世人永远都记住,全国修行者协会第一届高级研修班,记住这些传奇。

这些事情,谁又能说不是一种永恒呢?

以上,是我对于那些牺牲和消失在这一片茫茫林原之中年轻人们的悼念,远不如那位副主任口中的“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更有文采,但也算作是我对于许多早夭年轻人的一种尊重吧。

回到故事的本身,如同天机女皇谈及白知天时说过的三个理由,侯漠在这一次的集训营中,交到了一些朋友,也树立了一些对手,而更重要的,是他得到了系统的疏理,为自己以后的修行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与此同时,他还因为在实战演习之中获得了第二名,所以获得了冰蚕丝贴身衣裤,让他避免每一次爆发之后就得裸奔的苦恼。

另外他还获得了一片龟甲,上面似乎有着禺疆秘境的线索,而禺疆秘境里面,则有侯漠需要的另外一种东西。

息壤。

除此之外,作为班花和大姐大的武当剑仙一脉李安安,还送给了侯漠一个香囊。

那个香囊的名字,叫做玄武宁心。

此物可以让侯漠收敛气息,甚至还能够在心绪不宁的时候,平静心情——马一岙说这玩意非常珍贵,甚至都无法用实际的金钱来衡量。

介于小马同学一直以来的表现和见识,姑且认为他说的话,是没有水分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李安安为什么会送给侯漠这样的一个东西呢?

同学之谊么?

嗯,也许是。

不过以上的所有收获,都不如侯漠在演习结束之时的生死关头,认识的一位前辈。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人,肌肉如岩石一般坚韧,穿着自己织出来的蓝色土布,满脸络腮胡,却并不邋遢,反而充满了强烈的男性魅力,而且还用腹语说话。

这个男人似乎损耗相当严重,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够在正面交手的过程中,拿着熔岩棒,将鼠王等一行人全部都敲死了去。

行云流水,如同农民伯伯在秋天的时候,去收割稻田里面的谷子。

这个人,在侯漠的眼中,别的不敢说,棍棒之法,当属天下第一。

因为他使棒的时候,手段和法门,近乎于道。

“它即变化之本,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无所不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过而变之、亘古不变。其始无名,故古人强名曰:道”的道。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

“道生天地万物,生仙佛,生圣生贤,倶以从“道”而生,阴抱阳,生生化化,无极无穷之妙哉。这就是一切的本源,是终极的真理”的道。

总之一句话,这个人,牛逼到天上去了。

如果能够抱上这个人的大腿,侯漠以后的人生,或许就不会那么的坎坷。

然而回顾侯漠这二十年的人生,我们会发现,侯漠的一生其实是非常曲折辗转的,用后来的一首歌形容,叫做“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我

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

才是唯一的答案”

那个男人告诉侯漠,说此处对他,是异乡。

他有一个朋友需要他。

所以他走了。

好在他留下了几样东西,第一样是八卦袋,一个加强版的炼妖球,能够收纳一些非灵性的东西,以后没事儿塞点儿衣服裤子,再加几打内裤,基本上是没问题的。

第二样,是十六个字“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第三样,是日后让侯漠光芒大放的“九路翻云棒法”。

备注:也做棍法。

对于这个,侯漠当时或许隐隐感觉到了,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会是如何的。

当时的他,还在懵懵懂懂,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了后来,将会影响到整个江湖、甚至整个世界的格局。

这是后话。

扯远了,又回到了文中来。

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大孙子,从小就在药浴、丹鼎和无数法门之中浸泡出来的李洪军告诉了侯漠一件事情,那就是侯漠心中一直奉为女神的秦梨落秦小姐,将会在七月末、八月初,与港岛霍家掌舵人霍英雄的小儿子订婚,为了她以后接掌霍家庞大的产业做准备。

霍家,是什么概念?

这可不是像是中二话本里面的南宫、皇甫家族,掌握着一个村子的农产品维修和玉米买卖,而是一个类似于托拉斯之类的地下财阀。

它如同在《货币战争》中被反复提及的罗斯柴尔德家族一样的组织结构,掌握着许多家港岛的上市企业,许多上了福布斯排行榜的富豪,甚至都只是人家扶持起来的代理人而已。

掌握这样的一个家族,就仿佛掌握了巨大的权力。

这个对于从法国留学归来的秦梨落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对一穷二白,但对自己又有着大恩的候漠,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态度呢?

无人知晓。

但是所有的一切,对于候漠来说,都不重要。

正如同李安安对候漠所说的。

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不大闹天宫一次,候漠,又如何成为那个猴子的继承者呢?

你们说对么?

好的,接下来,请期待《夜行者:平妖二十年》的第五卷,大圣抢亲。

谢谢,明天见。

第一章 庞然大物

1999年的7月上旬,我和马一岙分别以第二名和第九名的优异成绩,从全国修行者协会第一届高级研修班顺利毕业,坐火车南下,从北到难,一路穿行了大半个中国,最终抵达了湘南边境的莽山小村中。

一路风尘扑扑,抵达的时候,留家的小钟黄和被我们接到了这儿养伤的小狗,赶忙帮我们烧热水洗澡。

等冲凉洗澡、洗去风尘完毕之后,我们来到了屋子前面的水泥坪来,坐在手工桌椅前,望着对面云雾缭绕的莽山,和林深不知处的密林,方才感觉,北方和南方,到底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简单聊了几句,话题回到了小狗的身上来。

之前我们将小狗送过来的时候,他身受重伤,又透支过度,再加上一路的奔波忙碌,整个人都快要不行了。

当时集训营集结的时间已经快要到来,所以我们等不及他的康复,就匆匆北上了去。

好在这次回来,我们发现,经过王朝安的调教,小狗身上所有的伤势都已经好了过来,而且看他的气息,却似乎比之以前,要更加浓郁一些。

他双目之中,偶有精光掠过,想必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也是有所得的。

我简单一问,这才得知,王朝安老先生将那半本《九玄露》誊抄下来,交给了小狗来修行。

原来的小狗,因为是苏四的伴当,他修行的,是宝芝林最正统的法门。

不过那个是针对于修行者而言的,而夜行者无论从血脉构造,还是身体素质,都与普通的修行者有所不同,所以学起《九玄露》来,反而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之前的时候,我也以为《九玄露》这样的残本,远远不如我后来从白老头儿那里得到的《月华录》。

但是后来,我所有的认知,在一个小黑屋里面,被彻底颠覆了。

我那个时候,方才得知,《九玄露》的完全本,到底有多厉害。

别的不说,光一套贪狼擒拿手,都足够我受益。

小狗变强了,人也比以前要沉闷许多。

这个之前与苏四在一起,无比灿烂活泼的少年,现在更多的时间却是在沉默,双目之中,时不时涌出一些哀伤来。

我能够理解小狗的痛苦。

好友的过世,信仰的崩塌,自小以来最为熟悉的环境,以及尊长,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会难以释怀的。

晚饭吃的,是城里带来的酱板鸭、腊肉炒豆角,小炒黄牛肉和清炒红薯叶,最后还有一大锅的猪脚炖黄豆。

饭是我做的,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小钟黄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他说这是他这几个月吃过的,最好的一顿。

瞧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而笑过之后是悲凉。

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操持杂务的,是本来就并不擅长这些的小钟黄——毕竟王朝安老爷子行动不便,那两个老爷子又都老眼昏花了,小狗身上有伤,而且本身也不会这些,所以小钟黄是逃不脱的。

之前在羊城那个大杂院儿的时候,有肥花和海妮来操持此事,用不着他担心太多。

现如今肥花失踪,海妮身死,王虎痴呆,无法清醒,原本大杂院汇聚的人们,如此四散而去,想一想都有些难过。

吃过饭,坐下来闲聊的时候,王朝安老爷子问询了我们在集训营发生的事情之后,说起了另外的几件事情来。

第一件,是噬心蜂的培养情况。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重新将蜂巢筑起,蜂后又从孤家寡人,逐渐发展成了蜂群来,尽管只是小小的雏形,但相信用不了多久,噬心蜂的蜂蜜就会源源不断地产出。

而这些,将会流通到市面上去,换成货币,作为一部分的生活来源。

第二件,那四头食铁兽目前已经在莽山,由小钟黄安置在一处人迹罕至、寻常人难以上去的险峰之上。

那儿有大片的竹林,应该是够它们用了,而他有一些驯化的法门,目前已经交给了小钟黄,如果能够成功,这些食铁兽,日后或许能够成为我们的战斗帮手。

第三件,则是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女孩,曾经过来这儿一趟,讨要了属于她的东西。

跟她联系的,是小钟黄,出于安全的考虑,并没有让她上山来。

不过她还是侧面打听了几回这里的位置。

小钟黄听出来了,不过并没有回应,含糊敷衍过去了。

他们都不知道楚小兔那姑娘的目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猛然抽了一下,因为我知道,楚小兔当初因为误会,怒气冲冲地离开,而此刻又拐弯抹角地打听,更多的,我觉得可能是想要探听我的消息。

如果是这样……

我的心有些乱,而马一岙则适时提起了关于秦梨落的订婚一事来。

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秦梨落的情况,又聊起了我与秦梨落两情相悦的事实,以及我将朱雀妖元这样的东西交给了秦梨落,用于救她命的事儿。

聊完之后,他开口说道:“我和侯漠路上的时候,已经决定回来短暂休整之后,就去一趟港岛。”

小钟黄非常激动,猛地一拍手,说去啊,明天就去,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倒是王朝安老爷子,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小侯,你跟那位秦姑娘,真的是马一岙所说的那些么?

面对着老爷子的咨询,我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

我想起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事实上,我这一路上,也在不断地反省着种种的过往,然而回忆到了最后,都凝聚在那天我与秦梨落的临死一吻之上去。

所有的一切疑惑都豁然消失了,我睁开了眼睛来,开口说道:“是的,只有多,没有少。”

王朝安老爷子点头,说我知道了。

接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港岛霍家,最早是南洋出身,到了后来抗战时期,从南洋移居港岛,经过上百年来的潜心发展,已经渐渐有了大门大派的气势,说是霍家,但其实除了霍家人之外,还有许多不同姓氏的精英在其中效力,而且他们最根本的核心,并不是在港岛,而是在南洋以及日本;据我之前的了解,他们旗下的企业,以及相关控股公司的员工,足足有几十万人,而这里面的修行者,也有数百人左右,规模十分庞大……”

我们听王朝安老爷子介绍起了港岛霍家的情况来,之前并不觉得,而此刻,方才知晓这是一个类似于传说中罗斯柴尔德家族一般的家族。

他们彼此的关系网牵连,在港岛、宝岛、日韩和东南亚,都有着庞大的产业和势力。

最让人为之惊讶的,是它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至于下面的东西,除了他们自己内部的管理人员,其他人是很难从股权结构里面发现的。

如此低调而又庞大的组织,最上层,却是一群夜行者。

可以知道,港岛霍家是目前已知的夜行者家族中,规模和力量最为庞大的几支之一,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们有资格成为了统战对象,在国内说话的分量也是相当重的。

这也真是天机处在对秦梨落处理时投鼠忌器的原因。

而我居然想要去抢夺人家其中一个继承人的未婚妻。

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疯狂。

王朝安老爷子跟我聊完这些,然后平静地问道:“所以,这件事情你得想好了,到底要怎么做?”

我之前就被马一岙给我打过了预防针,但终究还是没有想到,港岛霍家居然会这般厉害,心中又惊又疑。

不过即便如此,终究也还是没有吓住我。

我认真地说道:“港岛霍家厉害,那是它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去问一问梨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想要获得霍家的权柄,成为那个男人的未婚妻,我会选择祝福她,而如果她是被迫的,那么我可就不客气了,管他前面刀山火海,我也要将梨落救出那泥潭去。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与霍家无关。”

“好!”

马一岙击节赞叹,说侯子,别的不说,就冲你这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小钟黄也点头,说还有我,还有我。

马一岙一把拿住他的脖子,说你一小屁孩在这儿参与什么?照顾好师父最重要。

一直沉默寡言的小狗这时却说道:“我也去。”

我看向了他,而他那略微有些消瘦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坚定的表情来,认真看着我,然后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

王朝安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来,说如果硬拼的话,你们未必有好果子吃,不过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他或许可以帮你们……

*********

小佛说:中午有圣诞加更。

第二章 再临港岛

(为@大大大嘎桑 加更,祝大家圣诞快乐)

王朝安老爷子给我们的,是一件信物,而信物的前主人,叫做于凤超,是信义安(避讳和谐)的一位话事人。

所谓信义安,又叫潮州帮,源自1866年在万安成立的潮州鹤佬帮。1919年万安帮分裂,义安帮另开山堂,几经辗转,化名信义安,直至如今,一直都是港岛三大帮会之一。

它组织严密,等级严格,只尊一个“龙头大哥”,下分各区,各设一龙头,其下分支设“坐馆”和“渣数”,一级管一级——港岛有很多关于信义安的文学作品和电影,包括某位电影公司的老板,几兄弟也是其中成员。

以上为题外话,不便多聊。

现如今的信义安,依旧沿用八十年代的配置,也就是所谓的“五虎十杰”。

老一代的五虎十杰,稍微熟悉一些港岛帮会历史的人,对于他们的名字或许都耳熟能详。

经过十多年的风吹雨打,新旧交替,许多人死去,又有许多人长存于此,而这位于凤超,便是其中一人。

早年间的于凤超只是一个普通的大陆烂仔,与人斗殴,差点儿就死掉,是王朝安老爷子将他救起,并且瞧他忠义,点拨了一二,没想到他后来居然血脉觉醒,变成了夜行者,并且还混到了港岛去,打下一片江山来。

事后于凤超专门托人打听王朝安老爷子的下落,并且带来了这么一串海南黄花梨手串。

这手串,刻着十八罗汉的精雕,一颗珠子一个罗汉,并且请白龙王亲自开过光的,用来作信物。

日后王朝安老爷子,或者门人,如果在港澳台地区有什么麻烦,尽管找他来解决。

当然,这只是于凤超的一厢情愿而已,王朝安老爷子多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与这么一个混社团的人有所交集,甚至求上门去呢?

所以这东西一直都扔在一旁,并无作用。

没曾想老爷子这会儿,却拿了出来。

我当时有些不太理解,就算那于凤超是港岛的地头蛇,但这个跟我这次想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问这话儿,然而老爷子的精神却有些疲倦,马一岙赶忙帮忙推轮椅,将人伺候安歇。

我在门外等着,马一岙安置完了师父,走出来,对我说道:“咱们出去聊。”

两人来到了水泥坪子边缘,看着坡下一丛丛的茶树,马一岙说道:“刚才师父有些话,没有跟你聊深——港岛三大社团,无论是信义安,还是联胜和,又或者15k,背后其实都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港岛五六千万的人口,再加上周围地区,吸引了很多的强人。这些人里面,有夜行者家族,也有修行世家,而这些人一般都不会直接出面,多以太平绅士的角色,隐身幕后。”

我眉头一挑,说你的意思,是信义安的背后,其实是港岛霍家?

马一岙点头,说可以这么说,但又有一些区别——信义安十几万的帮众,旗下十杰五虎,二十几个话事人和坐馆大哥,如何能都听霍家摆布?不过可以这么说,大部分的话事人,都会听霍家的话,即便不听话,也会给面子,属于相互合作的关系。

我说于凤超与霍家,又是个什么关系呢?

马一岙说道:“于凤超此人因为实力强,所以显得特立独行一点,与霍家更多的,可能只是合作,但他在信义安的威望很高,又与当代龙头大哥顾先生相交莫逆,所以应该不会依附于霍家。”

我说即便如此,那这事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一岙说道:“我师父的意思,是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有人在接应,提供各种信息,安排你去与秦小姐私下见一面,应该没问题。如果真的需要撤离,那么到时候由他来安排,无论是藏匿的地点,又或者跟着走私船离开,这些都比强出头,去砸人家场子、大闹会场要来得聪明许多。”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说罢,我又想起一事儿来,问道:“刚才听老爷子谈及港岛霍家,听他那意思,霍家门下的高手许多,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四大行走,名字听着挺唬的,但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吴英礼老先生的丧事,瞧见的情形么?尉迟京在那里,都只是小跟班来着——要说四大行走,的确是有许多实权,那是因为他们负责了霍家与外部社团的交流和沟通,但实际上,港岛霍家的核心,应该是有许多比他们厉害的高手和供奉,只不过它大部分的力量,都放在了东南亚,特别是缅甸一带。

啊?

我说为什么是缅甸呢?

马一岙说我听说港岛霍家其实垄断了缅甸大部分的玉石进出口生意,这一块是近年来利润最大的一项业务,堪称暴利。而正因为如此,眼红的人很多,无数人扑上来,想要分一杯羹去。为了保住这财源,所以他们派去了很大一部分力量坐镇其间——不过这一次的订婚仪式,很可能代表了霍家新老交替的预兆,这些人,只怕会赶回来的。

他这般说,我终于算是明白了。

港岛霍家很强,强到什么程度呢——国家统战对象——这样的港岛霍家,就连天机处都不得不重视,将秦梨落给放走。

而对于我来说,想要挑战它的权威,简直就跟挑战风车巨人的唐吉可德一样可笑。

但是,无论是王朝安老爷子,还是马一岙,在知道对手的恐怖,又明白了我的坚持之后,最后的选择,却是和我站在了一起来。

我伸手,那一串海南黄花梨雕刻的十八罗汉手串在掌心处。

我说道:“这样的情况,于凤超会帮我们么?”

马一岙盯着那雕刻精美,隐隐透着一股金色光芒的手串,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既然是师父说的,应该不会有错。”

我点头,不再多问。

我们在莽山待了三日,简单休整,将手头的事情都给处理清楚之后,这才离开。

其间我们还去看了那四头从湘西接过来的食铁兽。

这几头体型异于大熊猫的食铁兽,远看萌萌哒,走近一看,那凶狠如白熊一般的巨吻,凶戾的目光以及浑身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进气息,还是能够让人惊骇,明白它以前战兽的身份。

它们的祖先,曾经可是蚩尤的坐骑,而不是豢养在动物园里供人观看的卖萌国宝。

彪悍是它们的表象,而实际上……这尼玛就是四头萌物啊。

对于就为谋面的我,这四个堪称彪形大汉的畜生疯了一样地冲上来,然后舔我,弄得我一头一身的口水,然后冲着我嗷嗷叫唤,还摇着又粗又短的小尾巴——不知道,还以为是几头大狗呢。

与这些胖砸玩耍,其实是挺有乐趣的,唯一让我头疼的,是这帮家伙臭烘烘的,又弄得我一身口水。

回去的时候,洗了两回澡,皮肤都搓红了,还感觉有味儿。

随后,我、马一岙和小狗南下羊城。

再一次回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城市,感受却各有不同,对于我来说,之前的南方省,只不过是一个打工挣钱的地方,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暇思考太多。

而现在回来,却能够感觉得到,那繁荣热闹的背后,仿佛隐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

至于小狗,更多的,恐怕是伤感和难过。

路上的时候,我们跟他聊过一些,小狗虽然比以前沉默了许多,但对我和马一岙,还是绝对信任的。

他告诉我们,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接回自己的母亲,然后将她给安置妥当。

但他也知道,苏城之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筹码。

所以他必须隐姓埋名,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去找苏城之讨要自己的母亲。

至于报仇……

小狗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个仇,到底该怎么报。

我们在逗留了一日,最主要的原因,是上一次我们滞留过久,在关口处留下了不良记录,很有可能难以再行前往,而即便是可以,我们过关的消息也很有可能泄露,所以需要将身份问题给处理妥当。

好在马一岙在南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各种龙蛇鼠道,都门儿清,很快就找到了中间人,花了一些钱,办好了三张通行证。

证件是真的,但人是假的,不是我们。

好在马一岙挑的,是与我们长得很像的人,再加上一些乔装打扮,过关口的问题并不大。

如此折腾一番,我们终于在中旬的时候过了关口,再一次的抵达了港岛。

过了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关口的另外一边,我有些茫然,问道:“接下来,该干嘛?去找于凤超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们去收一笔钱回来。

********

小佛说:关于香港社团的名称,有的人或许知道,但别说是我写错了,因为——为了避免和谐,故意写错的,理解理解。

第三章 人穷志短

我们要收的钱,其实就是之前我们从九叔那里弄来、最后存入中环小商行的五十万美金。

这一笔钱之前我们曾经是想要通过老歪中转回国的,结果后来老歪身死,手下争夺权力,乱成一团,使得它变成了一笔死账,而后来老歪的手下发财张在掌控住局面之后,曾经哄骗马一岙前去提取,结果最后却是港岛霍家收买了他,联手布局,想要将我们拿下。

毕竟我们曾经从风雷手李冠全的手中截胡,将那颗实际上是癸水灵珠的玩意给顺走了去,破坏了他们想要偷天换日的想法,结了大仇。

对于这件事情,李冠全一直以为平生大辱,念念不忘,总想着找回场子来。

那一次十分凶险,马一岙虽然没有跟我说起太多的细节,但我知道,他但凡不谨慎一些,估计早就出事了。

按道理说,这事儿与那位叫做龅牙苏的商行老板并无关系。

不过马一岙告诉我们,我们没钱了。

除了兜里面用来坐车的一百港币,马一岙口袋里面,啥也没有了。

而且我们过关用的那证件费用,马一岙也只是交了定金,至于后续的费用,他是凭着自己的声誉来抵押的,后面还得还给人家。

人穷到一定份上了,脑子就变得活络起来。

我们之前托老歪帮忙中转的那一笔钱,并不是免费的,老歪那边收5%,而港岛商行这边的手续费,却高达15%。

五十万美金,手续费就得七万五美金。

换算成人民币,四舍五入就得五十万。

现如今钱我们没有拿到,而老歪那边又死了,我们没办法,但按道理来说,那个龅牙苏的手续费,拿得就很有问题。

事儿没有办成,就拿这么高的手续费,认真想来,太不合理了。

特别是我们现在双手空空,完全是三个穷逼的情况下。

所以当马一岙解释完这来龙去脉之后,我们没有再犹豫,乘上巴士,朝着香港本岛的中环而去。

一路本无话,但我们前座有一个肥胖的女人,不停地用英语在与朋友抱怨,说她平时是不坐这车子的,只可惜今天司机休假,没有来接她;随后又开始嘲讽我们,说我们是乡巴佬、大陆表哥,从来不洗澡之类的话语。

她说完之后,哈哈大笑。

且不说马一岙是名校毕业,就连我这个中专生,也因为销售行业经常会与外企打交道,苦学过一段时间的英语,正常沟通也还是懂得的。

所以他的话语,我们都听在了耳中。

而瞧小狗时不时皱眉的样子,我也大约知道,作为苏四的伴当和陪读,他的学识也不错,应该也是能听懂的。

我感觉得到,小狗的脑门上,时不时有青筋泛起,拳头也捏得咔嚓作响。

好几次,他都想要起身来,跟那女人反驳对骂了。

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因为马一岙这时伸出了手,按在了小狗的肩膀上。

我们这次过来,最重要的目的,是找到秦梨落,然后很有可能会与霍家发生冲突,并且将人给带走。

而在此之前,我们得有十万分的低调,避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要不然引来了警察,或者其他的注意,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至于去找龅牙苏,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人穷志短。

小狗以前是个性格奔放、热烈的小伙子,而现在,在经历了大变故之后,整个人的性格稍微沉稳了一些。

他在马一岙的示意下,按捺下了心头的怒火。

没曾想,那胖女人在发现我们完全没有半分反应之后,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各种地图炮,骂得那叫一个痛快。

我们低头不语,默默忍受。

等下了这趟车,转乘的时候,我走到了小狗的身边来,揽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兄弟,委屈你了。”

小狗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侯哥,别这么说。我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刚才我倘若站起来,抽那女人几个大耳光,咱们现在说不定就在警察局里面了。而如果是那样,可就耽误了你们的大事儿。”

我说不争一时之锋芒,是为了藏剑于鞘,等到最终爆发,惊艳世人的时候,我一样,你也一样。

几人不再多言,转车之后,几经辗转,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抵达了中环。

循着之前的记忆,我们找到了那家小商行,进门之后,发现店里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伙计,老板龅牙苏不在。

马一岙上前,用粤语问道:“靓仔,你们老板龅牙苏呢?”

伙计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说道:“老板不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

马一岙笑了,说这事儿,还真的得等你们老板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伙计说道:“这个就不知道啦,看这条街的鬼添哥过生啊,请了我们老板去同庆楼食海鲜啊,说不定还要喝酒打牌,再加上去夜总会晒晒女仔,明天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啊。”

马一岙皱眉,说鬼添哥?

伙计咧嘴,说嗬,鬼添哥都不懂噻?是不是港岛人啊?你们几个土里土气的,难道是大陆过来的?嘿,丢你老母,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呃?

这伙计满嘴喷粪,态度堪称恶劣,真不知道龅牙苏到底是怎么招的这人。

他这商行,说起来也算是服务业呢,这么对待客人,不怕倒闭么?

这伙计的狗眼看人低着实让人愤恨,不过马一岙却练就了一身荣辱不惊、唾面自干的气度,冲着那伙计笑了笑,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明天再过来。”

他领着我们离开了这狭窄的小铺面,走到了外面来。

我瞧着这寸土寸金的中环,低声说道:“我们真的明天来么?咱们现在别说住酒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呢。”

马一岙眯着眼睛,说道:“他不是告诉我们了么,龅牙苏在那个什么同庆楼。”

我揉了揉鼻子,说你的意思,是去同庆楼找他?

马一岙点头,说对。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狗突然问道:“咱们不是需要低调一些么?我听那伙计的意思,那个什么鬼添哥,在这一带很有名的样子,如果我们闹了他的生日宴会,会不会把事情给闹大了?”

马一岙对他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是今天那个辱骂我们的胖女人,还是刚才那个看不起我们的店员,对我们而言,他们都是普通人,是路人。他们为了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撒了气,骂了也就骂了,于我们而言,不损分毫,而龅牙苏不同,在我们的计划里,他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没有钱,咱们啥也干不了,寸步难行,而且他还是行内人……“

我补充一点:“而且我们不会明着绑,而是敲闷棍儿。”

小狗不再说话,而我们则开始往外走,并且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所谓同庆楼的地点来。

好在同庆楼的名头很响,是附近一家十分有名的海鲜酒楼,曾经上过电视节目,著名的港岛美食大师蔡澜还专门为此写过系列专栏。

我们三人找到了同庆楼的店门前,走进去的时候,被服务员给拦住了。

人家告诉我们,这里被人包场了,除了邀请的客人之外,其他的散客恕不接待。

马一岙跟对方说,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的。

对方扑克脸,就是不放人。

我们继续纠缠,那服务员转过头去,冲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道:“饼肥哥,这边有人闹事……”

那男人走上来,满脸凶恶地说道:“今天鬼添哥过生,你们哪里的,敢来这里闹事?”

马一岙打量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走。

我们在后面跟着,走了十几米,马一岙方才停下来,对我们说道:“这帮人是帮会社团的,看来那个鬼添哥是个社团老大。”

我说怎么办?要不然从后门走,想办法混进去?

马一岙左右打量,突然走上前去,拍了一个染黄毛的年轻人,热情地问道:“大哥,打听一下哈,我听他们说起鬼添哥、鬼添哥的,你知不知道,这鬼添哥是干嘛的啊?”

那人一脸疑惑,看着马一岙,说你是干嘛的?

马一岙笑了笑,说我们几个,是大陆的,过来投奔亲戚的,这两天总是听人提及鬼添哥,如雷贯耳,就想找人问一下,涨涨见识。

说罢,他也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一包烟来,递出了一根去。

黄毛接过烟来,马一岙有热情点上。

那人很是满意,深深吸了口气,长长吐出之后,方才说道:“这鬼添哥嘛,在咱们这儿是大名鼎鼎,不过你们从大陆来,不知道也很正常——他是信义安的十大话事人之一啦,资深四二六成员,中环这边的金融街,都归他管,富得流油呢;而且人家学历很高啊,在伦敦的牛津大学留过学的嘛,靠脑子吃饭的咯……”

马一岙认真地听完黄毛讲完,又敬了一只烟。

等那人走了,他回过头来,刚要说话,瞧见小狗有些走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了?

小狗指着不远处一个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女人说道:“那个女的,不就是在巴士上嘲讽我们的肥婆么?”

第四章 宴席绑人

我放眼望去,发现果然是今天我们过关之后一同坐车,然后对我们不断嘲讽、取笑的女人。

她此刻换了一身衣服,穿得相当正式,一身富贵,脖子上,手腕上不知道挂了多少的金银首饰,此刻从车上走下来,与送她过来的司机招呼两声之后,正要走进同庆楼,结果突然停下。

她从坤包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手机,然后开始打起了电话来。

此刻同庆楼这儿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也嘈杂,所以那肥婆就朝着旁边的巷道里走去。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小狗说道:“她是过来,参加这个什么鬼添哥生日的么?”

马一岙当下决定,说:“小狗,你把脸遮一下,去把她的包给抢了,往巷子里面绕;侯子,你接应小狗,将包拿来,里面应该有邀请函和礼金,咱们两个拿了进去——小狗,你将那女的给引开一些。”

我们三人过关的时候,都简单化过了妆,乔装打扮过,所以即便是暴露了相貌,也不会引起人联想的。

时间有限,小狗听到之后,立刻行动起来。

只见他行动迅速,飞快地走到了那胖女人的身后,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狗趁着女人回头的时候,拽下了那女人的坤包,随后当那女的大惊失色之时,又顺手一拽,将那女的手机给顺了下来,转身就跑。

女人一愣,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小狗就已经撒腿跑开去。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着,小狗行动迅速,朝着我们这边跑来。

我在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将包接过,顺手放进了八卦袋里面去。

小狗又跑了两步,仿佛扭到脚了一般,停了下来,女人瞧见,又来了劲儿,一边大声呼喊着“抓小偷”,一边朝着这边追来。

我们错肩而过,瞧见小狗将人给引走之后,我翻了一下那坤包,发现里面的确有请柬和红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lv的钱包,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沓钱。

我递给马一岙,他接过来,翻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走吧,我们赶紧进去,趁着那女人没有回来之前,找到龅牙苏。”

我跟着他往前走,说请柬上面有名字么?要万一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马一岙笑了,说这位鬼添哥可是中环这一片的信义安话事人,大名鼎鼎的人物,想要巴结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也看到了那同庆楼的规模,来那么多人,迎宾的,未必每个都认识——稳一点,别露怯就行了。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同安楼前来。

刚才小狗那么一闹,虽然隔得有点儿远,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刚才拦住我们的服务员,和那个饼肥哥都走到前边儿去观望热闹了,我和马一岙正好绕过两人,往里面走。

留守在这儿的人员瞧见我们,上前来询问,马一岙递上了请柬,并且还在门口奉上礼金,果然没有被盘问。

我们往里走,来到了二楼大厅,瞧见大厅二十几桌,分成好几个片区,因为离开席好有点儿时间,所以人只坐满了大半。

规模果然很大。

我们往前走,然后巡视一圈,并没有瞧见龅牙苏的人影。

那家伙一嘴龅牙,特征最是明显,我们的印象都很深刻,所以基本上他只要在大厅这儿,我们一眼就能够认出来的。

左右巡视一圈之后,我们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来,我低声说道:“难道那个小伙计骗我们?”

马一岙摇头,说不可能……也许,上厕所去了?

我点头,说那去找找。

两人起身,询问了一下服务人员,然后开始朝着洗手间的位置走去。

我在前,马一岙在后,两人进了洗手间,发现人还挺多,几个位置都关了门,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下,一直等到了所有的门都有人出来之后,方发现龅牙苏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很是郁闷,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在门口叫我:“侯子,过来。”

我走到了门口,马一岙指着不远处的走廊,说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家伙的背影,长得很像龅牙苏,走。”

我赶忙跟着他往前走,转角之后,发现尽头是一个包厢,而门口则守着两个人。

我们走过去,有人迎了上来,问道:“找谁?”

马一岙十分镇定地说道:“我们刚才有一朋友过来了……”

那人说道:“你朋友?里面是鬼添哥,你们要找你朋友,在外面等着吧。”

鬼添哥?

我们不再说话,往回走去,等转过拐角,我低声说道:“没想到这个龅牙苏跟鬼添挺熟悉的,如果我们动他,会不会闹得满城风雨?”

马一岙摸出了一小袋粉末,说出门之前,师父把这个交给了我——这个叫做孟婆粉,是武夷山白莲洞至善禅师出品的,配合净口神咒,能够让人忘记当前发生的事情;当然,这个对普通人有效,对于修行者来说,就勉强。正是凭借着这个,我才想要找到这家伙来拿钱的。

我说那好,咱们等一等吧。

两人在大厅与包厢的拐角处这儿等着,而没多一会儿,楼梯口那里,突然走来了两个让我们十分眼熟的家伙来。

风雷手李冠全,以及黄毛尉迟京。

这两个家伙是港岛霍家在外的行走,负责联络和沟通事宜,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来。

瞧见这两人的时候,马一岙和我对视一眼,都能够感觉出对方眼中的悔意。

我们之前没有打听清楚,只以为那鬼添哥是个不出名的人物,所以想要抓紧时间,将龅牙苏给逮了,讨回我们的那一笔手续费来救急,没想到这个鬼添哥的来头居然这么大,连港岛霍家的人,都过来给他祝寿。

如果早知道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就耐住性子,在那小商行外面等个一天就好了。

主要也是那胖女人出现得很是时候,使得马一岙刚刚打听完鬼添哥的身份,就给了我们混进来的机会。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瞧见李冠全和尉迟京两人被人领着,直奔包厢那边去见鬼添哥。

我们不想与这两人打照面,于是转身,又进了洗手间里去。

我们进了洗手间,一人占了一个厕所位,没两分钟,就听到外面有声响,接着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就听到旁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

我听到是马一岙,推门而出,却瞧见马一岙拖着一个露鸟的昏迷男人,走进了洗手间的最后一个格子里。

此刻洗手间没有别的人,我也没有顾忌,问正在关门的马一岙:“龅牙苏?”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说港岛霍家都来了,咱们这个时候动手,合适么?

马一岙说道:“我门没关,他推进来,跟我打过了照面——我感觉得到,他认出我来了。”

靠。

都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没想到还有这事儿发生。

我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去外面看一下,如果那两人还在里面的话,我们扶着这家伙先离开吧。”

马一岙说好。

我准备往外走,结果刚刚走出两步,洗手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与此同时,我能够瞧见有气息在外面晃荡。

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又回到了刚才的格子间里,并且提醒旁边的马一岙:“他们好像过来了。”

我刚刚说完话,就有两人走进了洗手间来,在小便池那里放水。

随着激荡的水声,我听到李冠全的声音传来:“对了,尉迟,我听北边的朋友说起一事儿,我们秦大小姐的那个姘头,好像在官方举行的集训营还是培训班什么的,拿了个第二名的名次,毕业了,你说说,他会不会听到秦大小姐订婚的消息之后,跑到咱们港岛来捣乱啊?”

相比李冠全那调侃的话语,尉迟京显得很不开心,讥讽道:“李老大,别说得那么难听,梨落小姐,马上就要是霍家的少奶奶了,今后的霍家,说不定就要由她来执掌,你觉得这话儿传出去,她会高兴?”

李冠全说道:“她高不高兴,我不知道,但我却晓得,你可能会不太高兴……”

尉迟京有些恼怒,说你想说什么?

李冠全冷冷说道:“我只是想跟你提一个醒,秦大小姐的这身份,不是你一个小小行走能够奢望的,而且你也别指望里应外合,配合侯漠那小杂种过来将人带走,好满足你的私心——我会盯着你的,别让我知道你在这背后动手脚,否则,哼哼……”

李冠全尿完了,洗过手之后,转身出去,而尉迟京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之后,也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旁边传来轻轻的扣响。

我走了出来,望了扶着龅牙苏的马一岙一眼,他摇了摇头,说先出去再说。

两人扶着龅牙苏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马一岙点了龅牙苏的脖子,以及后背几下,那家伙居然就睁开了眼睛来,仿佛醒过来一般。

我们扶着他出了洗手间,又往楼下走去。

门口有人拦着,我们解释了两句,说苏先生有些不太舒服,那人便没有再说话。

我们扶着龅牙苏离开,走过一个巷口,小狗也走了过来,与我们汇合。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旁边,突然停下了一辆黑色大奔,车窗摇下,有一个人对我们说道:“几位从鬼添哥的生日宴中绑人,到底想要干嘛?”

第五章 铁头于凤超

当车窗摇下来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拦在了马一岙的跟前,而当那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的拳头已经捏得喀喀作响。

做贼心虚。

事实上,从刚才凑巧遇到了港岛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以及尉迟京之后,我整个人都是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这会儿虽然顺利地将龅牙苏从宴会现场掳走,但我也是心惊胆战,觉得我们接下来想要潜行下来的目的,极有可能就会报销了。

而这个时候,还被人给看了出来,让我如何不激动呢?

如果不是看在大街上人这么多的状况下,我或许就直接动手了。

那人瞧见我面露凶光,满脸都是凶悍之色,忍不住笑了,摆了摆手,对我身后的马一岙说道:“你是王老前辈的徒弟马一岙么?”

啊?

正在扶着龅牙苏,高度戒备的马一岙听到那人叫他,不由得一愣。

随即他眯住了眼睛,仔细打量那人,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先生贵姓,我们认识么?”

那人看了一眼后视镜,对我们说道:“你们上来吧,那边有人过来了。”

我们回过头去,瞧见同庆楼方向,走出了几个人来,领头的正是那个肥婆,而旁边还有几个帮会分子,先前拦住我们的饼肥哥也在其间。

显然是那肥婆回过神来,没有去找警察,而是求助到了鬼添哥那儿来。

我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马一岙,而马一岙却果断许多,对我和小狗说道:“先上车。”

那人坐在驾驶位,车子空空,正好能坐下我们几人。

对方十分可疑,即便是他此刻表现得十分善意,但我还是放不下心来,直接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而马一岙也扶着龅牙苏,与小狗一起进了后车厢里。

上了车,我全力提防着那人,他却并不管我,而是看向了斜侧方的马一岙,说真的是你?

马一岙沉声说道:“先生,你我素未谋面,而且我还乔装打扮过了,你怎么能够一眼就认出我来呢?”

那人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这人出来混,别的都是其次,单这一双眼睛,最是精准,靠着它,救过了我许多次性命……

马一岙又问:“既如此,你拦着我们,又想要干嘛?”

瞧见我们几人都全神戒备的样子,那人笑了,直接表明了身份:“放心,我对你们没有恶意——马兄弟,不知道王朝安老前辈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我叫做于凤超,外号铁头鱼。咱们没有见过面,但我当初找王朝安老爷子的时候,瞧见过你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你来。”

啊?

听到他自报家门,我们都愣住了,连马一岙这般淡定的人,都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真的是于凤超?”

那人点头,说如假包换——需要给你们看我的身份证么?

马一岙赶忙摆手,示意我将那海南黄花梨手串拿出来,我不敢怠慢,从怀里摸出,马一岙指着这玩意,说道:“那您认得这个么?”

那人接了过来,哈哈一笑,说这不是我托人给王老前辈带过去的信物么?哎呀呀,我说这两天怎么左眼老是跳,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原来是你们到了。

瞧见这个,马一岙没有再怀疑,伸手过去,说道:“你好,你好。”

两人手紧紧一握,随后马一岙给他介绍:“于哥,这是我朋友侯漠,这是小狗,我们一块儿过来的。”

两人聊着,我在旁边打量此人,发现他长着一张马脸,左脸脸颊上有一道形如蜈蚣一般的狰狞疤痕,双目锐利,微微眯着,很像是港岛一个叫做“大傻”的演员。

不过他的身形更加瘦一些,削瘦而修长,五指坚韧,有点儿皮包骨头的架势,上面满是老茧。

而他的身上,不经意间,又有淡淡油黄的气息在萦绕,不过很稀少,一闪即逝。

这样的情况,要么就是高手,能够自己克制气息,要么就是新丁。

很显然,他是前者。

于凤超跟我们简单寒暄过后,直接进入了正题:“我本以为这手串送出去之后,王老爷子是不会用到的,没想到他居然给了你们,看得出来,你们是有急事——告诉我吧,到底什么事情,会让你们冒着得罪鬼添那家伙的风险,跑到他场子里来帮人呢?”

马一岙看着于凤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于哥,你之前与我师父的约定,还当真不?”

听到他这么说,于凤超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声收敛,认真地说道:“王老前辈于我,宛如再生父母一般,倘若没有他,说不定我早就死乐;我于凤超虽然在港岛混社团,做了许多的昧心事,但信义二字,却一直挂在心头的。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一口唾沫一颗钉,这都实打实的——所以诸位,你们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讲,我铁头鱼能办的,直接帮你们办了,不能办的,我使尽全部的力气,用尽所有关系,都帮着你们给弄完……”

听到他这情真意切的话语,马一岙不再隐瞒,将我们过来的目的,跟他开门见山地说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王朝安老爷子对他如此信任,马一岙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讲完之后,开口说道:“港岛霍家,真正到了你这个地位的人,应该是能够了解的,它到底有多可怕,你也应该清楚,所以我得提前跟你说,你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直接讲就是了,我们立刻离开,你当没见过我们。”

马一岙说的这个事儿,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震撼了,即便是沉稳如于凤超,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后他回过神来,哈哈一笑,说这事儿,我知道,圈子里都在传,那位秦小姐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得到了那朱雀妖元,羡慕的人,不知道有多呢,没想到居然是侯兄弟给她的,而且你们两个之间,还有一腿——啊,不好意思,天天跟一帮粗人打交道,顺嘴了。行,行,这事儿我知道了,其实呢,这件事情是霍家办得不地道,就算没有这这手串,我也愿帮。

他将手串掂量了一下,又交还给了我。

兹事体大,马一岙不得不再一次地跟他确认,说于哥,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了,如果事发,得罪了霍家,您以后,可未必能够在港岛这儿立住脚呢?

于凤超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说道:“怎么,信不过你于哥?”

马一岙摇头,说没有,只是想跟您说说后果。

于凤超说道:“虽然霍家是信义安的大水喉(金主),但在我这边,跟霍家其实本来就不太对付,所以对付他们,我是很乐意的——这事儿你们既然跟我说了,就不要再墨迹了。离订婚的时间,好像还有半个月,咱们得抓紧时间……”

双方确定之后,不再纠结,而随后,于凤超指着昏迷过去的龅牙苏,说你们是过来见那位秦小姐的,这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马一岙又解释了一番,于凤超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龅牙苏,皱眉道:“马老弟,这事儿你们就做得有点儿不对了,既然准备找我了,又何必担心钱财和费用的问题呢?这人是鬼添一情妇的弟弟,那女人挺得宠的,鬼添哥事后肯定会闹的,到时候耽误了正事儿,可就不划算了。”

啊?

我在旁边十分惊讶,说还有这档子关系呢?

于凤超说我刚才也瞧得眼熟,你们说名字,我就想起来了,之前跟鬼添一起喝茶的时候,见过几次……

马一岙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就别多想了。我这里有武夷山白莲洞的孟婆粉,回头给他服用一下就成了。”

于凤超点头,说好。

他发动车子,朝着前路走去,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于凤超一边开车,一边接电话,然后说道:”喂?鬼添哥啊?来了来了,我都差点儿要到了,结果接到电话,说码头那边出了点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挺急的,一定要我去处理……唉,手下的人不得力,就是这样子的啦,哪里像鬼添哥你这样,手下都是得力干将?改天喝茶,我亲自给你赔礼道歉……对,对,我给你准备礼物了,一会儿让小弟给你送过去……好,我忙完了,一定赶过来。”

他说了一通,挂了电话,然后对我们说道:“我先送你们去一个地方,暂时住下,然后我赶去鬼添那里,给你们打个掩护,扫扫尾,回头你们把人给送回去。”

我们点头,说好,谢谢。

二十分钟之后,于凤超将我们送到了一处小楼来,引我们下了地下室,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离开。

而马一岙则在龅牙苏的脖子上点了两下,将人弄醒了过来。

第六章 拒绝道德绑架

从昏迷之中苏醒过来的龅牙苏有着异于常人的清醒,他眯着眼睛,低声说道:“几位,求财还是结怨?不管怎么说,划下道来,我都接着。”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就笑了,说哎哟,你还门儿清,平时没少得罪人吧?

那人不答,反而说道:“各位大佬,我姐夫是信义安中环坐馆鬼添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给个面子,不要闹得那么难看,可以么?”

这家伙身处险境而如此淡定,着实让人惊讶。

说句实话,换做是我,也未必能够做到他这般淡定和平静。

马一岙没有跟他废话,而是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在去年的时候,有人找你帮忙中转一笔钱,五十万美金,老歪给你打的电话。但那笔钱,最后没有转到客人的手中,这件事情,你还有印象没?”

能够成为跟老歪有所关联,并且得到信任的合作伙伴,这龅牙苏并非蠢人,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一脸惊讶地说道:“哦,是你们?”

马一岙点头,说怎么样,没想到我们还能够找上门来吧?

为了配合马一岙,我故意弄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来,恶狠狠地看着龅牙苏。

我真正发起怒来,模样到底有多可怕,这个我是很清楚的。

用来吓人,基本上一吓一个准。

果然,龅牙苏给我杀气十足地瞪了一眼,脑袋恨不得埋到裤裆里去,慌张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大佬,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看到老歪挂掉之后,就见财起意,将钱私藏起来。对不起,你们给我个机会,我明天就去将钱取出来……”

啊?

听到他焦急的话语,我和马一岙忍不住面面相觑。

我勒个去,敢情这家伙贪的,并不仅仅只是那15%的手术费,而是全部都给截胡了啊——倘若这一次不是我们走投无路,没办法想到他的头上来,这事儿说不定就这样过去了。

难怪无论是老外的那个内侄,还是后面的发财张,都没有办法将钱给追回来呢。

之前我们还以为是那帮人在故意拖着我们,现在才知道,就算是他们有心帮忙,那钱也根本没有到账。

我和马一岙,为了这笔钱数次亲身历险,费劲了心思,却不曾想问题却是出在了这里。

马一岙伸手过去,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说原来是你小子在捣鬼。

他捏着龅牙苏的脖子,让那家伙没办法喘气,吓得直哆嗦,艰难地喊道:“大佬,给个机会啊?”

马一岙这样只是吓吓他而已,毕竟这家伙的身份特殊,还有许多的首尾要处理,所以吓唬完后,恶狠狠地说道:“快点啊,把钱转过来,愣着干嘛?”

一直不太爱说话的小狗这个时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要不然交给我处理吧?”

瞧见我们一脸不解的样子,小狗缓缓说道:“别看他人长得不咋地,但细皮嫩肉的,爆个菊,应该挺舒服的……”

噗通!

如果说马一岙刚才的威胁还让龅牙苏有点儿侥幸心理,那么小狗这平静的话语,却让他直接跪倒在地。

他慌张地说道:“别啊,大哥,我可以转,但现在是晚上啊,银行都下班了,我能怎么办?”

马一岙抓着他的脖子,冷冷笑道:“欺负我们不懂呢?港岛的银行下班了,全世界的银行都下班了么?你们这帮耗子,在别的地方,难道就没有账户?赶紧想办法,要不然就让我兄弟先爽一下吧!”

龅牙苏听到这话儿,慌张摆手,说等等,让我想想,想想……哦,我知道了,我打一个电话,给我打一个电话可以么?我让美国的合伙人将钱转到你们的指定账户,这样可以了么?

马一岙将龅牙苏身上缴获的电话开了机,然后扔给了他,说别耍花样啊,不然要你好看。

龅牙苏接过电话来,脸色十分难看,低着头,在翻找电话呢,我在旁边友情提示:“你最好别瞎鼓捣,我们这里有一位懂四国语言的,而且你跟老歪合作那么久,大概也知道我们这个行当的人是什么样的,你要是耍花样,自己想一想后果。”

龅牙苏不敢了,拿出了电话来,老老实实地拨打过去。

如此一番折腾,他总算是将钱,打到了马一岙之前预先备好的账户上。

马一岙打电话找人查询到账之后,走到了龅牙苏的跟前来,手一抬,那带着炼制的炼妖球就在他眼前晃悠,随后指间一弹,有粉末落到了对方的鼻间去,紧接着马一岙开始低声念起了净口神咒来:“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

念到最后,他猛然一喝:“急急如律令!”

马一岙的右手手掌猛然拍在了龅牙苏的额头上,那家伙双目一翻,却是昏死了过去,而随后马一岙将他人给放平,又在头上画了一个符箓,钉在了天灵盖上。

瞧见那家伙睡了过去,我问道:“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了么?”

马一岙将那家伙的手机拿起来,将通话记录给删掉,又用布将指纹擦干净,这才回答道:“理论上来说,他会忘记今天的一切事情,想不起任何的东西来,可能在很久以后,脑子里面会有一些记忆碎片,但也没有什么用。”

我点头,说那就好。

说完,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富贵险中求”,倘若不是我们冒险将龅牙苏掳来,估计没有人想到,那笔五十万美金、差不多四百多万人民币的资金,居然是给这家伙给私吞了去。

资金怎么到位、如何处理,这些都由马一岙来负责,而我担心的,是地上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处理。

好在没多久,于凤超就赶了回来。

他告诉我们,那个肥婆已经报了警,并且在鬼添哥的宴会上哭诉,弄得鬼添哥火冒三丈,而随后龅牙苏的失踪,也让他大为恼火,现如今正在召集兄弟,四处搜人呢。

事情闹得有点儿大,所以希望我们这两天尽量别出门,待在这儿,等避过风头了再说。

至于龅牙苏,只要是处理妥当,就由他帮着送回去。

对于于凤超的大包大揽,我们点头道谢,随后于凤超叫来了一个机灵的年轻人来,告诉我们,这个阿灿是他最得力的心腹手下,这两天由他来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

那个年轻人对我们点头,招呼道:“三位想必是饿了,我已经叫了茶餐厅的外卖过来,让你们尝一尝老港的味道。”

于凤超招待热情,又帮着我们收尾,让我们变得轻松许多,等吃过了外卖之后,我们都有些困顿了,阿灿又给我们安排房间,直接睡在了地下室里。

我先前挺打瞌睡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躺下去之后,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

我盘腿,行了几回周天,还是精神抖擞,于是便起了床,跑过去找马一岙。

马一岙这儿也没有睡呢,正在盘腿行气,瞧见我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说于凤超这人的手段如何,能不能帮忙安排,让我见到秦梨落?

马一岙说他既然答应下来,问题应该就不大,咱们这两天也别着急,先熟悉熟悉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我想了想,又说道:“那个……你说如果梨落不肯跟我走,那该怎么办?”

马一岙忍不住笑了,说你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

我苦笑,说倒不是有没有自信,而是觉得如果她执意而为的话,我也没有阻拦她实现自我价值的追求。

马一岙说卧槽,你这么高尚?

我叹了一口气,说有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两个人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没有形成良好的感情基础;说句老实话,我对秦梨落这么上心,大部分原因也是人家长得漂亮,至于她本人的性格,我了解得也不多——因为根本就没有深入地去相处过……

马一岙看着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希望秦梨落是因为道德绑架而选择跟你在一起,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反而会觉得很不自在,对吧?

我点头,说对,就是这样的,如果她是因为喜欢,因为爱,而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算是拼死,也要将她带走;而如果只是道德绑架的话,我觉得趁早就算了吧,那朱雀妖元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十分珍贵,但对我来说,用来补偿她当初给我的弱水,以及感激她引领我到这条路上,也是合适的。

马一岙点头,说好,这件事情,你自己考量,到时候需要怎么做,跟我说就行了——实在不行,咱们跑一趟武当山,李安安还在等着你呢。

呸……

我啐了他一口,说又说笑呢。

与马一岙聊过之后,我回房睡觉,一觉睡到早上醒来,我行过两遍气,又练了一套拳,这时于凤超方才赶了过来。

一下来,没有等我们问起,他就黑着脸说道:“事情有点麻烦了。”

啊?

我们都诧异,问怎么回事,于凤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牙擦苏死了。”

第七章 等待与猜疑

(为@棱角分明 加更)

于凤超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将我们几个给震住了。

马一岙问:“到底怎么回事?”

于凤超瞧见马一岙一脸茫然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真不是你们动的手?”

马一岙莫名其妙,说瞧你这话儿说的,我们找到龅牙苏,是求财,不是求命,就算那家伙昧了我们的钱,但他也吐出来了,与我们之间,算是两清了,我们如何害他?再说了,你走之后,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没去过别的地方,这一点,你小弟也能作证啊。

于凤超摇头,说不,我说的,是你给他弄的那孟婆粉,真的没问题?

马一岙的脸黑下来了,说那东西是我师父给的,你觉得呢?

于凤超不相信马一岙,但绝对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没有再怀疑,而是讲述起了事情的缘由来。

他昨天将龅牙苏带走之后,亲自将人给送回了他的住处去。

龅牙苏是一个人独住,于凤超还是确定他没事之后,方才离开的,没曾想他第二天早晨过来的时候,在路上打电话,探听后续,却得到了一个让他为之震惊的消息。

龅牙苏死了。

这件事情是闹得很大,据说鬼添哥当场就拍了桌子,悬赏捉拿凶手,一定要给他的那个情妇一个交代,给自己的便宜小舅子报仇。

听完于凤超的话语,我们都惊讶无比,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说你昨天走之前,他什么状况?

于凤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在熟睡,呼吸正常,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

马一岙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说他的手机……

于凤超说我路上的时候扔了。

这人倒是心细。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这件事情如果追查下去的话,可能会对我们的计划有所影响啊。”

马一岙说这还不是最关键的,主要是龅牙苏,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是我们这边出了什么岔子,这个锅我背了,但如果是于哥走了之后,龅牙苏又给人杀死了,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于凤超点头,说对,如果是那样的话,很有可能我就被盯上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于凤超接了电话,听完之后,挂掉,然后对我们说道:“果然,那家伙是事后被人宰掉的,线人跟我说,他在死之前,曾经遭受过审讯和虐待,死状十分凄惨。”

昨天我们虽然威胁了龅牙苏,但为了不留下太多线索,所以出手都有轻重,表面上基本都看不出来,主要以恐吓为主。

于凤超亲自将人给送回去的,临走前还有过检查,所以对于这件事情非常清楚。

我们的嫌疑排除了,而麻烦就更加严重了。

于凤超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我们说道:“我这几天的行踪,恐怕会被有心人盯上,无论是警察,还是江湖上的人,都一样——所以我可能不会再过来与你们见面,我们之间,靠阿灿来联络消息,没问题吧?”

我们纷纷点头,说麻烦你了。

于凤超离开之后,我们几个聚在马一岙的房间里,沉默了许久,突然间,小狗说了一句:“这个于凤超,会不会有问题?”

我眉头一跳,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狗说道:“我们这边的事情,太过于棘手,而且涉及到霍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于凤超倘若是打了退堂鼓,又抹不下脸面来,于是故意弄出这么一桩这事情来,好来一个缓冲,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这个……

小狗的猜测似乎很合理,而马一岙却断然否定,说不,我师父看人很准的,于凤超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他若觉得无能为力,昨天就应该直接拒绝我们了。

小狗瞧见马一岙这般坚持,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在旁边瞧着,能够感觉得到,发生了之前的变故之后,小狗这人的性格变得越发沉稳安静,也更不容易相信人了。

或许只有对我们这些曾经生死与共的伙计,他才会感觉到几分温暖吧。

想到这里,我终于做了决定。

吃过了阿灿送来的早饭过后,我对小狗说道:“王老爷子既然传了你《九玄露》,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九玄露分为上下两篇,上篇为内功,专门用来行气走脉,而下篇,则是与人较技的手段,不过被撕毁了去……”

小狗说道:“九阴真经?”

我苦笑,说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我之前在北方的时候,机缘巧合,巧好得知了一些线索,那下篇分为七个部分,分别是贪狼擒拿手,至于巨门金刚身、禄存探云手、文曲勾兑丹、廉贞披风剑、武曲破天枪和破军千步,相传为南海某一派的绝学,而我这里,有一套“贪狼擒拿手”,配合着九玄露的修行,能够让你与人交手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说罢,我将自己学的的贪狼擒拿手,跟小狗一一讲解起来,并且融入了自己的看法。

马一岙在旁边看着,结合自己的理解,也给予一定的建议和帮助。

小狗出生于宝芝林卖鱼灿一脉,自小就与家族继承人苏四为伍,一同学习,一同成长,算得上是世家子弟,所学颇多,也很是牢固,自有章法,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对这一门手段,也并不在意,只当借鉴。

然而随着我讲解的深入,他便发现这贪狼擒拿手有异于寻常手段的独特之处,不仅仅是招式套路,更多的,是与敌人交手的思路。

那种天马行空,匪夷所思却又行而有效的手段,让他为之折服。

所以到了后来,小狗也就收起了心中的轻视,跟我认认真真地学了起来。

我先是跟小狗讲解一边,又手把手地习练一番,最后两人在狭窄的地下室主厅里腾挪,不用力,只用招式比斗,一边打,一边讲。

如此许久,等到小狗融会贯通之后,方才停歇下来。

而弄完这些,小狗长呼一口气,朝着我拱手抱拳,认真地说道:“如此神技,实在是受益终生,大恩不敢忘。”

我拦住了他,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再说了,你为了我的事情奔波,我也没有专门谢过你不是。

小狗不再多礼,而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如此两天,我们都在地下室里待着没出去,要么就行气打坐,保持自己的巅峰状态,要么就比试过招,熟悉擒拿手的种种妙处,而在这期间,于凤超的心腹助手阿灿除了负责我们的饮食之外,还时不时地传递消息过来。

首先是关于龅牙苏的死,警方那边推动得很快,已经查到了与我们冒名过港的那几个身份有关,目前正在四处找寻。

而鬼添哥那边,也是发动手下,四处搜寻。

不过港岛这么多的人口,如此大的国际金融中心,想要找人,黑道反而比白道要更顺手一些。

鬼添哥在信义安以及整个港岛黑道都是很有地位的,再加上拿出了一笔不菲的悬赏来,使得现在到处都是找寻我们,想着去领赏的混子,和江湖人物。

而关于秦梨落的消息,也打听到了。

她从燕京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了一个叫做离岛的地方疗养,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岛屿,霍家在那里有一大片的宅院,里面都是他们的人,根本没办法知道里面的任何状况。

不过于凤超一直都在想办法联络秦梨落,还希望能够帮我安排一次见面。

我其实对见面这事儿,并不热心,但是如果是书信往来,又或者别的方式,很可能会有一些误会和不理解,所以能够见面,将这里面的事情搞清楚,那是最好的。

而且从阿灿这边传来的说法,于凤超对于此事,还是挺有信心的。

尽管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但能够做到信义安十大话事人之一,而且在修行上又有着超卓成就,这样的于凤超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除了这些,于凤超还搞了一份名单,是港岛霍家大体的实力,包括顶尖的高手和主要人物等。

这些不仅仅只是留守港岛的人,还有在东南亚和日韩的高手与供奉。

这些东西,能够让我们对于霍家的实力有一个基本的认识,不至于到时候真的撞上了面,还不知道人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姓甚名谁。

从这上面来看,于凤超对我们的事情,还是挺上心的。

如此又等了两天,于凤超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人也都联系妥当。

他让我们直接乘坐渡轮去离岛,阿灿会提前过去,帮忙安排。

接到消息之后,我们整理了一下,在下午的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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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昨天写到半夜,上传的时候,定时更新出错,导致八点的章节凌晨发了,我知道很多朋友会疑惑,不了解,中午加一更,当做我凌晨迷糊的补偿吧。

第八章 丽园设伏

于凤超的安排十分缜密,知道我们几人目前拿到的身份,在外界很不安全,所以又特地给我们弄了三个假身份。

出门的时候,马一岙还帮着我们几个重新化妆,将下巴垫高,鼻子弄挺,又戴上假发套,完全就变了模样,倒也用不着担心太多。

随后我们独自前往港口,坐上了去往离岛的渡轮。

离岛在香港诸岛之中,算不得什么重要岛屿,所以一天的航班也挺少的,我们赶到点,上了船,等发船之后,发现渡轮上面的人也不多,宽敞的船舱之中,也就稀稀拉拉十来人。

这儿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而看着像观光客的,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也就另外两人,还有一对情侣。

而随后,船开了不久,我感觉到很不舒服,就仿佛毒蛇盘在了脖子上一样,冰冷湿滑。

我回过头来,正好与一个光头独眼的老人目光对视。

那人约莫六十多岁的样子,脸上的皱纹累积,穿着一套宽敞的白色唐装,左眼的眼球是玻璃珠子,里面泛着古怪的五彩光芒,而右眼很小,眯眯眼。

他打量人的时候,瞳孔收缩,散发出银针一般扎人的目光来。

我跟他对视一眼,感觉很不舒服,对方如同毒蛇一般阴鸷,然而我却无法通过望气之术,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修行者。

又或者,夜行者。

两人打过照面之后,劫不动声色地离开,而随后,我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用手指在马一岙的胳膊上面,写了一句话,告诉他我的感受。

马一岙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妄动。

港岛乃国际都市,弹丸之地,却有着那么多的人口,全世界的人物汇集在一块儿,自然是藏龙卧虎的。

他让我别横生枝节。

行船的过程让我很不舒服,总是有一种想要回头,去打量那独眼老头的想法,但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这样的矛盾让我无法释怀,最终选择闭目而眠。

抵达了离岛,下了船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去找寻那独眼老人的踪迹,却发现一转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

出了码头,我跟马一岙聊起这事儿,他告诉我,他也感觉到了。

那个独眼老头虽然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我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身体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保护,也代表着那人的气场,已经影响到周围的环境,让处于同一个空间的人都为之敬畏了。

这样的人,的确是很强,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最好别跟他有什么交集。

毕竟从气质上来看,这人不像是什么善茬。

我说他有没有可能是霍家的人?

马一岙摇头,说虽说离岛上霍家有一些产业,但也不是说没有别家的势力,而且这人的相貌,跟我们先前得到的霍家高手资料,没有一个重合——当然,也有可能是于哥那边没有收集到的,这个都说不准。

上岛之后,阿灿已经在门口等待,开了一辆车,将我们直接拉到了一家小酒店住下。

他告诉我们,他已经跟那边的人商量好了,留出了一道空隙来,到时候我直接过去,跟秦小姐会面就是了,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

我有些患得患失,说你见到梨落小姐了么?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

阿灿低头,说没有,秦小姐深居简出,一直都没有露过面,我们能联络到的,是丽园的一个女侍,她弟弟是我们的人,通过她得知,秦小姐每天都会在凉亭里坐半个小时,喝茶赏月,因为喜欢安静,周围是没有人的,而那个时候,也正好是你与她见面的机会——我觉得,以你与她之间的关系,就算是谈不妥,应该也不会找人来抓你的吧?

我给他这么一说,点头说道:“自然不会。”

阿灿拿来一包裹,对我们说道:“这是丽园守卫的衣服,一会儿你们几个换上,就跟着我过去——相关的地方,铁头哥都打点好了,钱花了不少,问题不大。”

他说得很有自信,讲解完这些,又跟我们聊起撤离的方案来。

最好的结果,就是秦梨落是被困住的,她愿意跟我一起离开,那么就不能走渡轮了,于凤超在岛南的一片水湾里安排负责接应的快船,到时候能够将我们给直接接走——如果顺利,就将我们给安排到大陆去;而如果有人拦截,也有可能会安排我们先去赌城避风头,然后再偷渡回国。

而如果秦梨落不肯跟我走,那么就用不着这个风险很大的方案,直接乘渡轮回港岛。

当然,一旦发生任何变故,都可以赶到岛南去,不过那船不能等,过了今晚,一直到凌晨四点钟还没有人到,负责管船的越南人可能就会离开。

不愧是于凤超的得力助手,阿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梳理得井井有条。

随后我们简单地吃过了晚饭,等待时间。

到了差不多八点多,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我们几个就出门了。

没有开车,而是缓步前行,在岛上的街巷里行走着。

阿灿给我们大概讲了一下地形之后,指着西边方向连成一片的老式宅屋,告诉我们,那里就是丽园,以前霍家从东南亚举家迁过来的时候,在这里临时落过脚,后来在香港岛站住脚之后,并没有搬走,而是不断的扩建和改装,作为其中的一个老宅来使用,里面住了一些退休的人员,还有霍家的祠堂。

听到阿灿的讲述,我不由得想起了秦梨落之前跟我说过的事情——她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某个荒岛上,与许多同龄的小朋友一起,接受最严格的特训。

那样的特训是十分残酷的,甚至还亲眼瞧见过有同伴死去,然后被当垃圾一样地扔掉。

她要不是因为表现优异,十分突出,被霍家两位镇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看中,收为义女,最后又被霍家的二号人物收为弟子,从此青云直上,踏入坦途,说不定活不到现在来。

所以,秦梨落有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之前对港岛霍家的行事还算是挺欣赏的,至少不强迫,也有自己的原则,与黄泉引那种邪恶之极的组织是完全不同的。

而现如今,我认识得更多了之后,越发明白,每一个庞大的组织背后,都有着数不清的原罪。

阿灿讲得差不多了,来到了一棵大樟树的附近,耐心等待着,当时间来到了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有一声古怪的叫声,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咕、咕……

阿灿赶紧上前,回应了一句,然后从黑暗中浮现出了一个人来,打量了一下我们,低声说道:“时间有限啊,我带你们进去,十点十分在院子后门接你们,如果你们不到,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们了,知道不?”

阿灿赶忙点头,说行,我们一定准时。

那人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有,我听小美姐说秦小姐的情绪有些不正常,一旦有什么不对,你们赶紧撤离,要是被抓住了,也别把我交待出来,知道不?”

那人十分紧张,阿灿只有安慰他,说好,没事,我们都听你的。

得到了我们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人紧张的情绪方才舒缓一些,对我们说道:“跟我来吧。”

他带着我们往前走,走的是一条小道,那丽园并非是一大宅子,而是一大片的建筑群落、街区,最外围的是一些三层两层小楼,而往里面走,方才是霍家成员住的洋房。

那些是看上去有一些英伦风格,又带着法国风情,很不错的别墅院子,而最中间的地段,才是中式的祠堂和建筑。

秦梨落住着的,是祠堂左前方的一处大院子,院子中间,有精致的苏式园林,假山、走廊和池塘。

每天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在那园子中间的小亭子里独处。

那人带着我们,一路绕开大的建筑,专挑小道走,最后来到了那园子的后门处,轻轻敲门,三长两短,叩叩叩。

没多一会儿,门开了,有一个女人着急地说道:“怎么才来?”

那人赶忙说道:“小美姐,不好意思,今天路上的巡逻多了一些,绕了点路。”

女人没有说什么,呼唤我们进去,我第一个往前,小狗和马一岙也跟着,而阿灿却低声说道:“我在外面等着你们,然后把尾款结一下。”

我们不疑有它,跟着往前走,那女人将我们领着往前走,马一岙走了两步,吸了一口凉气,说哎哟,我肚子疼。

说罢,他往回走去。

小美姐叫了他两声,马一岙没有回应,便也不敢大声,带着我们继续往前,来到了园子中间的一条走廊上,瞧了亭子一眼,有些疑惑,说咦,秦小姐怎么不在?我去房间看看。

说罢,她转身离开,留下我和小狗。

我刚才瞧见马一岙离开,心头就有些不对,左右张望,发现这儿的气氛凝重。

我心头一跳,拉着小狗说道:“好像不对。”

小狗低声说道:“马哥刚才走到的时候,冲我们眨眼睛了。”

啊?

我一愣,刚想要离开,而这个时候,突然间一阵刺眼的亮光,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将我们照得透亮。

而随后,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我们跟前,冷笑着说道:“侯漠,别来无恙?”

第九章 守庙老人

糟糕,糟糕,中计了。

在瞧见风雷手李冠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当时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往回路走,却给十来人堵住了去路,随后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我与小狗背靠背站着,不断地转动,提防着这帮人出手,而对于李冠全等人来说,却显得十分得意,朝着我们冷笑。

我瞧见来人之中,除了李冠全之外,还有数人,格外让人注意——最让我为之惊悸的,就是先前与我们一起坐渡轮上岛的独眼老人。

此刻他也出现在了这儿,而且还堵住了我们的退路,让我们没办法及时撤离。

除了他,我还瞧见三个人,都是之前于凤超给我们资料上有过的高手,一个叫做欧阳岳,是个四十多岁,气质沉稳的男人,一身朱红色的气息洋溢全身;而另外一个叫做欧阳狱,却是那欧阳岳的族叔,大上十几岁,但气势却越发凌厉锋寒;而另外一个土里土气的家伙,则叫做王青栓。

他个头不高,却双目锐利,一身绿光浓郁,所过之处,脚下的青石板上,都有青草茁壮而出。

个个高手,绝非常人。

至于其他的几个人,虽然并没有前面那几位一般鼎鼎大名,厉害老辣,但也都是精干之辈。

圈套,这个埋伏,设置已久,瞧这架势,是一点儿就会都不肯给啊。

我环视一周,最后落到了李冠全的身上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不好意思,走错地方了,让条路来,可以么?”

李冠全冷笑,说你怕不是在做梦哦。

那个叫做欧阳岳的男人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原来这位,就是近日来名声鹊起,让风雷手都吃瘪的候漠啊,把你脸上那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弄下来,让我们大伙儿,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吧?”

哈、哈、哈……

众人一阵欢笑,而脸色一直阴郁的独眼老头却耐不住了,冷冷说道:“赶紧将人给拿下吧,后院那边,还有一堆事儿呢,那少夫人要是闹起来,看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鬼扯。”

他一句话,将场间的气氛弄得骤然一僵,李冠全没有再废话,抬起了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也从怀里摸出了熔岩棒来,厉声喝道:“去尼玛的!”

熔岩棒出,这根镶嵌了王岩那金属圆环的棒子,与传说中的金箍棒越发相像,陡然变大之后,我没有再灌注妖力,而是提棒而上,朝着前方猛然一劈。

挡在我面前的,正是走上前来说话的欧阳岳。

此人身体敦实,手长脚短,瞧见我提棒而上,并不畏惧,而是大叫了一声:“来得好!”

能能够被调集过来,埋伏我们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之后的高手,而且从此刻的阵容来看,就知晓李冠全是花了心思,而且对我表现出足够尊重的——要不然,对付一个刚刚觉醒不久的小妖,能够用上这样的架势?

我的棒子挥下,却见欧阳岳双臂一震,那一对手仿佛灌注了钢铁一般,闪烁这金属光泽,然后相交,架住了我的这棒子。

而当我想要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双壁之上,传来了莫名的吸力,让棒子紧紧地黏在了上面,无法动弹。

而与此同时,旁边几人也动手了,朝着我和小狗陡然杀来。

我甚至都听到了李冠全那破开空间、轰隆雷鸣的一掌。

杀鸡用牛刀,这帮人真的是横下心来了。

眼看着即将陷入绝境,我却并不慌张,心中反而生出了几分莫名的狂傲之意来。

对方来的猛人越多,就是对我越尊重。

能够让他们如此害怕,说明什么?

说明我成功了。

我让他们感觉到不安,感觉到害怕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足够的底气啊,孩子。

九路翻云,阴阳路。

我双手抓着熔岩棒,猛然一转,阴阳分隔,两种力量在高速旋转,却是化作了陀螺形状,一瞬间就破开了欧阳岳的手段。

我抽棒出来出来之后,朝着后面猛然一棒砸去,却是与李冠全的风雷掌相撞。

两者交击,一瞬间,巨大的劲气爆开,恐怖的气劲将修为稍微浅一些的帮手给震得一阵踉跄,往后退去,而我与李冠全两人,也都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行家一出手, 就知有没有。

之前我们一棒子将李冠全打晕,那是占了闷棍儿的便利,现如今正面对敌,李冠全立刻用超卓的实力,证明了自己这个霍家在外四大行走的首席,并非是阿谀奉承而得来的。

那是实打实的本事,而且还是大本事。

我双手有些发酸,而李冠全也是有些惊诧,没想到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步居然这么大。

我往后退的时候,那欧阳狱与王青栓却扑了上来,这两人一个老辣,一个凶狠,三两下,便将我与小狗给分隔开了。

小狗名门出身,夜行者的血脉又十分超卓,自然不是善与之辈,此刻身陷绝境,更是逼发出了最大的潜力来,双手一翻,与那王青栓陡然交手两个回合之后,脸色一变,那张微胖浑圆的脸也开始变化了,化作了那恶霸犬的模样来。

直接显露本相,这样子的战斗,才会有最高的效率。

小狗显然是知道,此时此刻,我们已经不容有失了,一旦落於下风,那可就是生死之间了。

小狗陡然爆发,而我也不再藏着掖着,手中的熔岩棒猛然一震,却有火光喷薄而出,再一次与欧阳岳相撞的时候,那火星飞溅而出,落在地上,立刻就有青烟冒起来。

场面一瞬间就变得无比激烈。

铛、铛、铛……

我有心突围,所以上来就施展绝学,那九路翻云一出,杀气腾腾,没有半分回旋余地。

无论是欧阳岳,还是李冠全,还有旁边几人,他们对这一套杀气腾腾、却又玄之又玄的棒法,在一时之间,有些束手无策,原本凶猛的架势一下子就给我压下去了。

先声夺人,这是“先锋手”的真义,我修习九路翻云,最有心得。

然而就在我准备在气势上压倒他,然后想办法找个破绽逃离之时,一直堵在退路,满脸阴沉的独眼老头终于耐不住了。

他冷冷地说了一声:“都是废物。”

轰……

那人往前一跃,我感觉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黯,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两色一般,而下一秒,那人已经来到了我的跟前来,抬手就是一掌。

我到这个时候,方才反应过来,横棒来挡,却感觉一股巨力扑来,仿佛十五级台风一般。

我这才发现,那人拍过来的,并非掌法,而是手印。

他的右手大拇指与无名指相交,中指、食指和小拇指并拢,指尖之上,有莫名的光华在闪烁,就好像是信号灯一般,一闪一黯,与我的熔岩棒相交的时候,我感觉整个身体的妖力陡然泄去,仿佛戳破了的气球。

嗡……

一股振荡空间的禅唱在我的耳边响起,随后我整个人腾飞起来,重重地撞在了亭子旁边的假山处。

碎石飞溅,倘若不是我临时用上了铜皮铁骨的神通,只怕此刻就已经挂掉了。

而接下来,那家伙又一跃,出现在了我的身前,伸手一抓。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给对方拿去了。

好恐怖。

真正顶尖的高手,一出手,我感觉世界都要塌下去了一样。

眼看着我即将被对方抓住脖子,突然间,一道金光从我眼前掠过,正好落在了独眼老头儿的右掌之上,紧接着一道恐怖的光华暴起,黑烟腾腾。

而那宛如鬼魅一般的独眼老头大叫了一声,跌落到了假山下面的池子去。

我抬头一看,却见马一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右侧,浑身都是鲜血,冲着我喊道:“走。”

我在假山的废墟中站稳脚跟,有些焦急地说道:“可是小狗他……”

这时从水池下方,陡然冒出一大片的黑丝来,宛如有生命一般,朝着我们席卷而来,而远处,其余几人也朝着我们这边跃来,马一岙又从兜里摸出了一块九层塔的玉器来,朝着地上猛然一砸,然后拽着我往后跑。

他边跑,边痛苦地喊道:“他给逮住了,我们得走,不然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本来还想要最后搏一把的,毕竟我还有底牌没有亮出来。

但在如此恐怖的敌人面前,这样的底牌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而且马一岙抓住我的时候,我发现他手掌上面满是血,湿漉漉的,显然在外面,他也经历过了一场恶战。

我们身后,恐怖的气劲在鼓荡,空间扭曲。

我没有再犹豫,与马一岙一同撤离,两人往外跑,越过园子,在属于霍家的一大片街区狂奔。

这一片街区十分复杂,我们有没有来过,所以转着转着就晕了,而身后的敌人一直在猛赶,喊杀声越来越大。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一片小山坡前,马一岙这会儿有些支持不住了,对我说道:“侯子,你走吧,我把他们给引来。”

我一把抓住他,将他背起来,说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我咬牙,将马一岙背起来,又跑了一段路,转角出现了一个祠堂还是庙宇,我从侧墙翻了过去,刚刚一落地,就瞧见一个守庙老头,在打量着我。

我瞧见生人,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来,然而马一岙却拦住了我,朝着那人拱手,说打扰了,抱歉。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而这时,那个老人却开口叫住了我们。

他说道:“小兄弟,瞧你拱手这姿势,莫不成,是游侠联盟的人?”

啊?

第十章 被封印了的马一岙

我当时是起了狠戾之心,想着要打晕这老头儿,防止他泄露我们的行踪,然而马一岙的坚持,还是让我放弃了这想法。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是逃不掉了的,又何必去牵连他人呢?

所以我们准备离开,但守庙老人的话语,却仿佛一道光,直刺我近乎于绝望的内心深处。

对我而言,“游侠联盟”这个十分中二的词眼,现在却代表着一种信念。

我回想了一下马一岙刚才拱手抱拳的姿势,发现他拱手时,中指、食指和无名指并拢弯曲,而大拇指与小拇指则相互抵着,有点儿像是手势“666”交叠的样子。

这个,是游侠联盟的拱手标识么?

我有些迷糊,而马一岙则回过头来,双目泛起光,然后双手伸出,左右手的拇指相扣,左手手掌朝外,右手手掌朝内,一齐放平,分开,又聚合。

如此三次之后,恭敬地说道:“千古风流今在此,万里功名莫放休,三山五岳成一快,降妖伏魔是朋友——后辈马一岙,千斤大力王王子平的徒孙,见过联盟前辈。”

那老人听闻,满是皱纹的额头舒展开来,认真盯着马一岙,然后说道:“王老前辈的徒孙?你师父是……”

马一岙拱手,说王朝安。

老人深吸一口气,打量了一下我们这状况,开口说道:“你们可是得罪了霍家,被人追杀?”

此刻已经能够听到远处嘈杂的喊杀声,马一岙不敢相瞒,低头说道:“正是如此。”

老人不再多言,指着那庙宇的右厢房说道:“你们先去那里避一避。”

他开了口,不容置疑,我和马一岙犹豫了一下,马一岙朝着那老人拱手,道谢之后,准备离开,然而老人却又叫住了我们。

他走上前来,伸手在马一岙的伤口处抹了一把,随后抖落袖子,却有一大片的香灰洒出,将我们来时的痕迹给掩盖了去。

这时他方才催促道:“赶紧进去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别露头。”

我们不敢拖延,往里走去,而那老人纵身一跃,却是从我们刚才翻过的墙头跳了出去。

我与马一岙朝着右厢房那边走去,然后低声问道:“他干嘛?莫不是想要唬住我们,再去报信不成?”

马一岙摇头,说不会,以此人的实力,拿下现在的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用不着那么复杂——他应该是拿我的血迹,去布置我们逃走的假象,并且顺便遮掩我们两人的痕迹。“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心中的慌张方才收敛一些。

两人进了屋子,发现里面冷冷清清,马一岙伤势过重,有些扛不住了,进屋之后,就直接栽落地上去。

我将他给扶住,往旁边的椅子上坐,马一岙赶忙拦住我,说别,我身上都是血,如果他们进来搜查的话,会被发现的——你扶住我就好,我运气,将伤口给凝住。

我不敢乱来,只有将他扶住,而马一岙则行起了气来。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只瞧见那伤口上有氤氲白雾浮现,所过之处,即便是婴儿小嘴一般的伤口,也开始愈合起来。

我来不及询问他神奇的疗伤手段,而是问道:“你这些伤,是怎么弄的?”

马一岙叹息,说我进来,就感觉不太对劲了,所以就先撤了,想要找个办法接应你们,结果门外也有埋伏,对方准备得太充分了,我即便是有所防备,还是吃了亏——好在来之前,师父给了一些压箱子底下的东西,勉强逃了出来……

听他说起,我心头难受,双目赤红,恶狠狠地说道:“想不到,于凤超那家伙,到底还是出卖了我们!”

我恨意浓烈,马一岙却劝道:“这里面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也许未必是他……”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可信度,马一岙只是提了一句,也不再说。

我想起小狗来,十分担心,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你落在假山上的时候,他就给人扑住了,虽然他显露出了全部的本相,奋力反击,但敌人布置的高手实在太多,他是逃脱不得的。

我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只要我们没有被抓起来,就还有机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我和马一岙停止了对话,赶紧竖起了耳朵来——尽管马一岙话语里说得自信满满,但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老人,到底还是存在这一些疑虑的,特别是涉及到我们两人的生死。

两人侧耳倾听,那庙门闯入了一群人,而原本跳墙离开,去布置的守庙老人,此刻却回来了,拦住了他们。

一番喧闹过后,我听到了李冠全阴测测的声音:“蒋庙祝,我霍家敬你是江湖前辈,师承高人,一直对你礼遇有加,从来没有与你出过冲突,这些你心里是有数的,现如今有人惹到了我们霍家,而且十分严重,你若是想要包庇那人,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守庙老人听闻,不由得笑了笑,说你们霍家是霍家,我离岛妈祖庙是妈祖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谈不上谁给谁面子,而如果真的有人犯了事,你叫警察来,我也是愿意配合调查的,但你们这样气势汹汹,带刀带枪地冲进我庙里来,这就不行——要是冲撞了妈祖她老人家,谁负担得起?

他果断拒绝,而没有等李冠全说话,那土里土气的王青栓就怒骂道:“狗屁妈祖,她要是能显灵,老子就有胆日她……”

轰!

没有等王青栓的话语说完,却听到一声爆响,连我们这儿,都感觉到了风压呼呼吹来。

整个建筑,都在颤抖。

当风声停下的时候,那庙祝缓缓说道:“这人面生,想必不是有意的,我原谅他了——李先生,如果你真的能够代表霍家做决定,强行进入我这小庙里面来的话,那就进来吧……”

空气陷入了沉默,过了几秒钟,我听到庙门那儿,传来了独眼老头的声音:“走吧,我瞧见血迹了,朝着南边的水湾去了,应该是想要坐船逃走。”

他一说话,气氛陡然松懈,随后我听到李冠全开口:“对不住了,蒋庙祝,我那兄弟口无遮拦,打扰,打扰……”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一会儿,这妈祖庙就又陷入了一片平静之中。

如此又过了几分钟,房门被推开,那满脸皱纹的老人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脸色苍白的马一岙,说道:“怎么不坐下歇着?”

马一岙苦笑,说浑身是血,怕人进来搜查,所以不敢坐。

守庙老人摆手,说没事,有我在,他们不敢进来的。

说罢,他指着里间说道:“进去吧,里面有床,你上床躺一躺吧,瞧你这浑身的伤,就别强撑着了……”

到了里间,我将马一岙扶上了床,这才向那老人拱手道谢。

老人摆了摆手,说不用,算起来呢,我以前也是游侠联盟出身的,不过没有待两年,就散了,我因为跟蒋校长有些亲戚,便投身国府,再后来,抗日战争结束之后,我厌倦争斗,便来了香港,在这破庙里,一守就半个世纪,唉……对了,我叫做蒋秋生,对于王子平先生来说,算是后辈,你们唤我蒋伯便是了。

听到这缘由,马一岙又要坐起来,给蒋伯拦住。

他问起了我们被追杀的缘由来,在这样的老前辈面前,我们都不敢妄语,老老实实地说起。

听完我们的讲述,蒋伯冷哼一声,说霍家呢,以前的时候,还是懂些规矩和底线的,而自从霍思乡、霍思贤两兄弟过世之后,规模虽然越做越大,行事却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与霍家,似乎有着颇多渊源,只是简单点评几句,也不愿意多谈,而是开始看起了马一岙的伤势来。

马一岙浑身是血,看着可怕,不过主要伤的,只有五处,背部两道伤口,左臂和右腿分别一道,再加上胸口中了一掌——特别是那一掌,使得他整个胸口都有些坍塌,衣服破碎,显露出了胸口那黑紫色的吓人手印,并且朝着周身扩散而去。

蒋伯将马一岙破碎的衣服取下,检查了一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这伤,是火焰刀彭三思下的手么?

马一岙点头,说大概……是吧。

蒋伯瞧见,叹了一口气,将衣服盖下,说道:“火焰刀,顾名思义,其掌如毒火,攻心入肺,歹毒无比,而你中的这一掌,正好是胸口,又拖延了这么久——基本上,没救了……

啊?

我听到,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去。

我看着蒋伯,说真的没救了?

蒋伯叹息,说我在这妈祖庙守着的五十年多年来,一直在研究医术,算是略有心得,如果当时就送过来,或许有救,而现在……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很是惊讶地低声喊道:“等等,这是什么?”

紧接着,他将马一岙上身的衣服扒光,摸了几处穴道,一脸惊讶地说道:“你的奇经八脉,居然给人封印了六处?这是谁干的,你知道么?”

马一岙苦笑,说当然知道——那人,便是我师父。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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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评论过百就加更——长评定三个……)

第十一章 人中龙凤金蝉子

(为@命运之手 加更)

为什么?

听到马一岙的话语,无论是我,还是蒋伯,都非常惊讶,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特别是我,此刻的我已经不再是修行行当里面的门外汉,自然知道这奇经八脉,对于修行者的重要性。

须知,所谓奇经八脉,指的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这八脉。

它因为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它沟通了十二经脉之间的联系,又对十二经气血有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

这封印了六处,相当于绑着一只手与人打架,又或者单腿走路,实力不是减半,而是大打折扣。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实在是闹不明白,而马一岙却苦笑着对那老庙祝说道:“蒋伯,你既然对医术精修,不如再看看,我师父为什么要封印我呢?”

听到他的话,蒋伯也非常好奇,点头,说好,你且等。

他离开了房间,没一会儿,背来了一个医箱,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皮袋来,打开之后,是好几排银针。

他取出一根两寸长的银针,对马一岙说道:“我可以么?”

马一岙点头,说请便。

蒋伯不再犹豫,将那长长的银针,直接扎进了马一岙的胸口处去。

我瞧见那位置,仿佛是心脏,我瞧见了都心惊胆战,忍不住想要阻止,但看马一岙并无表示,也只有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冲动来,耐心等待。

那蒋伯连续朝马一岙扎了三针,一针在心口处,一阵在头部,而最后一针,则在会阴处。

别的地方,我都还可以忍受,朝会阴处扎去的那一针,我看得都下意识地想要夹紧腿,浑身直哆嗦,感同身受。

三针过后,蒋伯摸出了一个古怪的铜器来,那玩意有点儿像是风水先生的罗盘,不过细节处又有很大的不同,中间一个磁石指针,然后周围有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刻度之类的东西。

而指针的中心,则有一个小凹口。

他将三根针分别拔出,上面带着的鲜血,滴落在了凹口上。

第一滴血,滴落下来,那指针开始摇晃,第二滴,指针转圈。

而第三滴下来的时候,那指针直接就疯了,跟指尖陀螺一样,疯狂转动,根本就停不下来。

如此两三分钟过去了,指针终于停下来了。

我凑上前去打量,却发现这些字,我根本就认不明白,有点儿像是古代的象形文字。

等等,我想起了,之前在霸下秘境的时候,我看过类似的文字。

妖文。

而没有等我琢磨过来呢,那蒋伯却是吓了一大跳,一脸惊悸地看着马一岙,说道:“你,你这是金蝉子,人中龙凤的体质啊?”

金蝉子?

我一脸懵逼,对蒋伯说道:“你这个,怕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虽然读书不多,但金蝉子是什么,我还是懂的——金蝉子是释迦牟尼如来佛的二徒弟,因为有“金蝉脱壳”的神通,故而血肉凝聚,有那长生、再生的能力。

这也是《西游记》里面,金蝉子转世之后的唐僧,吃了他的肉,有长生不老功效的由来。

只是……

这也太扯了吧,平常人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听到我的质疑,蒋伯却一脸正色地说道:“夜行者之中,有洪荒龙风等诸天神奇血脉,一旦觉醒,实力突飞猛进,而人类与夜行者纠缠的时间数百万年,但为什么是人类主宰和掌管了主体世界呢?你想过这一点没有?“

啊?

我愣了半天,方才说道:“为什么?”

蒋伯说道:“因为人类里面,也有许多顶级厉害的能力和血脉,有的是通过长久的修行之后顿悟体现,而有的,则是直接融入在血脉之中,有一部分人超脱出来,成为了陆地神仙一样的人物,而有的则会将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而这个‘金蝉子’,便是其中之一——它的由来,是明朝之时出现的,说不清楚是受了《西游记》的影响,还是《西游记》受了它的启迪……“

他说的这话儿,着实是有一些太过于玄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的话,居然就深信不疑了。

我回过头来,对着马一岙说道:“我勒个去,是不是说,吃了你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马一岙病怏怏的,脸色苍白,此刻却笑了,说行啊,回头我去医院割了包-皮,给你尝一尝,看看有没有效果……

呃……

我忍不住地翻白眼,而马一岙则对蒋伯正色说道:“现在,您应该明白我师父为什么会封印住我的经脉了吧?”

蒋伯点头说懂了。

两人仿佛在说秘语一样,我在旁边听着头昏脑涨的,忍不住问道:“我不懂啊,到底为什么呢?”

蒋伯瞧见马一岙有气无力的样子,便跟我解释道:“一般来讲,金蝉子体质的修行者,乃人中龙凤,天生道缘,如同转生活佛一般,根骨和悟性极佳,身体天生就能够吸收隐藏在时间与空间之中的能量,净化体质,超脱凡胎;然而越是这般,越容易招人忌恨,特别是修行至妖王以上的夜行者,或者是魔,因为对它们来说,这样体质的修行者,实乃‘人宝’,比妖族大圣的妖元,或者天材地宝,更加有吸引力……“

我这会儿终于明白了,看着马一岙,说也就是说,你师父怕你夭折,所以才会如此?

马一岙点头,说对,凡事有利就有弊,若不是我师父封印住了我的体质,将这消息给死死掩藏住,只怕我也活不到现在来。

蒋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现在呢?你是怎么想的?”

马一岙苦笑,说我还有得选择么?

蒋伯说道:“之前我并不知晓,而现在既然确定了你是那金蝉子的体质,那么就算是你这般的状况,应该也不会死,只不过需要休养过一年半载,这段日子内,不与人动手,基本上就会无碍。”

马一岙摇头,说我等不了那么久。

蒋伯说道你可想好了,如果我帮你解开封印的经脉,虽然可以让你金蝉子的体质重现天日,但你很有可能会被魔头盯上,而且还会种下情劫诅咒,难以自拔?

情劫诅咒,这是什么鬼?

马一岙点头,说我想好了——侯子,你的玄武宁心,可以借给我戴上一段时间么?

我听到,赶忙拿出来,然后问蒋伯,说这个可以隐藏住他的气息么?

蒋伯接过来,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或许可以,或许……如果是很厉害的魔,未必能够瞒得住——而且你师父当年帮你封印,想必是费了许多的功夫,现如今只要解开,想要再封印,恐怕是没有可能了。所以,此事一开,日后你必然会麻烦不断……”

马一岙坚定地说道:“我,想好了,拜托你了。”

蒋伯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叹息,说好,我知道了,既如此,老头子我今天,就帮你将封印的经脉给解开吧……

他吩咐我去厨房烧热水,又作诸般准备,我不敢怠慢,赶忙去弄。

如此忙碌了半个小时,一应东西都准备妥当。

蒋伯让我在外面守着,帮忙放风,而他则在房间里帮马一岙解封,我瞧见他那一套看着如同刑具一般的医疗工具,胆战心惊,有心在旁边围观,却给蒋伯虎着脸赶了出去。

我有些不太确定,还是马一岙给我使了眼色,方才选择离开。

这个小岛上面的妈祖庙,不算大,看着十分破败的样子,整个庙里面,除了蒋伯这个庙祝之外,也没有再看到其他人。

先前闹了一阵子,现在已是深夜,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我坐在西厢房的不远处,仰望璀璨星空,突然发现,今天的繁星,远比往日更加明亮,有好几颗星子,如同钻石一般绚烂。

外面蝉唱,时不时有蛙声传来,而屋子里面,则有压抑的呻吟声。

马一岙是个硬汉子,能够让他如此痛苦难捱的,恐怕是真的很疼。

痛入骨髓。

一个屋子,分开了两人,马一岙在里面痛苦呻吟,有时甚至如同野兽一般低声嘶吼,而我则在外面焦急难耐,好几次都想冲进去瞧个清楚。

如此漫长的时间,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间,那门开了,换了一身短衫的马一岙走了出来。

因为是短衫,所以能够看到胳膊和腿。

先前那触目惊心的狰狞疤痕不见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而且变得越发娇嫩,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而原本奄奄一息的马一岙,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他的双目之中,还有隐隐金光,如同闪电一般,刺啦闪烁,仿佛某种气场在往外荡漾,而又给腰间的某种东西给按捺下去。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如同一座活火山。

一旦爆发,天崩地裂。

他瞧见我,笑了,说怎么样?

他这一笑,如百花盛开,整个空间都仿佛明媚起来。

这,就是完全体的马哥,么?

第十二章 耍个回马枪

瞧见眼前这个朝气蓬勃得如同初升太阳的马一岙,再跟他之前那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死去的惨状一对比,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我的确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可以可以,如果是我是女的,我说不定会爱上你。”

是的,我此刻说的是实话。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抛开穿着,简直就是太几把帅了。

如果可以,我可以用三千字来形容此刻的马一岙是多么的貌比潘安,玉树临风。

不过篇幅有限,我暂缺略过,而是问道:“怎么样,解开封印之后的感觉如何?”

马一岙伸展了一下手脚,有噼里啪啦的虎豹雷音,从骨骼之中散发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之前的时候,仿佛是背着一块大石头在行路,而现在,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轻松和惬意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之前的世界一片污浊,而现在却轻灵无比,变得缤纷多彩、存在着无限可能一般……“

我说你这么讲,实在是太玄乎了——你身上的伤呢?

马一岙伸了一个懒腰,对我说道:“好了,金蝉子体质,这样的东西说起来玄之又玄,但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快速新陈代谢、并且死亡因子稀少的基因体质。有了这个,之前所有的伤势,包括那个火焰刀的恶毒掌力,都是可以化解的……“

我有些惊叹,说这么神奇?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你喝一口血,你师父的病就能好了啊?

马一岙叹气,说怎么可能,我这体质,只是加快新陈代谢,让伤势快速愈合,心脉复苏,甚至是延缓衰老而已,我师父那是中了毒,而且还是毒入心肺——若是可以的话,我早就解开封印了,何必费尽心思,四处去找寻后土灵珠的下落呢?

我说什么是死亡因子?

这个生物学出身的男人口中一套一套的新名词,各种科学术语听得我一头雾水,好在马一岙足够耐心。

他跟我解释:“人的一生,会经历过无数次的新陈代谢,我们掉下的头发、皮屑以及身体产生的污垢、油脂等等,这些都是新陈代谢出现的;细胞每时每刻都在消亡与分裂,但最终却保持着一种定量平衡,使得我们能够存在于世,不过这样的新陈代谢却并不是毫无止境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的细胞活性就会越来越低——这,也就是人体的衰老……&“

“而死亡因子,就是控制这种细胞活性更新周期的东西。”

“一般来讲,它会随着人的饮食生活习惯等因素而起伏,使得人的衰老时间,有快有慢,但总之一点,衰老终究还是会来的,从不迟到——唯有金蝉子体质,能够将死亡因子的含量降到最低,从而实现长寿的目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是长寿,而非长生不老?

马一岙点头,说长生不老,属于永生,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血脉或者基因序列所能够控制得了的,需要更多的讲究。

我听得一头雾水,挠了挠头,然后问道:“这么说,此刻的你,实力比之以前,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了吧?”

马一岙说这得看跟谁比。

我说这又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如果跟之前的我比,那自然是天差地别的变化,但因为我被封印之时还尚小,所以在修行上面,与普通的修行者进度基本一样,所以想要一下子跨越到很强的一个境地来,那是基本不可能的——就比如说昨天的那个独眼老头,我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面走出一人来,正是略有一些疲惫的蒋伯。

他对我们说道:“那人叫做西门越,是霍家留在缅甸的顶尖高手,此刻应该是为了在订婚宴上,见证霍家的新老交替才回来的;这人十分阴狠狂傲,连霍英雄对他都要恭恭敬敬,这种超一流的高手,你们比不过他,也是正常的。”

我想起先前与那独眼老头交手的情形,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有黑白两色,不由得心有余悸地说道:“的确,那人简直太恐怖了。”

蒋伯说道:“你们也别沮丧,那家伙在缅甸,一直都是用人命来练功,走的近乎于邪魔外道,所以才会有这般的恐怖修为——他这种人,平日里不积福,到处犯下恶事,因果缠身,很容易就会遭报应的,放心吧,他活不长的……”

这话儿我听在耳中,却忍不住一声长叹。

的确,那独眼老头西门越活不长,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但有这样一个家伙坐镇此处,远水救不了近火,不管我们是想救回小狗,还是去见秦梨落,都是天大的阻碍。

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有点儿想向这位神秘的庙祝开口求救——毕竟这一位,能够让李冠全和西门越等人如此忌惮,必然是有着绝对实力的。

然而我刚想要开口,马一岙却仿佛知晓了我的心思一般,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拉住,没有说话,而蒋伯则提着医箱说道:“我累了,回去歇息了;你们两个就住西厢房吧,只要不出去,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马一岙躬身,认真地说道:“多谢前辈。”

蒋伯已经走开,听到之后,笑了笑,头也不回,摆手说道:“举手之劳,而且,毕竟我们都是……游侠联盟!”

他说这个词眼的时候,珍而重之,但最后的时候,却有几分落寞的意思。

是啊,游侠联盟,这已经是一个消失了大半个世纪的词眼了。

想想当年的联盟,是如此的庞大,其中人才济济,民国十大家,每一个单独拎起来,都是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角色。

而现如今,许多年轻一辈的人提起游侠联盟来,更多的不是敬意,而是笑话。

蒋伯去休息之后,我看着马一岙,说干嘛拦着我?

马一岙说道:“蒋伯守着这庙,守了大半辈子,又何必因为你我的事情,将他卷入这场争斗之中去呢?”

我说:“可是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很难救出小狗来的啊?”

马一岙说他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还是由我们这些年轻人来做吧。

我说怎么做?

马一岙说道:“咱们得打一个逆向思维的逻辑——你想,那帮人是不是都以为咱们两人身受重伤,不知道在哪儿等死呢?而且他们知道了接应船只的位置,确定我们无法逃走,现在肯定在到处搜查我们的下落,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出现一种叫做‘灯下黑’的情况呢?”

“灯下黑?”

我说你的意思,是咱们重新回到丽园那边去,说不定能够见到梨落?

马一岙点头,说对,如果说之前丽园的防备是十分,那么经过昨天夜里那么一闹,今天的防备估计也就只有三四分,所以想要见到秦梨落,应该是很容易的;而如果能够跟秦梨落见了面,我们就可以知道小狗的下落,这样一来,所有的死扣,都得以解开了。

我说现在天还没有亮,那咱们现在走?

马一岙笑了,说对,杀个回马枪,谁会知道呢?

的确,之前的马一岙身中火焰刀,身体崩溃,就差等死,这情况霍家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自然会以为我们往山上蹿去了,此刻正漫山遍野地搜人呢,没曾想马一岙解开了封印,恢复了金蝉子体质,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信息差,这个是我们目前最大的优势。

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渐渐无用,所以我们得抓紧。

我看了一眼蒋老的房间,说需要跟他老人家说一声么?

马一岙摇头,说我们出了妈祖庙,就不要再跟他老人家有任何的联系了。

说罢,他对我说道:“给我一套衣服,一会儿我换上。”

我没有再多说,从八卦袋里掏出了一套平日里备着的衣服,马一岙进了房间,将衣服换下之后,与我来到院子里,朝着蒋老房间的方向鞠了三个躬。

然后我们转身离开,从原来翻墙的位置。

翻墙的时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别的,我隐隐听到一声叹息,仿佛是蒋老发出来的。

两人离开了妈祖庙,小心翼翼地往回走,没多一会儿,就来到了霍家的那一片街区,这会儿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不过即便如此,几处主要的街道口,还是能够看到人在把守着,显然出了昨夜的事情之后,这边的防备变得更加严格了。

我和马一岙在高高低低的楼房和巷道阴影处行走着,原本想要去丽园找秦梨落,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马一岙却停下了脚步。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道:“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马一岙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到一个男人,被一队人给押解着,拖向了街区里面去。

那个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男人,居然是于凤超。

第十三章 禅城苏先生

于凤超?

瞧见坚硬得如同一铁块的于凤超,此刻却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的样子,给两人搀扶着,朝着街区的核心地带拖去时,我和马一岙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心中震撼。

我这才知道,出卖我们的,并非是于凤超,而是另有其人。

不但如此,于凤超也给连累了,港岛霍家到底还是这一带的地下黄帝,就连于凤超这样的信义安话事人,都给敢立刻拿下,而且还是连夜过去捉拿。

这一队人里面,领头的是那个欧阳岳,但以此人的修为,想要拿下于凤超,其实还是有一些勉强的。

前去捉拿于凤超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行事呢,还是应该跟上去,反而是马一岙更加果断一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就躬身,跟着那支队伍的身后摸去。

我因为没有了玄武宁心,所以对于气息的调节格外谨慎,特别是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如此一番跟随,我们来到了离丽园不远的一处老宅门外,眼睁睁地瞧着这些人进了一半,而其余人则原地解散了去。

马一岙与我来到了墙角边缘,趴在那长满了青苔的墙根处,耳朵贴在上面,耐心地听了一会儿,随后两人相互依托,爬上了墙头去。

我瞧见院子很大,而房间修葺得很严实,窄窄的窗,狭小的门,看着就好像是以前我参观的某个古村碉楼一样。

这个地方,应该是港岛霍家以前用来关押人犯、或者用刑的场所。

而讽刺的,是霍家的祠堂,离这儿,差不多也就五十米左右。

两人顺着墙根的阴影,走到了房子的边缘,那门口有人在守着,尽管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十分警惕。

我们不敢靠近,只有绕着房子,想要找寻机会,而随后,我们在靠左边的一个窗口处,听到了鞭子甩在空中的啪啪响声。

紧接着,那鞭子落在了身体上,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来。

啪、啪、啪……

那抽鞭子的人十分狠辣,一阵抽打下去,被抽打的人起初还是个铁汉子,硬撑着不出声,到了后来,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随后,我们听到了于凤超沙哑的声音:“你们、杀了我吧。”

听到这话儿,我和马一岙都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蹲着,侧耳倾听着。

面对着于凤超的求死,有人开口说道:“杀了你?杀了你的话,你们的龙头老大估计又要找我们闹了。你想要解脱,那就配合点,赶紧将你怎么勾结侯漠那小子对付我霍家的事情给交代出来,然后签字画押。而如果你想要活下来,就把那两个小子到底藏在哪儿、有没有跟你联络的事情交代出来,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帮我们揪出这两个小子,我们就既往不咎……“

说话这人,是霍家的风雷手李冠全。

于凤超艰难地说道:“什么侯漠?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们霍家也太霸道了,平白无故把老子抓到这里来,还一番折磨,到底想要干什么?”

啪……

又是几声气急败坏的鞭子声响,紧接着,李冠全恶狠狠地说道:“你觉得没有证据,我们就敢抓人么?你死鸭子嘴硬,但你的那个心腹阿灿可全部交代了,想让他过来跟你对质么?”

于凤超这时终于恼怒了,破口大骂道:“李冠全,我知道我之前得罪过你,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对付我。”

啪、啪!

李冠全拍了拍手掌,然后说道:“把阿灿给叫进来。”

没一会儿,阿灿给带进了房间里来,于凤超激动地喊道:“阿灿,你怎么了?”

阿灿哭着说道:“我受不了了,他们把我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又给我放血,然后把我所有的指甲拔了,半边嘴的牙齿敲碎,然后威胁我,要割掉我的命根子……对不起,铁头哥,我交代了,他们什么都知道的,我对不起你……“

因为半边牙齿都给敲碎,阿灿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并不是很清楚。

而听完阿灿的话语,于凤超顿时就变得无比的愤怒起来。

他仿佛被捆住了,却还是奋力地挣扎着,发出嘶哑的怒吼声:“李冠全,你个狗日的,有什么事,就冲着我过来,拿小孩子开刀算什么?”

李冠全也奋力吼道:“怕了么?怕了就说啊——铁头鱼,你别以为你们老大顾先生能够捞你,这件事情,霍先生已经跟顾先生打过招呼了,他说只要事情属实,他那边就不管了,让我们自行处理。听到了没有啊,你个扑街仔?”

于凤超依旧死死咬住,骂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草泥马的!”

两人对骂一阵,这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开口说道:“李先生,禅城的苏先生到了,您需要去一趟么?”

原本凶恶无比的李冠全听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有大人物需要见,一会儿再来跟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慢慢熬……继续打,打到他说为止!”

说罢,他带着人离开。

不过还有人留在房间里,挥舞着皮鞭,朝着于凤超恶狠狠地抽了下去。

马一岙半边脸贴在那墙面上,解除封印之后的他皮肤变得如同少女一样,异常白皙,算得上是凝如牛乳,微微还带着几分粉嫩,看上去娇柔无比,而他的脸色却越发的冷峻起来。

差不多半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来,望向了墙面上的窗口。

那窗口真的就跟碉楼一样,足有两米多高,又窄又小,而且还焊得有很粗的钢筋在那里。

然而马一岙却没有犹豫,宛如壁虎一样游动上去,紧接着身子一缩,也不知道用来什么手段,就进了房间去。

我瞧见马一岙动了手,当下也不再犹豫,往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助跑一下,跃上了那窗口,发现原本瞧见的钢筋居然断了去。

而当我从那狭小的窗口钻进里面去的时候,发现地上已经倒下了四个人。

其中有一个手中拿着鞭子的家伙,手臂很古怪地扭曲着,显然是折断了。

而马一岙正在帮着于凤超解绳索。

或者说不应该叫做绳索,而是铁链,那帮人将于凤超绑在一处沉重的铁制十字架上,脱光了上衣,我望过去的时候,能够瞧见血淋淋的满身伤痕。

而他的右肩锁骨处,甚至都给打断了,还露出了灰白色的骨头来。

李冠全此人,是真的狠毒。

而在房间里的另外一边,趴着一个人,正是这几天照顾我们的阿灿,也是被我和马一岙极度怀疑出卖过我们的人。

此刻的他,好像是被人捅中了心脏,我跳下来的时候,他还在抽搐,而当我走上前两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没有经受过严刑拷打的考验,最终将我们给供了出来,把于凤超也给出卖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只有歉意,而无恨意。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即便是经受过训练的特工,只怕都受不了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折磨吧?

唉……

我心中难过,而马一岙已经将于凤超解了绑,把他扶住,问道:“于哥,你没事吧?”

于凤超没有回答,而是往前走,踉跄两步之后,最终扑倒在了阿灿的身上。

阿灿的身下流着一滩血,早已没有了气息。

于凤超从他胸口处,拔出了一把匕首来,随后转身,就刺向了旁边一个被马一岙打得昏迷了的男子脖子上去。

那人受痛,陡然睁开了眼睛来,然而被割了喉,只有痛苦地捂住伤口,然后挣扎两下,方才死去。

于凤超没有停手,连滚带爬地将另外三个人都给依次补刀。

他的双目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马一岙和我瞧见他满脸哀伤和愤怒地去杀人,并不拦着,一直到他将最后一人给补刀完毕,整个人趴在地上的时候,马一岙方才上前,有些难过地说道:“于哥,我……”

于凤超摆手,说你别说了,那些话,说了我也不想听,我这人信命,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说着话,却将那把匕首,缓缓地举起了起来,然后朝着自己的怀里抵去。

他身受重伤,又陷入敌营之中,自觉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为了避免在被擒住,一向刚强的他,决定以死解脱,而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走上前去,抓紧了他的手掌,阻止道:“于哥,不可……”

于凤超抬起头来,看着他,说这就是命——你们若是念着我的好,帮忙杀了李冠全那畜生,给阿灿报仇。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可以救你,但阿灿的仇,你可以亲自报。

说罢,他对我说道:“侯子,你过那边去瞧一眼,我帮于哥治好伤,随后就来。”

我点头,弯腰出了门。

门是铁门,外面是狭长的甬道,我往前走,一直到了尽头,发现外面是一个大厅,里面人很多,灯光明亮,人影憧憧。

我听到一声爽朗的大笑,紧接着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声音,传了来过:“李先生,这次多谢你了,帮我抓住了那个谋害我儿的逆徒……”

第十四章 天狗食日

苏城之。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宝芝林卖鱼灿一脉的当家人,居然会在深夜出现在离岛的霍家老巢内,而且还空口白牙地诬陷小狗,是害死他儿子的凶手。

这事儿,听得我双目冒火,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我以前是跑药水业务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见过不少,但像苏城之这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两面三刀的家伙,却是头一次见着。

极品老爸。

鄙视归鄙视,但想起苏城之那浓郁不化的恐怖气息,我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墙上,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来,免得到时候给人堵个正着,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而我这边刚刚站定,就听到李冠全嘿然说道:“苏先生您客气了,我们昨夜捉到一个私闯霍家老宅的家伙,有人认出了这人,正是您之前打过招呼的逆徒简大勇,而正巧我听说您人在港岛呢,就冒昧地请您过来了。”

苏城之哈哈一笑,说多谢,李先生,今天这事情多亏了你,要不然,我想要找到这小畜生,还不知道得费多少气力呢。

说着,他大概是左右打量了一下,方才问:“这个,人呢?”

李冠全先前说得阔气,这会儿却拿捏起来,说人嘛,就在这儿,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好奇心,不知道您能不能满足一下我呢?

他的话让苏城之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讲嘛,到底乜事?”

李冠全笑吟吟地说道:“人你可以带走,不过我,和我上面的那位,想知道,您为什么对这位逆徒,这么感兴趣呢?我的意思,是除了他与您儿子的死有关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原因?”

我在旁边停着,算是明白了,霍家抓到小狗之后,弄明白了他的身份,然后找到了苏城之。

不过霍家并不是做慈善的,他们这么做,自然是有目的的。

而很显然,李冠全这边似乎掌握了一些情况,所以如果苏城之说了瞎话的话,恐怕是没有办法见到小狗的。

我在走廊这边站着,能够感觉到场中的气氛有些僵,好一会儿之后,那苏城之方才说道:“李先生,具体原因,我可以跟你说,不过你能不能请这几个兄弟,去门外帮忙看看风?”

“好。”

李冠全十分果断,低声吩咐一句,大厅里传来了脚步声。

我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以为会朝着内里的走廊过来,却没有想到那帮人却是走到了房子外面去。

而当人走完,大门关上之后,苏城之方才缓缓说道:“这件事情,出得我口,入得你耳,除了你和你上面那几人,我不希望传得到处都是。”

李冠全信誓旦旦地保证,说那是当然。

苏城之这才说道:“其实,小狗,也就是简大勇,他其实是我苏某人养的一条肉狗。”

什么?

李冠全有些不太明白,说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城之说道:“从我祖父开始,我们这一脉就得了一种怪病,叫做‘惧日症’,得了这种病的人,少年时还好,过了四十,就会越来越畏惧阳光,害怕阳光之中弥漫的至阳之力……“

李冠全插嘴说道:“莫非你们这一脉,是真正的夜行者,飞鼠蝙蝠一族?”

苏城之说:“不,不,不,我们才不是肮脏的飞鼠夜行者,我们是人,是人类。我们是人类之中血脉最优异的一支,只不过是受了诅咒而已,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就会越来越惧光,甚至很有可能会被那日光照到之后,直接自燃而死……”

李冠全表示明白:“懂了,我见过类似的报道。”

苏城之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我祖上非常恐慌,一直到后来,遇到了大名鼎鼎的鹅道人,他给我祖父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找到一个拥有着天狗血脉的夜行者,将他的实力攀升,达到结成妖元的境地,然后将那妖元吞服,便可以化解这样的命运。”

他顿了一下,说:“而这个,便叫做‘天狗食日’,它能将我们体内的一切厄运,都给吞噬了去,而那个时候,我们这一脉,将会逢凶化吉,成就完全体的超卓修为……”

呼……

听到这里,就算是心狠如风雷手,也忍不住长长呼了一口气,缓解了心中的压抑。

他对苏城之说道:“也就是说,那个小狗,便是你豢养着,准备随时宰割的肉犬咯?”

“不!”

没想到苏城之却否定了这个说法,他对李冠全说道:“小狗是留来给我小儿子苏四用的,只不过因为我当年服用了他父亲的妖元内丹,发现近年来出现反复,我不得不提前占用我儿子的名额;至于他的,我本来是准备用小狗这几年来存留的精华,人工再孕的,只可惜,我最爱的儿子,他等不到了……”

我在旁边听着苏城之娓娓述来,莫名感觉到浑身发冷。

不管我如何揣摩,都想不到,小狗与苏家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关系,他父亲也并非是死于什么车祸,而是被苏城之给吃了。

我的天……

我有一种很想呕吐的感觉,而李冠全在苏城之撕下了伪装面目之后,也没有再为难对方,而是拍了拍手。

紧接着,没一会儿,大厅里又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愤怒的挣扎和闷哼声。

我能够感觉得到,先前被抓住的小狗,被人带过来了。

李冠全笑着说道:“苏先生,您的徒弟简大勇就在这里,他今天闯入我霍家的事情,我们不便追究,就交给您来处理了——哦,对了,为了避免误会,我们没有对他做什么伤害,只是用蛮牛筋捆住而已。这小子性格暴躁,您自己当心一点。”

苏城之大概是瞧见了小狗,心情舒畅,缓声说道:“好,很好——如此就多谢李先生了。”

两人在人前,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没有了先前私底下的龌龊。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跑了进来,开口说道:“李先生,少奶奶那里闹起来了,秦长老都压不住,让我们过来叫人帮忙呢……”

李冠全听到,赶忙说道:“行,你去隔壁叫西门长老过去,另外叫家里面的其他几个人也过去看看……”

那人回答道:“西门长老刚刚听到了,已经过去了。”

说罢,那人就离开了,李冠全吩咐旁边的人去外面叫人,然后对苏城之说道:“苏先生,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送你了……唔,你干嘛?”

我听到桌椅破碎的声响,紧接着是李冠全的一声惨叫,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走到大厅往后面走廊这边的门口。

我探头望去,却见苏城之箭步上前,追着李冠全在拼杀:“姓李的,我苏家的秘密,又如何能够让你知晓,并且传到别人的口中去呢?”

那家伙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然后是千层底的黑布鞋,此刻袖子底下,滑落出了一根尖锐的金属长刺来,朝着李冠全陡然戳去。

每一击,都仿佛那死神的招手,想要拿了李冠全的命。

显然,刚才苏城之说的那个无比黑暗的理由,应该是是真的,而正因为如此,他不可能将这把柄留给李冠全,以及他身后的港岛霍家。

因为这个会毁了他一辈子的“清誉”。

为了这个,他就算是冒着得罪死霍家的风险,也要将知情人都给杀了去。

李冠全在刚才的突袭之中受了伤,肚子上满是鲜血,此刻瞧见苏城之那狰狞恐怖的模样,饶是他见过再大的风浪,此刻也有一些慌张。

他一边往家具后面躲着,一边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然而这会儿,因为大部分人都朝着丽园跑去,根本没有几个高手在。

有一个李冠全身边的随从听到,慌张地朝着大门处跑去,也给苏城之一甩手,用另外一根两寸长的金属尖刺扎透了脑袋。

那一下,却听到飕的一声,人便死了。

堪称神迹。

我瞧见这些,心头忐忑,深吸了一口气,又从八卦袋中摸出了一块黑布来,把自己的脑袋蒙上,又临时在眼睛处开了两个口子,弄完这些,我箭步冲到了堂中,来到了被五花大绑、瘫倒在地的小狗跟前来。

我冲到跟前的时候,苏城之和李冠全正好在大门那边追逐,离我这里,还有一点儿距离。

我半蹲在地,指尖凝聚,一股灼热的火焰掠过了小狗身上的牛筋绳,将其弄断,随后我一把托住了小狗,将他往我来的地方拽去。

小狗一得解脱,立刻就朝着苏城之的方向扑去。

很明显,他给仇恨遮住了眼。

此刻的小狗,兽化了。

第十五章 又背黑锅

小狗是红了眼,愤怒迷心,然而我却还是清醒和理智的,也知道那位胆敢在霍家老窝里面杀人灭口的苏城之,到底有多么的厉害。

平时或许还瞧不出个高低,但当他真正爆发出来,想要杀了李冠全的时候,他浑身喷薄而出的气息,仿佛直冲云霄之上去。

这样的家伙,至少也得跟那位独眼老人西门越一个等级。

我与西门越对上,一招之后就落于绝对下风,虽然蒋伯的解释,是说西门越人在东南亚,常年拿人命来练手,太过于凶悍,所以才会如此,但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别说小狗,就算是加上我,也未必能够抵得住苏城之。

而如果加上解封之后的马一岙,或许可以,但问题来了,我们在霍家这种随时都要爆发的火药桶里与苏城之缠斗,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到最后,还不是将自己给毁了?

所以我抓住了小狗的胳膊,拖着他往里走,想要趁着苏城之没有时间理会我们这儿的时候,赶紧逃离。

然而小狗整个人都已经给仇恨迷花了眼,喉咙里冒出野兽一般的咆哮来,奋力挣扎,而随后,他的脑袋也开始变得毛茸茸来,化作了蠢笨恶霸犬的模样去。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马一岙冲到了这边来,冲着我低声喊道:“打晕他。”

啊?

我没有想到马一岙的选择会如此的果断,而这个时候,我瞧见苏城之又一下,居然将让人恨之入骨的李冠全钉在了四联开的木门之上,然后回过头来。

我没有再多犹豫,猛然一下,一记手刀砸在了小狗的脖子上。

小狗对我是十分熟悉的,也知道救他的人是我,所以即便是仇恨蒙心,对我也没有太多防备,使得我这一击得了手。

我敲晕了小狗之后,背着他,就往大厅后面的走廊跑,而马一岙更绝,他待我跑开之后,双手冲着那门框猛然一拍,力量倾泻,这边的墙一下子就垮塌下来。

而随后,我们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刚才的那个房间去,那儿有一扇斜门,原本遭受严刑拷打、奄奄一息的于凤超此刻正在那里接应我们,低声喊道:“快点,霍家的人要过来了!”

我背着小狗冲出了门,于凤超指着后院那边说道:“走,往那里去。”

他对这边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带着我们翻过了院墙,然后在宅巷子里七拐八转,而在我们的身后,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

我回头去,却见刚才我们待着的那一栋碉堡楼房,居然直接垮塌下来,随后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这一大片的建筑陆陆续续亮起了光,另外还有不少门也打开了,有人抄着棍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霍家,或者靠着霍家吃饭的人。

我瞧见四处都是人,危险处处,有些胆战心惊,低声问马一岙,说我们,回去?

我的意思,是重新回天后庙那边去。

毕竟有着蒋伯这样的神秘高手庇护,远比逃到荒郊野外,然后被人逮住要强许多。

特别是知道霍家此刻集中了许多高手的情况下。

然而马一岙却摇头,说道:“他老人家已经帮我们够多了,而且事情闹成这样,霍家更上面的人一定会出面,而那个时候,就便是他老人家的威名,也未必罩得住我们。”

天后庙不算大,一目了然,如果真的有人进去搜,我们就算是藏在茅房里,也未必能够躲得下。

我有些着急了,说这怎么办?

这时一直在前面领路的于凤超突然停下脚步,对我们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去处,不过很冒险,看你们愿意不?”

马一岙问道:“什么去处?”

于凤超说道:“我以前在城寨混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潮汕老乡,他后来跟了火焰刀艾昆之后,也就加入了霍家,我们表面上虽然没有联系,但私底下,却是最好的朋友,后来他死在了泰国,留有一个儿子,叫做阿芒,子承父业,也住在这里。”

马一岙问:“可靠么?”

于凤超说道:“我跟阿芒他老子,是差点儿拜把子的兄弟,阿芒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前我可以打包票,但现在他跟着霍家做了几年事……”

经历了阿灿的事情之后,他有一些疑虑,而这时马一岙却断然说道:“行,于哥您带路。”

时间紧迫,于凤超也不扭捏,带着我们转过一条巷子,然后来到一个还算宽敞的三层小楼前,轻轻敲了门。

里面的灯亮了,随后门内有拖鞋声传来,紧接着门开了,一个小圆脸从里面探出头来,瞧见我们几个,有些惊慌,张嘴就要叫,却给于凤超一把捂住了嘴,然后带着我们涌进了房子里去。

进了屋,于凤超焦急地说道:“阿芒,阿芒,是我,铁头叔,你还记得不?”

阿芒瞧清楚,使劲点头。

于凤超这才放开手,而那个长着小圆脸,眯缝眼的矮胖年轻人方才喘过气来,低声说道:“铁头叔,你怎么来这里呢?”

于凤超想要解释,而马一岙却低声说道:“你们聊,我出去布置一下。”

他这是去扫除痕迹。

于凤超跟阿芒简单解释几句,阿芒听完之后,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外面张望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叔,先去以前你和我爸喝酒的隔间吧。”

他带着我们往里走,在厨房的隔壁,有一个杂物间,拉开一个机关,里面有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夹缝,他将我们几人安顿之后,问道:“外面那个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于凤超说你别管,一会儿人来了,知道怎么说不?

阿芒点头,说明白,以前我爹在的时候,都教过我的——你受伤了?我去给你拿药箱……

他转身出去,我瞧见他那矮胖的身影,有些担心,说他……可靠么?

于凤超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说了一句话:“我这人出来混,别的都是其次,单这一双眼睛,最是精准。”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回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来。

当时他能够在人群之中,直接把乔装打扮过后的马一岙给认出来,而且两人之前还素未谋面,他只是见过照片而已。

这样的本事,着实是让人信服。

我没有再质疑,而是低声说道:“对不起,这一次,连累你了。”

于凤超笑了笑,脸上有几分落寂,不过还是对我说道:“没关系,还是那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此而已。”

说着话,阿芒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于凤超接过来,说道:“我们自己来吧,你在外面待着,应付过来搜查的人。”

阿芒点头离开,而这时他又叫住对方,说道:“你电话给我。”

阿芒去那电话,而回来的时候,马一岙也跟着进来了,低声说道:“差不多处理了,就算是有猎狗,也没有办法找到这里来。”

于凤超点头,说好,我打个电话。

阿芒离开,而马一岙则拿出医药箱,先给昏迷过去的小狗包扎。

于凤超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听他的口气,应该是拨给自己最心腹的手下,告诉他转而通知其余的心腹铁杆,说明自己出事的情况,然后让大家最好赶紧离开港岛,或者去乡下找地方躲一下。

电话打完之后,他删除了记录,将手机交还给阿芒,然后将暗门封上。

马一岙给小狗包扎完了伤口,又给于凤超来弄,于凤超说不用,马一岙坚持,说他们打断了你的腿,还对你用下酷刑,我虽然帮你把骨头接好,但是身上的伤痕,和血腥味都还是要盖一下的。

于凤超不再坚持,让马一岙来弄。

作为实战型的赤脚医生,马一岙的手段又快速又准确,着实是让人为之惊讶,瞧见他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处理方法,我感觉好像是在做花式表演一样。

好在不管如何,结果是好的。

弄个这些,马一岙与于凤超简单聊了一会儿,两人盘了一会儿逻辑,感觉问题很有可能是出自于我们的假身份证上。

我们的假身份曝光之后,霍家依靠在省港两地的势力,迅速找到了帮忙做假证的人。

那帮人可没有太多的职业道德,一经威胁,立刻就招了。

当然,这里面还有许多的漏洞,这些平日里并不觉得什么,但是在霍家面前,却被无限放大。

好在……

马一岙跟我确认,说李冠全,应该是死了,对吧?

我点头,说对,那最后一下,应该是扎中了心脏。

作为对手,李冠全这人着实是有一些太精明了,深谋远虑,脑子聪明得过分,好在苏城之与他狗咬狗,总算是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如此聊过一阵,于凤超有些困倦,便先睡去,我看向旁边的小狗,说他怎么样?

马一岙说你先睡吧,我看着他。

我摇头,说不用,我精神着呢,倒是你,不管怎么样,也是受了伤。

马一岙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也不跟我客气,也睡了去,我在旁边看着小狗,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层外有人轻叩,于凤超、马一岙都醒转过来,而随后门被推开了,阿芒进来,低声说道:“事情麻烦了,你们杀了风雷手李大当家,现在满世界都在通缉你们呢……”

我们,杀了,李冠全?

什么鬼?

第十六章 泼天计划

风雷手是我们杀的?

听到这话儿,我们面面相觑,都有点儿懵了,好一会儿,于凤超方才说道:“行了,还有什么事情么?”

阿芒说道:“听说上面几位爷震怒,放下了话来,说就算是翻遍了整个港岛,都要将你们给找出来,抽筋扒皮,另外我还听说家主霍先生亲自去找信义安的顾先生谈你的事情,估计是要对您名下的产业和人动手了。”

于凤超点头,说知道了。

阿芒一脸忧虑地说道:“阿叔,你们真的杀了李大当家?”

于凤超苦笑,说如果我说不是,杀他的另有其人,你相信么?

阿芒听到,笑了,说当然,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不会骗我,一个是他,另外一个就是你。

于凤超说道:“好,你再去探听一下,还有什么消息,一起回来告诉我。”

阿芒离开,于凤超回过头来,说道:“这件事情,麻烦了。”

是的,事情麻烦了,如果是之前,或许我们还可以通过中间人来进行和解,毕竟霍家也是要脸的人,就算暗地里可以张罗一些龌龊之事,但这些都没有办法摆在明面上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冠全死了,而且还栽赃到了我们的头上来,这事儿,就算是拿回内地去说,都是说不通的。

杀人偿命,这事儿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道理。

马一岙却说道:“这件事情,霍家是不知道呢,还是知道,因势利导呢?这一点,很重要。”

对。

他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重点,如果是霍家知道,却装作不知情,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来,这事儿就麻烦了,因为这儿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毁灭了证据,我们就算是跳到黄河里都说不清楚。

而如果是不知道,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说道:“这件事情的关键,在苏城之。”

说到这里,我看着旁边熟睡之中的小狗,想了想,忍不住对马一岙说道:“有个事情,我不确定要不要跟小狗说。”

马一岙问:“什么事情?”

我将苏城之与李冠全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马一岙听完,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说这是真的?

我苦笑,说我不知道——如果是真的,这也太吓人了,他为什么不编一个瞎话来忽悠李冠全,而是说真话呢?这事情若是真的,那么他的名声就直接臭了,那又是何必?

旁边的于凤超听了,也忍不住地摇头。

不过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大佬,对于这种钩心斗角的事情还算是比较熟悉,开口说道:“这件事情也不难理解——他以为李冠全是掌握到了一些证据,如果自己说假话,李冠全很有可能会识穿他。而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未必能够见得到小狗。”

我还是不明白,说他这么做,难道不怕事情传出去?

于凤超笑了,说:“所以他才决定杀人灭口啊,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当时的那房间,除了李冠全,还隔墙有耳,让你给听了去。”

我这才明白,说所以说,最希望找到我们的人,并不是霍家,而是苏城之,对不对?

于凤超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砰!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突然间旁边传来一声闷响,我转过头去,却见熟睡之中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转过来,然后一拳,砸在了床上,将床榻都给砸碎了去。

马一岙看着他,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小狗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侯哥,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叹了一口气,说:“对,你被带过来的时候,他跟李冠全说的,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小狗果断地说道:“是真的。”

啊?

我们都一脸疑惑,而小狗则说道:“从我懂事起,我就觉得,我在宝芝林的处境,跟别姓的孩子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一直跟在四哥身边,享受着最好的待遇和教育,那待遇,甚至比四哥还要好,让人嫉妒。但我总能够感觉到,宝芝林的几个高层,包括四哥的大哥,以及大当家,对我总有一种古怪的情绪,仿佛我不是人,而是一种物品一样……”

他缓缓地说出了许多的疑点,包括自己从小到大遇见的种种怪异情形,包括自己父亲死的时候宝芝林古怪的处理,以及他十四岁之后,就被强制要求去捐精……

这些事情,之前他只是疑惑,而现在,却与苏城之的话语对应上了,显得格外的残酷。

听完小狗说的这些,马一岙担心他被仇恨迷住了双眼,伸手过去,将手放在了小狗的肩膀上,然后说道:“小狗,这件事情,你……”

没有等马一岙说完,小狗便说道:“马哥,你别劝我,我知道宝芝林的实力有多雄厚,知道苏城之那个老畜生有多么厉害,在没有绝对能力弄死他之前,我不会让仇恨控制我自己;而且,我母亲还在宝芝林呢,我只有确定了她的安全之后,才能够为我父亲报仇。”

没想到小狗这般懂事,马一岙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会帮你的。”

做这承诺的时候,马一岙无比认真。

我们在这狭窄的隔层中耐心等待着,大概中午的时候,屋子里有响动,紧接着楼上楼下的脚步声走来走去。

等人离开之后,没多一会儿,夹层的门开了,阿芒进来,低声说道:“整个岛都给搜了一边,海上也都给封锁住了,现在在挨家挨户地搜,据说天后庙那边也搜了,庙祝和缅甸来的西门长老干了一架,不分胜负,有人趁着他们拼斗的时候进了天后庙,没有收获,给庙祝道了歉。”

听到这话儿,于凤超问道:“我们有可能离开么?”

阿芒摇头,说这两天可能不行,上头调集了好多的高手过来,到处都是眼线,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吧,估计等到小少爷与秦小姐订婚的时候,人应该就会撤了。稍等哈,一会儿我给你们送吃的过来。

他去给我们准备吃的东西,而我则坐在软塌上,脸色很是难看。

我们唯一的机会,是秦梨落订婚,他们应该会在港岛办仪式,到时候霍家的高手们都会赶过去,毕竟霍家还邀请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系的人脉过来观礼,他们得准备充分。

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逃了。

只不过,等到秦梨落订婚了,我千里迢迢,赶到港岛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马一岙走到我的跟前来,瞧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侯子,你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抬起头来,看着马一岙、于凤超和小狗那关切的脸,说道:“对不起诸位,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们辛苦了。”

小狗说道:“侯哥你说的什么话?”

于凤超摸了一下胸前的绷带,洒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说这些作甚?”

几人的话语,让我很是暖心,却越发的内疚起来。

大家安慰了我,接着阿芒又送了吃食来,大家坐下来,吃点东西,又聊了一些话,那情绪方才缓解了去。

饭后,马一岙问我:“你先前说,他们将秦姑娘那边闹起来了,秦长老都压不住,还叫了西门越和其他高手过去,这事儿,你没听错?”

我想了一下,说他们说的,是“少奶奶”,不过我觉得应该就是梨落,而那个秦长老,应该是她的义父,港岛霍家的供奉秦三千。

马一岙说:“也就是说,秦姑娘其实是不愿意这门亲事的?”

我犹豫,说这个,我不确定……

我没有多少信心,而小狗却说道:“侯哥,一定是真的,要不然她为什么要闹呢?”

马一岙点头,说对,而且秦姑娘现在很厉害啊,闹起来,需要两个镇山门的长老去压住,这说明什么?

我一头雾水,说什么啊?

马一岙说:“说明秦姑娘得了那朱雀妖元之后,变得厉害了,这样的潜力,如果再过几年,那还得了?”

我说可是到了那个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有个屁用啊?

马一岙却问道:“对了,你之前还告诉我,说你知道秦姑娘和霍家小公子订婚的消息,是从李洪军口中得到的,而他,是看了自己爷爷的请柬?”

我点头,说对。

啪……

马一岙一拍手掌,整个人就精神了起来。

他说:“我有一个计划,能够让你绝地大翻盘,你想不想听?”

我听到他那自信满满的话语,心中生出了强烈的希望来,激动地问道:“什么计划,说来听听!”

马一岙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是那句话,大圣抢亲!”

我没有听明白,于凤超却懂了:“你的意思,是准备大闹会场么?”

马一岙拍手说道:“然也!”

第十七章 隔间小憩

马一岙的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单凭着我们几人,实在是无力对抗霍家这庞然大物的时候。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因势利导,借用别人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霍家这一次的订婚仪式,既然都请到了天机处的扛把子李爱国,自然也请了许多有名望、有身份的人。

这些人,并不可能都是与霍家站在一边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了腾挪转移的空间,也有了绝地大翻盘的希望。

什么希望?

讲道理。

只要是道理能够说得通,我就有可能在将秦梨落抢下来,而到时候霍家即便是满腔怒火,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的大人物面前动手。

即便是事后有什么动作,我们也可以见招拆招。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很大的风险,特别是秦梨落的态度。

如果当场对质的时候,她表示与我之间,不过是玩玩而已,那么占据不了道德制高点的我们,将会变成一个笑话。

但是,从刚才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这种事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计划妥当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

这会儿的离岛,完全就是一个炸药桶,任何的风吹草动,会如同火星子一样,将这个炸药桶给一下子引爆。

所以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别轻举妄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好在有阿芒这位虽然长相矮胖浑圆、但为人却十分靠谱的年轻人在,每日三餐的供应从不断下,在稍微安全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轮流使用外面的洗手间和浴室,所以也还算不错。

当然,为了不给阿芒惹麻烦,更多的时间里,我们则都待在那个十来平方的狭小隔间里。

平日里,除了打坐之外,就是聊天,而无聊的时候,我们就会摒弃所有的修为,仅仅凭借着格斗技艺,在方寸之间交手。

小狗这人,虽说会按捺住心头的仇恨,但人却越发的低调,沉默寡言,很少参与我们之间的聊天。但在这个时候,他总会很积极地站出来,与我们交手。

为了不闹出太大动静,被人察觉,我们比斗的时候,都没有用任何的劲力,如同普通人一般交手。

而这个时候,小狗则体现出了让人惊诧的天赋来。

凭借着贪狼擒拿手,以及自己之前从宝芝林学来的诸般手段,比如工字伏虎拳、虎鹤双形拳、铁线拳、五形拳这些通过影视剧让我们耳熟能详的功夫,还有秘而不宣的飞鸿八手等,小狗在这场一开始如同娱乐解闷的格斗之中,开始表现出惊艳的实力来。

方寸交手,顾名思义,大概也就是两三平方的地方,两人腾挪的空间缩小到了极致,然后出拳脚,或者计点数,或者将对方推出圈外。

就是这样如同顶牛一般的娱乐活动,小狗一开始还有些不够熟练,但是到了后来,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赢得过他。

是真的,无论是老江湖于凤超,还是名家出身的马一岙,又或者我这样的野路子。

在第三天之后,没有,一个人,能够敌得过他。

抛开修为,小狗对于搏击之法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高的境界,即便是非常微妙的变化,他都能够很精确地把握到。

而且这还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刻意为之的。

到了后来,但凭着最基本的搏击之法,小狗能够以一敌三,而丝毫不落下风去。

当然,再一次郑重的说明一下,这事儿,是抛开修为的结果。

不过即便如此,小狗的表现也着实让人为之惊艳,而所有的这些天赋,我们想,估计也是与他天狗的夜行者血脉有关。

于凤超对小狗这身世凄苦、天赋异禀的孩子十分喜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打开了心结,不但教了小狗许多与敌交战时的技巧,还说了许多自己起家时的种种事情。

这些事儿颇具有传奇色彩,甚至都能够出一本《大圈》之类的话本。

而从于凤超的讲述中,我们得知,他拥有一门叫做“真实之眼”的神通。

这神通帮他辨识了许多的朋友和敌人,甚至还能够瞧穿许多的卧底身份,从而让他能够在短暂时间内,从一个没有身份的偷渡客,变成信义安这个拥有着十几万成员、数百万影响力的庞大组织中,十个话事人之一。

只可惜,这身份地位,也因为帮助了我们,而最终化作了泡影。

对于此事,于凤超并不后悔。

他告诉我们,其一,他是为了信义,正因为如此,他问心无愧,第二,他找人算过命,命中该有一劫,怨不得旁人。

于凤超很信命,和大部分潮汕人一样,他信奉妈祖,也对一切怪力乱神的东西充满敬畏之心。

长时间的密实相处,并没有消磨大家的意志,反而让我们之间,迅速地熟悉起来。

于凤超对小狗的疼爱,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有时候他会跟小狗一起离开隔层,回来的时候,小狗的精神会变得十分抖擞。

我和马一岙都知道,他这是在给小狗开小灶,不过对于这事儿,我们都很高兴。

小狗这样的少年郎,沉默却又有趣,外表冷而内心炽热,愿意为朋友付出一切,又有着可怜的身世背景……

他所有的一切,都让人为之怜惜,也愿意将他作为自己的弟弟一般去疼爱。

所以对于他的一切进步,我们都是十分乐意看到的。

短暂的时间里,小狗在蜕变,然而变化最大的,却是马一岙马先生。

最开始的时候,马一岙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他的四条眉毛,而后来他为了我将那两撇精致胡子剃掉之后,模样反而变得平凡起来,乍一看,仿佛融入人群之中去。

也只有跟他多交往之后,方才能够感受到他那渊博知识凝聚而成的气度,知道他是一个内涵的人。

然而怀才如怀孕,只有时间久了才能看得出来,哪里有外貌这种东西,更具有冲击力?

此刻的马一岙,在解开了封印、恢复了金蝉子体质之后,最开始变化的,并不是他的修为,而是那一张脸——它跟之前的变化不大,但是五官的微调,以及皮肤变得如同少女一般滑嫩白皙,都将他这个人烘托得越发俊朗。

他让人乍一看,就会有一种“男人怎么也可以这么美”的疑惑。

这种疑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厚,我甚至还能够从马一岙的身上,闻到让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檀香。

这种美,跟那种别扭的娘娘腔,又有着本质的区别。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无论是男人,又或者女人,都无法抗拒、不会反感的气质,它会让人莫名就产生出信任、并且很想要去亲近的情绪来。

如同你在庙宇里见到了佛像,在教堂里瞧见了上帝像一般。

超脱性别的喜爱。

时间不断推移,终于,到了订婚日期的前两天。

阿芒告诉我们,说他也被抽调到了会场的筹备组,当天就要出发,并且告诉我们,因为我们的潜伏,使得霍家普遍认为我们已经逃出了离岛,所以岛上防备的力量已经大大减少。

更多的人,也都抽调到了港岛会场一带去。

无论是西门越,还是秦三千,又或者其他的高手,都已经相继离岛。

当然,秦梨落秦小姐,也被护送着离开。

告诉完我们这些,阿芒离开了,次日晚上,我们溜出了房子,由马一岙去试探一番,确定了阿芒的说法之后,我们赶往了天后庙。

在这所破旧的庙宇里,我们再一次见到了蒋伯。

对于我们的到来,蒋伯有些惊讶,他一直都在关注我们的消息,从目前的情况来说,他也判定我们离开了离岛,没想到我们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来。

我们过来,只是想要探望一下蒋伯,怕他因为我们的事情而受到连累。

好在霍家也是要脸的,在没有搜到我们的情况下,不但撤出了去,而且还给蒋伯道了歉。

大家简单聊过一会儿,蒋伯问过我们之后,找到了一个熟悉的村民, 让他开船,将我们给送到港岛去。

告别蒋伯之后,我们乘船离岛,而抵达港岛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我、马一岙和小狗几个人站在那荒滩上,一脸懵逼,好在有于凤超这个地头蛇,虽然被霍家以及自己信义安的同僚碾过一遍,但他这么深的根基,又加上看人的眼光,自然还是有一些布置的。

用阿芒留给我们的钱,我们打的来到了尖沙咀的一家老楼前,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突然间瞧见昏暗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被好几个家伙殴打。

瞧见那人,于凤超捏起了拳头来。

我瞧见,低声问道:“认识?”

于凤超点头,说对,我小弟猪油田,打他的那几个,是鬼添的手下,最狠的那个叫花脸鬼,信义安的双花红棍,一等一的狠角色。

小狗与于凤超的感情很好,眯眼说道:“很强?”

于凤超说道:“强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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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今天有加更。

第十八章 憋闷的小狗,信命的铁头

(为@大大大妖王 加更,预祝大家2018年红红火火,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信义安的十大话事人,每一个都是有着绝对厉害的本事,方才能够坐稳这个位置的,要不然,早就被掀翻下去了。

而鬼添哥之所以能够在中环这样繁荣富贵的地方立棍,更是如此。

于凤超简单一句“强如我”,让我们感受到了鬼添哥那强大的底蕴,而此时此刻,他派着自己得力的手下过来,清除于凤超的小弟,就能够知晓,原本谈笑言欢的两人,背后插刀的手段,绝对都是纯熟得很的。

于凤超的脸色,很难看。

同门相残,这种事情最是忌讳,要比霍家来做这些,要更加让人不齿一些。

我们都看向了他,马一岙低声问道:“于哥,怎么办?”

说句实话,如果不是需要尊重于凤超意见的话,我们早就上了,毕竟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窝火。

而于凤超能够在信义安这样的地方拼杀出来,脾气自然不可能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温和,此刻双目变红,也没有了犹豫,开口说道:“我去拿住他,你们几个,帮我控场,别让人溜了,走漏消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狗就已经冲了出去。

当小狗如同离弦之箭、出膛炮弹一般射出去的一瞬间,我方才感觉得到,这些天来,憋得难受的,不只是我和马一岙,又或者是身份地位骤然变化的于凤超。

小狗心里面藏着的愤怒,方才是最多的。

那个一直为小狗敬仰的家主,以为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男人,到了最后,才发现,根本就是一个喝人血、吃人肉的虚伪禽兽。

那所谓的养育之恩,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尽快结出内丹而已,并没有任何的私人情感存留。

而他,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之前苏四死的时候,小狗满心茫然,觉得即便是苏城之如此苛待自己,他也没办法找苏四的亲生父亲报仇,甚至还有一种将苏四的死亡,怪罪于自己头上的想法。

而现在,苏四依旧是他的兄弟,他的发小,但苏城之却不是了。

当一个坦荡君子撕下自己虚伪面目来的时候,更加让人畏惧和厌恶。

而这些,小狗却因为实力的差距,不得不藏在心中。

但,这便不代表,他心中没有怒气。

这怒气,如同活火山,憋得越久,爆发得越是猛烈。

咚!

就在我满心惊诧,发足狂奔的时候,却见小狗身子一闪,人便已经冲到了人群之中去,猛然一脚蹬出,将一个身高两米的巨汉,给直接踢到了墙上去。

他的足尖,与那巨汉后背的肌肉猛然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来。

而那人落到墙上之后,那一面墙开始开裂,如同蜘蛛网一样地扩散开去。

随后,当那人滑落下来的时候,裂痕上满是鲜血,而巨汉再也没有起来过。

一招败敌。

而随后,小狗在人群之中跳跃着,每一招起手,都有一人中招,两个人腾飞而起之后,终于有一个人,稳稳地接下来他的攻势。

那人半边脸都是红色胎记,如同恶鬼一样。

花脸鬼。

面对着突然冲出来,暴走如虎的小狗,花脸鬼也是有点儿懵,他拦住了小狗,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开口招呼道:“你是谁?信义安办事,你……”

呼……

还没有等他说完话,于凤超已经赶到,双手一转,就朝着花脸鬼拍去。

砰!

花脸鬼到底还是双花红棍,社团里面一等一的战斗人员,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下意识地就挡住了,不过却给打得连连后退去。

于凤超先前受伤被擒,折磨得锁骨都出来去,然而经过马一岙的治疗,以及这些天的休养,伤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此刻含恨出手,也是刚烈。

花脸鬼挡住攻击,却扛不住那劲儿,向后“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却没有想到,小狗又扑了上来。

这个时候的小狗,双目赤红,显然是将气息攀升到了顶尖之处。

别看我们在霍家丽园那里,小狗给三两下扑倒,随后被擒住,仿佛很弱的样子,但实际上,像他这般年纪,就能够凝聚出内丹的,不能说世间罕有,至少也是年轻一辈的顶尖水平。

之前的表现,主要是敌人太强了而已。

这回的对手,虽然很强,但与小狗的差距不大,作为一个不用劲儿,战斗技巧上能够以一敌三的天才夜行者,对付花脸鬼,实在不算什么。

啪、啪、啪……

花脸鬼在短暂之间,与小狗、于凤超两人陡然交手几个回合,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可能敌不过这两人。

甚至很有可能一招之失,就翻倒在地,难以挣脱。

打不过怎么办?

跑呗!

这种街头混战出身的强人,顶尖的双花红棍最擅长的,就是保存自己,所以在感觉形势不妙之后,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猛然转身,朝着旁边的矮墙冲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面折扇,拦在了他的面前,却听到“啪”的一声,花脸鬼倒飞而来。

出手的是马一岙,而我也适时出现在了那家伙的退路上,毫不犹豫地猛然戳了一脚。

戳心腿。

砰!

花脸鬼到底还是有料子的,连续受到了两下强攻,却还是硬生生扛住了,倒退而回,想要朝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唰……

然而他刚刚退了两步,就给小狗逮住机会,猛然一下,将他的后背抓得血淋淋。

紧接着一记撩阴腿,正中胯下。

这一下,花脸鬼终于受不住了。

事实上,就小狗的那狠劲,换任何一个男人过来,估计都受不了。

“啊……”

花脸鬼猛然惨叫一声,却给于凤超抓住,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发声,而小狗陡然而上,将那家伙的衣服扯下,三两下,就将人给捆了起来,颇为利索。

而这个时候,那个先前被暴打的肥佬,方才反应过来,冲到了于凤超跟前来,哭着说道:“大佬……”

于凤超冷着脸,说不是让你们走的么?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那猪油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我本来是准备走的,后来听说排骨佬和田鸡都给打死了,没人收尸,就偷偷回来,找人帮忙弄了一下——我本以为自己够小心了,结果还是被盯上了,想要跑到安全屋来躲一下,却……”

于凤超的脸本来很冷,听到他这话,变得更冷了,不过看向猪油田的眼神却柔和了很多。

他指着地上的花脸鬼说道:“排骨佬和田鸡,是这人杀的?”

猪油田一脸怨恨,说道:“排骨佬是,田鸡是被泰龙派的人杀的——咱们平日里不沾毒品,对我们忌恨的人太多了,特别是自己内部的兄弟,顾先生被霍家压住,闭眼不管,这帮牛鬼蛇神就全部跳出来了……大佬,你要帮兄弟们报仇啊……”

他哭得凄惨,而于凤超低下头来,看着被小狗死死压住的花脸鬼。

花脸鬼一声修为和手段,强如于凤超,然而高手之间的交手,哪里有什么规律可言,在几人的爆锤之下,终于失手。

他此刻瞧见于凤超那怨恨的眼神,强作镇定,对于凤超说道:“铁头鱼,你不能杀我,我大佬是鬼添哥啊……”

他使劲挣扎,却给我和小狗给按住,而于凤超缓缓蹲下来,平静地说道:“你放心,鬼添我也会处理的。”

那人一听,立刻慌了,赶忙说道:“铁头哥,铁头哥,我只是听命行事啊,你饶我一命,可以么?你饶了我,我以后认你当我大佬,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噗!

花脸鬼慌张求饶,然而于凤超却没有跟他废话,直接伸出右手,双指夺龙,戳进了花脸鬼的眼睛里面去。

我这个时候,方才发现,于凤超的十指之上,指甲如同短刃,锋利如刀。

花脸鬼给戳中双目,直接倒地身死,而随后,于凤超挥手,原本如同一滩烂肉般的猪油田跳了起来,从地上捡了一把匕首,将另外三人给全数捅死了去,毫不留情。

不愧是社团精英,这帮人动起手来,个个都心狠手辣。

于凤超瞧着猪油田做完这些,平静地说道:“这里不能待了,你赶紧离开,去乡下避避风头。”

猪油田有些犹豫,说大佬你……

于凤超摇头,说不用管我,碰到其他兄弟,告诉他们,短则一两月,迟着半年,我铁头鱼还会卷土重来的,而且还会做得更大,让他们放宽心。

猪油田不再多言,转身要走,而这个时候,于凤超喊道:“把你身上的钱留一半给我,还有手机也给我。”

听到这话,猪油田掏出了身上的大部分钱,递给了于凤超。

他离开之后,马一岙问于凤超,怎么办?

于凤超说道:“走,上楼。”

我有些惊讶,说啊,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于凤超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过来,给花脸鬼收尸。”

一行人处理完现场之后,转到了于凤超之前添置的安全屋。

这地方很是隐秘,在十一楼,从卧室里能够看得到刚才血拼的地方,而安置妥当后,于凤超拿起了电话来,拨打了一个号码。

通了之后,他开口说道:“向生,我是边仔介绍过来的,跟你买一个消息,听说明天是霍家二公子订婚啊,都有谁会过去,你知道不?”

第十九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一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即便是风雨飘摇的当下,于凤超立刻表现出了当惯了大佬的气场来,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方才挂下。

而这个时候,一直守在窗边的小狗开口说道:“来人了。”

我们凑到了窗边,用余光打量过去,瞧见黑暗中有人起伏,随后来到了刚才的战场,迅速检查了一遍已然死去的花脸鬼等人之后,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悄不作声地将人给扶起来,拖走了去。

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凶手一般,生怕被人看到。

于凤超瞥了一眼,便没有多看,而是开口说道:“鬼添的头马狼牙柳,还有尖东霸王泰龙的军事烂牙李……呵呵呵,没想到啊,我这边一倒下,站出来踩我的,都是那帮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同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目阴冷,那恨意浓烈,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起来。

我能够感受得到于凤超心头的难过,低声说道:“对不起……”

因为我的事情,让朋友遭受重创,这件事情,让我有些耿耿于怀。

于凤超瞧见我如此啰嗦,忍不住说道:“这句话,我希望以后不用再听——说起来,这件事情我还得谢你,若不是此刻落难,我还不知道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会是这般狠辣;而且算命先生告诉过我,如果经历了这一场劫难,再往后,我应该就能顺风顺水,一路坦途了……”

瞧着那帮人离去之后,于凤超说道:“回到你的事情来,,我刚才打了个电话,得到一些消息……”

于凤超找了一个卖消息的掮客,买到了一些消息。

首先,明日下午四时,英都大厦的新华会所,港岛霍家会在这里宴请所有前来参加订婚仪式的亲朋好友。

其次,据说这一次办得会很大,除了宴席的规格之外,前来与会的宾客,才是真正撑场子的。

据说不但港岛商界的顶尖豪门都会派人参加,就连特首也有可能回来,即便不来,也会派官方代表参加,而中央统战部也会来人,另外英国人、日本人、美国人……

作为港岛几大地下家族之一,港岛霍家有着足够的面子搅动风云。

而除了官面上、商场上的大人物之外,各行各业,包括娱乐圈的大明星,以及江湖上的朋友,据说也都不会落下。

总之,这一次的订婚仪式,将会是近年来的一场盛会。

之所以如此,除了因为订婚仪式的本身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霍家的家主霍英雄,想要将自己的二儿子推到前台来,逐步接掌霍家相关的行业和公司。

霍京,这是霍家二郎的大名。

霍英雄总共生了七个儿女,其中三个公子,四个小姐,大公子早年被人暗算夭折,因为事情涉及到霍英雄的家庭内务,故而不算入房族序列。

现在的老大叫做霍南,听说修为极高,一身本事登峰造极,甚至有超越他老子的趋势,只可惜是个武疯子,对于霍家旗下的诸般事务并不关心,早年间与霍英雄吵翻之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有人声称在在非洲曾经看到过他。

其余的四个女子,除了霍京三姐修行上毫无建树,远嫁日本之外,其余等人,都是强横之辈,在家族之中,也都有一定的地位。

而这位霍京,则显得低调许多。

早年间,因为他哥霍南实在是太过于优秀了,使得霍英雄这个最小的儿子一直都默默不闻,如同一个小透明一般,一直等到霍南出走,没有了继承人之后,众人才将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来,这才发现,这位霍英雄的公子,居然也是个厉害人物。

这位拥有着英国牛津大学法律和经济双学位的小公子,后来又去美国的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攻读导演方面的硕士学位,最后又去了耶鲁攻读宗教学博士,很少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法律、经济、导演和宗教学,这四门完全不同的学科,也让人根本摸不透这位霍家二郎的性格和想法。

所以对于他的分析和私下信息,就连最擅长贩卖情报的消息掮客,都没有太多的资料提供。

除此之外,那人还提供了一些别的消息。

因为这一次来的人实在是太多,而且身份和地位大多显耀,所以由港岛官方派驻警力过来提供安保。

而除此之外,港岛霍家也会在于港岛警方协商妥当的情况下,进驻大量的人手,协调保卫工作。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这一次的宴会安保,绝对不比上一次九七回归的档次低上多少。

而从修行者这一个角度而言,甚至会更加严格。

听到于凤超跟我们说起这个消息,我们几个人都有些沉默。

现在霍家正在忙着筹办订婚仪式,无暇旁顾,所以我们趁着这档口,撤回内地去,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我们既然已经过来了,而且还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就这般灰溜溜地逃走,怎么想,都实在是很不甘心。

但如果真的想要完成马一岙的计划,我们就得渗透进入会场去。

怎么办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搞到一张邀请函,然后借机混入其中。

但这一场众人瞩目的订婚仪式,绝对不是鬼添哥那种生日宴会所能够比拟的,对于来宾身份的核实,也会无比的严谨,甚至还会有与我们打过照面的霍家高手守在门口。

如何进去,这是一个让人十分头疼的问题。

好在于凤超这人非常镇定,说完这些之后,他说道:“我已经在找人想办法了,而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到现场去勘测一下,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于凤超的打气,让我们重新鼓起了精神来。

当天夜里,我们做了四五个计划,然后根据这些计划,又逐步推演,删除了两个风险实在是太大的,又对另外三个计划进行了细节补足。

弄完这些,我们都去休息,养精蓄锐。

次日清晨,我们早早起来,由马一岙来给我们进行乔装打扮——对于这个,马一岙十分擅长。

据他说,这门手艺是跟以前一位京剧班子的老师傅学的,那人号称“百面人”,不但精通京剧化脸,而且对于乔装打扮,还有着特别的心得,凭借着面粉、油彩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够让人改头换面,一般人还瞧不出来。

这些老手艺,我们的老祖宗都玩得挺熟,只不过大多数都因为敝帚自珍,故而失传。

事实上,如果不是马一岙对那位老师傅有救命之恩,说不定也学不到手。

四人打扮一番,与平日里截然不同,随后出门,赶往了英都大厦。

英都大厦,新华会所,位于港岛富人最集中的半山附近,周围的自然环境十分不错,而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发现早上十点多钟,外围就开始戒严了。

入口处守着警察,以及身穿黑色西装的霍家防卫人员,对于所有出入的人员都进行十分严格的盘查。

我们在那儿盯了两个多小时,发现完全没有机会混进去。

无论是装扮成工作人员,还是从防卫漏洞溜进去,这些方案都十分困难,因为我们围着整个大厦走了一圈,发现完全没有死角。

之前的计划,统统取消,只有最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想办法找到一个被邀请的嘉宾,用他(她)的请柬混进去。

于凤超让我们继续在这里盯着找机会,而他则离开,去想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于凤超临走时留给我们的一个手机,一直都没有响起。

而时间也渐渐也过了中午,来到了下午的时间。

下午三点的时候,陆陆续续来了客人,一辆又一辆豪车抵达了大厦的门口,身穿着盛装的男男女女,那些一看就知道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下了车,由司机,或者停车小弟,将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去。

时间越来越紧迫,一开始还满怀信心的我,开始变得着急起来,目光时不时地望向了那边的大街上,想着实在不行,我就去拦车。

拦住秦梨落的车,至于后果,管它呢……

就在我这般焦急的时候,于凤超留给我们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的他在喘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说道:“对不起,搞砸了,我现在被人追,你们……要不然,就撤了吧……”

电话挂断之后,我有一些绝望,看向了马一岙。

而马一岙却在这个时候,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随后他指着另外一条的林荫小路,开口说道:“你看那里!”

我转头过去,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洪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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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2018,你好。

第二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为@楓言風語 加更,新年新气象……诸位吉祥)

李洪军。

没想到,我们刚刚分别不久,又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

我看向了马一岙,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想说,让李洪军带我们进去?”

李洪军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有两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带着墨镜的男人,如果能够跟他说通的话,我们用那两个男人的身份进去,说不定是可以的。

只不过,李洪军跟我们的关系,远不如李安安等人那么铁,而且我还抢了他的第二名,像他这么骄傲的男子,心里难道会舒服?

我不觉得他是那种宽宏大量、善于与人分享的人。

马一岙却说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毕竟也是同学一场,我想作为第一届高研班的班长,黄埔一期,他多多少少,也会为了同学考虑的……”

说完话,他便从角落走出,朝着李洪军走去。

我瞧见他走了,还信心笃定,也没有再遮遮掩掩,带着小狗一起,朝着李洪军那边走去。

李洪军大概是有些迟到,行色匆匆,恨不能跑了,给马一岙拦住,脸色就变了,旁边的两个墨镜就围了上来,脸色不善。

好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开了口:“班长,是我。”

原本满脸警戒的李洪军听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马一岙?”

马一岙点头,说对。

李洪军又看向了旁边的我和小狗,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问我道:“侯漠?”

我也点头。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而且还打扮成这个样子?你们要是不说话,我都差点儿认不出来了。”

马一岙笑了笑,说这不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么,肯定得谨慎一点。

李洪军说也对,最近这一段时间,你们两个很红啊——据说你们把霍家四大走狗之一的风雷手李冠全给弄死了?他们正四处找你们呢,协助调查的函件,都已经发到419办去了……

我听得一阵郁闷,问道:“上面是怎么看的?”

李洪军笑了,说看个屁啊,一帮资本家,狗屁证据都没有,啥都没调查清呢,就发协助调查的函件,还想让我们帮忙通缉,做梦呢?你放心,田副主任亲自压下来了……

马一岙松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

啊?

李洪军有些意外,说那是谁做的?

“苏城之!”

马一岙跟李洪军简单地聊了一遍,听完他的说辞,李洪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说我的天,这位苏先生可以啊,岳不群么这是?

说罢,他看着我们,说你们几个,这是要干嘛?

马一岙看着他,说我们想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大班长?

秦梨落订婚的消息,我们还是从他的口中得知的,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来,像李洪军这种谋而后动的青年俊杰,是绝对不会做无用功的。

也就是说,当他将这消息说出口的时候,应该也就预计到了我们会赶到这儿来的事情。

事实上,我们之所以有底气赶到这里来,主要的原因,还是马一岙看穿了天机处的某些深意。

朱雀妖元,国之重器,没有人希望它落在港岛霍家这个看上去名声很盛,但背地却屡屡搞小动作的修行门阀之中。

因为它实在是太不可控了。

听一听李洪军对港岛霍家的称呼,“资本家”,就能够感受到一部分人的态度。

当然,如果秦梨落嫁给了霍二郎,人家名正言顺,天机处,又或者有关部门就算是再不乐意,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都是场面上的人物,大家也抹不开面子来撕逼,但如果有了我这么一个人呢?

所以,我和马一岙,很有可能也是被当做了一个棋子,塞到了这儿来。

当然,对于这样的安排,我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被马一岙点破心思,李洪军只是笑了笑,然后对我说道:“侯漠同学,秦小姐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这一点,你有信心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有。”

李洪军一拍手,说好,既然如此,为了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今天就豁出去了——来,这边来。

他带着我们,走到了旁边的一花丛中去,然后对身边的两位中山装墨镜男说道:“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才发现我们有三个人。

马一岙很快决断,指着小狗说道:“他留下来,在外围接应。”

啊?

小狗有些不解,马一岙解释道:“一会儿闹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霍家未必会在会场上对付我们,但出来之后,一定会对搅乱会场的我们恨之入骨,绝对会出手的,所以得有人留在外面,跟于哥保持联系,随时接应……”

这里有很充分,小狗虽然不愿,最终还是接受了。

接下来,我们跟李洪军的随从换了衣服,马一岙又临时化了妆,将我们两人的棱角做了改变之后,在李洪军的带领下,进了英都大厦。

这边的安检措施十分严苛,特别是对步行过来的宾客。

好在李洪军作为内地年轻一辈的顶尖人物,天机处扛把子李爱国的孙子,还是挺有面子的,对方只是简单的检查一遍,确定我们身上没有金属物和武器之后,便放了行。

我们顺着大厅往前走,刚刚走了两步,我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忍不住说道:“哇,发哥?”

旁边还有一位身穿华服的窈窕美女,我又忍不住了,低声说道:“这是新白娘子?”

连续瞧见好几个演艺界的明星出现,我很是诧异,而李洪军却忍不住说道:“你要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以前都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没瞧过真人……

李洪军说道:“今天来的,都是社会名流,这些明星戏子,都只是小人物而已,你自己端着点,否则给人瞧见,不就露陷了么?”

我收拾心情,点头说好。

其实我也只是一开始感觉比较惊讶而已,后面陆续看到一些眼熟的人物,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而眼神,也都给墨镜给拦住了去。

李洪军带着我们往里走,有迎宾过来,他递上请柬,有人验证之后,将人往里请去。

我们往旁边的偏厅走了几步,立刻有人迎了上来,热情招呼道:“哎呀,李公子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去前面接你呢?”

来人说话,娘里娘气的,却是霍家四大行走之一的马丽连。

霍家这几位对外的行走虽然修为不算高,但常年在外行走,与人沟通接洽,人脉还是挺广的,李冠全身死,其余人自然得赶来接待。

李洪军与他认识,客套两句之后,马丽连左右打量一番,然后挥手喊道:“二公子,二公子,这儿。”

他招呼的时候,我转头过去,瞧见穿着白色西装、胸口打着领结的俊朗男子,那人长得高大儒雅,年龄约莫二十七八岁,脸上满是温文尔雅的笑容,让人看了,如沐春风——端的是名门贵公子,大家子弟。

唯一不太和谐的,是他的额头上面,有一道竖着的疤痕,却仿佛《包青天》里面的包拯一般。

而且也真的就是弯月形状。

而他的身边,则有一位个头稍矮,却唇红齿白、丹凤眼的俊俏男子,那人的肌肤白皙如凝乳,倘若不是穿西装打领带,穿着锃亮的皮鞋,我还以为他是一大美女呢。

两人听到马丽连的招呼,迎了上来,我这才发现,那高大俊朗的男子胸口,居然还插着花。

马丽连给李洪军介绍道:“李公子,这位就是这次订婚仪式的主角,我们霍家的二公子霍京博士,他旁边的那位,是他在美国南加州的同学查理杜;二公子,这位是李洪军,419办李爱国李主任的孙子……”

“新郎官?”

李洪军瞧见那年轻男子,伸手过去,笑吟吟地说道:“恭喜恭喜……”

霍二公子走上前来,满面春风地说道:“李公子,久仰大名啊,感谢您出席鄙人的订婚仪式,辛苦了。”

两人碰面,满脸热情,手握在一起,都松不开去,那种热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兄弟呢。

如此聊了一阵,霍二公子说道:“上面请,一会儿我再过来,与李兄讨教。”

简单几句,两人就称兄道弟,再也没有了见面的陌生感。

李洪军点头,说你先忙,回头我们慢慢聊。

霍二公子与李洪军告辞之后,迎向了新来的客人去,而马丽连交待了侍者过来之后,告罪一声离开。

我们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了二楼大厅处,等人离开之后,马一岙低声说道:“这位霍二公子,跟他身边的查理杜,关系不一般啊……”

李洪军笑了,说对,那位查理杜,长得真可爱,就像我这样的糙汉子,都忍不住呵护一二。

马一岙说:“看得出来,他对这订婚仪式,有点儿不以为然嘛。”

什么?

我有些惊讶,而李洪军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政治联姻,这种情况,哪里是他能够说得算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仿佛不是说霍京,而是自己。

第二十一章 盛宴宏大,宛如蟠桃

人人羡慕李洪军的出身与背景,却不知道,这些人天生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却并不是没有一点儿烦恼。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不过是父辈、长辈的一件作品而已,如同牵线木偶,根本就没有太多的自由。

身处豪门,便是这般无奈。

不过这种烦恼,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放在自己的身上。

正应了钱钟书老先生的那句话,叫做“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每个人都只瞧见别人的好,而忘记了承担这些的痛苦,也就所谓的“只瞧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

大概是这样的感慨,仿佛得了便宜还卖乖,所以李洪军的情绪稍微流露一点儿,就立刻收敛起来,领着我们往前走。

新华会所,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带着几分红色气息。

事实上,这儿也的确是一处颇为政治背景的地方,二楼偌大的厅堂之中,旁边还有好几个分厅,每一处都有宽阔的出口直通中间会场,又相互隔绝起来。

这一次前来参加霍二公子与秦梨落订婚仪式的,来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这些人相互之间有所交集,贸然集中在一起,又显得有一些唐突,故而分化成不同的小厅集聚,反倒自在一些。

因为时间还没有到,所以李洪军去自助长型餐台上面端了一杯酒,然后带着我们四处溜达着,带我们观察地形。

他一边带着我们走,一边低声给我们介绍这前来参加这一场聚会各种大人物:“看看,港岛首富先生,那是他的大儿子,三年前被一伙夜行者绑架了,为首的外号张豹子,去年的时候被逮住,枪决了,天机处督办的;这边,小船王,嘿,他老子挺厉害的,可惜了;那位,四叔,以前抗美援朝的时候,是立下大功的;这位,哎,他叫啥来着……”

马一岙笑了,说道:“九叔,姓王。”

那人却是之前跟我们有过交集,后来想要拖欠我们报酬的九叔。

李洪军有些惊讶,说哎呀,你怎么认识的?

马一岙笑了笑,说这些人都挺有名的,我之前在南方这边待过几年,在电视上,多多少少也瞧见过一些,不算陌生。

李洪军点头,说原来如此。

这边小厅里的,都是港岛商界的一些大佬,跟我们这帮人并无交集,所以人家虽然谈得热闹,但我们也没有办法插进去。

李洪军带着我们继续走,过了一个偏厅,发现里面有许多红得发紫的港岛演艺圈人物,很多都是扬名立万的,什么天王天后,也有一些虽然在旁边打下手,但后来也挺有名气的——当然,当时的我并不知晓,只觉得莺歌燕舞,一片盛世美颜……

李洪军告诉我,一会儿典礼之后,这些人会陆续地登台演唱,用来助兴的。

我这人其实不太追星,刚才在大厅瞧见,之所以惊讶,也是太喜欢那两位演员了,所以只是简单打量一番,就掠过了去。

如此又转了一圈,有政界人士,也有许多外国佬,还有霍家内部的商业精英……

与会的人相当多,可以感觉得出,这一次的规模是相当的大。

随后我们来到了往里的厅堂,发现里面的人大多都有江湖气,而有些人的脸上、脖子处,还有狰狞的刀疤,凶光毕露。

这些人,则都是霍家的江湖关系。

李洪军指着角落三桌,说道:“看到那位像大学教授一样的眼镜男没有,信义安的龙头大哥顾先生,邻桌的那位,是联胜和的华哥,那便的15k的大佬褂彪,估计也就这样的场合,能够让他们坐在一起,而不是打起来……”

如此转了一圈,有一个小厅我们没有能够进去,即便是在会场,那边的安保也相当严格。

李洪军低声说道:“这里面的,一个一个,都是大人物……”

他用大拇指竖起来,朝着天花板上指去。

瞧他那态度,我们就知道,那些肯定是霍家最上层的关系,都属于那种一跺脚抖三抖的大人物。

转完了一圈,李洪军将我们带到了一处无人的隔间来,对我们说道:“两位,能帮的,我都帮了,不过瞧你们这架势,应该是要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既然如此,还是把这一身行头脱下来吧——我倒不是怕你们连累我,我的名誉还是小事,要万一那帮人联想到了我爷爷身上,觉得这事儿是中央授意的,那可就麻烦了,你们说对吧?”

马一岙似笑非笑地说道:“难道不是?”

李洪军的脸上挂不住了,说道:“马一岙,我是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才仗义出手的,你要是这样的态度,那咱们没得谈了。行吧,参观也参观完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他骤然翻脸,马一岙却笑了,说行,行,我们脱衣服,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连累你,好了吧?

李洪军解释道:“真不是别的,主要是我爷爷就快要退下来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横生枝节,搞出太多的大新闻来……”

我脱下衣服,从八卦袋中拿出了一套西装来穿上,旁边的李洪军瞧见,有些惊讶,说你这个是什么?

马一岙却在旁边问道:“你爷爷要退了?那谁上啊?”

我将八卦袋拿了一套衣服给马一岙,然后将八卦袋递给了李洪军,李洪军一边看,一边回答:“还有谁,田女皇呗。”

马一岙说田副主任最忌讳有人这么喊他了,你还敢在背地这么说?

李洪军苦笑,说本就如此,还怕外人说?

说罢,他很是惊讶地举起那八卦袋来,对我说道:“你这个能够装随身衣服?跟炼妖球的原理完全不同啊,这东西,叫做什么?”

我说八卦袋,怎么,瞧你这样子,见过?

李洪军说道:“见过,不过不叫八卦袋,而是乾坤眼,据我所知,整个天机处,有且只有两个,一个在我爷爷那里,一个在田女皇那里——至于整个江湖,闻所未闻,你这个,是第三个。”

他恋恋不舍地将东西交还于我,然后接过了那两套中山装来,双手轻拂而过,衣服顿时就化作了碎片去。

紧接着他双掌一拍,碎片又化作了灰烬,落在地摊上,清风一吹,再无痕迹。

看得出来,李洪军在离开学校之后,又有际遇,那修为仿佛直接提上了一大截,让我又一次地感受到了官方丰厚的底蕴。

六扇门中,好修行啊。

李洪军将我们领到了这儿之后,处理完了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后,不再逗留,而是转身离开,显然也怕此事牵连到他身上来。

瞧见他那态度,我有些疑惑,看向了马一岙。

他的判断,仿佛有一些出入啊。

马一岙已经换好了一身风格简单的夹克衫,瞧见我的询问,他耸了耸肩膀,然后说道:“李洪军这人,天生适合搞政治,真真假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

两人换好了衣服,推门出来,听到外面一阵激昂喜庆的音乐声,知道订婚仪式已经开始了,于是快步向前,走到了大厅之中来。

我瞧见大厅正中的台上,站着两个主持人,一个是经常主持金像奖的著名喜剧演员,而另外一位,则是港岛卫视的当家花旦。

伴随着整个乐队的音乐声,两人在台上用特有的台风插科打诨着,接连着调侃了几位大佬,而大佬们并不在乎这样的玩笑,反而配合着与之互动,使得会场的气氛格外轻松。

而随后,一阵激昂的鼓点声,男主持人请出了此处宴会的主人,港岛霍家的家主,霍英雄先生。

话音刚落,众人都热烈的鼓起了掌来,欢迎这一位传奇人物登场。

和之前我们在新界时吴英礼老人丧礼时瞧见的一般,那位霍家家主霍英雄,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手工灰色西服,戴着礼帽,拄着文明杖,从舞台的侧面缓缓走了上来。

我瞧见他礼帽下的头发,似乎为了这一次订婚仪式而特意染黑了,没有之前的灰白。

这位如同太平绅士一般和善,满面笑容的老人,一出场,就获得了层层叠叠,如浪一般的鼓掌声,而随后,他来到了台前,站立了半分钟之后,那掌声方才稍歇。

等众人安静之后,霍英雄则开始客套寒暄,感谢所有出席宴会的宾客,然后扬扬手,叫出了自己的小儿子霍京来。

那位如同费翔一样英俊潇洒的英俊男士走出场间来,如同阿波罗一般灿烂的笑容,顿时就迷倒了不少风姿绰约的女士,也引来了一阵阵的惊呼。

霍英雄跟大家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儿子之后,话锋一转,用极尽赞美之能事的词汇,介绍起了那位即将成为自己儿媳的秦梨落秦小姐来。

在他的形容之中,秦梨落完美得如同天上的谪仙,不应该存在于世的女神。

在场的众人,大部分都是没有见过秦梨落的,都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想瞧一眼这位宴会的女主角来。

勾起了所有人的期待之后,霍英雄拍了拍掌,微笑着说道:“梨落,出来吧。”

第二十二章 我反对这门亲事

随着霍英雄的轻声呼唤,旁边的乐队奏响了《芦苇荡》的纯音乐,而大厅走廊尽头的门给推开,有花童从里面走出,将洁白的百合花瓣洒落在红地毯上。

紧接着,我瞧见了久未谋面的秦梨落。

她身穿一件白色真丝的拖地长裙,乌云一般的如瀑长发被高高挽起,显露出了天鹅一般的白皙长颈,上面带着炫目璀璨的钻石项链——无论是修身摇曳的白色礼服,还是纯净璀璨的珠宝,又或者那衬托身材的水晶高跟鞋,都是私人订制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死贵死贵的那种。

但这些身外之物,无疑都将秦梨落如众星捧月一样,衬托得如同皎洁的月光,在场不管有多少的美女、名媛、大明星,都给她一人给压了下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艳压群芳。

梨窝浅笑,顾盼生辉,摇曳生姿,所有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秦梨落,而她则在一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子搀扶下,踏着百合花瓣,朝着舞台这边款款走来,众人都为之倾倒。

我与马一岙站在角落处,瞧见那如明月一般耀眼的秦梨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莫名就是一阵震颤。

我竟然有一种想要立刻逃离此处的想法。

是的,逃离——此时此刻的秦梨落,当真如霍英雄所形容的一般,如同跌落凡尘的谪仙一般,让人难以生出侵犯的想法来。

而这些,都是霍家的财富和权势带来的。

今天的订婚宴之后,秦梨落将逐渐地接掌过这些权势来,成为了霍家版图上最重要的一员。

这些东西,又岂能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所能够给予她的?

这般想着,浓浓的自卑,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

我甚至感到无比的羞愧,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我这样的吊丝,又如何能够跟台前这位众人为之折服的女神,在一起呢?

之前的一切,怕不是梦哦?

就在我满心怀疑的时候,马一岙突然推了我一把。

我抬起头来,瞧见马一岙盯着我,低声说道:“侯漠,你怎么了?”

我看着那脸上满是天真烂漫的笑容,正好奇四处张望的秦梨落,感觉嘴中发苦,无比干涩,不由得苦笑着说道:“我觉得,我可能太过自大了。”

马一岙盯着我,说你想说什么?

我苦涩地说道:“看到现在的她,我在想,此时此刻的荣耀,是我一辈子都无法给予她的。我这个时候站出来,打破一切的美好,会不会是一个错误呢?或许我应该安静地走开,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自惭形秽。

秦梨落给了我这样的感觉,特别是瞧见她脸上那真诚而又灿烂的笑容,更是让我难以释怀。

马一岙瞧见我仿佛哭一样的笑容,变得有些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这件事情,是你的私事,作为朋友,我能够做的,就是两肋插刀,你说什么,我就去做;但至于做不做,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两人低声说着话,而这个时候,秦梨落已经从大厅那边的一侧,走过长长的红毯,来到了台上。

在她的身边,一直陪着一个脸色严肃的老头子。

瞧他那扮相,我能够猜出,这大概就是秦梨落常常提及的那个干爹,港岛霍家两大镇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秦长老。

而这个时候,我瞧见了台下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却是另外一个长老。

西门越。

他守在台下,那只独眼正四处扫量着场中,任何变故,都能够入得他眼——此人也是霍家长老,但并非两大镇山大妖,而是后期网罗而来的高手。

不过从他的待遇上来看,应该跟秦三千一般。

我听说了,霍家的势力,在近两年来,已经迅速扩展开去。

而随后,我还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脸孔,包括王青栓、欧阳狱欧阳岳叔侄俩——那位欧阳岳虽然与欧阳青的爷爷同名,但人品行径,相差得实在有些远。

不过人品的恶劣,并不影响他的修为。

事实上,此人的厉害手段,我之前是有所领教过的。

很强。

除此之外,我还瞧见了一大票的霍家高手,有的是于凤超提供的资料上出现过的,有的则没有出现,或者没有办法对上号。

总之一句话,一眼望去,姹紫嫣红。

气息直冲房顶,冲出云霄。

这样的架势,有几人胆敢在此胡闹呢?

没有。

霍家摆出这样的架势来,显然是之前就听到了一些风声,所以即便是外围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他们也显得如此紧张,为了就是这一次订婚仪式的万无一失。

台上的霍英雄还在说着话,他追忆起了自己创业之时的艰辛,又聊起了近年来的精力不济,决定将手头的工作,陆陆续续作一些交接。

随后他有对秦梨落的才华为之盛赞,说等到秦梨落与自己儿子霍京订婚之后,会将她给推出前台来。

随后又由秦三千出面,作为女方家长,讲了一些祝福的场面话。

仪式进行到了这里,终于来了一个身穿黑衣的长袍牧师,开始了订婚仪式的环节。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瞧见我毫无所动,终于忍不住了。

他用手肘捅了我一下,然后说道:“到底要不要出去,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吧,年轻人,做事情,就要不留遗憾……”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子,朝着人群之中隐去。

很显然,对于我此刻表现出来的怯弱,马一岙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太高兴了。

而听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周围嘈杂的环境,一瞬间就变得极度安静下来。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开始回忆起了一幕又一幕的场景来。

初见,相识,相知,误会,重逢,相处……一直到那定情的一吻。

突然间,我的耳畔,想起了李安安的话语来。

在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老了……

我会老么?

不,在没有闯过五重关之前,我的性命,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而在这样朝不保夕的情况下,我又何必惜身,何必去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不管如何,就算我此刻站出来,问一句秦梨落,问她到底还爱不爱我,这件事情,难道有错么?

没有!

在获得了内心中的答案之后,我睁开了眼睛来,看见台上的霍京和秦梨落,正在牧师的主持下,准备交换订婚戒指。

出于惯例,牧师笑盈盈地说道:“对于两位即将走入神圣爱情殿堂中的年轻人,现场之中,可有人会反对呢?”

“有!”

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往脸上一抹,将那面粉和油彩都给抹下来之后,高举着手,大声喊了起来。

嗡……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而我越众而出,朝着前方走去,大声喊道:“我反对这门亲事!”

话音刚落,从附近立刻冲来了好几个身穿黑西服的工作人员,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既然打算闹事,自然不会示弱,面对着这几个精干的霍家人员,深吸一口气,啪、啪、啪,连续拍出三掌,用那贪狼擒拿手的法门,一带一缠,却是将人给全数甩开了去。

而我,也冲到了台前来。

这个时候,西门越、欧阳叔侄、王青栓以及十来个顶尖高手,将我给团团围住。

倘若不是顾忌在场的贵宾,只怕这些人就会一拥而上,让我血溅当场了。

而即便没有动手,这一大帮天兵天将般威势的顶尖高手将我围住,那种压力便如同实质一般,直接落到了我的身上来,压得我的骨骼“噼里啪啦”作响。

而我脚下的瓷砖,居然也碎裂了去。

西门越等一众人等将我围住,双目冒火,仿佛要将我给生吞了去,而面对着这些人的怒火,我却没有半分畏惧。

我抬起头来,对着台上的牧师,又一次认真地说道:“我反对!”

牧师懵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是谁?”

我大声说道:“我是这位秦梨落秦姑娘的男朋友,这一场订婚仪式,是违反她意志的行为,我有权反对……”

没有等我的话说完,那个一脸严肃的秦三千走了出来,冷冷说道:“都愣着干嘛?这人是杀害李冠全李先生的凶手,还不快将他给拿下,扭送警方处理?”

他这边一声令下,其余人都不再犹豫,一拥而上。

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青气笼罩,将这些人都给弹开去,而紧接着,有一个银发老者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开口说道:“慢着……”

霍家一众高手满目冒火,然而瞧见此人,却都愣住了。

霍英雄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有些疑惑地说道:“李主任,您这是……”

李主任?

我心中落定,知道这一位,应该就是天机处的扛把子,李爱国李主任,李洪军的爷爷了。

瞧见他出了面,我心中落定,知道马一岙赌对了。

果然,李主任走上前来,仿佛打圆场地说道:“李冠全之死,还有颇多疑点,这个事情,事后再说;至于这个……年轻人,我问你,你刚才说的那话,如果是假的,后果是会很严重的,你知道么?”

我被架在火上,不得不硬撑,咬着牙说道:“自然知晓。”

李主任笑了,回过头来,看着霍英雄,说道:“老霍啊,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霍英雄冷冷地看着我,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转过身来,对秦梨落说道:“梨落,你来看看,这个人,你认识么?”

他简单一句话,却将全场的注意,都落到了秦梨落的身上去。

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提到了半空中。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秦梨落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突然说道:“唔,我,我不认识他……”

啊?

第二十三章 大闹天宫

梨落,不认识我?

听到这话儿,我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台上的秦梨落望了过去,瞧见她双目清明,却并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样子,顿时一股悲凉之感,从心头油然而生。

我开口问道:“梨落,你真不记得我了么?我是侯漠,当初救过你的候漠啊……”

被秦梨落断然否决,让我心头十分难过,当时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而秦梨落被我一瞪,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有些慌,说你、你想要干什么?

简单几句话,让场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个半路出来捣乱的小子,并非是秦梨落的男朋友,而是一个疯子。

场中的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不断有人朝着我投来鄙夷的目光,还有人忍不住高声嘲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怕不是精神病院里面来的吧……”

就连刚才站出来支持我的李爱国李主任,脸色都有些难看。

他显然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我在那一瞬间,仿佛处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数的嘲笑、讥讽和恶意鄙夷,都朝着我袭来。

我感觉世界都在旋转,那笑声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去,让我无地自容。

我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这种状态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使劲儿地摇了摇头,冲上前方,大声喊道:“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一定是假的,梨落,你是不是被他们给控制住了?是不是他们威胁你?是你身边的秦三千吗,还是谁……”

是的,一定是的——之前的时候,秦梨落还闹过几回,秦三千和西门越等人还过去压住她呢。

一定是霍家在这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我当时的脑子乱极了,无数的信息往脑海里面塞进来,让我无法判断,心里面想着这么一个理由,便再也不愿意去多加思考,朝着前方扑去。

而这个时候,台上一直冷着脸的霍家家主霍英雄,在确定李爱国主任没有干涉的意思之后,挥了挥手,说道:“够了,将他给拿下,移交警察局吧,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

那位打扮精致、如同乡绅一般的老人,嘴角紧紧抿着,对着我投来那鄙夷的目光,眼角处仿佛还朝上扬着,透着几分得意。

就这一下,我整个人的脑子就“嗡”的一声,一股难以言叙的愤怒,就从心头腾然冒了起来。

轰……

我没有再多顾忌了,在那一刻,所有的怯懦、自卑、谨慎、担忧和恐惧,都在那一瞬间,被心头的怒火给燃烧殆尽。

世人欺我,以何待之?

干他娘的!

铛!

霍英雄一声令下,那个独眼老头西门越最是积极,陡然之间就冲到了我的跟前来,单手一抓,却有无尽之黑暗,朝着我陡然笼罩而来。

劲力狂涌间,我眼前的他,又重新化作了黑白两色。

世间都没有了色彩,紧接着那手掌在我的视野之中无限放大,宛如镇压孙猴子的如来神掌一般。

森森死气,无边哭嚎,在那一瞬间,充斥在了我的脑海里去。

破!

如果是在之前,我或许会被他这骇人的气势给震慑住,手忙脚乱。

然而当我打定主意要拼死闹上一场的时候,所有一切衡量胜负的因素都消失了,在我的眼中,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字。

干。

干他娘的,我脑子里满是沸腾的热血,深吸一口气,抬手就是一拳。

拳掌交错,西门越满脸冷笑,显然是觉得能够吃定我了,毕竟之前在丽园设伏的时候,他对上我,几招就把我打入下风,想必此时此刻,也是手到擒来。

他却不知道我在此时,退无可退,竟然爆发出了最恐怖的力量来。

那一拳之上,凝聚了无数的烛阴之火,将我拳头弄得滚烫,陡然相交之后,那热力骤然传到了西门越的肉掌上。

他的手掌能够劈碎一个活人,却终究还是肉掌,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故而烛阴之力侵入之后,毒火攻心,忍不住惨叫一声,往后退去。

我这边虽然暗度陈仓,伤到了西门越,却到底还是抵不过他那恐怖一掌,整个人承担不住,直接腾飞而起。

我重重地落到了一方桌子上去,那桌子铺着白布,上面用叠罗汉的方式,层层叠叠,不知道摆了多少高脚杯和酒水,我落在上面,那酒杯塔轰然落下,无数的碎片扎在了我的身上。

随后竟然有十来人,顾不得别的,直接朝着我落下的方向飞扑而来。

三四人就足以将我给压在身下,难以挣脱,而霍家居然派了十来个人,显然是想要让我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破坏了霍家筹备已久的订婚仪式,而且还是在这么多大人物的眼前,想必霍家的所有人,对我都恨之入骨。

当十几个人压住我的时候,场面似乎为之一静。

而下一秒,让人惊诧的一幕出现了。

熊熊的火焰,从人堆之中燃烧了起来,每个人的身上,都是翻滚不休的火焰。

“啊……”

人们大声地惨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外逃离,而地上的酒水被火焰点燃,里面的酒精也在燃烧着。

陡然而出的火焰,蔓延的火场,以及四散而逃的霍家高手,让围观的众人都为之诧异。

只要不是这个行当的人,都已经开始往通道处跑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悲凉的唢呐声,从台边的乐队处陡然传来。那悲怆之中又带着昂扬热血的唢呐声仿佛直穿云霄之上,而与此同时,乐队有人开始配合,演奏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奏乐来。

《小刀会序曲》。

熊熊烈火之中,我以火为衣,金甲附身,手中抓着一根炙热冒火,仿佛动荡熔浆一般的棍子,朝着远处眺望而去,瞧见吹唢呐的那人,却正是刚才转身离开的马一岙。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抹去了脸上的面粉和油彩,抓着一根铜管唢呐,奋力地吹着。

解开了封印的金蝉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宛如神佛般的魅力,精致立体的五官加上那洁白如牛乳的皮肤,还有那神佛一般宁静的气息,将他整个人都烘托得近乎于完美。

而他吹出的唢呐声,仿佛那贯脑魔音一般,有着恐怖的影响力,让周围乐队的人甚至都来不及分辨这人到底是谁,就跟着他开始演奏起了。

如同着魔了一般。

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两个人,到了后来,居然变成了恢弘雄伟的大演奏来。

旁边一个被称之为“喜剧之王”的男演员,惊诧大喊:“至尊宝?”

而与此同时,我身披金甲,手持火棒,整个人的身上焕发出了烈焰红光,气息攀升到了极致之后,面对着一种恼羞成怒,奋力扑来的霍家高手,还有远处慌张的人群,尖叫的名媛和绅士,以及一众凑上前来看热闹的闲人,心头一股傲然之气油然而起,直冲云霄之上。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曾几何时,我是多么卑微,辛苦,如同底层劳劳碌碌蚂蚁一般的人儿。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够对我侯漠嗤之以鼻,而就算我奋斗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站在这么豪华的地方,喝上那一杯酒,听上了一首曲子,看到这么多只有在电影和电视上才出现的人……

而今天,我侯漠做到了。

我站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让这些自以为上流社会阶层的人们为之震撼,让那些曾经狂傲、目无一切的敌人为之恐惧。

而这一切,都是台上的那个女人,她带给我的。

如果没有那一只启明蛊,将我引入夜行者这个行当,踏入修行者的江湖,就没有我今天的恣意和狷狂。

够了,够了,我侯漠这一世,有今日之风光,就已经够了,至于秦梨落爱不爱我……

管我屁事?

铛!

一个壮汉,手中一把武士刀,朝着我兜头砸来,给我长棒一挑,挡开之后,猛然一棒捅去,将人给直接挑飞。

我足尖一点,一杯破了半边的高脚杯落在手上。

我仰头饮尽杯中琥珀一般颜色的酒,吐出口中的碎玻璃,哈哈大笑道:“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来来来,今日我这个孙猴子,就要来一回大闹天宫……”

“拿下他啊,你们这些废物……”

有人大声呼喊着,那十几个满身着火的霍家高手扑灭了身上火焰之后,顿时就扑了过来,结果双手空空,给我抓着那燃火的熔浆棒,左挡右拆,悉数打退了去。

随后又来一批人,却是临时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桌子腿、花瓶之类的东西,又给我一阵暴打,纷纷腾然而起。

再然后,西门越和秦三千这样的高手加入战场,又陆续有那拿着武器的高手进入其中来。

也有人去拦住那个扔下了唢呐,朝着我跑来的马一岙。

霍家高手,底蕴深厚,而且此处戒备森严,在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稳住了阵脚。

三四个镇山大妖级别的顶尖高手,十来个一流高手,周围还层层叠叠,围着二三十个修行者、夜行者……

他们一齐发力,我这九路翻云,终究也翻不出太多的花样。

特别是那秦三千,别人或许还有一些顾忌,他对我最是愤恨,出手狠辣,很快我就独木难支。

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这时却有一袭白色,从高处跃下,拦在了我的身前。

她冲着那帮人喊道:“不许伤我哥哥……”

第二十四章 乱作一团

哥哥?

瞧见身穿白色礼服的秦梨落,如天外飞仙一般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将秦三千以及一众霍家高手拦住,我不但没有欢喜,而且还给吓着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秦梨落对我的称呼。

“哥哥”是什么鬼?

就算我们两人定下情缘之时,也没有过这般腻人的称呼啊——我顶多也就从“秦小姐”变成“梨落”,而她也照样是“侯漠”、“侯漠”地叫着,怎么许久没见,就变成了“哥哥”呢?

到底是为什么?

我满脸懵逼,而正准备趁胜追击的秦三千更是惊诧,不过他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义女有所了解,脸色变得更加严肃,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冷冷喝了一声:“让开!”

说罢,他身子一扭,古怪地避开了秦梨落,想要将我拿下。

秦梨落瞧见秦三千并未住手,也顾不得对方是自己的“义父”了,娇喝一声道:“我都说了,别伤我哥哥,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说着话,她猛然一挥手,衣袂翻滚,一股恐怖的火红气息就从她的手掌中翻涌出来。

她的小手就象是一块精心雕磨成的羊脂美玉,没有丝毫杂色,又那么柔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既不太长,也不太短,当真是美到了极致,然而手掌挥出来的时候,却有风云翻滚之景象。

强如秦三千,却在一时之间,也招架不住,身体腾起,居然给一掌拍飞,落到了二十几米远的墙壁上去。

咚……

他的后背重重撞到了满是大理石浮雕的墙上,将那一副宛如艺术品的墙壁给直接撞出了一个大洞来。

这磅礴的气劲,让旁边一众跃跃欲试的霍家高手都为之震撼,也立刻就举足不前。

西门越在众人之中,修为算是前列,自然也越众而出,冲着秦梨落说道:“你不是不认识他么?现在为何又要护着他?”

欧阳狱也冷声说道:“秦小姐,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跟这个男人站一起,算怎么回事?”

另外一个气息凝如实质的中年男人也站了出来。

他的威势,仅次于霍英雄之下,冷冷说道:“梨落,你若是现在回头,我们都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过,但如果你依旧执迷不悟,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还有那近乎于实质的凝重压力,秦梨落却巍然不动。

她一边将我给护住,一边坚持:“这就是我哥哥,刚才我没认出来,现在认出来了——你们谁敢伤害他,我就打死你们!”

打、死、你、们!

这四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有点儿像是小孩子撒娇、过家家的口吻,但随之而来的,是她的身上,开始冒出滚滚气浪来,周围空间的温度,骤然就上升了十几二十度。

但凡靠前一点儿的霍家高手,额头上都开始冒出了汗珠来。

没有人怀疑秦梨落的话,因为她这状态,绝对是动真格的了。

场面变成僵持,一众霍家高手都有点儿懵。

他们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都是那种一言九鼎、独镇一方的大人物,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然而兹事体大,在这样的场合中,面对的又是一个未来即将走上领导岗位的新贵,以及霍英雄的儿媳妇、霍家少奶奶,所有人都感到了头大——倘若是秦三千,或许还可以用“义父”的身份来实行家法,但他们又算是什么呢?

更何况,秦三千都给抽飞去了呢。

所以他们都有些投鼠忌器,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台上的家主霍英雄。

此时此刻,那个如同太平绅士、与世无争的老头儿,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发作,只有软语相求:“梨落,梨落,咱们不是说好了的么?乖,你先过来……”

他这话儿一说出口,旁边没走的那些江湖人物,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来。

这语气,哄小孩儿呢?

就连霍家自己的人,都忍不住咧嘴想笑,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又不得不忍着。

有的实在憋不住,身子颤抖着,差点儿就憋出了内伤来。

面对着霍英雄的温言相劝,秦梨落却显得任性许多,哼了一声,说就不,你叫他们让开,我要跟我哥哥走……

霍英雄大概是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满脸通红,呵斥道:“胡闹……”

他气得不行,反而是旁边那位温润如玉的霍家二公子走上前来,扶住了自己的父亲,低声劝道:“父亲,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梨落心有所属,不如咱们就成人之美,让……”

啪!

没有等霍家二公子说完这话,霍英雄的一个耳光就照着他的脸扇了下去。

这一下是真的打瓷实了,我瞧见霍家二公子的右脸从白色变成了红色,随后又变成了乌紫色,而在这样的变化过程中,脸一下子就肿了起来,相当可怕。

就这一下,我就能够感受得到霍老爷子此刻的心中,到底有多么的愤怒。

他一巴掌,将上前劝导的儿子给扇懵了,随后走到台边儿来,指着秦梨落说道:“梨落,我再给你最有一次机会,如果你……”

“且慢!”

就在霍老爷子雷霆大怒的时候,突然间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人一句话,将霍英雄剩下的话都给打断了。

能够有这样效果的,自然是李爱国李主任,天机处的扛把子,一等一的顶尖强者。

他刚才在混战的时候,本来已经往后隐去,此刻却站了出来,冲着霍老爷子开口说道:“英雄兄,我们都老了,年轻人的事情,总还是得尊重一下年轻人的意见,你说对不对?”

李爱国这样的地位,站出来说这样的话语,言下之意已经是很清楚了。

然而霍英雄着实是气昏了头脑,此时此刻,也顾不得李主任的面子,冷哼一声,然后说道:“梨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如同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不管如何,我都不能看着她,跟一个杀人犯跑了的;而且,那个被杀的人,还是我霍家的员工……”

他说得理直气壮,旁人听了,仿佛没有半点儿反驳的余地,但是听在了我的耳中,却显得着实虚伪。

所谓“看着梨落长大”,不过是对夜行者的培训计划而已。

那种优胜劣汰的残酷淘汰机制,正常人听了都会心惊胆战,秦梨落倘若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天赋,说不定没有成年,就已经死在了某一处荒岛,或者沙滩里去了。

这样的事儿,他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也真的是够无耻的。

李爱国却没办法跟他纠结此事,而是笑吟吟地说道:“杀人一事,还存在着许多的疑点,你若是愿意,我这边派人来调查……”

霍英雄冷冷拒绝:“不必了。”

他还待再说什么,突然间,整个大厅突然一黯,所有的灯光在这个时候都骤然熄灭了去。

随后有一个阴沉至极的声音,从我们的头顶处传递了下来:“诸位玩得还挺开心的啊,既然这么有争议,不如给我吧?”

这话儿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随后一股阴寒之气,从上而下,仿佛笼罩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

它沉重如枷锁,让人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这感觉……

一种久违的恐惧浮现,在一瞬间抓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惊悸无比,而随后,我听到霍英雄愤怒至极的声音:“噬心魔,这是我的地盘,你胆敢来此撒野,就让你有来无回……”

轰!

一声巨响,我感觉整个大厦都颤抖了起来,紧接着,我的心头狂跳,终于想起了这种被支配的感觉来。

噬心魔,噬心魔,它真的来了……

先前在张宿秘境之时的那种恐惧,又一次地浮现在了我的心头,而下一秒,一阵狂风刮起,我听到李爱国的声音也出现:“噬心魔,你果然来了,来,让我会一会你!”

陡然而起的轰鸣和炸响,充斥在了整个大厅空间里,呼呼作响的怪风,和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气氛,让所有人都为之战栗。

这,就是顶尖强者之间的对决么?

我满心惊悸,而这个时候,右手一暖,却是给秦梨落抓住了,我低头一看,昏暗之中,瞧见她的脸色苍白,对我说道:“哥哥,我们快跑!”

两人往旁边走开,马一岙在不远处出现,朝着我们招呼:“这边!”

我与秦梨落发足狂奔,而旁边的西门越等人也反应了过来,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纠结到底是去与家主并肩作战,还是过来追我们。

这些人很快就做了选择,有人过去帮霍老爷子,有的人,则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还有好几人拦在了我们的路上,对我们进行阻击。

我此刻的状态已经进入尾声,火焰消减,唯有举起熔岩棒,将人打翻了去,而这个时候,那秦三千不知道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想要朝着我们扑来,却不曾想中间插进了一个霍二郎来,拦住了他,对他大声喝道:“秦伯,先去救我父亲……”

这话儿占了大义,秦三千愣了一下,脸色数变,最终还是没有撑得住,朝着我们身后的战团冲去。

没了顶尖高手的拦截,我、秦梨落终于和马一岙汇合。

三人没有过多话语,转身就朝着旋转楼梯口跑去,而我一边跑,一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正好与霍二公子的目光交错而过。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释然的表情。

而随后,我发现他用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温柔眼神,打量着我身边的……

马一岙?

第二十五章 到底是谁

还没有等我仔细品味,马一岙就把我给拽了下去。

此时此刻的我,身上的火焰和金甲已经消退了去,留下了那冰蚕丝的短衣裤,光着一对脚丫子,抓着一根冰冷冷、上了环的熔岩棒,从那脚踏七彩祥云的金甲神将,变成了一狼狈小子,倘若没有那短衣裤遮体,真真就是一变态了。

事实上,我这前凸后凸的造型,跟变态也差不了多少。

果然是“帅不过十分钟”啊。

身后有雷霆一般的音爆声,整个空间都在动荡,那大厦仿佛就要坍塌下来一般,楼下的安保早就被拼命逃离的人群冲得乱七八糟,完全撑不起场来,而我们也随着拥挤的人群,朝着门外走去。

而出了大厦的门口,我们如同水流入大海,朝着旁边散去,后面追来的霍家高手终究还是没有挤得过拼命逃跑的人群,没有能跟上来。

我拉着秦梨落的手,对马一岙说道:“这位霍二郎,人还挺不错的哈。”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的确不错,虽然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旁边的秦梨落一边将拖地长裙给撕短,一边说道:“对,他人很好的,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

啊?

我听到,拉住秦梨落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放开,而她却一把就抓住了我,说哥哥,想要干嘛?

我……

我能干嘛?你都想要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走?

我心中满是愤霾,然而她却自作主张地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埋怨我刚才没有能够认出你来,对不对?对不起,我错了,不过我刚才,的确是不认识你啊……”

马一岙在旁边听着,一脸诧异,趁着秦梨落不注意,给我打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意思,显然是想问我,这个妹子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傻了?

我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不过这会儿兵荒马乱,实在是来不及细问,只有往外面跑。

而这个时候,却听到“轰”的一声,有几个身影从大厦冲了出来,落到了地面上,巨大的尘埃腾然而起,就好像是炸弹落下一般。

我们继续跑,来到一处街口,小狗出现,对我们招手。

我们过去,他问怎么了,我们摇头,来不及解释,叫住他撤离,而这个时候,路边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下,副驾驶室上有人冲着我们招手,说上车。

那人是李洪军,我犹豫了一下,马一岙却拉着小狗上了车。

我没办法,将一脸天真的秦梨落给带上了车,坐在了最后一排。

我们上了车,李洪军马上吩咐人开车,马一岙说道:“班长,去哪儿呢?”

李洪军回过头来,打量了我们一眼,特别是最后一排与我并肩而坐的秦梨落,然后说道:“你们搞了这么一出戏,整个港岛都容不下身了,我若不将你们藏起来,回头送回国内去,只怕今天晚上,不知道又有多少杀劫和混乱……“

说罢,他冲着秦梨落打招呼道:“哈喽,秦小姐,我们去找个地方歇息啊。”

秦梨落伸手过来,将我的手给紧紧挽着,生怕我放手一般,听到他的招呼,使劲儿点头,说嗯。

我看了她一眼,一样的盛世美颜,仿佛昨日,但却给我了另外一种陌生感。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着,不断地超车,挤来挤去,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报社的大楼,李洪军下了车,带着我们上了楼,经过两层淋风间之后,来到了一个套间里面。

安排妥当之后,他瞧见颇为别扭的我与秦梨落,笑了,指着旁边的房间说道:“你们聊一聊吧。”

我点头,说好。

事实上,这一路过来,我真的是憋得慌,想问,但是在人这么多的时候,我又张不开口。

旁边一直紧紧挽着我的手,一脸依赖的秦梨落高兴地拉着我,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我想要抽出秦梨落抓住我的手,她死死拉着,我往回拉,两人较了一下劲儿,秦梨落一脸委屈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瞧着一脸委屈的秦梨落,苦笑着说道:“咱们先坐,好么?”

秦梨落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你不生气了?

我说我生什么气?不过你一会儿,我问你什么,你可不许瞒我,可以么?

秦梨落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说嗯,嗯。

瞧见她如此乖巧,倘若是平时,我心中自然是充满着感动的,觉得秦梨落是在照顾我的感受,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却满是质疑。

两人坐在了沙发上,一个单人,一个双人,我看着因为奔跑而头发稍显凌乱的秦梨落,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到底是谁?”

是的,我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秦梨落。

我认识的秦梨落,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知性、高傲,偶尔温柔,还会有一些小小的少女心,但绝对不会像我面前的这个女子一般,叫我哥哥,还将我的胳膊搂在胸前,用那蓓蕾来顶着我,而且还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秦梨落听到,一下子就又要站起来了,我赶忙拦住了她,说别,别,你坐着好好说话。

她听到,委屈地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

我说我不是不认识你,只是……

听到她的话,我对自己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想着难道是我太苛刻了,又或者我根本不了解秦梨落?

然而这个时候,我对面的这姑娘开口说道:“我是朱雀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

呃……

果然。

对方奇怪的表现,以及对我的称呼,让我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在张宿秘境之中,那如同梦中一般的记忆来,想起了那个红发红裙的小女孩来。

我其实在她叫我“哥哥”的一瞬间,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然而一直到现在,方才敢去验证。

而当她开口,说出自己是“朱雀”的时候,我脑子有点儿懵。

随后,我的双眼变得有些红了起来,盯着她,然后说道:“你是朱雀,那她呢?”

秦梨落,或者说朱雀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说谁?

我指着她,说你原来这身子的主人呢?

朱雀听到我问起这个,眼睛一转,盯着我,然后说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给你的妖元,你会融入到她的身上去呢?”

我被她盯得心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为了救她。”

我把当时的情形跟朱雀讲明,她听完之后,对我说道:“很抱歉,她……死了。”

啊?

听到这个,我脑子“嗡”的一声响,霍然起身,难以置信地说道:“死了?为什么?”

朱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你说为什么?

我明白过来,有些激动地质问道:“你夺了她的舍,对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满是愤怒,然而朱雀却盯着我,冷冷说道:“她当时就已经不行了好么,虽然跟我有一点儿关系,但如果没有我,她还不是一样要死?”

啊?

听到朱雀的话语,一种难以掩饰的失望,从我的心头浮现而出,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悲伤之情,抑制不住。

原来,一切都是幻想啊,我原本以为秦梨落已经康复了,重新拥有了自己灿烂的人生,所以即便是没有跟我在一起,都没关系的。

但,她居然没有能够挺过来,真的就死了。

这,难道是命么?

我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般,回忆着所有与秦梨落有关的过往,种种画面浮在心头,巨大的悲伤袭来,竟然忍不住那浓郁不化的伤感,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涌出,往外滑落了去。

旁边的朱雀瞧见了,手忙脚乱地上前来,我瞪了她一眼,说你别动。

她可怜巴巴地盯着我,说大圣哥哥……

我仰起头来,深吸气,然后说道:“我不是你的大圣哥哥,我叫侯漠!”

她认真地说道:“你就是大圣哥哥,就是。”

我不想跟一个小女孩去争执什么,难过的我双手覆盖在脸上,不断地深吸气,尽量让自己变得理智起来,接受秦梨落逝去的这个事实,然而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悲伤。

我之前的时候,还在忐忑,在担心,在害怕与秦梨落的相遇,因为我以为我无法给予她那种风光富贵的生活,所以会怯懦,会自卑。

然而这个时候想起来,我之前的心态,当真是太好笑了。

我甚至愿意秦梨落活着,我放手让她去享受一切,即便不能相守,但是能够知道她活着,一切就都很好。

那样子,远比此刻阴阳两隔一般,让人难过。

我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而旁边的朱雀却问道:“她,真的很重要么?”

我没有回答她,朱雀又问道:“你爱她么?”

我依旧不回答。

旁边传来了一声叹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气息扑来,紧接着我的手给掰开。

然后两片柔软如花瓣的嘴唇,吻在了我的唇间。

唔……

第二十六章 约法三章小魔女

(为@印象珠宝 加更)

嘴唇给轻轻触碰,一股好闻的清香气息传到了我的鼻翼之间来,那如同气球一般饱满的嘴唇,让人有一种难以割舍的幸福感,让我甚至有一种将对方拥入怀中,肆意爱怜的冲动。

然而一想到对方的身份,我心头却莫名涌现出了一股怒火来,睁开眼睛,一把就将贴在我身上的朱雀给推开了去。

她落在了对面的沙发上,一脸迷茫,而我则霍然起来,难受地说道:“你干嘛?”

对面这个妆容精致、一身华美的女人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来,她看着我,说侯漠,你怎么了?

啊?

我愣住了,看着面前的女人,有些犹豫,说你,你……

对面的女人左右打量着,然后问道:“这是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哭了?”

我像见到鬼一样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好一会儿,我方才说道:“你不是朱雀?”

秦梨落一愣,随后笑了,对我说道:“她刚才在么?对你说了什么?”

我脑子有点儿炸,这会儿回过神来,才知道秦梨落其实并没有死,刚才的朱雀也并不是精神分裂,只不过……

我苦笑,说她说你在燕京就已经死了。

秦梨落却没有笑,而是盯着我,低声说道:“所以,你哭了,对么?”

我说我……

秦梨落看着我,说你刚才是为我在哭么?

我瞧见突然间变得有些深情的秦梨落,有些不知所措,而她则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我的面前,将我给抱住,很紧,然后将头埋在了我的耳边。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谢谢你,侯漠,谢谢你能够过来找我。她都跟我说了,你刚才在宴会上,是真的很拼命……”

我本来有一些紧张的,然而当秦梨落将我拥住,然后整个身子都挨着我,在我耳畔轻声低语着。

莫名之间,我又多了几分自信和骄傲来。

我反手搂住了她,说道:“我既然答应你的,自然会办到。”

秦梨落撑住了我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然后低下头来,缓缓地亲吻着我的眼角,将我的泪水都给吻去,然后噗嗤一笑,说对呀,不愧是我选的男人。

她整个身子都挨着我,高挺的酥胸与我的胸脯紧紧挨着。

一笑,宛如灿烂盛开的鲜花。

瞧见怀里这活色生香的尤物,大悲大喜之后的我,莫名就有了一点儿冲动。

事实上,任何男人面对着此刻的秦梨落,只要不是弯的,我想都会有一些成年人正常的想法。

所以我搂住了秦梨落的脖子,准备来一个让人窒息的法式深吻时,突然间这个美女睁开了眼睛来,黝黑的眼珠子眨了眨,然后一脸无辜地对我说道:“大圣哥哥,你要干嘛啊?”

啊……

如果没有对比,我是听不出来的,但刚刚与秦梨落简单说了两句话,我此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这有些清脆、热辣的声线,绝对是朱雀小妹妹的。

我吓得慌忙往后仰,手忙脚乱间,直接摔到了地上去。

但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瞧见一对眼睛忽闪忽闪的秦梨落,有点儿想哭:“你,现在是朱雀了?”

我给这一下,吓得差点儿ed。

那女孩指着我的嘴唇,说哥哥你真坏,居然偷吃人家的口红……

我慌忙捂嘴,发现刚才与秦梨落亲昵的时候,唇上、脸上的确沾了一些口红唇膏,当下颇为尴尬,对她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雀冲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说道:“想知道么?”

我一脸无奈,说想。

朱雀双手抱胸,下巴挑起,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笑容来:“你求我呀,求我就告诉你。”

我瞧见她如此调侃我,心中又羞又恼,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被我如此呵斥,原本满脸笑容的朱雀脸色一僵,随后脸垮了下来,低下头去。

我一开始没有察觉,而随后,我瞧见她开始抽泣起来,随后轻声说道:“你想你的秦梨落,我却想我的大圣哥哥了,呜呜……”

听到她的话语,我原本恼怒的心思,又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去。

是啊,我在为失去秦梨落而伤心懊恼,而朱雀她沉睡千年,意识觉醒过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认识。

论凄惨,她比我要更深。

而且她还把我当做曾经的故人,甚至亲人,我若是对她呼来喝去,如同仇人,这岂不是太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秦梨落还活着,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最大的眷顾了。

我慌忙哄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好,咱不哭,我们好好说话,可以么?”

朱雀抬起头来,原本泪眼婆娑,此刻却喜笑颜开,冲着我乐,说那好,你得先答应我三件事情,答应了,我就跟你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可以么?

我点头,说好。

她伸出了右手的尾指来,跟我说道:“来,拉钩。”

我一脸无奈地与她拉钩,随后朱雀勾着我的尾指,认真说道:“首先第一点,你不能凶我,不能吼我,不能骂我,不管我干什么,都不能赶我走,也不能扔下我偷偷跑掉,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可以么?”

我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可以。

她又说道:“第二,我的身体落到了噬心魔的手头,我能够感应得到它还存在,你以后要帮我把它找回来,行不行?”

我苦笑,说我能办到的事情,我绝对会答应下来,但噬心魔多厉害,我能打得过它?

朱雀盯着我,说你可是齐天大圣啊,为什么说不行?

我很是郁闷,说我只是侯漠,就算是找齐了五行药引,觉醒了灵明石猴的血脉,也只是一个平妖而已,跟传说中的齐天大圣,完全比不了……

啪!

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就给朱雀一耳光扇到了脸上。

这一耳光是实打实的,真疼,打得我耳朵都红了,我有些恼,说你干嘛?

朱雀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哭泣的表情,指着我说道:“你骗人,你刚才还答应了我,说不能凶我,不能吼我,没想到转脸就忘记了……”

我控制住自己火爆的脾气,不过还是反驳道:“那你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朱雀一脸激动地说道:“你是谁?你可是大圣哥哥啊,我认定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怯弱呢?你记住了,你就是齐天大圣,就是大圣哥哥,不管任何人在你面前,你都不能有半点儿心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就得有这样一股狠劲儿,知道么?“

我被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给吓到了,犹豫了一下,决定顺着她的意,说好。

她走上前来,大声喊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我说:“好!”

朱雀瞪着我,说好什么好?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

我拼尽全力地吼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何人在我面前,我都不惧怕,因为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啪、啪、啪……

朱雀这回没有拍我,而是鼓起了掌来,然后说道:“好,很好。”

我给她一打气,心气儿提上来了,收起了许多的小心翼翼,问道:“那好,第三点呢?”

朱雀咬着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第三点,我还没有想好。”

啊?

我说那你还说三点?

她瞪了我一眼,说怎么的?我后面想好了再告诉你不行么?

我无奈,说好吧。

朱雀瞧见我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我告诉你哦,你表现好了,我就去睡觉,让你家小娘子出来,不过你如果不努力,不把我的身体给找回来,我就一直赖在这里——你别笑,我告诉你,你在这里,你就不能亲秦梨落,也不能对她做任何羞羞的事情,知道不?否则我就会第一时间出来,打断你们……”

我一脸便秘的表情,说行行行,都听你的——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朱雀瞧见我捏着鼻子认了账,笑了,这才说道:“行吧,瞧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告诉你吧,其实那天大怪物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逃不过了,所以提前作了布置……”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形,原来当初在张宿秘境的时候,朱雀自知必死,所以不但将妖元和全部的烛阴都给了我,还将自己的意识藏到了里面来。

那具身体,只不过是一缕分神。

而后来,她附在妖元之上的意识在于秦梨落融合的时候恢复了过来,但因为两者冲撞实在是太过于强烈,所以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后来,朱雀与秦梨落在意识之海中完成了交流。

她并没有想要吞噬秦梨落,而是保留了她的独立人格,只不过希望借助她的身体,找回遗失的自我。

在对身体的操控权上,朱雀凭借着强大的修为和千年阅历,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只不过,因为涉及到灵魂方面的事情,所以两人一直都很不适应,经常会变得十分混乱,甚至发狂。

两人聊着,还没有等我提问,门被敲响了。

我起身去开门,李洪军在门口等待着,瞧见一脸口红的我,忍不住笑了,随后说道:“抱歉,打扰你的好事了。不过我们得出去一趟,跟你打声招呼。”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事?

李洪军脸色黯淡,说我爷爷受了重伤……

第二十七章 大局若棋,谁能落子

“那噬心魔呢?”

朱雀赶忙上前来问,李洪军回答:“天机处在此设伏,派了八大高手,连同我爷爷在内,做‘天地乾坤锁魔阵’,想要将它锁住,带回燕京去,日日超度,却不曾想噬心魔也不傻,早已准备了黄泉引各路高手前来接应,最终被它的人找出一丝空隙,逃脱了去。我爷爷为了拦住他,断然出手,与其两败俱伤……”

我若是以前,对噬心魔的事情,可能未必上心,听听也就算了,毕竟这种站在食物链顶端上的存在,跟我相隔得实在太远。

然而此刻,我却忍不住问道:“那个噬心魔,居然这般凶?”

我想弄清楚噬心魔的实力,毕竟我日后,可是要帮朱雀找回那巨鸟之身的,否则我可能就要与秦梨落,来一场“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了。

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面对着秦梨落这样一个天使脸蛋、魔鬼身材的女友,你让我做和尚,真当我是啥也不懂的孙猴子呢?

我特么的又不是没有开过荤……

所以我比较着急,而李洪军并不知情,听到这话儿,不由得叹了一声,说道:“噬心魔,据说它可是活了上百年的老东西,没想到手底下还这么硬,我爷爷跟它,算是两败俱伤吧——我爷爷估计这两年时间都好不了,而它,最近也肯定行动不得。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去现场看看。你们小别胜新婚,就留在这里吧,我跟马一岙,还有你们家小狗一起过去……”

我赶忙说道:“我也去。”

啊?

李洪军愣了一下,说你们两个,处理好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我嘴唇和脸上的口红望去,我赶忙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李洪军瞧见我这般,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点头说好。

我去洗手间将脸洗过一遍,顺便将脖子上和手上的油彩都给洗干净,又从八卦袋中拿出一套衣服来还上,出来的时候,瞧见朱雀在与马一岙、李洪军聊着天,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我走过去,马一岙一边应付朱雀,一边看着我,满眼迷惑。

他与秦梨落似乎没有打过照面,但什么样的性格和人物,在我这儿都挺得起了老茧,自然知道,这样活泼搞怪的性子,绝对不是正版秦小姐。

寻常人也就算了,对于强迫症患者来说,正版和盗版,相差得是千差万别。

基本上,还是能够一眼望出来的。

没有等我解释,朱雀瞧见我出来,就乳燕入林一般,扑向了我,然后很自然地将我的右手挽了起来,贴得紧紧。

李洪军瞧见,犹豫了一下,问我:“要不要给你家秦小姐,换一身正常的衣服?”

此刻的朱雀,还穿着先前订婚仪式上的礼服呢,只不过那拖地长裙给撕成了短裙而已,璀璨的珠宝首饰和水晶鞋,以及如瀑黑云一般的长发也高高盘起来,显得格外高贵,此刻再换上一副灵动可爱的表情,格外不搭,反差极大。

我听到,说好。

李洪军说我来不及了,得先走,一会儿让司机送衣服上来,再带你们去现场啊。

他说完就出了门,而这个时候,马一岙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还没开口,朱雀就说道:“你是……金蝉子?”

啊?

马一岙愣住了,当下立刻说道:“你是谁?”

他已然有了心理准备,知道面前这美丽的女孩子,应该并不是秦梨落。

朱雀围着马一岙打量了一周,然后看向了我来:“还说你自己不是大圣哥哥,你自己看看,身边都是什么人——一个肉呼呼、香喷喷的唐僧帅哥,一个哮天犬,你看看你,是不是天命所归?”

哮天犬?

旁边显得有一些沉默的小狗摸了摸鼻子,双目盯着秦梨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一岙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个女孩儿说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我赶忙上前解释了朱雀的来历,马一岙听完,这才恍然大悟,随后又看向了朱雀,有些疑惑地说道:“即便是洪荒大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你为什么能……”

朱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说你猜?

呃……

马一岙有点儿无语,最主要的,是秦梨落此刻的打扮,与搞怪玲珑的朱雀完全不搭,强烈的反差让他有点儿懵。

而随后,朱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说哎呀呀,不骗你了,当初大圣哥哥把你给宰了,分了我一点儿唐僧肉,所以我才能够睡到现在啊。

马一岙很吃惊,说真的?

朱雀却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还真的相信?哈哈,看着你还挺聪明的样子,原来跟当年的那个金蝉子一样蠢,哈哈哈,乐死我了……

她这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模样,让马一岙很无奈,他同情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多问。

好在这个时候,李洪军安排的人找了过来,给朱雀带了一套中性的运动服。

朱雀换上之后,我们跟着那位司机一起,离开了房间,乘坐汽车,又重新回到了英都大厦这边来,瞧见大厦外围有警察戒备,而进了里面,大厦前的广场一片狼藉,宛如没有完工的工地,到处都是巨大的坑,以及混乱的砖石和钢筋,仿佛刚刚遭受过空袭一般。

周围还有倒伏的尸体,有霍家的,还有天机处的,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黄泉引的人……

我们没有露面,只是在车里等着,毕竟外面有霍家的人在场,我们这边刚刚闹过会场,再露面,多少也不合适。

没多一会儿,李洪军找了过来,低声说道:“我爷爷进了医院,性命暂时保住了,天机处安排得有人守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边的现场有港岛警方在处理,而霍家此次,损失惨重……”

马一岙问道:“霍英雄怎么样了?”

李洪军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的手下,左膀右臂都受了伤,有一个刚刚招揽的顶尖高手淳于涛还战死了,不过这老狐狸却没有事——虽然受伤了,但也就是养一两个星期的样子,不过……”

我说不过什么?

李洪军说道:“他对外宣称,说自己身受重伤,手下的产业,将大部分交由二儿子霍京,以及老兄弟秦三千来打理。”

马一岙说这是准备吊谁呢?

李洪军说管他吊谁,事后你们赶紧回内地,别跟那老狐狸接触就好。

我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说等等,原来你们这一场订婚仪式,是事先沟通好了,在这儿对噬心魔设伏的?

李洪军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算是吧,不过这里面牵扯到太多的东西了,我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总之一句话,在这件事情上面,霍家是占了大便宜,而天机处,虽然损了我爷爷一人,但也基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我说那我们岂不是……

李洪军说:“天机处,或者说我们这边,对你们今天这事情,是持肯定态度的,毕竟没有你们这提前一闹,将人群疏散了去,定然会造成巨大损失的;但对于霍家来说,你们今天弄的事情,的确是闹出了一个大笑话,以霍英雄那般好强又自负的性格,只怕不会让你们好受,所以暗地里对你们的追杀,绝对会展开的……哦,对了,有件事情忘记跟你们说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人,就是苏城之……”

啊?

听到苏城之的名字,小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李洪军。

而李洪军继续说道:“他死了,被黄泉引的人弄死了。”

啊?

我脱口而出,大声喊道:“这不可能。”

李洪军仿佛知道我的反应,开口说道:“他的确死了,就在宴会上,有多人目击到,确定是他本人。”

马一岙的思路很清晰,在旁边问道:“尸体呢?”

李洪军说道:“刚才一场大火,不少人遇了难,尸体烧成一团,分不出来了……”

我的脸色很奇怪,对于这种事情着实有些不太相信,而马一岙更是脱口而出:“金蝉脱壳?”

李洪军一愣,随后说道:“也有可能,不过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调查的。”

他匆匆说完,远处有人叫他,他跟我们又说了两句之后,准备去医院看自己爷爷,便先行离开了。

我们这边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之后,也给安排离开。

车子顺着人流,望着外面缓缓驶出,我与马一岙相望一眼,都觉得这一场闹剧里面,我们被当做了棋子,而下棋的人,则是天机处、霍家、噬心魔的黄泉引,甚至还有苏城之这样的人,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这个时候,行进的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愣了一下,问司机:“师傅,怎么了?”

司机没有回答,而是摇下了车窗,露出了尉迟京的脸来。

那家伙收起了一把黑色手枪,然后对我说道:“侯漠,有时间么,有个人,想要见你们。”

第二十八章 世人之福,霍家之福

尉迟京的话语,让我很是犹豫,甚至有种想要出手,将他制服的想法。

毕竟对方是霍家的人,而且还是四大行走之一,身居要职。

不过想起之前在鬼添哥生日宴的洗手间里,他与风雷手李冠全的对话,我就知道他的屁股并没有坐得太歪,于是问道:“见谁?”

尉迟京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霍家现在的话事人。”

这话儿有点绕,然而马一岙却准确地把握住了,说霍京?他找我们干什么?准备对我们进行彻底追杀么?

尉迟京没有豁达马一岙的话,而是看向了我旁边的朱雀,说梨落小姐,你应该知道,二公子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对吧?既然要走了,为什么不跟他聊一聊呢?多点沟通,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吧?

我看向了朱雀,她却搂住了我的胳膊,说道:“我现在什么都听侯漠哥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的我都不管。”

这妹子别看咋咋呼呼,但智商却不低,在外人面前,并没有叫我“大圣哥哥”。

尉迟京看向了我,而我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马一岙。

马一岙问道:“在哪里?”

尉迟京指着前方,说就在那边拐角的二楼,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二公子只是想要跟你们谈谈而已,并不会对各位有什么危害。

马一岙点头,说好,带路。

尉迟京转身,上了前面的车,随后由他领着向前。

瞧见尉迟京离开,我问朱雀,说你之前跟霍京之间,有过约定?

我这一问,大家都朝着她望去,而朱雀并没有否认,而是说道:“对,我之前急于离开燕京,想要找地方静养,便来到了这儿,没曾想霍英雄那老头子逼着我,跟他儿子成婚,一开始我是反对的,后来跟霍京见面之后,发现他人不错,而且还跟我约定,只是假结婚,双方互不干扰,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假结婚?

没想到霍二郎,并不喜欢如此美丽的秦梨落,难道他是……

没有等我问明白,车子拐了一条街,来到了一处临街的楼宇旁停下。

尉迟京下车等待,而我们也准备走,那司机问道:“各位老板,需要等你们么?”

马一岙说当然,如果半小时我们都没有能够回来,记得跟李洪军说一下这事。

下了车之后,我们跟着尉迟京上楼去,马一岙朝着小狗使眼色,小狗心领神会,并没有跟着我们走,而是在下方待命,随时负责过来接应我们。

瞧见我们的动作,黄毛尉迟京并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我们来到了二楼。

门口有人在守候,我上来,瞧见那人居然是霍二公子身边的同学查理杜,这个唇红齿白,满身娇气的男人瞧见我们过来,目光越过我和秦梨落,落到了马一岙身上去,随后又低下了头,说道:“阿京在里面等着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对马一岙,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仿佛有些好奇,又多出了几分敌意。

而尉迟京称呼霍京为“二公子”,他却叫得如此亲昵,仿佛刻意称呼一般,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尉迟京推门而入,里面有一处接待室。

气质儒雅的霍二郎换了一身白色西服,在此久侯。

瞧见我们进来,他并没有摆自己霍家临时话事人的架子,而是起身,迎上前来,朝着我们拱手说道:“马先生,侯先生,梨落,冒昧请各位过来,实在唐突,不过今日事情闹得有点僵,我怕如果不能跟各位做点儿沟通,日后产生了误会的话,只怕会心急如焚,辗转难睡,所以才让尉迟帮忙,请各位过来,咱们私底下聊一聊……”

人家说得十分客气,而且满满春风,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目前我们与霍家闹得不可开交,但面对霍二郎表现出来的善意,还是不得不回应寒暄。

如此假模假式地聊了几句,马一岙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与霍家,现如今闹成这般模样,已经是水火不容,不知道二公子此刻找我们,有何指教?”

霍二郎请我们先坐下,大家并不拘谨,各自找地方坐下。

朱雀依旧如同树袋熊一样傍着我,作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霍二郎却视而不见,而是盯着马一岙,热切地说道:“抛开霍家与诸位之间的误会,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其实一直对先生都是很尊敬的,特别是您这些年所作的事情,我听说了,简直就是钦佩不已……”

旁边的尉迟京说道:“的确,二公子知道了您的事情之后,不止一次地跟我们提起过您,恨不能相见。”

马一岙拱手,说您客气了。

霍二郎正色说道:“从我的内心来讲,其实特别不愿意当前的局面出现,但你们应该也知道,在此之前,都是由我父亲来做主的,而我,是无法左右他老人家的意志……”

霍二郎说这话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去看了一下他的右脸。

这是霍英雄给扇的,在订婚仪式上,这一下扇得格外地沉重,虽然过了一些时间,依旧还能够瞧见浮肿。

从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上看,他这番话,虽然未必是发自肺腑,但应该也是作不得假的。

我心中有些判断,不过与这样的人交流谈判,我并不擅长,所以还是让马一岙来沟通。

果然,马一岙也如我的想法一般,点头说道:“你的苦心,我们知道了,不过霍家与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然是不可协调了,你既然无法做主,这个时候找到我们,又有何用?”

霍二郎说道:“霍家与你们之间的误会,无外乎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后土灵珠……”

马一岙打断了他的话,说那并不是后土灵珠,而是癸水灵珠。

霍二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好吧,癸水灵珠,这件事情,对于霍家来说,只不过是脸面问题,而一直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四处嚷嚷的李冠全,他已经死了,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去。

我忍不住说道:“你们霍家可是声明,人是我们杀的呢。”

霍二郎说道:“李冠全是死于宝芝林苏城之的手中,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后续的时候,我会通过某些渠道,散播一些消息和证据出去,这脏水,是不会泼到你们头上来的。”

他释放出来的诚意,让我再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说你继续。

霍二郎又说道:“第二件,便是与梨落有关——关于你和梨落之间的感情,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后来梨落告诉了我,而且还跟我说,救她性命的朱雀妖元,也是侯漠你给的。对于这件事情,我是打心底里佩服的,而且在此之前,我虽然违抗不了父亲的意志,但也跟梨落有过私下交易的,这一点,她应该可以给我证明……“

他看向了朱雀,而朱雀则点了点头,说嗯,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瞧霍二郎的这态度,他仿佛是不知道面前的这一位美女,其实并非秦梨落,而是另有其人。

得到了朱雀的认可,霍二郎说道:“基于以上两点,单纯只是我,与各位之间,其实并无任何的分歧,而今天之后,我将陆陆续续地执掌霍家,父亲将退入台后去。我并不想以后我执掌的霍家,有两位这样的敌人,我甚至还想与你们成为朋友,所以找到你们,想要跟你们表明一下心迹,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父亲的一意孤行。”

马一岙问道:“你父亲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已经撒下了网,遍地追杀,到时候势必会有所冲突,而且恩怨还会越来越深,你让我们如何原谅?”

霍二郎说道:“关于追杀,这件事情我无法阻拦,但我可以在暗中操纵,并且及时给你们提供消息,避免冲突,如何?”

这……

如果霍家里面,有这样一个高级别的卧底在,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马一岙也是满脸疑惑,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二郎说道:“还是那句话,我对诸位,并无敌意,甚至想要与各位结交为友,这么做,只是想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而已。”

他说得坦荡,双目之中,一片赤诚。

马一岙再无疑问,起身,伸手说道:“霍家有你这样的话事人,世人之福,霍家之福。”

霍二郎与马一岙握住手,紧紧握着,认真地说道:“今时今日,实在怠慢,希望日后,能够与马兄你一起,把酒言欢。”

两人握了好一会儿,霍二郎方才抽回手,让尉迟京送我们下楼。

守在门口的查理杜阴着脸,没有跟来。

下了楼,尉迟京回去,小狗迎了上来,问道:“没事吧?”

马一岙不动声色地用右手擦了擦衣服,然后说道:“如果这边没有事情了的话,我们今晚就过关,然后去禅城。”

小狗惊讶,说去禅城干嘛?

马一岙对他笑了,说去,接你母亲离开。

第二十九章 可怜的侯漠

宝芝林并非弱旅,作为曾经数次被搬上大银幕的存在,尽管只是禅城卖鱼灿一脉,底蕴虽然不能跟霍家这种巨无霸怪兽相比,也并不是我们三两只小猫所能够挑衅的。

所以在此之前,对于接走小狗母亲这事儿,我们一走都下意识地去回避,就是因为,时机不到。

但现在却不同,最主要的原因,是苏城之死了。

宝芝林最大的掌舵人既然死了,那么内部肯定是一片混乱,苏四上面的兄长们,到底谁来继承这位置,谁又能够带着整支宗族走下去,在没有一段激烈的冲突之前,是不会确定下来的。

毕竟苏城之正值盛年,继承人这事儿,绝对不会像霍英雄那般着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跟着司机回了报社大厦。

港岛这地方,藏龙卧虎,而且即便我们与霍二郎达成了和解,但与霍家之间的冲突,却还是如火如荼的。

大家见面,其实还是得动刀子。

所以我们得等李洪军来帮我们安排回程的路线。

毕竟,天机处,也就是419办,怎么也算是有关部门,回归之后,在港岛这里,也算是半个主人,有着许多的办法送我们离开。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多,李洪军方才满脸倦意地回来。

他告诉我们,他爷爷受了伤,在天机处高手的帮忙下,倒也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毕竟还是太重了。

随后他又跟我们分享了一些消息。

因为有李洪军派来的司机在看着,我们也不隐瞒什么,将霍二公子找到我们,寻求和解的事情,说与他知晓。

对于这个事儿,李洪军并不意外,他告诉我们,整个天机处,对于这个从海外留学回来的霍京,评价都挺高的,说这人的情商和智商,都十分的高,简单地说,就是会来事儿,八面玲珑,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正因为如此,使得他的经营理念与霍英雄这种从混乱年代拼杀出来的长辈截然不同,爷俩儿因为这些分歧,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然而不管如何争吵,霍英雄到底还是将权柄交到了他的手上来,而不是其他的子女。

由此也显示了霍英雄,对于霍京的喜爱。

这喜爱,即便是拥有朱雀妖元的秦梨落没有嫁给霍二郎,也没有减轻过。

对此,马一岙问了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这位霍二公子,是不是……性取向有一些古怪?”

李洪军一愣,说这个?没有啊,你误会了,他在英国,还有美国,都是有谈过正经女朋友的,特别是现任这一任伊万卡,还是美国地产大亨唐纳德的女儿,一等一的名媛,据说长得又漂亮,又非常有才华。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就自己父亲的野望,维系霍家的团结。

啊?

马一岙给镇住了:“他,有女朋友?你确定,不是男朋友?”

李洪军笑了,说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是因为他身边那个柔柔弱弱、娘娘腔一样的查理杜?好吧,说实在的,那个男的,我看到了,都有想要去呵护的想法,不过那只是他的同学而已,现在被招揽过来,帮他办事罢了——若论漂亮,说句老实话,他远没有老马你长得精神,我要是霍二公子,又是弯的,宁愿追你呢……

马一岙黑着脸,说道:“滚。”

李洪军哈哈大笑。

没人想到,我们以前在高研班的时候,跟李洪军无论多么亲近,多少都还有一丝隔阂。

此刻却反而亲密无间,都能随意开起小玩笑来。

人生真是奇妙。

李洪军告诉我们,他爷爷会秘密回内地,不过还得等几天。

毕竟今天的事情一出,港岛上层一片混乱,必须有人来处理此事,坚定社会上层对于中央政府的信心,而他爷爷即便是身体不便,也得坐镇于此处。

所以他也需要留在这里。

他问我们的想法,马一岙告诉他,说我们准备过关,返回内地,李洪军点头,说会找人帮我们安排的,明天一早就可以过去,让我们早点儿休息,别太担心。

李洪军给我们在报业大厦这儿安排了房间,马一岙和小狗都是单独的房间,唯有朱雀,死死拉着我的手,说要跟我在一起,不分开。

我之前与她有过“约法二章”,不好违反,只有硬着头皮忍着,好在李洪军十分地善解人意,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大套间。

这地方应该是内地一些重要人物下榻的地方,在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舒适度也得到了足够的保证,跟五星级宾馆一样,李洪军走后,我与马一岙、小狗又聊了一会儿,都很担忧于凤超的情况。

毕竟于哥到现在都还没有打电话回来,马一岙瞧见我身边困意连连、呵欠不断的朱雀,说道:“电话我拿着,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大家,你先去睡吧。”

一句话将我们给赶回了房间,我来到套房里,对一直挽着我胳膊,顶得我难受的朱雀说道:“我身上全部都是汗,先去洗个澡。”

朱雀撅着嘴巴,说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

我说男女有别,怎么能一起?

朱雀十分委屈,说为什么不行,大圣哥哥,你以前不是也跟我一起洗澡么?

呃……

如果能够用图画表达,我感觉自己的脸上,绝对全部都是黑线。

大圣哥哥,你以前跟朱雀,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我认真地对她说道:“我是侯漠,不是你的大圣哥哥,而且你现在,是在梨落的身体里,知道么?”

与美人共浴,这的确是一件颇有诱惑性的事情,只不过我侯漠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秦梨落的这具身体,又不是无盐丑妇,一会儿真的坦诚相见,我未必能够控制得住自己。

到时候我兽性大发,却发现自己只能学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而且还有诸多纠葛,那岂不是难受死了?

好不如洗个冷水澡,乖乖睡觉好一些呢。

朱雀今天的那一巴掌,可是把我心中所有的侥幸,都给打走了的。

在没有找到她的身体之前,我并不认为她会好心,让我能够与秦梨落共度春宵,水乳交融。

瞧见我态度坚决,这小妖精先是神色黯淡,然后嘻嘻一笑,然后说道:“那我先洗。”

两人先后洗过澡,我打量了里间的大床一眼,很自觉地来到套房客厅的沙发上躺下,结果还没有等我眯眼,朱雀就挨在了我的身上,低声说道:“侯漠……”

我睁开眼,说道:“别演了,梨落说话,可不会像你这么妖媚……”

朱雀一愣,说是么?她怎么说的?

我说你不知道?

朱雀摇头,说不知道啊,我们两人的意识,只能在意识之海中交流,而她掌控身体的时候,我是在沉睡的,没办法知道她在干嘛。

我说也就是说,你醒着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你在干嘛咯?

朱雀笑了,说对的。

我说那一天之间,她什么时候会在?

朱雀咬着手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说道:“这个嘛……人家毕竟睡了好久嘛,所以精神会比较好一点,平日里出现得也会多一些,这是我们商量好的啊?何况这具身体融入了朱雀妖元,需要懂修行之法,才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这个她又不会,所以我才会经常在啊……怎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我苦笑,说我哪里敢讨厌你?只不过,我今天与人拼斗,透支过度,实在是很疲惫,有点儿困……

听到我的托辞,朱雀反而更加精神了,一脸激动地对我说道:“哎呀,你今天真的很帅呢,你知道吧,当你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霍英雄那糟老头子;还有你浑身是火的样子,简直是帅呆了……”

小姑娘仿佛太久没有说话了,有人在的时候,还显得安静温婉,就只有我与她两人独处的时候,当真是一个话唠,在我的耳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如同喜鹊一般。

我因为答应过她,还不能表现出不满,只有拿出当年陪客户一样的心态来,陪着这位小姑奶奶,耐着性子磨。

那天我们一聊聊了大半晚,大部分时间都是朱雀在说,我在听,到了后来,我甚至不得不用手撑着双眼,要不然我都担心自己眼睛一闭,人就昏睡过去。

次日出发,马一岙叫了我许久,我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一向宽厚的他都有点儿生气了,将我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侯子,虽然我知道你与秦小姐正处于热恋期,你侬我侬,两个人在一块儿呢,难免会做一些爱做的事情,但去接小狗的母亲,这个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小狗是信任我们,才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的,你我可不能寒了他的心……”

呃……

我很委屈地看着不远处一脸坏笑的朱雀,很是无语。

什么秦梨落,我他妈的,从昨天到今天早上,见都没有见一面啊。

我昨天睡的那一觉,是纯素的。

老天作证。

第三十章 祸不及家人

马一岙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此事关系到小狗的母亲。

虽然我们不确定苏城之到底是不是金蝉脱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一次机会,如果能够将他的母亲给接出来,让小狗没有了后顾之忧,那么无论是对他,还是我们,都会放下心来,不会被人给掣肘到。

旁人或许还无所谓,但是对于苏城之这种做事毫无底线的人,我们还是得把结果,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的。

正因为明白马一岙的苦心,所以我也没有太多解释。

随后马一岙告诉我,说于凤超昨夜已经打了电话来,给这边报了平安,说他已经随着手下,退到了乡下去——至于所谓“乡下”,到底是新界的山区,还是内地,这个马一岙没有敢多问。

于凤超告诉我们,目前的风声鹤唳,他先藏些时日,等回头有空了,再与我们联系。

他甚至还问马一岙,说若是有时间,能不能去拜见一下王朝安王老爷子。

经过这些日子的生死交往,马一岙对于凤超已然认可,说他回征求他师父的意见,尽量促成此事的。

简单交代之后,我们收拾了行装,而李洪军则派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十分木讷的中年男子过来,全权处理我们的过境事宜。

此人叫做老艾,对于这些事情十分拿手,对我们的打扮进行了简单的指导之后,带着临时赶制的证件,带着我们过关。

一切都十分顺利,这证件虽然是临时赶制,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真的。

在档案里面,都有备份。

不过他将我们给送过关之后,却还是将证件给收了回去,不能让我们公器私用。

过了关,我们没有太多停留,先是由马一岙去取了一部分钱款出来,随后包了一辆车,前往禅城。

禅城地处珠三角腹地,毗邻港澳,东接羊城,南邻中山,交通十分方便。

不过与霍家一般,宝芝林卖鱼灿一脉,虽然在市区有企业,但根子却仍在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大部分人都是宝芝林的直系或者旁系成员,分作八姓,苏家只不过是其中势力最大的一家而已。

不过话虽如此,但自卖鱼灿之后,苏家代代都有标志性的强者出现,而且不但修为高深,为人做事,也相当有手腕。

苏家通过联姻、师徒以及供奉等关系,团结了大部分的姓氏,再到后来改革开放之后,公司化、体制化,让苏家拥有着这一脉大部分的公司股权、财权和人事权,使得八姓实如一姓。

这些都是小狗跟我们说起的,外人很难瞧清楚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

关于苏家为何能够强者辈出,除了苏城之先前跟李冠全说的那个尚不确定的血脉关系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恐怕就是苏家的长辈们,对于自己子孙的要求,都是相当严格的。

甚至,堪称苛刻。

每一个苏家子弟,不管男女,在三岁之后,都会严格培养,从小修行。

没有修行天赋的,会着力培养其经商与处世的能力,稍微有出息的子弟,宝芝林的资金会给予全力支持,而如果涉及政途,甚至会拿真金白银来砸政绩;而那些有修行天赋的,则会集中全力来进行培养,从小规定方向,用最严格的时间表,来培养苏家子弟的修为。

同时,苏家还从宝芝林八姓中挑选那些有天赋的少年来,陪同苏家子弟一起修行,培养他们的领导力,以及与新生代的良好关系。

在这一辈之中,苏蒙蒙是兄弟姐妹中最为出众的一个,根骨绝佳,修为高深,而且极富领导力。

唯一不让苏城之喜欢的,就是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行为,有些太过于幼稚。

但这些,都只是小节而已。

所有人,包括小狗都认为,只要苏四再大个几岁,应该就会成为宝芝林正式的继承人,统领着宝芝林的未来。

然而,苏四却死了,而且还几乎是死于宝芝林自己的手中。

当然,这事儿苏城之自己是不会承认的,对内的宣传,恐怕也会将矛头,指向黄泉引,甚至是我们的身上来。

正因为如此,使得我们重新回到这个叫做“南尝”的小村子时,显得格外谨慎。

我们在附近的镇子上下了车,找地方进行了乔装打扮,随后去二手市场买了四辆自行车,赶到那村子去。

我是第二次来到这儿,第一次的时候,是当时我和马一岙走投无路,四处求援,当时心中惶惶,病急乱求医,来不及多看,而此刻再一次回来,危机四伏,所以更加谨慎一些。

反倒是小狗,这儿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那乡路,还有房屋与田间,都是如此的熟悉。

只可惜,物是人非。

南尝村是很典型的粤中村落,因为村子里繁华过,所以经常能够瞧见高门大宅,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痕迹,核心处既有清式老宅,也有南洋的风格。

因为那个时候地方动乱,所以普遍的建筑格局都修得高大,再外围,才是那种白墙黑瓦的南方经典小楼,还有许多的街巷和小道,以及繁华的大街。

看上去,并不比我们老家的镇子,或者小县城差多少。

我们抵达南尝村的时候,村口的牌坊旁边,建起了巨大的灵堂来,吹吹打打,还有许多的孝子贤孙身穿孝服,跪在堂前哭灵。

那灵堂附近热闹极了,起码有四五百人,仿佛整个村子的人,都来到了这里。

我们走近一些,哭灵的、吹丧事的,张罗事儿的,打麻将的,闲聊的……闹哄哄的人群和四处跑动的小孩,让人感觉得到,这死者在村子里的地位,着实是有一些高。

我下意识地眯眼打量,却发现,这居然是苏城之的灵堂。

那家伙的黑白遗像,高高摆在了灵堂正中,而在遗像前面,则停着巨大的黑色棺木。

跟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苏家老大,跪在了棺木的最前面,哭得撕心裂肺。

我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有一队黑色车辆从远处的大道过来,领头的是一辆黑色奥迪a6,停在旁边的停车场之后,从车上下来几人,看上去颇有领导气度。

一个长得与苏城之很像的中年人则带人迎了上去,双方握手寒暄,十分郑重。

趁着这边的热闹,我们往村子里走去。

走过了几条街巷,终于来到了一片有些破落的街区来。

来到这里,小狗的脸色有些沉重,他左右打量着,然后带着我们快步而行,很快,他来到了一处古旧的两层小楼前,先是打量周围,然后去推门。

这儿,就是小狗他家。

只不过,门紧紧地锁住了,小狗有些急,敲了两声之后,跑去旁边一排盆栽处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了一把钥匙来。

随后他打开门,将我们给带进了屋子里去。

因为有窗帘,房间里有些暗,小狗在客厅处喊了两声,无人回应,便直接走进了左手边的一个房间里。

我们走上前去,却瞧见小狗从里面走了出来,阴沉着脸说道:“没有人。”

我问道:“会不会是去葬礼那边帮忙了?”

小狗伸出了右手食指来,说道:“我擦了一下窗边和桌子上的灰,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我妈最爱干净了,即便是农活再忙,也不会如此邋遢的。”

马一岙问道:“你家厨房在哪儿?”

小狗指着客厅正面的门,说往里走就是。

马一岙走了进去,我瞧见小狗一脸悲愤的表情,开口劝道:“你先别往坏的地方去想,或许她有别的事情,出了远门呢?”

小狗摇了摇头,没说话,往厨房那边走去,我与朱雀跟着,走进了狭窄黑暗的厨房,听到马一岙说道:“锅里面有菜,但是都馊了,冰箱里面的蔬菜看上去应该是搁了一段时间,全部都蔫了,里面到处都是蟑螂和老鼠,看起来,你母亲应该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砰!

小狗听闻,愤怒地出了一拳,重重地砸在门框上去。

马一岙走过来,低声说道:“你先别着急……”

小狗说道:“我之前的时候,还是心存侥幸了,以为祸不及家人,我如果逃了,苏城之那畜生应该不会对我母亲下手的,没想到……我恨啊,我如果早点儿回来……”

我听到他话语哽咽,朝着小狗的脸上望去,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噙着眼泪,却是悲恸得哭了起来。

马一岙说道:“这件事情,怪不得你——你当日离开羊城的时候,只有半条性命,这边刚刚养好了伤,就跟着我们去了港岛,没待两天就过来了,如何能怪你?只能说苏城之在这件事情上,做得太绝了。不过你别着急,咱们先找人问问……”

他说着话,外面突然有人问道:“谁在里面?”

我、马一岙心一紧,下意识地朝着小狗望去,而小狗低声说道:“是我的邻居和发小,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说罢,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客厅去,打开门,低声招呼道:“刘超,是我,进来说话。”

第三十一章 潜入苏宅

(为@静电感应 加更)

犹豫了一下,小狗最终还是决定跟这位叫做“刘超”的邻居加发小聊一聊,所以将人给领进了屋子里来。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却颇为老成的年轻人,浓眉大眼,短袖上面扎着一捆白布,进来之后,他自己就把门给关上,然后低声说道:“小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狗说刘超,你先说,我能信得过你么?

刘超有些恼,说咱们打小玩到大的兄弟,自小的感情,而且你后来进了苏家,跟了四少爷,对我家多有扶持,每一次我被人欺负,你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帮我撑场,铁打的交情,天大的恩情,你怎么能说这话?

听到他赌咒发誓,我方才知晓,小狗并非是病急乱投医,而是与此人有旧,关系不错,才会露面的。

小狗听完刘超的话语,这才说道:“我妈去哪里了,你知道么?”

刘超说道:“接到苏家去享福了啊——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

去了苏家?

听到这话儿,小狗却是松了一口气来。

虽然脱离了我们的计划,但只要人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

小狗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并非没有城府,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上面是怎么说的?”

刘超说道:“上面说你跟四少爷之前去搞什么游侠联盟的时候,得罪了黄泉引,那是一个很邪恶的组织,后来你跟四少爷在羊城的时候,被那帮人给撞到了,然后发生了冲突,四少爷不幸身亡,而你则被敌人掳走了去……不过苏老大却不这么说,他告诉他身边的那几个伴当,说都是你的撺掇,才害死了四少爷,为此阿明几个还跟苏老大身边的几个伴当发生过冲突,阿明现在都还关在禁言堂里,没放出来呢。”

小狗听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问道:“那为什么接我母亲去苏家?”

刘超这才注意到我们,说这是,你朋友?

小狗说对。

刘超说道:“要不说咱们宝芝林的话事人苏先生仗义呢,甭管下面的人怎么议论,他都说你为了保护四公子,落入敌手,这就是一份情,现如今你生死不知,他得帮你把你娘养着,现在好吃好喝供着呢,我上回见了她一面,人都胖了好多——唉,可惜,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刘超有些伤感,小狗这才注意到了他袖子上的白布,说苏先生死了,现在宝芝林谁做主?是苏老大么?

刘超听了,不由得冷笑起来,说苏老大?哼,那个刻薄寡恩的家伙,连我们这些小人物都不服,更何况是八个长老,还有那些经理、主管呢——接掌话事人职位的,听说是是苏先生的三弟,四少爷的三叔苏牧之。

啊?

小狗说居然是他,他不是在肇钦那边当官么?而且还是处级领导呢。

刘超说道:“牧之先生虽然身在仕途,但终究还是咱宝芝林的人,而且也是苏家的基石,现如今李先生身死香港,他不站出来,谁能力挽狂澜呢?不过你还别说,到底是做官的人,这面儿还真的是大,就今天,从早上到这傍晚,不知道来了多少场面上的大人物,甭管是区里的、市里的,还是省里头的,听说连中央都有人过来呢……”

我们在旁边不便说话,小狗皱眉问道:“中央?”

刘超很肯定地说道:“对,是中央,听说是一个专门管理咱们这个行当的有关部门,乖乖,你说说,这样的人物,就苏老大那样的德性,他能镇得住场子?多亏了苏三叔在,这一是一,二是二的,毫不含糊……”

小狗没有继续谈及此事,而是问道:“我妈,人在哪里?”

刘超说道:“在老宅后边的偏院住着吧,你别担心,苏先生对她好着呢,好吃好喝供着,也不让她干活儿,前街的王留叔闺女,就是翠儿,你记得吧,她进了苏家,听说是专门伺候你妈呢。”

偏院。

小狗又问了几句,然后跟刘超嘱咐道:“刘超,你在这儿遇见我、还有我朋友的事情,别跟任何人说起,知道么?”

刘超拍着胸脯,说行行行,咱们是兄弟,你说啥就是啥,成不?

小狗又问,说对了,大家都在灵棚那边,你回家来干嘛?

刘超一拍脑袋,说哦,跟你聊忘了——冯老三叫我过来,拿到锅底灰过去,说是过来超度念经的那帮道士班子要用,我得赶过去了,要不然又得给那家伙给骂死……

他跟小狗又聊了两句,让他今儿别走,等他回头忙完了,去置办点酒菜来,跟小狗喝两杯。

小狗点头答应,再一次嘱咐,刘超有点儿恼了,说怎么的,这才多久没见,这么信不过我?

小狗这才没有多说话,而当刘超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马一岙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去。

我知道,他是准备将这个刘超给悄无声息地放倒去。

然而小狗在这个时候,却伸手,拦住了马一岙。

马一岙盯着他,表情严肃,而小狗却显得十分认真,让刘超离开了这儿。

那人刚刚走远,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会很麻烦的,时间紧迫,我们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小狗却说道:“他是我老家除了四哥之外,最好的朋友。”

马一岙说道:“那又如何?虎毒还不食子呢,但苏四还不照样死在了苏城之的手上?”

小狗摇头,说那不一样,而且,我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不多了,我不想失去他。

马一岙说我也不会对他如何,只是打晕了扔这儿,不让他干扰到我们罢了。

小狗还是很坚持,说不,我信得过他。

马一岙叹气,说好吧,既如此,那我们抓紧时间,赶紧去苏家老宅吧。

大家不再停留,匆匆出了门。

马一岙对小狗的这邻居还是有一些不太放心,出来的时候,还特意过去看了一眼那人,发现他果然在刮锅底灰,方才转身跟了过来。

小狗对这儿熟门熟路,带着我们往前走,而我则问道:“刚才那人说的中央有关部门,应该是天机处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的。

我说天机处的人过来干嘛?

马一岙说道:“应该是我们的话产生作用了,天机处过来确定苏城之那家伙到底死了没有,并且最好能够找到苏城之的一些把柄,方便以后的行事吧。”

听到这话儿,我说道:“这么说,宝芝林忙着应付天机处的人,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一次机会咯?”

马一岙点头,说希望如此吧。

说罢,他问小狗,说你觉得你那位朋友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小狗的脸色有些阴沉,说道:“大部分是真的,但我妈未必是愿意去苏家的——她从来都是勤快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去苏家住着?另外从厨房的样子来看,我娘当时走得很急,未必会情愿……”

我点头,说对,如果真的是情愿离开的,为什么不把厨房收拾妥当了再走呢?

聊到这事儿,小狗越发地着急了,朝着苏家老宅,也就是村子的中心区域快步走去。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是有天机处在这儿打配合,让苏家疲于应付,但宝芝林的底蕴在这里,要万一碰到个什么熟人,那事儿可还真的有一些麻烦——毕竟那些话语,都是说给刘超这样的外围人员听的,至于具体情况,宝芝林的核心成员,应该有不少人知道,所以他们瞧见形迹可疑的人,都会有所警觉的。

好在苏城之的死,使得宝芝林这边的重心,都放在了村口牌坊下的灵堂处。

这情况使得这边人虽然有一些,但并不多,加上小狗对这一点的路十分熟悉,使得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苏家老宅的后门处。

到了这里,马一岙拉住了小狗,先是打量一番,然后对我说道:“我们得留人在外面预警和接应,你守在这儿吧?”

我指着旁边的朱雀,说让她在这里守着。

朱雀摇头,挽住了我的胳膊,说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心想这进到苏家老宅里面,不知道碰到什么状况,小狗身边多一些人,总是好一些的,所以对马一岙说道:“那你在这里警戒吧——你脑子清醒,到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能够有一个不错的判断。”

时间紧急,马一岙没有多作推辞,点头,说好,你们小心点。

商量妥当,小狗带着我、朱雀翻墙进了苏家老宅,这是传统的南方清式大屋,院墙高高,屋子宽大,青砖黑瓦,进了院子里后,小狗熟门熟路,带着我们走过两道走廊,来到了一个小一些的庭院,随后往屋子里走去。

我们直奔主屋,里面没有人,但是却有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在。

小狗认出了是自己母亲的,很是激动,开始四散搜寻,却并没有找到人。

而就在我们找寻的时候,院子里走来一人,进了屋子,瞧见黑乎乎的房间里多了几个人,吓了一跳,说你们是谁?

小狗扭头,瞧见那个少女,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开口说道:“翠儿,我是大勇,我妈呢?”

那少女一愣,有些结巴地说道:“啊、啊……她去产检了……”

啊?

第三十二章 顺藤摸瓜

产检?

小狗一愣,问道:“她陪谁去的?”

小姑娘有些慌张地说道:“她,她自己啊……”

什么?

小狗眼睛一红,走上前来,一把揪住了那个小姑娘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早就死了,我娘怎么可能再怀孕呢?你这是在诬陷她,知道不?”

翠儿被小狗那近乎于扭曲的表情给吓到了,慌张地说道:“狗子哥,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你妈妈就已经怀孕了……”

我上前,拉住了小狗,低声说道:“你为难一个小姑娘干嘛?问清楚不就得了?”

小狗这才从极度愤怒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放开了翠儿,然后说道:“她什么时候去的?去的是哪家医院?”

翠儿犹豫了一下, 方才说道:“是区妇幼医院,早上去的,是赵大娘跟她一起去的……”

小狗听到,转身就走,我却拉住了他,低声说道:“你别着急,去把马兄叫进来。”

啊?

小狗一愣,问怎么了?

我瞧见他此刻脑子一片混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算了……你,朱雀,你去叫一下马兄。”

朱雀别看平日里挺闹腾的,但有正事儿的时候,却从不掉链子,点了点头,就走了出去,而这个时候,翠儿开始慌张起来,对小狗说道:“狗子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别杀我啊……呜呜呜,我都说实话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过来,只是帮着照顾你妈妈的,其它的,我啥也没干啊……”

她说着说着,吓得哭了起来,小狗一愣,看向了我。

我瞧见这小姑娘年级虽小,但是在宝芝林却历练了一些见识,于是不再瞒她,说道:“你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就是让你睡一会儿,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就算自己突然昏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不?”

瞧见我慈眉善目,十分和气的样子,翠儿仍不放心,下意识地往门边儿挪去,我虎了脸起来,冷冷说道:“怎么,是想要去报信么?你觉得,你能走出这门?”

我凶恶起来,远比小狗要可怕许多,翠儿直接给吓得腿软了,瘫坐在地上去。

她倒是个机灵丫头,差点儿就要给我跪着磕头乞生了,好在这会儿马一岙跟着朱雀进了来,瞧见这场景,低声说道:“怎么了?”

我看向了马一岙,说你的那孟婆散,还有多少?

马一岙说还有几人份的吧。

我指着翠儿,说给她用一下吧。

马一岙没有犹豫,点头,然后如同当初对付龅牙苏一样,开始对着翠儿施法,翠儿给我吓到了,不敢喊叫,也不敢动弹,就瘫坐在地,啥也不动。

等到马一岙将翠儿催眠,让她深深睡去之后,马一岙方才收住架势,看了一眼满脸铁青的小狗,然后问道:“怎么了?”

小狗说道:“她说我妈怀孕了,不在家,去区妇幼保健院产检去了。”

啊?

马一岙愣了一下,这才说道:“你母亲多大了?”

小狗低声说道:“三十五岁。”

啊?

这回轮到我们惊讶了,说怎么会这么年轻?

小狗低声说道:“我妈生我生得早。”

我忍不住说道:“难道,苏城之对你母亲……我艹,这他妈的也太不讲究了吧?”

马一岙却摇头,说不,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们的想法,恐怕是想要再造一个小狗出来——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去医院捐过精华?

小狗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小……

说到这里,他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黑了下来,说道:“如果是想要延续血脉,为什么不找别人?为什么要找我妈?”

马一岙十分冷静,说道:“为了降低失败率。”

艹!

小狗下意识地捏起了拳头来,拳骨“咔嚓”作响,而随后他开口说道:“我要去妇幼保健院。”

马一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说道:“这么晚了,不管做什么检查,按道理说,早就应该回来了的,去医院,应该是找不到人的。”

小狗这时着急了,说那怎么办?”

马一岙说谁陪她一起去的?

小狗说道:“赵大娘——赵家的二嫂子,算是苏家管理内宅的内管家吧。”

马一岙问道:“修行者?”

小狗点头,说对,而且很厉害,非常凶,我以前没少挨过她的骂。

马一岙说道:“现在我们得确定,你母亲到底是真的去了医院,还是因为天机处的到来,被他们转移到了别处去——你知道那个赵大娘平日的住处在哪儿么?”

小狗说她平时负责张罗苏府的一应内务,什么买菜做饭,清扫整洁等,都是她安排人去做的,现在……如果不陪着我妈的话,应该是在灵堂那边吧?

我说也未必,她或许在老宅这边看家呢?

小狗点头,说好,我去她住处找找看。

他带着我们出了那个偏院,往前面走,路上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什么人。

不过好在因为苏城之的死,使得大部分人都去了灵堂那边,而老宅这儿,也布置得一片素缟,也有小灵堂在,不过并不停棺,只是烧着旺旺的红蜡烛,将整个堂间点亮。

我们几人,如同幽灵一般,在苏家老宅里走着,巡视一圈,并未有见到什么人,便回到了院子里来,低声商量几句,准备去丧事那边瞧一瞧。

正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间小狗的身子绷得紧紧。

我奇怪,说怎么了?

他指着院子东角的假山旁边,说我瞧见她了,她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瞧见有一个五十多岁、身宽体胖的妇人,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了一片小假山里去。

我只来得及看背影,瞧不清那妇人的相貌,不过小狗如此确定,自然是不会错的。

不过我心头疑惑,说道:“她提着一食盒,去那儿干嘛?”

马一岙摸上前去,说道:“可能有密室。”

四人躬身,趁着夜色,摸到了小假山那边去,发现这儿有一个山洞,往里走几步,发现有一扇门,门下有台阶,深入地下。

我们往前走,踮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来,顺着台阶往下,发现转过一处拐角,居然来到了一个房间,这是一个客厅,而旁边还有一扇门。

那门虚掩着,我们走近一些,听到一个中气很足的女声说道:“秀兰啊,你现在这里待两天吧,中央的人下来了,我听上面的长老讲,你儿子犯了大事,跟了那个什么黄泉引,就是杀死四少爷的魔教,现在正在四处查呢,所以你还得待几天……”

有个女人回答道:“好的,麻烦赵姐你啦。”

前面说话的人,却是那赵大娘,她说道:“嗨,有什么麻烦的?书上有句话说得好,同是天涯沦落人,对吧,你是个寡妇,我那老头子常年不归家,我也算半个寡妇——咱们女人不怜惜女人,那还怎么活呢?说起来,我还真羡慕你,还能生养,而且老爷也开明,让你怀上一个,不让他老简家断了后,你说说,世上哪里去碰上这么好的东家啊?”

我瞧见身边的小狗变得激动起来,立刻确定,里面说话的另外一人,应该就是他母亲了。

小狗妈有些担忧地说道:“你说,苏老爷是真的死了么?”

赵大娘说道:“嗨,要不说坏人活千年,好人不长命呢?”

小狗妈说道:“可是我听三爷的那话,好像不是啊……”

嘿!

赵大娘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秀兰,我可跟你说,家里面的事情,你可别乱想,也别乱猜,你好好养你的胎就是了,其他的什么也别管,知道不?还有,上面的人说了,如果你儿子回来找你,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知道不——哎呀,不是要抓他去见官,老爷是这样的人吗?就是想要让他回来,别乱跑了,跟那帮亡命之徒混,脑袋挂在裤腰上,迟早有一天会没命的……

她在旁边唠叨着,等小狗妈吃完了饭,她收拾完,往客厅这儿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叮嘱道:“你在这儿待着别乱走,这些天外面挺乱的,要是碰到谁,可就说不好了……”

我们几人,一直在门口埋伏着,等到那妇人探出身子来,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她给按到了地上去,那妇人也是修行者,一身的蛮力,拼命挣扎,如同一头野猪。

好在我们人多,我用了狠劲,死死压住那老娘们儿,然后又撕下了她的衣服,将嘴堵上。

里屋有些慌张,走出了一个容貌不错的妇人来,小狗瞧见,从地上爬起来,眼圈通红,走到那妇人面前来,双膝一跪,哭着说道:“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三十三章 空手而归

久别重逢,望着这个小腹微凸,脸盘发福的年轻妇人,小狗眼眶的泪水荡漾,止不住地要流了出来。

然而小狗母亲却一脸严厉地看着我们,她从声音这儿,也判断出了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却厉声说道:“大勇,你在干什么?快放开赵大娘!”

那被我和马一岙死死压住的肥胖妇人杀猪一般地喊道:“哎呀呀,哎呀呀,扑街仔呀,痛死我了——秀云,救我,救我,别让你崽杀我。”

砰!

马一岙受不住这满身狐臭的妇人挣扎,抬手,猛然一记手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

赵大娘两眼一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啪!

就在赵大娘昏死过去的时候,另外一声清脆的耳光,则从我们的旁边传了过来。

小狗母亲冲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使劲儿扇了一耳光过去。

她并非修行者,用的劲儿不算大,但是却特别的清脆。

我和马一岙都愣住了,朱雀瞧见,有些眼热,准备上前,却给我一把抓住了胳膊,将她拦住,不让她搀和进这母子之间来。

小狗给自己母亲的一巴掌扇得也有一些懵,咬牙说道:“妈,你干什么?”

小狗母亲冲着自己儿子厉声说道:“我问你,你想干什么?”

小狗瞧见母亲有些严肃,显然是对我们的闯入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妈,我这次回来,是想要接你离开的……你跟我走吧。”

小狗母亲往后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勇,你爹在世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他让你做人要有良心,要懂得感恩,要知恩回报,但是你呢?你怂恿四少爷去外面做坏事,跟人鬼混,到最后,害得四少爷死了,你还跟仇人混在了一起……你说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你爹要还在世,信不信他拿皮带,把你抽死?”

啊?

听到她的这一通话,我们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小狗母亲这是给苏家洗了脑,以为我们几个,是黄泉引的人呢。

小狗赶忙解释道:“妈,不是这样的,他们是我朋友,而四哥也不是我害死的,是苏城之那老畜生!”

啪!

又一巴掌,落到了小狗的脸上,这回更重了,我瞧见小狗的右脸,直接就红了起来。

倘若是寻常人,只怕小狗早就急眼了,然而眼前这位,却是他母亲,无论如何,他都得受着。

而小狗母亲又扇了一巴掌之后,一脸失望地说道:“大勇,我对你简直是太失望了,你跟了这帮坏人之后,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苏老爷对咱们家有多好,你都忘记了么?你爹死了之后,咱们家没有了经济来源,要不是苏家帮忙,我能把你拉扯这么大?你能变得这么光鲜,还受教育?苏老爷这才刚死,你居然这么说他……”

连续的两耳刮子,使得小狗无比憋屈,面对着自己这个“糊涂妈”,他红起了眼睛来,大声说道:“什么苏老爷,我爹就是给他害死的!”

“胡说!”

小狗母亲冲着小狗说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爹是出了车祸,给人撞死的——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这种事情,都敢怪到苏老爷身上去?”

她说着话,突然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小狗瞧见,赶忙起来,说妈,你怎么了?

小狗母亲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跟我走,去跟宝芝林的长老们磕头认错,告诉他们,你只是受了奸人的蛊惑,才做出这些蠢事来的——你放心,宝芝林的长老们,都是明事理、懂分寸的,对你一直也都十分爱护,他们会原谅你的,虽然会有惩罚,但妈陪着你……

她这般说着,小狗却耐不住了,反手一抓,说妈,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想跟我走,等回头了,我在跟你仔细说。

“你敢!”

就在这个时候,小狗母亲左手从兜里摸出了一把尖锐的剪刀,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因为太过突然,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接着她冲着小狗骂道:“你敢乱来,我就捅死我自己。”

她的意志很坚决,瞧那劲儿,仿佛再重一点,就能够将自己的脖子扎透了去。

瞧见她这样,小狗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放开了母亲的手,往后退去,然后难过地问道:“妈,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小狗母亲也一脸悲痛,说孩子,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两人僵持,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马一岙听到,快步冲到台阶处去,随后他喊道:“小狗,有人来了,我们得走了。”

我听到这话儿,下意识地靠前去。

小狗母亲虽然果断,但她毕竟不是修行者,我有信心在她动手之前,将她手中的剪刀给拿下,然后将她带走。

然而小狗却发觉到了我的企图,他回过头来,冲着我摇了摇头,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砰、砰、砰……

小狗结结实实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因为用力实在是太重了,导致那地砖都碎裂了去,而他的头上也流了一脸血。

随后他抬起头来,对母亲说道:“妈,你不信我,没关系,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一天你想开了,让刘超托个口信给我,我到时候再过来接你。”

说罢,他霍然起身,朝着出口跑去。

我瞧见小狗放弃了将自己母亲接走,心中虽然十分不解,但还是跟着出来。

没想到我们刚刚出门,就瞧见马一岙已经与人交了手来。

黑暗中,不确定来了多少人,总之十来个是有的,而且都是高手,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马一岙掏出了那把折扇来,帮我们守在门口,不过对方猛攻,却有些乏力,好在我们这个时候顶了上来。

我瞧见这般热闹,知道事情有些危急,当下也是不顾别的,掏出了熔岩棒来。

熔岩棒出,九路翻云第一法。

先锋手。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先锋手以势压人,先声夺人,上来就将这一帮围攻者给吓退,而马一岙抽了声,回头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说你娘呢?

小狗一脸沮丧,说她不肯跟我走。

马一岙毫不犹豫的说说道:“她不走,你不会强行带着她走?她一直都给苏家洗脑,对你有所误会也是正常的,等回头了,我们再慢慢解释就行了,你这会儿了,该出手时就出手,装什么孝顺呢?”

小狗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妈的性格,她特别刚烈的,现在对我误会这么深,我再强行来,她真的有可能自杀的……”

马一岙撇了一下嘴,虽然不认同,却也没有再与小狗争辩,而是上前来,与我专心对敌。

这儿是苏家老宅,又是宝芝林的重要据点,周围宝芝林的成员,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虽然这些人并非都是修行者,但来上一大堆,还是能够活活耗死我们的。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高手呢?

所以我们并没有想法在此久留,挡住了前面这帮人的攻击之后,且战且退。

苏家老宅院子大,围墙高,我们冲到了院落中间来,四面八方都有人涌来,虽然不少人都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但也有强者。

其中一个刀疤脸,给我的感觉,更有江湖宿老的实力,每一掌涌来,都如同波涛拍岸,气劲翻涌。

而与他一般实力的人,在短短的三两分钟内,又多了两人来。

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退到了后门那儿,小狗深吸一口气,猛然一冲,一脚就将那不知道多重的大门给踹飞了去。

门外也有人在守着,刀剑齐落,想要将我们给团团围住,而就在此时,一直游走边缘的朱雀突然间厉喝一声,宛如莺啼,紧接着一股近乎于发白的焰火,从她口中喷出,落到了我们的身前去。

那火焰落地即燃,别说木头,就连石头都仿佛变成了熔浆一般,恐怖的高温和火焰,不但将整面墙都点燃,而且还形成了一道火墙,将追兵隔绝。

走!

朱雀创造出来的这机会,我们自然得把握住,当下也是一阵狂冲,将门口拦截的这帮人给冲得七零八落,虽然在小狗的带领下,朝着西边走去。

四人脚程很快,一般人都追不上我们,而能追得上的,我和马一岙都发了狠,用下重手,将来人给打伤了去。

如此且战且走,身后的追兵渐渐少了,小狗指着前方的一片山,说上那边去。

我们跟着小狗,出了村子,越过田间,然后顺着小道上了山。

小狗对于这一片林子十分熟悉,带着我们七绕八绕,来到了一处山顶处,我们停下来歇息。

回望山下,却瞧见那火势并未停歇,整个一片苏宅,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去。

什么情况?

我们都看向了朱雀,而朱雀则一脸无辜地说道:“不可能啊,我的那朱雀神火,只能保持三分钟热度,时间一过,会自动熄灭的,哪里能造出这样的火势?”

听到这话儿,我们的脸都是惊疑。

如果不是朱雀,那么……难道是苏家故意的?

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 可怜小狗心

我的脸上满是疑惑,而马一岙却瞬间反应过来,冷笑一声,说好一招暗度陈仓、顺势推舟啊。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无论苏城之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假死,我们都知道,他的死亡,无疑是抵消了这一次泄密的巨大危机,因为不管如何,宝芝林毕竟是国内正规经营的企业,天机处也是有着多个部门约束的,苏城之一死,死无对证,就已经抵消了大部分的舆论风险,即便是我们再如何宣扬,别人也会以‘死者为大’的理由,不再讨论此事……”

我点头,说他这一步,走得的确高明,不过自个儿把自己老宅烧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马一岙说道:“天机处并非那么容易糊弄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人过来这儿打探,表面上自然是关心,不过其中的意思,双方无疑都是知道的,那么这个时候,宝芝林再出现这么一事儿,老家都给人烧了,如此凄惨的情况下,你觉得天机处行事,还敢不敢那么不近人情?”

我这时终于明白过来:“卖惨?”

马一岙点头,说对,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毁灭证据。

我说苏家这儿,有高人坐镇啊——苏城之在么?

马一岙摇头,说不确定,按道理说,他家伙如果真的活着,为了避嫌,肯定是会找地方蹲起来不露面的,否则一个不小心被抓了,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就都前功尽弃了。当然,遥控指挥,也许有可能。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忍不住地吸了口凉气,这才明白,江湖险恶,原来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跟这帮老狐狸天天斗法,还真的是辛苦。

聊完了苏家的大火,马一岙回过头来,问小狗:“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虽然我们都把小狗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但实际上,作为宝芝林培养出来、具有独立意志的年轻高手,他也是有着自己想法的。

我们也需要尊重他的意见。

小狗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现如今的我,能力卑微,完全没办法肆意挥洒,不过之前铁头哥跟我说过,在西北兰州,有一个族群,也是天狗一脉,里面有许多强者,而且还有最适合我修行的法门,我想如果安顿了我妈之后,就去那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深造一下,让自己能够‘立起来’,不至于像今天一样,事事逃避,毫无办法……”

去西北?

马一岙点头,说既然是于哥指点的,那自然是没错的,但问题在于,你现在并没有将你母亲接出来,这怎么办?

小狗低头,咬着嘴唇,说道:“那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她毕竟有着身子,跑动也不方便。”

我问道:“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动手?”

小狗说我妈性子刚烈,如果我执意将她带走的话,说不定她真的就将自己捅了;即便是我们能赶在她之前抢下,但她情绪激动,再加上外面又是一番动荡,要万一伤到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怎么办?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她就待在苏家,安心养胎呢。

为了孩子?

我们都只注意到了大人,却忽略掉了,他母亲肚子里面,还有一条小生命。

那,可能是小狗的弟弟,又或者妹妹,他不愿意有任何的因素,让那条小生命流产了去。

朱雀这时也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跟你母亲说出真相、解除误会呢?我都替你着急了。”

小狗苦笑,说我若是说明真相,她还能安心养胎么?

这……

我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小狗,心思居然会如此的细腻。

马一岙长叹一声,说:“今天闹得这么大,苏家必然是有所防范的,以后想要再将你母亲接走,恐怕就会很难了。”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狗,我跟天机处的田副主任有点儿关系,她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联系她——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通过官方,来给宝芝林施加压力,将你母亲给接出来,你看怎么样?”

小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在苏家还算安全,即便那个孩子以后也逃不过我这样的命运,但那也是结丹之后的事情。我现在,还是太弱小了,以至于无法保护我的家人,所以我需要在这一段时间里迅速变得强大起来,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起一切……”

小狗坚决而倔强地拒绝了我的提议,我瞧见他如此固执,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劝。

各人有各法,我们作为旁人,也只是尽人事而已。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订婚宴上,瞧见光鲜亮丽的秦梨落,我心中颇为自卑,打起了退堂鼓时,马一岙当时跟我说的话。

他只能尽人事,最终的选择,还是在当事者本人。

这些是无法越俎代庖的。

理念不同的时候,去大包大揽,很多时候,就会从朋友变成敌人。

我们不再议论此事,马一岙拿起了电话来,想了想,准备拨给李洪军,说明此事,免得到时候苏家险恶,将放火之黑锅甩到了我们的头上来。

然而打了两遍,方才发现,这山里没有信号。

两千年左右,那会儿的通讯网络,远远不如后面的那般,但凡到了稍微偏僻的山区,那信号就时有时无,马一岙也没有太多在意,左右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我们先撤吧。”

尽管不知道苏家会不会继续追来,我们还是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行人继续走着,因为怕惊动警方,在道路上拦截,所以选择往山里前行。

走了一个多小时,朱雀呵欠连连,说:“困死了,困死了,我们找个地方睡吧,好累啊……”

她跟秦梨落的这个身体,虽然相容,但到底还是有一些相性不符,头一天又拉着我不知道聊了多久,此刻困倦,也是正常的。

事实上,别说她,我也是眼皮子打架,困得不行。

马一岙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就在山上住一夜吧,明天咱们再去羊城。

朱雀拍手,说好,好。

小狗对这一带最是熟悉,他带着我们往前又走了十分钟左右,居然来到了一处崖边,然后在灌木丛生的缝隙里继续走,却是来到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里。

这山洞里不但有野营的睡袋,还有一些常用的米面和柴火,以及一些生活物品。

在最里面,居然还有一汪水眼。

瞧见这个,我们就知道小狗曾经来过这儿,一问他也不隐瞒,说这是他和苏四的秘密基地,以前两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想在宝芝林待着了,就会跑到这儿来散心。

两个人弄点吃的,然后会到洞口前的大石头上,躺着看天上的星星,聊着心事,感觉什么烦恼都会很快过去了。

只可惜,当他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物是人非,苏四早就已经去了黄泉,不在人间。

说句心里话,不管苏城之有多么的险恶、畜生,但苏四,却没有沾染到他的一丝阴险,从这一点上来说,实在是很难得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只可惜这样的人,却被自己的父亲害死了。

唉……

我们在小狗和苏四的“秘密基地”住下,睡袋有限,所以就让给了朱雀和小狗,毕竟一个是女孩子,而另外一个,只是个少年郎。

我和马一岙坐在稻草堆上,也不生火,简单地吃了一些压缩饼干和罐头,便各自歇去。

我睡之前的时候,还有些担心朱雀睡相不好,跟昨天一样,半夜爬到我身上来,特意将睡袋给扎了严实。

如此一天,大家都颇为疲惫,所以都没用多久就睡了,而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间闻到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在鼻翼间游绕着,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来,却瞧见马一岙猫着身子,正小心翼翼地朝着洞口外望去。

他仿佛背后有眼睛,感觉到我起来了,低声吩咐道:“屏息,有毒。叫他们两个起来,外面,来了很多人。”

我赶忙去摇醒小狗和朱雀,然后问道:“什么来路?”

对我们心怀仇怨的人,可并非只有宝芝林一家。

马一岙摇头,说说不准,咱们得准备强冲。

小狗一摇就醒了过来,然而朱雀这儿,却睡得死沉死沉的,怎么摇都不醒。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逗我玩儿呢,等到我将她从睡袋里拖出来,去扒拉她眼皮的时候,才发现朱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整个人都陷入了植物人一样的状态中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一岙显然注意到了这里,问道:“她怎么了?”

我摇头,说不知道。

说话间,我吸到了两口臭气,顿时就有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涌出,马一岙瞧见,说道:“走,我们杀出去……”

说罢,他身子猛地一沉,然后冲了出去,立刻就传来一片惊叫声。

我背着秦梨落,也随着小狗一同冲出,外面一片混乱,而在黑暗之中,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短发女人。

长戟妖姬?

第三十五章 身陷重围

瞧见长戟妖姬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咯噔一下,就感觉我们这一回,恐怕是要完蛋了。

长戟妖姬是谁?

黄泉引的大司马,一个神秘得让人难以捉摸的女人。

我见过她好几次了,但都没有怎么交过手,感觉到她这人最喜欢的,不是与人交手,更多的是在观察——她对于胜负,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执着,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她有一种置身事外,并不愿打破事情进展的态度。

这样的人,方才是真正可怕的,因为在她的心中,没有什么事或人,能够让她感觉到太多畏惧。

她如同幕后的阴影一般,让人心头沉重。

而此刻,她的出现,也的确让我为之一惊,就在此时,突然间从左侧,有一股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背着朱雀,行动有些不太灵活,只有慌忙朝着旁边退去,而小狗也适时上前,帮我挡住,却是一头浑身是毛的夜行者大汉。

那家伙足有两米高,斑纹利牙,前额泛白,血盆大口,凶恶无比,却是寅虎之属。

此人冲上前来,毫不犹豫地猛然挥了一拳,那爪子尖锐,宛如钢刀,小狗后撤,却被那人贴身缠住,将其扑倒了去。

而马一岙这边,也被数人给包围住,轮番进攻。

这些人,有的是显露出了本相的夜行者,而有的,则无端凶猛,也不知道是个啥。

我眯眼打量过去,瞧见那长戟妖姬的气息,一片汪蓝,边缘处又透着几分墨黑,隐约间又有金纹,三重交叠,却是我瞧见过的夜行者气息之中,最为独特的一种。

这种气息,让人本能上就感觉到排斥,觉得极度危险。

而此刻,她也是如同毒蛇一般,盯上了我。

准确的说,应该是盯上了我背上昏睡之中的朱雀。

随后她猛然一挥手,七八个黑影从坡下浮现,朝着我这边冲了过来。

这时我方才发现,这会儿出现在长戟妖姬的这帮人,与东兴十八罗汉那一帮,是完全不同的两派。

特别是朝着我快速冲来的这些家伙,蒙头蒙面,身材矮小,全身短打劲装,看上去,有点儿岛国片里的忍者形象。

咄、咄、咄……

我一边撤,一边打量,心中突然一阵惊悸,下意识地平移几步,却有一排飞刀,落在了我身边的一颗大树上。

那飞刀呈现三角,却是日本忍者最著名的武器“手里剑”。

紧接着,我前面虚无的空间之中,突然间浮现出了一把黑色的刀来,那把刀通体漆黑,唯有刀锋处,在月光的照耀下,方才显现出一丝让人惊悸的锋芒来。

铛!

我左手扶着背上的秦梨落,右手也将熔岩棒抽了出来,瞬间变大,猛然一棒子,朝着前方砸去。

刀锋与棒身碰撞,将那刀,连同用刀的黑衣人,给直接击退了去,而那家伙却成功地拦住了我,使得身后的一群人朝着我围了过来。

这帮人训练有素,不管是目的性,还是纪律性,以及执行力,都是十分的强。

很明显,他们在一起,不知道有过多少的配合。

当瞧见七八件经过特殊反光处理的武器,从各个角度朝着我这儿或者斩、或者刺,或者捅过来的时候,我知道,再单手对敌,只怕我和朱雀两人,都得交待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我也是当机立断,将朱雀给扔在了地上,随后双手抓棒,猛然一喝。

呼……

先锋手,五行开。

熔岩棒在手,九路翻云棒法陡然施展而出,这一手罕现于世的棍棒之法,在一瞬间将周围的诸人都给打退了去。

所有的进攻,我都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没有一丝犹豫和软弱。

将我围住这几人,除了一个拿着一根两边包铜忍棍的家伙,其余的人都没有长武器,在这样的开阔地,我的熔岩棒一经施展出来,棍扫一大片,却是顿时间就将阵地扎稳了,让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而那个拿着忍棍的蒙面黑衣人试图架住我的攻势,让自己的同伴上前偷袭,却给我三两下,一记“夺命”,将那忍棍挑飞之后,猛然一棒砸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咔嚓……

如果说面对着宝芝林的人,我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留手,生怕惹上官司的话,对于黄泉引这帮完全邪恶的家伙,我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这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让人讨厌的程度,就如同老鼠与蟑螂一般,而且我与黄泉引之间的仇怨,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老金之死去,所以我这一下,是用上了狠劲儿的。

那人被我狠戾雄浑的九路翻云“夺命”打中,也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那脑壳碎裂,紧接着整个脑子都直接缩进了胸腔里去。

“尾田……”

一群日语响起,我身周的这帮人瞧见自己同伴死去,悲愤欲绝,身形陡然变化,原本矮小瘦弱的体型,居然变得肥硕起来。

其中一个家伙的头套遮挡不住,居然露出了老鼠一般的脑袋来。

子鼠夜行者?

我没有想到这一帮日本忍者一样的家伙,居然是子鼠夜行者,当瞧见他们愤怒无比、显化本相之后,我发现他们的眼睛,一瞬间变得碧绿发光,如同灯光聚焦之下的极品翡翠,里面荡漾着诡异的光芒。

我有些迟疑,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身边的朱雀在移动。

低头一看,我瞧见土里面居然伸出了两只手来,想要将朱雀拉进一个刚刚挖出来的坑里去。

砰!

熔岩棒陡然出击,砸在了其中一只手上。

那手并非人手,而是毛茸茸的,尖端是尖锐的爪子,但不管如何,都抵不住熔岩棒的力量,给直接砸成了碎肉。

那家伙受创,疯狂地叫喊着,周围的人也奋力冲来,我抬起脚,猛然一下、两下、三下,将那人给直接踩死之后,朝着周围猛然挥了一圈熔岩棒,将人给逼开之后,瞧见小狗跟刚才扑倒他的那个寅虎夜行者一阵翻滚,最终将其打倒,勉强站了起来。

我用熔岩棒挑起朱雀,冲着小狗喊道:“小狗,帮我保护她。”

小狗猛然扭头过来,双目赤红,微微突出的牙齿雪白铮亮,表情狰狞,不过却还有自我意识,听到了我的招呼,猛然一蹿,来到了我的跟前。

此刻的我已经知道,那帮人是冲着朱雀过来的。

我也能够猜得到,长戟妖姬,以及黄泉引这帮人,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宝芝林告的密,所以将朱雀扔到了小狗怀里,让他保护。

随后我熔岩棒在手,九路翻云,奋力抵挡那帮子鼠疯狂的进攻。

说真的,倘若不是前面的那一次集训,以及南华前辈授予我的“九路翻云棒法”,我恐怕是扛不住的。

事实上,即便此刻,我全力而为,也只能勉强护住小狗和朱雀而已。

好几次,我都想引燃浊阴之力,让自己爆发出来。

唯有如此,我方才能够有足够的力量破局。

但我不敢。

爆发之事,如同预支精力,瞧见当前局势,我们身陷重重包围之中,我若是爆发了,虽然能够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战斗力,但等到力量消失之后呢?

那时的我,岂不是也变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

我勉力维持着,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突破重围,回到了我们这边。

他与我一起,扛住重重攻击,然后焦急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我一边挥棒,一边摇头,说不知道,叫不醒,不知道是中了这帮人的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事实上,如果朱雀在的话,凭借着她的经验和修为,或许能够带着我们突围,但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反而加重了我们的负担。

马一岙一把折扇,与人缠斗,潇洒而利落,宛如翩翩佳公子。

别看那扇子花哨,但马一岙施展开来,也格外凶悍,有一人攻得凶猛,却疏忽了防守,给马一岙瞅准机会,陡然前击,那扇面划过,却是将那人直接割喉,栽倒在地去。

不过这只是很难得遇到的机会,因为敌人实在是太多了,身陷重重包围之中,我们逃脱不得之后,就陷入到了层层叠叠的攻势里去,挣脱不得。

这帮人分作三部分,一部分就是刚才与我交手的那些子鼠夜行者,个个凶悍莫名,手法多变,而且配合娴熟。

另外一部分,则是五六个夜行者,包括那个与小狗缠斗的寅虎夜行者。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修行者,而这些人,手中的兵器普遍是剑。

那剑,可不是公园里老头儿老太太练太极用的,而是实打实的钢剑,挥舞起来,飒飒生风,锋寒毕露。

我们身陷重围,勉力维持着,而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长戟妖姬冷哼一声道:“都是些废物——乾坤二老,有劳两位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东一西,突然传来两道闷哼。

随后,一冷一热,两道劲风,从东西两侧,陡然吹起,如同十三级的台风,扑面而来。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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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如何脱敌,且看加更。

第三十六章 临危不变,大将风度

(为@糖醋鱼 加更)

有“玄冥二老”鼠王普锐斯和大猩猩格瑞拉这样的例子在,所以听到“乾坤二老”的时候,我的心脏一阵狂跳,知道真正的麻烦来了。

当宛如十三级台风一般的冷热狂风,从东西两侧陡然升起的时候,我瞧见马一岙和小狗的脸色都有些惊惧。

敌人,很强。

无论是眼前的对手,还是我们三人,跟这两人,都不是一个级别。

轰……

恐怖的风压之中,两道黑影陡然出现,宛如魅影一般,落到了圈子的外围,而下一秒,我就感觉到一股寒力,倏然出现在了我的胸口处。

我的反应十分迅速,当下也是将熔岩棒往前一横,却有一只爪子,陡然抓在了我的熔岩棒上。

而如果没有熔岩棒挡着,这一下,仿佛就直接抓在了我的心脏处。

我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去,没想到那爪子并没有放开,而是陡然一抓,往回拽去。

而这个时候,我瞧见了对我出手的这人,却是一个满头银发,却长着一张成熟美艳脸庞的妇人。

她的脸看上去仿佛只有二十七八、三十来岁,但脖子处和手上的皱纹,却犹如干枯树皮一般,完全就是七老八十、垂暮之年的模样,更让人觉得难过的,是她的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陈腐、古怪的气息来,有点儿尸体发臭的气味。

如此古怪的反差,让那银发美妇在我眼中,显得格外恐怖,而她猛然往回的那一拽,却如同猛兽一般,让人难以抵挡。

很强。

好在敌人虽强,我也不再是初入江湖的小角色,在一瞬间,将浊阴之力涌入了熔岩棒中。

力量的狂涌,使得那根看上去如同石头疙瘩般的棒子,在瞬间变得炽热发光,里面流动的岩浆凝而不散,散发出了极度的高温来。

那银发美妇受热,爪子陡然回缩,却是化作了冰霜之色,上面有腾腾雾气笼罩着。

而另外一边,小狗发出了一声怒吼,却是被袭击到了,连同着朱雀一起摔倒在地。

我陡然回头,却见一个满身火光的秃头老汉出现,双手满是明黄色的火焰,想要再次攻击,却给马一岙给挡住了去。

觉醒了金蝉子体质的马一岙没有再负重前行,此刻也爆发出了极强的实力,折扇一挡一抽,却将那家伙给逼开去,随后他却并没有去救小狗,而是脚尖一挑,将昏迷之中的朱雀给揽在怀中。

他折扇一回,抵在了秦梨落雪白修长的脖子上,厉声喝道:“住手,否则我切下她的脑袋!”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个秃头老汉给他喝住,翻了一下白眼,冷然说道:“年轻人,你说停手就停手?呵呵呵,有本事,你把这小娘子给杀了……”

马一岙被他盯着,额头上的汗水滑落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不要逼我。”

秃头老汉个子不高,穿着一件老式褂衫,后脑勺上面有一道疤痕,从头顶一直延续到脖子处去,旁边还有针脚,仿佛上面盘踞着一条红亮的肉色大蜈蚣,十分恶心。

他哈哈大笑,说来,来,你有本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给身后的人打断了:“好,你先别着急,有事慢慢商量。”

秃头老汉脸色一变,猛然扭头来,喝道:“我说话,哪个在……大司马,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前半句在呵斥,而后面瞧见说话的那人,居然是长戟妖姬,脸色却是缓和了许多,不过眉头皱起,显然心中还是很不满的。

长戟妖姬缓缓伸出了手指,朝着马一岙那儿指去。

大家朝着他望去,这才发现,被他揽在怀里的朱雀,也就是秦梨落,脖子处,居然有鲜血往下滑落。

他是真的准备杀了秦梨落。

正因为感觉到了马一岙的决心,一直旁观不插手、只负责指挥的长戟妖姬,方才及时出现,制止了这一切。

而这个时候,与银发妇人交过手的我,也退到了马一岙旁边来,将他护住。

旁边的小狗颇为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火焰,灰头土脸。

而周围,十几二十人,将我们给团团围住。

长戟妖姬走到了前面来,典型的黑色短发,以及面无表情的脸,凝视着我们好一会儿,这才对马一岙说道:“现在的你,跟当初见你的时候,差别很大啊,整容了么?”

面对着重重强敌,马一岙却不慌不忙,微笑着说道:“主要靠气质。”

长戟妖姬指着身边这两个老东西,然后说道:“知道他们是谁么?”

马一岙点头,说道:“黄泉引有十老,分别是玄冥二老、乾坤二老、奇门二老和神户四老,你既然自报家门,我自然知晓,这两位,便是坐镇新加坡的乾坤二老,大名鼎鼎的秃头龙王李隆言,和雪花神女柯荔枝,对吧?”

长戟妖姬点头,说不错,不愧是王朝安的弟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家子弟,见识不浅——如果是这样,你也应该知道,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你们应该是逃不了的,既如此,何不束手就擒?

马一岙哈哈一笑,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呢,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反抗一下?

长戟妖姬指着马一岙挟持的朱雀,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反抗?拿你兄弟女人的性命,来要挟我们?

马一岙十分平静,并不理会长戟妖姬的嘲讽,而是平静说道:“你们的主子,给你们下的命令,想必是活着的秦梨落,如果死了,是会有很多人担责任的,对不对?”

长戟妖姬冷然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马一岙保持着那惯有的笑容,继续说道:“死去的秦梨落,身体里融合的朱雀妖元,会随着肉身失去了活力而迅速消散,而这样的秦梨落,并不是你们主子愿意见到的,对吧?既如此,你说她是不是就成了我们唯一的生门呢?”

原来,这就是马一岙毫不犹豫挟持秦梨落的原因啊?

我心中方才释然,而长戟妖姬则在冷笑:“你的想象力很丰富,怎么,你想要凭借着她的生死,来威胁我放你们离开?”

马一岙点头,说正是如此。

长戟妖姬伸手,指着旁边的银发美妇说道:“柯老,麻烦你给他看看。”

那银发美妇修为很高,此刻全神戒备,气息张扬无疑,却是一整片冰雪纯净的白色,而听到长戟妖姬的话语,随手一捞,却有一大坨的雪球,从地上浮现出来。

它浮现之后,不断旋转,然后渐渐变大,十几秒之后,一个半米直径的冰球,出现在了银发美妇的右手食指间。

她举重若轻地用一根手指,顶着这颗晶莹剔透的冰球滴溜溜地转动,而长戟妖姬则缓缓说道:“你刚才的说法,只对了一半——我们的头儿,的确是让我将人给带回去,但即便是死了,有雪花神女在,将她的尸体冰封起来,损失其实也并不多……”

长戟妖姬简单的话语,直接将我们逃生的希望给湮灭。

然而马一岙却并不在意,笑了,说既如此,你又何必喊停呢?来吧,你们动手,我杀人。

此时此刻的马一岙,脸色平静,中性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准备杀人的样子。

而这样的马一岙,让长戟妖姬来了兴趣,她也笑着说道:“有些事情,既然能够做到完美,为什么要留遗憾?咱们不如来谈一谈,探讨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

马一岙说道:“比如?”

长戟妖姬说道:“比如你将人留下来,而我们一个小时之内,不会对你们进行任何追杀;在这期间,你们有多远逃多远;而时间一结束,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何?“

马一岙说道:“听着好像挺有建设性的样子,不过……”

长戟妖姬挑眉:“不过什么?”

马一岙微笑着说道:“不过黄泉引的信用,一直都不好,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们呢?”

长戟妖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想怎么办?”

马一岙指着下山的路,说不如这样,你放我们离开,半小时之后再追杀,到时候大家再碰到,各安天命,你看如何?

长戟妖姬冷冷说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到时候你又拿她来威胁我们呢?”

马一岙笑了,说正如你所言,你刚才的建议,是拿我当傻子么?

长戟妖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向了我,说侯漠,马一岙拿你恋人的性命来威胁,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挑唆我与马一岙的关系,不由得笑了,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长戟妖姬说道:“不如这样,马一岙你留下来当人质,我放了侯漠和秦梨落,以及你们这小兄弟离开,你看如何?”

她突然转换话题,让我们有些措不及防,就在我们准备考虑这个的时候,小狗突然大声吼道:“小心。”

他猛然出手,一脚蹬向了马一岙的身后,将一个黑影子给陡然踹开去,而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道发白的火焰,从马一岙的背上涌现出来,化作莲花万朵,落到了我们的周围。

关键时刻,朱雀醒了。

第三十七章 朱雀花归何处?

醒过来的朱雀,身上散发出了一大圈发白的火焰,而这些火焰汇聚的瞬间,被马一岙陡然一指,居然化作了万朵白莲,陡然盛开。

莲花绽放,凝而不散,落于周遭,恐怖的温度除了那位秃头龙王李隆言之外,其余的人等,纷纷退却。

而下一秒,朱雀双手一张,却有一股气流从地上升起,将我、马一岙和小狗全部托举,陡然间朝着上方腾起。

就好像是打气筒一样,陡然而出的力量,将我们如同炮弹一般,弹射出去。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腾然飞到了半空之中,发现下方的人骤然变小,而那个秃头老者非常不乐意,冷声哼道:“小娃儿,敢在我面前施展这等飞纵之术。”

他也腾然而起,飞身往上,朝着我们抓了过来。

然而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我们被一股怪力托举,人离地下,足有数十米,随后隔空横移,不知多远。

那家伙虽然腾空而起,却连一根毛都没有办法抓到。

我就这般莫名其妙间,人就飞了起来,不过这样子并非潇洒,腾云驾雾,而是给某种力量托举着,隔空横移。

而随后,那力量消失,我们几人,却如同没了翅膀的鸟儿,倏然下落。

好在这个时候,高度已经很低,下方又是林子,所以我们砸落下来,虽然狼狈,但却没有伤到根本。

我落到了几棵大榕树交缠的树冠之上,从树上一直落到下边的泥土里,浑身都疼,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朝着旁边冲去,瞧见马一岙将朱雀紧紧护着,而小狗则落到了头上的枝干处。

两人皆无事,唯有刚刚醒过来的朱雀,趴在地上,开始呕血。

一边吐着,她一边抱怨道:“人类的身体,还真的是弱啊,没有了翅膀,连飞都全凭力量消耗……”

原来刚才竟然是她力挽狂澜,将我们全数给救走。

朱雀虽然生性善飞,但脱离了以前那一具熟悉而强大的躯体,藏于秦梨落的身体里,虽然在刚才,使出了那股神奇的力量,将我们腾空带走,但终究并非本能,全凭消耗妖元而为,此刻行气不畅,所以才会呕血。

我快步走上去,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朱雀一脸惊喜地看着我,说大圣哥哥,你这么关心我啊?

我有些无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是侯漠!”

“让开!”

我的话让朱雀骤然变色,她陡然拨开了我,我以为她在生气,却不曾想她却是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陡然朝着夜空甩了出去。

嘎……

那一下,如同出膛炮弹,我听到半空中传来一道不似人言的惨叫,紧接着有人坠落下去。

朱雀对我们说道:“那帮人里面,有追踪的高手,来,我给你们做一个净化,暂时消除你们身上的气息,然后我们赶紧逃走……”

她说完话,又呕起了血来。

那血顺着她的下巴流下,而她却丝毫不在意,口中念叨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随后指尖处出现了一缕白色火焰,在我们的身周浮动,随后她让我们揪下头上、腋下和丹田三寸之下的毛发,让那火焰灼烧。

这些毛发灼烧之后,却是化作几道光束,如有生命一般,朝着好几个方向倏然飞去。

弄完这些,朱雀方才说道:“我们得走了。”

小狗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他对这一带最是熟悉,很快就判断了我们的方位,然后带着我们往山外走去。

之前我们不敢出山,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宝芝林将那一场大火的锅甩在我们头上,然后用世俗的力量来对付我们,而现在我们才发现,是我们高看了宝芝林,或者说苏家,那帮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勾结黄泉引的人,来对我们进行截杀。

从目前的环境来讲,黄泉引因为此前几次肆无忌惮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官方的注意,虽然还谈不上“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程度,但讲道理,他们远比我们几人,更加害怕官家。

所以人越多的地方,他们下手,越是忌惮。

本着这样的想法,我们不敢停顿,加快教程,开始往山外行去。

说起来,虽然朱雀带着我们逃离,但她的力量终究有限,并没有能够带着我们一遁千里。

我们相隔,恐怕也就几个山头而已。

凭借着黄泉引的实力,相信很快就能够追上来的,好在朱雀对于空中的东西,最是敏感,陡然间,却是将一名跟过来的飞禽夜行者给打伤,让其无法追来。

随后我们隐匿身形,开始撤离,空中不断有东西跟缀而来。

有时是一头苍鹰,有时又是一只蝙蝠,有时又是一团黑雾,总之花样多多,显示出了追踪者里,有行家坐镇。

否则先前他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我们休息的地方。

不过这些东西,在朱雀面前,都显得十分小儿科,她对于空中之物最是敏感,一经发现,立刻飞石而上,将其打落下来。

她的超卓表现,让马一岙啧啧生叹,也发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来,低声问我。

我并不隐瞒,将事情的前后来历,跟马一岙说起,他听完,不予置评,只是深深地望着朱雀,并不多说什么。

我们被袭击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四点多,而随后我们在山里奔行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大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处小镇子。

时间紧急,也顾不得太多讲究,小狗瞧见一辆违章停在路边的小汽车,便走了过去,鼓捣两下,门开了。

他又弄了一会儿,那汽车居然启动了起来。

众人惊讶,不过也来不及想太多,都上了车去。

小狗年龄不到,没有驾照,不过宝芝林并不缺汽车,自小就练得一身好技术,他开着车,我和朱雀在后排歇息,而马一岙则拨通了电话。

这一晚追逃,朱雀的身体有点儿吃不消,我发现她脸色苍白,十分担忧,而上车之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枕着我的腿就睡了过去。

马一岙打出去的电话,是给李洪军的。

这儿靠着大路,信号很强,没一会儿就通了。

接电话的李洪军还在港岛,毕竟他爷爷也在那儿,大概是忙得很晚,接电话的时候还没有睡醒,打着呵欠说道:“怎么,是想跟我说昨天你们在禅城宝芝林放火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苏家把状都告到天机处了,准备让我们这儿严惩呢,不过你们放心,事情已经被我压下去了——同学嘛,这点儿忙还是能够帮得上的,而且据我们的人说,宝芝林有故意卖惨的嫌疑……”

马一岙严肃地说道:“跟昨天的事情有点关系,但不大——我们现在,正在被黄泉引的人追杀。”

“啊?”

听到这话儿,李洪军一下子就醒了过来,赶忙问怎么回事。

马一岙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跟他聊起,然后说道:“乾坤二老啊,看得出来,噬心魔对于秦梨落小姐,是真的上心了,我们差点儿就折腾在那里,没办法出来。”

李洪军说道:“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做主,你们先等等,我去跟上面汇报。”

马一岙说上面,谁?

李洪军说还能有谁,田女皇呗,上面出了这档子事情,她肯定是会过来处理的嘛——对了,你们人现在在哪里?

马一岙说:“我们偷了一辆车,现在正在往羊城方向开。”

李洪军说道:“那好,你们继续往羊城方向走,然后去xx路的一个军区疗养院,那儿是我们的一个据点,到了那里,会有人安排,保证你们的安全,另外这边也会派人过去,跟你们汇合……”

说完之后,李洪军挂了电话,显然是去跟上面的人汇报此事了。

没多一会儿,李洪军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告诉我们上面已经知道了,让我们继续那个疗养院汇合,别着急。

小狗对于这边的路很熟悉,不过没驾照,上高速的时候,换了马一岙来开。

他路不熟,好在小狗在旁边指导,终于到了早上九点多的时候,赶到了李洪军所说的地方。

而一路上也十分平静,并没有碰到任何可疑的人追来。

我们赶到疗养院的时候,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熟人,便是田女皇的助理苏烈,他提前抵达此处,跟我们汇合之后,聊了一会儿,然后招待我们吃饭。

朱雀因为消耗过度,也安排了地方给她休息。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机处的田副主任赶到了,找到我们之后,见面第一句话,却是让我们将秦梨落交给她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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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再抢一遍?

第三十八章 与田女皇谈崩

从港岛匆匆赶过来的田副主任十分强势,言语之间,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态度,让我很是不爽,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我们是在疗养院的一个小会议室见面的,田副主任听到我的疑问,平日里严肃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

这是不屑的笑。

她说这个还要问么?噬心魔对于朱雀妖元,是志在必得的——那家伙存于这世间,已快百年,若无突破,或许就泯灭了。所以为了这个,它会动用手上所有的力量,找到秦梨落的。现如今,能够有力量守住她的组织和机构不多,而我们,则是最有实力的,不交给我们处理,难道你们想她死?

我说话不说这么说的……

没有等我把话说完,田副主任却开口说道:“我们现在谈的,是秦梨落小姐的去留问题,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说罢,她问旁边的助理苏烈,说她人呢?

苏烈说道:“今天凌晨的冲突中,她受了一些伤,所以就安排房间让她休息了,不过刚才您到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叫了,应该很快就会到。”

田副主任点头,然后回头过来,看着我,说你看,这样的事情,日后还会有——今早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黄泉引既然将远在新加坡的乾坤二狗都给调了过来,或许还会调集更多的高手前来,你或许不知道黄泉引的来历,我这里可以让你了解一下……

她打了一个响指,苏烈走上前来,开口说道:“黄泉引是噬心魔一手创立的泛修行者同盟,这里面包括大量的夜行者、修行者以及一部分普通武装分子,在港澳台、东南亚、日韩等地,都有势力分布,而创始人噬心魔,据说存活百年,当年游侠联盟分崩离析,也是它的功劳,而此人的出身十分神秘,有人曾说他是末代皇帝宣统的亲弟弟,也就是据说三岁夭折的爱新觉罗·溥倛——不管是不是,此人的修为,几乎没有任何敌手,唯一能制约它的,只有岁月的侵蚀而已……“

田副主任在一旁补充道:“虽然噬心魔这一次被我们李主任,以及419办的其他同志设伏,受了重伤,未来的半年之内,无法出手,但他的旗下,有东兴、西陵、北斗和南冥四个团队,另外还有十条走狗,以及一位强有力的副手神户大川,还有更多我们不知晓的高手……”

说了这么多,他盯着我,说道:“这些人如果真的要对付你们,你觉得,你们有什么还手之力么?”

她平静地盯着我,看得我都有一些发虚。

事实上,她说的话,很正确,让我没有任何反驳的想法。

但问题是,我曾经答应过朱雀两件事情。

如果我不能执行,那么我极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秦梨落。

我千辛万苦,前往港岛抢亲,最终却是这么一个结果,从内心上来说,我是无法接受的。

当下之时,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答应朱雀,陪在她身边,然后将她的那一具身体给找回来,让她离开秦梨落的身体。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朱雀被一个女职员领了进来。

休息了一上午,朱雀的脸色好了许多,她不知道从哪儿换了一身黑蓝色的运动服,宽松的衣服和简单扎起来的马尾辫,让她的气质变得青春洋溢。

她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孩,虽然任性,但懂得分场合,瞧见我们这架势,走过来简单打了招呼。

她与田副主任在燕京的时候,应该是有见过面的,所以聊起来,也不陌生。

田副主任打量着朱雀,简单聊过几句之后,直接了当地问道:“梨落小姐,你心口郁积,经脉堵塞,显然是伤势过重,没有缓和过来,恐怕这半个月,都没有办法在跟人动手了吧?”

啊?

听到田副主任的话语,我们都很是惊讶。

因为她早晨歇下的时候,我们还特意问起她的伤势,马一岙还想要给她检查一下,但朱雀却回答无碍,让我们不用担心。

原来她昨天强行带着我们离开,却是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啊?

在田副主任的面前,朱雀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状况,而是用秦梨落的身份,微笑着说道:“你说得严重了,以我的状况,休养几日便无碍了。”

田副主任继续之前与我们的话题:“我之前跟你谈过,现在再一次问问你,加入我们,接受我们的庇护,如何?”

朱雀摇头,说不。

田副主任皱起了眉头来,说为什么?你应该明白,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你说你休养几日就好,姑且如此,但你觉得,黄泉引,和噬心魔,会给你这样休养的机会么?它对你有执念,像今天凌晨这样的情况,以后时时刻刻,都会发生的。

朱雀望向了我,甜甜一笑,说没事的,我有人保护呢。

田副主任看了一眼我,鼻子冷哼,说他?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保护你?我听说了,今天要不是你,他们未必能有一人活下来。

朱雀走到了我的身边,挽着我的胳膊,说道:“他还没有真正觉醒,所以才会这样;等到他真正觉醒了,到时候,天下间,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他。”

朱雀对我的信心满满,不过在旁人听了,却仿佛只是一个坠入情网的傻女孩,在这儿说胡话。

事实上,连我自己,都觉得这话儿实在是太过于狂妄了。

田副主任挑眉,显然也是不以为然,不过她还是最后劝说道:“既如此,你也可以先跟着我们,以后再与他一起啊?”

朱雀深情款款地望着我,然后说道:“不,我等了他太久、太久,不愿与他分开了。”

听到这话儿,我差点儿都以为是秦梨落的意识回来了,然而胳膊处传来的疼痛,却让我知道还是那个热辣的小魔女。

田副主任给喂了一嘴的狗粮,脸色越发难看,不过她还是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转过头来问我,说那不如这样,你也加入我们吧,如何?

我苦笑,说田副主任,这个问题,我们之前曾经探讨过的……

事情到了这儿,基本上就谈崩了,田副主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目光巡视,最后落到了马一岙的身上来,冷冷说道:“小马啊小马,就让你家那老东西,来保护他们吧……”

说完这话,田副主任拂袖而去,旁边的苏烈赶忙追了上去,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我、马一岙、朱雀和小狗四人。

我给田副主任最后的话给弄得莫名其妙,问马一岙说道:“她冲你发个什么火?”

马一岙苦笑着说道:“不入公门,这是我师父定下的规矩,事实上,大部分祖上是游侠联盟传承的人,都秉承着这样的原则,不愿意与政治挂钩,她估计是认为我师父在跟她抢人,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呃……

我们都有些无奈,我看着旁边的小狗,道歉道:“不好意思,先前我还想让公家出面,去跟你母亲解释,然后想办法将她给接出来,现在看来是成不了了。”

小狗摇头,说我妈农村妇女,思想僵化,是没办法接受这些东西的,而且宝芝林就是她的一切,苏家的老爷们就是她的天,就算公家出面,她也未必肯相信的……

我听到小狗的话语,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时苏烈赶了回来,对我们说道:“各位,不好意思啊,田副主任也是心情不好,并非是有意向你们发火的。”

啊?

马一岙问道:“到底怎么了?”

苏烈说道:“你们是不知道田副主任身上到底有多大的压力——前一次集训营出了事,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次当着港岛各界名流的面,又出了这么一事儿,特别是老主任还受了重伤,上面对我们419办的质疑声越来越大,好几个部门也都想插手进来,现如今黄泉引越闹越过分,这些都是麻烦事,所以她的情绪不太好,你们也多多理解。”

他说得十分客气,而我们换位思考一下,感觉也的确如此。

苏烈又告诉我们,说其实田副主任一直都在帮你们,宝芝林因为昨天的火灾,一直在闹腾呢,是她把你们给压下来的。不过因为这个,我们手头又没有太多证据,没办法追查他们勾结黄泉引的事情;另外这儿根据你们的汇报,已经去布控了,但黄泉引相当狡猾,散得太快了,根本摸不到影子……

他又跟我们聊了一下进度,这才离开。

接下来两天,我们一直都待在疗养院,但却没有能够再见到田副主任。

苏烈第二天还在,后面也没有出现了,我们去问,工作人员说得也含含糊糊,后来还是找到李洪军,才知道田副主任在撒网,四处找人。

这期间,朱雀也在马一岙的帮助下,将身体恢复。

第三天早晨,小狗找到我们,向我们辞行,准备前往西北去,我们将他送走之后,马一岙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想了想,对他说道:“我也想回家看一看。”

第三十九章 小贼半夜翻墙

小狗的事情给我提了一个醒,那就是千万不要高估了某些人的底线。

所谓“祸不及家人”这事儿,也只是口头说一说而已,那帮人一旦没有节操起来,真的要对我的家人下手,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我想要返回老家一趟,将家人安排一下,这样子在外面拼搏,多少也会心安一些。

对于我的顾虑,马一岙很是支持。

虽然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并不可能发生,我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但曲突徙薪、防患于未然这种事情,做了,总比不做要好一些。

商量妥当之后,我们也不准备再在这疗养院待着,于是跟工作人员聊起,想要跟苏烈联系一下。

结果人家告诉我们,说田副主任已经交代过了,我们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不需要跟他们汇报。

听着话儿,我们知道,田副主任还在生气中,要不然不可能这般不管不顾。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没有脸再待在这里,于是当时就收拾了行装,然后前往火车站,买票回我老家。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火车上,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就是有一个土豪老板,居然傻乎乎地跑到朱雀面前来,各种纠缠,在被告知她是我女朋友之后,居然都没有放弃,从包里拿出了十扎百元钞票来,砸到我面前,让我放弃,并且承诺朱雀,说只要跟了他,他绝对会去跟他老婆离婚,然后迎娶她,聘礼是潭州市区的一整栋楼。

而第二件,则是马一岙,这哥们当真是烂桃花,旁边有几个来旅游的女大学生,其中还有两个至少是七分以上的美女,青春活泼,逮着他就是一通聊,各种秋波暗送,让人应接不暇。

对于那个土豪,以及他身边两个歪瓜裂枣的狗腿子,我并没有“抓住苍蝇挤破它的肚皮把它的肠子扯出来再用它的肠子勒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拉,让它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整个世界清净了”,不过处理方法依旧粗暴。

我直接将人强行拖到了卫生间,“说服教育”一遍之后,两人终于达成了和解。

而马一岙,则显得缓和了许多,一路上跟人家女大学生友好交流着,而等人家下车之后,还跟人家互留了通信地址,依依不舍的样子。

等人走了,我忍不住笑,说你居无定所,跟人家留的,是什么地址?

马一岙笑了,说缘,妙不可言。

我说呃,这个……

马一岙说怎么,就许你和秦梨落小姐在这儿给我撒狗娘,就不许我浪荡一回?

我说那……刘娜,怎么办?

我说的,是合城居的老板娘,马一岙跟她之间,虽然像是开玩笑,但最终还是在了一起的。

马一岙愣了一下,说有件事情,我可能没跟你说——我们分手了,而且说得很清楚。

我有些恼,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马一岙苦笑,说是她提出来的,我是被甩的那个好不好?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马一岙摇头,说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瞧见他是认真的,便也没有再继续问,而是给他保持了自己私人的空间。

抵达了宋城之后,我们乘车,赶往了我老家九龙湾。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这一次我回来,没有大张旗鼓,抵达村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趁着夜色,我带着马一岙和朱雀回到家中。

那会儿我父母正在吃饭,瞧见我们回来,很是惊讶。

我给父母介绍了一下马一岙和朱雀,瞧见这两人的相貌如此出众,我母亲有些紧张,招呼两人坐下,还给把凳子擦了又擦,生怕别人嫌不干净。

大家坐下之后,母亲问我,说你们吃饭了没得?

我说没有,母亲赶忙撂下碗筷,说你们等等,我去再做两个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搁家里面吃吧。

我让马一岙和朱雀在客厅陪我爸,然后我去厨房帮忙,瞧见我母亲又是忙着洗腊肉,又是打鸡蛋,还琢磨着把家里面下单的母鸡给宰了,不由得笑了,说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母亲说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可不能怠慢了他们。

我在旁边帮忙做菜,然后试探着问我母亲,说最近有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过来?

母亲摇头,说没有啊,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我说没有就好。

母亲毕竟很了解我,瞧见我说得含糊,不由得瞪了我一眼,说你不会是欠人钱了,被人追债吧?

我说这怎么可能?

母亲说那你说这个干嘛?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母亲说起我的事情,却不曾想她说道:“对了,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二胖那小子来家里找过你几回,我问他啥事,他也不肯讲,说等你回来再说。“

我说哦,二胖跟我借过点钱,估计是要还我。

母亲很警惕,问借了多少?

我说没多少。

两人边聊边做菜,母亲这时八卦起来,指着客厅,说你那两个朋友,是在处对象吧?

啊?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忍不住笑了,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母亲说看他们那样儿,挺般配的啊,这两人不处对象,难道那姑娘还跟你处对象不成?

我给母亲弄乐了,刚想要说“对呢”,想起人是朱雀,并非秦梨落,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跟母亲说。

毕竟她这人有点儿小虚荣,又爱吹,我倘若说出去,估计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老候家的小子,领回了一个大美妞儿过来,到了那个时候,肯定一波一波的人过来瞧,我想要消停,都没办法。

简单弄了几个菜,又煮了一锅挂面,大家在一块儿吃饭,母亲对朱雀十分热情,不停地劝菜。

好在我的手艺还算不错,都也没有太丢人。

吃过了饭,夜色已浓,我这边铺垫得差不多了,马一岙和朱雀都借故离开,我这才跟父母摊牌,说我这边摊上一点儿事,可能会有仇家找上门来,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搬家。

听到我说的话,母亲一下子就炸了,冲着我嚷,说你还真的被人追债了啊?

我苦笑,说不是追债。

我知道事情可能已经瞒不下去了,就只有跟他们说实话,为了怕他们接受不了,我只有捡寻常人能够认知的点开始讲起,一五一十,跟他们聊起来。

听完我说的,母亲的脸就垮了下去,说原来你的工作也丢了,你、你、你……该说你什么好呢,谁不惹,去惹一帮黑社会……

我说这件事情也不是我想的啊,麻烦找上门。

母亲依旧唠叨,而这个时候,我父亲却说道:“大漠说的这个事情,我记得我爷爷,也就是他太爷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我都以为是老辈人在编故事呢……”

啊?

我说我们家祖上,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父亲摇头,说不是你太爷爷,而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跟咱们,算是不出五服吧。据说当时他在魔都的十里洋行混着,名气挺大的,后来去了宝岛,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母亲嘴一撇,说要是出息了,这么多年来,怎么就不回来寻根呢?估计混得一般般,或者早死了。

我拿堂姐的儿子兜兜举例,母亲听了,总算是信了,不过依旧不愿意搬家。

这里是她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所有的世界,都在这十里八乡,亲戚啊、朋友啊,还有家里的那几亩地,故土难离,如何舍得离开?

尽管我告诉他,说搬家之后,买新房子的钱我来出,到时候也会有新的生活,但她终究还是不远,到后来说得恼了,她就骂我,说你这个鬼崽子,老娘在这里好端端的,我看哪个赶过来?到时候,我一菜刀砍死他……

我瞧见她如此坚持,知道对于这件事的接受,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于是也不再劝,寻思着住两天,到时候再说。

马一岙和朱雀是只要住我家的,所以得给两人收拾房间。

好在农村这儿,别的不说,就是房子宽裕,倒也够住着。

朱雀非要跟我睡一个房间,我怕又像那天一样,折腾得我难以入睡,只有极力劝阻,如此纠缠许久,看得我母亲眼睛都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朱雀瞌睡浅,纠缠一会儿,就在我房间里,抱着被子睡了。

我只有去另外一个房间收拾。

夜里,我与马一岙聊天,谈到了朱雀的事情,我有些难过,因为我只见过一次秦梨落的意识,后面就再也没有遇到,跟朱雀商量,她也不肯。

马一岙安慰我,说朱雀的性格,有点儿古怪,毕竟是洪荒大圣,你凡事还是得顺着她的心意。

对于朱雀,我是很感激的,毕竟没有她,秦梨落早就死了。

不过感激也代替不了我心中的憋屈,我去厨房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一碟花生米,与马一岙在阳台上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夜已深,我们关了灯,头顶上星光璀璨,夜深如水。

几瓶酒下肚,又经过马一岙开导,我心情好了一些,瞧见酒喝空了,问马一岙要不要再喝点,我去拿,马一岙也喝到兴头,说好。

我准备起身去拿酒,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拉住了我,一脸严肃地说道:“等等,你听外面,是什么动静?”

我浑身紧张,稍微探出了一点儿头去,瞧见有两个黑影,翻过了院墙,朝着我家这儿摸了过来。

果然……

第四十章 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

(为@小道士茅平礼 加更)

瞧见这两个偷偷摸摸的黑影,朝着房间里摸过来,我先是有些紧张,随后则是满心疑惑。

在我的视角里,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但翻墙的动作十分勉强,而且并没有什么修行者的气息散发出来。

瞧他们这模样,反而像是两个笨头笨脑的土贼。

什么情况?

我打量着外面,发现并没有什么接应的人,而这两个家伙则开始撬门了,便再也耐不住了,从二楼阳台直接跳了下去。

我落到了院子里来,双脚垫着,悄无声息,而那两人围在门口,低声说道:“小心点,那两个老家伙说不定没有睡着呢,你动静别太大。”

另外一个人压低了嗓子,说道:“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不信?”

前面那人有点儿小激动,说你说说,他们家的钱,都存在哪里?

另外一人又说道:“不知道,箱子里?我听说他家的钱都不爱存信用社,而且他儿子还贼有钱,旁人家屋子空空,他们家冰箱彩电啥都有,咱们这次来,绝对有收获。“

说话间,两人都已经将门给打开了,正小心翼翼地推门往里走,却给我一手一个,揪住了脖子,往地上按去。

我这一下很突然,两人落在地上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开始奋力挣扎。

这时马一岙过来帮忙,我揪住两人,一人两个大耳光子下去,揍得他们哇哇大叫,哭喊着说道:“饶命,饶命……”

我去搜两人身,还摸出了两把锋利的自制匕首来。

这玩意是用钢圈自己打的,磨得十分锋利,而且还有血槽,真的给捅一下,是要出大事儿的。

很明显,这两个家伙上门来,是做好了“偷不成就抢”这打算的。

我进屋,将灯给打开,瞧见旁边一个矮子还在挣扎,上前就是一脚,将他踹到了四五米之外,又伸手过去,将人给拖过来,抬手就是几耳光。

我是真的害怕了,很难想象我如果今天不是凑巧回来的话,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虽然没有用上劲力,但也没有太留手。

那人给我打得一脸红肿,有些懵,眼珠子往头上翻去。

我下了狠手,然后指着两人,说道:“跪下。”

见识过我的手段,两个家伙没有敢再挣扎,乖乖地跪在门槛前面,而这个时候,我父母也听到动静,披着衣服走了出来,瞧见这个样子,不由得一脸惊讶,问我:“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示意他们别说话,然后转过头来,冷然说道:“交代吧,都来干啥的?”

开锁的那家伙垂头丧气,低着头不说话,而另外一个给我打得有些惨的,给我一瞪,有些慌了,赶忙说道:“我、我们就只是想过来偷点东西,大哥、大哥我们错了,你就别打了。”

偷东西?

我愣了一下,说除了这个,没别的?

那人说道:“别的?什么别的?”

我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过来的,你别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你真的要嘴硬,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这两人里面,旁边开锁的那家伙看着是个惯犯,而给我一顿爆锤的家伙则是个生手,给我一威胁,顿时就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朝着开锁的那家伙望去。

开锁那人是个老江湖,关键时刻,就知道装怂,低着头,就是不说话。

我瞧见,没有让他安逸,走上前去,抓起他的脑袋就往地上撞去。

咚……

那家伙的额头跟水泥地撞上,发出来的响声,把他旁边的蟊贼,和我父母都给吓了一大跳,随后我揪起他血淋淋的头来,盯着他,双目微眯,一字一句地说道:“社会啊,老江湖,跑我家来撒野了,可以啊,信不信我弄死你?”

我母亲瞧见我这般凶恶,有心上来劝阻,却给我父亲拉住了。

而那人被我这么一瞪眼,终于扛不住了,哭着说道:“哥,我们真不知道你在……”

我抬手就是一巴掌,说:“说,谁派你过来的!”

那人给我一巴掌,牙齿都打掉了两颗,当他将嘴里的牙和血水吐出来的时候,终于说了实话:“是二胖,他在镇子上的赌场赌钱的时候,跟人说起了你家的情况,说你家很有钱,他找你开口借钱,你当时就借了好几万,眼睛都不带眨的, 特别有钱,还说你特别孝顺父母,家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钱呢……我们兄弟两个赌输了钱,给人要债,听到了,就上了心,这才过来的……“

听完这家伙的话,我愣在了那儿,抬起的手,半天都没有挥下来。

我艹。

我母亲在旁边听到,也一脸惊讶,顾不得我父亲阻拦,走上前来问我,说大漠,你借给二胖几万块?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

我苦笑着解释:“就是上次回来的事情,不过也不是几万,只是一万——他说他做生意,需要周转,急着用钱,我就借了……”

母亲一脸寒霜,说他二胖每次回来,都风风光光,不知道有多潇洒呢,需要找你借钱?而且你也真的是,一万块啊,这是多大的数目,你爹你娘辛苦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你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借给那个混子货了?你呀你……

她心疼那钱,当着土贼的面开始数落起我来。

我也很无奈,原本只是想帮一把儿时的朋友,却不曾想二胖那家伙的变化会这般大,不但在我这儿装穷骗钱,而且还去赌博,甚至还在赌场里满口胡诌,引来了贼人的注意,害得我父母被人惦记。

一想到这事儿,我心中窝火,却不能当着我父母的面上说出,好在马一岙这个时候过来解围,说得把这两个小贼扭送到派出所去。

我们村离镇子上还有一段距离,母亲让我去三叔家借车。

这么晚了,我本来不想麻烦三叔,不过大半夜的,留两个贼人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便无奈,去三叔家敲门。

三叔人已经睡下了,听到我的声音,披着衣服出来,说大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就今天。

寒暄两句,我把我家遭贼的事情跟他说起,他很是惊讶,说损失大不大,我说没事,正好我在家,人给抓住了,想借你的车,押着那两个蟊贼去镇上的派出所。

三叔笑了,说你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来,活该那两个贼人倒霉。

三叔是我的长辈,之前两人并不算熟悉,后来我堂姐办丧事,我回家来,跟着他采买,忙前忙后,两人才熟悉的,后来又发生了几件事情,我带着他奔波,他知道我是有本事的人,所以态度自然不一样,对于我的请求,二话不说,回屋拿着钥匙,就带着我上了车。

我跟三叔开着车回到家,将两个贼人帮着,放在了皮卡车的后车厢上,然后我与马一岙上了车来。

三叔瞧见马一岙这模样,知道这个气度不凡的青年并非凡人,也挺客气的。

三人押送着两个贼人前往镇派出所,路上的时候,三叔听完我的讲述,说道:“二胖这家伙,的确挺不是东西的——他家老娘身体的确有问题,但他也没有管过啊,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没一样落下……“

我说我要知道他是这样子的,哪里会理他?

抵达镇派出所之后,我们将人送进去,当班执勤的,正好是上次处理兜兜失踪案的民警,算是熟人,而且三叔在地方上还是挺有威望的。

那人不敢怠慢,询问了我们之后,做了笔录,对我们表示感谢,说得非常客气。

将人交接之后,我们准备回去,马一岙却说他有事儿,明天再去我家。

我很是奇怪,问他怎么回事,他却不说,我无奈,只有跟着三叔回家。

回到家,自然免不了又被我母亲一顿唠叨,我趁着这机会,对她说道:“还好来的只是两个小蟊贼,而且我正好在家,要是我的仇家,你说到时候该怎么办?”

母亲想起这事儿,到底还是有一些后怕,不过她还是嘴硬,说你讲得轻巧,家里面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哪里能说扔就扔的?破家值万贯,你舍得,我可舍不得——这可是我忙活大半辈子挣下来的……

她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来,我说不过她,只有叹气,说这么晚了,明天谈吧。

我回房的时候,路过朱雀那儿,发现她倒是睡得安稳,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愣是当做不知道的样子。

次日清晨,我听到有人叫门,出门一看,来的却是二胖。

他拎着一袋子苹果过来,跟我道歉,说他昨天半夜给叫道派出所去了解情况,才知道我家被盗了,本想马上过来,但又怕打扰我们休息,所以才大清早地过来问问。

我看着他,心中很不爽,不过还是不想撕破脸,问道:“怎么,你这是要还钱?”

二胖干笑,说没,没有,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我说那行吧,你有钱了,到时候告诉我就行。

我送走了一脸尴尬的二胖, 没一会儿,瞧见马一岙跟我母亲有说有笑走回来,有些诧异,说你们两个咋撞到一块儿去了?

母亲喜笑颜开地说道:“对呀,大漠啊,你能交到小马这样的朋友,真的是福气——行了,别愣着了,赶紧收拾吧,我们搬家。”

啊?

第四十一章 落脚潭州

昨天还嚷嚷着“破家值万贯”,今天一大早就张罗着要搬家,我老娘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把我搞得有点儿懵,赶忙拦住我母亲,说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母亲虎着脸,说有这么说你老娘的么?去去去,你个死孩子。

她虽然这般训斥着,但并没有生气,提着一个袋子就进了屋子里去,我拦住了马一岙,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是没有搞懂,你怎么说服她的?

马一岙嘿嘿笑,拍了拍自己的脸,说主要靠气质。

我“呸”了他一口,说我妈对你这样的小白脸不感兴趣,你就算是出卖色相,都搞不定的,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

马一岙不再瞒我,说你妈昨天跟你谈这个事情的时候,反复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不?

我有些懵,说什么话?

马一岙说道:“嘿,难怪你搞不定你妈,瞧你这粗心劲儿——‘破家值万贯’,记得这句话不?”

我这才回过神来,不过还是疑惑,说就算这样,那又如何,你到底做了什么?

马一岙说:“我昨天半夜,去了市里,大清早,跟人约好,提了二十万出来,然后在村口肉铺那儿遇到了你妈,直接把装着二十万人民币的袋子交给了你妈,又承诺她,搬家之后,我再给她存上八十万——破家值万贯,我出一百万,你妈都用不着思考,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呃……

我想过很多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马一岙居然是用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将我妈给砸得回心转意。

现在的朋友或许觉得夸张,但您可得想一想,两千年的时候,帝都燕京市区的房价,也就才1800左右,如果是湘湖省的省会潭州,嘿,那普通的房价估计几百,最多也就一两千——要不怎么说我母亲对我借给二胖这家伙一万块念念叨叨呢。

因为那个时候的钱,是真的值钱。

而一百万在手,宋城首富不敢说,至少我们这一带,也是屈指可数的。

我母亲这人有些小虚荣,爱吹嘘,但脑瓜子却绝对是灵活的,瞧见马一岙拿出这真金白银来,除了害怕他反悔之外,先前所有的心思都抛开了去。

我听他说完,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说你还真的是舍得。

马一岙耸了耸肩膀,说从龅牙苏那里拿回来的这笔钱,你一半,我一半,羊毛出在羊身上,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我说虽然这么讲,但还是……挺谢谢你的。

马一岙笑了,说你这么讲,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儿?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矫情了,你家这么多东西,虽然很多东西可以留这儿,但还是有一些东西,需要你去整理的。

我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回头去帮忙整理。

我们家,主要是以我母亲的意志为主,父亲平日里除了忙些农活儿之外,也就下下象棋,研究研究菜谱什么的,基本上没有什么主意。

所以我母亲这边想通了,事儿就算是妥当。

不过一谈到搬家,的确是有许多东西要整理。

我瞧见母亲张罗这个,张罗那个,有些着急,让他们就收拾一些主要的证件之类的,再带几件随身衣服就行。

来之前的时候,我跟马一岙已经商量好了,搬太远的话,父母乡音难改,非常不适应,搬近了又有可能暴露。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到省城潭州去,对于我父母来说,从农村搬到省城,已经算是一次大跨越了,而且不出省,自然也是愿意的,而对于我来说,只要不让黄泉引找到他们,什么都可以。

马一岙在潭州有一个朋友,我们过去,可以先住他那里,然后到时候再买房子,直接定居。

钱是男人胆,有了钱,许多的事情都可以实现了。

即便我再如何劝阻,到底还是有了一大堆的东西,我七挑八选,最后还是有满满六个大箱子,还有大包小包,看得头疼。

时间到了中午,母亲先张罗午饭,我去叫朱雀起床,小妮子当真爱睡觉,被我弄醒来的时候,双目发红,一脸的不高兴。

这是起床气。

我叫醒了她,让她赶紧洗漱,然后又去了一趟三叔家,叫他过来吃饭,顺便跟他聊一下帮忙搬家的事情。

我到的时候,三叔扛着锄头,刚刚出完农活回来,听我这么说,很是惊讶,说怎么啥风声也不说,就要搬走呢?也没有听说过啊?

三叔知道我一些事情,所以当着他的面,我也没有太多隐瞒,告诉他我有一些仇家,那帮人行事,简直是下三滥,我怕他们找到我老家来报复,所以就得提前安排一下。

三叔说那准备去哪里呢?

我说还不定,先离开再说,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还得你帮忙处理一下——不过如果有陌生人照过来打听,您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三叔瞧我说得严肃,边点头,说好,好呢。

当天中午,三叔跟我在家吃的饭,吃饭的时候,我父母跟他交代了好多的事情,比如分的田,到时候让他帮忙转租出去,另外就是屋子的钥匙也交给他,以及家里面的一些交代等等。

这些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的事情,父母却无比的重视,甚至于礼金、人情礼这些东西,我母亲都专门翻开了账簿来,认真交代着。

瞧见母亲认真地与三叔说着话,我心里有些难过。

这儿毕竟是她和我父亲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即便是有一大笔钱在,但让她骤然离开,并且短时间内不能回来,也不能有任何联系,这对他们来说,着实是有一些残酷。

终归到底,还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太能惹祸了。

好在三叔做事向来妥帖,我母亲对他十分信任,听到他一一应下,也总算是放了心。

饭后,我又借了三叔的皮卡车,载着我父母去爷爷奶奶和外婆家、以及几个关系比较近的亲戚家里走了一趟,该塞钱的塞钱,该交代的交代。

不过对他们,又是换了一个说法,就说我在南方省做发达了,想接他们过去暂住一段时间。

母亲有了马一岙给的钱,也变得大方起来,平日里抠抠索索,这会儿给钱,倒是不眨眼,而且还特谨慎,轻易不开口。

如此忙完一天下来,夜幕落下,我们则乘着三叔的皮卡,离开了这个我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老家。

我们当天在宋城待了一夜,次日我硬塞给了三叔一笔钱,然后又租了车,赶往潭州。

马一岙的那个朋友,在潭州天心阁一带,房是自建房,六层临街楼,一楼出租给商店,二楼自主,三楼往上,都拿来出租,有空房间,算是能落脚。

这人也是个修行者,叫做郭大力,祖籍是山东的,爷爷辈当年随着刘邓大军南下,最后留在了潭州。

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但叫马一岙为师兄,为人十分豪爽,不但当天请我们一行人去附近最好的饭店吃饭,给我们接风洗尘,而且还承诺我,说我父母想住多久住多久。

话虽然这么说,但别人家总不如自己家,安顿下来的第二天,母亲就拉着我去看房子。

两千年左右时期的潭州,商品房虽然有,但并不多,好在当时有买房消费意愿的人也不多,所以倒不至于无房可买。

我陪着母亲逛了三天,大概确定了三个地方,一处是在市政府附近,算是新修的公务员小区,大三房,不对外卖,还是郭大力得知我们要买房之后,托关系找的;一处是在中南大学附近的江边,一排新修的别墅,价格挺贵,据说是给外商住的;还有一处,则是在桂花公园附近,也是一个比较高档的新式小区——据说有电梯呢。

别墅最先被母亲否定,然后公务员小区和桂花公园,母亲十分纠结,不知道该选哪个好。

最后她征求我意见的时候,我直接告诉她是,说要不然就都买了。

一开始母亲不同意,后来跟我父亲商量,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定下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买来给我结婚的。

接下来的时间,还有许多琐碎之事,好在马一岙的这个朋友老郭挺热情的,他在潭州的朋友也多,忙前忙后,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我心中感激,又有些顾忌,问马一岙,说你这朋友,可靠么?

马一岙告诉我,说老郭他其实是政府这一块的,跟江湖完全不挨着,绝对没事。

当时买房子,都不用什么装修,刮个大白,贴点瓷砖就行了,父母住的那公务员小区设备齐全,买了一些家具,就可以入住了。

我当时忙前忙后,在潭州待了一个多月,马一岙抽空回了趟莽山,朱雀却留下来。

这时我母亲才确定,这个漂亮得跟电视上女明星一样的姑娘,居然跟我是一对儿。

这事让她兴奋得整宿都没睡着觉,第二天拉着我就是一番盘问,搞得我头大不已。

九月中旬,马一岙从莽山回来,找到了我,将我给拉到了一边儿去,低声说道:“我这里有一份请柬,你要不要去?”

啊?

我说什么请柬?咱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地方缩着,韬光养晦么,去哪儿?

马一岙掏出了,说道:“横塘老妖的六十五大寿。”

我说不去。

马一岙又说道:“听说,她那天准备比武招亲呢……”

第四十二章 你会来么?

瞧见马一岙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感觉到有一些不太对劲儿了,不过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横塘老妖才六十五?不可能吧,她看着得有八十了吧——八十岁的老太婆,比什么武,招什么亲?”

马一岙瞧见我嘴犟,终于不再兜圈子了:“横塘老妖那老帮菜,自然没有什么人有胃口去品,但她有五个养女,却个个姿态动人,青春热辣,打她们主意的人,不知道多少,那老东西又不愿意得罪任何人,所以就趁着自己的寿宴,弄了一个比武招亲,既能给自己的养女们,找一个厉害的婆家,加强自己的人脉关系,又可以不用因为拒绝,而得罪谁——你看看,到底是成了精的老东西,这长袖善舞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我皱着眉头,说楚小兔,也算是那五人之一?

马一岙说道:“不但是五女之一,而且还是魁首,最大的彩头。”

说完,他用下巴点了点在房间里睡觉的朱雀,说怎么样,要不要去,你说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容我想一想。

马一岙说道:“这当然没问题,不过横塘老妖的寿宴,在后天晚上,所以不管如何,你明天都得做决定。”

马一岙这次来,帮忙带了一部分噬心蜂的蜂王浆,以及蜂蜜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之前得到的大部分,都拿给王朝安老相识炼丹去了,还剩了一些,我就拿给父母来吃点儿。

晚上的时候,马一岙想要在外面请郭大力和我父母吃饭,被我拦下了,既然有噬心蜂的蜂蜜,我就去买了些材料,在新家摆上一桌丰盛的宴席,包括之前在燕京扬名的酱猪蹄,还有羊肉炒饭,还有一些我比较擅长的小炒等,我都发挥了出来。

菜出锅后,满堂增香,无论是客人郭大力,还是我父母,都满口称赞,而平日里食量并不算大的朱雀,也是连着吃了三大碗饭。

吃饭的过程中,自然对郭大力又是表达了感谢,随后我发现一向安静的父亲连连喝酒,脸色有些红。

我瞧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儿,有些奇怪,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问道:“爸,你怎么了?”

我爸被这么一问,终于有了由头,开口说道:“那什么,大漠啊,我有一个想法,憋了好久……”

我说你讲嘛,我是你儿子,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爸听我这一说,终于将心理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他是想要开一个饭店。

饭店不需要大,够他和我母亲的营生就行了——虽说我们给了两人足够的生活费,甚至还远远富余,但两人忙碌惯了,一时之间闲下来,反而感觉这也不对劲,那也不对劲,晚上躺在床上都不舒服,又不愿意去打麻将、逛闲街,而这一个多月来,我父亲在潭州这一带也算是熟悉,瞧见许多饭馆子的生意热闹红火,就动了心。

说到厨艺,我的这些手段除了一定的天赋之外,还来源于父亲的教导。

毕竟我父亲就是一个乡村厨师,平日里乡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需要办酒席的,都是他来掌厨,那手艺别人都是夸赞的,而且他不但大锅菜炒得好,小锅菜也很棒,几个特色菜,让人回味无穷。

这想法,其实不管是父亲自己一个人的,我母亲也是很赞同。

两人私底下,不知道商量了多少回。

我听他们说完,心中有些难过,因为我到底还是忽略了他们两个人的基本需求,以为给了点钱,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却忽略了父母除了最基本的物质需求之外,精神空间,也是需要填充的。

对于他们的想法,我当然是没办法拒绝。

而且有了噬心蜂蜂蜜的话,餐馆也未必能够亏。

这时郭大力笑了,说你们还别说,这事儿也巧了,我正好认识一家餐厅,老板全家准备搬到魔都去,准备转让,地方还不错,您俩如果要是真有兴趣,改明儿我领你们去看看,人老板是我朋友,价格方面,肯定不会亏你们的……

母亲听到,很是高兴,给郭大力夹菜,说哎呀呀,小郭真辛苦你了,什么事情都劳烦你。

郭大力笑了,说您们是大漠的父母,这不都是我分内之事么?

吃过饭,父母让我们去客厅坐着,他们忙着收拾洗碗,坐在沙发上,马一岙问郭大力,说这件事情,靠谱不?

郭大力说靠谱是靠谱,到时候张罗,也由我来,只不过大漠,你自己怎么想的?

我说道:“宋城离潭州,也算是远的,离南方省就更远了,而且潭州人这么多,那帮家伙就算是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查到这儿来的——我父母他们也有自己的需求,也有自己的人生,既然他们有这样的想法,我自然是要尽力促成,让他们开心的。”

郭大力点头,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办吧,你别操心。

我对他表达了感谢。

当天晚上马一岙没有走,跟我睡一房间,临睡前,他指着隔壁的朱雀,说这些天,有没有见过梨落小姐?

我摇头,说没有。

马一岙说你就不提一下么?

我苦笑,说提了,不过她一听,就说是我烦她了,又哭又闹,后来又告诉我,说秦梨落神魂受损,在修炼一门叫做“天妖无念”的固神之法,至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气来,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去睡觉,让我能天天跟小情人腻在一块儿……

马一岙皱眉,说这事儿,说起来有一点古怪啊。

我说对,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她在说谎,但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猜不到,只能随着她,然后慢慢等咯。

马一岙叹气,说唉,你这个,还真的挺麻烦。

说罢,他又问道:“那明天,去不?”

我有些心烦,说先睡觉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马一岙不再问。

夜里睡觉的时候,我有闻到阵阵檀香,十分好闻,让人心神安详,莫名有一种空灵的感觉,而这些,则是从马一岙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种檀香让我烦躁的心情变得平静,不知道多久就睡了过去。

夜里我罕有地做了一个梦,前面有一个女人在跑,我则在后面追,我一直都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面目,时而如同楚小兔,时而又如同秦梨落,有时候甚至又有点儿像是刘娜,不知道追了多久,她终于停下来了,我冲上去,一把搂住她,准备亲吻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居然是马一岙……

啊!

如果前面的梦境,是美梦的话,这会儿绝对是噩梦,我吓得赶紧醒来,发现已经是清晨,而我身边空空如也,并没有瞧见马一岙的身影。

我起了床,来到客厅,瞧见他从洗手间里洗漱出来,瞧见我,问道:“怎么样,想好没?”

我点头,说走去,不管怎么说,去看看总可以吧?

马一岙笑了,说你确定?

我点头,说对,确定。

他变得认真起来,对我说道:“如果决定去,我们就得谋划一下了——虽然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但黄泉引的劲头,绝对不会消散,而且南方省跟这边相隔不远,说不定会有探子过来的。”

我说明白,该怎么做,你说就是了。

马一岙说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他离开之后,我父母起来,两人昨天跟郭大力约了早上一起去看转让的餐厅,母亲一边跟我交待早饭,一边收拾东西,我跟她说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了,她完全不惊讶,说行行行,小马一过来,我就知道你要去忙了,你去忙事业吧,爸妈给你赚老婆本,到时候才有钱娶老婆,你说对吧?

朱雀是个可爱的性子,这些日子,跟我母亲倒是相处的很愉快,瞧见我母亲朝着我挤眉弄眼,盈盈地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父母出门了,等到中午的时候,马一岙采买了东西回来,而朱雀也起了床。

我说起此事,朱雀扬眉,说这个时候,跑去参加寿宴?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我勉强解释,朱雀说要不然就算了吧?

我说这样,你留在这里,我跟老马去一趟,过两天就回来。

我说这话,轻描淡写,就指望着朱雀答应呢,没想到她伸出了手来,挽着我的胳膊,说不,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果然,还是甩不掉她……

我有些无奈,只有跟她说明,说我们是乔装打扮过去的,到了地方,让她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千万别胡闹,朱雀满口答应,并不在乎。

随后马一岙在房间里给我们三人进行了打扮,主要是他和秦梨落,两人实在是太显眼了,使得我反而变成了陪衬。

事儿弄到一半的时候,马一岙的电话响了,他接过来,说了几句,脸色有些古怪,对我说道:“找你的。”

我打扮成一胖子,脸上满是面粉,问道:“谁啊?”

马一岙把手机给我,让我去客厅接,别打扰他们化妆。

我拿着电话,来到客厅,然后问道:“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久违的声音:“侯漠?我是……楚小兔,你,会来么?”

第四十三章 同学重逢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声音,我的心头荡漾了一下,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从上一次楚小兔负气而走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再联络过了。

曾经很熟悉的两个人,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想一想,这事儿其实挺让人难过的。

我没有说话,而电视那头,又传来了楚小兔的声音:“喂,喂,侯漠?马一岙,是不是没有把我电话给他……”

我瞧见她着急了,终于没有再忍住,而是开口说道:“我在。”

焦急的催促声停下了,而随之而来的,是紧张的呼吸,过了几秒钟,楚小兔再问了一遍:“你明天,会来么?”

我说这个……

楚小兔着急了,说:“你就说你明天到底来,还是不来?”

我刚刚想要说“来”,然而脑子一动,却下意识地说道:“这个,我看情况吧——你也知道的,我最近在风口浪尖上,有点儿麻烦……”

听到我近乎于“敷衍”的话语,楚小兔的语气骤然变冷,冷笑着说道:“对呀,我差点儿忘记了,你去了趟港岛,当着无数人的面,将人家霍家公子的未婚妻抢走了。呵呵,现在整个南国,但凡消息灵通一点儿的人,都在问,这个侯漠到底是谁啊,居然这么厉害——你现在风头很盛啊,想必不记得我是谁啦……”

听到她的话语,我心里有些难过,解释道:“小兔,你听我说……”

嘟、嘟、嘟……

没有等我说完,楚小兔就挂了电话,我听着那“嘟、嘟”的声音,不由得长叹一声。

最难辜负美人恩,如果说之前我或许还不确定的话,楚小兔的这一个电话,却让我明白,她对我,到底还是有一点情丝的。

她也希望我明日能够出现在那所谓“比武招亲”的现场。

如果是在西川的时候,没有争吵和误会之前,她这般表明心迹,我说不定就兴冲冲地去了。

但人生没有如果,现如今的我,既然许情于秦梨落,就不可能做出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事情。

因为,比起楚小兔而言,秦梨落更需要我。

她于我之间,并不仅仅只是那一份约定,更多的,还有责任。

我无法放下这些,跑去跟楚小兔谈情说爱。

有些人,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我放下了电话,走到了窗台边,望着远处的街道和人群,莫名就多了几分惆怅。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一岙走了出来,他看着我,然后古怪地往后指了指,我瞧见化成一雀斑丑姑娘的朱雀站在了门口,这才反应过来。

那小妮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怕是听到了我与楚小兔的对话。

这……

马一岙耸了耸肩,笑着回了房间去给自己化装,而朱雀则迎了上来,伸手拧我耳朵。

我来不及反应,给她一下子抓住,扭了两圈,耳朵生疼,赶忙说道:“停、停、停,放手……”

朱雀冲着我说道:“没想到啊,你还是个花花公子,这边爱着一个,那边又还勾搭着一个,来、来、来,你跟我讲讲,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我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我的感情生活,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吧?”

朱雀朝着我瞪眼,说你怎么敢对梨落小姐姐不忠?

我想起这些日子来两人之间的冲突,忍不住说道:“这样,你把她唤出来,我跟她解释。”

朱雀咬牙,说不,她现在修行那“天妖无念”之法,正是关键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我来替她问你。

我说我跟你说不着。

朱雀嘿嘿笑,说你确定?她虽然出不来,但我一会儿就去意识之海,跟她讲这件事情——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到时候我怎么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哈……

听到这话儿,我就像已婚男人被抓奸在床一样,苦笑着说道:“行了,我不去了不行么?“

朱雀却来劲儿了,说别啊,我倒是想要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狐狸精,敢勾引我们家小哥哥。

说罢,她转身进了房间。

我有些无奈,朱雀平日里的性子其实还是挺不错的,有的时候,我遇到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她甚至还能在旁指点一二,平日里虽然跳脱,但我说什么,她还是能够听的,也不知道这会儿,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

朱雀化装完毕,马一岙把我叫了过去,在我与他之间画了一个古怪的圈儿,又撒了点金粉一样的东西,这才低声问我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指了指外面,马一岙说道:“放心,听不到。”

我这才说道:“我是成年人,喜欢和爱,这件事情我是能够分清楚的,而且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我也晓得……”

马一岙笑着说道:“我们并非是老年人,只要荷尔蒙还分泌,就会做出许多我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有的时候你认为自己会很理智,但最后你会发现,真正愚蠢的,偏偏也是你自己……”

我说你讲的,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

马一岙没有再说,而是劝我道:“还是去一趟吧,就算不露面,好歹也知道前女友找了个什么人,你说对吧?”

我说我跟楚小兔都没有开始过呢,谈什么前女友?

马一岙说对,没开始过。

他这般说着,脸却在笑。

我有些无奈,天地良心,你们作证,的确是没有开始过,对吧?

三人化装妥当,马一岙和朱雀的颜值拉低,一个变成了猥琐男,一个变成了雀斑女,而我则变成了一胖子,再穿一件蓝夹克,怎么看都是土里土气的,就算是熟人打照面,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

紧接着我们出了门,乘坐长途汽车,赶往横塘去。

路上的时候,我跟朱雀做了沟通,而这个时候的她,跟知道这件事情时的第一反应截然不同,笑嘻嘻地说道:“你放心,我就是过去凑凑热闹,绝对不会乱来的……”

我有些无奈,虽然有些不太相信,但终究也只能选择等待。

从潭州前往横塘所在的市区,然后又经过一番周折,两千年左右时期的交通着实有些落后,我们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方才抵达横塘镇。

横塘老妖的居所,在杨名山庄,一个位于镇郊的山坡之上。

这儿也是请帖设宴的地址。

不过时间是明天,而我们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身份前往,自然无法获得杨名山庄的招待,只有暂时在镇子里的饭店落脚。

朱雀是一个挑剔的性子,对于饮食,以及酒店的卫生都有要求,我们不得不找了一个条件不错的酒店用餐。

没想到原本不算热闹的镇子,莫名其妙就变得高朋满座起来。

包厢订满,大厅人头挤挤,到处都是人。

我们等了五分钟,方才空处一个桌子来,服务员匆匆收拾完之后,扔了一份菜单,然后又给人叫走了。

我在那儿点菜,询问朱雀的意见,两人讨论了一会儿,突然间听到门口处有喧闹声。

我抬头望了一下,原来是客人过来,没有位置,跟店家在争吵。

我并不在意,继续点菜,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起了身来。

他走到了店门口去,没一会儿,他却领来了两个人。

马小龙,马小凤。

我们第一届高研班的同学,而且与我们的关系特别好,没想到这才毕业没多久,居然又遇到了。

马一岙显然是表明了身份,马小龙和马小凤坐下来之后,很是激动。

马小凤低声问我:“你这个时候,还敢露面?”

马小龙却拦住了她,说人多眼杂。

几人憋着事儿,快速地吃完了饭,随后我们走出了饭店,朝着镇子外走去。

走到了偏僻的地方,憋坏了的马小凤方才说道:“侯漠,我们在海南都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好厉害啊,居然敢去港岛霍家抢亲?真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情种呢……”

我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马小凤继续说道:“对了,这位,就是那位据说是貌若天仙的秦梨落秦姑娘?”

她的热情让朱雀很高兴,伸出手来,说道:“认识一下,秦梨落。”

她在外人面前的时候,都装秦梨落,而且还刻意与我保持亲密。

马小凤与她握手,然后又问道:“对了,你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地方蹲起来么?我听说霍家的家主都气得心脏病突发了,正满世界找你们晦气呢,怎么跑这儿来了?”

朱雀抱着我的胳膊,在上面掐了一把,我疼得厉害,却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笑着说道:“听说挺热闹的,过来看看——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马小凤指着旁边的马小龙,说:“听说横塘老妖有五个养女,个个眉眼如画,堪称绝色,我就鼓动着我哥过来,看看能不能捞一个媳妇儿走。”

第四十四章 热闹会场

马家兄妹出现在这儿,居然是奔着比武招亲来的,这事儿着实是让我们有些意外。

毕竟在我和马一岙的想法里,横塘老妖虽然在湘南这一代有些影响力,但还不至于名声传到北地去啊,身居东北的马家兄妹都来了,这架势,着实是有些让人费思量。

再联想起今日稍微正规一些的酒店都是高朋满座,这样不同寻常的热闹景象,让我不由担忧起来。

横塘老妖事儿闹得这么大,会不会有霍家的人,以及黄泉引的眼线过来呢?

如果还是这样的话,我们更难公开露面了。

马一岙瞧见有些害羞的马小龙,问道:“你们不是在东北吗,怎么又跑海南去了?”

马小龙笑了,说每一个东北人,都有一个三亚梦,大概是东北那疙瘩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对温暖的地方,都是充满幻想。我们家也是,早年间海南楼市崩盘的时候,我爸却反其道而行之,调集资金,在三亚买了几栋楼,现在我和我妹妹半年留在东北,半年留在海南过冬,两边都跑。

几栋楼?

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我不由得惊讶——之前虽然也有聊过天,但没有更深入地聊家庭背景,使得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马小龙和马小凤这兄妹俩,居然都是富二代出身。

马一岙说道:“既然你家这么有钱,还愁找不到媳妇?”

马小凤嘿然笑道:“岙哥你是不知道还是装傻啊?这横塘老妖虽然做的是灰色产业,但里面的女人,都是庸脂俗粉、普通人,她自己看人的眼光准得很,这些年,麾下陆陆续续涌出了许多厉害的夜行者,特别是这几年,养的几个义女陆续出阁,被人称作横塘五美,分别是大姐彭流美、二姐李佳云,三姐崔瑾,四姐楚小兔和小妹王妙淳,当真是春兰秋菊、百花绽放,一个比一个美丽动人,出淤泥而不染。上门求亲的人,一拨又一拨,颇有古时候江东二乔的架势呢……”

马小凤说的横塘五美之中,我只识得楚小兔一人,听到她这般津津乐道,忍不住问道:“比之你如何?”

被我这么一问,马小凤有些害羞,说扯我干嘛?

马一岙在旁边调笑,说对呀,刚才那些说辞,只不过是别人夸大其词的话语罢了,什么五美,把五个年轻女孩子凑在一起,就叫五美?太搞笑了吧?

听到我们两人的质疑,旁边有些害羞的马小龙却站了出来,说道:“我家妹子的确漂亮,但论起来,横塘五美却也不差,而且横塘老妖此人长袖善舞,对自己这几个养女从小培养,帮她们拜了名师,再加上这层层关系,倘若是能够娶上一个,对我家而言,其实也算是很大的助力。”

我说原来你这是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啊?

马小龙低头,有些害羞地说道:“这只是顺带的,牺牲倒是算不上……”

马一岙笑了,说哎哟,敢情你也有意中人啊,说说,这五美之中,你倒是看上了哪个?

马小龙有些不好意思,不愿意说出来,反倒是马小凤无情地出卖了她的兄长:“他啊,喜欢横塘五美的四姐——哎呀,我跟你们说,上个月的时候,他见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了,画了一幅画像,天天关门里面看,听到这边比武招亲,我叫他来,还假模假式地装,不想来,后来我说我把好不容易弄到的请柬扔了,他又赶忙去翻垃圾桶……你说说,好不好笑?”

我听到马小凤嘲讽着自己的哥哥,而马小龙却一反常态,并不与他斗嘴,就知道,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楚小兔。

也难怪,楚小兔外表清纯,身材魔鬼,性格又开朗活泼,马小龙对她一见钟情,也是正常的。

我这般想着,心头却有些酸酸的。

如此聊了几句,马小凤问我们,说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朱雀却挽着我的胳膊,笑着说道:“我们也是听说了横塘五美的艳名,想过来见识见识,顺便看看热闹的啊。”

马小凤说那你们得小心点,我听说霍家准备对付你们,而且有一个叫做黄泉引的组织,也对你们虎视眈眈呢——现在好多地下掮客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据说行情好得很。

我们点头,说那是自然。

马小凤说既然是看热闹,那就跟我们一起吧,今天都这么多人了,明天估计更是热闹,人多眼杂,我们还能帮忙打打掩护。

马一岙笑了,说找你们,就是这个意思。

横塘不算什么大地方,镇子上的招待所都有限,好在马家兄妹家里有关系,提前定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我、马一岙跟马小龙一个房间,朱雀则跟马小凤一起,我瞧见朱雀与马小凤没多一会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有些心慌,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啥。

马小龙晚上的时候,有些激动,辗转都睡不着,而我和马一岙因为化了装,为了麻烦,睡觉也不卸妆,任由那面粉和油彩在脸上堆着,十分难受。

我心里面装着许多的事情,马小龙在旁边翻来覆去,越发睡不着觉。

如此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我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醒来,简单洗漱过后,我们彼此检查了一下妆容,这才出门。

我出门的时候,打量了一下朱雀,发现她也没有卸妆,而马小凤有些蔫,显然因为没有能够瞧见朱雀,也就是秦梨落的真实模样而郁闷着呢。

我们大清早起床,在附近吃了点早餐,然后就前往杨名山庄。

横塘老妖的寿宴在晚上举行,但比武招亲,却是在午后一点,免得时间不够,误了寿宴的举行。

从起床,马小龙就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朝着杨名山庄望去,显然是想要赶紧去,所以我们也没有再拖延,赶往了杨名山庄。

那地方,我上次来过一回,这次过来,发现山坡脚下就有人守候,有请柬的,一律放行,而如果没有的,那就去举起那两百斤的石锁来,表明自己有实力参加比武。

至于普通人等,一概不接待。

山庄今天不营业,这事儿提前就跟所有顾客都说了的。

我们有马家兄妹在前面,自然用不着去举石锁,跟着知客往山上走去,台阶上,瞧见一群一群的人,个个都是不凡之辈。

看得出来,这一次的规模,搞得的确有些大,整个南方的江湖,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人多了,会不会有仇家碰面,然后闹事儿呢?

我心中很是疑惑,然而一说出来,马小凤就笑了,说漠哥你这是多虑了,横塘老妖人精似鬼,如何能够想不到?她长袖善舞,这一次专门请了好几位大人物前来镇场,比如南北大侠杜兴武的后人杜子腾大师,浙东老怪黄耀,还有接近于妖王实力的牛栏山老大牛怀瑾,这些个顶个的,都是跺跺脚、整个江湖都要抖三抖的厉害人物,谁敢在这儿撒野?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

说完,我瞧见马一岙看着不远处,脸色有些不对,便捅了一下他,说怎么了,看啥呢?

马一岙这才回过神来,低头说道:“啊,没什么。”

我瞧见他有些不正常,便顺着他刚才瞧的方向望去,却见十几米远处,有几个拖着拐棍的叫花子——一共四个,有两个是真的脏,衣服破破烂烂的,隔老远都能够闻到一股馊味,而另外两个,一男一女,虽然头发油油,好像很多天没有洗,但衣服却还是干净的……

那女的我不认识,但男的,我却记忆深刻。

马丁。

曾经带着我们去霸下秘境的马丁,出现在了这里。

我瞧见马一岙眼神复杂,还有几分难过,便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要不要去教训一下他?

马一岙摇头,说算了。

他与马丁,曾经是很不错的朋友,但是这些,都随着马丁的背叛而烟消云散。

不管那家伙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既然对我们动了歹心,那之前所有的交情,就都消失了。

我瞧见马一岙不想追究,便没有再多说,只是耸肩说道:“没想到啊,一个比武招亲,什么牛鬼蛇神,都跑过来了?”

我们走过台阶,来到了杨名山庄,门口又有一道迎客,横塘老妖的一个副手在这里招呼前来的宾客。

我们缴了请柬,给领到楼房前的广场,瞧见这儿搭了高台,周围布置得十分喜庆热闹,高台之下是许多八仙桌,上面摆着茶水和瓜子水果,台上有戏班子在,吹拉弹唱,还有人在耍杂技,台下来了几十号人,各方宾客,陆陆续续又有人来,将场间的气氛弄得热闹极了。

我们找了一处八仙桌坐下,条凳方桌盖碗茶,台上的杂技撤了,来了两个说相声的。

他们讲的是南派段子,我打量了一眼,知道这两人在湘南一带挺出名的,能够把他们请过来,看得出来,横塘老妖是上了心的。

台上两个演员非常会烘托气氛,各种逗乐,大家都围到了台前来,我们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然而演到一半的时候,却瞧见人纷纷往外面走去,我们都诧异了,马小凤拉住一人,问道:“怎么了?”

那人说道:“嘿,听说霍家的人过来了。”

霍家?

我们都有些诧异,举目望去,却见人群散开,那霍家的临时话事人霍二郎,跟他的那位助理查理杜,如被众星捧月一般,朝着会场这边走来。

第四十五章 横塘五美

霍京霍二郎是那种天生自带光环的人,相貌出众,风度翩翩,穿着举止,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出来的——用一句流行的话儿来讲,叫做“贵族气质”。

而他身边的那位助理查理杜唇红齿白,男生女相,也是颇为的引人注目。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的身份。

大陆这边,因为政治气候的缘故,使得即便是有一些夜行者家族存在,但终究也做不大,而港岛却不同,此时此刻的霍家,有种古时门阀的倾向,无论是经济基础,还是组织实力,都是让人为之侧目和惊讶的。

当时的江湖氛围,反而有点儿像是那个时候的娱乐圈一样。

港澳台出身,无疑是多了一层光环的。

如此的霍家,可抵得上一流的门派,而作为霍家新晋的话事人,这位向来神秘的霍京霍二郎,更是引人瞩目。

虽然不知道这位当红炸子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到底是一个什么目的,但大家都对这位最近热度颇高的霍二郎充满期待和想象,都想要一睹为快,故而都纷纷围了上去,反而使得这边的舞台,多多少少有一些冷清。

作为港岛霍家的二公子,刚刚被认定继承人的霍京,表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来。

对于这些热情招呼的江湖朋友,他显得十分谦逊,对每一个人都拱手微笑,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儿少年得志的骄傲。

陪在霍二郎身边的,除了查理杜之外,还有一人。

西门越。

有这么一人陪在霍京身边,至少安全方面是没有太多担忧的,我至今还记得西门越两招就将我落入下风的情形,此刻想起了,还止不住地倒抽冷气。

这个霍家近年来招揽的山门长老,是个顶厉害的高手。

霍二郎被人引领着来到了会场上,与众位前来攀谈的人简单聊过几句之后,告罪一声,便进了大楼里面去。

瞧着架势,应该是去拜会横塘老妖。

旁边的马小龙忍不住说道:“我们过来,横塘老妖连面都不露一下,扔我们在这儿蹲着,这霍家的人来,待遇却是那般模样,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马一岙笑了,说你在这儿,好歹也好吃好喝招待着,还有大戏给你看,你就知足吧。

马小凤则满脸沉醉地望着走进楼去的霍二郎,如花痴一般的呢喃道:“哇,好帅啊,简直是琼瑶里面走出来的人呢,这样的男人呢,简直就是三亿少女的梦啊……”

我有些无语,说这话儿,只能代表你一个人的意见吧?

马小凤却转过头来,对着朱雀说道:“梨落姐姐,听说你跟这位二公子差一点儿就成了,都是侯漠这个混蛋给搅和坏了的,对么?”

呃……

见到了霍二郎真人之后,我迅速地从“漠哥”变成了“侯漠这混蛋”,落差着实有些大。

朱雀笑盈盈地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不过我跟他也是好聚好散,并没有闹僵,依旧还是好朋友,怎么着,一会儿我帮你介绍一下?”

马小凤惊喜地喊道:“真的?”

两人逗着乐,而热闹也随着霍二郎的离开而终结,大家又都回到了台前来,继续看节目。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来得越来越多,能容纳两百多人的会场,居然都不够坐了。

后面来的人,连桌子都没有,组织方无奈,去搬了许多的条凳过来,往场边一坐,也就凑合了。

等到了中午十二点开餐的时候,大家发现,这一片,居然挤满了人,呜呜泱泱,一眼望去,仿佛三四百人一般。

马小凤调笑自己的哥哥,说到底还是美人有吸引力啊,之前不是说来两百人就顶天了么?这会儿怎么多了一倍?估计有许多人,都是没有请柬的吧?哥哥,你可得小心了,竞争对手太多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马小龙有些紧张,用手搓了搓脸,然后认真地说道:“我尽量努力。”

十二点开饭,这么多人,自然坐不下,好在杨名山庄本来就是酒店会所,也有自己的餐厅,倒也能够勉强安排得下。

和我们拼桌吃饭的,是三个来自福建、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聊到横塘五美,满脸兴奋,其中一人曾经与大姐彭流美有过交集,说道:“……她师从福建顶级阴阳刺青师甘三,曾经在福州待过几年,因为学习关系,经常有所露面,时人称颂,说她是‘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别的不说,这句话,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假……”

一人笑了,说哎哟,瞧你那劲儿,就好像她彭流美是天上的仙女一样,夸张了,夸张了……

另外一人说道:“对,我听说了,横塘五美之中,大美温婉,二美灵秀,三美端庄,四美明丽爽朗,而五美俊秀飒爽,千姿百态,各有不同,但单纯论相貌,当属四美楚小兔,端的是天生一张狐媚脸,宛如商纣之时的妲己一般,人间绝色。”

最先的那人正色说道:“胡说,我觉得,若论第一美女,当属大美彭流美。”

这时旁边有人不同意了,说你们说的这个,是相对的,如果说第一美女,北地不说,在咱们南国,最让人信服的,其实是那位霍二公子的未婚妻,哦,应该说是前未婚妻,秦梨落……“

啊?

三个年轻人听到,有些不解,说什么秦梨落,听都没听说过。

邻桌插话的那人听到,不由得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架势,说道:“秦梨落你们都不知道,嘿嘿,都是孤陋寡闻啊……”

此刻流水席吃了过半,旁人听了,纷纷说道:“别卖关子,说来听听。”

那家伙得人催更,方才来了兴致,开始说起了当日抢亲之事。

只不过此人也是个半调子,道听途说的事情居多,一聊起来,颇多夸张成分,特别是形容我的时候,说我身高三丈,手中一根重若千钧的金箍棒,挥舞之间,霍家英雄纷纷退却,有人高呼,说“齐天大圣”……

呃。

我给这家伙说得脸都红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而旁边的马小龙、马小凤兄妹俩听到,则冲着我只眨眼,弄得我更是尴尬。

好在也有明眼人,在旁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说道:“太扯了,这个侯漠,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而已,倘若是真的有你说得那般厉害,为何不趁机扬名立万,扎旗江湖呢,当日之事,说法太多,此刻他销声匿迹,如鼠辈一般不敢冒头,就知道不过尔尔。”

福建这小伙子也点头赞同,说对,估计也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那“侯吹”听到,吹胡子瞪眼,说哼,不敢冒头?说不定人家就在这儿呢?

质疑他的人立刻怼道:“你有本事,把人叫出来,我就信了你。”

“我……”

那人给一句话噎住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惹得旁边一阵哄笑。

不过很快,就没有人再注意到他,因为这个时候,老寿星横塘老妖出来给大家敬酒了,而陪着她一同出现的,则是她那五个即将出阁的养女。

众人前来此处,大部分都是冲着这五位美女来的,有人虽然识得这几位美女,但未必每一个都见过,有的甚至一个都未识得,这回正主出现,顿时放下所有的心思,朝着横塘老妖那边望去。

我也伸长脖子望了过去,瞧见横塘老妖容貌依旧,而她的身边,则拥着五位美女,当真是春兰秋菊,婀娜多姿,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而先前我们同桌吃饭的那年轻人形容,当真十分贴切,所谓“大美温婉,二美灵秀,三美端庄,四美明丽爽朗,五美俊秀飒爽”,一点儿错都挑不出来。

我的目光掠过其余人等,落到了楚小兔身上,瞧见她依旧明丽如初,而因为此次盛会特别地打扮过了,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修身长裙,显得更加的明媚动人。

她的双眼如璀璨明珠,仿佛含着春水,从人群之中扫量而过,每一个与她对视的人,都有如沐春风的欢欣。

天生尤物。

我直勾勾地看着她,并没有从她的眼神里瞧见半分的悲切与哀伤,与昨日跟我通话的情绪截然不同。

而就在我认真打量的时候,胳膊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是朱雀在掐我。

我赶忙低头,伸筷子去夹菜。

横塘老妖今天是大寿星,出来敬酒,说两句场面话,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五位养女的露面,也只是给前来打擂的青年才俊们一点儿刺激,让他们一会儿在擂台上,能够更加卖力一些,过犹不及,所以没多久就离开了。

流水席之后,有人员过来收拾场面,而随后,台上开始热闹起来。

一阵锣鼓响声之后,一个我颇为熟悉的男子老杨出现在台上。

这个曾经用脑袋来撞我裤腰带的夜行者高手,在台上宣布打擂规则——首先一点是条件,任何三十五岁以下,尚未婚配的修行者,皆可以前来挑战;其次是规则,从大美开始,依次往下,挑战者需要战胜横塘老妖派来的守擂者,然后成为守擂者,无人挑战话之后,就可以完成比武招亲了……

最后,他还说出了几项禁忌,譬如不得伤人性命,对方认输之后不得再攻击等等……

又介绍了一下几位在场的江湖名宿。

说完这些,他回身过去,一扬手,“铛”的一声锣响,比武招亲就正式开始了。

首先角逐的,是大姐彭流美。

而守擂者,则是一个超过两百斤的大黑胖子。

第四十六章 擂台风云

那黑胖子因为个头不高,所以显得格外粗壮,秋意渐浓的天气,穿着一条宽松的练功裤,上半身光着膀子,露出层层叠叠的肥肉来。

而那肥肉之上,则满满当当,全部都纹了刺青。

这刺青,乍一看凌乱无比,但认真打量,却还是能够瞧见分为三部分,分别是胸前、后背和双臂。

胸前这一团,却是一出笼猛虎,无端凶戾,而后背却是一花团锦簇的洛阳牡丹,至于双手,则是双龙探海,主要的图像都惟妙惟肖,而之间连接的,则是绚丽的花纹和符号,里面隐隐之间,蕴藏着莫名的气息。

我们站在场间外围,前面正好是一起吃饭的那几个年轻人,冲着大姐彭流美而来的那个人,被同伴成为阿欢。

他站在我们不远处,低声解说道:“此人身上的刺青,叫做‘阴阳绣’,正所谓‘阴阳绣,绣阴阳’,说的便是这个,刺青师将阴魂之法,融入针尖之上,刺入其中,那人的纹身便有了生命,活了过来,从而帮助他在修行上,得以快速发展……”

旁人问道:“这人身上的刺青,可是彭流美小姐亲自稳上去的?”

阿欢说道:“然也,这种‘三国争霸’,相辅相成的技法,整个行当里都没有几人能够掌握,她算是其中一个,要不然怎么说彭小姐相貌双全,世间难得呢?”

他这边话音刚落,台上的黑胖子开始唱喏起来,高声呼喊着,朝着周围的人挑衅。

然而因为是初次比斗,中国人信仰中庸之法,觉得“枪打出头鸟”,不愿意第一个出风头,又或者觉得太早出来,与人拼斗,实在是有一些不太划算,容易被车轮战,所以不管那黑胖子如何催促,都没有人站出来。

瞧见这样尴尬的场面,作为场间主人,横塘老妖并未有任何的不喜。

她坐在台上右侧,这儿并非擂台,而是贵宾席,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余五美,站立环绕,而在横塘老妖旁边,则还有今次请来的江湖名宿,几个老头,一看就知道气息浓郁,不逊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强者,

霍家二郎也位列其中,只不过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西门越在旁边,至于查理杜,我却是瞧不见人在哪里。

如此催促了一分钟之后,老杨出场了,他走到场中来,朝着台下这三四百人拱手,然后微笑着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诸位无人挑战,那么大小姐彭流美,就会嫁给这位台上的老兄——他倒是还没有婚娶,离三十五岁也还差六个月,是符合条件的……”

那黑胖子听到,满心欢喜,问老杨道:“果真?”

老杨点头,说对,我这边数十声,十声落定之后,你便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唉,可惜可叹,台下数百人,竟然无一人可称之为爷们……

无人出头,上面的应对之策果真爽利,直接让大美嫁给官方守擂人。

办法不错,只不过老杨的这“激将法”,用得着实拙劣。

不过再拙劣,也抵不住起哄,刚才一直在介绍阴阳绣的那位福建年轻人阿欢,在同行者的起哄下,终于耐不住了,高举双手,大声说道:“我来。”

众人朝着他望来,而阿欢则即开人群,深吸一口气,人便落到了一米五高度的台上去。

众人齐声,为这位胆敢出头,争当第一的年轻人喝彩:“好!”

阿欢被众人欢呼着,却浑不在意,而是朝着右边方向的彭小姐那儿,遥遥一礼,表达了心中的仰慕之情。

就算是江湖儿女,在这样的场合下,多少也还是有几分娇羞的,那彭小姐被阿欢这般一礼,脸颊飞霞,如同布上了红云一般,一直晕染到了耳根子那边去,而最是这般的温柔,看得台下男子纷纷屏气,心猿意马,气氛越发地热烈起来。

阿欢冲着大美彭流美拱手之后,开始朝着横塘老妖这儿自我介绍:“叶冀欢,闽南人,今年二十五岁,未婚,我带了户口簿来,可以作证。”

哄……

众人轰然而笑,而横塘老妖则挥了挥手,说晓得了,不用出示你的户口本的,比试吧。

阿欢冲着黑胖子拱手,说请。

那黑胖子不但长得胖,而且还长得丑,獐头鼠目、乌面鹄形,与体型截然不同。

他原本再等几秒钟,就可以抱得美人归的,而此刻,阿欢的出现让这美事成了泡影,自然是一肚子火气,甚至都没有与阿欢多作沟通,拱了拱手,就迈着脚步,冲将上来。

他人沉,身型却灵巧得很,人如袋鼠一般,陡然而至,随后猛然一记掏心拳,砸在了阿欢胸口。

这是一记极短的黑虎掏心,但来势汹汹,莫名狠辣,好在阿欢的应对也很及时,他双手架住这一拳,往后游绕几步,猛然顶住之后,开始回击。

他与这黑胖子缠斗两个回合,马一岙便开口,低声说道:“太极的。”

当今世间的修行者,不管何门何派,归本溯源,大部分都分为“三宗五秘”,八个流派——五秘,说的是“太极、丹鼎、玄真、剑仙和符篆”,而三宗说的是佛门禅宗、密宗、天台宗。

那个叫做阿欢的年轻人,身手极为不错,而且一看就知道是名家出身,应敌时,有着超出他年纪的沉稳和成熟,不紧不慢,不温不火,总是能够让那黑胖子屡屡凶狠的手段半途而废,而他那一个圈一个圆的卸力,也让黑胖子有些忙乱。

如此缠斗,十几个回合之后,那黑胖子恼怒了,口中大吼一句咒文来:“婆卢吉帝、室佛罗愣驮婆……”

话音刚落,那人的身上“轰”的一下,却有浓黑如墨的气息腾然而起。

紧接着,那人的气势仿佛直接真涨了十倍一般,力气沉重,脚踩在台上,整个高台都有一些晃荡。

而他的胸口,也浮现出一头无形猛虎来,张牙舞爪,随时都要脱笼而出。

身后满地繁花。

那人身上的阴阳绣,已然是见效了。

激发了刺青力量的黑胖子仿佛变了一个人,有如狗熊一般,朝着阿欢生扑而去,而瞧见这等情形,阿欢也并不惊慌。

他来自福建,对于阴阳绣十分熟悉,也知晓习性,此刻在台上,不慌不忙,与那黑胖子游走,并不让他能够一鼓作气地上,而是不断退却,围着高台绕圈子。

他这般的应对,使得打擂比斗的观赏度大大下降,从让人热血的拼斗,变成了老鹰捉小鸡,一开始还无人出声,时间拖了几分钟,台下便有人不满了,纷纷起哄,而阿欢却并不在意,继续游走,马一岙盯着台上的两人,突然说道:“他赢了。”

我一愣,说谁?

马一岙指着那个叫做阿欢的年轻人,说道:“叶冀欢!”

我有些不解,说为何?

马一岙笑了,说且看。

他话音刚落,却瞧见台上的形势风云涌动,只见一直回避,不与人正面交手的阿欢突然间陡然而动,上前而去,与黑胖子缠斗,两人的手交叠一起,如此推拿三两下,然后借力打力,猛然一推,却将那黑胖子给直接推倒在了台下去。

这过程很快,特别是他猛然推的那一下,无比精妙,让人回味无穷。

说起来,让黑胖子输掉的,并不是阿欢,而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心浮气躁,下盘不稳,而将他推下台的力量,却是黑胖子自己的,阿欢只不过是借了势而已。

黑胖子下台之后,心中不服,爬起来又要上台,却给人拦住。

他愤愤不平,大声喊道:“若是生死较技,我能杀他。”

台下的人拦不住,而这个时候,那横塘老妖朝着他望了过来,冷哼一声道:“若是生死交际,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她在这儿的威势极重,黑胖子被她一瞪,有如凉水浇头,不敢再闹腾。

老杨上前,宣布阿欢赢了,攻擂成功。

不过阿欢一开头,接下来的人也不再犹豫,陆续又有三人上台来,与阿欢挑战,只不过阿欢别看人年轻,却是深藏不露,沉稳得很,连续三次,都将人给打下了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上了台来。

瞧见这人,马一岙的眼皮子猛然跳了几下,我也是满脸愕然。

因为上来的那人,居然是马丁。

这家伙,不是已经结婚,而且还有子女了么,如何胆敢上台?

第四十七章 猖狂的马丁,神秘的杨森

(为@北京天机处李洪军 加更——李少爷吉祥。)

马丁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浑身邋遢的中年男人,这模样从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所以他一上台,众人都纷纷起哄,想要将他给轰下台去,而他却浑不在意,一副混不吝地模样,抱着打狗的硬木棒,冲着台下嘘他的众人说道:“我只是长得老相而已,其实年龄并算大……”

下面有人看不下去了,说你一个乞丐,还想着讨什么老婆?你养得起么?

马丁嘻嘻一笑,说养不起老婆,老婆可以养我啊。

众人纷纷大骂无耻,而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格外严肃,厉声说道:“怎么的,你们这帮家伙,歧视我丐帮么?”

他这话儿一撂下来,大家都没有敢接茬了。

马丁说的丐帮,其实就是花子帮,之前的时候,都是一帮烂人在这行当厮混,完全没有侠客里面的忠义,整天弄一些残疾小孩去讨钱要饭,着实让人厌恶。

不过近些年,鄂北的花子帮出了一个厉害角色,叫做花脸神丐,厉害得很,虽然他与其它花子帮分支并无关联,但拜的都是同一个祖师爷范丹,那人又有意扩大叫花子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故而对待自己的同行,很是仗义,屡屡出手,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来。

这事儿,我曾经听马一岙跟我聊起过。

正因如此,那花脸神丐风头正劲,到处都在找茬,大家虽然谈不上怕,但也不愿意惹上麻烦,故而不再开口。

而马丁用言语堵住台下众人之后,回过身来,朝着横塘老妖方向拱手,说道:“马三眼,三十三岁,宁夏银川人——前辈不会跟台下那帮没有见识的人一样,不准我打擂吧?”

三十三?

这家伙简直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就他这模样,说四十,别人都未必相信。

然而横塘老妖却显得十分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比武招亲,不论身家和相貌,江湖儿女,只靠手上的真把式,你若是能够拿下那叶冀欢,并且成功守擂的话,也算是我女儿的一场造化。

听到这话,马丁狂傲地大笑起来,然后冲着横塘老妖拱手,说都说前辈乃湘地豪杰,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啊。

几人在台上对话,而我则低声说道:“这家伙平白无故地跳出来,看上去不正常啊。”

马一岙并没有太多的感慨和情绪,他当初选择离开,就已经对这段恩怨放下了,此刻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看出来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感觉他是故意出来搞事的样子。

马一岙说他站出来,估计是帮别人试探一下横塘老妖的底线而已,并不是真正想要娶下那貌美如花的彭流美小姐,抱得美人归。

我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说他不是为了比武招亲?

就在我们两人低语之时,台上已经打了起来,马一岙说道:“先看吧,一会儿就能够知晓他到底想要搞什么鬼了。”

说话间,台上风云变幻,马丁一根硬木棍在手,开始屡屡出击,手中那一根棍棒,翻滚若游龙,一上来就凶狠果断,端的是先声夺人,狠戾得紧。

而相对于马丁,连赢四局的阿欢则维持着前几局的风格,温温吞吞,就好像是公园里老头老太太练太极的架势。

不过他每一次腾挪翻转,都很精准地避开了马丁的长棍,没有让他占得先机。

不过随后,马丁手中的硬木棍开始越发厉害起来,棍影抖动,几乎充斥了阿欢的周身去。

他的这棍法,应该是有过苦练,并且相当得法的,即便是在我这个饱受顶尖棍棒行家熏陶的人眼中,都算是很不错的。

此等棍法,虽然不能与沧州的枪棒双绝赵生、八十万禁军教头杨林所比拟,甚至更不如南华前辈的手段。

但从我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这棍法,也能够算得上是一流手段。

占了武器的便宜,又有初临擂台的锐气,马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稳扎稳打,占得上风之后,开始对阿欢展开了围剿来。

那硬木棍,开始雨点一般地落下,马丁不断移动,想要避开这棍棒,但最终还是中了几下。

特别是捅在右腿的那一下,让他直接就瘸了去,行动不便,眼看着马丁就要趁胜追击成功,他大声喊道:“等等,我也要用兵器。”

他先前托大,并没有主动拿兵器,觉得自己应该很快战胜对手,此刻方才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乞丐,居然如此厉害。

马丁丝毫不听招呼,继续上前,根本不听,眼看着阿欢就要败落,台下扔出一根双节棍来,阿欢接住,这才架住了马丁的攻势。

不过在随后的时间里,马丁完全没有给阿欢缓过气来的机会,攻势如潮,暴风骤雨。

阿欢擅长以柔克刚,但问题在于敌人的攻势着实猛烈,那根弦在僵持了没多一会儿,就断了,而这个时候,马丁却依旧不留手,棍子雨点一般地落下。

先前的几局,阿欢都是将人推出台下,判定输赢,而此刻,他的对手却毫不留情,想要将人打倒,来论胜负。

没多一会儿,阿欢的身上就满是伤痕,鼻青脸肿,看着十分凄惨。

而即便如此,他还有着求胜之心,坚持不下台。

他的同伴瞧见,已经急得不行了,被人拦住,上不去,只有在台下大声喊道:“阿欢,阿欢你下来吧,不然会死的……”

阿欢却听而不见,咬牙坚持着。

他实在是不愿意放弃,一来是对于彭流美的爱,再有一点,就是他着实懊恼,感觉自己与对手的实力相差不大,此刻的败局,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先前的托大,以及车轮战的结果。

但擂台哪里有这么多的道理可讲,马丁更是不会给他什么机会,最后的时候,直接出棍,将阿欢的腿骨打断。

台上的大佬杜子腾瞧不下去了,出面叫停。

横塘老妖请来了江湖上著名的神医胡翰林,对治疗这种打斗最有心得,比斗一结束,立刻上台,将人给拖到后面去治疗,争取不留下太多的后遗症。

一阵闹哄哄之后,台上留下了守擂者。

化名为马三眼的马丁。

众人瞧见他刚才的行为,都颇为不齿,然而马丁却完全不以为意,将手头的硬木棍挽了一个棍花之后,朝着台下挑衅,说来,来,来,谁再来?

这家伙的行为惹了众怒,立刻就有几个年轻人上台,与其拼斗,然而最终的结果却都以失败告终。

这个马丁的修为算不得高,但也不低,而且与人比斗的经验又十分充足,这几个年轻人里,虽然有修为比他厉害的,但都受不住他的狡猾,一不小心露出破绽,最终落败。

当第四个人败下阵来的时候,场间突然出现了一场短暂的沉默。

倒不是场下之中,没有高手。

即便年龄限定为三十五岁以下,但赶来的这些人里面,抛开少部分看热闹的人之外,还是有很多比较厉害的角色,这一点,从我的观气之中,就能够瞧得出来。

只不过人虽然多,但目标却也分散,许多高手虽然看不惯马丁的行为,但因为喜欢的人并不是大姐彭流美,限于规矩,所以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也有的人虽然冲着彭流美来的,但因为实力有限,瞧见前面几人相继落败,心中忐忑,到底还是没有敢站出来。

种种原因,使得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而马丁连续挫败熟人之后,露出狂态来,用那根打狗的硬木长棍,指着台下众人,点了点,然后得意说道:“还有没有人啊?没人的话,老马我今天就要洞房了哦,哈哈哈,这等美人儿,抱在床上,红被翻浪,哎呀呀,那得有多浪啊……”

他大声笑着,说着狂言,我得了马一岙提醒,知道这家伙另有目的,稳住不动。

但终究还是有人按耐不住了,足尖一点,跳上了台去。

那人个头不高,年纪不大,却穿着老气,一身黑衫布鞋,像是几十年的老古董。

他上台之后,朝着横塘老妖那边拱手,然后平静地说道:“杨森,二十七岁,燕京人。”

横塘老妖点头,说可。

那个叫做杨森的年轻人缓缓转过了身子来,看向了马丁,平静地说道:“如你所愿,我来了,马丁先生。”

马丁冷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叫做马三眼。

杨森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不管你叫什么,都与我无关。”

他走到了高台边缘,对台下管理兵器架的人员说道:“麻烦,给我一把长枪。”

那人问道:“什么枪?”

长枪分作很多种,除了普通红缨枪之外,还有古矛枪、梨花枪、钩镰枪、九曲枪、太宁笔枪、雁翎枪等等,横塘老妖准备周全,故而那人方才有这一问。

杨森平静地说道:“最普通那种。”

那人点头,取下红缨枪,递过去,杨森接过来枪,在手上掂量一下之后,将长枪拖地,对马丁说道:“来。”

马丁冷笑,而马一岙却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像一个人?”

第四十八章 各有归属

用枪的高手,杨森,再加上颇为相似的脸庞。

三个简单的元素,就让我一瞬间联想到了一个让我为之敬畏、甚至崇拜的男人,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

这个男人虽然死在了东北边境的茫茫林原之中,让人遗憾,但他给我的影响和冲击力,以及教授给我的那些枪棒手段,都是如此的刻骨铭心,让我难以忘怀。

而且两人的名字,是如此的相近,一个是“二木”,一个是“三木”。

只不过,听这两人的对话,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在此之前,他们是有一些恩怨情仇的。

杨森直接叫出了“马丁”的本名来。

而且他与马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叫做“如你所愿”。

显然,马丁之所以这般挑衅,甚至为了激化矛盾,还刻意侮辱彭流美,说出许多恶心的词汇,就是为了逼迫杨森出现。

这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满心疑惑,而台上的两人却直接开打了——杨森此番,显然是迫不得已而出的手,正因如此,所以胸中自有一股闷气,抑而不发,此刻站在擂台之上,终究不再压抑。

他手中那根普通的红缨长枪微微一抖,却仿佛探穴之龙,陡然而出,那一枪扎得又稳又狠,气势如虹。

乍然之间,我仿佛瞧见了杨林师傅的风范。

只一招,我就能够确定,不管杨森与杨林是否兄弟,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着很紧密联系的。

相貌能够骗人,但枪法不行。

杨森用枪,一经出手,瞬间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而原本擅长攻势的马丁,却仿佛早有知晓一般,以守势为主,并不与杨森硬扛着,两人在台上腾挪跳跃。

杨森的枪法境界直追杨林,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种种手法皆堪称精妙。

偶有神来之笔,却让人心中惊叹,觉得此中无数讲究,着实厉害。

两人拼斗,十几个回合之后,马丁便落入了下风,而随后杨森开始加劲儿,修为施展,更有狂风鼓荡,枪法万变,一时之间,台上风云变幻,马丁岌岌可危,仿佛下一刻就要落败。

而就在这般情况下,杨森向前,“蹬、蹬、蹬”疾走数步之后,猛然转身过来,长枪集尽万般玄机,陡然一刺。

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浸淫枪棒之法,特别是获得了南华前辈的传授,对那“九路翻云”的手段越发熟悉,心有感悟,对于当前的局势,越发明了。

我知晓马丁倘若胆敢往前迎战,必然就落败了去。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间台下有一声唿哨响起,而马丁也毫不犹豫地就地一滚,落到了台下去,然后大声喊道:“我认输,我认输……”

他离开了擂台,大叫“认输”,脸上去洋溢着笑容,并没有半分颓败感。

杨森满腔热血,长枪陡出,却没有了敌人,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他朝前几步,最终停在了擂台的边缘上,长枪前伸,离马丁还有十几公分,却骤然停下,没有再往前戳。

因为这个时候,台上观战的几名大佬,都已经起身了。

杨森的这一枪,倘若是再前进一寸,那些被横塘老妖请过来的江湖名宿,恐怕也会选择果断出手了。

捅,还是不捅?

这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而那杨森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厌恶地看着台下那张油腻腻的脸孔,收起了枪来,往回走去。

理智战胜了冲动,他选择了放弃。

“好!”

尘埃落定,台下许多年轻人都欢呼了起来,就连与那位叶冀欢一同前来的两位福建小哥,也毫不吝啬地冲着杨森鼓起了掌来。

倒不是大家支持他,而是因为刚刚被他打败的对手,着实是让太多人厌恶了。

而落败之后的马丁也不恼怒,笑嘻嘻地捡起了地上的硬木棍来,朝着人群外面挤去。

他看样子仿佛灰溜溜,但实际上,眉目之间,满是得意。

马一岙在我旁边低声说道:“一会儿,我们得帮忙照看一下,马丁费尽心思,将杨森逼了出来,不可能就这样罢休了的。”

比武招亲,抱得美人归,并非是马丁的意愿。

逼人出现,才是。

他此刻达到了目的,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对杨森动手了,只不过有这么多高手在场的情况下,他应该不敢犯下众怒,必然会在背后搞些腌臜事情。

尽管没有得到亲口确认,但我们对杨森,差不多已经是认定了的。

当初杨林师傅出事,我们无法救援,心中本来就满是遗憾,现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形,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而就在我们低声商量的时候,突然一声锣响落定。

我抬头望去,才知道无人再来挑战,也就是说,在这擂台上站到最后的杨森,就成了横塘老妖的第一位乘龙快婿,大美彭流美未来的丈夫。

啪、啪、啪……

巨大的鞭炮声响彻会场,与此同时一起的,是戏班子的乐队,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吹奏着《步步高》的喜庆曲子。

有人过来,请杨森下场,而横塘老妖身边的彭流美显然对这位夫婿十分满意,满脸笑容,给旁边的姐妹调笑几句之后,居然就娇羞着离开了会场,

这是去会杨森了么?

我想要往那边楼走去,却给马一岙拦住了,他低声说道:“我们都能够瞧出来的事情,横塘老妖又如何不知?她自有布置,马丁身后的那人就算想要对杨森不利,也不可能现在动手的;我们此刻过去,反而会被误会。”

听到马一岙的分析,我方才沉下心来,认真思索着这里面的关系,而随后第二场的比武招亲,在老杨的宣布下,也紧跟着开始了。

二美名叫李佳云,相貌第一眼看或许并不算特别漂亮,但很有书卷气,有那种知性美人的气质,越看越有味道。

“灵秀”二字,用来形容她,实在是再妥帖不过。

而第二关的守擂人,则是五大三粗的莽汉。

此人穿着贴身短打,光着脚,露出了满身宛如铁疙瘩的肌肉来,上面汗津津的,充斥着极致的阳刚之气,也就是所谓的“雄性荷尔蒙”。

一看他就知道练的是外门功夫,扎扎实实。

那人朴实,不会说话,上台之后,朝着台前众人一拱手,开口说道:“请。”

关于打擂,有着前面一次的经验,台下诸人都明白,过于早的出现,容易被车轮战,如同叶冀欢,原本挺有争取的实力,但最终却是失意而归,甚至还伤痕累累。

但如果你不出场,那说不定机会就从眼前溜走了,悔之不及。

如何选择登场的秩序,这事儿就跟拍卖一样,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是需要很费心思斟酌的。

当然,对于旁边的围观群众而言,这样的比武招亲,这样的擂台,才是真正有趣而热闹的。

而且刚才分析的这些问题,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实都是屁话。

如果真的有足够镇场子的实力,就算是来再多,也无法跟你争。

而如果有这样顶尖的青年才俊下场,那么这事儿对于横塘老妖来说,才是最开心的,因为她的目的达到了。

经过第一场的擂台之后,第二场则放开了许多,不断有人上来尝试,前面几人实力不济,最终落败下台,而第四个出场的人,是一个来自于西川飞云洞的年轻高手,却是将守擂人打下,随后又经过几场守擂,那人又被一位来自于岳阳的青年高手打败。

如此又是一番争斗之后,那名来自岳阳,名字叫做程子午的青年高手最终守擂成功,成为了二美李佳云的夫婿。

第三场的竞争,则比前面两场更加激烈一些,最主要的原因,则是三美崔瑾的相貌和举止,十分端庄,有那种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样的美人儿,越发能够勾得男人的征服欲,所以愿意出场相争的人数,比第一场和第二场加起来还多。

而且高手的比例也颇高。

最终的胜出者,是一个叫做洪志妙的男人。

这是一个夜行者,尽管没有显露出本相,但我依旧知道,而且此人之所以能够站到最后,却是如同我刚才所说的一般,有着绝对的统治力。

这个人是年轻一辈之中的顶尖高手,到底有多强呢?

我可以这么说——在他的身上,我瞧见了李洪军的影子。

而随后一打听,我方才知道,这个叫做洪志妙,出身果然不凡,却是浙东老怪黄耀的养子。

在江湖上名声赫赫的浙东老怪,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倒也并不只是冲着横塘老妖的面子过来的,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养子站台。

原来如此。

一番激烈的争斗过后,中途休息了一刻钟,而后随着一声锣响,第四场擂台比斗,开始了。

这一次比武招亲的,是四美楚小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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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楚小兔的条件,以及追求者们

(四更,为@大脸喵 加更)

四美楚小兔。

当老杨宣布完毕之后,场下一阵热闹,我瞧见至少有二十来人抬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显然他们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这四美楚小兔过来的。

而这些都还只是那些耐不住性子的人,更多性子沉稳一些的,估计心中有了打算,却也不会表露出来。

而即便如此,这情况,还是证明了一点,楚小兔是这横塘五美之中,人气最高的女孩儿。

这一点确凿无疑。

老杨宣布完,本来准备离开之时,却给叫住了。

楚小兔居然从横塘老妖的身边走出,一直来到了台前,对着台下一众俊杰说道:“想娶我的人,除了守擂成功,站在最后之外,还得答应我一件小事情,否则你愿意娶,我也不愿嫁。”

此刻的楚小兔一袭长裙,那肌肤如同脱了壳的鸡蛋一般润滑,水灵灵、黝黑的大眼睛,给人以清纯可爱的感觉,粉嫩的脸颊,像极了刚熟的苹果,柳叶般的浓密的乌黑的眉毛,显得成熟典雅,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更加美丽、漂亮和可爱——多种气息混杂在一起,让人觉得这美女当真是世间尤物,如同皎月。

而她这般爽朗的站出来,也令台下诸多年轻人热血沸腾,纷纷出言,说道:“楚小姐,你说。”

“你讲嘛,小兔,刀山火海,都为你去。”

“别说做一件,只要咱们好了,做一万件,我都可以的。”

“还有我,还有我……”

众人纷纷出言,而楚小兔则似笑非笑地巡视场中一周,将大部分人都收入眼中,这才缓缓说道:“如果说我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呢?”

美人当前,这帮打了鸡血的人也顾不得这事儿会传出去,纷纷许诺,说好,没问题。

楚小兔拍手说道:“不久之前,我哥哥曾经死于某人之手,那人厉害,我修为不够,奈何他不得,只有求助他人。大家既然愿意,如此甚好,如果不愿意答应这个条件的人,也请不要登台了,免得到时候完成不了,彼此尴尬……”

说罢,她这才往回走去。

我打量了一眼横塘老妖,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显然对楚小兔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满。

杀人这种事情,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着实有一些影响恶劣。

不过马一岙却笑了,对我说道:“你看,她还是她,对吧?”

旁边的马小凤挤了上来,埋怨道:“你们两个讲了一下午的悄悄话,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马一岙摇头,微笑着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朱雀上前来,拦住了马小凤的肩膀,说道:“他们装神弄鬼的,你别理就是了。”

马小凤回过头来,对她兄长说道:“哥,你可得考虑清楚哦,楚小兔的兄长,说起来也是横塘老妖的养子,这事儿连横塘老妖都没办法解决,还得由楚小兔用嫁人来当彩头,想必是对头太过厉害,你若是真的想娶楚小兔,恐怕会惹上大麻烦哦。这事儿,你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啊。”

听到这劝告,马小龙并不理会,他双目热切地看着台上的楚小兔,呼吸有些急促,不过还是说道:“尽力而为吧,尽力尽力……”

他回答得心不在焉的,显然是并没有听进去。

我和马一岙对视一笑,并没有说太多。

因为按照当前的局势来看,马小龙恐怕是想要帮楚小兔去报仇,估计也是没机会的。

倒不是说我们小瞧了马小龙,而是因为他的实力,在这儿,也只能算是中游。

这样的实力,想要抱得美人归,难度还真的是很大。

来之前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这一次,只不过是个小场面,毕竟像横塘老妖这样湘中座山雕,是掀不起太多风浪来的。

谁曾想这家伙修为或许不算有多高深,但长袖善舞,交游广阔,关键是五个养女,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更有气质,凭藉着这资本,居然还是请来了不少大人物,而且选拔出来的这几人,无论是杨森,还是程子午,又或者浙东老怪黄耀的养子洪志妙,在年轻一辈之中,都是极为杰出之人。

特别是那个洪志妙,更是让我们都感觉到深不可测。

楚小兔的人气,比起三姐崔瑾更高,未必不会有比洪志妙更厉害的人站出来啊。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台上的守擂人出现了。

一个高高瘦瘦、竹竿一样的汉子,手中拿着两把苗刀,双刀交错,冲着场下的人微微一鞠躬,算作行礼。

此人是个面瘫,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双目平视,有些放空,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的水平,比起前面三个守擂者,都要强上一大截。

而且他虽然面无表情,毫无挑衅之态,但两把锋利的苗刀,还是将拼斗的火药味,给直接提了上去。

这架势,似乎是一种态度。

所有想要上台的打擂者,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没有本事的,最好就别上去了,免得丢人现眼。

而从这里,我也能够知晓,横塘老妖对于楚小兔还是十分照顾的,也尊重楚小兔的意愿。

不过美人勾魂,即便是那面瘫脸的架势着实骇人,还是有人愿意为了楚小兔而赴汤蹈火,刚才那些打鸡血一般呼唤的年轻人并非只是起哄而已,在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有一个脑袋颇大的瘦弱男子,去兵器架那儿,取了一把大关刀,一个漂亮的白鹤亮翅,上了擂台。

一把大关刀在手,那人的气势顿时就足了几分,将长刀顿地,朝着台上横塘老妖方向拱手说道:“方宇,十九岁,广南人。”

横塘老妖伸手,示意他开始。

方宇手中的大关刀是长兵器,而且那玩意并非道具,而是真家伙,死沉死沉的,但他提在手中,却能够做到举重若轻,与面瘫脸见礼之后,开始向前,陡然进攻。

铛!

长刀劈下,与那两把苗刀交错而击,却瞧见那面瘫脸稳稳架住,纹丝不动,而方宇则是脸色一红。

只此一下,就能够看得出那面瘫男的修为,到底有多深厚。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唉,这小孩,输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个回合,面瘫男双刀尽出,前两招拦住了方宇手中的大关刀,后面刀势陡变,变得诡异无比。

如此又交手了几个回合,那人压住方宇的刀势,抽脚一踹,却听到方宇胸口“咚”的一声响,人就直接飞出了高台去。

哐啷……

那大关刀,也给扔到了台下。

面瘫男显得十分决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对方留下。

方宇从落地之后,想要爬起来,却脸色一变,俯身呕血,身子都有些颤抖,显然是受了内伤。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得他羞愧不已,从地上爬起来,匆匆离去,旁边有一二伴当,也跟着离开。

瞧见这情况,马一岙低声说道:“这面瘫男,面冷心热,只怕是对楚小兔妹妹,也有想法啊。”

马一岙人情练达,他这般一说,我仔细品味了一下,果然如此。

那面瘫男对楚小兔,应该也是情根深种的,只不过楚小兔想要对付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黄大仙,这样的人物,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的,所以无法阻拦楚小兔参与比武招亲。

他不能阻止此事,却不愿意置之度外,所以才来当这个守擂人,亲自帮楚小兔把关。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心怀怨恨的,所以才会对挑战者下如此重的手。

唉……

我之前的时候,之所以想要过来,最主要的,是害怕楚小兔自暴自弃,毁了自己,而现在看来,楚小兔到底还是没有能够放下心结和执念,对黄大仙怀着仇恨,欲杀之而后快,为兄报仇。

而为了这个目的,她甚至愿意献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对于这件事情,我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

事实上,我觉得黄大仙这人其实挺不错的,他当时出手杀了楚小兔的那“哥哥”,也并非没有缘由。

所以我才放弃了复仇,而当时我与楚小兔,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闹翻的。

今天瞧见楚小兔陷入到了那怪圈去,无法自拔,我却反而获得了心灵的解脱,决意置之度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志不同道不合,就算有情,终究还是会渐行渐远。

这就是成年人的悲哀。

不过我能够置之度外,有的人却不行。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者陆陆续续落败,那面瘫脸表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实力之后,我们身边的马小龙终于耐不住了。

他高举双手,然后走到了台前,陡然一跃,开口说道:“在下马小龙,二十二岁,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前来讨教。”

唰!

面瘫脸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是挽了一个刀花。

刀面之上有鲜血,陡然一甩,落在了马小龙的脸上,将他的脸容给沾染了几分血煞之气。

这血,不只是一个人的。

第五十章 花脸神丐

面瘫脸一开始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了后来,更是有点儿打红了眼,好几人都受了伤,倘若不是横塘老妖和几个江湖名宿盯着,只怕他都已经要杀人了。

而正是这样的煞气,使得胆敢上前挑战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少,更多的人都处于犹豫之中。

接下来的几个,虽然水平都不错,修为甚至也不低,但是在面瘫脸的面前,到底还是输了几分血气,以及与人拼斗的经验。

临时的空档,迟迟没有人上去,让马小龙再也耐不住,终于还是选择了出手。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并不觉得马小龙能够比那面瘫脸要厉害。

事实上,面瘫脸在横塘老妖这里的地位,应该是相当高的,甚至很有可能是年轻一辈之中最顶级的高手。

马小龙虽然有过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究班的培训经历,但如果论起硬实力,恐怕还是跟面瘫脸这种真正有过厮杀经历的人要差上一些。

不过他此刻走出去,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无法说什么。

面瘫脸双刀交错,而马小虎则从怀里,摸出了一对金属手爪来。

那金属手爪看上去黝黑无光,表面上层层叠叠的云鳞沉淀,还有那种十分有美感的花纹,以及背部处镶嵌的一颗红蓝(左手为红,右手为蓝)宝石,都表明了这玩意的品质,绝对上乘。

一对爪子套在了手上,马小龙朝着对方拱手,示意开始。

他这边刚刚拱手,面瘫脸的双刀,就已经斩落下来。

一贯的凶狠,先声夺人。

铛!

面瘫脸一上来就竭尽全力,而面对着这样的进攻,马小龙并不怯弱,他戴着的双爪质地上乘,不畏金铁,陡然迎了上去,与其相碰,却有火花迸射而出。

而随后,他陡然上前,撞进了面瘫脸的怀里去。

砰!

一拳出去,面瘫脸往后退了两步,而马小龙并不收手,挥舞爪子,贴着面瘫脸的身子,频繁进攻。

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攻守之势,立刻转变。

马小龙攻,面瘫脸守。

“好!”

作为马小龙的妹妹,马小凤一开始还挺担心自己兄长的安危,此刻瞧见他占了上风, 顿时化身小迷妹,一边鼓掌,一边大声地呼喊着。

我和马一岙瞧见,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开去。

这妹子,着实是有一些太显眼了。

台下或者叫好,或者惊呼,颇为热闹,而台上则显得格外惊险,马小龙与面瘫脸两人相斗,有输有赢,一会儿这个占了上风,而没一会儿,一个招式过去,两人又换了身份。

如此大打出手,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惊险,让人惊诧。

而随着时间的继续,我瞧见马小龙渐渐占了上风,却是那面瘫脸连续迎战前面那些人,有些疲乏了。

马小龙并非迂腐之人,此刻为了抱得美人归,更是绞尽脑汁,瞧见面瘫脸颓势渐起,却是不给任何缓气的时间,越发激烈起来。

这两人在台上龙争虎斗,旁边的镇场高手们瞧得也是胆战心惊。

他们虽然实力超卓,但是在这样瞬息万变的比斗之中,生死不过一瞬间,要是万一有个闪失,他们来不及出手阻拦,这喜事可就变成丧事了。

所以在场众人,都显得格外紧张,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场间变化。

而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那面瘫脸的身型陡然一变,居然开始显露出了本相来。

那他的本相,也着实让人意外,居然是戌狗夜行者。

而且瞧他的这品种,仿佛是十分小众的“牛头梗”——此犬的表情十分古怪,近乎于凝固,模样很像是电视剧《永不瞑目》的一个男演员。

他的面瘫脸,倒也不是本意如此。

显露本相之后的面瘫脸变得越发凶狠,如同疯狗一般,双刀舞动如风,而被面瘫脸陡然的爆发给压住的马小龙也不甘示弱,也显露出了本相来,却是一头斑斓东北猛虎,额头“王”字,霸气十足。

两人一开始还用兵器作战,到了后来,那苗刀砍在身上,居然卡住了去,而马小龙反手一爪,将面瘫脸扑倒在地。

两人显露本相,在台上翻滚扭打着,那高台倘若不是特意加固过,只怕早就垮塌下去。

不过不知道是戌狗夜行者天生被寅虎夜行者相克,还是面瘫脸鏖战许久,太过疲惫,终于还是被马小龙给按在地上,拼命挣扎无果之后,悲愤地仰天长啸一声,居然昏死了过去。

而马小龙勉强站起来,结果没坚持两秒钟,却又摔倒了去。

瞧见这两败俱伤的攻守双方,我又下意识地去望了一眼楚小兔,发现她不屑地瞧着台上两人,眼中并无怜悯,心中有些发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马一岙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也别太以主观情绪去打量这些,你得换位思考,倘若是你死了,我又无法报仇,会比她更过分。

我听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不是你死了呢?”

马一岙嘿嘿笑道:“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的调笑让我的情绪稍微舒缓一些,而随后,我瞧见一个算不得有多厉害的小子上台,捡了便宜,将无以为继、恢复人身的马小龙给淘汰下场。

马小凤去领人,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兄长,训斥道:“让你忍忍,忍一忍,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马小龙长叹一声,万千情绪涌上心头,最后却是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而随后,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有些心伤。

我们并没有上前劝阻,因为他此刻淘汰,其实还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总比受了重伤要强上许多。

事实上,那个淘汰了马小龙、自以为捡了便宜的小子,也没有能够在台上多待几分钟,又一人上来,三两下,却是将他给撂翻倒地了去。

之后的攻守擂台,变得格外激烈起来,如此一番拼斗,到最后,是一个来自于广南北海的青年连续打败了四人,最终守了下来。

那人叫做范伟鹏,拼到焦急时,露出了一只鸟头来,应该是某种鹰属夜行者。

他的实力很强,隐隐之间,仿佛有了先前那位洪志妙的架势。

而随着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年轻高手落败之后,台下一片寂静,仿佛都为此人给折服,不敢上前。

事实上,关于楚小兔的擂台攻守,已经进行了许久。

无论是时长,还是人数,都是其他姐妹所不能比的。

不过瞧见那人朝着台下拱手,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我隐隐感觉,事情到了这里,未必就会结束。

一定还有人会站出来挑战。

会是谁呢?

我下意识地朝着台上望去,瞧见楚小兔正在跟霍家的二公子霍京说话,两人神态亲昵,霍京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楚小兔居然娇羞地笑了,让我心头一跳,一个古怪的想法浮上了心头来。

难不成,霍二郎,会站出来,攻下楚小兔的擂台么?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先是给震了一下,随后觉得这事儿也许不太可能,然而越想越绝对不对劲儿。

霍二郎倘若是没有任何目的,他一刚刚接掌了霍家的大忙人,凭什么跑到这儿来呢?

或许是,他听说了我与楚小兔之前的联系,然后决定赶到这儿来,将楚小兔拿下,这样一来,或许能够中和抵消掉自己那不太好听的名声呢?

至于他是否喜欢楚小兔,这个反而变得不太重要了。

我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盯着霍二郎,想着他会什么时候出手,然而他却仿佛没有动手的意思,一直等到老杨倒计时,念到了“九”的时候,他都没有动一下。

反而是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场中来。

那是一个浑身邋里邋遢,穿得破破烂烂,散发着馊味的男子,而除了穿着打扮让人憎恶之外,他的那一张满是红蓝两色胎记的脸,也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仿佛修罗恶鬼一样。

这人出现,站在场中,穿着一件破烂的军大衣,敞开着的,露出光着的胸膛,上面黑乎乎的,满是油腻。

他抱着手,一脸坏笑地看着守擂方。

范伟鹏瞧见此人,一脸嫌弃,不屑地说道:“又来一个叫花子?赶紧报上名来,然后我送你下去。”

“是么?”

那长得跟修罗恶煞一般的叫花子古怪地笑了笑,然后挠了挠头,从头上摸出了一团泥垢来,指尖一弹,那范伟鹏却是一声惨叫,随后抬起手来,却发现右臂之上,满是鲜血。

他一脸古怪地看着那乞丐,说都还没有开打,你就放暗器?

恶鬼一般的乞丐笑了,说我放个啥子暗器哟,我就是弹了一下头泥而已……

他一口“汉口”方言,听着颇为费解。

而就在这时,台下突然有人惊讶地喊道:“我知道了,他、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花脸神丐,‘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花脸神丐!”

第五十一章 本地山神

花脸神丐。

当台上那个散发着恶臭、面目丑陋如恶鬼的男子被人点破了来历之后,台下一部分知晓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惊叹声来。

即便是我,也是如此。

花脸神丐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了,前段时间在潭州的时候,我与马一岙,还有郭大力喝酒聊天的时候,谈天说地,有好几次都会聊到此人来。

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他着实是有一些太出名了。

特别是前一阵子,更是如此。

这个人崛起得很快,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先是在鄂北一带,随后北上,在冀北、豫南都有厮混过,听传言,说此人从小无父无母,被一个叫做“撮牙花”的老乞丐收养,一直从事三只手的勾当,这事儿干多了,经常会被人逮到,然后就是一阵暴打,如此混迹几省,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变得厉害起来。

随后他在撮牙花的带领下,去拜了“皖北六指”的码头。

那皖北六指也是丐门之中一个顶厉害的人物,辈分极高,据说徒子徒孙一大堆,是丐门之中旗帜性的角色,对于撮牙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以及他的养子,自然不放在眼里,据说还羞辱了一番。

据说花脸神丐听到之后,仅凭一人,就将皖北六指以及他十三个徒弟全部干翻。

据说皖北六指虽然不是夜行者,但修为极高,是得了丐门这一脉真传的厉害人物,眼光又极好,通过坑蒙拐骗偷等办法,甭管是流浪儿童,还是正经人家拐来的,凑齐了十三个徒弟。

这里面有的觉醒至大妖的夜行者,也有天赋异禀的修行者,还有专精一门学问的能人,对外宣称,叫做丐门十三太保。

结果这十三太保,连同他皖北六指,全部都给一顿胖揍,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花脸神丐此人并非只有蛮力,他流浪街头多年,又跟着撮牙花这样的江湖老油条,对于人心,也是极能把握的。

后面的事情,版本挺多,但最终的结果,是皖北六指,和他的十三太保,以及他所能够掌控的所有势力,都投靠了花脸神丐。

而以这个为基础,花脸神丐开始了对丐门的大规模改编,四处出击,联络了一大堆有丐门一脉传承的花子门乞丐,有的是威逼,有的是利诱,太过于死硬的,甚至直接干死,总之种种手段下来,据说是一统五省丐门。

鄂北、皖北、豫南、冀北和晋西大部分城市的乞丐,但凡是要饭的,都得听他招呼,上缴收入。

当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除了顶厉害的修为之外,还有手段,以及让人噤若寒蝉强力手腕在,方才能够如此。

这期间,花脸神丐甭管是立威也好,办事也好,当真是弄了十几桩血案,威名远震。

当然,这家伙行事向来谨慎,从来不留实际的证据,再加上这过去的江湖里,所谓“优伶、婢女、娼妓、乞丐、恶棍、剃头师傅、当铺、灶头厨师、澡堂、木匠”,被称之为下九流,现如今新社会了,剃头师傅变成了美发师,澡堂变成了足疗保健馆,纷纷翻了身,但乞丐却终究还是乞丐,属于边缘人群。

再加上死去的那帮人,还兼了“时妖(拐婆子)”、“盗”、“窃”等职能,本身就不是什么好鸟,大多数人甚至连个身份都没有,很少有人会花力气去追究。

总之一句话,这位花脸神丐,如今名声大振,知道的人,都会对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退避三舍,如同瘟疫一般。

没曾想,他居然就跑到了这儿来。

从刚才马丁的异常表现来看,就知道花脸神丐的麾下,应该是集齐了不少的厉害人物。

场中之人,有的知道花脸神丐的名声,有的不知道。

不过从与他对垒的范伟鹏那吃惊的表现来看,就知道,他绝对是听说过的。

范伟鹏沉下了脸来,朝着横塘老妖那边望去。

这花脸神丐长相和容貌都极为丑恶,脸上满是黑乎乎的泥垢,看这模样,横塘老妖这边能够接受?

然而他到底还是失望了,横塘老妖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铛!

有一场的比斗开始了,这位如同先前洪志妙一般,有着极大统治力的猛禽夜行者在一瞬之间,表现出了极大的爆发力来,足尖猛蹬,冲向了花脸神丐去。

他想要先声夺人,将这个名气极大的叫花子给赶紧解决了去。

要知道,与人拼斗,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天时、地利、人和,甚至临场的反应和状态,都能够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花脸神丐的名气极大,如果真的跟他拖着,未必能够有什么好结果。

而此刻,他一顿乱拳打下去,说不定能够弄死老师傅。

当然,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打败了若干对手,最终站到现在的范伟鹏,到底还是有着自己骄傲和坚持,即便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不会放弃的。

美人如是,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怎能放手?

范伟鹏的气势很足,那花脸神丐却反而沉稳淡定,冷冷瞧见范伟鹏冲到跟前来,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无论是力度,还是气势,都十分平缓,唯一让人觉得不同的,是他那一张脏兮兮的手,满是泥垢,宛如枯爪一般。

他与范伟鹏硬拼一记,力量在陡然之间相撞,范伟鹏的手掌一翻,却化作了一只黝黑利爪,想要将花脸神丐捉住,猛然撕烂,不曾想花脸神丐的贴身搏斗之法,极为厉害,短瞬之间,与范伟鹏交手数个回合,却是从手段之上,将范伟鹏给全面压制。

这还只是开始,随后花脸神丐与范伟鹏“噼里啪啦”一阵交手,没多一会儿,他一伸手,那右手仿佛在一瞬间,陡然长了一截,却是一把勾住了范伟鹏的身子,朝着地上摔去。

砰!

这个刚才还在台上大杀四方的范伟鹏,在电光火石的交手之后,几息之间,就给摔到了地上去。

刚才花脸神丐的手段着实神奇,我看得都有些呆了,而随后,范伟鹏并未沮丧,翻身而起,又与花脸神丐拼斗起来。

两人如此一番厮打,远比先前所有的拼斗,都要激烈,而没多一会儿,范伟鹏的身上,却是逐渐长出了黑色绒毛,显然是准备显露本相了。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低声说道:“他要输了。”

此刻范伟鹏的气势,随着那黑色绒毛而变得越发汹涌,在场面上,开始重新占据了优势来,我有些不太明白,说为什么?

马一岙跟我分析:“很明显,那个叫花子,明显是在压制自己的实力,害怕被人瞧清楚自己的手段和底牌,相当于绑着手脚在对敌,反而是范伟鹏在拼尽全力,也才能够与他勉强对上。从这一点上来说,范伟鹏其实早就输了,而那叫花子心中的对手,也早就不是台上这一位……”

我点头,说花脸神丐的确是比范伟鹏要厉害,但真的要搏命,我觉得结果还不一定呢。

马一岙没有与我争辩,若是低声说道:“对了,你看这个乞丐的手段,以及运气的法门,有没有比较眼熟啊?”

听到他这般一说,我不由得仔细打量着,没多一会儿,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九玄露》?”

马一岙点头,说对。

我踏入这个行业以来,没有师傅,但却得了修行的法门,一个是马一岙师父王朝安所赠的《九玄露》残本,还有一个,则是白老头儿从国家图书馆里面弄来的典藏《月华录》。

这些日子以来,我虽然忙碌,但早晚两课,白天《九玄露》,晚上《月华录》,却从来未曾停过。

而随着理解的加深,我对于这些法门的理解和感受也越发深刻。

正因为如此,使得我对于修行过《九玄露》的人,以及他发出来的气劲,也是十分熟悉的。

这门手段,小狗学过,却不及我。

而此时此刻,台上的那位花脸神丐也学过。

我却不及他。

他很明显对于这门手段是研修多年,从精纯的角度来说,更甚于我,如此不断施展,瞧见他的那手段,我脑海掠过的,却是当初在冰城小黑屋里面的所见所闻。

花脸神丐所使用的这搏击之法,难道是……禄存探云手?

九玄露七法之一。

我心中惊骇,而台上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范伟鹏显露出了本相,却是一头黑色苍鹰,他腾身而起,想要从天而落,却给花脸神丐抓住了脚,朝着地上猛然摔去。

如此几下,那范伟鹏满身是血,给扔下了台来。

做完这些,范伟鹏仿佛做了一件小事情,拍了怕手,然后朝着台下拱手,请人攻擂。

然而台下众人瞧见了花脸神丐的勇猛凶悍,以及摄于他的赫赫威名,却无人胆敢上前来,老杨瞧见,开始上前来喊台数数,我瞧见台上一侧的楚小兔在跟霍二郎说着什么,以为在求那人出手,却不曾想这个时候,又有一人跳到了台上去。

我想要去瞧那人的脸,却不曾想他手中有一折扇,陡然展开,遮住了他的脸。

我瞧那折扇,只瞧见上面写着七个大字。

本地山神,风公子。

第五十二章 两大高手的对垒

本地山神,风公子。

瞧见这龙飞凤舞的七个字,我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旁边的马一岙,发现他也是一脸错愕。

随后我们往台上望去,却听到那扇子的那人扬声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如此佳人,却要落入你这么一个又丑又臭的乞丐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太过晦气,既如此,不如我来吧……“

此人身材高大,一袭白色的麻衣,端的是玉树临风,而当那折扇落下,众人打量,发现他相貌英俊,温润如玉,风神俊朗,与那丑恶如鬼的花脸神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忍不住纷纷惊叹。

台下的一些女孩子,甚至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最夸张的,是刚刚安顿好兄长的马小凤,瞧见这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年轻男子,顿时就大声叫道:“哇,好帅啊……”

花脸神丐用一手漂亮的组合拳,将范伟鹏击败之后,得意洋洋,没想到这人刚一露面,就抢了他所有风头,脸色顿时就变得很是难看。

他指着那略微显得有些娘娘腔的男人说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我和马一岙在台下,一脸古怪地说出了同样一句话来:“岳壮实。”

是的,没错,这位跃上台去的大帅哥,漂亮得让男人都直不起腰来的男子,正是之前我们在湘西大山之中,遇到的假山神岳壮实。

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因为常年吸食女子精血,使得此时的模样,却仿佛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一般。

而他美好的生活,以及那个所谓“落花洞女”的传说,则被我们给打破了。

这家伙也中了小虎的蛊毒,最终狼狈逃窜而走。

我本以为他应该是身中蛊毒,最终惨死于野地,无法活下来,却不曾想这家伙却如此风骚地出现在了比武招亲的会场,并且跃上了高台,与势不可挡的花脸神丐做了对手起来。

这……

事情变化得太快,实在是太具有戏剧性了,我一直以为霍二郎会出手,应下最后的一战,却不曾想却蹦出了这么一人来。

事实上,众人都对这个莫名出现的大帅哥充满了好奇,不过瞧见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不少人对他都充满了质疑,而台下一些年轻女子,甚至忍不住低声呼唤道:“小哥哥,别去了,太危险了,我不用比武招亲的,只要你招一招手,我今天晚上,就去你房间……”

我听到这话儿,忍不住朝那个言语大胆的妹子望去,却发现那妹子一身好肉,差不多有三百来斤,比肥花还要肥硕,忍不住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

岳壮实也听到了这话,下意识地望去,随后拱手说道:“我,还是在这里拼命比较合适。”

随后,他对那花脸神丐说道:“我叫做风轻扬……”

呸!

花脸神丐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又腥又臭的浓痰,不屑地说道:“风清扬啊,我还令狐冲呢——真当老子没读过书,拿里面的人来哄老子呢?告诉你,像你这样藏头露尾,不敢报出真实姓名的家伙,不配与我交手。”

岳壮实摇着扇子,不慌不忙地说道:“风轻扬,风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的风,轻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扬是……”

花脸神丐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别他妈的在这里拽文行不行?”

岳壮实认真地说道:“你说不报姓名,就不能交手,那你……似乎也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啊?”

花脸神丐冷脸说道:“刚才台下有人喊了,你难道聋了,没听到?”

岳壮实说道:“我只听了别人喊你‘花脸神丐’,但你具体叫什么呢,这可没有人知晓。”

花脸神丐道:“等你打赢了我,再说话吧。”

岳壮实哈哈大笑,说你看看你,人长得丑吧,还爱唧唧歪歪,搞什么双重标准,非要逼问我的姓名出来,自己却是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哼……

花脸神丐的脸色阴沉,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在这江湖上,扬名立万,个个都晓得老子的威名,跟你这等不出名的小角色,能比呢?”

岳壮实眯眼,变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说道:“我闯荡江湖的那个时候,可没有你什么事,小子。”

这一声“小子”说出口,表现出了岳壮实心头那一份卓然的傲气来。

当年他被游侠联盟逼迫,躲藏深山,一躲不知岁月,此刻出来,天下大变,早已不再是他的时代了。

面对着如此狂傲的花脸神丐,岳壮实如何能够释怀?

他,曾经可是山神啊。

“妖王”岳壮实。

花脸神丐可不知道面前这小白脸的真实身份,瞧见台下众人纷纷为这个家伙鼓掌,终于不再废话,猛然一喝,开口喊道:“长得跟个娘们儿一样,说再多的漂亮话,有个毛用?来来来,咱们手底之下,见真章吧!”

岳壮实微笑,折扇一展,朗声说道:“正有此意。”

轰!

他话音刚落,花脸神丐就已经冲到了跟前来,右拳如同那出膛的炮弹,陡然砸在了岳壮实的胸口处去。

然而这冲势,在下一秒,却被一面折扇给挡住了。

岳壮实之前的玉质折扇,变成了马一岙的战利品,不过这家伙大概是习惯了用折扇作为防身武器,此刻又弄了一把来。

不过材料不齐,他那折扇的骨架却是金属的,而扇面则是某种丝绸物。

岳壮实之前在湘西的时候表现很差,并不是因为他本人实力不行,而是诸般因素导致,此刻他敢上台,自然是有足够信心的。

他陡然挡住花脸神丐的手,微微一震,那花脸神丐就仿佛被高压电触到一般,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而随后,岳壮实身子一转,却是朝着花脸神丐开始进攻了起来。

他一把折扇在手,扇面翻滚,如同繁花,施展开来,当真是如同跳舞一般,煞是好看。

花脸神丐给岳壮实反而压制,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开始正视起了面前的这个小白脸来,双手挥舞,与岳壮实认真交手起来。

两人一番龙争虎斗,相当激烈,而台下也是颇为热闹,大声叫好着。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打扮得白白净净,浑身清爽的岳壮实,显然要比花脸神丐要更加得人心一些,除了许多如马小凤一样两眼冒光的花痴妹子之外,不少年轻人也为岳壮实加油打气。

他们觉得,也只有这样丰神如玉的男子,方才能够配得上楚小兔的美丽。

然而作为楚小兔本人,却不这样认为。

她是见过岳壮实的,也知道此人的本性到底如何——说起来,岳壮实的这一身皮囊虽然很是光鲜,但他的那恶毒作为,以及马蜂一般的刺,却并不比脸如恶鬼的花脸神丐强上多少。

事实上,如果真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岳壮实,另外一个是花脸神丐的话,楚小兔绝对会选花脸神丐。

因为花脸神丐即便是又丑又凶,浑身邋遢,散发恶臭,但他终究还是不会害楚小兔的。

但如果是岳壮实,一夜春宵之后,楚小兔估计又跟那落花洞女村落的大嬢孃的等人一般,容颜逝去,神志皆无,生不如死了。

她虽然表面平静,但飘忽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而随后,她时不时地转身过来,与霍二郎交流着,又与横塘老妖耳语,显然是在告知两人这个小白脸的来历和身份。

不过无论是横塘老妖,还是霍二郎,都是很有城府之辈,得到了说明之后,却依然面不改色,耐心观看着。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台上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咚、咚、咚……

花脸神丐被岳壮实陡然一击,向后退了数步之后,狞然笑了起来:“很好,既然阁下这般纠缠,那就让你瞧一瞧,我到底是凭着什么,混到今天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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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中午加更

第五十三章 霍二郎的态度

(为@无不散席 加更)

狂笑声中,花脸神丐那脏兮兮的丑脸,上面那红蓝脸色的胎记,居然脱离了皮肤,化作了两道如有生命的彩带来。

随后,无数的泥垢从他的身上飞出,不断地朝着那彩带凝聚。

下一秒,那两道胎记,竟然化作了红、蓝两把长剑。

那红剑一片赤色,宛如刚刚从烘炉之中熔炼出来的一般,充满了炙热的高温。

那蓝剑一片幽蓝,宛如刚刚从深海寒冰中提炼出来似的,充满了极致的冰寒。

双剑在手,花脸神丐陡然挥舞,随后放声高歌,曰:“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歌罢,他扬剑而起,朝着那玉树临风的岳壮实冲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没有了红蓝两道胎记的花脸神丐,那模样竟然不差,唏嘘的胡须和冷峻的眼神,显露出了男子的成熟和阳刚之美。

他与跟娘们儿一样的岳壮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来。

手持红蓝双剑,那花脸神丐如虎添翼,却显得格外利落,唰唰几剑,却将岳壮实的气势给陡然压住,随后那长剑与折扇拼斗,钢骨碰撞,却有火花四溅,岳壮实遇挫,开始往后回撤,而花脸神丐威势大涨,剑法却更加灵动。

瞧见他那斩风的架势,我的脑海里,不由得又冒出了一个词来。

廉贞披风剑!

此时此刻的花脸神丐,瞧见他使剑的手段,像极了小黑屋之中,对于九玄露七法之中那廉贞披风剑的描述。

先是禄存探云手,又是廉贞披风剑,连续两道九玄露七法使出来,让我忍不住有些惊叹。

花脸神丐的这一身手段,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的养父“撮牙花”,只不过是一个底层的乞丐而已,就算是丐门的老油条,也使不出这般的手段来,而花脸神丐的崛起是很突然的,中间的断层无人得知。

但可以知道的一点,是他显露出来的才学,却有南海凶鳄的风采。

此人,来历不凡啊。

两人继续,随着拼斗的持续,手持双剑的花脸神丐,已经开始逐渐占据了山峰,他那一套明显带着九玄露特色的廉贞披风剑,出神入化倒不至于,但天马行空之处,还是让岳壮实吃了不少的亏。

又交手了十几个回合,那花脸神丐突然口吐清气,双剑风华舞动,相互交叠之后,却有一道凌厉的剑气陡然迸发而出。

台下众人瞧见,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瞧见那剑气一往无前,展现出了绝对的犀利来,竟然将特别加固的擂台一角给直接斩断了去。

那高台本来同位一体,此刻陡然斩断,连同上面的岳壮实一起,朝着台下垮塌。

台下众人纷纷后退,我反其道而行之,往前走去,却瞧见那一道凌厉剑气,即便是落到了七八米的地上,都斩出了一指长的痕迹来。

这……

须知人体气劲,皆行走于经脉之中,即便是夜行者,也是如此,如果能够将其逼发于体外,那需要极为强大的修为,和精纯的修炼法门,方才可以。

而像花脸神丐一般,需要用那长剑,将其淬炼,最终化作如此凌厉无双的剑气,更是极为困难。

这需要人与剑,合二为一,如同臂使一般,最后丹田里陡然之间的爆发力,要十分的强。

说这么多,我其实可以断定一件事情。

这个花脸神丐能够激发出如此犀利而恐怖的剑气,除了那两把剑与他融为一身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已经凝聚成了妖元。

凝聚妖元的夜行者,要么是大妖巅峰,要么就是妖王。

难怪他有如此的自信,胆敢整合五省丐门。

岳壮实被一道剑气,连人带着擂台,一起垮下去,但他却并没有放弃,足尖一蹬,人便腾然而起。

花脸神丐一剑裂地,哪里能容他卷土重来,当下也是长剑向前,朝着半空之中无法借力的岳壮实陡然斩去。

刚才的那一下,只不过是先手。

而这一剑,方才是胜负手。

唰!

又一道的剑气从那红剑之中凝聚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炙热,射向了半空之中的岳壮实。

台下瞧见这一幕的人们纷纷惊叹,有的女子甚至大声尖叫了起来,因为在她们的眼中,身子在半空之中,毫无借力之处的岳壮实,轨迹是恒定的,一定会被那一道剑气斩中。

而从刚才花脸神丐使出的威力来看,那剑气必能将岳壮实给斩成两截。

一想到这个肌肤如凝乳、容貌如鲜花的小哥哥就要命丧当场,许多妹子的心中都生出了强烈的不舍来——这样的小哥哥,如果给我玩儿,那得有多好?

我定要让他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唰!

然而就在无数人的惋惜之中,岳壮实的身子陡然拔高,随后悬停在了三米高的半空之中。

他,居然凭空悬浮了起来。

这,简直违反了物理原理。

然而随后,当众人瞧见岳壮实的身后,伸出了两对近乎于透明一般的薄膜蝉翼,以一种极为快速的频率扇动翅膀时,方才明白,我们看到的这一切,并非是幻象。

是真的。

被迫显露出了部分本相来的岳壮实脸色有些发黑,他眯着眼睛,冷冷说道:“我生气了。”

仿佛这一句话并没有能够表达清楚他此刻的情绪,岳壮实想了想,又说道:“我很生气。”

瞧见悬停于半空之中的岳壮实,花脸神丐冷然说道:“我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帮嗡嗡嗡的苍蝇了,烦人……”

“我不是苍蝇!”

岳壮实愤怒地嘶吼着,紧接着他双手一挥,却有无数黑云,从他身下的长衫之中陡然飞了出来,朝着花脸神丐席卷而去。

这些黑云,嗡嗡作响,却是由一只又一只个头硕大而畸形的马蜂组成。

呜……

一大片的黑云席卷想了花脸神丐去,这架势恐怖,让见多识广的花脸神丐有些惊诧。

他先是往后退了七八步,来到了舞台边缘之后,发现自己退无可退,顿时就恼怒起来,怒声吼道:“跟我来这般的把戏,真的当我是泥人么?”

他双剑在手,往高台之下一插,那高台陡然碎裂,却是化作了无数的碎石,朝着那乌泱泱的马蜂群拍打而去。

这一下,马蜂群被驱散大半,而台下也遭了秧,无数看客给那带着劲风的石子砸到,疼得嗷嗷直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陡然的变故,让场中一部分实力不济的看客吓得往外面跑去,而另外的人却不愿意错过这等高手对决,纷纷上前来观望,却瞧见岳壮实夷然不惧,催动剩余蜂群,朝着花脸神丐不断进攻。

他长衫之下,不知道藏了多少的马蜂,源源不断,不管花脸神丐如何挥剑,密不透风,那擂台都差点儿给他拆了,却依旧挡不住这无孔不入的蜂群。

没多一会儿,花脸神丐好几处地方被那马蜂针蛰到,迅速肿大起来。

如此坚持了片刻,花脸神丐终于坚持不住了,孤注一掷,陡然跃起,朝着岳壮实发动最后进攻。

这个时候,就能够瞧出花脸神丐的真实实力来,但见那红色长剑掠空而过,却将空气都给点燃了去。

而蓝色长剑所过之处,周遭的马蜂都如同被冰冻了一般,纷纷落下去。

如果他真的能够与岳壮实近身相斗,谁胜谁负,谁也不知。

但岳壮实瞧见来势汹汹的花脸神丐,居然选择了避而不战,身子陡然身高了十几米,居高临下地放马蜂。

花脸神丐腾然而跃,却失去目标,落地之时,却是跌在台下。

他败了。

即便岳壮实赢得极不光彩,但他终究是败了。

被蛰了十几处伤口,满身都是红肿的花脸神丐直勾勾地望着半空中的岳壮实,指着他,满脸戾气地说道:“今日是你赢了,但总有一日,我会亲手将你这个懦夫给射下来,然后将你给一刀阉割了去。哈、哈、哈……”

花脸神丐满是愤怒和怨毒地说完,然后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他走得极快,几个起落,人影无踪,而岳壮实却浑不在意,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收回了蜂群。

那高台给花脸神丐毁去,根本没有落脚之地,他不得不悬停一片狼藉废墟中,对着台下一众人等说道:“怎么样,还有谁想要?”

台下众人给这两人的拼斗波及,焦头烂额,此刻听到了岳壮实的询问,纷纷低头,不敢应下。

毕竟他刚才的大马蜂战术,着实让人头疼。

瞧见众人皆无反应,岳壮实转过头来,对着阴沉着脸的横塘老妖说道:“既如此,那就算我赢了?”

横塘老妖没说话,楚小兔一脸惊恐,而这个时候,一直安坐在边缘处的霍二公子缓缓起身来。

他一脸温和地看着岳壮实说道:“本来我对阁下并无意见,只不过刚刚听说你对待女人这方面,着实有些过分,所以我自不能让你得逞。来吧,接下来的这一场,我陪你。”

第五十四章 马一岙跳窗

即便是岳壮实表现出了如此强悍的实力来,霍二郎却依旧胆敢上前攻擂,表现出了他绝对的信心。

一场大战之后,众人都觉得比武招亲应该是告了一个段落,毕竟刚才那两人,无论是落败的花脸神丐,还是此刻的“风轻扬”,他们展现出来的水平,都有着远超常人的超卓实力。

就算那些对楚小兔有着非分之想的青年高手们,都心服口服,不敢再上前,徒增笑话。

事实上,刚才岳壮实飞到了十米高空吊打花脸神丐的情形,也让少部分跃跃欲试的人不敢上前。

这手段,实在是太无耻了,但不得不承认,还挺好用的。

然而霍二郎的出现,却让大家刚刚落下的心,又悬在了半空中。

这个神秘的霍家继承人,他到底有多厉害呢?

所有人都在猜测,却没有人瞧见过他的出手,事实上,霍二郎从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之中以来,就从来没有动过手。

他一直都被霍家一众高手给保护着,无人知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但能够被霍英雄这样的老派人物认可,并且成为霍家当前话事人的霍二郎,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又如何能够镇得住西门越、秦三千这等一众悍将?

所以瞧见霍二郎站了出来,我还是挺期待的。

而岳壮实却有一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敢站出来,所以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霍二郎,好一会儿之后,指着他额头上面的疤痕说道:“你的这个,是什么东西?”

霍二郎说道:“小时候不听话,我父亲掐的印子。”

岳壮实笑了:“你父亲可真心很。”

霍二郎说道:“望子成龙嘛。”

岳壮实指着脚下的一片废墟,说道:“擂台都没有了,怎么打?”

霍二郎往前走来到了断口处,往下一跃,落到了碎石之上,然后说道:“心中有擂台,即可,你觉得呢?”

岳壮实哈哈大笑,说我欣赏你的勇气,来吧,瞧见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就不下狠手了……

他说着话,双脚猛然一蹬,就如同一个炮弹似的,朝着霍二郎杀去。

他说不下狠手,但陡然而起的这一下,还是让人为之惊骇。

很显然,对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他还是心怀怨怼的,而且他也瞧见了霍二郎身边的西门越,知道一旦有个什么变故,那个老头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绝对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的。

那人的面相,看上去就不像是愿意遵守规矩的。

双方一开打,我翘首以待,想要看一下霍二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手段。

然而眼看着岳壮实就要靠近霍二郎,却瞧见他的右手张开,飞出了几道白色丝线来。

那丝线起初并非白色,而是近乎于透明,但在一瞬间,陡然膨胀,化作了一张大网之后,方才能够化作了白色。

而这一大团的丝网,却在下一秒,将冲上前来的岳壮实给兜了个结结实实。

岳壮实哪里知道霍二郎给他来这一手,当下就有些反应不及,等他停住脚步的时候,那丝网如同有生命一般,将他死死缠住,粘稠不已。

无论岳壮实如何挣扎,都难以挣脱,而且越弄越紧,将自己给缠成一团。

被暗算了的岳壮实愤怒不已,那衣衫之下,又有黑气浮现,无数马蜂想要往外面翻涌,却不曾想霍二郎一个箭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包粉末来,朝着岳壮实猛然一撒。

那些变异的马蜂,就跟被喷了杀虫剂一样,纷纷跌落下来,完全腾空不起。

这……

我们都傻眼了,因为从台下的角度来看,霍二郎几乎是一个见面,就将岳壮实给撂倒了去,这样的结局,着实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看起来,岳壮实还是那个岳壮实,即便是此刻化名成为了“风轻扬”,智商还是有一点儿欠缺。

当然,这跟霍二郎的聪明,以及随机应变也有关系。

我们都以为霍二郎会显露出绝对的实力出来,将人击倒,却不曾想他居然是用了某种古怪的法器,有针对性地施展,让威风凛凛、几乎处于不败之地的岳壮实瞬间落败。

众人都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太地道,而岳壮实也是如此,他被那白色丝网给缠得越来越紧,连动弹都没办法,只有不甘心地破口大骂道:“你这是作弊。”

啊?

霍二郎缓步上前,认真地说道:“什么作弊?您说的,是用天蚕锁身网,还是寂灭毒粉?”

岳壮实愤愤不平地说道:“都有。”

霍二郎伸脚,那擦得铮亮的尖头皮鞋踩在了一只黑背大马蜂上,使劲儿碾了一下,将汁液踩得迸射,然后说道:“那您弄的这些,又算是什么呢?”

他的反问让岳壮实无法反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好,算我输了,可以了吧?把我放开,我要走。”

霍二郎笑了,说道:“这件事情,可由不得我。”

他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横塘老妖,而横塘老妖则开口说道:“你没事儿跑到我这儿来,将局面弄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

岳壮实大声抱屈:“捣坏你擂台的,还有打伤台下这些人的,可是刚才那个臭乞丐,他走的时候你们没拦,为何偏偏拦我?”

他这般说着,台下居然有人也附和了起来:“对呀,他既然认输了,你们为什么不放开他?太过分了!”

我朝着说话的那人望去,却见正是先前那个好几百斤的小胖妹。

瞧见这个帅气的小哥哥被捆成了带鱼,她委屈得都快要哭起来。

横塘老妖却冷冷说道:“风轻扬,哦,不,应该称你为岳壮实,对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应该用不着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底吧?怎么,你觉得委屈,是不是咱们去公门那里评评理呢?”

名字被点破,岳壮实就好像是被捅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就蔫了,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有几个横塘老妖的属下走过来,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岳壮实抬了起来,搬到了后边去。

横塘老妖则对还留在台下的一众人等拱手说道:“诸位,此人是一偷香窃玉的采花贼,手下的人命不知多少,罪大恶极,民愤极大,今日霍先生既然将他擒住,到底如何处置,这个得听官家的人来说——我知道大家可能不愿意听我说这个,但还请大家谅解一下,换位思考,多想一想那些被他害死的无辜者……”

她说得冠冕堂皇,台下就算是心有余虑者,瞧见台上几位江湖名宿都默认了,也就不再多言。

唯有几个女子,难过得哭出了声来。

随后横塘老妖又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再加上擂台已毁,我女儿王妙淳的招亲,就改在明天,今日老太婆招了四位良婿,又是我的生日,还请大家移驾后院,我这儿略备薄酒,招待大家,希望大家能够吃得开心……”

经过这一下午的擂台攻守,还有刚才让人大开眼界的拼斗,即便是这擂台之下的失意者,想必也是觉得这一次没有白来,此行不虚。

今天的场面,已经足够许多人吹嘘好几年了。

横塘老妖说完了场面话,朝着众人拱手之后,与台上一行人离开,而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邀请我们前往后院去赴宴。

马小凤找到了我们,问要不要一起过去,折腾了一下午,不知不觉,肚子都有一些饿了。

我们问马小龙的伤势如何,她告诉我们,刚才的时候她去看了,一切无恙。

我说好,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马小凤很是惊讶,说为什么?

马一岙指着我,说他心结已解,就没有什么好停留的了。

马小凤盯着我,又看着旁边的朱雀,脸上露出了会意的笑容,说好吧,我给你们留一个联系方式,回头冬天了,去三亚度假,到时候我和我哥给你们全程安排。

与马小凤告别之后,我们转身下山。

与我们一起的,还有不少人,这些人争斗失意之后,美人归了别人怀抱,意兴阑珊,哪里还有留下来喝酒、并且送上祝福的想法?

我们下了山,在下面的镇子短暂落脚,吃了一碗汤粉,然后乘坐最后一班去县城的班车走。

车行十余里,突然间马一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司机大声喊道:“师傅,刹一脚。”

那司机完全不理会,而这时,马一岙突然间猛地一脚,班车的车窗踹开,然后跳了下去。

啊?

第五十五章 半路截胡

马一岙的举动让整个班车的人都为之诧异,毕竟这一车人里面,其实还有一些,也是从杨名山庄上观看比武招亲的江湖同道。

司机猛然踩了一脚刹车,大声骂道:“找死啊?”

他骂归骂,但还是有些慌张地去看后视镜,怕人出事儿。

我不清楚马一岙为什么这么反常,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瞧见不远处的山包上,有一堆人在追逐着。

因为天色有些黯淡,我瞧不清楚到底都是谁。

我往前追,朱雀在后面赶,大声喊道:“你们干嘛去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

马一岙跑到了山脚下方才停了下来,朝着我们挥了挥手,低声说道:“我瞧见被追的那个人,好像是杨森。”

杨森?

听到这话儿,我方才知道马一岙为什么会这般着急,甚至都等不及司机停车。

原来如此。

亲爱的读者们,尽管我一再跟你们唠叨,讲述着我对杨林师傅的敬爱,但事实上,马一岙对杨林师傅的尊重,也并不亚于我。

这是一个重情义的男人,平日里或许不怎么表达,但行事却从来都不含糊。

我知道原因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与马一岙朝着山包上面摸了过去。

翻过一个小山包,我瞧见在山脚下的一片水田那儿人影憧憧,有十来人在那儿追逐翻滚,我们往下走去,瞧见被重重包围住的那人,正是杨森。

此刻的他拿着一根长枪,那枪头是金属铁铸,而枪身则是随意弄来的树干,甚至都不是全部直的。

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他抓在手里,却能勉强抵住这些家伙的扑杀。

不过杨森的对手,并非他人,而正是先前与岳壮实拼斗落败的花脸神丐。

而且并非只有他一个,那家伙带了一群人过来,其中一人,正是先前将杨森给吸引出来的马丁。

他们应该是追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杨森瞧见无法再逃,只有挺枪而上,与这一众人等交锋,我瞧见他那枪势,有着几分“有去无回”的惨烈,知道他自知必死,所以就抱着“能换一个换一个”的搏命想法。

正是他的拼命,使得周围的人不太敢逼得太紧。

不过这么多人,杨森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一人瞅到空隙,捅了一刀,顿时就是一个踉跄,差点儿翻倒了去。

花脸神丐站在人群外面,抱着胳膊,如同戏耍老鼠的猫,大声喊道:“别杀了他,我要活的……”

他身上、脸上,贴着膏药,那是之前与岳壮实交手时,被马蜂给蛰的。

瞧见杨森情况危急,我们心急如焚,奋勇狂冲,没多一会儿,我就已经越过了马一岙,冲到了那水田边去。

外围有人在戒备,瞧见我们过来,大声骂道:“丐门办事,滚一边去。”

天有些黑,那人瞧不清楚我们到底是干嘛的,也不确定我们到底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

不过当我冲到他跟前的时候,瞧见这速度,他已然知晓,朝着我拱手,说:“阁下,我们丐门……”

砰!

“丐你麻痹……”

我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猛然挥拳,硕大的拳头砸落在了他的脸上,将那家伙的鼻子、眼睛和嘴巴,砸得鲜血喷溅,人给腾空而起了来。

随后我瞧见在田里拼斗的这一群人,个个身手不凡,手持兵器,也没有犹豫,从八卦袋中掏出了熔岩棒来,猛然一甩,化作长型,就朝着前面的人砸去。

铛!

那人是个高手,反应迅速,猛然回头,手中的铁剑斩来,与我相撞,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来。

随后,我奋力前冲,那人却是给我的这一棒砸得腾空飞起去。

马一岙从我的身边越过,冲到了战团的最中心,手中的扇子陡然一展,落在了一根硬木棍上,却是将那棍子从中截断了去。

那硬木棍的主人,却是马丁。

我凭着一根熔岩棒,将周遭的人给一一击退,护住阵脚,而马一岙则将翻倒在地的杨森给扶了起来,瞧见满身鲜血的他,焦急地问道:“伤到哪里了?”

杨森即便是翻倒,右手还是紧紧抓着那根断了一截的枪头,提防地看着我们,说你们是谁?

马一岙瞧见他说话的时候,口中都涌出了血沫子来,来不及解释,对我说道:“拦住他们。”

我横棍在前,与这一帮子乞丐打扮的家伙激斗。

朱雀从人群之中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但凡有人胆敢朝她出手,她便猛然一掌过去,将那人拍得疾退十几米去。

马一岙在救治情况危急的杨森,我则奋力保护。

这帮人一看就知道是花脸神丐麾下的精锐,论起实力来说,虽然参差不齐,但其中有三五个,却绝对是挺厉害的高手,虽然与花脸神丐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但配合起来,却还是有着相当强的熟练度。

即便是我,骤然应对起来,还是有一些困难。

毕竟,这帮人都是浸淫江湖多年、久经厮杀的狠角色。

不过我一股烛阴之力在胸口涌荡,九路翻云于棒间,却并不畏惧这些家伙,当下也是一阵恶斗。

那帮人围攻我们,如此十几个回合之后,被我用熔岩棒敲翻了两人之后,终于有人受不住了,大声喊道:“龙头,这个蓝胖子的棒子和手段有点古怪……”

呼!

他话音一落,却有一道劲风朝着我扑面而来,我回手一棒,却被双剑架住,我低头打量一眼,却瞧见那花脸神丐不知何时,居然已经抽出了那红蓝双剑,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他双剑死死抵住我如山峦下压的熔岩棒,然后一字一句地问道:“有胆管闲事,可敢报姓名?”

我冷笑,说你的手下不是说了么,叫我蓝胖子就好。

哈……

花脸神丐陡然一声大喝,将我手中的熔岩棒猛然弹开去,紧接着那蓝色长剑缠了过来,剑尖弯曲,如同绳索一般,将我的熔岩棒死死缠住,让我抽身不得。

而随后,他手中的红色长剑则朝着我猛然刺来。

这家伙的手段,远远不止先前在台上显露出来的那般简单。

他还藏着很多手。

我避开了花脸神丐好几剑,猛然抽棒,却发现那蓝色长剑将它死死缠住,不但如此,还有一股冰寒之力,朝着棒身迅速蔓延而来。

花脸神丐得意地说道:“蓝胖子,后悔么?”

听到这话儿,我一边躲剑,一边洒然大笑:“去你大爷的!”

轰……

烛阴之火在一瞬间,被我从身体里逼发,落到了熔岩棒之上去,那棒子在此时此刻,迸发出了炙热的光和热来。

原本如同石头一般的棒子,此刻却化作了流动的岩浆。

炙热的温度将缠在上面的蓝色长剑烫得“嗤、嗤”作响,紧接着,那剑尖居然直接就蒸发了去。

那蓝色长剑并非金铁之物,而是被花脸神丐放在脸上祭炼出来的法器,此刻陡然受损,花脸神丐也感同身受,忍不住惨叫一声,朝着身后退去。

而这个时候,马一岙也将杨森给止住了伤势,呼唤朱雀将人照看着,紧接着一把折扇展开,朝着周围的众人袭来。

岳壮实的贴身折扇,在马一岙的手中发挥出来,却如同匕首一般锋利,连续斩断了好几人的手中长棍,还将一人的胸膛,直接划拉出了一大串的血痕来。

瞧见我们如此生猛,好几个人直接显露出了夜行者本相来,有头生双角的未羊夜行者,有满脸是毛的申猴夜行者,还有的不认识,却都无端恐怖。

面对着这帮人,我们毫无畏惧,我甚至提着棍子,冲进人群之中,一通大杀特杀。

长棒所向,悍勇莫名。

那些刚才还在奋力追杀杨森的家伙,被我这悍不畏死的气势给震慑住,居然开始后退了。

我酣战一番,方才发现刚才惨叫而归的花脸神丐居然没有再次参战,不由得抬头望去,却瞧见那家伙在两人的搀扶下,居然朝着东面坡退了过去。

不打了?

我原本以为是一场恶战,甚至都有可能脱不了身,却不曾想那嚣张跋扈的花脸神丐居然不战而逃了?

难道岳壮实的蜂毒,让他没有办法使尽全力么?

瞧见这帮人开始有秩序地后撤,我有些犹豫,而就在这个时候,马一岙却朝着左边的一个人追了过去。

他三两步追上那人,那人回身过来,将手中的断棍朝着马一岙胸口插去,却给避开,随后马一岙猛然一脚,将他给踹下了泥田。

大概是花脸神丐的撤离,让这帮人没有了主心骨,撤离之时有些狼狈,居然都不管同伴。

我瞧见朱雀在护着杨森,便跑过去与马一岙汇合。

我刚刚跑到他身旁,却听到地上那人讪笑着说道:“一岙兄,是我,是我啊……”

那人居然是马丁。

被马一岙踹倒在地的马丁应该是认出了马一岙来,赶忙表明身份,然后干笑着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一岙兄现如今,居然变得如此厉害了……”

他攀着关系,而马一岙却不为所动,一脚踩住了马丁的手,冷冷说道:“别废话,马丁,肥花到底在哪里?”

第五十六章 肥花下落

尽管不知道是哪儿露出了破绽,但既然马丁认出了我们,马一岙也不加掩饰,踩着他的手逼问起来。

而马丁却叫屈道:“一岙,你当日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要对你如何……”

马一岙蹲下身来,将脸上的伪装抹去,然后冷冷说道:“马丁,你我曾经共过生死,当年彭家堡五虎的刀锋之下,死了多少同仁,就你我得活,这种过命的交情,你说忘就忘,我可以理解,因为你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但肥花与你,并无恩怨与瓜葛,你这样,就过分了。你只要告诉我她的下落,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马丁一脸无奈,说唉,你既然如此想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来吧,要杀要剐都随你,但我只有一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肥花的下落……

马一岙猛然俯身下去,一把揪住了马丁的脖子,然后恶狠狠地说道:“当日我没有想清楚,现在我还想不明白么?你莫要以为,我会看在当日的交情上,放过你——肥花是我的家人,但你,不是!”

马丁依旧嘴硬,马一岙没有再跟他废话,而是扭头过来,对我说道:“侯子。”

我知道他终究是下不了手,于是上前,一把揪住了马丁的脑袋,然后往地上的石头撞去。

砰!

如果说马一岙对马丁,还有曾经的过命交情,下不了手,那么对于我来说,就完全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对于这个不洗脸不刷牙、浑身臭烘烘还偏偏无比孤傲的家伙,心里一直都是不喜欢的——当初与他勉强能够维持关系,都是看在马一岙的面子。

现如今,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面容可憎的乞丐而已。

既如此,何来仁慈?

我抓着马丁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油腻的头发,将他往地上撞去,连续几下,将他撞得鼻青脸肿,而那家伙却已然不肯开口。

很显然,他这样的老江湖应该明白,一旦自己说了实话,就很有可能麻烦不断。

既如此,还不如缄默其口,死鸭子嘴硬呢。

旁边的杨森瞧见,前来说道:“那帮人应该没有走远,我们是不是先离开这里?”

马一岙对马丁黑脸,却没办法对杨森一样,点了点头,说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去那边躲着。

将马丁的衣服撕下,手脚绑住,嘴巴塞着,我们离开了这边的水田。

我押着马丁在前,其他人在后面跟着,杨森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不知几位尊姓大名,为何救我?”

马一岙不作隐瞒,开口说道:“我叫马一岙,他叫侯漠。”

啊?

尽管马一岙可以避开了旁边的朱雀不谈,但听到我们的名字,杨森还是有些意外。

他显然是听说过我们的,有些惊疑地看着我们,最后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来,说道:“传闻中的候漠,身高一丈,浑身魔焰,如何会是一个胖子呢?”

我伸手,将包在脸上的面粉和油彩揉掉之后,冲着他笑了笑,说传说有些夸张,至于胖子——只是马兄的化装术厉害。

杨森瞧见我显露真容,这才确信无疑,认真地问道:“我听说了一些你们的事情,不过现如今江湖上风声鹤唳,对你们可不友好,你们为何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呢?”

我们快步前行着,马一岙则反问道:“下午在擂台上,我瞧见你使出的枪法很眼熟,冒昧问一句,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杨林师傅,是你的?”

杨森苦笑,说什么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不过就是武警总部的器械教练而已,您抬举了——他是我二哥。

马一岙正色说道:“我和侯漠,都是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的学员,杨林师傅曾经给我们上过课,现如今的江湖,虽然不流行‘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但我们对杨林师傅的敬意,却从来不减,既然看出了你与他有关系,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

杨森再次拱手,说多谢两位仗义出手,要不然,我今天恐怕是没办法离开这里。

马一岙与他客气几句,突然间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既然已经成为了横塘老妖的乘龙快婿,现在就应该在杨名山庄参加她的寿宴,就算你与花脸神丐这边有什么冲突和恩怨,只要不出杨名山庄,他应该是拿你没办法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

杨森被马一岙的话给问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瞧见他这般为难,马一岙不再追问,说道:“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他越是这般说,杨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如实说道:“倒不是不方便……唉,不瞒你说,我对彭小姐并无任何男女之情,自然也没有办法留下来,完成婚约。”

一直闷不吭声的朱雀听到这个,忍不住说道:“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何又要跳上去应战?”

杨森沉默了几秒钟,就当我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我与彭小姐其实并不认识,但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与彭小姐有过一些感情纠葛,非常仰慕,之前得知了这一次比武招亲大会,就一直跟我聊,说一定要当场,抱得美人归;只可惜,他最终也还是没有能够来到这里。我因为与他有过约定,所以才会前来,今日瞧见马丁一再挑衅,本想不管,但想到彭小姐如果嫁给了马丁,我那朋友九泉之下,必然会神魂难安,所以……”

我脑动大开,忍不住问道:“那人,难道是你二哥?”

杨森摇头,说不,不是他。

哦。

想来也是,杨林师傅四十来岁,又身处中枢之地,跟彭流美小姐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不过从这一点来看,杨森这人还当真是让人佩服。

毕竟他与花脸神丐之间是有恩怨的,他也知道马丁的出现,表明那帮人是肯定他来到这儿了的,而即便如此,他为了一个承诺,居然还是跳上了台去,一往无前。

更难得的,是他最后在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之后,为了避免夺取朋友意中人的尴尬,又冒险离开,无论如何,这样的人品,还真的是让人钦佩。

只不过如此一来,说不定横塘老妖这边也会怀恨在心呢。

毕竟逃婚这件事儿,还是挺丢面子的。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过了一个山坡,来到了一处弯子处,这儿林深茂密,视野阻隔,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我们找了一个山坡背阴处停下脚步,然后马一岙对杨森说道:“不好意思,处理一下私人恩怨。”

杨森点头,说随意。

马一岙对我说道:“海妮死了,王虎傻了,肥花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先前的时候,我陷入思维误区,没有想明白,现在回想起来,海妮的失踪,跟马丁是脱不了关系的。我下不了手,你帮我问问吧。”

我说怎么来,都可以?

马一岙点头,说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但既然是成年人,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得了马一岙的首肯,我没有犹豫,蹲下身来,对满头流血的马丁说道:”说实话,我对你这个二五仔,一直都不太喜欢,特别是你这一头油腻的头发,这么臭,你自己难道闻不到?“

说完,我打了一个响指,指间冒出一缕焰火来,落到了马丁的头上。

他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了,满是油腻,给火一点,立刻就“刺啦”一声,直接点燃了起来,将整个脑袋都给笼罩。

被堵住了嘴的马丁奋力挣扎,而随后,我手一挥,那焰火熄灭,就剩下了一个黑黢黢、满是癞痢的脑袋来。

我瞧见了马丁脸上的恐惧,却并不在乎,而是对朱雀说道:“转过头去。”

朱雀不愿,说为什么?

我说我要脱他裤子了,你想看?

朱雀吐舌,说恶心。

她自觉地去外围放哨,而我则真的就将马丁的裤子给拔了下来,连底裤都不剩下,瞧见那耸拉的玩意儿,再一次地打了响指。

火焰出现的一瞬间,马丁拼命的挣扎着,我瞧见时机差不多了,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取下,说干嘛?

马丁知晓自己与马一岙的交情没有办法救自己,浑身打着颤,然后说道:“我说,我说。”

我说别说话,我先给你去去污垢。

马丁慌张地大叫道:“我交代,人被岳阳楼的安莫西带走的,跟我没关系。”

我甩手一巴掌,然后说道:“我问人现在在哪里!”

马丁说道:“在、在……”

我黑着脸,手往下移,马丁慌忙说道:“我愿意陪你们去巴陵,找安莫西问——你别乱来,求求你了。”

我看向了马一岙,而他则是点了点头,默认了这事儿。

我们询问到了肥花的下落,随后又与杨森交谈,他告诉我们,他这一次,得罪了横塘老妖,准备隐匿一段时间,找个地方歇下。

马一岙告诉他,说无论是花脸神丐,还是横塘老妖,都挺麻烦,他若是不嫌弃,我们送他一截路。

杨森十分感谢,随后我们启程。

如此走了一会儿,杨森突然问我道:“侯兄,冒昧问一句,你修行的法门,可是《九玄露》?”

第五卷完

我没有想到杨森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愣了一下,方才说道:“杨兄,我看你并非夜行者,如何知晓《九玄露》的呢?”

杨森说道:“我并非夜行者,但有一个朋友却是,而且他修行的,也是《九玄露》。”

啊?

我并非蠢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说就是你刚才说喜欢大姐彭流美的那个朋友?

杨森说对,正是他——事实上,我与花脸神丐之所以结仇,也是因为此事。

我点头,说花脸神丐修行的手段,也是《九玄露》。

杨森说:“花脸神丐所学,与我那朋友所学,虽然同源同种,但他们并非是一个师父,各有所长,所以才会找我那朋友麻烦,为的就是要补齐自己的缺憾,最终得到完整的《九玄露》,却不曾想我那朋友性格刚烈,宁死不屈,最终闹了个一拍两散的下场——我曾经听说过《九玄露》的来历,乃南海一门的手段,不知道侯兄方便透露你这门手段的来历么?”

我笑了,说自然方便——就是我入这行当时,马兄送我的,那是他师门留下来的。

马一岙补充一句:“我师父叫做王朝安。”

杨森点头,说湘南奇侠的名声,我还是听过的,既如此,事情反倒是有了解释——当年南海一门,北上中原者有三人,各有《九玄露》的基础心法上篇,又分了下篇的七门手段,我听那朋友说,其中一人,似乎就是落在了王子平前辈手中。

我想起当初在冰城小黑屋之中瞧见的涂鸦,知晓另外一人,应该就是那南海怪鳄。

如果是这样,那么杨森那朋友,和花脸神丐,又是什么传承呢?

我说九玄露下半篇,总共有七法,我瞧见花脸神丐用过了两手,分别是禄存探云手和廉贞披风剑,不知道你朋友会的,是什么?

杨森瞧见我说得头头是道,也不隐瞒,说道:“是巨门金刚身和武曲破天枪,还有……文曲勾兑丹。”

我说原来如此,花脸神丐想必是没有这三门手艺,所以才会用强。

我有心想询问一下这三门手段的下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事儿随缘。

杨森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如果七门手段凑齐的话,里面蕴藏着《九玄露》更上一级的心法。”

我一听,有些惊讶,说难道是《八九玄功》?

杨森惊讶,说这个你也知晓?

我点头,说隐约知道一些。

杨森对我说道:“花脸神丐手头拥有的,是禄存探云手、廉贞披风剑和破军千步,我既然都已经瞧出你心法的来历,想必他应该也是有所了解的,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那家伙同样也会盯上你来。所以,一切多加小心,特别是对街边的乞丐,多少防备一些……”

我拱手,说多谢提醒。

杨森对我说道:“我那朋友死得突然,并未留下任何的东西,所以我虽然有心帮你,却也没有办法传授你那些手段,抱歉。”

我瞧见他主动提及,不由得笑了,说道:“客气了,我对九玄露七法,乃至传说中的《八九玄功》,虽然好奇,但并无执念。”

杨森说完,松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我们当天步行,用了一夜的时间,将杨森送到了市区,随后他搭了一辆出租离开。

双方分开之后,马一岙带着马丁去冰冷的河边,对他一顿猛搓,将他身上那酸臭之气全部清洗,又弄了一套衣服给他穿上,稍微整理一番之后,给他吃了一颗丹丸,对他说道:“马丁,千心丸,你可知晓是什么?”

马丁的脸色惨白,说道:“离别岛的毒药,三天发作,穿肚烂肠,如何不知?”

马一岙说道:“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跟你废话,这几日,你自己收敛一些,如果闹什么花样的话,就算你抱了花脸神丐的大腿,他也救不了你。”

马丁叹气,没有多言。

随后我们又进行了简单的化装,然后乘火车,赶往巴陵。

路上的时候,趁着身受重伤的马丁昏睡,我问马一岙,说当初你师祖得的那一套《九玄露》,下篇传承的,到底是什么功夫,为何会觉得是“残忍深奥”?

马一岙苦笑,摇头说道:“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了,别的我也不知晓。”

我有些头疼,说我只是想不通,你看啊,当年南海,总共来了三人,一个南海怪鳄,被天机处的前身抓住了,最终成魔,他会的,只是贪狼擒拿手,而杨森的朋友这边会了三门,花脸神丐又会三门,上面都是有所传承的,那么被你师祖拿下的那人,又是谁呢?

马一岙笑了,说你何必为这个苦恼?你这是陷入了思维误区,许是那几人又传了徒弟,导致传承不绝呗。

我挠了挠头,说原来如此。

马一岙瞧见我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问我道:“怎么,有想法?”

我说对于强大的信念,一直都有,那《八九玄功》,传说是阐教之镇教护法神功,远古时代的顶尖手段,我如果能学得,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弱鸡,被人四处追杀,连真面目都不敢显露出来了。

马一岙叹气,说这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山外青山楼外楼,再厉害的高手,总会有比你强的人,修行无止境,哪里能超脱其外啊?

说完这话,他话锋一转,然后说道:“其实,杨森这人,说的话其实还是有所保留的。”

啊?

我说怎么?

马一岙说道:“花脸神丐组织了这么多的力量,从北方一直追杀到了湘南来,难道就只是因为那么一点儿私人仇怨么?而且算起来,杨森的那个朋友已经死了,双方之间就算是有仇怨,那也是杨森对花脸神丐多一些,为什么花脸神丐这般主动呢?”

听到马一岙提出来的种种疑点,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说这是为何?

马一岙踹了旁边马丁一脚,冷冷说道:“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你来说说吧,花脸神丐为何对杨森穷追不舍?”

我转过头来,瞧见马丁果然睁开了眼睛来。

他被马一岙点破之后,也不尴尬,低头说道:“我只是个听招呼的命,哪里知道这么多?”

马一岙冷笑,说你可别忘了,自己肚子里面有什么。

马丁犹豫了一下,说道:“花脸神丐之所以对杨森志在必得,是因为淳于远临死之前,曾经将自己的东西交给了他,而只要花脸神丐得到了那三门手段,就补齐了所有的短板,能够将七门手段运用于身,如此一来,他就有可能发现《八九玄功》的奥妙——你说说,他如何能够不上心呢?”

我忍不住说道:“就算是得了那三门手段,花脸神丐不是还有一手没得么?”

我指的,是贪狼擒拿手。

然而马丁却说道:“一个月前,有一个神秘人找到了花脸神丐,那人有最后的一门手段,便是那贪狼擒拿手,所以只要得到淳于远的手段,他就完全不缺了。”

神秘人?

我心头一跳,说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马丁苦笑,说若连我这种外围的人都知晓了那人的身份,他又何至于叫做“神秘人”呢?

我与马一岙互看了一眼,眼中都有些猜疑。

事实上,我脑海里第一反应过来的,就是假死的尚良。

那个成魔的尚良。

不过这世间之事,未必会那般的巧合,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有亲自经历了,方才能够知晓。

但这里面的水,还真的是浑浊。

我们没有说话了,一路到了巴陵,下车之后,由朱雀在前面押着马丁,马一岙落到了后面,与我说道:“关于杨森对我们有所隐瞒的事情,我希望你别太在意,毕竟我们只是刚刚见面,并不算熟悉,即便是我们救了他一命,也是如此。他对我们有所提防和防范,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听到,忍不住地笑了,说道:“我的当务之急,并非是探寻那什么《八九玄功》的奥义,而是活下来,前者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后者,才是生存的根本;再说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需要长时间的磨合和积累,这一点,我还是懂的。”

马一岙瞧见我心无芥蒂,方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能这么想,很好。

在马丁的帮助下,我们见到了岳阳楼的大把头安莫西。

当然,我们是乔装打扮了的,马丁与安莫西套话,最终得知,肥花被卖到了汉口一家叫做“汉东生物制药研究所”的地方去了。

我们当即启程,前往汉口,在郊外找到了那家研究所。

这是一家披着制药研究,却针对夜行者进行残忍实验的外资机构,我们大闹了一回,将这家机构给捅了个底朝天,还救下了三十多名奄奄一息的夜行者,但最后却并没有找到肥花。

我们查找记录的时候,发现一年前的档案,居然离奇的消失了。

事后我们联络了李洪军,由他来收尾,而对于全力配合我们的马丁,马一岙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帮忙解了毒,只是断了他的左右手尾指,以作惩戒。

第一章 龟甲之中的秘密

1999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就世界范围而言,欧元正式启动,美国推进导弹防御系统,北约轰炸南联盟,土耳其大地震,俄军清剿车臣,中美达成关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协议,科学家完译第22对染色体遗传密码,中国政府对澳门恢复行使主权……

这些都是报纸和电视上天天报道的,人尽皆知。

而在人们不知道的角落,却也发生了许多秘而不宣的事情。

在这一年里,我从一个刚刚踏入修行者世界的小角色,完成了一个极为华丽的转身,无论是获得了烛阴之火的传承,还是在第一次修行者高级研修班中获得第二名这等优异的成绩,又或者是大闹了港岛霍家二公子的订婚宴,并且抢了霍家未来话事人的未婚妻,从容离开等事情,都向当时的整个江湖,宣示着,有这样的一个人,崛起了。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关于我的消息,也在消息贩子、情报掮客以及江湖人的口口相传中,不断地传递着。

然而江湖之大,是有着偌大的国土和庞大的人口作为支撑的。

正所谓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们更多的时候,都关心于眼前和当下,对于其他的事情,也就当听个新闻而已,所以除了相关的当事人之外,在意的人倒也没有太多。

这些事情,就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湍急的河流中,虽然有一些动静,但最终还是归于无形。

没有人会去关心太多的闲事。

于我而言,除了名声的积累之外,更多的是收获。

九玄露的奥秘,月华录的习得,烛阴之火,六甲神将化身的金色盔甲以及九路翻云棒法,这些是我在这江湖上立身的根本。

与此对应的,是我交下的仇敌。

从黄泉引,到港岛霍家,到禅城的宝芝林,再到花脸神丐的五省丐门,以及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研究组织……

这些人的存在,让我无时不刻地警惕着江湖险恶,也更加刻苦的修行,所为的,只是在这个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风波险恶的江湖上,努力挣扎,求存下来。

当然,除了敌人,我还认识了许多的朋友。

我甚至还收获了一份爱情。

以及一份亲情。

如果说,朱雀叫的“哥哥”,是我的话。

在世纪之交的那一段时间,我和马一岙,以及朱雀,一直都在找寻肥花的行踪。

尽管那个研究所的档案和记录都离奇失踪,但相关的线索还是存留了一些的,而从一个存留下来研究员的笔录中,我们得知,肥花在研究所待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的时间,随后她因为血型特殊,连同着十一个研究对象,被移交到了另外一处秘密基地去。

为了找寻那个基地,我们奔波了鄂北、江南以及闽北三省,十余个城市,最终又捣毁了两处小窝点,但最终都没有找到肥花的下落。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从种种迹象来看,肥花身上的血脉,远远不只是亥猪夜行者那般简单。

根据相关人员的交代,如果只是普通的、稀疏的夜行者血脉,基本上就只是会被囚禁在研究所的地下实验室中,不可能被转移的。

事实上,那一次的转移行动,肥花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与李洪军频繁互动。

作为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出来的优秀学员,虽然没有能够拿到自己心仪的名次,但因为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所以也直接加入了419办,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天机处,并且成为正式的调查员。

与他一起的,还有获得第一名的唐道,就是那个每天都要喝一瓶ad钙奶的少年郎。

只不过,我们跟李洪军打的交道要更多一些。

尽管在学校时的联系并不算紧密,但出了之后,联系却反而多了起来,而李洪军也代替了苏烈,成为了我们与官方的联络人。

当然,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之前因为朱雀的关系,顶撞了天机女皇,使得双方的关系一下子就变得冷淡了起来。

有时候我和马一岙聊过这件事情,觉得可能是在学校之时,大家的竞争意识太过于强烈。

而出了社会,那两个月的共处时光,反而又变得让人回味起来。

所以大家越发珍惜彼此的关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洪军也开始逐渐重视起了我和马一岙的能量来。

千禧年的那天晚上,我、朱雀和马一岙在闽北鹭岛一个人民广场上度过的,现场的人群拥挤,仿佛全市的人都挤到了大街上来,倾听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当广场时钟的指针指到凌晨准时的时候,人群之中发出了巨大的欢呼。

年轻的、年老的,还有年幼的,男男女女,都奋力欢呼着,庆祝着新世纪的到来。

天空中出现了绚烂的烟火,不认识的人们相互拥抱着,有好几个长相不错的年轻女大学生一直围绕在马一岙的身边,待钟声响起的一瞬间,全部都生扑了上去。

我紧紧拉着朱雀的手,请求她把秦梨落的意识给放出来,却遭到了朱雀的断然拒绝。

事实上,这么久来,我就见过秦梨落几次,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分钟而已。

秦梨落告诉我,她修炼的“天妖无念”,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如果能够度过这个关口,她的意识境界将会发生质变,实力也将会指数级增长,如同凤凰蜕变。

而如果没有成功的话,她很有可能就会陨落。

所以她没有办法随时出现,这件事情,并不怪朱雀,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对于秦梨落的解释,我表示理解。

只不过,长时间的生疏,使得我总感觉非常别扭,与秦梨落之间的情感交往,总是把握不住,这事儿就如同异地恋一样。

而更加让我难过的,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那陌生感都还没有消除,人就已经离开了。

这事儿让我挺痛苦的,好在朱雀除了偶尔使一些小性子之外,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

她时而像个缺少关爱的少女,向我和马一岙撒娇,时而又老气横秋地教训我们,指点修行,时而又嗜睡如命,很难将她给叫醒过来。

而随着时间的累积,她的修为开始越来越厉害,有一种直线往上的趋势。

2000年的元旦在一片欢呼声中到来,而五天之后,我们突袭了鹭岛的一处偏远岛屿,结果发现得到的情报是假的,这儿根本就只是一个荒岛而已,上面除了高高低低几栋废弃的破落房子之外,还有的,就是厚厚的鸟粪,以及成窝的海蛇。

我们将岛屿搜了一个底朝天,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夕阳西下,我坐在岛屿的小山坡顶上,将八卦袋之中的东西翻出来整理。

这里面有一些补给品,食物和水,还有野外露宿的帐篷,以及成套的衣服,马一岙的,我的,还有朱雀的,都塞在这里,以及零零碎碎的一些工具等。

基本上,大家随身的东西都扔在我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小杂货铺。

好在这玩意的空间还算足够,要不然还真的盛不下这么多的东西。

东西多了,自然就乱,我不得不将东西分门别类地拿出来整理,免得到时候翻检困难。

朱雀在我的不远处吹着笛子。

这爱好是在不久之前捡起来的,据她自己说,对于这种丝竹之类的乐器是有研究的,而正是这个,陪伴她度过了漫长而又寂寞的岁月。

我起初是不信的,不过当我在地摊上花了二十块,给她买了一根笛子,听她吹奏起来的时候,发现她虽然不会吹什么完整的曲子,但随着那婉转悠扬的笛声想起来,莫名就能够感受到一种旷古悠远的意境,而且无论是高亢、低回,还是悠扬、激昂,她都能够驾驭得住。

这种并不是受过专门培训过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声音,越发让人觉得感动。

然而当我翻出了当初了一片龟甲之后,笛声骤然而止。

下一秒,那龟甲落到了朱雀的手中。

她一脸认真地打量着那上面模糊难懂的符文,好一会儿,方才看向了我,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东西,是我在高研班获得第二名之后,得到的奖励。

据说上面有着禺疆秘境的一些线索。

而息壤,则在禺疆秘境之中。

只不过,我并没有能够从这些乱七八糟的符文之中,瞧出个什么来,所以最终还是将它塞在了角落里去。

我跟朱雀聊起了这东西的来历,而她很是激动,对我说道:“你有现在的地图么?”

我说什么地图?

朱雀说:“什么地图,世界地图啊,笨蛋!”

我瞧见她如此激动的样子,赶忙相问,朱雀却并不愿说,我赶忙汇合马一岙,然后离岛,回到了鹭岛市区,找了个书店,买好地图,给朱雀铺开。

她一边对着龟甲,一边看着地图,打量许久之后,手指落到了一个地方,开口说道:“在这里。”

我低头一看,瞧见她手指指着的地方,却正是崖州。

海南岛的崖州。

第二章 抵达崖州

崖州自古以来,就一直都是流放之地,然而到了科技和交通都发达的现代,却成为了旅游胜地。

早几年的时候,海南的楼市崩溃,使得整个海南岛哀鸿遍野,资金断裂,造成烂尾楼无数,好在世纪之后,经济开始回暖,崖州的旅游业逐渐恢复生机,著名的景点有亚龙湾、天涯海角、南山佛寺等等,都是如雷贯耳的。

我曾经听过无数次,都挺想去瞧一瞧的,只可惜之前是没有钱,后来是没有时间,一直都没有付诸于行动。

不过我们现在正在找寻肥花,所以我并没有特别着急,而是反复地问询朱雀,说你能确定么?

小姑娘白了我一眼,说大致的信息是这样的,具体在哪里,我只能到了地方,再慢慢感应,哪里能够跟你做保证?

我这才想起来,朱雀出身于张宿秘境,本身就是洪荒大妖之一。

她与其它的秘境,说不定是有一些气机牵引的。

我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

马一岙倒是没有太多犹豫,很是高兴地说道:“这是好事,侯子你倘若是能够找到禺疆秘境,并且得到里面的息壤,就能够离你的觉醒,更进一步。”

我说可是咱们现在,不正在找寻肥花的下落么?

马一岙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已经找了好几个月,之所以一直坚持,并非是真的有什么足够的线索,更多的,只是我们不愿意放弃而已;现如今既然有了禺疆秘境的线索,我们觉得我们还是及时调头吧——这几个月来,我们频繁在这一带活动,其实也挺引人注意了,上回李洪军还找到我,说他有听说,有瞧见霍家的人出现在临安一带,估计就是听到了我们相关的消息……

听到这话儿,我有些郁闷。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来,我们的几个仇家,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找寻我们,欲处之而后快。

双方毕竟都是翻了脸,起了杀心的。

与马一岙简单地商量一番之后,我们决定启程前往海南岛。

两日之后,我们抵达了崖州,

走出凤凰机场,通道口有人举着“爱鸟协会”的字样来接我们。

这典故取自于之前在冰城之时,天机处的组织者用那“第一次全国爱鸟协会研讨活动”来掩饰集训营活动,现如今我们联系的地头蛇,也将这个梗给用了下来。

当然,这地头蛇,其实也是我们高研班的同学。

马小龙,马小凤。

是的,就是我们的那两位东北同学,隐形富二代,他们两个正好就在海南崖州。

我们对于这一带并不熟悉,有人帮忙领着到处转一转,能够省不少的事情。

对于他们,我和马一岙都是比较信任的,毕竟这交情摆在那里。

马小龙开了一辆蓝色沃尔沃,动感十足,领着我们出了机场之后,十分热情地问道:“你们这一次来几天?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回头我去租一艘游艇,咱们到时候出海去玩一玩——跟你们说,这儿被叫做‘东方夏威夷’,可不是白叫的,到处都是可玩的地方,温暖的阳光、细腻的沙滩和穿着比基尼的俄罗斯美女,嘿嘿嘿……”

我说怎么还有俄罗斯美女?

马小龙说道:“老毛子自从苏联解体之后,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还不好过,以前的时候,他们跑东欧列国,跑西欧,现如今咱们国家崛起了,有生意了,就开始跑咱们这儿来了——俄罗斯跟咱们东北人是一个脾气,大概是在天寒地冻的地方待够了,最向往的,就是温暖的地方,所以这地方的俄罗斯美女特别多。对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晚上了我给你们安排……哎哟!”

他说得眉飞色舞,结果却给副驾驶室上的马小凤掐得直抽冷气。

马小龙恼了,说你干嘛啊?

马小凤冲着他骂道:“你个老疙瘩的,看把你能耐的。自己放荡也就算了,还敢教坏别人不成?你也不看看,侯哥是带着家属来的。”

这一次因为要坐飞机,所以我们并没有特别化装,只是把自己打扮得普通一些,没那么突出而已。

然而秦梨落的身体,自从融合了朱雀妖元之后,不管如何,

都是充斥着一种天生的气场在,刚才出来的时候,马小凤都看呆了,抱着朱雀的胳膊,好是一顿聊,弥补了上次没有瞧见真容的遗憾。

听到这话,朱雀一脸天真无邪,说道:“你放心,我可不会管侯漠干嘛……”

啧啧啧……

马小龙笑嘻嘻地说道:“看看,什么叫做贤惠,这就叫做贤惠。”

马小凤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马一岙反倒是问道:“对了,我差点儿就忘了,比武招亲这事儿,还有后续不?我们当天离开得急,都没有继续关注了。”

听到这问题,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来,而马小龙则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啊,一言难尽。”

我说怎么了?

马小龙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你们当日走了之后呢,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就是摆寿宴嘛,不过喝到一半的时候,后院一阵热闹,我们问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说,到了后来,我才听人说那位大姐彭流美的对象,就是那个杨森居然跑路了。横塘老妖有些恼怒,派人去追,等到我们第二天走的时候,都没有见着人影……”

旁边的马小凤说道:“你说这人也是哈,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你就别上去啊,等比完了,却想要悔婚,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这里面的缘由,我们其实是知晓的,不过也不想解释太多,于是问道:“然后呢?”

马小龙说道:“没有什么然后了啊……哦,对了,本来说好第二天是举行小妹王妙淳的比武,结果后来通知说不比了,有人还闹过一回,不过这回横塘老妖挺硬气的,一点儿都不怵,许是巴结上了港岛霍家吧。”

我说霍二郎跟楚小兔结婚了?

“霍二郎?这个名字挺有趣的……”马小龙说道:“没呢,本以为比武招亲完了之后,就是洞房花烛夜,毕竟都是江湖儿女,不过没有,听说只是作了约定而已,真搞不明白,那帮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嘘,我跟你们讲,我听过一个说法,讲那位霍……对,就是霍二郎,他是个弯的呢,对女人不感兴趣。”

他说这话的时候,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举起了,食指和中指并拢,刻意弯曲着。

马一岙的脸色有一些不太好看,说都说谣言吧?再说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站出来呢?

马小龙说也许背地里有什么合作吧?

我说如果是这样,你岂不是还有机会咯?

说到这个,马小龙变得沮丧起来,说道:“那天瞧见了那个花脸神丐、岳壮实和霍二郎之后,我就知道,像楚小兔这样的女人,根本不是我能够沾染的,既如此,我还不如珍惜眼前,及时行乐……”

马小凤在旁边一脸鄙夷,说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将吃喝嫖赌的这事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

哈、哈、哈……

被自己妹子毫不留情地怼着,马小龙不以为意,放声大笑着,显然也是从前一阵子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随后我们又问起了岳壮实的下落,马小龙不知,反倒是马小凤告诉我们,说壮实哥哥,有可能被霍二郎带回霍家去了。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至于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兄妹俩将我们带到了亚龙湾海边的别墅酒店,这儿装修颇为豪华,出入其间的,有好多打扮讲究的成功人士,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我有些担心他们破费,说要不然换个地方,结果马小凤哈哈大笑,告诉我们,这个酒店,其实就是他们家的。

呃……

好吧,对于这样的土豪,我决定不会再替他们心疼钱。

接风宴是一顿海鲜大咖,去的是一家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大排档,什么螃蟹、鲍鱼、石斑、象拔蚌和濑尿虾,不要钱的上,很有特色,而且味道还别说,真的只能用“鲜美”二字来形容,因为是本地人,所以价格也格外公道。

买单的时候我们去抢,给拦住了,马小龙拍着胸脯跟我们说道:“到了我的地头,你们谁敢花一分钱,就是瞧不起老子。”

得……

吃过饭,我们去海边的沙滩上走一走,这会儿已经是冬天,之前我们在鹭岛的时候已经很冷了,然而这儿的温度却跟夏天没有什么区别,散着步,吹着海风,瞧见沙滩上的游人,感觉还真的是不错,让人来了都舍不得走。

晚上的时候,马小龙征求了一下我们的意见,特别是朱雀的意见,在得知无妨之后,带着我们去了一家不错的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也是夜总会,台上唱歌的歌手,台下陪酒的舞女,霓虹灯闪烁,应有尽有,充满了纸醉金迷。

马小凤陪着马一岙,我陪着朱雀,而马小龙叫了一个相熟的夜场老相好,喝酒聊天。

他那老相好一看就知道是风尘之人,聊了一会儿,低声调笑,问我们要不要开开洋荤,她是可以联系的。

说完这个,她还朝着不远处,指了一下。

我朝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却瞧见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那一群俄罗斯少女之中,穿红裙子的那个,可不就是之前在北国边境,我们遇到的狼女么?

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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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因为和谐的关系,所以很多地名,我都用了代称,所以大家可能知道是哪里,但是我却不能说,知道就好,见谅。

第三章 马小龙相好之死

这女人,叫什么来着?

安娜?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女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花了眼,然而再三观察之后,我发现她真的就是那个在小兴安岭老林子里遇见的俄罗斯贪狼夜行者。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认出了那女人来,不过却并不打算做些什么。

毕竟我跟她虽然有过交集,但双方并无渊源,当时的情况下,相互之间更多的也只是防备,而没有其它,所以这会儿遇到了,装作不认识,反而会更加恰当一些。

不过可能是我打量得太认真了,马小龙的那相好会错了意,居然站了起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马小龙瞧见,也给自己这彪呼呼的妞儿给气着了,大骂道:“嘿,这瘪犊子的老娘们儿,跟她开玩笑的,她还当真了?当真是个做老鸨的性子……”

他起身要去拦,而朱雀却拦住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我瞧侯子哥哥对那化外洋婆子很感兴趣的样子啊,就叫她过来,喝两杯酒呗,那有什么的?”

马一岙是知道我性子的,晓得我不会乱来,便问道:“怎么了,认识?”

我点头,低声交代了那女人的来历。

朱雀在旁边听完,这才收起了那略带讥讽的笑容,说道:“如果是这样,那这洋婆子跑到崖州来干嘛?”

马小凤也有些担心,说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么?

几人聊着,而马小龙那叫做魏晓琴的相好也领着人过来了,一来四五个大长腿,身高腿长,肤白貌美,充满了异域风情的俄罗斯美女,冲着我们笑,说两位大哥,你们看看,喜欢的话,留下来喝酒……

马小龙瞧见安娜坐在原地不动,眉头一掀,也不训斥,而是问道:“那个妹子呢,她怎么不过来?”

魏晓琴笑着说道:“这可没办法了,安娜她不是干这个的,而且她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惊住了,马小龙瞧见我没有什么表示,从随身手包里掏出了一沓钱来,每人一张老人头,将人给打发走了。

魏晓琴将人送走之后,瞧见马小龙的脸色有些不太高兴,走过来,挽着他的手,用高耸的胸脯顶着他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说道:“龙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马小龙看了我一眼,从手包里又掏出了一沓钱来,数也没有数,就递给了她,然后吩咐道:“你帮我一个忙。”

魏晓琴高兴地说道:“什么事?”

马小龙说你一会儿帮我查一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魏晓琴误会了,撒着娇,说哥,你要玩什么,我陪你就是,干嘛对一个孕妇那么好奇啊?你这癖好,哎呀妈,也太奇怪了点……

马小龙正色说道:“放你妈的狗屁,我让你去查,你去办就是了,说那么多的废话?对了,这事儿别张扬,知道不?”

魏晓琴一脸委屈,说好,好。

马小龙打发走了魏晓琴之后,问我道:“侯哥,还需要干嘛么?”

我摇头,说不用——那女人肚子里面的孩子,很有可能是马思凡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顺便帮他打听打听。

啊?

听到我的话,马小龙和马小凤都不由得笑了起来,马小龙说我艹,马思凡那家伙,居然还有这等本事,不但骑了大洋马,而且还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这事情……

马小凤说不对啊,马思凡那小子不是喜欢我们的班花女神李安安么?

我苦笑,说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就好,别往外传;而且,那件事情也不是马思凡主动的,他其实也是受害者……

马小龙瞧见不远处那长得相当漂亮,完全西方美人胚子的安娜,舔了舔嘴唇,说这样啊,说句实话,如果有这样的际遇,我也宁愿当那个受害者呢。

马小凤听不下去了,恶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说马小龙你个混蛋,我看你根本不是受了情伤,其实天生就是个色狼。

马小龙挤眉弄眼,说你才知道啊?

两人相互怼着,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说着分别情谊。

他们挑的这个地方,是崖州这一片最好的歌舞厅,台上唱歌的几个歌手,当真是有着专业水准,特别是一个叫做“燕燕”的女歌手,唱起邓丽君的《甜蜜蜜》、《美酒加咖啡》和《我只在乎你》等歌曲来,简直神似,仿佛邓丽君重回人世间一样,让我第一次领会到,什么叫做“靡靡之音”。

马小龙也特别喜欢,不断地送花篮,还有点歌,花钱如流水,端的是土豪风范。

而正因为他的豪爽与阔绰,使得那位燕燕唱完了全场之后,特地过来,跟我们敬了一杯酒。

听两人对话,我才知道,原来马小龙跟这位歌手燕燕也是认识的。

不过两人也仅限于认识,马小龙表面浪荡,但也没有混蛋到四处出击,对待人家正经的艺术从业者,还是十分规矩的。

如此待了两个多小时,而那安娜没多久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我来。

按理说应该不会,毕竟我此刻,多多少少也与当时有了一些变化。

当晚我们喝酒聊天,放下所有心事,玩得十分开心,而随后回到了别墅酒店,马小龙给了我们一整栋的别墅住下。

一夜无话,次日醒来,马小龙开始询问我们这一次过来,是要办什么正事。

毕竟事情虽然过了几个月,但风声并未降下,港岛霍家的那位家主,也在不同的场合,不止一次地提及对我们的愤恨,所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过崖州来,肯定是有事情办的。

我和马一岙商量过,我们这次过来,只要不出海,其它时间都自己找就是了,无外乎也就是带着朱雀四处逛,看看她是否能够感应得到而已。

不过马小龙却有着东北人的那种豪爽,和对待朋友的仗义,一定要全程陪同,我和马一岙推辞不过,就应了下来。

马小凤因为马小龙全程陪着我们,就去忙家里面的生意了,而马小龙则开着他的那辆蓝色沃尔沃,陪着我们在三亚四处逛。

连续两天,我们巡视了亚龙湾,崖州市区、三亚湾、以及佛教圣地南山寺,道教圣地大小洞天,还有天涯海角,槟榔谷等。

这儿风光秀美,椰林婆娑,奇石林立,倒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逛一逛,身心也极为舒畅。

但问题在于,朱雀毫无感应。

我们差不多将崖州这一带都给逛遍了,没有收获之后,决定出海,去几个海岛上走一遭,这般商量妥当之后,马小龙便去找了个中介,准备租一艘游艇出海,这样子既方便出行,而且同样也可以游玩一番。

去中介的路上,马一岙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买一艘来玩玩,马小龙告诉他,说他老爷子不让。

他们的家训,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我说以前不知道,这几日看来,你这浪荡公子的秉性,可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

马小龙笑了,说家训是这样,但我却有一句自己的琢磨,叫“做不懂得花钱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怎么挣钱”,我这几年做生意、搞投资,弄股票,没少挣钱,要不然老爷子怎么可能这么容忍我呢?

大家聊着天,来到了中介那儿,中介的人跟马小龙也挺熟的,之前打电话约过,就带着我们直接去码头看船。

马小龙告诉我们,这些游艇,很多其实都是私人的,燕京的、港岛的、澳门的,好多老板都在这儿买游艇,但平日里生意忙,没时间过来,就托管在这里,如此一来,这一年来的保养啊,还有停泊位租金啊什么的,全都有了着落。

马一岙笑了,说那还不是很有钱,真正的有钱人,哪里能够容忍自己的船拿给被人去用?

马小龙说那都是大富大贵之人,正常的有钱人都精着呢,能省则省。

大家就这般聊着,在码头看船的时候,马小龙瞧上一艘雪白的小游艇,这艘船能够容得下十几人,艇内还有厨房、卧室、客厅和厕所,十分现代化。

随后他跟中介开始商讨价格,而快聊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

马小龙一开始还并不在意,心不在焉地说着,而随后,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我瞧见,感觉不对劲,等他挂了电话,便问道:“怎么了?”

马小龙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说道:“这个……魏晓琴,你还记不记得?”

我点头,说知道啊,你夜总会的相好呗,怎么了?

马小龙说道:“她死了。”

第四章 疑团重重

魏晓琴死了,被人发现在城中村的一个臭水沟里,从痕迹上,应该是被人勒住脖子,活活掐死的。

除此之外,魏晓琴的衣衫凌乱,满身都是伤痕,死前应该受到了相当残忍的凌辱。

给马小龙打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哥们儿,那人在警务系统里面,曾经跟他一起去歌舞厅里喝过两次酒,知晓魏晓琴是马小龙在欢场中的相好,并且还知道两人这几日的联系颇为频繁,魏晓琴的手机里面,通话记录最多的号码,就是马小龙的,所以打了电话过来告知,并且希望能够从他这儿得到一些线索。

接到了这个消息,马小龙就没有办法继续陪着我们出海了。

他得赶过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都是有感情的,虽说魏晓琴出身不好,与马小龙之间的关系,除了金钱也就是皮肉,但一来魏晓琴颇合马小龙的心意,而来她极有可能是因为马小龙的吩咐出的事,所以他不能置之度外。

马小龙告诉我们,船他现在帮我们租好,开船的驾驶员也安排妥当,只不过他不能相陪了,让我们放开出海,这边的事情,由他来处理。

马小龙的豁达让我们有些难受,虽说找寻到禺疆秘境很重要,但也差不了这几日。

马一岙的意见,说他陪着马小龙一起去处理这起命案,而由我与朱雀一起,乘船出海,去感应地方,双方保持沟通和联络,随时相互支援。

我却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情,毕竟是我的原因而起的,倘若不是我多管闲事,说不定魏晓琴就不会死。

对于马小龙这位老相好的死,我的心中是怀着很大愧疚的,所以希望能够第一时间过去处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希望马一岙与朱雀一起去,我陪着马小龙。

双方短暂的争执了一会儿,随后朱雀拍板,说有什么好吵的,要不然先停两日,反正那地方也未必在海岛上——这事儿,有的时候是随缘的,太过于急功近利,未必能有好的结果,不如处理完这起命案,到时候再出发吧。

她的建议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随后马小龙与中介简单聊了两句之后,开车回程。

赶到市郊附近的城中村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现场已经被封锁了。

马小龙将车停在了路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没多久,来了一个英姿勃勃的制服,马小龙下车,与他紧紧握手,随后跟我们介绍,说这是他一铁哥们,叫做方雄,公安系统的人,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就说是同学。

那个方雄十分干练,打量了一下我们,大概是瞧见马一岙和朱雀长得气度不凡,所以也没有问太多,而是简单的将案情讲述了一遍。

我们耐心听完,随后马小龙问道:“现在有什么线索么?”

那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马小龙又问道:“我能见一眼她么?”

这个倒没问题,方雄说好,人已经从阴沟里拉上来了,法医和现场勘测都已经做过检查了,等现场全部处理妥当之后,就会带回去,我带你们过去。

他领着我们进了现场,来到了尸体旁边,将盖在上面的白布,露出了魏晓琴的遗容来。

场面相当难看。

瞧见这个前两天还跟我们在歌舞厅里面喝酒划拳开玩笑,甚至还准备给我们介绍姑娘的年轻女孩,此刻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肤色青厉,满身污秽和淤痕,肚子高高,场面一片狼藉的时候,我的心里,莫名就是一颤。

生命竟然如此脆弱。

而马小龙瞧见这一幕,也显得很沉默。

他对魏晓琴到底有没有感情呢?

想必是有的,尽管双方的关系并不正常,但欢场之中的女子那么多,魏晓琴为什么能够成为他的老相好呢?两人之间,终究还是有原因,有感情的。

而现如今,她却突然间死在了这里。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我们简单地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方雄告诉马小龙,说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随时通知他,马小龙点头,说好,一定。

而等我们走出了现场,马小龙挥了挥手,仿佛是想要赶走鼻尖的臭味,然后对我说道:“侯哥,我要做点事情,你不介意吧?”

我明白他的心思, 点头,说走,一起。

马小龙瞧见我并无意见,直接过去开车,然后朝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去。

他想要做的,是找到安娜。

像魏晓琴这样的欢场女,虽然平日里接触的人多,但从来都只是给人散播欢笑散播爱,并不会与人结仇,而且她们身后,也是有人罩着的,即便是有冲突,也是后面那一帮人的争斗,怎么都轮不到她头上来。

所以魏晓琴出事,有且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帮我们办查安娜这件事情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找到安娜,就能够掌握到杀害魏晓琴那凶手的线索了。

得到了我的首肯,马小龙开车,前往城北的一个场子,找到了专门管理这帮俄罗斯女孩的老伊万——大部分在崖州场面上厮混的俄罗斯人,基本上都会在他这里拜一个码头。

所以想要找到安娜,就得先找到老伊万。

马小龙跟老伊万虽然相互都认识,但只是听过对方的名字,彼此并不算熟悉,不过那家伙却是个相当会做人的老东西,在场面上混得十分圆滑,当马小龙带着我们找上门的时候,他简单了解了一下,也没有多说,立刻叫来手下询问。

他的那个手下,是专门管理手下这一群俄罗斯姑娘的——这么表达,或许有些不对,应该这么讲,他负责一部分揽客和拉皮条业务,同时也提供安保,帮忙撑腰。

恰好那天晚上的几个俄罗斯姑娘,都归他来罩。

那人当着我们的面,连续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告诉我们,那个叫做安娜的美女,并不是他们手下的那种女孩,只不过是叶卡捷林娜的朋友而已。

当然,叶卡捷林娜这个姑娘,则是他们手下专门从事高级服务业的女孩。

不过她现在在上钟,可能需要晚一些才能够找过来。

听完之后,马小龙问道:“她在哪里?”

那人听到,再次解释了一番,而马小龙却并不管,固执地问道:“她在哪里?”

那人大概是感受到了马小龙强硬的态度,很是不高兴,不过也不敢发作,只是看向了老伊万,而老伊万显然是顾忌马小龙这地头蛇的身份,犹豫了一下,用口音很重的中国话说道:“告诉他。”

那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报了一个地址。

那地方,居然就是我们住的别墅酒店,也就是马小龙家里的产业。

得到消息之后,马小龙立刻带着我们赶回去,来到了那个皮条客提供的房间前,叫来前台,将门给打开,随后直接进了屋子,循着动静上了二楼卧室。

当马小龙将门踹开的时候,房间里面的男女正在进行着人类最原始的搏斗,场面相当激烈。

我站在门口,没有多看,等到房间里掀起一阵“法克”声时,我方才冲进去,瞧见女人正是那天坐在安娜旁边跟她有说有笑的那位,而男的则是一个浑身肌肉的白人。

那白人裤子也不穿,晃着一驴样的玩意儿,踩着拳击步伐,想要给这几个闯入他房间,破坏好事的家伙一点教训,结果给马小龙一个侧踢,直接干倒在地去。

马小龙让那个叫做叶卡捷林娜的女人穿好衣服之后,询问起了安娜的下落来。

那个叶卡捷林娜在中国待了两年,汉语说得挺利索的,而且对马小龙也有一些印象,从最初的恐惧中走出来之后,这才告诉我们,说安娜是她在俄罗斯的中学同学,两人是半个月前在崖州海滩上撞见的,就经常约在一起玩。

而据她所知,安娜过崖州这边来,主要是待产的,毕竟俄罗斯那边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着实难过。

随后她告诉了我们安娜的住处,却是在亚龙湾一处海景楼小区租了一套房间,准备在这儿一直住到三月份去。

马小龙问她,安娜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朋友?

叶卡捷林娜摇头,说不知道,她也去过那住处,只见到安娜一个人。

马小龙没有耽误时间,让她带着我们过去。

瞧见我们这架势,叶卡捷林娜不敢怠慢,跟着我们离开,一行人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区,叶卡捷林娜带着我们上了十二楼的安娜住处。

结果我们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推门进去,发现屋子里一片凌乱,仿佛有打斗的痕迹,墙上还有喷溅的汁液,是墨绿色的,马一岙走过去,用手按了按,然后放在鼻间闻了闻,一脸惊疑地看着我。

看起来,不只是魏晓琴一个人出了事。

瞧这状况,安娜也有了麻烦。

而就在这个时候,马小龙的电话响了,他不耐烦地接通,开了扩音,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女人声音:“龙哥么?我是燕燕啊,有人要杀我,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么?”

第五章 满嘴谎言

(为@不吸鸦片 加更)

听到手机里面,那位唱歌神似邓丽君的歌手燕燕在电话那头焦急地求救着,一向乐于助人、特别是对美女如此的马小龙却有些不耐烦。

倘若是平日里,他或许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了,但现如今老相好魏晓琴因“他”横死,结果唯一的线索又断了,心情烦躁的他哪里会想着什么英雄救美,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拒绝,说燕燕,我现在有点儿事情要忙,很紧急,你如果真的有麻烦的话,打电话报警吧,就这样……

手机那头的燕燕慌张喊道:“哥,龙哥,你别挂电话,我不敢报警啊,他们说警察内部,有他们的人,我别说报警,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都跑不掉,而且我弟弟还落到了他们手里去了……”

马小龙已经很不耐烦了,不过还是强忍着,说道:“燕燕,你应该认识晓琴吧,她刚刚被人在臭水沟里发现,你说说,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得找到凶手,帮她报仇?”

燕燕说道:“龙哥,我弟弟,我弟弟你见过吧,汪小飞,他今天早上还告诉我,说他昨天晚上瞧见了晓琴姐,瞧见她被人给带走了。”

“什么?”

原本都准备挂断手机的马小龙一听到,脸色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

他认真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燕燕说道:“当然,晓琴姐是我们大富豪的红人,我弟他认识的,今天早上还跟我聊,说那几个人看着很古怪,怕不是找她麻烦吧,结果刚才就听说了晓琴姐出事的消息了。”

马小龙说你弟现在在哪里?

燕燕很是恐惧地说道:“他被人抓走了,那帮人现在在找我,我不敢回家,在红光村这边,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找过来,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么?“

马小龙说好,你跟我说具体地址,我现在就赶过来。

燕燕跟他说了一个地址,马小龙回过头来,对我们说道:“去那边?”

马一岙点头,说好。

我们下了楼,上了车,往红光村方向开的时候,我忍不住说道:“这个电话,打得也太及时了吧——那个什么燕燕,会不会有问题?”

马小龙给我们介绍起了燕燕的来历,她原本是燕京人,家里很有权势,后来父亲调集单位资金,在海南炒楼,海南楼市崩塌的时候,她父亲也崩塌了,先是被解除职务,然后双规,后来入狱。

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不得不辍学,几经辗转,又回到了父亲梦断魂的地方来,好在有个好嗓子,这才得以立足。

这样的人,身家背景其实都是简单清白的,问题倒是不大。

当然,说是这样说,因为我们在旁边,马小龙到底还是多了一些提防,到了地方之后,打电话询问清楚之后,让我们在外面等着,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我有些担心,最终还是选择陪着他一起去,而马一岙与朱雀两人在外面接应。

燕燕住的这地方,是一个出租房,是歌舞厅鼓手的家,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鼓手开的门,他警惕地朝着我们身后的楼道看了一眼,这才放我们进来。

进了屋,鼓手领着我们到了一个房间,推门进去,里面没开灯,但我瞧见那日在台上熠熠生辉的歌手燕燕,此刻却是素面朝天,一脸惨白地站在窗边,朝着外面望去。

当马小龙顺手去开灯的时候,她却出声阻止了:“别,别,别开灯。”

马小龙皱着眉头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燕燕在电话里说得很含糊,而见到面之后,她不得不说实话:“我弟弟欠了别人一点钱,还跟那帮人发生了冲突,他现在人已经给抓走了,那帮人还放了话,说要找我麻烦,想要让我去卖身还债——他们的人已经堵在了大富豪,还有我现在的住处,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马小龙听到,平静地说道:“你刚才可是说有人要杀你。”

燕燕说对,他们说如果我不帮着还债,又不肯卖身帮他们赚钱,就要杀了我……

她这种现编出来、模棱两可的话语,让马小龙听了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那你弟弟人现在搁哪儿呢?”

燕燕说道:“在凤塘村那边,他惹到的,是一个叫做吴万青的人,我听说他在崖州这一带,很有势力,他……”

马小龙打断了她的话,说吴万青我知道,万里归云吴万青嘛——你弟欠了多少钱?

燕燕低头,说:“我听我弟讲,好像是七万多。”

马小龙不耐烦地说道:“到底多少?”

燕燕赶忙回答:“七万八。”

马小龙说这个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寻常人,肯定是天价,但对你来讲,你在歌舞厅唱了这么久,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一些积蓄的吧,不至于一点儿都还不起。

燕燕低头说道:“龙哥,我的确是能赚一些钱,但在崖州这个地方,吃穿和租房子都很贵,而且我弟弟这个人,还改不了以前的臭毛病,花钱如流水,我手头,实在是拿不出,而且几个朋友也没办法……”

马小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钱,我暂时可以给你垫付,不过你打算怎么还呢?”

燕燕赌咒发誓地说道:“龙哥,只要你把钱借给了我,我、我到时候一定还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她说这话儿的时候,还有些笨拙地往前靠了靠,将胸给挺了起来。

倘若是往日,马小龙或许还有些兴趣,不过现在却没有理会,而是认真地说道:“好,我跟你去领人。”

马小龙应下此事,然后带着燕燕下了楼。

我一路都没有说话,等到燕燕上了后车座的时候,我问他道:“那个吴万青,你认识么?熟?”

马小龙摇头,说不熟,本地人,地头蛇,崖州这边几个很厉害的修行者之一,只听过名字,没见过面,不过大家都在崖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接触一下,谈一谈总是可以的——我在这边的名头也还行,实在不行,把我家老头子搬出来就是了。

我们上了车,乘着夜色赶往凤塘。

这路程遥远,差不多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方才赶到了那个村庄。

在村口的时候,马小龙停车,让燕燕给吴万青的人打电话,而他则跟我们商量:“吴万青这人我没有打过交道,但听说这人的脾气挺怪的,一会儿见面了,未必好说话,所以我们的人也不能全部进去,需要留点在外面放风,关键时候还得去接应一下。”

我因为心怀内疚,所以说道:“我跟着你吧。”

马一岙说侯子你的江湖经验少,这个时候,还是我来吧,多多少少还能说上话。

我不愿,而这个时候朱雀则说道:“行了,你们都去吧,到时候万一真的有问题,我过来接你们就是了。”

简单讨论结束之后,大家也不纠结,而燕燕这边也跟绑走她弟的人联络上,跟我们说对方在村西头的一家汽车维修厂等着我们。

朱雀下了车,而我们则直接开车前往村西头。

那汽车维修厂十分好找,毕竟有一个很大的招牌,我们开到了铁门口,有人出来,用方言问了一句之后,将门打开。

马小龙将车子停在了院子里,然后有两个晒得浑身发黑的小伙子过来搜身,怕我们带武器。

特别是手枪。

为了避免冲突,我们没有阻止,让人搜过身之后,给带进了车场里面去。

刚刚进到汽油味浓烈的车场,跟着来的人就将出口的三扇卷闸门全部都拉了下来,紧接着几束强光从几个角落里射来,然后房间里走出了十几人来,将我们围住。

有一个吹成爆炸头的年轻男子一脸阴沉地走到了我们跟前,冷冷说道:“你还敢过来?”

燕燕的身子都在发抖,不过有我们在旁边,也强撑一口气,说道:“我弟在哪里?”

爆炸头说道:“你弟就在后面,怎么着,叫了几个人,是准备过来抢人的么?”

他一脸挑衅地看着我们,而马小龙这时方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叫马小龙,亚龙湾的东北老四马小龙,找吴万青吴老大来说话。”

那人显然是听说过马小龙的名字,听到他自报家门,脸色一顿,沉默了两秒钟之后,转身离去。

其余人则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有人还将手往后腰摸去。

过了两分钟,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晒得黝黑的半老头子给爆炸头领了过来,瞧见马小龙,拱手说道:“马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这人气定神闲,神光内敛,却正是当地的地头蛇,万里归云吴万青。

马小龙与他客气几句,寒暄过后,开门见山地谈起,说这件事情他应下了,钱由他来给,希望吴万青能够高抬贵手,放人。

听到这话儿,那个黝黑肤色的半老头子犹豫了很久,方才说道:“看在马老板的面子上,可以。”

马小龙松了一口气,而燕燕则是大喜过望,然而那人却接着说道:“不过汪小飞那家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三十万的医药营养费,还需要打断他的双腿,这个没问题吧?”

啊?

马小龙一脸错愕,说为什么?

吴万青阴沉着脸,冷冷说道:“那小畜生搞了我女儿,还把她殴打流产,我总不能一点儿说法都没有吧?”

啊?

第六章 汪小飞的话

听到吴万青的话,原本有些不太高兴的马小龙一下子就愣住了。

过了两秒钟之后,他回过头来,盯着燕燕,说果真有这事?

燕燕被马小龙看得有些心慌,哭着说道:“我不知道啊,我没听他说过的,他只说自己欠了人家钱。我弟弟其实很乖的,就是贪玩了一点,他以前学习成绩很好的,后来我爸出事之后,性子才变了一些的,不过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她哭哭啼啼地说着,那个爆炸头顿时就怒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臭三八,我妹子现在还躺在医院呢,你敢说没有这事情?”

马小龙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燕燕的肩膀,认真地说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马小龙那吓人的眼神盯着,燕燕有些慌了,这才哽咽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

马小龙放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拱手说道:“吴老大,不好意思,我没有弄清楚情况,打扰了……“

他说完话,居然转身就要离开。

我搞不明白马小龙的意思,瞧见他要走,也跟着走。

而瞧见我都准备离开了,燕燕真的慌了,一下子就冲过来,抱住了马小龙的大腿,哭着说道:“龙哥,龙哥你别走啊,求求你救救我弟,只要你救了他,我给你当牛做马,下半辈子报答你,好不好?”

马小龙停下了,指着她,破口大骂:“草泥马,这样的垃圾,救来干嘛?吃屎么?”

燕燕哭着说道:“可我家就这么一个弟弟啊,他要是没了,我们汪家,可就绝后了啊……”

马小龙说早死早超生,放开。

他将燕燕的手给弄开,将人推倒在地,然后继续走,而这个时候,爆炸头瞧见我们不再管这事儿,便带人上前来,将燕燕给按住。

那爆炸头恶狠狠地说道:“你弟把我妹肚子搞大了,老子也要弄一下他姐,等玩腻了,回头将你往黑窑里扔进去,什么时候赚够了钱,什么时候可以走——对了,听说你唱《甜蜜蜜》很好听啊,一会儿在床上,你可得好好跟我唱一唱……”

他发泄式的话语,让我们听得分外刺耳。

马一岙停下了脚步,而我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最后停下来的,是马小龙。

他转过身来,盯着正在奋力挣扎中的燕燕,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吴老大,钱我出了,人我领走,这事儿,算我欠你一份情。”

吴万青听到,有些不确定,看着马小龙,说马老板,不是不准备搀和这件事情了么?

马小龙看着他,诚恳地说道:“吴老大,之前是我没弄明白状况,所以才会贸然揽下此事,事实上,我对她那渣渣弟弟,同样看不惯;不过燕燕这人,我还是知道的,她的辛苦,我也看在眼里,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汪小飞固然该死,但您没必要脏手。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再添麻烦?钱我出,令爱也需要有更美好的未来,至于汪小飞,我同意你的处理意见。”

他说得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吴万青盯着他,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都说马平才生了一个好儿子,我之前不觉得,现在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如此。”

啪、啪、啪……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离开,而爆炸头也不情不愿地将燕燕给放开。

没多一会儿,就带了一个长相还算不错的年轻人过来。

那年轻人浑身都是淤青,鼻青脸肿的,不过小模样长得还挺不错,有着一种当红小生的皮囊,跟燕燕长得也很像,显然就是她的那个渣男老弟汪小飞。

燕燕瞧见自家弟弟如此颓废模样,忍不住喊道:“小飞……”

年轻人瞧见燕燕过来,身后还有我们几个人,顿时就激动起来,使劲儿挣扎一下,发现不管用,就大声喊道:“姐姐,救我,姐姐,他们要杀我啊,你快救救我……”

燕燕流着眼泪,想要上前去,却又不敢,只有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看着马小龙。

马小龙不为所动,朝着吴万青拱手,说道:“请。”

年轻人被拖到了前面来,心中欢喜,说道:“姐,你带人过来救我了,对不对?太好了,我们走,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在旁边瞧着,有些想要笑。

像这样的“妈宝男”,一点儿情商和智商都没有,到底是怎么骗到女孩子的?

难道就凭着那一身好皮囊?

现在的女孩子,真的就只是看那一张脸过日子了么?

而吴万青没有理会年轻人的话,挥了挥手,有一个浑身带着凶煞之气的络腮胡走了上来,闷声闷气地说道:“放倒,放平……”

押着汪小飞的那两人立刻照做,而随后有人递了一个修车的铁扳手过来,络腮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时汪小飞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大声喊道:“姐姐,救我,救我……”

燕燕也终于耐不住了,想要上前阻拦,却给马小龙给拦住,不让她上前自取其辱。

燕燕拼命挣扎着,就像一头护犊的母老虎一般。

不过母老虎,终究敌不过真老虎,马小龙死死地将她拉住,而在燕燕愤怒的哭喊声中,络腮胡朝着汪小飞的左腿和右腿膝盖上,各自恶狠狠地砸了一下。

砰、砰!

他是个修行者,而这一下,毫不留情,我听到了刺耳的骨裂声,即便不用看,也能够知晓,那整个膝盖骨,都已经碎了。

碎成了渣渣。

“啊……”

汪小飞发出了惨烈到极点的叫喊声来,而络腮胡却并没有半分怜悯,抬起钢头皮鞋,朝着他的伤口处,又恶狠狠地剁了一脚。

得……

这样的情况,就算是送到医院去,也是救不过来了。

汪小飞疼得双眼一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当那帮人将汪小飞像面口袋一样扔到地上来的时候,马小龙方才放开了燕燕,她哭嚎着冲了出去,扑倒在昏死的弟弟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马小龙则走上前去,朝着吴万青拱手,说吴老大,钱,我明天叫人给您送过来。

吴万青拱手,说好,慢走。

他自己家大业大,对于这一笔钱,倒也没有太在乎,而且也不觉得像马小龙这样的人,会赖他的账。

我们将昏死的汪小飞,和哭得昏天黑地的燕燕给带出了修车厂,然后找了件旧衣服,将他的伤口包起来,随后开车出去,在村口汇合了朱雀之后,离开了这里。

因为车子有点挤,朱雀不得不坐在我腿上。

随后我们将汪小飞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路上燕燕一直都在哭,一开始撕心裂肺,到了后来,不断地抽噎,甚至都要呕吐的样子。

到了医院的时候,马小龙将汪小飞直接扔在了地上,从车里弄了一瓶矿泉水来,直接浇在了他的脑门上。

燕燕瞧见,如护犊的母兽,一把推开马小龙,说你干嘛?

马小龙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让你弟赶紧把杀害魏晓琴的那个凶手,告诉我。”

燕燕悲切地说道:“就不能送他进医院,抢救完了再说么?”

马小龙瞧见她那有一些怨恨的眼神,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汪燕燕,我告诉你,今天要不是我出手,你觉得你弟弟就只是断两条腿那么简单么?他吴万青是什么人?走私起家,大名鼎鼎的帮派老大,这崖州市面上有名有号的大混子,有一个算一个,见到他,都得叫一声青爷。他今天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信不信你弟弟现在已经给放在汽油桶里,灌上水泥,沉进海底了?你信不信你现在,已经被十个二十个男人给上了?如果你知道这些,你还会想要怪我吗?”

燕燕哭着说道:“哥,龙哥,我不是想要怪你,我只是觉得,如果再努力一点点,说不定……说不定小飞的腿就不用断……”

她无力地解释着,而马小龙恼怒地骂道:“草泥马的,把人家女儿的肚子搞大了,这没有什么,说白了就是两情相悦,你还偏偏把人家打流产了——你真当人家是不敢吱声的乡巴佬么?就算是乡巴佬,还不能让老实人有点脾气?要我说,他的腿就该断,不断,老天都看不过眼……”

他破口骂着,而这个时候,地下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马小龙低头一看,瞧见汪小飞已经醒了过来,于是一把就将他的脖子揪了起来,问道:“你看清楚了,昨天带走魏晓琴的人,是谁不?”

汪小飞许是疼得厉害,不断地呻吟着,就是不肯回答。

马小龙不给他含糊的机会,直接“啪、啪”两个大耳刮子下去,然后再一次问道:“说,还是不说?”

汪小飞给扇得懵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我认、认得,上次有在大富豪瞧见过,是南梗苗人,为首的,好像叫做熊王飞。”

第七章 苗女热情,大碗奉茶

苗族是海南的世居苗族之一,究其根源,有两种来历,第一是明代作为兵士,从广南征调而来,后来落籍海南。

清光绪《崖州志》里就有记载:“又有一种曰苗黎,凡数百家。常迁徙于东西黎境……时出城市贸易,从无滋事。盖前明时,剿平罗活、抱由二峒,建乐定营,调广西苗兵防守,号药弩手,后营汛废,子孙散外山谷,仍以苗名,至今犹善用药弩。”

《琼州府志》、《感恩县志》等也有类似的记载。

第二种,还有相当数量的苗族是为了谋生而来的,普遍的说法是苗人从广南来,是坐船过海的,登岸后第一个居住点是凰田。

凰田为一盆地,苗人将此盆地开垦成一片良田。但统治者见苗人生活富庶,就进村抢劫,并要将苗人斩尽杀绝。苗人只得丢弃家园,逃往大山密林。

海南岛上的苗人,又称之为苗黎,大部分都居住于中南部的高山地区。

建国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陆陆续续有一部分苗人从高山迁到了稍微平缓的坡地来,而这个被汪小飞提及的南梗苗人,便是其中一支。

马小龙并非偏听偏信之人,又特地与汪小飞询问了一句,那家伙对答如流,看样子好像应该是真的。

对于熊王飞此人,马小龙并不熟悉,不过他也没有多言,大概问得差不多之后,回到了车里,从包里拿出了两万块钱的现金来,递给了燕燕,让她带自己的老弟去医院,而我们则不能拖时间,得赶紧前往南梗一带。

马小龙有许多的事情要办,所以这一次由马一岙来开车,他则打起了电话来。

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人,明天一早,得把钱给人家吴万青那儿送过去。

毕竟“人无信不立”,按照吴万青的性子,自己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把汪小飞杀了,如何消解心头之恨,只不过人家看在他的面子,让我们将人接了回来。这其实是很大的人情了,那么这点儿钱,再去拖欠的话,他以后恐怕就无法在崖州这一代立足了。

第二件事情,就是让人查一下南梗苗人的底细。

他找了两个人,分别是公家的那位兄弟,还有一位,则是崖州的一个老前辈。

公家的那个兄弟十分谨慎,听到他这般问,立刻就说是不是有了新的线索,并且警告马小龙,说如果有线索的话,得跟他们这边说,不要私自行动,不然出了什么后果,会弄得他没办法帮忙收场的。

如此唠叨一阵,方才说起了南梗苗人的事情来,说那是一个比较封闭的村子,从山上迁下来之后,就一直如此,保持着宗族的体制。

所谓的村长,还不如他们自己的族老说话管用。

当然,那是前些年的事情,近几年来,随着外面的世界变化越来越快,古老的苗寨体制也开始有了新的发展,去年还出了一个大学生呢,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听过了官方的说法之后,崖州的那位老前辈则明确告诉马小龙,说南梗苗人,算是海南岛内为数不多的黑苗人一脉。

所谓“黑苗”,其实就是有着古老传承,有许多巫术手段的族群,南梗苗人尤其如此,养蛊、巫医、祭天、守约,这些事情,一样不少,不过他们的性格内敛,基本上不会跟外界有太多的交流,除非是被惹着急了,像巫蛊这样的手段,都是不会给外人瞧的。

而且人家待客也十分热情,对朋友也很好,只要认定了你,绝对巴心巴适。

那前辈听说过几个故事,都是有人得了绝症,恰巧认识南梗苗寨的人,上门求医得解之类的,传得神乎其神。

他倒是认识一个朋友,跟南梗苗人的关系很不错,不过那人在东北,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

打听得差不多了之后,马小龙打了个电话给自家妹子,说明了此事。

马小凤听说我们要前往“高坡”苗寨,当即就不愿意,让自己老哥别乱来,然而马小龙却跟她再三保证,说自己只不过是去问问,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让马一岙将车开到加油站去,将车厢的油给加满。

当天晚上,我们三个男人轮流开车,前往南梗苗村的方向。

两千年的时候,那个地方还没有通车,我们大概在次日早上,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将车停在了附近的一个聚居点,等了半个小时,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那里询问了一下路途,这才动身出发,前往南梗。

虽然南梗苗人已经从中部高山往下迁徙了,但这一片依旧是山坡地带,山路着实难行,而且这儿又是热带林子,一路上走着,其实挺麻烦的。

往前往后,都是密林,只有中间,有一条羊肠小道,能够勉强通过。

因为对路段不熟悉,我们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方才赶到了一处苗人聚居点附近。

我们没有敢直接进去,而是在外面徘徊,得先确定了这儿是南梗苗寨之后,再继续后面的行动。

我们这一次过来,除了问责那个叫做熊王飞的家伙为什么要杀魏晓琴之外,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关于俄罗斯女郎安娜的下落。

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是安娜,或者说她的同伴对魏晓琴下的手。

一直到我们找到安娜住处,发现那里的搏斗,才知晓,魏晓琴也许是不知觉卷入了一场祸事之中,大概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才被灭了口。

到底是什么祸事呢,为什么又跟着南梗苗人有关系呢?

这些事情,才是我们需要搞清楚的。

只不过如何调查此事,也是十分麻烦的,毕竟南梗苗人的厉害,那位老前辈已经是再三提醒过我们了,里面毕竟有种种事儿,如果一旦激怒对方,到时候恐怕即便是我们,也未必能够安然脱身。

即便是像朱雀这样的,能够毫发无损,但其他人呢?

我呢,马一岙呢?

马小龙呢?

我们显得十分谨慎,商量了一下,都感觉头大如斗,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声音。

啊?

一开始那女人说的话我们并没有听懂,而随后,她换成了汉语,我们方才听得明白:“你们几个,是哪个啊?”

而当我们听清楚话语的时候,也瞧见了说话的人。

那是几个穿着蓝色土布长裙的年轻女孩子,为首问话的那个女孩差不多十八九岁、二十来岁,长得十分水灵,两只黝黑发亮的眼睛扑棱扑棱的眨着,小脸蛋儿红扑扑的,透着年轻健康的青春气息,脖子上还带着牛角银饰,看上去很有活力的样子。

这是寨子里面的女孩?

我有些发愣,而马一岙却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说道:“你们好。”

他高大俊朗的外表和温和中正的气场,让几个女孩子放松了下来,为首那个女孩儿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然后问道:“你们是谁啊,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话有一点儿口音,不过如软糯清脆,很是好听。

马一岙跟他们解释,说自己是大学的老师,带着几个研究生来山里面采集生物标本,做研究的,没想到这边的路况着实复杂,我们转晕了,一不小心就迷了路。

他说得一本正经,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再加上他天生就容易让人信任的脸,那几个女孩子并没有怀疑。

不但没有怀疑,而且还十分热情地请我们进寨子里面去歇息。

得了苗女们的邀请,马一岙顺坡下驴,带着我们几个学生,跟着她们就进了寨子里去。

进村的途中,为首的那个女孩十分热情地作了介绍,因为她们的名字有点儿拗口,我只记住了她的,叫做安丽(又作阿丽),当然,这也只是简称,而马一岙则化名司马鳌,给我们几个也随便取了一个名字。

当然,我们其实并不是重点,几乎所有的妹子,眼睛都落在了马一岙身上,不断地问他话儿。

好在马一岙本身就是生物专业的高材生,对待这些看似幼稚,实则暗藏“杀机”的问题,对答如流,没有露出半分破绽来。

我们给领进村子,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处大宅子前,安丽请我们在堂屋坐下,然后去给我们泡茶。

她带着两个小姐妹去了旁边的厨房,有一个黑乎乎的胖妹陪着我们聊天。

刚刚没有聊几句,这时堂屋走进来一个身体健硕的年轻人,瞧见我们,脸顿时就黑了,冲着胖妹叽里咕噜几句,胖妹回答了一下,那年轻人立刻就出了门,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而这时,安丽端着几个大碗进来。

她笑吟吟地对我们说道:“原来的客人,我们条件有限,莫得茶杯,只有吃饭的碗,莫嫌弃哟,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吧……”

第八章 藏龙卧虎的苗寨

面对着很是热情的苗家妹子,我和朱雀伸手过去,接过了那一碗茶,然而无论是马一岙,还是马小龙,却都不约而同地说道:“不用了,不口渴……”

如果只是一个人,我或许并不觉得奇怪,但两人几乎是同时说起,我顿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蛊毒。

当初我们出发,前往苗疆去找寻离别岛的时候,四处闯荡、很有经验的马一岙就跟我聊过关于苗疆蛊毒的事情,那是一种类似于病毒的神秘学科,一直以来,都在苗疆一带流传着,威名赫赫。

虽然此法不过是旁门左道,无奈之举,与修行大道不能相比,但到底还是极具有威慑性的。

而关于苗人下蛊的手法,我也知道一些,晓得在苗人聚集之地,特别是黑苗,可不能乱喝别人给的茶水。

说不定,里面是有千万条蛊虫存在的。

面对着马一岙和马小龙的推辞,那个漂亮的苗家妹子笑吟吟地说道:“不愧是大学老师,懂得的事情真多。”

说罢,她伸出了左手小拇指来,翘着兰花,在我们每一碗茶水那儿都蘸了蘸,然后将那小拇指放进了自己那粉嫩泛红的嘴唇里,轻轻吮吸着。

她的双唇柔软健康,没有涂过任何唇膏,却充满了莫名的诱惑性。

当然,这只是男性的视角,安丽用自己大方大方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茶水没有任何手脚,反倒是映衬了我们的过分小心和谨慎。

马一岙瞧见安丽如此坦荡,接过了瓷碗来,举高,然后一口喝下,而我们其余人也纷纷将茶水喝下。

还别说,这茶水应该是放了茉莉花和柚子皮,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解渴。

而这个时候,那个黑胖小妹走上前来,与安丽耳语两句,听到她的话,安丽皱起了眉头来,回了一句话,然后对我们说道:“司马老师,不好意思,阿郎他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之前被人骗过几次,很不开心,就对你们汉人有些不友好……”

马一岙赶忙说道:“不必不必,我们到底还是不速之客。”

安丽正色说道:“你哪里是什么不速之客,你们是我安丽的客人,他是个小孩子,你别跟他计较。且等等,我叫姐妹去做饭了,你们吃完了晌午饭,我再亲自带你们下山……”

她十分热情地留着我们,而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一个包着蓝色头巾,却穿着时髦短袖皮衣、蹬着黑色皮靴的壮硕汉子,在先前那个年轻人的带领下,走进了堂屋里来。

他的气势很强,我瞧见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凝之色,抑制不住地翻滚。

夜行者,而且至少是大妖以上,甚至是巅峰状态。

高手出民间,藏龙卧虎啊。

那人一进来,扫量了我们一眼,冷冷地对安丽说道:“安丽妹子,你出来。”

他五大三粗,体格健硕,双目如鹰眼一般锐利,无形中之中,很是威严,此刻说起话来,堂屋里面的其他几个苗女都下意识地往旁边退去。

那安丽却走到了他的跟前来,拦住了他,说熊王飞,你想要干啥?

熊王飞?

听到这个名字,我下意识地朝着那男人望去。

没想到他正是我们想要找寻的熊王飞,也就是汪小飞口中,带走魏晓琴的那个苗人。

他,也极有可能是杀害魏晓琴,带走安娜的凶手。

我的瞳孔收缩,心跳加快,而马一岙却不动声色地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情况不明之前,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自杀行为。

那个叫做熊王飞的男人瞪了安丽一眼,说你知道这些人是谁么,你就往寨子里面领?

安利指着马一岙,说他叫做司马鳌,是大学教授,旁边的这几个,是他的学生,人家是知识分子好吧,你能不能别这样一惊一乍的,把人吓到了怎么办?

熊王飞不相信,说大学教授?哪个大学的?

安利刚想回答,结果才发现自己也忘记问了,回过头来,看着马一岙说道:“司马老师,您是那所大学的教授来着?”

马一岙说起了自己的母校:“水木的。”

啊?

熊王飞哈哈大笑,说真当我们乡下人没见识呢?水木在燕京,没事儿跑我们海南来做什么调查?阿郎,把人给我带走,我倒是要亲自问问,这帮人没事儿跑到我们这里来,到底安着什么坏心眼……

旁边的几个年轻后生听到吩咐,立刻就围了上来,而安丽直接挺胸,拦在了众人的面前,大声说道:“我看你们谁敢,谁敢!”

熊王飞恼了,说安丽,虽然你是苗王的孙女,但也不能肆意妄为,你再这样,我就去祠堂请苗王过来了。

旁边的阿郎听到,低声说道:“哥,苗王在见蜀地来的客人呢,这种小事,就别去打扰他了。”

安丽却笑了,说行,去叫我爷爷过来评评理……

马一岙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我们学校,跟海口生物研究所这边有一个合作项目,这位熊王飞兄弟如果不信的话,我打一个电话去研究所那边,让他们的人来给我证明,这样可以了吧?”

熊王飞冷哼一声,说莫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你打打看,这儿要是有信号,我跟你姓。

马一岙说那你们这里有座机不,有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们证明。

熊王飞冷笑连连,说你觉得我们这里会有么?

“够了!”

这个时候安丽站了出来,冲着熊王飞喊道:“熊王飞,他们是我的客人,不是你的敌人,你吵了吵过了,闹也闹够了,这里是我家,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去。要真的有什么,你去把我爷爷叫过来……”

她满脸寒霜,显然是真的生气了,被她这般翻脸一样的训斥,熊王飞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这个丫头片子,真的是好歹不分,不听我的话,有你哭的时候。

说完这话,他猛然一甩手,带着人离开了。

熊王飞离开之后,马一岙也站了起来,说安丽姑娘,没想到我们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抱歉抱歉,你回头的时候,跟那位兄弟好好说一说,别因为我们这些外乡人闹矛盾。行了,茶也喝过了,也歇息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我们起身告辞,准备离开,安丽却将我们给拦住。

她认真地说道:“如果说刚才熊王飞和阿郎他们几个的举动让大家感到不安的话,我代他们向你们道歉——他们之前,都吃过一些亏,老是被那些做生意的汉人骗,所以性子有些偏激和极端。我们苗人,和你们汉人之间的误会很深,这是日积月累下来的,但是我不希望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你们现在离开了,回头跟人说起这里的事情,恐怕又会有更多的人误会。我希望你们能够不要嫌弃我家的粗茶淡饭,能够留下来,吃点饭,喝杯我们这里特别酿造的美酒,能够有一个好印象……“

她说得特别诚恳,听到这里,我都感觉不留下来,着实是有些太辜负别人的好意了。

马小龙也动摇了,看向了旁边的马一岙。

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再走,那就是不懂事了。”

他示意我们坐回去,而安丽则开心得像个小女孩子一样,满脸灿烂的笑容,招呼旁边的姐妹道:“春花、茉莉,赶紧去做饭,把坛子里面的酸鱼和肉都拿出来,还有我爷爷藏着的古酿酒,也沽一点出来,我要请客!”

“哎!”

两个苗家小姑娘应声去了厨房,而安丽也挽起了袖子,准备去忙。

她告诉我们,说你们随便坐,院子里也可以走走,但是不要去楼上,那是我爷爷的房间,他不喜欢别人去他那里。

我们点头,说好。

安丽离开之后,马一岙冲我们使了一个眼色,大家一起出了房子,来到外面的晒谷场前来。

这儿的地势颇高,能够瞧见大半个寨子,马小龙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吃完饭?”

马一岙咬牙,说既然都来了,而且安丽对我们也还算不错,那咱们就查一查,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刚才那个熊王飞很厉害呢,至少是大妖级别。

马小龙眉头一跳,说当真?

他自己也算是年少成名,而且也是夜行者家族出身,虽然家里面在商界上的成就更强一些,但有钱的话,资源也不会很少,正因为如此,方才能够去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里面进修。

但夜行者晋级,并非是资源堆砌,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时至今日,他也才抵达平妖境界。

虽说夜行者的实力,并不是绝对与境界挂钩,就比如我,一个还没有完全觉醒的小妖,对上名震一方的大妖,也毫不畏惧,但等级划分出来,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所以熊王飞的实力,也着实将马小龙给惊住了。

我点头,说当真。

马小龙有些心虚,看着马一岙,说要不然,咱们走吧?

第九章 朱雀醉酒

马小龙心生退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虽然他很想查明魏晓琴之死的真相,但这苗寨子随便出来一人,都是大妖境界的厉害角色,如果继续待下去,很有可能会出大事,甚至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他对于魏晓琴而言,内疚大过于一切感情,对那个什么安娜,更是如同陌路人,如果真的需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终究还是有一点儿犹豫。

更何况我们还在这里,他也不希望这件事情,太过于影响到我们。

但马一岙看了一下身边的朱雀,却笑了。

他说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其实是一个机会,留下来多看看吧,应该问题不大。”

他对朱雀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相处了那么些日子,能够亲眼瞧见朱雀这些天来的进步,从最开始的平妖境界,陡然突破到大妖境地,而她凭借着浑厚的朱雀妖元,陡然爆发出来的实力,甚至不逊于妖王状态,这样的朱雀还是挺让人安心的。

有了这样的保障,他的行事,方才敢更加激进一些。

安丽她们做饭挺快的,没多一会儿,她出来叫我们用餐。

大家来到了厨房,发现摆了一大桌子的饭菜,都是比较有特色的菜式,什么苗家酸汤鱼、酸肉切片、白切五花、血豆腐等等,还有一些时令蔬菜,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旁边还有酒,泥坛子装着的,没有启封,却能够感受得到悠绵的香味。

因为今天敬茶的事情,在开饭之前,安丽还特地当着我们的面,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然后将那酒坛子给启封,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面而来,其中又隐隐带着几分花香。

安丽笑吟吟地说道:“别人都说我们这儿的百花茶好喝,但实际上,真正好喝的,是这百花酒——我听爷爷说,在你们中原地区,有一个地方,女儿生下来的时候,就会酿酒,将最好的头几道酒用坛子装下来,泥土封印,埋在地下,等到女儿出阁的时候再拿出来,招待客人……”

马小龙说道:“那个叫做‘女儿红’!”

安丽点头,说对,女儿红,这一坛酒也是一样,我听说我出生的那一年,山里面的雨水也是最好的一年,然后我爷爷将酒酿好了,就封存,放在地窖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味道就特别的好,我爷爷特别不舍得喝,总拿这个典故来笑我,今天你们贵客临门,我拿家里最好的酒菜来招待你们,也尝一尝,这酒,到底有没有我爷爷说的那么好喝。

她起身给我们倒酒,马一岙赶忙拦住她,说这可使不得,既然这酒,对你,对你爷爷的意义这么大,何必给我们这些不懂酒的人喝呢?留着吧,留着吧,我们吃饭就好。

安丽被他拦住,横了他一眼,假装生气地说道:“怎么?嫌弃这酒?”

马一岙这才收回手,苦笑着说道:“我们都是读书人,不太会喝酒的……”

安丽眨了眨眼睛,说道:“主要是我,还有我的这几个小姐妹想喝,就借着这么一个由头而已——你们放心,我爷爷不是老古董,他挺开明的啊,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同意我们整族的人,都搬到这边来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不再多言,让安丽将酒倒上。

他们这儿喝酒,有一个特色,并没有酒杯,而是直接用吃饭的碗来接酒,所以一倒就是一大碗,先喝酒,喝完了碗中的酒,可以再续,或者可以添饭。

安丽给我们每人倒了一大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举杯,对我们四人,以及身边的小姐妹说道:“来,敬大家。”

我们举杯(碗),说道:“多谢款待。”

我之前不注意,这会儿的时候方才懂得谨慎,瞧见安丽美美地喝了一大口,脸上飞出红霞,这才小口抿了一下。

随后我发现这酒果然香醇,虽然肯定比不上我以前在酒场上喝过的诸如茅台、五粮液一样的高级白酒,但它绵延之中又带着几分凛冽,另外还有许多花香在里面,好入喉,回味又够,喝上一口之后,感觉心底里暖绵绵的,很是舒爽,心情仿佛在这一会儿,豁然开朗起来。

这样的好酒,还真当得起妹子的夸赞。

“好酒!”

马一岙和马小龙喝过之后,也纷纷夸赞起来,而朱雀更是夸张,她一口喝下了那碗酒,双眼发亮,忍不住猛然一拍桌子,说好,好酒啊……

瞧见她这般豪爽,安丽自是高兴得很,亲自给她倒上一碗,然后问道:“这位姐姐,喜欢喝酒?”

朱雀抹了一把唇边的酒液,人有点儿兴奋起来,推了我一把,说以前的时候,我哥哥经常酿那猴儿酒,然后叫我们几个去喝,不过他做得多,整整一池子,那个时候,我就会直接跳进里面去,一边洗澡,一边喝——每次我哥哥瞧见了,都气得不行,说我跳进去了,酒都脏了,别人还怎么喝呢?哈哈哈,不过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每一次都骂,一脸嫌弃,不过最后自己还是也喝了……

说着说着,她又举起了桌子前的碗来,说道:“干!”

她又喝了大半碗,我赶忙拦住她,说吃点菜,吃点菜……

我没有想到,这个妹子,居然是个酒鬼。

安丽瞧见喝了酒之后,完全放开的朱雀,笑盈盈地对我说道:“你别拦她啊,喜欢喝就喝呗,来了我这儿,酒管够——对了,她是你妹妹?”

我愣了一下,说:“干妹妹。”

她看了一下朱雀,又看了一眼旁边吃菜的马一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我瞧见她这样子,仿佛是对马一岙有意思的样子,估计是在试探朱雀和马一岙的关系呢,不过到底是女孩子,脸皮子薄,终究问不出口来,只有又给朱雀倒酒,说来,来,来,喝酒。

这一顿饭吃下来,那一坛子的酒,大半都给朱雀喝了,不过她的这身体,可不是那洪荒大妖,而是秦梨落的。

所以喝了酒,她就开始闹起了酒疯来,弄得我头大不已,好不容易给劝住,结果她头一歪,又沉沉地睡去。

安丽瞧见,赶忙将朱雀领到了自己的闺房,让她现在房间里面小憩一会儿。

吃过了饭,我们要帮忙收拾,结果安丽不让,拦住我们,让我们休息,她带着人收拾完了,洗过手之后,过来说道:“那位姐姐有点儿喝醉了,你们也赶不了路,不如先在这里落落脚,等她酒醒了,再出发也不迟。”

我们无奈,只有说好。

安丽叫小姐妹们搬来小板凳,在屋前的晒谷场摆开,然后坐下来,跟我们聊天摆门子。

她对于外界的事物十分感兴趣,拉着马一岙不断地问,而马一岙这人呢,博学多才,又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跟几个苗家姑娘聊得倒也热切,我在旁边坐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如此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还是聊得火热,而我则起身来,说道:“我去看看她……”

我起身,在一个又黑又胖的苗女的陪同下,来到了一楼右侧的房间,那是安丽的闺房,走进里面,房间里布置朴素,大部分都是木制和竹制的家具。

唯一能够瞧出现代化痕迹的,恐怕就是床上的蚊帐。

朱雀躺在床上酣睡着,我走到床边,伸手到蚊帐里面去,推了她一把,说醒一醒,我们得走了。

朱雀在睡觉,推也推不醒,等我用力了,她直接翻了一个身子,滚到了靠墙的那一边去。

瞧见朱雀酣睡时,胸口露出来的那一抹雪白,我有些无奈,而旁边的那个苗女则嘻嘻一笑,说不妨事的,她就是贪杯而已,酒品倒是挺好,你们今天耽搁了,就在这里住下,回头的时候,我们姐妹商量,各自匀点房间出来,够你们几个住的。

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那小胖妹笑了,露出一口有些泛黑的牙齿——这个是嚼槟榔嚼太多了——她笑着说道:“你对你干妹妹,倒是挺好的。”

我瞧见她笑吟吟的,总有点儿眉目传情的意思,心头一跳,赶忙说道:“不,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女朋友。”

啊?

小胖妹很是失望,尴尬地说道:“嘿,原来是情哥哥情妹妹啊……”

我有心支开她,于是说道:“麻烦你去弄点水来好么,我给她擦擦脸!”

小胖妹不情不愿地离开,而她一走,我赶忙将床上酣睡的朱雀给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然后说道:“嘿,醒一醒,你是装醉呢,还是真的醉了?”

朱雀给拍得不耐烦,猛然一推,将我直接推翻倒地,后脑勺都撞到地上去了。

我有些恼,爬起来,准备掐她人中,而这个时候,却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道:“你看看,大学老师,还有大学生,有这么能打的么?都是骗你的!”

第十章 爷来叫你们耍棍

我听到这吵闹声,赶忙将朱雀放回了床上,然后冲了出去,却瞧见屋前的晒谷场上,来了十几号人,领头的正是那个熊王飞。

而我们这边,马小龙给淋了一头一脸的大粪,马一岙身上虽然没有,但衣服上面,还是沾染了一些黄黑之物,场中臭气熏天,让人只想把刚刚吃下的中午饭,给全部吐出来。

给淋了一身大粪的马小龙哪里受得住这待遇,当下就炸了,冲上去就要跟一个提着粪桶的男子拼命,而那人却只往后躲,其余几人,则交夹了上来。

心中愤怒,自然没有太多好掩藏的,马小龙显露出了修行者的手段来,却给熊王飞瞧在眼里。

那家伙乐呵呵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跟你讲了,他们是别有用心的,你还不相信……”

马小龙气炸了,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他长拳一振,朝着前方冲去,拦住他的那几人闻到他身上那一股排泄物发酵的恶臭,纷纷皱着眉头往后退去,而随后又来两人,手中拿着光滑的长棍,朝着马小龙劈头盖脸地打。

那帮人早有准备,下手极黑,瞧见他们这架势,就知道不是对普通人使用的。

因为倘若马小龙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就要骨折了。

砰、砰、砰……

那棍棒雨点一样地砸落在了马小龙的身上,这哥们儿此时此刻也是恼了,人一冲动,就忘了所有的顾忌,那手一招一挽,将其中一人的棍子缠住,然后猛然一拽,想要夺棍过来。

不过与他交手那人,都是特别安排的,也是个经验丰富的练家子,哪里能让他空手夺刃,当下也是死死抓着,不肯放手。

而另外一人,却是拿着小碗粗的木棍,朝着马小龙的后背恶狠狠地砸落而去。

砰!

那棍子砸了个正着,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响,小碗一样粗细的棍子,居然给直接砸断了去。

这得多大的劲儿啊,那帮人当真是不给人留活路。

瞧见对方这架势,我心中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熊王飞绝对是心里有鬼,知道我们就是冲着他过来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这般不依不饶呢?

我看到旁边的马一岙居然没有上前,而是一脸嫌弃地脱了外衣,又看着裤子上的黄黑斑点皱眉,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便喊道:“干嘛呢?”

马小龙此刻已经是愤怒到了极致,居然直接显化本相,露出了他东北虎的威容来。

熊王飞这时更是得意,说你看看,夜行者,嘿哟,我的安丽妹妹,你瞧瞧你都往寨子里招了什么人过来啊?

他那边说着,而马一岙则对我说道:“好臭……”

我有点儿无语了,对他说道:“怎么办?打不打?”

马一岙一脸畏惧,十分古怪地指着安丽说道:“她让我别动……”

艹!

我是指望不了他了,瞧见马小龙被四五人围住,其中有两个男人,一个秃头,一个矮壮汉子,都是厉害之人,将显化本相之后的马小龙敌住,然后张罗着去拿网子来,不再犹豫,直接冲入了人群之中。

那帮人瞧见我也出了手,越发高兴,熊王飞哈哈大笑,说安丽妹子,你看看,又来一个……

一个缺门牙的小子从斜刺里冲来,笑着说道:“让我来对付这小子,刚刚学了八步惊门掌,正好缺一个对手!”

他大笑着,朝着我猛然一掌扑来。

这一掌果真有点意思,横空一劈,竟有掌风扑面而来,从修为之上的造化来看,这个小子在他的同龄人之中,当得上翘楚。

只不过,他不小心挑上了我来做对手,这就变成了悲剧。

那个什么八步惊门掌,碰上了贪狼擒拿手,也终究只是心惊胆战而已。

唰!

我步子陡然一停,伸出手去,避开了他的掌锋,然后抓住了他的胳膊,一抽一带,将人揽在怀里来。

那人倒也是个硬茬子,晓得了我的不简单之后,猛然一振臂,想要朝着我胸腹之间袭来,却不料我一个滑步,错开了他的身子,然后猛然一擒,顺水推舟,将人给直接推到了四五米之外的那一滩粪便之上去。

啪……

那人落在了好几坨污浊物上,摔了个狗吃屎——这回可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是真的张嘴贴到了……

恶臭和恶心让他难以再战,当场呕吐出来,而另外一边,我听到了一声惨叫,猛然回头,却瞧见马小龙被那秃头用一把弯弯苗刀,一下子劈在了后背上去。

此时此刻的马小龙身高两米,浑身黑毛,头生虎相,无端威猛,将一群人给战得混乱,但对方早有准备,也并非弱手,三两下就陷入团团围困之中,而那秃头也是无比刁钻,这一刀过来,悄无声息,马小龙身处重重包围,顾得了前,顾不了后,这才中了这一刀。

那秃头一刀得手,知道马小龙要反扑,当即往后退开,让周围的人将狂性大发的马小龙架住。

我瞧见马小龙受伤,那血淋淋的口子触目惊心,胸中也是涌出了一大团的愤怒,箭步往前冲去。

旁边的人瞧见我刚才对付那使八步惊门掌的小子还算厉害,立刻来拦。

有一个脸上有颗大痣的男人,抓着一根粗棍子,朝着我当头砸来。

另外一个家伙刚刚将棍子都给打断,此刻又拿来一根,也朝着我这边戳了过来。

这帮人显然是知道我的拳脚功夫厉害,所以才让这两人过来对付我。

只不过,他们不知晓,我的枪棒手段,远甚于拳脚功夫。

唰、唰、唰……

对方连续的几棍子,都给我避开了去,这里面除了因为我身手灵活之外,更主要的,来源于我对于枪棒之法的深刻认知。

事实上,这两人用棍,虽然是有过刻苦训练,也有章法,但对于学过九路翻云棒法的我来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够看。

一个学过高等数学、微积分的大学生,是不会被二元一次方程式给难倒的。

一阵快速的交手之后,我猛然伸手出去,抓住了对方的棍尖。

那人仿佛知道我会有如此手段,也知道我要夺棍,不惊反喜,狞笑一声,然后双手抓棍,猛然往后抽去。

而在我与他僵持的一瞬间,另外一人则趁机出击,发了狠劲儿,想要炮制前一次的配合,将我的脊柱都给打断了去。

不过我与马小龙,终究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说时迟那时快,我抓住了那人的棍尖之后,拇指和食指陡然一捏,一股火焰,从这儿瞬间就蔓延了过去。

这火焰乃浊阴之力,无比炙热,那人抓着棍子的手给撩到,当下也是拿不稳棍子,陡然松开。

当我控制住了那棍子的时候,一股说不出来的恣意,从心中荡漾而出。

来,爷教教你们,棍子是怎么用的。

先锋手,生死门。

两招连发,我将身后袭来的那一根棍子直接挑飞,随后猛然一棍子,砸在了那人的大腿之上去,却听到咔嚓一声响,那人大叫了一声,飞出几米远去。

而随后,我回棍藏身,猛然一戳,将这个脸上有痣的男人也给戳得抱心倒下。

而随后,我手持长棍,冲入人群之中去。

当我赶到马小龙身边时,他已经浑身血淋淋,不成模样,人也陷入疯狂之中,瞧见我靠近,下意识地挥掌击来。

我横棍拦下,大声喊道:“是我。”

马小龙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手,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巨力,却听到一道“砰”然之声,那个一直置身边缘的熊王飞出手了,将马小龙一掌击飞。

我伸手揽住腾起的马小龙,却发现他被这一掌,给直接打得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瞧见浑身粪水和鲜血的马小龙,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直接就炸了,扬起棍子,冲着熊王飞怒吼道:“我草拟奶奶的……”

九路翻云,阴阳路。

我对此人恨入极点,一上来就用了狠手,那熊王飞徒手与我相斗两个回合,往身后猛然喝道:“给我刀!”

有人探手,扔了一把锋寒的黑铁苗刀来,熊王飞接刀过来,冷厉一笑,朝着我陡然斩来,大声喝道:“小子,想在你熊爷面前撒野,你还早了两年呢……”

他手中的苗刀势大力沉,无端凶猛,我与他又相斗两个回合,发现那苗刀也是经过祭炼的,上面的花纹诡异,仿佛符文一般,充满了肃杀之气。

除了熊王飞,还有七八人在我周围,伺机而动。

我身陷重围,瞧了一眼脚下昏迷过去的马小龙,又瞧了一眼站在安丽身边无动于衷的马一岙,心头悲愤涌起,朝着前方猛然一棍砸去。

喀……

熊王飞一刀挥来,将那棍子从中斩断,随后哈哈大笑,刀势化作上山影重重,大声吼道:“不过如此,死!”

他自以为必胜,而长棍断了的我,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冷笑来。

我最厉害的,也并不是棍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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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这两天在三亚开年会,不会请假,但加更可能不能保证,见谅。

第十一章 力战群雄

马一岙曾经说过,有金箍棒的候漠,和没有金箍棒的候漠,完全不是一个人。

尽管我执意将那玩意称之为“熔岩棒”,但马一岙却更愿意将这东西与《西游记》里齐天大圣的武器挂上钩,将其称之为金箍棒。

熊王飞瞅准时机,发了狠,猛然一刀过来,将我手中的木棍给斜斜斩断了去,自以为大局已定,脸上浮起了得意之色,随后手中苗刀猛然一翻,朝着我的面门斩来。

而其余诸人为了配合他,也是各出手段,将我往熊王飞这儿驱赶。

就在此时,我的手往怀中摸去,随后掏出了只有手指大的熔岩棒来,在手中一捏,妖气陡然灌注,那玩意瞬间膨胀,变粗变大。

下一秒,就变作了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还有一个金属圆箍的大棒子来。

我掂量着这大棒子,猛然往前砸去。

砰!

熔岩棒与熊王飞手中苗刀陡然相撞。

我用的,是九路翻云风云动的手段,天地人和,浑身妖力,再加上熔岩棒的加持,陡然而下,就算是顶尖高手,对于这一招都不得不稳扎稳打,耐着性子接着,熊王飞这一刀过来,是趁胜追击,难免锐气足而疏于守,被我猛然一下,浑身一震,就朝着后面狂退而走。

我想要上前,擒贼先擒王,却被周遭的人给拦住,心头不由得一阵恼怒,长棒横扫,将好几人手中的兵器挑飞去。

而熊王飞与我这般交手,便知晓了我的厉害,当下也是吩咐旁人:“快,去祠堂将苗王他老人家叫来,说有贼人闯寨,情势危急,求他速来。”

我与人拼斗,听到这话儿,胸口满是怒火,冲着他大骂道:“放你麻痹的狗屁,老子好端端的在这儿,你三番两次挑衅,还打伤我的同伴,现在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给你脸了是不?”

熊王飞指使旁边的人去抓马一岙,给几个苗女拦住,而他也不多计较,再一次朝着我冲了过来。

他口中怒吼道:“瞧把你给能耐得,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

熊王飞猛然向前,长刀所向,一股气势扑面而来,而他身边,有三四位高手,即便是不如熊王飞,但也相差不远,个个精锐,将我围作一团,然后列阵,将我死死拦住。

这帮人平日里显然是练过阵的,彼此之间配合的默契,让人惊叹。

我一开始想要直接撂倒两人,然后重创指挥者熊王飞,然后带着人夺路逃去,却不曾想这帮人如同牛皮糖一样,瞧见我势猛,却不与我正面交战,而是将我给缠住,彼此帮扶,进退有度,将我给拖住。

我没有办法,只有守着昏死过去的马小龙,与敌交手。

这个时候,我多希望马一岙能够站出来,帮我分担压力,又或者朱雀能够酒醒过来,大鹏展翅,带着我们离开。

因为既然熊王飞去叫了苗王,那么这苗寨子最顶尖的力量都会过来,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是真的跑不来了。

然而,我所有的期待,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落了空。

朱雀并没有能够从天而降,马一岙也如同一个娘们儿一样,挨在那安丽姑娘的身边,与她说着话,仿佛局外人一样。

瞧见他这模样,我就算是再蠢,也知道马一岙肯定是被人给动了手脚。

要不然凭借着他的性子,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唉……

我本以为那个苗女安丽是个不错的人儿,没想到那天真无邪、青春漂亮的外表下,却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机。

马一岙被她兵不血刃地拿下,恐怕朱雀的醉酒,也是她的算计。

如此想来,还真的是让人畏惧,而此时此刻,唯一清醒的马小龙倒下,只剩下孤军奋战的我一人。

我瞧见这帮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愤,油然而生。

真的,这么不给活路么?

那好,我也不会留手了。

九路翻云,画地为牢……

夺命!

深切的悲愤之后,是棒法越发的凶狠,我没有再犹犹豫豫,也管不得许多顾忌,当下的手段,除了凶猛,就是凶猛。

而这样的心境,最切合九路翻云的手段,毕竟南华前辈当初传授于我的时候,曾经说过,这门手段,是他在凶险之地,用性命和鲜血领悟出来的,讲究的就是生死之间的游走。

没有那种直面死亡的大智慧、大勇气,就谈不上对九路翻云最深刻的理解。

棒法,终究不过是杀人技,是手段,是法门,而九路翻云背后的真谛,是大道。

当你与这世间融为一体之后,感受到的那种大道。

铛、铛、铛、铛……

当我全身心投入到了九路翻云的玄奥之中去时,手中的棒法开始无端凶猛起来,许多修为或许并不逊于我的高手,在我面前,甚至都难以为继。

而有一些普通的修行者,想要上前来阻拦,却是连我的一棒都接不住,直接哀嚎一声倒去。

我越战越勇,周围的人开始越来越少,熊王飞瞧见我如此神勇,也有一些恼怒了,怒吼一声,手中的符文苗刀陡然发亮,然后朝着我斩来。

两人相斗,缠斗十几个回合,难分难解,而那家伙也是悍勇,与我拼斗,刀刀见真章,火花四溅之中,他狂声怒吼,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逐渐变化,化作了岩石一般的纹理来。

这家伙,也是一个夜行者。

而且还很强。

两人继续相斗,从一开始的围攻,到了最后的单挑,因为这个时候,任何人的介入,都会打扰到双方的专注。

我这个时候,已经将熔岩棒催化到了极致,这玩意已经不再是一根石棒子,而是浑身通红,流淌着液化岩浆的法器。

它每一次的挥击,都会有浆液溅射出来,落在地上,顿时就黑烟袅袅,无端恐怖。

我此刻的性子给对方挑了起来,顾不得别的,全力朝着熊王飞进攻,这个成就了大妖境界的男人也发了狂,与我拼斗,双方从晒谷场上,一直到了坡坎下面,又跳到了房屋顶上去。

那火花落下,将木房子给直接点燃,熊熊大火冒起,我们毫不在乎,眼中只有对手。

如此激斗几十个回合,再一次的轰击之中,熊王飞终于招架不住我那奔涌而出的妖力,身子一歪。

而这个时候的我没有放弃一丁点儿的机会,猛然一棒下去,将对方的苗刀荡开,紧接着猛然一戳,直接砸在了对方的右腿上去。

咔嚓……

此时此刻的熊王飞,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坚硬如岩石,而整张脸,也变得跟蜥蜴、或者鳄鱼一般的模样,双眸之中泛出来的寒光凛冽,宛如冰窟一般。

而即便是这样,在我全力的一棒之下,他的身子终究还是一歪,然后栽落到了房子下面去。

我猛然一跃,想要乘胜追击,将此人给拿下。

因为只有将他当做人质,我才有可能力挽狂澜,完成绝地大翻盘,将马一岙、朱雀和马小龙给安然带走。

毕竟熊王飞看起来,在这南梗苗寨之中的地位还算是挺高的。

然而当我跃身下来的时候,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住手,休得放肆……”

我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喊话的那人,便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朝着我兜身落下,将半空之中的我给直接拍进了那快要垮塌的房子里去。

我撞入房子里,头顶的木架纷纷落下,还带着火焰。

眼看着自己就要葬身火海,我没有任何犹豫,将全身妖力直接点燃,然后猛然一蹬,跃出了废墟之中。

轰……

火焰在一瞬间充斥了我的全身,那两寸长的火焰如同跳动的火舌,舔舐着周遭一切,与此同时浮现的,还有六甲神将化身的金甲,将我给包裹住,宛如天神降世一般。

咦?

在我的左前方,有一个戴着头巾,穿着蓝色土布的老头,他的头巾上面斜插着一支孔雀羽毛,手中抓着一根黄得发亮的旱烟杆子,满脸的皱纹和唏嘘胡须,鱼泡眼,眼角之下仿佛还有着干涸的眼屎……

乍一看,仿佛是一个垂垂老矣的乡间老头。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满是血丝的双眼,泛着一缕精光,如同利刃一般。

瞧见浑身火焰的我,老头没有多言,抓着手中的旱烟杆子,朝着我陡然从来,我毫无畏惧,迎着对方冲去。

一根又长又粗的棒子,一根小巧精致的旱烟杆子,陡然相撞。

澎……

一股让我双臂发麻的震荡,从相交之处传递过来,我向后疾退数步,而那人也是退了两步,紧接着干枯如树皮的左手猛然一抓,我感觉自己身后的空气陡然凝滞,似乎想要将我给困住一样。

我猛然挣扎,脱离了那力量的束缚,扬棒上前的时候,那家伙却又陡然一撒,一把黑色粉末,化作漫天乌云,朝着我兜头罩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高声喊道:“安西老哥,手下留情,别杀他……”

第十二章 黄大仙作和事佬

这老苗人拼斗,与其他人不同,一掌拍开我之后,先用无形之力,将我困住,随后挥袖而来,化作漫天乌云,乌云之中嗡嗡声动,却是无数蠹虫,端的厉害。

我瞧见这个,不敢大意,唯有将身上的烛阴之火驱动,并且扬起手中的熔岩棒,期待这些能够对其有一些威慑。

除此之外,我别无办法。

而就在此时,有人高喊住手,而那声音我听着有一些熟悉,寻音望去,却瞧见了一个让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这个胖乎乎、颇为富态的老头,可不就是与我颇有缘分的黄大仙么?

离别岛,黄大仙,他是楚小兔的杀“兄”仇人,但与我却相当于忘年之交,而且他还是我堂侄子兜兜的师父。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原本想要孤注一掷,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苗人拼个你死我活,但瞧见了黄大仙之后,到底还是从疯狂之中清醒过来,忍住了这劲儿,回棒防守。

而那老苗人听到黄大仙的话语,也陡然收手,将那漫天乌云止住,回头问道:“怎么,你认识?”

黄大仙笑吟吟地说道:“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悉呢。”

老苗人皱眉,说你竟然还认识这等贼人?

黄大仙走上跟前来,说道:“这里面恐怕是有一些误会——他正是我们刚才谈及江湖上新出头的几个新人后辈里,最让你赞赏的候漠。”

啊?

听到黄大仙的话,老苗人原本很黑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而黄大仙则走上前来,看着浑身火焰缭绕的我,笑着说道:“候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当日我让鲁大脚与你签订三年之约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你看看你,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已经有了今时今日这般气势,再过两年,鲁大脚只怕不敢去峨眉金顶赴约了。”

听到这话儿,原本还满心防备的我不得不将熔岩棒插在地上,然后拱手说道:“前辈夸奖,若没有您,只怕也没有侯漠我的今天。”

黄大仙摆手,说别说这些,你有今时今日的修为,全凭你自己的打拼,我老头子除了两片嘴唇一张嘴,还有什么?对了,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南梗苗王安西,跟我是五十年的老交情了,为人十分不错,如果你信我,不如先停手下来,大家聊一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误会,可行?

他都这般说了,出面担保,我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再说了,此时此刻,我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将马一岙、朱雀和马小龙等人带离这儿,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也只有顺驴下坡。

当下我收起了浑身的火焰、金甲和熔岩棒,然后从不进水火的八卦袋中掏出一件大衣来披上。

那苗王瞧见我放下武器,愿意和解,便张手一挥,将那无数蠹虫化身的黑云收入袖中去。

两人收了架势,黄大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跟寨子里的人打起来了呢?”

我苦笑,说我哪里知道——请我们进寨子里来,吃饭喝酒的是他们,吃完饭喝茶聊天的也是他们,一转眼照头浇粪、打伤我朋友的,也是他们。你让我,怎么解释?

听到这话儿,苗王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转身朝着围观的人群大喊道:“熊王飞那小子呢,叫他过来。”

那个秃头回答道:“苗王,他腿断了,受了伤,过不来。”

苗王恼火了,骂道:“抬也给我抬过来。”

立刻有人过去,将熊王飞给抬了过去,我刚才那一棒是发狠了的,毕竟胸口郁积着满满的怒气,所以砸下去的时候也不留情。

那家伙的右腿直接断了,肿得老高,恢复了寻常模样,又给如废人一样的抬过来,瞧见我,双眼喷火,大声喊道:“苗王,快抓住这小贼,别让他跑了……”

“住嘴!”

不知道是在老友面前,还是生性本就如此刚正,苗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人家说自己并没有闯寨,也没有闹事,全部都是你给挑起来的,是不是这样?”

那熊王飞本就不是一个老实性子,反驳道:“他放屁,这帮家伙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咱们寨子外面,用花言巧语,哄骗安丽她们,还装什么大学老师和学生,还说跟什么研究所有合作项目之类的,满口谎言,要不是我独具慧眼,瞧穿了他们的阴谋,指不定他们要干嘛呢?苗王,你自己想一想,这帮人满口谎言,潜进我们寨子里来,没有目的和阴谋,难道是过来精准扶贫的么?”

他说得铿锵有力,苗王听了,脸色稍微缓和一些,然后看向了黄大仙。

黄大仙也很奇怪,问我:“对了,侯漠小友,你们来南梗寨子,是为什么呢?”

被他这般一问,我顿时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还按照以前的说辞,别人不但不会信,还会觉得我在侮辱对方的智商,而如实说来的话,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如果杀害魏晓琴、并且掳走安娜的指使者,并非是熊王飞,而是这位看上去十分恐怖的苗王,那么他会怎么处理?

这里面肯定是有阴谋的,而即便是有黄大仙在,也不一定保险啊?

我犹豫了一下,而这个时候,安丽走了过来,对他爷爷说道:“我知道。”

苗王黑着脸,看着她,说你又知道什么?

安丽指着不远处的马一岙,说道:“他都告诉我了,事情并不是熊王飞说的那样子……”

苗王说道:“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安丽说道:“他们几个是为了一桩人命案,和绑架案过来的……”

她将事情的由来,从头到尾地说起,我在旁边听着,竟然发现她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心中有些惊讶,看向了不远处的马一岙,发现他在回避我的眼神,不怎么敢看我。

我闹不清楚他和这位苗女安丽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女孩的讲述非常公允,明显是对我们有利的。

所以我也按捺住性子,并不多言。

等到安丽说完之后,苗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然后说道:“所以,你们觉得我南梗苗寨是那藏污纳垢、杀人绑架的凶地,过来缉凶的?”

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忍不住说道:“难道不是?”

黄大仙这个时候却笑了,说道:“侯漠小友,这一次恐怕是你错了,前天的时候,熊王飞这年轻人,跟着你说的那几个,他们去海口接我老头子过海,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我们还在海口过的夜,这两日也都在一起。我能够帮着证明,他们应该不会是带走那个被害者的人。”

啊?

如果是苗寨里的任何人作证,我只怕都会存疑,而此刻说话的,是黄大仙这一位让我尊敬的长者,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怀疑他的说辞。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被人抬着的熊王飞冷笑着说道:“还不明白?真的是傻子来着,你们被耍了,不明白?你说的那个什么狗屁证人,我想起来了,给我们牵桥搭线找过妞,叫做汪小飞对不对?”

我脑子咯噔一下,一股怒气就在胸口腾然而起。

是啦是啦,如果黄大仙真的与熊王飞等人前天在海口过的夜,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

那便是汪小飞骗了我们。

我艹!

他怎么能骗我们呢?

要不是马小龙,不是我们,将他从吴万青的手中接回来,他现在恐怕就不只是双腿断掉那么简单了。

他狗日的现在绝对已经沉在了海底,跟鱼虾作伴,而他赖以为摇钱树的姐姐,恐怕也已经躺在某个黑窑子里,岔开双腿,屈辱地过着余生了。

他居然一点儿感激都没有,反而还如此恶毒的报了假消息?

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脑子里无数的念头掠过,最后确定了一家事情,那就是马小龙跟燕燕对话时,被矿泉水淋头的汪小飞恐怕是已经醒了过来,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而知道这事情之后,他埋怨马小龙不把他完整救出,所以才故意报错了信息。

之所以是熊王飞,大概是他觉得我们跟脾气火爆、对汉人有偏见的熊王飞估计是谈不到一块儿去的,很可能见面就打。

好深沉的心机……

我沉浸在后悔和懊恼之中,而黄大仙在知晓事情的原委之后,做起了和事佬来:“安西老哥,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再将误会加深了,你看这样行不行,看在我的面子上,大家就此罢休……”

苗王听到这话,冷着脸说道:“你瞧瞧这场面,且不说被烧掉的房子,我寨子里不知道伤了多少人,阿飞的这腿,估计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可是我们苗寨年轻一代的领头人呢,这个事儿怎么算?”

我瞧见他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脑子一热,指着不远处的马一岙,说道:“说这些的时候,能不能把我朋友身上的毒给解了?”

啊?

第十三章 唇枪舌战

是人就要讲理,特别是有黄大仙这个中立方在场的情况下。

眼看着苗王不准备善罢甘休,我并没有畏惧,而是极力的争辩着,因为只要我站住了对方先动的手,心怀鬼胎这一点,事情说不定就会有回旋的余地。

因为虽然我们被人骗了,跑到了南梗苗寨来,但我们并没有动手,而是老老实实地过来打探消息。

就算是我们撒了点儿小谎,但总还是合乎常理的,而南梗苗寨的人,却做得太过分,不但对我们的人下毒,而且还不问青红皂白地直接动手。

正因为对方的莽撞和不沟通,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只要我能够在道理上讲赢对方,事情就会有转机。

这是我这几年闯社会、跑业务得来的经验,虽然不知道是否如此,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这儿撑着,不敢泄气。

好在那苗王到底还是讲脸面的,一下子就听懂了我的话语,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安丽,而这个苗家姑娘却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去,说我没有给他下毒。

黄大仙朝着不远处的马一岙拱手,说小兄弟,好久不见,过来说话。

马一岙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冲着黄大仙拱手说道:“黄老前辈,许久不见。”

黄大仙瞧见他神色如常,问道:“你被下毒了?”

马一岙一愣,说啊?没有啊,怎么可能。

黄大仙指着我说道:“可是你朋友侯漠,却说你被人下了毒。”

马一岙冲我笑了笑,说侯漠你别瞎说,惹人笑话呢。

我瞧见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马一岙,倘若不是我与他十分熟悉,此刻都差点儿以为是被人给换了呢。

我瞧着马一岙浅浅的笑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指责么,还是发火?

就在两人对视无语,有些冷场的情况下,旁边的黄大仙却突然说道:“安丽小妹,‘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常理,男女亦然,但有的时候,得求而有道,你觉得呢?”

他说得平淡,笑吟吟的,仿佛聊天一样,而苗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黑了起来,对着安丽严厉地说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弄出来……”

安丽往后退去,咬牙哀求:“爷爷……”

苗王怒目以对,冲着她骂道:“族里面,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我都可以帮你去办,但是此前就跟你说过,不要找山外人,你当我说的话是放屁呢?”

安丽指着平静如水,仿佛置身事外的马一岙说道:“我就要他,只要他。”

苗王暴怒,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安丽不闪不避,给硬生生扇了一巴掌,小脸颊一瞬间就肿胀了起来。

不过她虽然泪水在眼眶里面流着,却倔强地咬着牙,说道:“爷爷,从小到大,我都依着你,这一回,你就不能依我一次么?”

苗王瞧见自己倔强的孙女,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一样,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安丽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准了,我要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

苗王说道:“可是人家愿不愿意跟你过一辈子呢?你想过这问题么?”

安丽摇头,说我不管。

苗王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了旁边的黄大仙,还有虎视眈眈的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安丽说道:“你要么就将那情蛊给取出来,要么我出手,将那小东西给毁去——两个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听到爷爷的话语,安丽猛然一愣,难以置信地抬头,说道:“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苗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固然知道这情蛊是你花了八年心血炼制出来的,与你呼吸与共,不管是取出,还是毁去,你都得掉半条命,但你现在也长大了,必须记住一点,那就是在这个江湖上,任性很有可能会死的,我的宠溺,说不定是让你加速死亡——这个马一岙,他是民国十大家王子平的徒孙,他师父湘南奇侠王朝安名满华南,一身风骨,我也是极佩服的,所以我不能让你肆意妄为……”

安丽听了,脸色惨然,良久之后,她张开了被咬破的嘴唇,颇为失意地说道:“如此,我自己来吧。”

她说罢,就要动手,而这个时候,黄大仙却拦住了她。

黄大仙说道:“情蛊之物,情系一生,如果接触到异性之血,就会变异,即便是收回,也会有所损耗,安丽小妹这十几年的苦功,只怕就一笔勾销了。我这里有一个法门,只需要七日,便能让情蛊将男子精血排出,虽然比不上最初之时,但留下七八成功力,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他说完,苗王惊讶地说道:“果真?”

黄大仙笑了,说你我五十来年的交情了,你觉得我会在这上面骗你么?

正所谓“关心则乱”,苗王对于自己这个孙女的疼爱,旁人一眼可见,而他则大大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依黄兄之法,可以么?”

我点头,说行,但必须让我这兄弟恢复原本神志。

苗王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他看向了安丽,而安丽虽然极为不情愿,满脸委屈,但还是咬破了右手的中指血,滴在了马一岙的额头上。

马一岙在旁边微笑着,傻乎乎的,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然而当那鲜血落在了他的额头上时,从他的左眼眼球出,却浮现出了如树木根须一般的肉色触须来,够到了那鲜血,随后一呼一吸,那鲜血三两秒钟之后就不见了。

而马一岙则浑身抖了一下,双眼恢复了往日神光,瞧见披着一件大衣的我,和周围众人,问道:“怎么了?”

马一岙醒转过来,而安丽则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走到了自己爷爷的身后去。

显然,她并不愿意面对清醒过来的马一岙,让马一岙知晓自己对他下了情蛊,托付终身的事情。

众人在场,不合适说太多,我走上前,在马一岙耳边低声解释了一遍,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听完之后,朝着苗王拱手说道:“前辈,此事说到底,还是我们太过于唐突了,方才闹出这样的误会来,我代大家,给诸位道个歉。”

他明白情况之后,没有上前问责,而是将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去,这样的作态让原本紧绷的气氛宽松许多。

那苗王听到,老怀大慰,赞道:“都说湘南王朝安,一代人杰,往日不知,如今见到他徒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当得起这名声……”

马一岙又说道:“前辈客气。对了,我这人别的本事不行,但精通医药调养之道,诸位伤者,能不能交由我来处理,照着伤势,多则半个月,少则一两天,应该都能痊愈。”

啊?

他说的第二句话,直接将苗王给镇住了,他愣了一下,指着地上疼得直咧嘴的熊王飞说道:“他这样的,也行?”

马一岙点头,说对,你要信得过我,便尽管让我试一试。

熊王飞不领情,撇嘴说道:“谁要你救?”

苗王却瞪了他一眼,朝着他拱手说道:“马小友,你倘若能将人都给医好,我回头摆上一桌,亲自给你赔礼道歉。”

马一岙抱拳,说您客气了。

双方谈好,不再多聊,马一岙转身,找寻马小龙,而既然谈妥了,南梗苗寨的人自然也不会多作为难,事实上,就在我刚才与熊王飞交手的时候,马小龙就已经给控制住了,也有人帮他止血,所以问题倒也不大。

马一岙跟苗王谈妥,让他帮忙找一处静室,若干药物,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个一个来,不准人窥视。

我知晓马一岙是要用自己的唐僧体质来救人,没有打扰,换了衣服,去看了一眼朱雀,发现她真的只是醉了,外面闹得翻了天,她依旧呼呼酣睡,香甜得很。

确定了朱雀的安全之后,黄大仙过来,找我叙话。

南梗苗寨的人没有进来,显然是给我们叙话的单独空间。

这一点他们做得倒是大气。

黄大仙与我许久没有见面,开头聊了几句这儿的事情之后,便问及了我当日去北方的际遇。

当然,有些信息是公开的,像他这样的江湖地位,只要想了解,都是没问题的,譬如我参加了第一届修行者高级研修班,并且获得了第二名这样的好成绩,又譬如我出现在港岛霍家的订婚仪式上,搅乱了会场,还把霍家接班人的未婚妻抢走了……

而有的信息是未公开的,或者旁人不曾知晓的,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譬如前往北方的遭遇。

黄大仙待我如师长一般,所以我不会避讳太多,除了南华前辈和与朱雀的事情之外,很多事情都跟他聊起,他认真地听我说着,然后啧啧称奇,气氛十分愉悦。

聊了许久关于我的事情,我这才问起他。

黄大仙告诉我,说他是过来参加南海观音法会的,你们不是么?

啊?

第十四章 又生命案

南海观音法会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佛教徒的聚会,而到了后来,却因为法器交易而出名,如同羊城会展、魔都书展一样,渐渐地在南中国有了名气,甚至还吸引到了港澳台、日韩、东南亚等地的修行者,以及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士前来,逐渐形成了一场修行者聚会的行业盛事。

前来参与的人,也并非都是想要交易的,更多的,是行业交流和沟通。

可以说,四年一次的南海观音法会,是行当里面的一场盛事,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也是极具包容性的。

黄大仙是离别岛的长老,而离别岛又掌握了一部分重要资源,这些东西他们也愿意拿出来交易,换回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提前一个星期,亲自前来布置和洽谈。

而南梗苗寨,以及南梗苗王安西,作为地主,则负责招待工作。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事儿,我倘若不是听他跟我耐心谈及,我还真的是不知晓,也没有想到修行界居然会如此与时俱进,让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刮目相看。

黄大仙与我,如同忘年交,十分客气,并没有任何倚老卖老的态度,他跟我聊得差不多了之后,对我说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了解得也差不多了,虽然你们被人骗了,给诓到了这里来,的确有些不妥,但这里面最主要的责任,却都与你们无关,安西老哥其实也很尴尬,他又好面子,张不了口,所以就由我来代他道个歉,希望你别太介意了、”

我苦笑,说此事倘若不是你在,只怕误会会更深,何须道歉?等到马兄救完了人,我们就立刻下山,找到那个姓汪的小子,让他知道,有的玩笑,是不能乱开的。

我说得轻松,但对于那个恩将仇报的汪小飞,却还是很记恨的。

我们与这家伙,完全就是“农夫与蛇”的翻版,那家伙受人恩惠,不然不思图报,而且还反咬一口,耽误我们追凶不说,而且还将我们差点儿害死。

这样的家伙,不回去收拾他,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我人虽然留在这里,但心却都已经飞了,恨不得立刻就下山去,将那家伙的第三条腿,也给打断了去。

不过这显然是不现实的,马小龙伤重,朱雀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马一岙又忙着治病救人,我怎么可能一走了之,跑去泄私愤呢?

我与黄大仙聊了许多,对于在这苗寨子的遭遇,他表示抱歉,而我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他告诉我,说可能我们下山之后的七天,那位苗女安丽也会跟着我们,他回头的时候,将那情蛊与马一岙断舍离的办法,跟马一岙讲解。

这事儿有些麻烦,需要连续七日,两人都在一起,原本苗王是希望我们留在这儿作客七天,但为了不耽误我们的事情,最终还是选择让安丽跟着我们走。

当然,除了安丽之外,苗王还派了一个人跟着,保护安丽。

他希望我们能够理解。

我问这事儿马一岙知道么?

黄大仙说知晓。

我听到之后,表示只要马一岙同意我,我这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聊完正事,黄大仙指着房间里休息的朱雀,说你们两个怎么样,我跟港岛霍家的霍英雄有点儿交情,如果你跟她还没有正式确定关系的话,我有把握帮你说说,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嘛,而且港岛霍家的势力,在南方着实有些大,说不定哪天就撞到了。

我摇头,说不用。

黄大仙以为我跟里面的秦小姐木已成舟,没有再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多说。

而当他拍我肩膀的时候,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

我瞧见他半天都不动,问道:“怎么了?”

黄大仙神色复杂地瞧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侯漠,求你一件事情。”

我说啥事儿,您说话就是了。

黄大仙说道:“离别岛以后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高抬贵手,放它一马——这寨子的族长,是我故人之女,关系很深,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如此照看呢?早就躲进深山,朝起舞、夜吐息,安享晚年了……”

啊?

我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说道:“我不认识你们离别岛的族长啊?”

事实上,离别岛根本没有得罪我啊,而且就算是得罪了我,那又如何?那地方藏龙卧虎,高手辈出,何须我去“放他一马”?

黄大仙叹了一口气,说以后,我说的是以后。

我莫名其妙,还待再问,黄大仙却岔开了话题,不再多说。

两人又聊了一阵,我听说马小龙在堂屋讲话的声音,就走了出去。

马小龙遇到这般变故,小心翼翼,对任何人都有防范心,此刻的他治过了伤,又洗过了澡,换了一身衣服过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它的倒还算好。

他瞧见我过来,便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黄大仙出来,与我招呼一声,说你们聊,我先去跟苗王说些事儿。

他走了之后,我跟马小龙简单解释了一遍,他一听,果然如我所料,勃然大怒,气得背上的伤口都快崩开了,想要马上下山,去宰了汪小飞那个小子。

我赶忙拦住了他,跟他讲事实摆道理,马小龙这才控制住自己爆烈的情绪,阴沉着脸说道:“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天反倒被小雀儿给啄了眼。”

两人心中愤怒,不过却都藏了起来。

马一岙治病救人,差不多一直忙碌到了傍晚时分,方才停歇,随后苗王过来,检查了一下所有伤者,特别是熊王飞,发现马一岙并非是夸下海口,而是真正能够将人治愈,当下也是抛开了所有的意见,叫人摆了三桌酒,请客赔礼。

三桌酒,请来了南梗苗寨所有的头面人物,苗王这般的人物,都低下了头,连着干了三碗酒,当做赔罪。

人家豁达爽朗,知错就改,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气度来,马一岙自然不会为难对方,当下也是很干脆地拦住了对方,赔着喝了三杯,随后又对于安丽的道歉给予了回应,说这都是没关系的。

随后他还开玩笑地问,说我都那般地小心翼翼了,怎么就是没有察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手脚呢?

安丽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最终方才说起,原来是她在敬茶的时候,用手指沾茶来喝。

这种下蛊办法,只适用于情蛊,因为如果是其它的话,很有可能就连着自己都给下了。

正因为如此,马一岙即便是有所防范,终究还是出现了盲区。

听到这个,马一岙哈哈一笑,说算是长了见识。

吃完赔礼酒,朱雀都还没有醒过来,我们商量了一下,只有决定暂时在苗寨待上一晚,等到了明天再行离开。

晚上的时候,黄大仙将马一岙喊到了一边,跟他讲起了如何给那情蛊断舍离的办法来。

我瞧见角落里的马一岙,听得直皱眉头,估计是有些麻烦。

不过他最终还是答应了,随后与黄大仙、安丽进了一间屋子里去,足足待了大半个小时,方才出来。

安丽出来的时候,脸色红扑扑的,媚眼如丝,反而是马一岙神情委顿,脸色惨白。

次日清晨,朱雀终于醒转过来,不过精神困顿,不断地打着呵欠,而安丽也跟着我们过来了,陪同她一起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叫做阿木——这是安丽的称呼,而那人还真的跟这名字一样,就是个木头,一句话都不说,没有半分存在感。

倘若不是苗王跟他交代的时候,我听他应了两声,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

而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阿木,想要了解他的实力,却发现此人浑身的神光内敛,没有一点儿气势外露,仿佛就是一个普通人一般。

而越是这般的样子,越说明此人的厉害。

所以黄大仙说得对,南梗苗寨藏龙卧虎。

我们来时四人,离开时却是六人,好在阿木对于下山的路十分熟悉,一直在前面领路,没多久,我们就下了山,很快找到了马小龙的车,而随后,六个人挤在一辆车里,返回了城区里去。

路上的时候,马小龙就在打电话,让人帮忙找寻燕燕和汪小飞的下落。

最开始准备去医院堵,结果他的人传来消息,说两人并不在之前的那家医院,据说他弟弟从急救室里出来之后,两人就离开了。

至于去了哪里,马小龙找的那人也在查,目前先去了他们的住所,以及燕燕几个朋友的住处。

等我们抵达市区的时候,那人打了电话过来,说住处找了,什么都没有,不过好像有过收拾,少了一个行李箱,随后又找过了燕燕的几个朋友,都没有找到人。

马小龙打了个电话,是官面上的人,让查一下崖山这边的几个大医院,以及下面的卫生所。

随后我们去了之前见到燕燕的那个朋友家。

那人告诉我们,前天我们带走燕燕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人了。

不但如此,燕燕还给他借了八千块,一直都没还。

他也着急得要死。

我们又继续找寻,一直到了傍晚的时候,马小龙没有等到之前托的那几个人来电,而是接到了之前警局的那个朋友打来的电话。

那个朋友告诉他,汪燕燕死了,同样是在臭水沟里被发现的。

死前,还被人侵犯过。

第十五章 凶手麻风

汪燕燕死了,而且被人发现在阴沟里,这样的死状,让人不得不联想到了魏晓琴的死。

因为魏晓琴也同样是被人在阴沟里发现的。

当然,虽然同样是在阴沟之中,但发现的地点却各有不同,魏晓琴在市区城南,而汪燕燕则是在西南郊区的天涯镇上去。

两者相差的距离,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马小龙在市刑警队的那个朋友跟马小龙说完之后,马小龙没有太多停留,将车开回我们住的地方,换了一辆黑色商务车,然后立即赶往事发地点。

出事的地方有些远,是在一处村子的边缘处,这儿满是自建房,排污系统也十分落后,人在一处河沟里给发现的,周围围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马小龙那朋友瞧见我们,立刻迎了上来,将马小龙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哥们儿,有一句话,你得给我撂个实底,要不然我真不能跟你谈太多事情。”

马小龙十分坦荡,说你讲,别整得这么严肃。

那朋友说道:“不是严肃,我听人说了,你现在到处都在找寻汪燕燕的下落,紧接着汪燕燕就出了事儿,死在了这个鬼地方,而先前魏晓琴,跟你的关系也是十分密切——连续两个死者都是这样,你让我怎么说呢?”

马小龙有些惊讶,说瞧你这意思,是在怀疑我?

那朋友说不是我怀疑你,是有些同事,把你当做了怀疑对象,倘若不是我拦着,据理力争,说不定他们都已经开始找你麻烦了——你知道的,连续出现了两起命案,大家身上的压力都挺大的,上头还发了火,拍板,让我们限期破案呢!

马小龙不会为难朋友,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的确是在找汪燕燕,不过这件事情,是有缘由的……”

他跟这朋友关系不错,没有为难太多,当下也是将我们这两天的经历,跟那朋友聊起,然后说道:“这些事情,我说了,肯定是真的,你倘若是不信的话,我这里也还有证人在,随时都可以去核实清楚。”

那朋友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事儿与你无关——你倘若是真的对这姑娘下了手,又何必满世界的找人呢?”

说完,他又劝马小龙,说老弟,我比你年长,仗着年纪比你大,多嘴提醒你一句——案子呢,很麻烦,里面不知道牵扯到什么人呢,我呢是没有办法,在这个位置上了,你大好年华和光阴,没必要折腾到这里面来,更别自作主张去办事。有什么线索呢,你跟我讲就行了,如果单独行动,乱来的话,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救不了你。

他说得隐晦,但马小龙却是听懂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那朋友让我们现在这儿待着,他先去现场,再了解一下情况,一会儿再过来跟我们聊。

他一走,马小龙就说道:“他刚才的意思,是说行事者,是个很厉害的人,怕我折腾到这里面的事情去,如果真的找到凶手,我未必能够对付得了那家伙。”

两人刚才虽然是避开了我们,躲在角落,不过对于五感发达的修行者来说,说话其实是避不开的。

我们其实都听在了耳中的。

马一岙点头,说他的提醒其实是善意的,至少他们掌握了一定的证据,知道那人的实力,应该是比你强,或者说是强太多——对了,这边的人,跟天机处有联系么?

马小龙摇头,说没有,不过市局里是有能人的,而且跟南山寺的和尚关系不错,另外最近天机处的势头很猛,有关部门吧,说不定这件事情上报过去,中央会派专案组过来督查,这也说不定。

我在旁边听着,说道:“你们说,到底是谁杀了汪燕燕呢?另外,那个汪小飞双腿残疾,医院只是简单地止血包扎而已,并没有动太复杂的手术,按道理说,他现在急需治疗,是不可能走远的,但为什么只发现了汪燕燕,却没有发现汪小飞呢?”

马小龙看着我,说侯哥,你是在怀疑吴万青只是虚晃一枪,其实并没有准备放过他们姐俩儿?

我点头,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马一岙也点头,说侯子的推论其实是有道理的,要不然无冤无仇地,谁会对他们下手呢?

马小龙说燕燕这人的社会关系简单,顶多也就是有那么几个爱慕者和伪歌迷而已,但汪小飞却并不简单,他既然连南梗苗寨里的熊王飞这等人都知道,必然也知晓一些别的人,“无冤无仇”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显然是不适合他的;至于吴万青,我虽然与他相交不深,算不得认识,但听过一些他的事情,知道这个人虽然混得是邪门歪道,但本人却很守信,答应人的事情,按理说是不会出尔反尔的,按照他的性格,如果真的打算要办汪小飞,就不会松口,而就算是下面的人瞒着他,肆意妄为,他也会把钱退回来的。

啊?

听到马小龙对于吴万青的判断,我们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会对那个男人的评价那么高。

不过这事儿着实是有一些扑朔迷离,而且事情涉及到自己的女儿,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无论吴万青做什么事情,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他的嫌疑,并不能洗脱。

马小龙思索了许久,决定一会儿这里忙完了,去一趟吴万青那里,当面跟他聊一聊。

我们说陪他去,马小龙拒绝了。

他说吴万青他此刻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最是敏感,我一个人去,推心置腹,能够谈很多的事情,但如果是大家都过去,就变成了逼问,他性子一急,说不定都会轰我们出来。

马一岙和我瞧见他如此坚持,也就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随时保持手机畅通,方便联络。

我们又等了一下,马小龙那朋友又出来了,告诉我们,汪燕燕的体内,还残留着一些精华,法医已经提取了,准备拿去做鉴定,不过这儿的鉴定技术并不发达,听说在魔都那边,有个什么dna的检测,特别准,但在偏安一隅的海南岛,完全没有太多完整的设备和技术……

除了这个,另外还有一些相关的细节,他都跟马小龙透露出来。

马小龙听完之后,与他握手离开,准备将我们先送回别墅酒店去,然后再单刀赴会,去与吴万青面谈。

路上的时候,我在回想刚才的情形,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那就是马小龙的这个朋友一边在警告他,让他不要私自行动,免得到时候碰到什么麻烦事,他都没办法帮忙,而另外一边,又不断地跟马小龙提供案件的进展和消息,显然也是指望着马小龙能够帮忙推进线索,将案子尽快地了结。

这一点,其实很有意思,而且马小龙和他那朋友应该都是了结对方想法的,但都心照不宣,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我们回到了别墅,马小龙给安丽和她的陪同阿木哥安排了房间,跟我们在同一个别墅里,加上我们其余几人,大家算是把整一个别墅都给包下来了。

马小龙离开之后,马一岙又跟安丽一起去顶楼的单独房间相处,阿木去守门,我则与朱雀谈及了感应秘境之事。

这两天我们也跑了山里,我问她,有没有感应到什么。

朱雀告诉我,说没有,她原本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很简单,根据龟甲上面的线索,她找到了这边来,随后凭着她的感应能力,应该很快就找到秘境出口,并且将东西拿到手的,但是来到这儿之后,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她总感觉有人在这崖山各处,仿佛是布置了一些东西,阻断了她的感应,让那种气息变得模糊又神秘,完全没办法下手。

听到朱雀的讲述,我问她,说那出海呢?

她说不知道,也许会有效果。

朱雀有晚课要做,我没有再跟她多聊,在客厅待了一会儿,瞧见马一岙有些虚弱地下来,有些担心,问道:“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马一岙苦涩地笑,说也没什么。

我瞧见他不好意思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身体可还吃得消?”

马一岙说还行。

我跟他说起了出海的计划,马一岙说可以,前两日算是耽误了,既然这边的线索断了,那就重新弄起来吧。

两人商议完毕之后,没有再多聊,晚上的时候马小凤来过一趟,没有出去,而是叫酒店的厨师专门做了一顿海鲜大餐送到了房间里来,而马小龙是次日出现的,他跟我们说起了与吴万青长谈的事情,确定这件事情并不可能是吴万青做的。

双方达成了协议,吴万青那边也会帮忙找寻汪小飞的下落。

马小龙因为魏晓琴和汪燕燕的死,没办法陪我们出海,不过还是帮忙找了游艇和船长,带着我们出海。

连续几天时间,我们将崖山一带的海岛都逛了一个遍,海域也来来回回地走,朱雀却都没有任何感应,搞得我都有些着急了,问她说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们就想着换点别的方法。

朱雀听到,很是委屈,说我已经足够努力了。

说这话儿的时候,她的眼圈都是红的。

出海几日,皆无线索,我们不得不回来休整,因为苗女安丽一直晕船,连续咬着牙跟了我们几日,身体终于扛不住了。

我们回到了别墅,晚上我与马一岙还争论了一回,我早早地睡去,而到了第二天,马小龙打来了电话,说检查结果出来了,说侵犯汪燕燕的那人,很可能是个麻风病毒携带者。

第十六章 南海观音法会的前夕

(为@大脸喵 加更)

说到“麻风病人”,我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之前在江州农村遇到的麻风少年胡车,以及他那浑身烂完结痂的皮肤。

因为我认识的麻风病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不过胡车当初夺了霸下秘境守护者的妖丹,已经脱胎换骨,不复之前的模样,后来又趁乱得了霸下妖元,与麻风病更是无缘。

而即便如此,一想起那少年郎的阴狠心计,我就有些不寒而栗。

到底是需要经历过怎样的磨难,方才让他变成那般深沉阴冷的性格来呢?

无人知晓。

马小龙那朋友跟他透露的消息不多,不过随着医疗条件的日渐完善,麻风病已经逐渐地从人们的视野之中消失,这样的病人和病毒携带者都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其实作案凶手的筛选范围,就已经大大缩小了去。

马小龙告诉我们,他已经在找人去医院查了,到时候有结果了,再跟我们说。

我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热气腾腾,回到房间里面洗了一个澡,发现朱雀还没有起来,便去她房间门口敲门,琢磨着昨天是不是对她有些态度不好,她有没有生我的气,结果敲半天都没有开门。

我拧了一下门锁,往里推去,发现人并没有在房间里。

我有些奇怪,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过来喊我去吃早餐的马一岙,我问他,说你瞧见朱雀没?

他摇头,说没在房间?

我说对。

马一岙回房,拨通电话,问前台我们房间的卡,有没有去早餐厅消费,对方查了一会儿,告诉我们,说没有。

我这会儿有些着急了,马一岙宽慰我,说没事,说不定她自己在酒店附近逛一逛,或者去海边走走呢?

我说我昨天说了她两嘴,她当时就有些不开心,回来的时候,我们在客厅里争吵,她也很不开心,早早地回了房间,今天一大早又瞧不见人影,指不定是离家出走了……

马一岙忍不住就笑了,说你还真的当她是个小孩子啊?就算她出去了,那又怎样?就她的实力,一个打我们三个,谁还能欺负她?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很担心。

如果是秦梨落,那倒也罢了,毕竟她有着自己独立而成熟的思维,不会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朱雀虽然活得足够久,但却是个小孩儿的性子,做事全凭情绪,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马一岙一边宽慰我,一边去找前台询问。

这儿就是马小龙家的酒店,而且前台也知道我们都是他们少东家的客人,所以不敢怠慢,因为2000年的时候还没有监控系统,所以只能安排两个保安跟我们一起四处找人询问,然后又赶忙打了电话,通知了马小龙。

马小龙闻讯赶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从门口保安口中得知,朱雀大清早的时候就离开了别墅度假酒店。

至于去了哪儿,这个却不得而知。

不过保安表示,说那位小姐的情绪还算正常,他敬礼的时候,甚至还微笑着回应,并不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中稍微安慰了一点儿。

马小龙得知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之后,对我说道:“可能是这几日大家一直陪着她,她的压力有点儿大,所以可能想要自己走一走,去散散心,或者自己去找你们要的东西,所以这件事情暂时别着急,给她一点儿时间和空间;而酒店这边,我会交代前台和保安,只要她一回来,立刻通知到我和你们。”

马小龙在高研班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但在自己的地盘,却体现出了足够的成熟和沉稳来。

他的安排很妥当,说得也很有道理,我思索一番,觉得的确如此,就没有再焦躁。

随后马小龙跟着我们来到了别墅,在客厅里跟我们聊了一下案件的进展,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随后他问我们,明天的南海观音法会,你们去不去参加?

马一岙问他,马小龙说他准备去。

南海观音法会四年一次,为期三天,因为会来很多行业内的高人,也会出现许多珍贵的材料与法器,甚至还有人公开拍卖修行功法,这些都是挺值得去瞧一瞧的,更何况这么多修行者的汇聚,以及行业交流,还会产生许多的机会来,甚至这一次的两起命案,都有可能会在那里找到线索。

总结诸多原因,马小龙准备去一趟。

原来如此。

听马小龙这般一说,南海观音法会的确是有着许多可期待的地方,但对于我和马一岙来说,“官司缠身”的我们,去那样一个公开的场合露面,即便是有马一岙神奇的化装术,但终究还是会有许多风险的。

要万一遇到一两个仇人,说不定事儿就会从简单变得复杂。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马一岙,都有一些犹豫。

我们聊了一会儿,中午就一起吃饭,同样是叫酒店的总厨做好了菜,带到别墅里面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马小凤也赶过来了,她来得匆匆,又饿得慌,也不计较,端着盘子就扫尾,吃得有些噎了,猛打饱嗝。

马小龙扶额叹息,说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这两兄妹感情不错,凑到一起就斗嘴,我们都习以为常了,而马小凤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拳,说谁说我要嫁人,怎么着?你这是要赶我走,怕我跟你分家产不成?

马小龙给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而马小凤忙得焦头烂额,吃完就要离开。

临走前对我们说道:“对了,忘记跟你们说一下,晚上的时候,有个老熟人要过来。”

我有些意外,说什么老熟人?

马小凤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说这个嘛,暂时先保密,要不然就没有神秘感了。

说完她神秘兮兮地走了,留下我们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结果到了下午的时候,黄大仙居然找到了我们这栋别墅来。

他,就是马小凤所说的老熟人?

只不过,马小凤是怎么认识黄大仙的?

大家一聊,才知道黄大仙并非是马小凤口中的那个神秘人,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他正好入住在这家度假酒店。

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南梗苗王,以及几个随从,不过苗王跟手下去拜访崖州的几个朋友去了,而他在路上遇到了阿木,所以才找上门来的。

大家聊了一会儿,我们才知道,黄大仙也是提前过来,免得明天南海观音法会的时候赶不及。

他盛情邀请我们明天一起去,而当听到了我们的顾忌时,不由得哈哈一笑,从包里掏出了两颗蜜蜡丸来,将那药丸一拧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薄皮儿来。

展开之后,居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黄大仙告诉我们,这是民国千面人黔西杨家流传下来的,这玩意泡水之后戴上,简单处理一下,犹如换了一张脸,惟妙惟肖,谁都看不出来。

唯一可惜的,是这种精品存世不多,手艺也失传了。

好在他手头,正好有几张。

黄大仙当场给我们示范,将那张皱巴巴的皮浸泡在盥洗池里,两三分钟之后,那玩意就像泡发的黑木耳,开始膨胀起来,随后他将其遮盖在了我的脸上。

我感觉一开始有些不舒服,而随后发现那材质很通透,汗水都能够一起排出,经过最开始的不适期之后,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随后当我往镜子里面瞧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脸孔。

那人小圆脸,眉头粗短而上挑,长相十分滑稽,与我截然不同——后来马一岙跟我聊起这事儿的时候,说很像是十几年后靠着演绎《五环之歌》而大红大紫的某位相声演员。

面具与皮肤交界处,也完全没有差别。

我伸手去捏脸,发现它就跟长在了脸上一样,完全扯不下来了。

黄大仙告诉我们,说这玩意戴上去的时候,只需要用水泡发即可,但戴上去之后,想要弄下来,需要用一些菜油,在脸边缘处涂抹几分钟,然后才能一点一点地撕下来,要不然,它就跟长在脸上一般。

这等神奇之物,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马一岙知道这是好东西,赶忙谦虚,说不用,而黄大仙却说没事,我这张老脸皮,没有什么可遮的,给你们用正好。

他不容推辞,随后又给我们演示如何脱下面具,忙完之后,匆匆告辞离开。

瞧见黄大仙离去的背影,马一岙有些感动,说这位老前辈,当真是可交之人,把咱们当做是自家晚辈了。

我听到这话儿,却忍不住想起了黄大仙前些天跟我说起的那件事情。

他让我对离别岛高抬贵手,放它一马。

大概如此,他才会如此慷慨吧?

有了人皮面具在,我们就准备明天前往南海观音法会去瞧一瞧,而傍晚时分,马小龙和马小凤都来了。

我们上前接待,聊了两句,我的肩膀突然给人拍了一下,然后有人说道:“侯漠,你家的秦梨落呢,人在哪儿?”

第十七章 风云汇聚

听到这声音,我很是惊讶,回过头来,瞧见明眸皓齿的短发女孩李安安,正站在我的身后,她眯着眼,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如春光一般灿烂。

比起高研班时候的她来说,此刻的李安安更加温和。

她穿着一身中性的黑色小西装,而旁边还有铁杆跟班马思凡。

我有些惊讶,说你们怎么来了?

马思凡说道:“我们过来参加南海观音法会,马小龙、马小凤他们两个是地主,自然得找他们管吃管住了,不过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你和一岙兄也在这里……”

我笑了笑,说适逢其会而已。

李安安瞧见我不回答,继续问道:“哎,问你话呢,你们家美人儿到底在哪儿,别藏着噎着了啊,赶紧叫出来瞅瞅,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美人,能把你迷成这样,还跑到人家订婚现场上去抢新娘。”

我苦笑,说你来得真不凑巧,今天早上刚走。

啊?

李安安看向了旁边的马小凤,而马小凤则解释道:“对,她自己有事,今天出去散心了。”

当着李安安、马思凡的面,马小凤也不会说太多。

当然,马小龙这些天要么跟着我们跑,要么在忙查案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马小凤,她这几天也给生意上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太多。

李安安确定不是马小凤通风报信,提前告知了她和马思凡的到来,这才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她说一直想瞧一瞧“南国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没想到居然失之交臂——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能见着么?

我说不确定,你什么时候走?

李安安说南海观音法会之后,再待两天的样子吧。

我点头,说差不多,应该没问题——不过那“南国第一美人”的名号,到底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这也太夸张了吧?

马思凡在旁边笑,说国人本来就爱凑热闹,女子的美貌总会与事件挂上关系的,特别是你这么一闹,人尽皆知,不过话说回来,你家秦小姐的确是很漂亮啊,这一点你可别谦虚。

他笑吟吟的,显然是心中很是开心。

我对马思凡说道:“好久不见。”

他上前来,与我抱住,然后说道:“对呀,这半年来听到了不少关于你们两个的消息,咱们这一届,搞出最大动静的,就是你们俩了,上次我跟董洪飞、孔祥飞几个人碰面喝酒的时候,还谈到你们,特别的激动呢……”

我们见了面,聊了一会儿,马小龙说道:“我叫厨房准备了,一会儿在这儿搞一个烧烤晚宴,咱们几个好久不见了,坐下来喝一杯。”

大家都说好,随后又给李安安和马思凡引荐了安丽和阿木,不过并没有介绍太多的事儿,只说是当地的厉害高手。

马小龙安排的烧烤师傅手艺不错,而且无论是东山羊,还是刚刚捞回来的海鲜,都是一等一的食材,在烧烤师傅的处理之下,弄出来的味道特别鲜美。

大家边吃边聊,说着分别之后发生的事情,感觉十分痛快。

不知不觉,大家都喝得有些嗨,马思凡告诉大家,说自己不会划水,马小凤哈哈大笑,说来,我来教你。

她之前也不会游泳,后来在老哥的魔鬼训练之下,最终会了,所以特别愿意用马小龙的办法来教人。

而马小龙所谓的办法,就是“要想游泳,先多喝水”,简而言之,就是将旱鸭子直接退下游泳池里面去,先呛上几口,自然而然就会了——当然,这事儿适用于修行者,毕竟气韵悠长,对于普通人的话,多多少少还是得小心一些的,不值得模仿。

大家起着哄,将马思凡给推下游泳池里面去,闹成一团,而李安安没有过去,而是端了一杯酒,过来与我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她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脸蛋儿红扑扑的,看上去特别的可爱,与她平日里的气质很是不符。

喝过了酒,她说道:“哎,不知道这样的感情,还能维持多久时间。”

啊?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李安安说道:“所谓的同学感情,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是挺不错的,其乐融融,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距离的疏远,就会日渐淡薄,到了最后,说不定相交陌路也不一定呢,你说对吧?”

我说话是这么说,但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三观相符的人,不管如何,总是会走到一起来的,不管时间与空间的相隔有多远。只不过时间越久,就会越容易抱成一个小团体来,至于与你相性不符的人,离开了就离开了,也谈不上太多的遗憾。

李安安想了想,说你讲的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没有太多遗憾的。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年纪轻轻的,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来。

李安安说我和马思凡过崖山来的时候,在航班上遇到了一个同学,你猜猜是谁?

我愣了一下,说难道是李洪军?

李安安笑了,说李洪军那人做事大气,倒不至于让我有这般的感慨。

我思索了一会儿,立刻明白过来:“唐道?”

李安安点头,说对,唐道。

我笑了,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唐道这人,从来都是个孤僻冷漠的性子,别说是离开了学校,就算是还在,估计也是这个样子的,你有什么好计较的?

李安安看着我,说那你呢?

我一愣,随即笑了,说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同甘共苦,过命的交情呢?

李安安听到,笑了,又去拿红酒,满满倒了一杯,又给我斟满,对我说道:“侯漠,你以后可要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啊。”

我与她碰杯,说道:“那是当然。”

说罢,我满饮此杯。

那天我们喝得很嗨,不过因为次日就是南海观音法会,所以玩到了十二点钟,就都回房间睡觉了。

临睡前,我还特意去朱雀的房间瞧了一眼,发现她人还没有回来。

也许,她想要自己去找寻那秘境,等有了确凿的消息,才会出现。

我心中隐隐担忧,却也没有去多想。

次日清晨,我们汇合在了酒店大堂处,黄大仙和南梗苗王等人也来了,还来了几个他们相熟的朋友,以及一些随从。

马小龙虽然在南梗吃了些苦头,不过面子还是得给足的,特意去调集了几辆商务车来,将人给安排送往南山寺去。

我和马一岙因为身份特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戴上了人皮面具,一个低配小岳岳,一个黄脸病汉子,都不算显眼,而李安安瞧见我们两个的模样,也都笑得肚子疼。

除了人皮面具,还有一些别的手段,比如说我填肚子啊之类的,尽量弄成一个不显眼的胖子来。

另外我和马一岙单独乘坐一辆车,就连安丽也没有跟着我们。

路上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后面车上与李安安谈笑风生的马思凡,有些担忧地说道:“关于安娜的事情,是否需要告诉他呢?”

马一岙问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马思凡都是一个受害者,按道理说,他无需承担所有的责任,而安娜的意思,也是这样的,并不想跟他有任何的关联;但那孩子,终究还是马思凡的,而现如今安娜又处于危险之中,我觉得如果不告诉他的话,总感觉有一些不安——你怎么看?

马一岙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觉得吧,你我毕竟都是外人,如何选择,管与不管,还是交由马思凡自己来考虑吧,而我们要做的,是不剥夺他选择的权力,你觉得呢?

我点头,说行,一会儿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这事儿。

一路无话,抵达了南山寺之后,山脚下,自有知客僧过来接引客人。

今天南山寺不会对普通的香客开放,但是对于行业内的人还是比较宽松的,基本上有熟人带着,又或者说出几句行当内人都懂的切语,基本上都畅通无阻。

我们分作几批人上了山,黄大仙把我叫了过来,与我再一次地聊起了与霍家和解的事情。

很显然,他对于我得罪霍家这件事儿,还是挺担心的。

我虽然知道此事绝无可能,但还是耐着性子听着前辈的教诲。

一路走,路上不断碰到有人,有的认识黄大仙,有的认识苗王,都会过来攀谈两句,而到了大殿前面的广场,更是如此,我瞧见他这儿十分热闹,于是准备抽身出去,与马一岙等人汇合,而这个时候,从旁边走来三人,当中一个,朝着黄大仙拱手,说见过黄前辈。

我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僵。

这人居然是霍二郎,他居然也来了,而跟在他旁边的,还有那个俊美帅气的助理查理杜,另外则是长老西门越。

这位是霍家现在的话事人,黄大仙虽然江湖地位很高,但不敢怠慢,停下脚步,与他寒暄。

我知道霍二郎在横塘的比武招亲上面,赢下了岳壮实,与楚小兔有一段婚约,而楚小兔的成亲条件,则是击杀黄大仙,给她兄长报仇,所以有些担心他会对黄大仙不利,不过在旁边瞧了一会儿,发现双方相谈甚欢,完全没有任何隔阂。

这……

楚小兔这回,只怕又是所托非人了。

我心中暗自想着,而这个时候,不远处又走来一人,对着霍二郎说道:“京少……”

瞧见那人,我一对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人,居然是岳壮实。

第十八章 修行者也赶集

在瞧见岳壮实的那一瞬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往怀里摸去,准备抽出那一根熔岩棒来对敌,然而当我意识到岳壮实却是朝着霍二郎走来,并且还满脸笑容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刚才喊霍二郎,喊的是“京少”。

这两人原本是仇敌的,没想到这会儿那岳壮实居然规规矩矩地喊着“京少”,脸上甚至还带着讨好之意,让我意识到,这家伙很有可能是被霍二郎招安,成为了港岛霍家的高手供奉。

洗白了。

要不然此时此刻的岳壮实,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更应该待在牢里面,等待着判决。

既然现在岳壮实毫无芥蒂地出现在了霍二郎身边,便表明了他已经臣服于霍家,当起了霍家的走狗来。

从这一点来看,就能够感受到霍二郎那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段,其实并不比他父亲差多少。

甚至他那温和的笑容,多多少少掩盖了内心之中的狰狞,让他变得更加神秘。

难怪黄大仙一直在说服我,希望我能够与霍家达成和解。

当然,他一定不知道,面前这位霍家未来的掌门人,已经跟我们私底下达成了协议,甚至在很多方面都提供了帮助,让我们屡次逃脱霍家高手团的追杀。

岳壮实出现之后,霍二郎笑吟吟地给他介绍:“前辈,这是我们霍家新近招揽过来的高手,叫做风轻扬……”

黄大仙一愣,说道:“风什么?”

霍二郎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字面意思,然后笑着说道:“他是个山野之人,无拘无束,最不懂礼节了,失礼之处,还请前辈多多见谅。”

如此寒暄一番,那岳壮实仿佛真的有急事要说,他也不再停留,带着查理杜、西门越两人拱手告辞。

一行四人,朝着旁边的不远处走去。

黄大仙看了一眼那岳壮实,眉头皱得老高,我低声问道:“怎么了?”

黄大仙低声说道:“他这般聪明的人,为何会引狼入室啊,可惜,可惜……”

我说你能够看得出那长得跟娘们儿一样的家伙,不是好东西?

黄大仙这才反应过来,说娘们儿一样的家伙?你指的,是哪个?

被他这么一问,我倒是反应过来,无论查理杜,还是岳壮实,都是唇红齿白、明眸皓齿的青春美男子,两人不分伯仲,都……挺娘的。

我有心从黄大仙的嘴里问出有些东西来,毕竟他曾经跟我声称过,他可以看得到未来。

但这位老前辈的嘴十分严,最不乐意做的事情,就是“透露天机”,所以聊了几句没有结果,我就不再多问,与他告辞一句,便去找马一岙了。

虽然是第一天早上,但南山寺后面的广场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除了分散各处的摊子之外,还来了许多人,形形色色,不同打扮,有的穿着现代的服饰,西装革履,或者运动衫、小夹克等等,有的则是穿着汉服长衫,马甲褂子,甚至还有不少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就比如南梗苗寨,就有人在东北角处摆摊。

先前跟安丽在一块儿的几个妹子,此刻都盛装出席,全套的银饰。

这些人将南海观音法会的现场,弄得十分热闹,而且也符合修行界的气质,古今交汇,莫名之间就有了许多的感触来。

这边以法会为“名字”,自然不是噱头,九点一刻之后,钟声一响,山顶上就传来了洪亮悠远的钟声,大雄宝殿之处,许多和尚汇聚,开始长歌诵经来,对观世音菩萨念经祈福,而不少地位甚高者都被邀请过去观礼,如苗王、黄大仙等人,自然在应邀行列。

其余商家在这个时候,也停止了交易,朝着大雄宝殿处望去,静静聆听那庄严肃穆的禅唱洗礼。

如此的状况,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结束,随后就是南山佛寺的方正,宣讲佛理,算作是一个演讲,有善男信女的佛教徒便在那儿聆听顿悟,而其余人,则三三两两地交流着,在寺院里的佛殿中、走廊上或者某一处静室里,交流沟通,说着行业内的消息,有的则是相互介绍,扩展人脉。

至于外面的交易区,则也变得无比热闹起来,在这样的地方,除了一些定点的大商家(譬如离别岛)之外,还有许多的零散修行者,背着一个大包袱,随便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将包袱往地上一放,边角整理之后,就可以开始售卖起来。

经常能够瞧见一把锋利的古剑,又或者某些看着古怪的动物骨骸,以及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中草药被摆放在地上,被人明码标价的售卖。

有的摊主天生玲珑能说,还懂得招揽生意,那热情劲儿,让你从他摊子面前过,不停下来都不好意思;而有的人,大概是性格内向,抱着一本书就蹲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叫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书,有时候你问他,他还不答,指了指摊上的招牌,让你按照那个付钱就行,不砍价……

这般一路走着逛着,就如同我们以前老家赶集一样,特别地有意思。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还不断地有人来,有人来有人走,流动频繁,这么多的人,很多都是不告而来的,作为主办方之一的南山佛寺也懒得张罗食宿,使得广场这儿除了关于修行有关的摊子之外,还有许多做饮食的地方。

不过不能卖荤腥之物,即便如此,也是颇为热闹,而且价格也颇高,譬如一个椰子,卖的价格都能比市里面的水果铺子,要高上好几倍。

不过依旧有人在买,毕竟能够前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修行者,有的人本身就有钱,有的人即便没有钱,但是将手头的东西贩卖出去之后,手里多多少少,也有盈余,倒也不会太在乎这个。

马小龙因为需要打听消息,早早地就离开了,而李安安和马思凡虽然宣称是过来长长见识的,但仿佛也有任务,所以没一会儿,也就瞧不见人影了,马小凤自然跟着她,那安丽与马一岙之间,仿佛有一些说不得的事情,两人时而亲密,时而又十分疏远,此刻她跑过南梗苗寨的摊子上帮忙,跟那几个姐妹在一起,我们也就分开了。

阿木自然跟在安丽身边。

我和马一岙来这儿,也只不过是见识见识,所以漫无目的地走着,对于这样的地方,他也去过几处,但如同今日这南海观音法会一样热闹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瞧见,所以看得还算是新鲜,一边走,一边跟我讲解着地摊上的这些东西,哪些是正品,明码实价,用了心的,哪些是赝品,摆明着就是来坑冤大头的,还有一些东西十分稀有,看着让人眼热不已,他就会久久驻足,不肯离去。

相比于马一岙,我入这一行的时间不久,见识也浅薄一些,所以并不太明白这些珠子啊、骨头啊、药草啊,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器、符箓、红绳、朱砂等等,到底有什么说头,所以反倒是心如止水一些。

我没走多久,就在一处旧书摊上面停了下来。

那书摊老头是一个戴着老花镜、年逾耄耋的老爷爷,他端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捧着一本隋唐演义在瞧,而书摊上分成了两块,一块是演义传奇,除了市面上能够瞧见的,还有许多秘而不宣的装订本,什么张三丰啊、彭祖啊之类的,都有,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民国十大家系列,蹲下来随手翻了翻,发现讲述的,都是秘而不宣的修行往事。

我翻看了一下,发现写《王子平传》的,作者是一个叫做“养鸡场场主”的人,又翻看了民国十大家的其余人,落笔者都叫做“养鸡场场主”,除了落款,还有一个印章,其人名叫陆恪。

当然,其它的书,则并不是他书写的。

我大致翻阅了一下《王子平传》,发现跟马一岙曾经跟我聊起的师祖生平,居然神似,而且很多地方,细节之处,更是如人亲临一般,忍不住问旁边的马一岙,说这个是真的?

马一岙瞧见,也十分好奇,问那老头,说这个养鸡场场主到底是何人?

老头摇头,说不知道——劳驾,买书的时候,试看有限,传记类的,每本只能看五页,功法秘籍类的,每本只能看两页,小本生意,赚钱有限,自看价码,谢绝议价……

他如同念经一样,摇头晃脑地说着,我听到,朝着功法类的那一堆望去,角落里一本旧书落入了我的眼中来。

《九玄露》?

我楞了一下,发现这本书的标价,居然是十万rmb。

这个,是真的《九玄露》么?

我的心都快要跳了起来,而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买来看看的时候,一只脏兮兮的手,已经落在了上面去。

第十九章 买十送一

伸向《九玄露》那本线装破书的脏手,主人身上有一股让人恶心的油腻气味,而这气味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有一点儿小熟悉的。

来人正是花脸神丐。

2000年的时候,咱们国家的人口有多少来着?十二亿,还是十三亿,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从这些数据上来看,可以想象世界是多么的广阔。

但对于修行者的江湖来说,能够出头的也就那么多,所以在这儿瞧见花脸神丐,我并不会有多惊讶。

唯一让我觉得“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是这家伙居然抢在了我的前面,将那一本《九玄露》给拿了起来。

事实上,《九玄露》到底有多厉害,只有真正修行过它的人,才有体会。

所以不但是花脸神丐对它有所执念,我也是。

瞧见那家伙抓起了这一本老旧的破书,然后开始毫不忌讳地翻看起来,我整个人的注意力,也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马一岙也忍不住打量着那人。

花脸神丐翻看了第一页,双目之中顿时就迸射出了精光来,用嘴唇舔了舔手指,然后立刻就往下翻。

而这个时候,那个书摊老头却伸手,拦住了他来。

花脸神丐正看得兴奋,被这么一阻挠,顿时就目露凶光,一脸吓人的煞气。

他这些日子以来,颐指气使惯了,居移气,养移体,渐渐就有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完全不是以前街头扒手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书摊老头。

那书摊老头却夷然不惧,指着旁边的牌子,重复了一遍:“买书的时候,试看有限,传记类的,每本只能看五页,功法秘籍类的,每本只能看两页,小本生意,赚钱有限,自看价码,谢绝议价……”

花脸神丐怒气冲冲,冷冷说道:“老头,你是怕我付不起钱?”

书摊老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说道:“金钱有价,知识无价,您觉得呢?”

花脸神丐说道:“钱,我有,但是我需要确定一下,你这书到底是不是正品。”

说罢,他将书往怀里扯去,想要继续看。

但他用力之后,发现那老头儿稳稳地抓住了书页,一动也不动,而如果他再扯下去的话,那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旧书,恐怕就要给撕烂了。

花脸神丐是什么人,以一人之力,统领五省丐门,妥妥的开山怪,却没有想到居然抢不过一个糟老头子,当下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认真说道:“阁下报个名号,让我也见识见识,您到底是哪路高人……”

他这般说着,却并非服软,而是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挑衅劲儿。

与他这种极具攻击和侵略性的态度相比,书摊老头却相对于平淡一些,他咧嘴笑,露出一口子这个年纪罕见的洁白牙齿来,随后说道:“我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老头儿,混口饭吃而已,你若是肯遵守规矩,公平交易,我自然也好好招待,若是想要强行装逼,我可不会答应——南海观音法会的主办方,想必也不会让你这般嚣张吧?”

的确,为了保证会场的秩序,南海观音法会是请了不少高手来坐镇的,而且大部分修行者出于尊重,都会不自觉地维持这融洽的气氛。

所以在花脸神丐有闹事倾向的时候,旁边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这些人不乏高手,只要花脸神丐再表现得过分一些,他们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上前来教训他。

在这样藏龙卧虎的会场之上,就算是五省丐门的领导人,也不过是江湖的一份子而已。

没有谁,能够凌驾于规矩和秩序之上。

因为这就等于凌驾在所有人的头上了。

面对着书摊老头的威胁,花脸神丐脸色越发冷厉,不过几秒钟之后,他终于还是退让了。

他挥了挥手,旁边走来一人,是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小乞丐,从那脏兮兮的书包里面,码出了整整齐齐的一大堆钱来。

钱不是新钱,但弄得整整齐齐,那小乞丐办事认真,数得整整齐齐,总共十万,随后摆在了摊子前来。

花脸神丐指了一下地上的钱,说数一数。

书摊老头笑呵呵地说道:“不用数,这小兄弟弄得仔细,我瞧见了,应该没错。”

说完,他松了手。

花脸神丐得了书,立刻就翻看起来,而那书摊老头则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布袋子来,将那满满当当一堆钱,全部都塞进了里面去。

那么一大堆钱,落在了他的布袋子里,居然一点儿鼓起来的迹象都没有。

纳须弥于芥子。

与八卦袋一模一样,瞧见这个,我的心头有些震撼。

李洪军当初瞧见我的八卦袋,满脸羡慕,然后告诉我,即便是天机处这样天生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机构,各种资源都唾手可得的地方,这样的东西,据他所知,也就只有两个。

有且只有两个,一个在他爷爷李爱国手中,另外一个,在继任者天机女皇田英男那儿。

至于别人,想都不要想。

却不曾想,这个看上不不显山不露水的书摊老头手中,居然也有一个。

高人啊。

就在我对书摊老头的那布袋子为之惊叹的时候,刚刚花了大价钱的花脸神丐,将那一本《九玄露》给直接扔向了书摊老头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老骗子,居然敢卖我赝品?”

书摊老头仿佛是早有准备,那宛如暗器的破书,给他稳稳地接了下来。

他一脸正色地表示:“居士可别这么说,我汤老头的书摊,讲的可是口碑,你这样满口胡言,血口喷人,是要负责人的。”

花脸神丐恼怒地大骂道:“什么叫做满口胡言,这本《九玄露》是假的!”

书摊老头一脸淡然,说是假的?你怎么证明?

花脸神丐伸出了脏兮兮的右手,五指成爪,陡然一拢,一股五色气芒凝现出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修行的,就是这门功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赶紧的,退钱。”

书摊老头呵呵一笑,用手指了一下书摊上面摆放的招牌。

上面除了他刚才念诵的一行规矩之外,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买时斟酌,量力而行,银货两讫,恕不退还”。

得……

花脸神丐的脸直接就黑了,当下就要动手,而这个时候,从不远处来了一队和尚,个个手持长棍,英姿勃勃,领头的还有一个剑眉英气的男子,目露精光。

那男子并非南山佛寺的人,走到这边来,瞧见剑拔弩张的花脸神丐,却理也不理,而是冲着地摊老头拱手说道:“天弦道长,有人闹事?”

一听到这人开口的称呼,旁边立刻传来了一阵吸气声。

我也忍不住瞪圆了双眼。

跟着马一岙厮混这么久,我也不再是初入江湖的新人,自然知道“天弦道长”的名声。

峨眉金顶天弦子,一个在佛教圣地修道的奇人,此人的修为,据说离超凡入圣,只差一步,只因迟迟不能顿悟,所以游戏人间。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一堆经诀秘籍,遇到有缘人,便给一本,倒是给了不少人造化,而这些人在成名之后,谈及此人,皆以为恩师,故而在江湖上的名声极佳,被誉为“桃李满天下”,端的是一代传奇。

这样的人,我本以为是那仙风道骨、高来高去的陆地神仙,却不曾想居然是一个摆摊卖书的糟老头子。

他老人家,居然亲自过来卖书,而且还是没有书号的书。

难道不怕,被有关部门追责么?

呃……

好吧,我可能想得有些歪,总之一句话,花脸神丐这一下可是踢到了铁板上,当书摊老头的身份一揭晓,他便满脸通红地转身离开,也不敢再讨要钱财。

结果刚走两步,那天弦子却又叫住了他。

花脸神丐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却见天弦子将那本破书递给了他,说道:“都说了银货两讫,你花了钱,东西已经是你的了,我可不占你这便宜。”

花脸神丐失魂落魄地接过了书,一句话都没有说,灰溜溜地走了。

那家伙走是走了,但经过他这么一闹,周围顿时就热闹起来,大家知道了这位地摊老头的身份,自然热切起来,开始翻看起摊子上的书籍来。

不过没有人再敢顶牛,全部都按照规矩来办。

而那剑眉男子瞧见无事之后,朝着天弦子一拱手,随后离开。

我在旁边瞧着,马一岙问那“养鸡场场主”的著作,说多少钱一本?

天弦子伸出手掌,五指张开,说一本五百。

这价格,对比正规书店的书,自然是不菲,但对于刚才那十万RMB,又亲民许多,马一岙没有犹豫,赶紧掏钱,把“民国十大家”系列,一样来了一本。

而我瞧见老头儿从旁边的纸箱子里又拿出了一本《九玄露》,忍不住笑了,说这个呢,还卖十万?

老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规矩。”

我说什么规矩?

老头伸出了一对手来,说买十本送一本,你朋友买了十本,这本你要,自己拿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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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今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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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麻烦上门

(为@刘妮加更)

如果花脸神丐没有离开的话,听到这老头子的话,估计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就算是统领五省丐门,但说句实话,这位花脸神丐一看就知道不是富裕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对于自己打水漂的十万块如此痛心疾首,非要让人给还回来不可。

这哥们一看就知道是过惯了苦日子,深知钱财来的并不容易。

毕竟叫花子出身,手下又那么一大票的人吃马嚼,好不容易攒了钱儿来充大款,结果却给当作了冤大头,你说他生不生气。

换作我,我都恨不得骂娘了。

当然,如果这本书是白送给我的话,那就另说了。

我一开始还以为老头儿是逗我呢,有些不确定,直到马一岙付了钱,将那十本“民国十大家传记”给抱起来的时候,天弦子将那本同样破旧的《九玄露》给扔在上面,我方才明白,他是当真的。

我赶忙向他道谢,老头儿摆了摆手,说那家伙说我卖的书是假的,你也是练《九玄露》的,来帮我瞧一瞧,到底是真是假。

我这才明白,他居然是想要让我来帮他证明真伪。

而且他还看出了我修行的法门。

我知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是个江湖奇人,自然不敢怠慢,当下翻开第一页来,瞧见开篇第一段,与我所修行的一般模样,并无差异,而随后我往后翻,瞧见下半篇却只有两门手段,一门是贪狼擒拿手,而另外一门,则是武曲破天枪。

那武曲破天枪我并不知晓,但贪狼擒拿手却是烂熟于心的,彼此一对比,发现是真货。

不但如此,这上面的记录,远比我在禁闭室、小黑屋里面瞧见的涂鸦,要周全许多,反而印证了我心中的许多疑惑。

是正品。

我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不知道这位江湖奇人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此法,但没有任何迟疑,当场说道:“此乃正法。”

天弦子下巴有短须,听到我的话语,老怀大慰,扶须大笑道:“怎么样,汤老头儿我可没有骗人吧?”

事实上,用不着我来证明这些,光凭着“天弦子”这三个字,就已经是铁打的金字招牌。

周围的人确定这是真人之后,都围了过来,大部分都在抢购,那架势,价格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的书籍,就跟菜市场里的晚市白菜,仿佛不要钱一样地哄抢,那帮人挥舞着钞票,大声说道:“道长你别跟那小辈计较,赶紧的,这一堆太极门的修行法门,给我来两斤。”

“别,我看上了,来三斤……”

一时之间,热闹不已,更可怕的,是远处的人也闻讯而来,纷纷挤了过来。

我和马一岙给这帮疯了一样的家伙挤到了边缘出去,等我们想要再往里面寻摸一些好书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就挤不进去了。

我并不是得陇望蜀之人,手中有了这本赠送的《九玄露》,特别是关于武曲破天枪的这一章,顿时就有些爱不释手,端在手中打量着,想要赶紧将其记在脑海里。

而记在脑海里还并不是最迫切的,我更想要赶紧找个空闲地方来,找一杆枪,赶紧实践一下,感受一下这里面的深刻奥义。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凭借着贪狼擒拿手的内核,判定这武曲破天枪到底是不是真的。

马一岙也没有上前抢购的心思,两人就退到了一边儿的台阶上去,我抱着《九玄露》,而马一岙则抱着关于他师祖的《王子平传》,在认真读着。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一读书,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得飞快。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安安和马思凡已经站在了我们的跟前,李安安对我说道:“你们两个干嘛呢,这么热闹,你们两个在这里闷头看书?”

我笑了笑,合上了书,说都说好书能够让人忘却时间,没想到一看上就着了迷。

马思凡打量一眼,发现是夜行者修炼的手段,便不再多问,而是兴致勃勃地说道:“刚才听说江湖奇人天弦子都来了,而且还在这儿摆摊,我和安安听到消息,赶忙过来,结果人都走了,你们有没有瞧见?”

马一岙举着手中的书,说喏,这些都是在他那里买的。

我打量一眼,发现他已经看完了《王子平传》,已经在看《臂圣张策》了。

李安安打量了一眼,说你还看这种粗制滥造的民间演义和呢?这些都是民间凡夫俗子捕风捉影,牵强附会弄出来的话本秘闻而已,这作者,从张三李四到王二麻子,各种版本都有,你这个是……啊,养鸡场场主?听听这名字,一点儿都不走心,都不知道作者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狗屎……

她显然也是深受其害,忍不住吐槽。

马一岙并不解释,微微一笑,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没事儿瞧一瞧,跟老辈人口中的事迹对上一对,感觉还挺不错的,对了,你们去干嘛了?

李安安敷衍说道:“约了一个人,聊了聊,不过那家伙满口谎言,我们算是白跑一趟——对了,那个天弦子有何厉害之处,我刚才听人吹嘘,说得天花乱坠。”

我朝着刚才的书摊那边望去,发现热闹的摊子里已经人去楼空,显然是因为老头儿的名声响亮,使得书已经卖完了。

马一岙回想了一下,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两只眼睛一张嘴而已,不过人非常的沉稳淡然,有一种看透世事、游戏人间的态度……”

李安安问道:“那他的书呢,有什么奇特之处?果真如同那些人所说的一般,秘籍满大街,打包论斤卖?”

马一岙听到,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这话儿倒是有些夸张了,我刚才瞧了一下,老头儿书摊上的书籍,大部分都是市面上寻常可见的,有的新华书店都有得卖,而一些修行功法,也是真真假假,就算是真的,也是烂大街的货色,但凡家有所藏的门户和宗门,应该都能够瞧见,算不上稀奇。

马思凡听了,有些惊诧,说那老家伙,难道是个骗子不成?

马一岙摇头,说不,我说的是大部分,但其实在里面,还有一些书籍是真的,而且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如果能够淘到,绝对值得——譬如侯子手中这一本,就价值千金。

马思凡听不懂了,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马一岙笑,说这就是他老人家的神奇之处,明明可以弄得很高大上,却偏偏将明珠藏于泥沙之中,想要有所得,全凭机缘。

说完,他看了一眼周围,将书籍递给我,让我帮他收着,然后对马思凡说道:“你还有事不?”

马思凡摇头,说没事啊,怎么了?

马一岙揽住了他的肩膀,说道:“走、走、走,我跟你聊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

他拖着马思凡离开,而李安安误会了他,以为马一岙是想要给她与我独处的空间,脸红了一下,说道:“咱们都是同学,有什么秘密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马思凡也不愿意女神跟着我独处,也说道:“对呀,你在这里说便是了。”

我知道马一岙是真的有正经事要跟马思凡聊,就是关于安娜的事儿,推了他一把,说行了,他找你真有事,我拖家带口的,不会把你家女神拐走的。

马思凡对李安安的那点儿小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据我所知,他跟李安安表白过好几次,但李安安都十分果断地拒绝了他,表明两人是正常“哥们儿”的关系,如果他想要再进一步的话,那大家朋友都没得做。

所以后来马思凡不得不将这点小心思藏起来,不敢露出。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这般一挑明,他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赶忙拉着马一岙逃一样地跑开去。

我看着离去的两人,问李安安,说说起来我挺好奇的,既然你都拒绝了他,就不要给他希望,为何还要黏黏糊糊在一起呢?

大家因为相熟,所以我说话倒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说了起来。

毕竟我跟两人都是朋友,如果李安安一直将马思凡当做备胎的话,我其实还是有一些看不过眼的。

李安安明白我的意思,苦恼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啊,马思凡的父亲,跟我师父非常熟悉,与我母亲还是亲戚,说起来,他应该是我的远房表哥呢。我这次过来,他跟着也是家里面的叮嘱,我有什么办法?”

这……

我将这一堆书籍都收入了八卦袋中,李安安看得好奇,问我来历,我跟她大约说了一下,她十分羡慕,说你的人缘,倒是不差。

我笑了,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哈哈,你忙不,要不然咱四处走走?

李安安点头,说好。

两人在会场上四处逛了起来,没多一会儿,我们走到了一处卖藏传法器的摊子前,我打量着那小孩颅骨做的嘎巴拉碗,心中瘆得慌,而这个时候,旁边走来一人,对我说道:“喂,你过来一下。”

我一开始没注意,随后那人又叫道:“穿蓝衣服那胖子,你过来一下,我们老大找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扭身过去,瞧见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冲着我说话,而这个时候,花脸神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先是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听说,你跟别人讲,那个老东西卖的《九玄露》,是真的?”

第二十一章 会场众相

我看着面前的花脸神丐,没有说话。

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敢再杀回来,而且还十分强势地质问着我,这话儿让我有些意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我该说些什么呢?

此时此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沉默吧。

瞧见我缄默不语,花脸神丐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他阴沉着脸又问道:“你小子,也修行《九玄露》?”

我平静地看着花脸神丐,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有话直说,你想干嘛。”

花脸神丐将我如此淡定,居然没有一丝恐惧,不由得诧异起来,不过还是简单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我听说那家伙送了你一本《九玄露》,而你又当众跟人说是真的——既然你修此法,就应该知道那本书是假的,你不能昧着良心……”

我认真地说道:“不,他没有专门送我,而是买十送一,这样你懂了吧?”

花脸神丐一愣,说买十送一?你们买了多少?

我说你到底想要干嘛,直说吧。

花脸神丐说你将他给你的那本书,给我看一看,我倒是要瞧一瞧,这老东西卖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笑了,说凭什么?

啊?

我一句话把花脸神丐给噎得不行,他愣了好久,方才说道:“你花多少钱买的,我给你便是了。”

我没有理他,看了旁边的李安安一眼,然后说道:“别理他,我们走吧。”

我们准备转身离开,而花脸神丐再一次拦住了我们,他旁边的那个乞丐黑着脸说道:“嘿,胖子,别给脸不要脸,你知道我们老大是谁么?”

我停下了脚步,而这个时候,不远处走来一人,却正是先前喊出了天弦子身份的英气男子。

他走上前来,瞧见这一幕,对我说道:“兄弟,怎么了?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么?”

我点头,说对,这两人拦住我,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然后威胁我,让我将刚才从天弦道长那里得来的书交出来,否则就要我好看——我有点儿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在南海观音法会这儿如此嚣张……

听到我如此添油加醋,花脸神丐旁边的那家伙忍不住骂道:“我艹,你敢胡说……”

他还没有说完,就给那英气男子给一把拽住,随后那男子对我说道:“知道了,我们会处理的。”

说罢,他举起了手来,而旁边立刻有七八人走到了跟前来,将那乞丐和花脸神丐给团团围住。

英气男子一脸严肃地说道:“道友,鉴于你三番两次的捣乱行为,我代表组委会宣布你成为了不受欢迎的对象,请你现在立刻离开会场,要不然我们会进行强制手段,将你给请出去……”

花脸神丐给人当面轰赶,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一脸铁青。

他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脸给记进脑海里去。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敢大闹会场,毕竟此次前来南海观音法会的江湖宿老不知多少,就算是他这五省丐门统领的身份,也只是寻常角色而已。

那家伙在会场保卫的监视下离开,李安安瞧见一脸淡定的我,忍不住笑了,说我听过这家伙的凶名,睚眦必报,可不好惹,你怎么一点儿畏惧都没有啊?

我捏了捏自己的假肚腩,还有宽脸,说他恨就恨呗,管我什么事?

李安安大笑起来,这才想起了我此时此刻的模样,也是一张假脸,那花脸神丐倘若是要忌恨的话,恐怕都找不到人。

笑过之后,她对我说道:“传说此人的来历很厉害,门道很多,你多多少少还是得注意一点。”

我说他师父是谁,你知道么?

在我们这一行,师门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就如同知识界里面对大学的切口一样,能够迅速知道此人的来历和专长,外面对于花脸神丐的猜测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崛起得实在是太突然了,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李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我听说,是个异域客,至于到底是谁,这个我也不知晓。”

两人聊了一会儿,马一岙和马思凡两人走了过来,我瞧见马思凡一脸古怪,就知道马一岙应该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他说明清楚了。

对于“喜当爹”这件事情,有的男人会喜出望外,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家人,对于后代都是早有期待的,而有的男人则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而所有恐惧的来源,则是因为害怕它会打扰到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害怕会干扰到自己对于未来的掌控。

我瞧见马思凡的表情,不像是期待,也不像是恐惧,颇为复杂,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安安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瞧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道:“你这么了?难不成是一岙兄跟你表白了?“

她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精致糯米一样的洁白牙齿,阳光灿烂。

这样的李安安,无疑是最让人心动的,而马思凡更是如此,只不过此时此刻,心情复杂的马思凡不知道该怎么将这消息说出来,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来,然后对李安安说道:“这个,我、我……”

瞧见他这模样,李安安顿时就知道不对劲儿了,收敛了笑容,认真问道:“到底怎么了?”

马思凡并非是藏着掖着的男子,他眼圈红了一下,然后说道:“安娜怀孕了。”

他倒是坦坦荡荡。

李安安愣了一下,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安娜,哪个安娜?”

我瞧见马思凡快要哭的样子,只有在旁边提醒:“就是上次我们在小兴安岭的林子里,实战演习的时候,出现的那个女性贪狼夜行者,她不是过来取经么,正好就怀上了——不过我们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思凡的,毕竟老外吗,比较奔放……”

李安安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就捧腹大笑起来,对马思凡说道:“这是喜事啊,你哭什么?”

马思凡一脸无奈,说我没哭。

李安安没有跟他辩论,而是问我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既然马思凡自己都说了,马一岙便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之后,李安安皱着眉头,对马思凡说道:“你怎么想的?”

马思凡有些犹豫,说我跟她之间,是没有感情的,安安你得相信我。

李安安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说我问你打算怎么办?

马思凡小心斟酌着语气,说这个,如果没有孩子的话,我觉得我应该是不理会的;但问题在于她肚子里怀着一孩子,而且有可能还是我们老马家的种,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我如果置身事外,好像有点儿不太仁义。

李安安一拍大腿,说太不仁义了。

马思凡这才放松了一些,说对啊,不管怎么说,孩子无罪,所以如果有必要的话,最好还是把人给找回来,确定一下再说。

李安安说必须的。

马思凡瞧见李安安完全不介意,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然而我在旁边瞧着,却忍不住地想笑。

李安安之所以不在意,是她对马思凡的情感归属并不在意,或者说,她甚至希望马思凡能够与安娜凑成一对,这样子她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应付马思凡。

这一点,马思凡终究还是没有想通。

唉,情字一物,多少男女为它愁啊。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马思凡再也没有心思闲逛了,当得知我们正在追查此事时,便赶忙催促着去找马小龙。

马一岙告诉他,说马小龙正在四处探寻消息,而他在得到了种种的线索之后,也没有闲着,立刻去找人询问了。

这家伙以前在高研班的时候,就号称是“八卦王”、“百晓生”,什么消息都有,这除了他比较擅长打听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人脉颇广,认识的人也多,此刻也是发挥所长。

南海观音法会,是一次行当里面的聚会,大家在这江湖上晃荡着,都有一些熟人在,彼此交换信息,而我出道很短,认识的人不多,算是个孤家寡人,所以走一圈下来,他们都去打听消息了,我反倒变得孤单了。

而就在这时,我瞧见一人,却是楚小兔。

她是跟横塘老妖一起来的,许久不见,她的容颜似乎比之从前更加艳丽一些,脸上的稚气消解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沉稳,和从容不迫。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也会过来,下意识地左右打量着,发现她与横塘老妖一起,朝着不远处走去。

而在那边,霍二郎正笑吟吟地等着她。

这两人,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好了?

另外,她知道黄大仙也在这里么?

我满腔疑问,而这个时候,旁边有人伸出了一个饮料瓶子来,对我说道:“我看你很紧张啊,要不要喝一点?”

我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一瓶ad钙奶。

第二十二章 多方线索

给ad钙奶这饮料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安安口中那个不近人情的唐道。

这个九命猫妖出身的夜行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而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居然也抓着一瓶,正在一本正经地吸着。

他这动作,很像是男人之间的散烟一样,无比自然。

我给他这神出鬼没的出场给吓了一跳,随后方才反应过来,接过了他手中的ad钙奶,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道说道:“这边出了点事,总部目前比较忙,手里没人,就派我过来看看。”

我将那瓶ad钙奶撕开,也没要吸管,喝了一口,感觉也就那味道,也不知道这小破孩子对它为什么如此情有独钟。

三两口喝完之后,我问他,说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唐道说道:“味道。”

啊?

我愣了一下,抬起胳膊来,闻了一下,有些奇怪,说我怎么没有闻到呢?

唐道说道:“我的嗅觉天生敏感,任何与我有所交集的人和物,都会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一个图谱,这是一种天赋,别人理解不了的。”

他说起这话儿来的时候,十分平静,仿佛在跟你陈述很普通的事实一样。

虽然内容确实是在吹嘘。

这小孩,虽然一直沉稳而神秘,但到底还是年轻。

我想起了李安安跟我的吐槽,问道:“你找我,应该不是过来叙旧情的吧?”

按道理,李安安是高研班的副班长,而且跟官方的关系都还不错,即便如此,唐道在飞机上遇到,都完全不理会,更不用说跟我这种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的陌路同学来攀交情了。

唐道并不是一个油滑的人,也不会将太多的精力用在维持人际交往上面。

对于我的直白,他很认同,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听说你也卷入了弗拉基米尔家族的事情了?”

啊?

听到这话儿,我直接就懵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问道:“弗拉基米尔家族,是什么东西?”

唐道瞧见我完全听不明白,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方才说出了一个名字来:“安娜·伊万诺夫娜·弗拉基米尔。”

呃……

我总算是明白了,唐道想要说的,居然是安娜的失踪案。

我说原来是你过来办这件案子的?

唐道点头,说对,我听说你和马小龙几个人,正在追查此事,马小龙更是到处找人打听,有没有这回事?

我说你既然知晓,又何必问我,对了,你这边有什么消息么?

唐道听到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这件事情,涉及到保密原则,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我说那你过来找我,到底是想要干嘛呢?

唐道说道:“这件事情,牵涉到许多很复杂的东西,出于同窗情谊,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千万不要卷入到这里面来,否则你自己都未必能够摘出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而在不远处,有几个同样板着脸的人在等着他。

没多一会儿,他就带着人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而这时李安安走了过来,对我说道:“他找你干嘛?”

我这才知道她在旁边看着我和唐道,举起喝了大半的ad钙奶,苦笑着说道:“告诉我安娜失踪案由他来接手了,让我和马小龙不要插手,并且警告我,说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如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李安安皱眉,说后面这两句,不像是他的语气,是你自己加的吧?

我苦笑,说一个女孩子,要不要这么聪明?

李安安白了我一眼,说果然。

我问她去到处打探消息,有没有什么收获,李安安摇头,说我这些年都在醉心练剑,哪里认识什么人啊,见到的几个江湖前辈,都是北方的,实在不熟悉,还是等他们过来再聊吧。

时值中午,太阳正高的时候,马小龙、马思凡和马一岙这三位马家人都出现了,大家在摊子上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找到了无人的一棵棕榈树下面,简单聊了起来。

至于马小凤,她这边也有生意,所以走不脱。

李安安毫无收获,马一岙同样如此,但马小龙和一岙却都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来。

安娜此人,据说是私自偷跑过来的,至于为什么,这个众说纷纭,总之一句话,她跟她背后的夜行者家族闹翻了,故而跑到了南中国来。

那个什么弗拉基米尔找了她大半年的时间,终于确定了人在海南,兴致勃勃地跑过来,结果发现人又丢了,而且看模样好像是被绑架了,顿时就勃然大怒。

他们那儿有人跟天机处上面的人挺熟悉的,就将事情给通了上去,这才有了唐道的到来。

这是马思凡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据说那弗拉基米尔家族,跟俄国即将在三月份出任总统的北熊大帝,都有着联系。

正因为如此,使得上头不得不重视弗拉基米尔家族的请求。

而马小龙则告诉我们,有人在五指山一带发现了一个村的麻风感染者,那个村子虽然非常封闭,但之前是很正常的,村子里三十多号人,也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才陆陆续续感染上麻风的。

因为这病,那村子更加封闭,不与外界交往。

不过马小龙告诉我们,有一个人叫做麻七的家伙,曾经去过那里。

消息就是从他的口中传来的。

这个消息,按道理讲,跟整件事情并无关系,但与马小龙在刑警队的那朋友传回来的消息一对比,立刻就让马小龙警惕起来。

随后他问了好几个知情人,别人都告诉他,那个叫做八难的村子,以前平平淡淡,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是在这一两年之内,突然就变得非常封闭。

他就好像是一个黑洞般,任何人都不敢靠近那里。

除了害怕被感染麻风细菌之外,再有一个,就是里面的人,变得无端厉害起来,与人打架,个个猛如虎。

那个叫做麻七的人,他在岛上也算是一个人物,实打实的修行者,因为自己一个堂妹子被人给拐到了山里,所以一路找寻过去,被人提醒之后,并不罢休,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再加上小心提档,问题不大,结果最后断手而出,整个人也变得异常颓废,别人问他什么,都不答,仿佛遇到了什么很古怪的事情。

马小龙已经打听好了那人的住处,准备赶过去问询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虽然仅凭着一个麻风病状就这么判定,多少有一些武断,但当马小龙说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很有道理。

大家敲定之后,准备离开,去找寻那个叫做麻七的人打听情况,然而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远处的广场上,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我们停住了脚步,李安安回头望去,皱着眉头,想了想,对马思凡说道:“去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思凡离去,而这个时候,黄大仙走了过来,他刚刚跟一个全身都是刺青的泰国老者聊完,瞧见我们,便来打招呼,说你们回酒店么?

这里面就我跟黄大仙最熟悉,上前说明情况。

黄大仙听到,说这么着急么?不等法会结束再走么?明后天都会有拍卖专场,听说会有一些很不错的法器,和压箱子的东西出现哦,你们要是错过了,挺可惜的。

马小龙解释道:“也不一定要去五指山那一带,先跟那个麻七聊一聊,摸一下底。”

黄大仙点头,说好,我这几日都在崖山,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

我想起一事儿来,将他叫到了一边,低声把横塘老妖和楚小兔过来的事情,跟他聊起,特别是楚小兔与霍二郎之间的约定。

听我说完,黄大仙笑了,说横塘老妖那性子油滑得很,落井下石会有,其它的事儿,她是干不出来的,所以她虽然过来,但是见到我,估计会选择躲开,大家互相不见面,免得尴尬;至于你说的那个女孩,霍京跟我聊过,她毕竟年轻,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是正常的……

得,我还在担心霍二郎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铤而走险,没想到他三两下,就将楚小兔给卖了个精光。

我瞧见黄大仙如此淡定,犹豫了一下,又期期艾艾地说道:“那啥,前辈,如果有可能的话,不管那女孩做了什么,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马,可以么?”

黄大仙瞧见我这般说,忍不住笑了,说为什么啊?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他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男儿多情,我了解,你放心,她一个小姑娘,我何必为难她?而且我当初顺手除了那人,也是不想这女孩儿遭受凌辱而已,你放心啊……

有了黄大仙的承诺,我终于放下心来。

而这个时候,马思凡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对我们说道:“有人手上有禺疆秘境的确凿消息,现在正在张罗拍卖呢!”

第二十三章 拜访麻七

在听到“禺疆秘境”的一瞬间,我整个人的脑海里浮现掠过的,是朱雀的脸孔。

她来了?

她在这儿,然后生我的气,所以才会站出来,拍卖禺疆秘境的消息么?

不过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在我看来,朱雀是一个情商很高的女子,尽管她表现出来的性格大部分天真烂漫,但那只是表象——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生命,就算是再无邪,也会有着独特的思维和考量在。

朱雀不会这般幼稚。

马一岙和李安安,都看向了我。

他们是少数的知情人,了解“禺疆秘境”对我的重要意义。

马小龙也看向了我。

这些日子,我们带着“秦梨落”一直在崖州四处找寻,到底找寻什么,我们没有说,但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去看看。”

一行人朝着会场之中走去,拍卖的地方,在大雄宝殿的后院,一处满是灵龟和锦鲤的池边,高高的拱桥上面,一个短须男人高声唱和道:“三百二十万,三百二十万,还有没有再多的?”

三百二十万,是什么概念?

许多人可能没有办法理解,这么说吧,后来市值突破4.5万亿的肥企鹅,在当时的互联网寒冬时期,pony马差点儿就想要100万直接卖给gd电信了,要不是人家咬定着只给60万不放松,说不定现在的互联网天下,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三百二十万,很值钱。

而拍卖还在继续,江湖人,修行者,对于“禺疆秘境”的执念,显然要比那什么肥企鹅要强太多,不断地有人出价,气氛无比的热闹着。

马思凡给我们介绍那个知晓“禺疆秘境”的家伙,却是短须男子旁边一个大脑袋、高个儿的年轻人。

那家伙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寒酸窘迫,看上去有一些经济拮据的样子,而此刻听到那不断攀高的拍卖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张和兴奋之中,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起来。

他,知道“禺疆秘境”的下落?

我打量着他,不说话,而旁边的马一岙则坐不住了,低声问我:“要不要出钱?”

我摇头,说不用。

事实上,此刻的价格已经叫道了五百万了,而且还有往上走的趋势,我们即便是从港岛弄了点儿钱财来,但也还是玩不起这事儿来的。

不如静观其变。

拍卖又持续了一会儿,价格最终定在了五百六十三万这儿,短须男子再三声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想要妄图做任何小动作的人,都将是与整个南海观音法会为敌。

我有些不解,旁边的马小龙则跟我们解释:“这笔钱,南海观音法会的主办方,会收取两成,当然,与之对应的,是会给予双方足够的保护。”

原来如此。

最终拍下这个消息的人,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那胖子是真胖,一米七的个子,三四百斤的肥肉,走起路来都气喘吁吁的样子,仿佛十分艰难。

然而马一岙和李安安几个人却都认识他,告诉我,说此人名叫胡八万,外号叫做“现代沈万三”,是江湖上最会做生意的人之一,他手下有一个机构,网罗了江湖上一大堆画符、炼器、炼丹的好手,高薪留人,随后规模化生产,对于许多流水线的实体业来说,他那儿可能也就是一个小作坊,但对于整个江湖来说,那里却是一个物美价廉、性价比极高的出产处。

墨一阁,正是他的产业。

也只有这样的江湖大豪,方才会随身带着那么多的钱来,瞧见拍卖结束,那大脑袋、大眼睛的年轻人,与胡八万一起,在组织方的带领下进了殿宇里面去具体交易,马一岙皱眉,问我道:“要……”

他只说了一个字,不过凭着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磨砺出来的默契,我也懂了他的想法。

我摇头,说不用。

“禺疆秘境”这四个字一传出来,无论是那知晓地点的年轻人,还是拍下消息的胡八万,都会如同裂开了缝的臭鸡蛋一般,招来无数的苍蝇,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盯着他们。

毕竟,江湖上的土豪多,穷鬼也不少。

人家穷,并不代表没有志向和欲望,也不代表他们对于“禺疆秘境”没有任何兴趣。

事实上,这帮人,更加期望一夜暴富,能够找到“禺疆秘境”,拿到秘宝,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在那个年轻人宣布这个消息之后,他们就停歇不了。

至少这几天,他们没有可能直接去“禺疆秘境”找东西,按照我的推算,那胡八万要么等一段时间,待风声过去,要么就将这消息转给值得信任的属下或者朋友,让别人代他去验证。

他若是想要自己去,恐怕就不是探险,而是带团旅游了——“哎,让一让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禺疆秘境一日游,先交费,再进园,不准吵,不准闹了啊,我当导游,赚的也是辛苦钱……”

李安安明白我的意思,开口说道:“也许并不一定是真的。”

“禺疆秘境”的消息拍卖,耽搁了一下我们的时间,随后大家简单讨论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李安安和马思凡,跟着盯着生意的马小凤留在会场这边,随时探听消息。

而我、马一岙和马小龙,则赶往麻七住的地方,找到人,询问关于麻风村的事情。

因为那个麻风细菌携带者,即便不是绑架安娜的人,也与燕燕、魏晓琴的死亡有关。

我们出了南山寺,开车前往崖山市区,如此行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处老旧的居民区,我们找到了麻七的家。

那是典型的海南民居,自建房,两层小楼,外面贴着马赛克瓷砖,小院子里满是绿植,看得出来,主人还是蛮有生活情调的。

我们敲门,没多一会儿,有一个老妇人过来开门,一脸疑惑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说明来意,她顿时就变了脸色,一边关门,一边说道:“这儿没有叫做麻七的人。”

眼看着她就要把门关上了,马小龙一把抓住了铁门,随后他从兜里摸出了五张老人头来,递到了老妇人的面前,平静地说道:“阿嬷,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们就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老妇人原本很有脾气,但这些脾气就如同春日之下的冰雪,在金钱的力量下冰消瓦解了去。

不过她接了钱,还是有一些担忧地说道:“他现在的情绪很不正常,你们不要太刺激他了,要不然他会打人的。”

疯了?

马小龙说了解,然后在老妇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打开门,里面黑乎乎的,窗帘也关上,只能瞧见床上蜷缩着一个人,不停地发着抖。

那个黑影,看来就是麻七了。

没想到一个在岛上还有一些名声的修行者,此刻会变得如此模样。

老妇人是麻七的母亲,她非要在旁边看我们盘问,马一岙给了我一个眼色,我赶忙跟老妇人作思想工作,将她劝到楼下去,又拿出之前跑业务的谦卑姿态来,跟她说了不少的好话,给马一岙和马小龙拖时间,让他们能够跟麻七好好聊一下。

结果下楼没多久,就听到楼上传来歇斯底里的吼声,也不知道两人使了什么手段,那麻七如同见鬼一样的嘶吼着。

老妇人听了,顿时就坐不下去了,一边骂着当地土话,一边拼命想要上楼。

我勉强拦着,不让她走,老妇人就抓我、挠我,朝着我吐口水。

我满腹怒火,然而面对着一个普通人,而且还是老人,终究没有发作,只是耐着性子忍着,而又过了几分钟,楼道处有声音传来,随后有一个声音开口说道:“娘,别为难人家了,我没事。”

说完,一个削瘦的身影出现在我旁边,然后朝着那老妇人跪倒了下去。

老妇人听到,浑身一震,走过去,抱住了那人,大声哭嚎起来:“我的儿啊,你终于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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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中午加更,妥妥的。

第二十四章 准备进山

(为@凯 加更)

清醒过来的麻七安慰了自己母亲之后,跟我们来到了院子里,朝着我拱手说道:“不好意思。”

我给吐了一脸口水,十分郁闷,不过也不能跟一个护犊心切的老人计较什么,简单在水龙头里洗过之后,也不再计较,说没事。

随后麻七又跟马一岙拱手,说我失魂落魄这么多日,要不是兄台帮忙招魂,只怕这辈子都浑浑噩噩了,马兄你对我有再造之恩,请受我一礼。

他长躬到地,马一岙安然接受,然后说道:“我们救你,并非别无他求,那麻风村之中,可能有杀害我们朋友的凶手,所以才会特地找你过来,询问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麻七听闻,并不意外,不过却皱起了眉头来,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其实,里面到底什么情况,我了解得不多。”

马一岙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的。

麻七组织了一下话语,然后跟我们聊起了他前往五指山竟笼村的事情来。

事实上,他的确是去找寻自家堂妹的。

他跟那堂妹虽然隔着岁数,但感情却特别好,之所以如此,源于他伯父之前的时候,对他们家一直都挺照顾的,后来伯父去世之后,麻七因为机缘巧合,拜了师父,有了起势,也一直挺照顾伯父家的。

这回堂妹她跟着大学的七八个同学去露营,结果失踪于竟笼村一带,他听到之后,立刻就报了警,但在没有任何结果的情况下,就起了前往那村子打探的想法。

有一点需要特别提一下,跟外面传言的不同,他堂妹并非是被拐卖,一起失踪的,也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人,还有另外三名女同学,和四名男同学。

四男四女,这搭配,就好像是国产小成本恐怖片。

麻七是个修行者,早年间跟着一个游方道士一起学的,后来道士死了,他就回到了家乡来,自觉有些本事,艺高人胆大,结果就去了。

传言是对的,他在那竟笼村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他堂妹的两个男同学。

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

死了很多天的尸体,其中有一个,还形成了巨人观。

什么是巨人观?

简单来说,就是寄身于人体之中的腐败细菌,失去了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而疯狂地滋长繁殖起来,全身软组织充满腐败气体,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紧胀、四肢增粗、皮肤呈污绿色、腐败静脉网多见,皮下组织和肌肉呈气肿状,有的手和足的皮肤可呈手套和袜状脱落,整个尸体肿胀膨大成巨人……

上面那个,是马一岙的解释,他毕竟是学生物出身的,而在麻七口中,那就变成了一种邪恶的仪式——麻风村的人希望通过祭祀邪灵,将他们身上的病症给治愈。

在充斥着极度恶臭的山洞里,当麻七发现了尸体的时候,他也被人发现了。

麻风村的人对他进行了追杀,翻山越岭,麻七凭借着这么多年历练出来的修为,勉强挣脱,最后还是坠入悬崖下的深潭,方才逃生。

不过这一坠,将他弄得浑浑噩噩,凭借着本能回了家,却疯了一样。

要不是刚才马一岙用“当头棒喝”的手段将他弄醒,只怕他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方才挣脱回来。

听完麻七的讲述,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我本能地觉得,麻七的讲述里面,有着许多自相矛盾和无法自圆其说的东西,特别是他摔入寒潭就失了魂,却能够凭借着本能找回家的事情,更是让人怀疑。

如果真的有人追他,如何能让他逃掉?

不过马一岙却仿佛没有注意一般,继续问询了几个问题。

这些问题,都围绕着麻风村的人,实力、人物以及相关的一切,而这些在麻七的口中,说起来又十分的混乱,这大概也是因为他本人还处于迷糊之中吧。

问得差不多了之后,马小龙问道:“你堂妹,现在还在那地方么?”

麻七苦笑,说谁知道啊,说不定已经被害了。

说罢,他看向了我们,小心问道:“你们,会去那儿么?如果去,我可以给你们当向导。”

马一岙盯着他,说你不害怕?

麻七说道:“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还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什么都能丢,胆子不能落;再说了,我看各位也都是厉害之人,跟着你们在一起,倘若是我堂妹还活着的话,应该还是有救的。”

我在旁边忍不住问道:“报警,难道没用?”

麻七苦涩地说道:“那个地方,山高皇帝远,本来就是人迹罕至,寻常人等很难涉足,而且警力有限,上次警察跟着当地民政局的人去过一回,结果都没有敢进村,给堵在门口的一堆麻风病人吓得落荒而逃……”

这……

我不知道怎么说,而马一岙则说道:“这两天,先休息一下,等我们决定去了,再过来找你。”

麻七点头,一脸期待地说道:“你们随时过来,我一直都在这里。”

离开了麻七家,我问马一岙,说他先前那样,是真疯了,还是假装的?

马一岙跟我说道:“是真的。”

马小龙问他,说为什么要等两日,不能现在走么?难道你想等南海观音法会结束了之后再去?如果是那样,会不会黄花菜都凉了?

马一岙斟酌了一下,方才回答:“有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这个麻七的话语,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这些到底是真是假,都得琢磨一下的;至于时间,其实过了这么久,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咱们得按捺住性子,先别着急。”

他是个有大将风度的人,沉稳淡定,马小龙本来有些着急,听他这么一说,不再紧张,点头说好。

我们回到了南山寺那边的会场时,差不多已经是下午四点钟,而五点钟第一天的交易会即将结束,我们找到了李安安,她告诉我们,禺疆秘境的线索拍卖,让法会的气氛变得无比紧张起来,交易双方都已经被保护起来,而先后来了好几拨人,想要从胡八万的手中买走消息,但都遭到了拒绝——那几波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港台豪门,还有一个是台山的世家。

另外有人说朝堂上的人也试着过来联络,但一样也遭到了婉拒。

两千年左右的时候,无论是天机处,还是后面的总监局等相关部门,都还只是处于草创期,人手都不够,更不用谈及后来的威势,许多江湖草莽,对于朝堂的威严也都不会特别的尊重。

算了,为了避免和谐,这里就不深入探讨了。

有人想要从买家那里想办法,也有人准备从卖家那里下手——毕竟这事儿说起来很严肃,但一个秘境的地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要那个叫做“覃东骏”的年轻人肯开口,那帮人也不在意他是否愿意亲自带过去。

不过这个时候,南海观音法会的主办方,就体现出了绝对高超的素养来。

包括南山寺的方丈,以及几个牵头搭线的江湖宿老,都对外面表示过了,为了确保交易的公平原则,他们会介入此事,保证买卖双方的利益不受侵害。

也就是说,就算是那个叫做覃东骏的年轻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主办方也是不同意的。

主办方是谁?

除了南山寺的方好在那个之外,还有几个人,每一个人的名字念出来,都是大名鼎鼎,跺跺脚,半个南中国江湖都会颤抖的那种大人物。

胆敢耍花腔的人,首先得先面对他们的怒火。

如此一琢磨,事情反而变得平静了许多。

我们知晓无法探听具体消息之后,没有再多思考,散会之后,先回了度假村酒店。

晚饭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将各自得到的信息拿出来分析,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而我一回来,就找到前台询问,知道朱雀依旧还是没有回来之后,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失落。

她到底去了哪儿呢?

如果是平日里,我倒也不会想太多,但时值南海观音法会期间,出现在崖山一带的江湖人、修行者实在是太多了,要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话,我估计自己都快要疯掉。

然而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我心情郁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都不是很开心,不管是什么新鲜事儿,还是拍卖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关心,到了第三天下午结束,闹得轰轰烈烈的“千年灵芝拍卖”和“极品龙丹丸”事件,我都没有心思去关心,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一直到结束的时候,我们驱车赶往麻七家,从他老娘那里得知人已经跟着一个娃娃脸少年离开,我方才回过神来。

通过侧面打听,我们能够判断出来,带着麻七离开的人,正是官方身份的唐道,那个喜欢喝ad钙奶的少年。

大家在院子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马小龙问道:“怎么办?”

马一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道:“我们也去,进山。”

第二十五章 土地老爷

这次进山的人,除了我和马一岙之外,还有李安安、马思凡、马小龙,以及苗女安丽,和她的随从阿木。

至于马小凤,她则留在了崖山这边,一来是照顾家里面的生意,再有一个,就是帮我随时留意朱雀的消息。

一旦朱雀回来,立刻将她给留住。

出发之前,马小龙还跟刑警队的那哥们聊了一下,讲起了此事,因为不是一个管辖区,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不过还是给了马小龙一个电话,说如果到了五指山那边,可以打电话给他的一个同学,如有必要,他应该是会帮忙的。

乘车赶往五指山市,在市区里,马小龙联系了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东北人,让他帮忙找寻前往五指山北部的向导。

那哥们来海南也有了一些时日,在这少数民族混居的地方,人头也熟,听到马小龙的要求之后,乘着吃饭的档口,打电话摇人儿,没多一会儿,就叫来三个对五指山这一带十分熟悉的本地人士,都是上山打猎,下山游泳的牛人,结果一定说我们准备去麻风村竟笼,都打了退堂鼓。

这三人之中,有两人最近都去过那儿,告诉我们,那帮“麻风”这一年多时间来,将那山道上弄得到处都是陷阱,稍不注意,人就掉进了坑里,要么就当场死亡,要是没死,就给虫子活活熬死。

他们又不处理,弄得到处都是恶臭,再加上莫名就多了许多的虫蛇,将那儿整个一片山区,都弄成了禁区。

还有人传说,那儿有高人,布置了阵法,将周围弄成了迷宫,一般人过去,都是鬼打墙。

总之很邪乎。

一年多时间了,除了上次民政局的人带着警察过去的那一次,再也没有人去过,麻风村的人也不出来,相当于与世隔绝了。

不过不出来,但还是在那一带活动,有人曾经瞧见过,好几个长得跟恶鬼一样的麻风在山里面打猎,有一个还认识,以前喝过酒,但那一次见面,发现人完全变了,不但相貌如同鬼一样,而且性格阴冷,完全不像之前的模样。

现在那一带,就跟禁地一样,一般人都不敢过去。

这一来是因为怕被传染麻风病菌,也染上了这病,二来也是因为那儿的人性子实在是阴冷,冷冷地看你一眼,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一闭眼,就忍不住地做恶梦。

我们问当地人,说竟笼村以前也这么样?

其中一个回答,说怎么会?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那地方偏,坐落在岭子上,交通不方便,所以很穷,不过为人都挺善良的。

他还认识一个猎手,平日里猎到兔子啊,山货什么的,下山来赶集,因为都是同行,所以两人有些共同语言,后来还混成了朋友,没事儿还一起喝酒打平伙呢,性子淳朴得很,天知道他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子。

而且那个地方穷归穷,但麻风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

也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

另外一个人突然插嘴说道:“你们想去那个鬼地方,我们肯定是不能跟着的,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人……”

马小龙来了兴趣,说谁呢?

那人说道:“竟笼村还不是麻风村的时候,跟外面也有交流,也有人出来打工挣钱;在城东有一个茶庄,里面的一个伙计,叫做小楼的,他家就是竟笼村的,你们若是想要了解那里,可以问他。”

马小龙赶忙说道:“那你去叫来,我们问问。”

马小龙的哥们也催促,说你去叫来吧。

他是给了钱的,对方倒也没有拖延,骑着摩托就去叫人了,没多久,人给带了过来,一个瘦瘦黑黑的小伙子,看着都还没有满二十岁,瞧见满满一包厢的人,有些怯场,不敢抬头看大家。

马小龙瞧见对方,和颜悦色地问,说听说你是竟笼村的人?

那人点头,说对,不过我们那都不算大村,是一个大队,自然村。

马小龙问:“你出来多久了?”

小楼说道:“三年了。”

马小龙问:“那多久没有回家了呢?”

小楼说道:“一年半……啊,一年……”

瞧见他说话含含糊糊,马小龙问道:“到底多久了?”

年轻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壮了一下胆子,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看向了领他来的那个向导,有点儿想走,而那向导则开口说道:“小楼,路上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儿的人,都是大老板,人家找你问话,是不会亏待你的……”

马小龙点头,说对,我们想去一趟竟笼村,不过不太清楚情况,如果你能够给我们聊一聊里面的近况,又或者带我们进去,我给酬劳。

年轻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热切地望着马小龙,说给多少钱?

马小龙看着他,说你想要多少?

年轻人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来,说那地方,好多人都不敢去,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想知道,怎么着,也得……两千吧?

他说最后的价码时,犹豫了一下,说完之后,有些心虚地望着马小龙。

马小龙眯眼打量着这个茶庄伙计,好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没问题,而如果你愿意带我们过去的话,我给你加一点,一万块钱,如何?”

一万块?

这价码就像重锤一下,狠狠地打在了年轻人的心头,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咬牙,说行,我现在就去跟我们老板请假。

马小龙看了那向导一眼,向导说道:“我给你老板打个电话就行了,说是斌哥找你帮忙。”

斌哥,就是马小龙的那哥们,他在这一带的这名头挺大,是社会大哥,不少做生意的都知道,小楼听到,点头,说也好。

搞定了向导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了解。

小楼收到了两千块钱的订金之后,给我们做了一个交代。

他说竟笼村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引来来了一个土地老爷。

对,我们没有听错,是土地老爷。

那个人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自称是“土地老爷”,然后凭借着烧符水治好了好几个老病号的陈年疾病,又帮着干农活,朴素而善良的山民虽然不信,但还是挺喜欢这个男人的。

没想到过了不久,大家相继病变,长出了麻风来的时候,方才明白,这个土地老爷带来的,并不是生活的希望,而是毁灭。

然而长得跟正常人一样的土地老爷,却告诉大家,这是老天爷降下了惩罚,是他们不听话。

只要听土地老爷的话,这种病,就能治得了。

然后村子里的人,就开始跟着土地老爷做事,他让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但跟着顶牛的人,就会被惩罚,要么就是不停的干农活,要么就是体罚,甚至还有人被打死。

在暴力的掌控下,所有人敢怒不敢言,而这个时候,土地老爷又开始发善心了,教会了一些跟随者打架的法子。

那些人变得越来越厉害,跟传说中高来高去的大侠一样。

村子里的人本来就迷信,于是就开始信他了。

小楼是在那人来了两个月之后,回的家,父母趁着土地老爷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上山,说明原因之后,将他给赶下山,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回家了。

那个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已经毁了,再也回不去……

听完小楼的讲述,我们都惊呆了。

如果不是在横塘老妖的比武招亲大会,以及海南观音法会上,瞧见岳壮实的话,我甚至以为那个自称“土地老爷”的家伙,正是此人。

事实上,无论是“山神老爷”,还是“土地老爷”,这帮人愚民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从这一点来看,那个在麻风村里为非作歹的家伙,一定也是修行者。

甚至是夜行者。

这家伙,当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有人问了,说那家伙如此为非作歹,难道地方政府就没有管么?

这么说的人,恐怕不是很了解海南岛中南部的山区地形,也不知道在两千年左右的时候,那种偏远而又破落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事实上,十几年之后,许多山区,妇女被拐卖,当地的政府知道,恐怕也是无心去管。

法制是需要过程的,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一步地走。

我们听明白了之后,决定不休息了,直接赶着进山。

我们开车,来到了离山脚下最近的一个乡里,然后一脚走进了那热带丛林之中,开始了翻山越岭。

山路难行,没多一会儿,夜幕降临。

我们摸黑赶路,又走了两个小时,准备找地方歇息,毕竟先前就有人说了,前往麻风村的路上,到处都是捕兽的陷阱,这深更半夜,摸黑行走,掉进了陷阱里去,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找地方安营扎寨,燃起了篝火,然后开始轮值守夜,这都不必多言,等到了半夜的时候,我突然间惊醒过来,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声尖叫。

我清醒过来之后,感觉那叫声十分熟悉,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那声音,很像是麻七。

跟唐道离开了的麻七。

第二十六章 无底恶魔洞

热带雨林,道路十分难行,我们之前走了许久,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修行者,也是精疲力竭,但是听到这惨叫之后,大家都迅速恢复了清醒过来。

马一岙侧耳倾听之后,对旁人说道:“我和侯子带小楼去看看,你们守在这里别动,小心周围一切。”

李安安不远,要跟着来,而安丽也是如此,马一岙脸色严肃地说道:“这里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来敌人,如果阵型垮散,被人趁机断掉呢?这样吧,思凡你也跟着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人到山中,所有的电子通讯设备都没有了信号,只能靠人来传递。

他说得严肃,而且也很有道理,其余人就算是有意见,也不会当面质疑。

我们朝着惨叫声发出的方向摸去,因为是夜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并不顺利,好在我的双目在熔岩之中有过变异,夜能视物,只不过没有那般清楚而已,勉强能行。

如此走了二十来分钟,之前的惨叫声很早就消失了,宛如夜枭一般,一掠而过,但我们还是凭借着感应和气息,找到了现场来。

那是一条小溪的旁边,周围满是鹅卵石和泥土,而在一块大石头的旁边,躺到了两人,周围满是鲜血。

我还没有走上前的时候,就已经感受不到地上人的气息了。

说明我们来晚了,人已经死透了。

马一岙走得最快,他手中有一根随手折来的、当做拐棍的树棍,伸出一头,将俯卧在地的那尸体给抵住,然后掀了过来,我瞧见那人的脸上满是鱼鳞一样的瘤子,将整张脸都挤得不成模样,再加上旁边粘稠的黄色液体,浸润、溃烂的五官,宛如恶鬼一样,知晓这两具尸体,都是麻风村里的病人。

只不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刚才发出的那一声神似麻七的惨叫,又是谁发出来的呢?

倘若是麻七,他人在哪里?

我满心疑惑,而马一岙则检查了一下地上这两人身上的死因来,没一会儿,翻检结束的他对我和马思凡说道:“器械攻击,尖刀扎中心脏部位死亡,血还是热的,周围的搏斗痕迹明显,他们应该是往北面走了。”

马思凡问道:“跟他们拼斗的,都是什么人?”

马一岙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有可能是我们的老同学唐道。

啊?

马思凡有些意外,说天机处也管到这儿来了?

马一岙点头,说对。

他显然也听出了刚才那一声惨叫,正是来自于麻七的。

如果是来人是李洪军的话,跟我们绝对会合作,但唐道这人天性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对于情感也十分淡漠,这一点很符合他“九命猫妖”的身份,天生高冷,所以我不确定如果我们出现在这里,他到底会是一个什么反应。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如此,但我个人对于唐道这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事实上,我觉得他的内心其实也挺丰富的,对待我们其实也还好,只不过是疏于表达而已。

所以如果他有危险,我很难狠下心来,袖手旁观。

马一岙又看向了满脸恐惧的小楼,问他:“这两个人,认识么?”

小楼打量着那如同恶鬼的两人,一脸不忍,有些不太敢看,我上前,看住他,强迫让他打量着,小楼看过之后,摇头,说不知道,除了我爹娘,其他人我已经认不出来了。

麻风病人病发之后,特别是这样的后期,皮肤和五官全部都变异了,无数的鳞片、瘤子和结痂包裹,的确是很难找回原来的模样。

我们理解此事,瞧见小楼完全瞧不下去了,也不勉强。

现场有血迹,一直往北,马一岙转过头来看我,显然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我想了想,说过去看看吧。

说到底,天机处跟我们,其实算是盟友关系,没有必要闹得太僵。

我们继续摸索,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山丘背阴处的山洞前,这儿的口子狭小,山洞前还有一条宽约两米的水沟,水沟旁边,伏卧着一具尸体,我们上前翻看,却发现是一个完全正常的人。

马思凡拿手电照着那人的脸,有些疑惑,而我却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

这人我见过。

当日唐道在南海观音法会之上与我聊天,顺便警告我不要插手此事,随后与几人一起离开,而水沟旁边的这人,正是其中一员。

我还记得他当时的面孔,无比冷漠,与唐道如出一辙,而此刻,他却死在了这里。

马一岙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安全之后,检查了一下那人的死因,发现是胸口处中了一箭,直透心脏,当场毙命。

山洞那边,还有凌乱的打斗痕迹,以及脚印。

从这状况来看,刚才在这里发生冲突的人,应该很多。

但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这儿已经人去楼空了,从周围的痕迹分析来看,两股人,应该都进了山洞里去。

马一岙和我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而这个时候,小楼却浑身发抖地说道:“恶魔,无底恶魔洞。”

马一岙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意思?”

小楼一脸恐慌地说道:“这个地方,叫做无底恶魔洞——名字不是我取的,是村子里面的老人一直都在讲的,传说在清朝中叶的时候,从这儿走出一伙恶魔来,有的浑身都是火焰,有的能够振翅高飞,有的还生吃人肉,各种凶狠,将这一带好多村子都给肆虐一空,无人生还,后来触怒了整个岛上的人,苗人和黎人的头领去内地请来了天师,打败了那帮魔鬼之后,将它们给封印了回去……”

他浑身颤抖,哆嗦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曾经随着大孩子一起来过这里,在洞里面,的确是捡到了好多死人骨头,还瞧见山壁上、柱子上有许多古怪的鬼画符,感觉传说应该是真的,不过只有一次,我们把骨头和一些小玩意捡回家,给大人知道后,腿差点都给打断……”

听到小楼的讲述,马一岙看向了旁边的马思凡,说思凡,你过去,将这里的情况跟安安和他们说起,让人赶紧过来。

马思凡有些担忧,说你们不会进去吧?

马一岙笑了,说我们没有这么莽撞,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闯进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会在外面守着的,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一点,如果碰到麻风村的人,尽量别交手。

马思凡是高研班的人,对于这些很是熟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再多言。

他走了之后,我们守在了这所谓的“无底恶魔洞”的洞口,耐心等待着,提防里面随时都会出现的人和物——刚才小楼所说的恶魔,其实不过是被乡野愚民重新解构的误传。

那些所谓的恶魔,我和马一岙其实都理解,不过是一些大山野泽的夜行者而已,大概是被什么触怒到了,所以才会从自己居住的山洞里冲出来,肆意杀人。

这个恶魔洞,想必应该是一处夜行者聚居的地方吧。

只不过,这里面现在还有夜行者么?

它与给竟笼村带来厄运的那个土地老爷,又有什么关联呢?

我们满腹疑心,而这个时候,那山洞地穴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闷吼声,我和马一岙都变得紧张起来,我甚至直接将熔岩棒摸了出来,

猛然一抖,变成了长棍形状。

就在熔岩棒成型的一瞬间,从黑黝黝的洞子里,冲出了一个满身是伤的麻风病人来。

那人的脸无数肉瘤和硬块,满是红黄黏液,看得人触目惊心,而我们身边的小楼却浑身发抖,大声叫道:“爹,是我啊,我是小楼。”

那人听到这声音,陡然一愣,随即朝着这边走来,小楼瞧见自己的父亲,满心激动,朝着那人走了过去,两人靠近,而眼看着就要挨着的时候,那麻风病人突然间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然挥手,朝着小楼抓去。

我瞧见他双目赤红,发出微微血光,心头一跳,熔岩棒前指,直接拦在了两人中间,随后棒子一转,发出了炽热的气息来,将人给按到在地。

那人拼命挣扎着,却到底还是没有挣脱我的熔岩棒。

等到他放弃反抗的时候,眼神竟然恢复了一丝清明,瞧清楚了旁边的小楼,伸出手来,从喉咙里蹦出了几个字来:“小、小楼,走、走开,离开这里……”

说完这句话,那字仿佛卡在了他的喉咙里,骤然停歇。

随后他死了,再无声息。

小楼嚎啕大哭,而这个时候,我方才发现,他的心口处,却有一道咕咕冒血的伤口。

第二十七章 夜行后裔

瞧见熔岩棒下的麻风病人再无声息,我的心中多少有一些难过,刚要提起棒子,突然间感觉到身边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从那茶叶店的小伙计身上,散发出了出来。

那是一股墨绿色的气息,如同一缕火苗,落在了汽油桶里,突然一下就腾然而起,而紧接着,我瞧见他的双眼变得墨绿,眼瞳之中,有一个飞速旋转的珠子,那速度快得让人难以把握。

而当我往他的眸子里望去的时候,整个人的心魂,就仿佛也给吸进去了一样。

旋转的漩涡中心,是无边无际的悲伤和浓烈恨意,那种伤,让人心头难受,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出来一般。

这是……

轰!

我脑海里一阵怒吼,是受伤的野兽,是悲切的孤狼,是无边无际的伤感,而下一秒,我的身子被人猛然拍了一下,随后我给拽到了一边儿去,这才回过神来。

我瞧见拉我的人,正是一旁的马一岙,而在不远处,那个叫做小楼的茶叶店小伙计,整个人都开始变形,皮肤变得光滑,墨绿色,还有白色花纹,而那张脸,则无比古怪——双眼凸出,头部扁平,略呈三角形,吻端稍尖,口宽大,横裂,那眸子宛如注入了墨绿色的浆液一般……

这是,青蛙?

而此时此刻的小楼,难道是……觉醒?

我脑子里有一些混乱,瞧见原本是普通人的小楼,此时此刻变成了如此模样,脑海里有限的知识和经验告诉我,之前并不是夜行者的他,此时此刻,绝对是在觉醒。

觉醒有很多不确定的途径,不过有一条,叫做人生经历过剧变之后,潜意识里浓烈的情绪,会将夜行者血脉的隐性基因锁给冲开。

这种情况在现实之中也有很多,比如有人一怒之下,会感觉力量倍增,也有人在悲伤的情绪之中,精力格外旺盛,怎么都睡不着觉,也有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推动几吨的卡车,而这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心中惊诧,而随后,那觉醒过来的小楼双目发黑,猛然扭头,看向了我,紧接着怒声吼道:“还我爹命来!”

他猛然一吼,肚子里“呱”的一声,陡然跃到了我这边来。

觉醒之后的小楼拥有了强悍的弹跳力,也有着超出于普通人的力量,不过作为一个刚刚觉醒的小萌新,他到底还是差了许多。

小妖而已。

我横棍来挡,将他的这一扑给拦下,随后猛然一翻转,将人给死死压在了地上。

“啊……”

小楼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来,拼命挥舞着手,我发现他的双手,手指之间居然有薄膜粘连,尖端处有坚硬的指甲,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大青蛙一样。

马一岙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着小楼的胸口,然后摸出了那把玉质折扇来,左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古怪的符箓。

那符箓,凭空生出金光,被马一岙按在小楼的脑门之上,随后那折扇,陡然拍了下去。

嗡……

我听到有如钟鸣的声音,那个满脸凶戾的青蛙人行动迟缓,随后,他双目茫然四顾,仿佛是恢复了一丝清明来。

马一岙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然后认真说道:“杀你爹的人,是那个自称‘土地老爷’的家伙,而不是侯子——刚才倘若不是他救了你,只怕你已经被你那神志模糊、六亲不认的老爹给弄死了,这道理,想清楚了没有?”

他的手死死抓着青蛙人,那家伙愣了好一会儿,双目之中涌出了如潮的眼泪水,猛然一蹲,呜呜地哭了起来,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瞧见他凶相不再,我松了一口气,将熔岩棒松开,然后看向了马一岙,说道:“我终于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不选择别的地方祸害,而是偏偏在竟笼村下手了。”

马一岙是聪明人,点了点头,说道:“对,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他颇多的感慨,因为和我一样,都想到了,那竟笼村除了地处偏僻,无人进出之外,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他们这些人,不少应该就是那无底恶魔洞里涌出来的“妖魔”后代,也就是所谓的“夜行者血脉”携带者。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够说明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这儿为非作歹,而小楼的觉醒,也正好印证了这一件事情。

也就是说,那个“土地老爷”显然是知道竟笼村的村民,是清朝中叶地底恶魔洞涌出来的夜行者残存后裔,然后他先用那麻风细菌,将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变成了麻风病人,随后通过严酷的筛选,通过各种手段,将一部人给觉醒出来。

而其余的人,则变成了这过程中可以牺牲掉的炮灰。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很有可能是无底恶魔洞里残存下来的另外一支脉,想要恢复先祖的荣光,而第二个,则是单纯只是想要收拢一些力量,壮大自己而已。

但是不管如何,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导致那么多人痛苦残生,还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去,这样的家伙,都是应该遭受唾弃的。

即便我们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人,瞧见这样的事情,也是有些难以忍受的。

实在是太过分了。

小楼沉浸在丧父之痛中,有心想要去抱住死去的父亲,却又害怕被那麻风细菌给感染到,反复地纠结中,本相消退,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而我与马一岙则在商量,到底要不要进到洞穴里面去。

犹豫了许久,我们到底还是稳了一手,没有莽撞地进去,因为我们也不确定里面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再有一个,那就是敌人是否也在暗处潜伏着,随时等待着进攻呢?

犹豫了许久,我们还是决定等待,即便洞里有唐道在,或许还深陷于危急之中,不过作为第一届全国修行者高研班的头名,我们还是相信他能够摆脱危险的。

我们耐心等待着,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马思凡盯着李安安一行人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

此刻那洞穴里,也是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遭的林子里,一片虫鸣蛙叫。

这样压抑的状态下,我和马一岙都有些熬不住,而那个刚刚觉醒了的小楼,更是双目通红,看着我们,说道:“怎么办?”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问我们了,马一岙有些不太耐烦,问道:“你觉得呢?”

小楼似乎并没有觉察到我们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然,我们杀进去?我知道你们都挺厉害的,连东北斌哥都听你们的,你们一定能够干掉那个家伙的,对不对?”

我在旁边听着,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尽管是那个“土地老爷”害了这一村子的人,包括小楼的父亲,但真正杀了他父亲的,恐怕是唐道的人。

我们能怎么办,难道杀了唐道,替他报仇么?

自然不可能。

那茶叶店伙计瞧见马一岙并不答话,突然间恼怒了,怒气冲冲地对我们说道:“你们要是怕死,我就自己进去……”

他觉醒之后,夜行者与普通人的体质截然不同,骤然获得力量之后,心态顿时就有一些膨胀,即便是刚才被马一岙和我联手压制,也并不觉得如何,再加上父亲的尸体倒伏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心中的仇恨不知不觉就酝酿到了极致。

马一岙瞧见他真的想要这么做,忍不住说道:“小楼,你要知道,你是我们花了钱,雇来的,如果你想要拿到尾款的话,那就得听我的话。”

钱。

一谈到这个东西,原本有些冲动的小楼就有些犹豫了。

然而就在我以为马一岙成功将他给劝住的时候,这家伙却突然说道:“狗屁,我爹都死了,要钱有什么用?”

这家伙却是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往下深嵌的洞穴走去,马一岙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站住。”

小楼听见,不但没有停下脚步,而且快步朝着洞口冲去。

马一岙飞身去拦,终究迟了一步,于是紧跟在后,去阻止他,而我瞧见马一岙追着人进了洞穴,不敢单独停留,也放心不下,左右打量了一下,也紧跟着进到了里面去。

我与马一岙、小楼,相差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然而当我走进那洞子里面时,却已然瞧不见两人的身影。

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股阴测测的气息,从里面吹了出来,我以为自己中了幻术,下意识地往门口退回去,结果瞧见外面一样的林子与星空,不远处还停留着刚才那两具尸体,并无异样。

我有些诧异,再往洞子里面走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离我越来越远。

很古怪。

我心中满是惊疑,眯眼打量,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却是脚下的岩石,这儿居然有许多的凹痕,这些凹痕纵横交错,宛如符文一样。

而里面,居然流淌着还未干涸的鲜血。

正是这个,启动了某种法阵,让我在刚才的那一瞬间,失去了马一岙和小楼的身影。

我犹豫了两秒钟,最终还是咬着牙,往里面追去。

第二十八章 白毛僵,巨人观

这洞中无端凶恶,仅仅只是这一进一出的片刻,我就已经失去了马一岙和小楼的身影,只能够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

这种古怪的境况,让我不由得小心起来,摸出了手中的熔岩棒,前段发红,将洞子给微微照亮。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山洞子,进入其中的时候,只有很狭窄的空间,而往里走几步,别有洞天,周遭都是岩石,脚下的地上,和周围的山壁、天花上面,居然都有符文,还有壁画,也有浮雕和挂着的旗幡,以及白布涂绘的道家符文。

这些东西,将整个空间装饰得满满当当,有的岁月悠久,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仿佛一碰就会碎去,有的则是近些年的产物。

我有望气之法,不但能够望人,而且还能够望物。

所以我能够感受得到,这些各种古怪的禁锢之法,以及它寄存之物上,是有着力量残存的——有的力量雄厚,涌荡不休;有的则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消逝不见。

我在这低矮而狭长的洞子里急速奔走着,走了近百米的样子,我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分叉路口,往左一条路,往右一条路,如何抉择,这变成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而刚才传入我耳中的脚步声,已然消失不见。

整个空间,又回归到了一种极致的寂静之中来,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人。

我望着左右两条路口,在熔岩棒顶端那微微红光的照耀下,感觉每个洞口,都如同择人欲噬的野兽一样,充满了说不出来的风险与恐怖。

我停下了脚步,有一些犹豫。

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古怪,我分明是与马一岙前后脚走进来的,但是陡然的一黯,使得我并没有跟住他,这样错乱的空间与时间感,充分显示出了这个洞穴的危险,也证明了我们之前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我们终究还是进来了,而唐道和马一岙,在我心中的地位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唐道,我与他虽然有交情,但还没有到为了他而赴死的境地,但是马一岙却不同,我们之间的交情是一次又一次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我没有办法在他身处危险的时候,置身度外。

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

既入阵中,我只有硬着头皮往里走,不过在之前的时候,面对着这些古怪的法阵、秘境之内的东西,我都会听从于经验丰富、并且有一定奇门遁甲知识的马一岙作判断,而当轮到我来做决定的时候,我就会发现自己最大的短板,那就是无法选择,犹豫不定。

我经常称赞马一岙有“大将之风”,因为他在面临危机和困难的时候,十分淡定和从容,仿佛这世间没有破解不了的事情。

但当我一个人面对的时候,才发现,这样的选择,真的好难。

但是难,我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凭藉着右边通道里的血迹和脚印,朝着那儿走了过去。

如此走了几分钟,我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恶臭。

这种臭味,是尸体散发出来的,陈腐而粘稠,我差点儿将肚子里面所有的存货都给吐了出来,而即便是我以极为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但还是感觉脑袋被那臭气给熏得头昏脑涨,脚步轻浮。

我咬着牙,强忍着翻滚不休的胃部,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宽阔的空间,发现在那地上,摆放着两具尸体。

一具仿佛经过防腐处理一般,栩栩如生,还是原来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轻人,看样子好像是大学生一样,毕竟胸口别着校徽,穿着也稍显青涩,嘴唇上有着淡淡的绒毛,青葱年少。

而另外一具,则体型庞大无比,肚子听得老高,以至于我瞧不见他的脸面,而在身下,则是一滩黄绿色的液体,绵延流淌,不知道存积了多久,而他的身上,则满是绿毛苍蝇,有少数几只,在上空旋转,嗡嗡飞着,而更多的则伏在了身上,用自己的口器,舔舐着“鲜美”的尸液,仿佛在进行着老饕盛宴。

呕……

瞧见这状况,我再也忍不住了,隔夜饭从胃部上涌,直接喷溅了出来,拦都拦不住。

这玩意,莫不就是麻七所说的巨人观尸体?

只不过,我见到的这两具,和他看到的,是不是一样的?

我的呕吐惊到了洞子里的苍蝇,只听到“嗡”的一声,一大片苍蝇腾空而起,振动着翅膀,朝着我这边乌央乌央地飞来。

我吐得有些厉害,感觉胃部抽搐,空空如也,而瞧见这些苍蝇,下意识地举起了熔岩棒,往地上一顿,一股威势从中散发而出,将这些苍蝇给逼开了去。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那地上的两具尸体,居然从地上翻了起来。

紧接着,我瞧见左边那一具保持着身前状况的尸体,皮肤开始迅速老化,变松变皱,然后有白色的毛发从里面生长出来,而另外一个因为腐败细菌迅速滋生、形成了巨人观的尸体,则如同一头庞然大物的恐怖野兽一般,也摇摇晃晃地朝着我走来。

我瞧见前者满身白毛,嘴里长出了尖锐的牙齿来,吓了一大跳。

这是……僵尸?

我脑海里掠过了这样的字眼,心中止不住地狂跳,不过即便如此,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和对于自己修为的自信,让我将那恐惧的情绪给压抑住。

随后我紧紧抓着手中的熔岩棒,余光往下,落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上。

砰!

我就像是打高尔夫球一样,熔岩棒猛然下抽,重重地打在了石头上,而那石头在受力之后,陡然飞起,朝着走在前面,那个身高两米多的巨大“胖子”砸去。

石头骤然落到了那玩意的身上,直接砸出了一个血洞来,黄绿色的尸液飙射,然而那家伙只是顿了一下,却又朝着我这边走来。

而与此同时,它身后的那个白毛“僵尸”,已经开始发足狂奔,很快就越过了那巨人观,冲到了我的跟前来。

唰……

当那家伙的右手朝着我的脸上抓来时,我方才发觉,这家伙手上的指甲,已经有一寸多长,而且又黑又锐,锋利如刀。

我惧怕那巨人观,更甚于这白毛僵一些,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自觉凭借着我一身修为,绝对能够不惧对方,更多的,是怕将那巨人观打破,它如同水气球一样的体质,会将那满满的尸液全部都喷溅到我的身上来。

光只是远远地闻着,我都有些崩溃,而如果是弄得我一身,想一想那酸爽,都让我浑身颤抖,不寒而栗。

砰!

为了速战速决,熔岩棒重重地落在了那白毛僵的身上,将它给直接砸在地上,随后猛然压着,不得动弹。

这一下,我用了两门手段,砸下去的手段,自然是九路翻云,而压住对方的,则是武曲破天枪。

对,就是那个天弦道长贩卖的《九玄露》秘籍之中的武曲破天枪。

我有学过贪狼擒拿手,对于同出一门的武曲破天枪,即便是没有见过,也能够感受到同样的思路,所以也能够判定得出来,书上记载的,绝对是真品。

正因如此在前些天,只要是有空的时候,我就会琢磨一二。

而此刻,在压住那白毛僵的时候,我也是用了出来,以棒代枪,将它戳在了地上,随后我发现,这白毛僵,并非是民间传说中的死人变异,驱动它行动的,居然是那些白毛。

而这些白毛并非死物,每一根白毛,都是一条生命,在那家伙如同钢铁的身躯之下,有无数的虫子(细菌)在疯狂蠕动着,给它提供了巨大的力量。

它在挣扎,最终却没有抗得过我的力量。

那些白毛,在熔岩棒逼发出来的烛阴之火燎原下,直接燃了起来,这使得白毛僵浑身颤抖,而随后,一大滩墨绿色的液体从它的身下流淌出来,渗入了地下去。

这一具僵尸,则再无声息。

我刚刚将那白毛僵制服,那头巨人观的尸体,也已经冲了上来。

我往后退,它挥了几拳,墨绿色的尸液飞溅而起,落到地上之后,顿时就生出了腾腾的黑烟来。

我不敢与其正面交锋,不断往后退去,当我退了二十几米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一道劲风,我听风辨位,避开那一击,却瞧见一个面目扭曲的麻风病人,手持利刃,想要偷袭于我。

这时我的脑子倏然一动,长棒前递,将那人缠住,用缠劲将其黏着,随后猛然一挑,将他朝着那边的巨人观砸去。

我腰腹用力,那人如同出膛炮弹,重重撞在了巨人观尸体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果然如我所料,那玩意就如同戳破的水球一样,尸液飞溅而起,身子直接破了一个大洞,双双跌倒在地。

而随后,我瞧见那个偷袭我的麻风病人想要爬起来,却从那巨人观尸体的身上,伸出了无数粉红色的细线来,将他死死牵连在一处。

随后,两个人居然合二为一,牵连在了一起。

而那麻风病人,口中也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再然后,他的身体,开始陡然变形起来。

又一个觉醒的夜行者!

第二十九章 人头流星锤

说真的,夜行者觉醒这件事儿,绝对不会比修行者入门、感受到“炁”,也就是科学上所说的“能量”、杂家中奇门遁甲的“甲”要来得容易。

甚至可以这么说,想要觉醒出老祖宗留在遗传序列里面的血脉,解开那把基因锁,绝对是难之又难。

对于夜行者家族来说,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摸索,特别是血脉纯正的情况下,或许是几率更大一些,但如果是“泯然于众人矣”的隐性基因来说,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稀释,那绝对是相当困难的。

甚至比修行者要难上无数倍。

正因为如此,离别岛的启明蛊,以及一些能够引导夜行者觉醒的法器和手段,方才会如此的珍贵。

而即便是这样,夜行者觉醒的风险依旧很大,一个不小心,就如同踏进了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但是就在这般困难的情况下,我在短暂而有限的时间里,连续瞧见两人觉醒,化作了夜行者来。

从这一点来看,那个“土地老爷”的选择,还真的是没有错。

竟笼村的村民,应该就是清朝中叶肆虐海南岛中部地区那批“妖魔”的后裔,他们的血脉浓郁而纯正,只要经过引导,便有极大的可能性,觉醒成为了夜行者。

瞧见那个麻风病人与巨人观的肥胖尸体融为一体,我心头震撼,想要往后退去,却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撕心裂肺。

我回过头来,瞧见那人浑身的麻风瘤子裂开,簌簌下落,露出了煮熟鸡蛋一般白嫩的肌肤来。

而那肌肤,又与那腐烂、散发着恶臭的巨人观尸体融合,粉红色的肉芽不断累积,变化为墨绿色的肤色,而他整个人,镶嵌在那尸体之中,就仿佛穿上了一套腐烂尸衣一般。

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在极为痛苦的觉醒之后,显化出了本相来。

是一头鳄鱼!

短吻鳄,冷厉的双眸散发着幽光,恶心的黏液顺着尸液,从嘴角滴滴答答地落下来,雪白的牙齿,还有它身上那一件独一无二的尸囊,都显露出了十分凶残的扮相来。

这是一头凶鳄夜行者。

我与它四目相交的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惧意。

我知道,夜行者的分级之所以得不到主流人士的认可,就在于夜行者的血脉是有强弱的,这与它本相拥有的力量相关。

就比如说寅虎夜行者,天生就强于其它,那是因为虎啸山林,本身就是凶兽;又比如说传说中的洪荒野兽,就比除“龙”之外的十二生肖夜行者强;再比如说我,一个还算不得觉醒的小妖,即便是面对大妖级别的夜行者,也并不心慌,凭恃的根本,还不就是“灵明石猴”的血脉么?

所以白老头儿和天机处的老人儿,都觉得以前游侠联盟对于夜行者的划分,并不准确。

我知晓这样的情况,所以对于这么一个刚刚觉醒的夜行者,并不敢怠慢。

说不定对方也有将我弄死的手段。

第六感不会骗我。

面对敌人,我并不打算逃离,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口气,结果给那浓郁的尸臭给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下一秒,那家伙已然怒吼着,朝着我这儿猛然扑来。

说句实话,在我眼中,对方这架势,真的就如同一坨移动的翔。

怎么办?

打也不是,毕竟一棒子挥下去,无数让人恶心的尸液和血浆就会飞溅出来,而不打也不是。

毕竟它这架势,是想要我性命。

在这样的纠结情绪下,那家伙已经冲到了我跟前来,生死关头,我终于不再犹豫,长棒前指,一记“先锋手”,想要将对方给震慑住。

两人相斗,气势先行,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对方虽然觉醒,化身为妖,但即便是妖,也就是夜行者,终归到底,还是人。

是人就有人性,有恐惧,有惧怕,有不敢为之的心里。

我这一下,就是要震慑住对方的心灵,让他知晓,与我争斗,是一件极为错误的事情。

我这一棒子撩过去,气势惊人,夺人心魄,却不曾想对方居然不闪不避,就这帮撞了过来,结果那棒子正好就抡到了那尸衣的脖子处。

炙热的棒头,正好撩到了那如同泡发海蜇一样的腐肉上面,顿时就汁液飙射。

紧接着整个巨人观尸体的脑袋,都仿佛要坠落下来一样。

而下一秒,那家伙手中抓着一样东西,朝着我陡然甩来。

黑暗中,我是极尽全力,方才能够把握对方的模样,此刻瞧见那黑乎乎的东西陡然甩来,摸不透到底是个啥,只有往后退去,等我认真打量的时候,方才发现,那玩意居然是就是那件“尸衣”的脑袋。

而连在后面的,居然就是尸衣的整条脊椎骨。

这个家伙,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将那身上那具尸体的整根脊椎骨,连同脑袋,都给拽了下来,当做武器。

我瞧见这家伙把一根脊柱,连同脑袋甩得跟流星锤一样,虽然并不害怕,但还是生出了强烈的惊悸来。

这家伙的心理到底得有多强悍,方才能够如此淡定啊。

他难道就不觉得恶心,不觉得害怕么?

又或者,那具巨人观的尸体里面,其实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说那些粉红色的细线,以及将尸体操纵起来的东西,是不是那“土地老爷”控制人的手段呢?

我心中惊骇着,越发觉得恶心,熔岩棒陡然起势,与敌交手,想要将那人骨武器给砸碎了去,却不曾想彼此相交之下,碎肉和尸浆飞溅之后,那玩意化作白骨,居然越发坚韧起来,完全没有普通骨骸的脆弱。

而这个事实,我方才发现,无论是那脊椎骨,还是颅骨,上面居然都浮现出了许多细碎的凹槽来,那些凹槽彼此相连,最终仿佛化作了某种符文法阵。

它上面的黑点如有生命一般,仿佛有许多游动的小蝌蚪。

果然……

我与那家伙拼斗着,他手中的人头与脊椎经过几次拼斗之后,甩干碎肉,最终化作了一根“人头流星锤”来。

他也越战越勇,完全不像是简单的村民那般简单。

而此刻的我,身上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一些腥臭难挡的尸液碎肉,心中无比憋闷,终于忍不住了,又呕吐了出来。

胃中的残存得到了又一次的释放,喷溅一般地往外涌出,而那家伙面带得色,越发凶狠起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了,双手抓住了手中的熔岩棒,妖力狂涌,那棒子也变得格外炙热起来。

原本凝固住的熔岩,也化作了流动不息的熔浆。

我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僵硬。

对着这个肆意挥洒尸浆的家伙,我冷冷说道:“去尼玛的!”

轰!

熔岩棒带着无边的炙热和火焰,朝着前方猛然砸去,正中那布满黑色符文的颅骨,只听到“咔嚓”一声,却是我的力量,最终打破了对方精心凝炼而成的人骨法器。

而这一下,如同我吹响的冲锋号一般,接下来的我势如破竹,熔岩棒上下翻飞,将对方给屡屡击破。

短暂之间,他已经受了好几处的重击,摇摇欲坠。

事实上,如果在之前的时候,我就这般狂攻,只怕他也是支撑不住的。

只不过我刚才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忌讳,不想太过于激烈,免得染上一身尸臭——废话,换做是任何正常人,恐怕都不会跟一坨翔计较太多。

而此刻我已经变成这样,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破罐子破摔而已。

在我的猛烈进攻下,那家伙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在又一次的交击之下,我将对方“人头流星锤”的顶端,也就是那个颅骨给砸碎之后,他没有再向前,而是转身就跑。

他跑,我自然追,毕竟弄我这一身的尸液和碎肉,就想拍屁股离开,我如何能忍。

双方一追一逃,差不多过了好几个路口,最终又来到了一个宽敞空间内,我终于将人追上,上去就是一棒子,将他给直接砸晕了去。

当瞧见对方倒伏在地,再无爬起来的力量,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方才停歇下来,一边喘气,一边打量周遭。

而这一看,我差点儿给镇住了。

这儿,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我脚下踩着的,是八卦之中的“乾卦”,头顶上是七八米高的穹顶,有幽幽光芒,青绿之色,而从上面又落下了八根巨大的锁链来,最终落到了八卦阵的核心之中去。

那核心处,却是一个阴阳鱼的造型,最中间有一个青铜巨鼎,差不多一丈多高,八根锁链,正好就落在了鼎上。

那八根巨大的锁链,正好是锁住了青铜巨鼎。

鼎下,仿佛有一个竖洞。

而鼎身之上,则有文字。

我眯眼打量,发现是很长一篇,而落款的四个大字,我却十分熟悉。

游侠联盟。

我还待上前细看,却给另外一堆物体给吸引住。

人头,累积满满的人头,相互堆叠在一块儿,一眼望去,各种扭曲狰狞的面孔落在上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麻风病人,也有普通模样。

足足三十来个,而最上面的一个,我居然还是认识的。

麻七。

我心中震撼,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我的身后,悠悠说道:“怎么样,对我的作品,满意么?”

我听到,浑身一震,缓缓转过了身子来。

一个挺拔昂首、玉树临风的男子,出现在了倒伏的凶鳄夜行者身边,眯眼打量着我。

我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觉得有一些熟悉。

这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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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好吧,今天加更。

第三十章 物归原主

(为@陆左 加更)

那人眯眼打量着我,脸色平静,我也盯着他,虽然不认识,却觉得莫名熟悉,总有一种以前见过的感觉。

他瞧见我半天都不说话,却是笑了,先是用脚刨了刨昏迷过去的凶鳄夜行者,皱着眉头说了一声“废物”,随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说道:“很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记忆这么差,居然忘记我是谁了?不过我却没有忘记你,毕竟你在我的人生发生剧变之时,是扮演了很重要角色的,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之中,我都会想起了,翻来覆去地想起你们每一个人,还有乌龟窝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到那人用极为缅怀的语气,说起过往时,我终于想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那个麻风少年,胡车。

对,就是他,那个让我记忆深刻的少年郎,此刻的他,与当初的麻风少年虽然变化很大,气质上截然不同,甚至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但眉目之间的影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残留。

我心中震撼,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盯着对方,然后说道:“这是你干的?”

我指着铜鼎旁边的人头京观,愤怒地说着,而胡车却笑了,说道:“对,怎么样,漂亮么?”

这人,居然就是那个带来毁灭的“土地老爷”。

我瞧见他毫不在乎、甚至还有点儿想笑的态度,当时就恼了,大声喝问道:“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忍得下心来呢?”

听到我的质问,胡车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死死盯着我,然后缓声问道:“我当初,与这世间又有何冤仇,为什么人人都那般对我呢?我难道就不无辜了?”

我说你既然已经尝过了人生险恶,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胡车却笑了,指着那满满当当的人头,然后笑着说道:“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我杀的啊?这帮人,只不过是禺疆秘境不称职的守陵人后裔而已,他们玩忽职守,没有忠于自己的职责,甚至淡忘了自己的身份,最终死在了那些觉醒者的手中,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胡车的话语,我终于明白了。

这些人头,大部分都是来自于那个所谓的麻风村,而凶手,恐怕就是那些觉醒过来的夜行者们。

胡车用最为残酷的办法,让那些人自相残杀,将他们血脉之中的基因锁给解开。

不服从者,又或者没有能够决心的人,就会死去,成为累积京观的人头。

他们最终成为了一块“砖”。

好狠的家伙。

只不过……

他刚才说什么,禺疆秘境的守陵人?

这儿就是禺疆秘境?

我有些诧异,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在崖山找寻许久,完全没有任何线索的禺疆秘境,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是真的么?

我满心疑惑,而随后,我才发现在胡车的身后,涌出了八个身影来,每个人都穿着青衫,脸无表情。

而其中一人,我居然还是认识的。

那个大脑袋的年轻人覃东骏,他曾经在海南观音法会上面,一个消息卖了五百六十三万。

关于禺疆秘境的消息。

当时我们知道之后,甚至还想要参与其中,但最终还是因为囊中羞涩而没有成功,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居然是胡车给放出去的,这个覃东骏,分明就是他的人。

只不过,这家伙放出去的,到底是真消息,还是假消息呢?

既然知道地方,为什么不一个人偷偷吃独食,何必还弄出这么多的名堂来呢?

最主要的,是这个胡车,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就算是天性邪恶嗜杀,也不会垒出这么一个京观来的。

这是在……祭祀?

和当初在霸下秘境之中用活人来祭祀,将门打开一样,这家伙是准备用修行者、夜行者的鲜血来祭祀开门么?

我心中震撼,但并不觉得惊惧,毕竟这一身本事在这里,又经过了几场艰苦卓著的战事,已经将我的信心给磨砺了出来,所以即便是敌众我寡,我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忧。

自信,本来就是需要一点一点磨练出来的。

我熔岩棒前指,冷冷说道:“怎么,你是不是也想要像对待他们一样,对付我呢?”

胡车微笑着说道:“你原本是在我计划之外的人,我对你,并没有太多仇恨,不过你既然如那帮人一样贪心,一头撞进来,自然也怪不得我。说起来,我这儿,倒是还差了一点儿,若是你能够填上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他挥手,那八人已经将我给团团围住。

我瞧这帮人的身手,发现个个都很强,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多的帮手。

光竟笼村一地,是整不出这么多人来的吧?

而且那帮人与胡车,可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如何能够臣服在他手下呢?

不过话说回来,从当初我与胡车短暂的认识中,我就明白一件事情,这个从小就在恐惧与仇恨之中长大的男人,天生就有着深沉的心机,与我到底还是有着许多区别的。

他仿佛天生就适合领导的角色,心冷手黑,没有任何的顾忌。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墨迹,扬起手中的熔岩棒,冷然喝道:“想要用我的性命来填你的欲壑,那你就来试试看吧。”

说罢,我陡然前冲,朝着那家伙杀去。

胡车平静地看着我,当我冲到了他身前之时,他用脚猛然一拨,将那地上的凶鳄夜行者给踢开之后,双手一转,朝着我猛然推来。

轰……

一股铺天盖地的气息,朝着我兜头盖脸地扑来。

我手中的熔岩棒高高举起,却发现劈不下去了,因为对方拍来的劲浪,让我有一点儿立足不稳,甚至整个人都在晃荡,想要往前再进一寸,都显得如此艰难。

我奋力向前,却如同人行于汹涌水流之中,但其余人却并不受限,从周遭左右都扑了上来。

我发现难以再继之后,立刻转变了方向,手中的熔岩棒在这一瞬间陡然点燃,化作一束燃烧的火焰,朝着周遭几人点去。

这个时候,我用上了熔岩棒本身的力量,以及烛阴之力,终于勉强扛住对方的架势,然而胡车显然是不想给我太多发挥的空间,大声张罗着,那几人立刻合作一处,各自提着一把粗糙铁剑,连作剑阵,朝着我生扑而来。

这帮人修为不高不低,倘若是平日里,我运足气势,几个回合就能了结一个。

然而他们融合一处,又在胡车的掠阵之下,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来,给予了我极大的压力。

我凭借着九路翻云的手段,勉力抵挡,到了后来,后背中了一剑,火辣辣的,顿时就恼怒起来。

我不再留手,当下也是猛然怒吼,将一股气血冲出,热力燃烧,将我整个身子都给点燃起来。

那烛阴之火,将我身上和衣服沾染的尸液全数蒸发,衣服也燃破,六甲神将汇聚的金甲浮现在了我的身上来,将我整个人给烘托得如天神一般。

那胡车瞧见,并不惧怕,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很好,我还担心实力不够,未必能够冲破当年那些老家伙留下的禁制,没想到你这居然还身负烛阴之火,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不大了。”

我浑身烈焰,正处于实力巅峰之时,整个人的信心膨胀到了极致,挥棍而上,九路翻云,想要打破敌人的封锁。

事实上,我此刻的爆发,也着实是让对方有些反应不及,连续几次交手,直接将对方的剑阵给打破,随后我猛然出了一击,将一个络腮胡的男子头颅砸碎,人直接就给敲死了去。

一击得手,我还想要继续辉煌,却不曾想这个时候,胡车冲了出来。

他也用棍,用的是金丝楠木棍,上面布满了游动的古怪符文,与我不断交击。

我与他应下,两人相搏,不断攻击,他在棍法之上,略逊于我,但对于这玩意有着天生的悟性,而且在力量上,更是强上许多,我与他交手,随着时间的持续,渐渐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而突然之间,那家伙大声喊道:“看招。”

我感觉到一物倏然飞来,陡然心惊,下意识地挥棍去挡,却发现那物居然绕过了我的棒锋,然后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胸口处。

啊……

我如遭雷轰,整个人腾空而起,横越十数米,后背重重砸落在了那铜鼎之上,发出了一声“嗡”然之声,然后滑落下来。

击中了我的那东西腾然而起,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上方,里面有青紫色的光芒落下,将我的身子给定住。

我抬头打量,这才发现,制住我的,不是旁物,正是那霸下妖元。

被胡车夺走的那物。

我这边落败,其余人立刻迅速冲来,掏出软筋绳,顾不得我身上灼热的火焰,将我给紧紧捆住。

随后胡车走上前来,在我胸口戳了两下,将我的血脉截住。

他俯身过去,拾起了我的熔岩棒来。

那熔岩棒满身炙热,唯有我能拿,胡车抓了一下,给烫到,不过他却并不惧怕,右手一招,从那炼化过后的霸下妖元之中,吸来一股力量,将其包裹住。

他认真打量着那棒子,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霸下大圣的那玩意,居然是被你给拿走了,哈哈哈,如今落在我的手上,可不就是物归原主么?”

什么,霸下的那玩意儿?

第三十一章 逃

我被胡车的话语给惊到了,而随后发现他用那霸下妖元的气息,将熔岩棒给包裹住,没多一会儿,这棒子居然失去了炙热的气息,化作了一根普通的石棒子来。

胡车拿在手里,发现那熔岩棒依旧不臣服,还在嗡嗡颤动,仿佛随时都要脱离掌控。

他并不惧怕,死死抓住,反复打量,然后说道:“此物跟你多时,有了自主的意识,不过相信被我炼化之后,应该就能够为我所用了……”

他将熔岩棒往地上猛然一顿,然后看向了我。

此时的我,被那霸下妖元给镇压住,难以动弹,脸色憋得通红,胡车得意地看着我,说道:“怎么样,被我压得死死的感觉,很难受吧?”

我知道自己估计完了,不过以胡车这人坚忍的性子,就算是我跪地求饶,他也不可能大发慈悲,所以也不低头。

我咬牙说道:“当初我们帮你报仇,几次帮助你,而你却屡次三番地对我下毒手,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性格,就算是杀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也会下来陪我的,我等着你呢……”

听到我的话,胡扯哈哈大笑,然后说道:“你说得真搞笑,当初你们找我,真的是要帮我报仇么?哼,不过是想要我来带路而已;至于性格……在当今天下,故步自封,讲什么仁义道德,这才死得快呢,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如此想来,我还是做一个祸害,比较好一些——而且,我们两人,本来就相冲,有你无我,有我无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所以,你也别怪我。”

我听到,不由得一愣,说为什么?

胡车看着我,哈哈一笑,却不回答,而是挥了挥手,然后对手下说道:“别顾着那个死鬼了,赶紧干活。”

刚才他的手下,有一人被我敲死,其余人心中戚戚,不过在胡车的逼迫之下,不敢多言,便走上前来。

他们将我给押着,来到了青铜巨鼎的跟前,那儿有一级台阶,三个软木垫,我被押着,在那霸下妖元的镇压下,跪倒下去,脑袋给按倒在了中间的那个软木垫上。

而随后,又有两人给推了过来,一个是白发苍苍,不知道多少岁数的老人,而另外一个,我居然认识。

安娜。

就是我们一直在找寻的安娜,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她,此刻居然也给押解过来,随后给推到在了地上,将脑袋按在了软垫之上。

安娜过来的时候,显然也是认出了我,她拼命挣扎着,不过给绑得死死,嘴又给堵上了,终究还是挣脱。

她,也是祭品之一。

我们三人给押着,跪倒在地上,胡车挥了挥手,走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神汉,那家伙穿着一件满是符文的大长袍子,手中拿着一杆招魂幡,围绕着我们,以及旁边的人头京观,在不断跳跃着。

他口中念念有词,唱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语,没多一会儿,那家伙手中的旗幡猛然一挥,口中发出了夜枭一样的怪叫声来:“吉时已到,上祭品!”

一个袒胸露乳、满身肥肉的壮汉,猛然举起了一把刑斧,高高举起,朝着我身边的那个老人猛然落下。

咔……

一声轻响,那老人的头颅给刑斧斩下,骨碌碌往前滚去,最后落在了青铜鼎下。

死者的豁口处,一腔热血喷溅,落在旁边的我和安娜身上,也落在了青铜巨鼎之上的锁链,以及符文之上,使得那锁链开始颤动,哗啦啦地摇晃了起来。

青铜巨鼎也跟着抖动,如此一来,整个空间都在颤抖,不断有石头从上方簌簌落下,砸落地上,碎石满地。

胡车紧紧抓着我的熔岩棒,状若癫狂一般地大笑着。

我因为被按倒在地,只能用余光打量,并没有能够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而随后,我听到那个神汉厉声喊道:“第二个!”

那刀斧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大刑斧,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陡然收缩,想要奋力激发妖力,然而却被胸口两处穴道给卡住,而头顶上的霸下妖元散发的巨力,也让我完全无法动弹。

我挣扎无果,心中陷入了绝望。

我感觉死亡离我,只有一步。

只要那刑斧从头上落下来,我的这一生,恐怕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略过了无数张脸,从小到大,无数让我印象深刻的人物,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掠过,而最后,定格到了一张让我想象不到的脸来。

唐道?

为什么是他呢?

我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恐惧、害怕、释然、不舍……种种情绪交汇在一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然而当我瞧见唐道的身影时,却还是有些诧异。

而随后,我方才发现,这并非是我临死之前的幻觉。

这是真的。

唐道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先是一脚将那刀斧手给踹飞,随后猛然一爪过来,将我身上的绳索给抓断,又挥手,一大片乌红色的浆液,落在了那散发青紫色光芒的霸下妖元之上。

那颗拳头大的玩意被浆液洒中,开始剧烈颤抖,随后猛然朝天飞去,重重地撞在了穹顶之上。

咚……

一声闷响,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颤,而洋洋得意的胡车,也撕心裂肺地大叫了起来。

唐道俯下身来,伸手在我的胸口处按了两下,我感觉到血脉顿时通畅了许多,当下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反手过去,将安娜身上的绳索也给解开。

安娜被绑得太久,身子发僵,绳索解开之后,趴到在了地上去。

等她爬起来,将嘴里的布条扯下,刚要说话,这时胡车等人已经回过神来,他愤怒地大骂道:“不是把他给困住了嘛?为什么还能让他出来,坏我好事……”

不远处又跑来几人,我打眼一瞧,又发现了一熟人。

汪小飞。

那个哄骗了我们前往南梗苗寨的家伙,此时此刻,居然跟在了胡车身边,而他被打断了的双腿,此刻也完好如初,健步如飞。

我瞧见他身上有光芒流溢,显然也是变成了夜行者。

这家伙……

所有的事情,到了现在,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而造成这些事情的,所有的一切,居然都是这个曾经无比弱小的麻风少年。

胡车对周遭的人破口大骂,而他的那颗霸下妖元被唐道泼了脏血之后,有些不受控制地到处乱窜,打在了岩壁之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整个空间都为之轰鸣,仿佛随时都要垮塌下来一般。

我抓着安娜的手,将她往身后推去,然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唐道眯眼打量着这一帮冲上来的人,低声说道:“我受了伤,恐怕撑不住了,一会儿由我来应付,你想办法逃走吧。”

我左右打量,不由得苦笑,说逃?往哪里逃呢?

这里到处都是敌人,还有一个莫名厉害的胡车,而我失去了熔岩棒,凭什么逃?

说是这般说,我却并没有放弃抵抗,而是俯身下去,拾起了那根刑斧来,猛然一挥,荡开一众人等,却不曾想胡车愤怒地冲将上来,抓起了我的熔岩棒,朝着我恶狠狠地一棒子砸来。

刑斧与熔岩棒陡然相撞,直接崩溃,斧头与斧身断裂了去。

眼看着棒身临体,我不退反进,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熔岩棒。

我双手交触,死死抓着熔岩棒,然后身体里的烛阴之力疯狂涌出,那熔岩棒瞬间又化作了炙热,胡车受烫,大叫一声,往后退去,而我则抽回了熔岩棒,拿在手里,却不曾想那霸下妖元在半空中晃悠一圈,朝着我们这边倏然射来。

我知晓这玩意的厉害,赶忙躲闪,那妖元轰中了我们身后的青铜巨鼎。

轰……

一声巨响,那霸下妖元落在了人头京观之上,那些面目狰狞、惊悸的人头散落一地,青铜巨鼎整个儿,居然直接掀翻起来,三足离地,悬于半空之中,被那八根锁链死死拉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其中有一根锁链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断了。

这玩意就好像是连锁反应一样,一根锁链断掉,而其余的也都纷纷碎裂,漫天的锁链飞起,而青铜大鼎滚落在一边,露出了下方一个直径不足一米的竖井洞穴来。

胡车瞧见,怒声大吼,朝着我们这儿冲来。

我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惨呼,却瞧见唐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口中喷血,脸色苍白。

而安娜也趴倒在了地上去。

我扬起熔岩棒,朝前猛然一击,将胡车给击退了去,转过头来,瞧见唐道将地上的安娜搀扶起来,冲着我喊道:“走!”

他居然毫无畏惧地直接跳下了那洞穴里去,我瞧见胡车双目赤红,那霸下妖元也给他吞服入口,一股气势喷薄欲出,知晓此刻的胡车如日中天,我难以战胜,没有再多犹豫,也跟着往那露出来的竖井一跃而下。

人入其中,黑暗瞬间将我笼罩。

世间万物,与我一同坠落深渊。

第三十二章 地下妖府

无数的黑暗将我给紧紧抱住,我感觉到呼吸紧促,让我无法释然,而不断往下的坠落感,也在冲击着我的思维,让我心中的恐惧一点一点地累积着。

不过就在我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会被砸死的时候,却感觉到身下有一物将我给承托了住。

尽管那玩意并没有承住我的下坠之势,再一次地落下,但没过多久,又有一样网状的东西,将我给再次兜住。

如此几次之后,我的坠落之势终于缓解许多,这才集中起精神来。

我往下打量,发现将我给兜住的,居然是厚厚的蜘蛛网。

这蛛网看上去比普通的蛛网要厚实许多,就像是吊床一样,到最后的时候,我落在其中一片上,发现蛛网粘稠,将我给紧紧粘连在了上面

而随后,我听到不远处有惊呼声传来,扭头望去,发现先跳下来的唐道和安娜两人,也落在了蛛网之上。

我赶忙想要爬起来,却发现那蛛丝粘稠,将我给死死粘连在上面,完全动弹不得。

我之前将身体里的烛阴之火迸发而出,身上的衣服燃烧殆尽,剩下了冰蚕丝内衣来,剩下的蛛丝并没有黏住那衣服,却将我的手脚都给粘住。

我活动了一下,发现蛛丝与手脚粘连处,猛然一拉,便有无数的丝线牵扯,让我无法挣脱。

这是……

我有些诧异,越是想要撤离,发现越难挣脱,而不远处的唐道和安娜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这些蛛网虽然将我们下坠的重力势能给抵消住,让我们不至于摔死,却将我们都给控制住了,走脱不得。

我害怕胡车那小子也会跟着跳下来,想着赶紧逃离,拼命挣扎着,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我听到了安娜那儿传来了惊悸的叫声。

我偏头望去,却瞧见黑暗中涌出了十几头蜘蛛来。

那些玩意足有洗脚盆一般大小,有着细长的节肢,踩在了那蛛网上,从四面八方地浮现,涌到了这边来。

我从上往下望,瞧见那些蜘蛛背后的花纹很是奇怪,仿佛一个带着古怪笑容的脸。

安娜对于这些虫子,有着深深的恐惧,惊声大叫着,而这样的叫声无疑惊扰到了那些人脸蜘蛛,纷纷朝着她和唐道涌了过来。

我瞧见唐道脸色苍白,知道他在破阵而出的时候受了伤,先前将我从那刀斧手的利刃之下救下,已经是极限,此刻疲惫不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即便是面对着这样的窘境,他的脸上依然还是恬淡的表情,仿佛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危险,在他面前,都如同浮云一般。

即便是生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瞧见这一幕,没有继续等待,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熔岩棒点燃,炙热的火焰舔舐着缠住我的粘稠蛛网,那坚韧无比的蛛丝在火焰面前,无法坚持,迅速消弭,而我也一跃而下,落到了唐道和安娜落着的蛛网上,挥舞着熔岩棒,将这些蜘蛛给赶开。

这些蜘蛛原本跃跃欲试,无端凶恶,然而在发光发热的熔岩棒面前,到底还是有些恐惧。

它们开始往后退缩,没一会儿,窸窸窣窣的,不见了踪影。

我用熔岩棒帮助唐道和安娜解困,随后低头望去,瞧见下方的十几米深处,却是水面。

我说道:“下水?”

唐道赶忙摇头,说不行,我害怕水。

我说没事,我可以让你不用接触水面的,

我说的,是我身体里的癸水之力,能够避水,然而唐道却对我说道:“你不用管我,带着这个孕妇,保证她的安全就行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朝着不远处的山壁跳去,随后,他落在了垂直光滑的山壁上,却能够紧紧挨着,如履平地一样。

我瞧见他这手段,心中叹服,却无法有样学样,只有回过头来,对着安娜说道:“你抓住我的手,别害怕,我保护着你。”

安娜很是惊慌,摇头说道:“不,不……”

我担心胡车会追过来,没有给她太多解释,纵身一跃,往下跳去。

两人跌落水下,冰冷的水立刻将我们给淹没,而在那一瞬间,我将身体里的癸水之力启动,那力量将我和安娜给紧紧包裹,形成了一个气囊,随后两人在短暂的浮沉之后,浮出了水面来。

安娜瞧见这般境况,则连连大叫道:“Oh-my-god!”

我制止住她,说道:“这里很危险,别乱叫。”

安娜依旧控制不住惊讶的心情,不断地吸着凉气,而我则拖拽着她,往不远处的岸边游去。

唐道也攀着那光滑的墙壁,朝着这边汇合过来。

十几秒钟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岸边,瞧见这儿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仿佛是某种天坑一样,头顶上并非山壁穹顶,而是一层薄膜似的东西,有幽蓝的光芒从头顶上洒落,而不远处居然还有许多无顶房屋,一大堆的建筑群之中,一座高高耸立的石像尤为醒目。

还没有等我仔细打量清楚,刚才我们身处的那地方,又传来了动静。

我抬头望去,却瞧见又有几个身影,从上而下地落下,有的落在了蛛网之上,而有的人则直接落到了水里去,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以及飙射而起的水花来。

瞧见这状况,我赶忙拉着安娜往岸边走去,而此时,我听到不远处,却是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有人赶过来了。

这是……

还没有等我打量清楚,唐道从山壁上一跃而下,落到了我的身边,对我低声说道:“走,跟我来。”

我对唐道的直觉很是信任,知晓这家伙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趋吉避凶,于是将安娜扶了起来,跟着唐道朝着左边走去。

这儿的空间很大,我们往左边跑了二十几米,前面出现了一片巨石林,这些石头小的半米高,大的甚至有五六米,错落堆叠,落在此处。

唐道带着我们进入其中,让那岩石将我们的身影藏住,随后几个跃身,跳到了山石之上去。

我将安娜藏好之后,回过头来,瞧见从那片那古怪的无顶建筑群中,跑来了十几个高大的身影,那些家伙模样古怪,虽然直立,却不似人型,有的一跃好几米,显示出了极为强悍的身体素质来。

我瞧得心惊,而头顶上的唐道却说道:“别激动,这就是山精野怪,与世隔绝的夜行者家族。”

啊?

我抬头望去,说什么意思?

唐道说道:“夜行者其实分作两种,一种是融于世间、生活习性基本上已经和人类无异的夜行者,通常情况下,都是以人类面目示人,我们就是这种,从根本上来说,我们的意识形态,与普通人完全没有两样,差不多算作是少数人种而已;而另外一种,则是完全与世隔绝,从源头上来说,就已经跟人类有所区别,平日里多以本相存在,茹毛饮血,意识里面的兽性更多一些,对人类也没有什么认同感。”

他瞧见我还是有一些不解,便说道:“也就是说,它们完全没有融入过人类社会,也不想融入,也就是人们经常所说的妖怪——我之前在神农架的时候,遇见过一群人,便是如此,相当凶残嗜杀……”

他跟我们解说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冲到了水中去,然后开始拼斗起来。

我遥遥望去,瞧见跟着下来的,果然是胡车,那家伙与这边的山精野怪们拼斗了几下,突然间将霸下妖元高高祭起,口中大声呼喊着。

他说的话很古怪,很多音节十分拗口,让人听着十分迷糊,完全听不懂。

而这个时候,唐道却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道:“他说的,是妖语。”

“妖语?”

我一开始听着有些出戏,随后反应过来,说妖族语言?

唐道说对,那家伙是想要凭借那颗珠子,来压制这帮没有见识的乡巴佬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点头,说知道,是霸下妖元?

唐道吸了一口凉气,说难怪他有这么多的把握,原来压箱子的手段,还真的是多啊——他们谈妥了,我们得走了。

他说罢,跃下石头,朝着石林深处走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判断出胡车搞定了这帮人,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显然也是容不得久留的,所以点头,搀扶着安娜往林子里面走。

这儿的空间很大,给我的感觉,比渝城奉节县的小寨天坑还要广阔一些,头顶有蓝光,地下也有植物,大多都是一些苔藓和蕨类植物,以及一些蘑菇之类的。

我们往石林里深入,走了差不多五百多米,终于挨着厚实的山壁,发现这山壁之上,居然也有许多窟窿和孔洞,大大小小,不知多少。

别的不说,人藏在里面,问题不大。

唐道带着我们找到了一处离地三米高的洞口,三人进入其中之后,唐道跌倒在地,我走上前,问道:“你怎么样?”

唐道将胸口的衣服扯开,露出了两个黏糊糊、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来,眉梢微微上扬,说小事。

话音刚落,他双目翻白,直接就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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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唐道的底牌

刚才还在说“小事”呢,结果转眼就昏迷了过去,这样的情况,让我着实明白了AD钙奶少年那常人所不能比的“淡定”,到底有多么根深蒂固。

嘴硬。

不过随后我就发现,他胸口处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此刻,居然开始肉眼可见地愈合起来。

我发现他身体的组织细胞十分活跃,不停地蠕动着,那污秽的血被挤出来,新生的肌肉和皮肤在不断构建,这速度虽然比马一岙那“金蝉子”体质要差上一些,但相对于旁人来说,却又强大太多。

九命猫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淡定,强大的愈合和再生能力,让他能够应对太多的危机,从而能够淡定自若,无惧一切的挑战。

想必之前他应对中州大侠邹国栋时,也是依靠着这样的手段,出奇制胜,方才能够拿下对方吧。

我对唐道又有了新的认识,只不过他的伤势着实是有一些严重,而且受伤之后,居然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奔走这么久,所以“病来如山倒”,身体机能陷入自我保护之中,也就是昏迷之后,一时半会,倒也没有能够醒过来。

我瞧见唐道的体质特殊,用不着担心太多,便将他放平在地上,随后看向了安娜,开口说道:“我们,应该算认识,对吧?”

安娜点头,说那天在酒吧里的时候,瞧见你们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来。

我说哦,那为什么不过来打招呼呢?

安娜苦涩地笑,说我们认识的时候,比较尴尬,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当时你不过来为难我,就已经很不错的啦,我又何必跑过来,给你增添烦恼呢?

我说那天和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女孩,叫做魏晓琴的,她后来死了,我们怀疑是你下的手,所以顺着线索找到你的住处,发现你也失踪了。

安娜并不意外,对我说道:“对,我亲眼看到她死的——杀他的人,是那个叫做‘土地老爷’的。”

安娜虽然是俄罗斯人,但一口纯正的东北腔,对于“土地老爷”这四个字,表达得倒是无比清楚,我叹了一口气,说她当时瞧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对吧?

安娜点头,说那帮人在追我,她正好就撞上了——我当时是想要救她的,只不过,你知道,这些人,太强大了……

我盯着安娜,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安娜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在寻找正好处于孕期的人,而且这个女人最好是修行者或者夜行者,凑巧我就是,所以从见到我的第一眼起,那帮人就一直在穷追不舍;我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最后都瞒不过他们——那个土地老爷,是个极为狡诈和聪明的家伙,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之一,比我们家族的同龄人强太多了……”

我瞧见她满脸的敬畏之意,知晓在失踪的这些天里,安娜应该是吃了很多的苦,方才会这般畏畏缩缩。

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目光下移,落到了她的肚子上来。

这肚子高高凸起,使得安娜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然而在胡车的眼中,这样的美好却是要被用来祭祀,打开那无底恶魔洞的封印。

而我,也差点儿成为了其中的祭品。

现如今,胡车误打误撞,终于开启了封印,而且还和地下的这些“山精野怪”汇合,照唐道的意思,那家伙显然已经跟这些与世隔绝的夜行者接上了头。

那么然后呢?

这儿就是那禺疆秘境么?

我心中满是疑惑,不过却不得不耐心等待,随后与安娜闲聊,得知这肚子里面的孩子,的确是马思凡的。

安娜对于马思凡的评价特别高,她从未有见过中国男人,如同马思凡一般威猛,不但有着欧洲人的体质,而且还有这让人难以想象的韧性,她在那一晚上,过得十分开心。

大概是接受了西方教育的缘故,对于房事,安娜说出来毫无顾忌,没有半分羞涩,反倒是作为听众的我,表示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我心里有些无语,毕竟两人的讲述南辕北辙,我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随后我告诉安娜,说她家族的人,正在通过官方渠道找寻她。

安娜表示,即便是能够脱离危险,她也不愿意回归家族。

她之所以来到中国的最南方,是想要将孩子给生下来,然后找到孩子的父亲。

她想要和孩子父亲长期的生活在一起。

之所以如此,除了她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父亲产生了深刻的眷恋之外,还因为他们家族对待新生儿十分的残酷,从小就会给予各种标准的培训,磨砺他们的心志和感情,确保大部分家族后裔,能够顺利觉醒过来,成为一名高贵的“狼人”。

安娜从小也是接受过那样的教育,经受过无数的磨难。

这里面的细节,她没有跟我说太多,但瞧见她眼神深处的恐惧,我也能够知晓,她觉醒过程之中,恐怕是经历了许多恐怖的事情。

安娜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再一次经受那样的恐怖,所以才会选择逃离。

听完她的叙述,我的心中有许多的感慨,其一就是关于夜行者的觉醒,虽然延存至今的夜行者家族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过最主要的思路,恐怕都是让后裔在生死边缘徘徊,强烈的情绪冲突之下,才能够解开那牢固的基因锁。

而第二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妹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一厢情愿了。

对于她来说,她跟马思凡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内中许多情感牵连;而对于马思凡来说,他与安娜只是单纯的肉体关系。

就算是有什么瓜葛,那也是“相逢一炮泯恩仇”,天亮之后,大家各说再见,该干嘛干嘛去。

所谓“长期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是她的“想当然”而已。

不过安娜大概也是知道这事儿的,所以才没有尝试着去找寻马思凡,而是留在崖山,准备将孩子给生下来,到时候再去找他。

这是准备打亲情牌啊。

我心中了然,不过也没有多说,如此聊了一会儿,我问询安娜的身体状况,她告诉我并无大碍。

果然,老毛子的女人能顶大半边天,这事儿还真的不只是传说。

别说之前的遭遇,就刚才的那些,挨东方女人身上,指不定早就歇菜了。

我们藏在山壁的孔洞之上,没过多久,我瞧见有人过来搜索,便将唐道和安娜往洞子深处拖去,发现往里一走,里面也是迷宫一样的错乱,十分复杂。

我不敢走远,就在拐角处停留,随后从八卦袋里掏出了种种补给来,顺便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安娜瞧见这神奇一幕,自然又是连连惊叹,只不过她知晓此处危险,不再出声。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之后,我掏出药箱来,让自告奋勇的安娜帮我处理背上的伤口,又让她给唐道整理一下,随后我摸回了山壁旁边的口子去,却听到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什么情况?

我满心惊诧,放目望去,却发现拼斗已经结束,一群大汉,押解着两个人从西南方向走去。

这儿头顶有蓝色天光,我眯眼打量,瞳孔收缩,很快就将远处的景象瞧清楚,这才发现,被押解的那两人,居然是霍京霍二郎,和他的跟班查理杜。

怎么会是他们?

瞧见人的一瞬间,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里面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尽管南海观音法会之上,霍二郎和查理杜,包括他们的保镖头子西门越是出现了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跟这禺疆秘境,没有任何的交集啊?

除非是……

胡八万那老狐狸瞧出了这里面有些古怪,将那禺疆秘境的消息,转卖给了霍二郎。

只不过,这里面到底又有着什么变故,使得消息的散播人胡车在辛辛苦苦地寻求祭品破门,而他们却出现在了这里?

我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但其它又没有能够搞明白,而这个时候,我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我听说你跟港岛霍家有些冲突,但瞧你这样子,跟那霍家现如今的话事人,关系仿佛不错的样子——你在担心他?”

我猛然一回头,才发现刚才昏迷不醒的唐道,此刻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悄然无息,只不过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

果然不愧是猫妖。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矫情地问他身体状况,而是说道:“他人还不错,思想也比较先进,我与霍家的冲突,更多的是和他父亲霍英雄。”

唐道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怎么,要救他么?”

我说这边的夜行者太厉害了,只怕……

我有些担忧,而唐道却开口说道:“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罢,他跳出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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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妖府浮世绘

唐道跃下了洞口,瞧见我没有动,回过头来,看我,说怎么?

我指着洞子里面,说安娜呢?

他愣了一下,说你们很熟悉?

我说你过来,不就是负责找她的么?再说了,把一个孕妇扔在这里,不太好吧?

唐道说道:“做事呢,瞻前顾后,拖拖拉拉,能干成什么?再说了,我已经跟她沟通过了,让她好好藏着,一会儿再来接她。”

我并非是黏糊之人,听到唐道的话,觉得有理,于是跳下山洞,跟着他往石林里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石林的阴影处小心走着。

之所以将我们所处的空间,称之为“天坑”,而不是洞穴,是因为这儿真的很大,鬼知道这五指山下,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地下空间,但我们这一路摸过来,小心翼翼,差不多都花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方才摸到了先前瞧见的那一片建筑群。

那一片建筑群,高低错落,但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顶无盖。

显然,这儿不用担心下雨的问题。

百十栋房子的中心处,有一座巨大石像,先前走得匆忙,来不及仔细打量,而此刻我和唐道摸过来的时候,四处张望,小心翼翼,方才瞧清楚这石像的真面目,却是一座巨大佛像。

这佛像跟乐山大佛相比,自然是算不得大,但与平日里我们在庙宇里瞧见的金身菩萨而言,又显得十分巨大。

这样的山洞里,为什么会供奉着一尊巨佛呢?

我心中惊讶,而唐道却如同一只灵敏的大猫,悄无声息地在石林中穿梭着,没多一会儿,他左右打量一番之后,朝着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跟着他,摸到那边的建筑物群去。

我心中紧张无比,但是在唐道这个年岁小我许多的夜行者面前,却又不肯弱了气势,于是小心翼翼,低伏着身子,快速行进着。

没多一会儿,我们接近了最边缘的房子,我贴着墙壁边儿上,用手摸了一下,发现这玩意是碎石、泥土和……贝壳碎片浇灌出来的,十分坚硬。

贝壳碎片,是什么鬼?

我心中震撼,而这个时候,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唐道拉了我一把,将我给拽到了旁边去。

我与唐道两人藏在一处豁口处,瞧见有两个小孩儿一边打闹,一边争抢,我探头望了一眼,瞧见他们争抢的东西,居然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这两个小孩都是人类模样,只不过身体有某些特征没有退化,一个脑袋硕大,而另外一个,两只腿瘦得跟麻杆一样。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肥胖的妇人出现,她的下半身居然是螃蟹一般的脚,横着走来,手中抓着一把奶糖,大声嚷嚷着。

她说的话,每一个音节我都能够听清,但组合在一起,我却完全听不懂。

妖语。

我转过头来,瞧见唐道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几人离开之后,我低声问道:“你听得懂么?”

唐道点头,说当然,我以前的时候,就曾经在这样类似的地方待过,你觉得呢?

啊?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说你以前也是野妖?

唐道冷冷说道:“我们称自己为血统纯正的夜行者。”

我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忌讳,愣了一下,还待再问,唐道却说道:“与其关心我以前的事情,还不如多看看周围吧,我们要是被发现了,依照这帮人对外来者的仇视程度,我们绝对活不出去。”

我说那胡车又怎么可以呢?

唐道说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胡车那家伙的手中,拿着的,是妖族大圣霸下的内丹,这玩意在夜行者界,特别是与世隔绝的山野夜行者群落里,简直就是如同佛陀舍利子一样的存在,你觉得那帮人会对他动手么?”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怀念起了朱雀来。

如果她在的话,我们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如同老鼠一样,偷偷摸摸,不敢露头了。

我心中有些思念,不过很快就将这股情绪给压了下来,随后唐道轻车熟路地带着我往前走。

这家伙本就是山野夜行者聚居点的出身,对于这些布置仿佛十分熟悉,没多一会儿,就带着我来到了一处看上去颇为宽敞的院落边儿上。

随后他带着我们爬上了一处两丈高的土堆。

这儿算是一个小制高点,从这儿能够瞧见大半个聚居点的景象,包括中心那尊大佛。

我忍不住朝着那儿打量过去,却瞧见在大佛的脖子上,居然盘踞着一条水桶粗的大蛇,那玩意满身青绿,落在大佛之上,如同多了一条绿色围巾一般。

我的目光去找寻那玩意的脑袋,发现居然不是蛇。

没有什么蛇的脑袋,是长角的。

是……传说中的,龙么?

我有些惊奇,而唐道瞄了一眼,低声说道:“蛟而已,跟龙差得远了。”

蛟?

听到这传说之物,我依旧很好奇,不过瞧见唐道不屑一顾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之前遇见过么?”

唐道不答,而是指着不远处的院落,说他们在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瞧见刚才被押解过来的霍二郎与查理杜两人,被押到了那院子里来。

不过那帮人显然没有施加暴力,而是意见相左,大声吵闹着,不知道有什么可争执的。

我因为听不懂夜行者的原始语言,所以一头雾水,但大概能够感觉得到,这儿分作了两帮,一部分人想要立刻处死霍二郎两个,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要保他。

不过我没有瞧见胡车一行人,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看向了唐道,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个女的,瞧见霍公子皮相长得不错,所以想要跟他一起,希望能够生出一个漂亮的宝宝来。”

啊?

听到唐道的话,我有些懵,认真打量,方才发现要保住霍二郎和查理杜的那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女的。

这些女的长相各异,穿着也很简单,简单的麻衣,仅仅能遮住部分女性特征,其余的部分则是直接裸露出来——还别说,夜行者的基因普遍不差,这些女的长相都很漂亮,大概就是所谓的“女妖精”。

不过大概是退化不够的缘故,所以都会保留一些与人类不同的东西,比如毛茸茸的耳朵,或者尾巴之类的。

还有爪子。

而为首的那位,却与周围那火爆身材的同类不一样,她长得小巧玲珑,大概也就一米六五左右,除了脑袋上一对毛茸茸的猫折耳之外,其余的地方,与人类完全一样。

至于另外一堆人,则大部分都是男性,长得五大三粗,千奇百怪,当真就是“妖魔鬼怪”。

我瞧见双方争论不休,还以为会持续很久,没想到那个猫折耳女夜行者大声叫了一声,朝着闹得最凶的那人瞪了一眼,那帮人居然潮水一样地退去。

我有些意外,问唐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唐道眯眼,打量着那个小巧玲珑的猫折耳,冷冷说道:“她是首领的养女,抬出了自己父亲,所以就没有人敢争了。”

这……

我有些懵,而接下来的进展更让我为之错愕,这帮夜行者当真没有人类社会固有的礼义廉耻,当众人退散之后,那首领的女儿直接将五花大绑的霍二郎给拖进了房间里去,而其余的女伴,则哄然大笑,饿虎扑食一样的朝着查理杜扑了过去。

没多一会儿,查理杜身上的衣服就给撕成了碎片,露出了锦缎一般白嫩的肌肤来。

我们站在高处,而那地方又没有房顶,所以将这一幕给瞧得分明,我瞧见查理杜如同野兽幼崽一样惨叫,于心不忍,问唐道,说要上么?

唐道看了我一眼,说你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我愣了一下,伸进怀里,摸着熔岩棒的手,有慢慢地拿了出来。

我就算是再能,也没有这样的自信。

院子里,一众茹毛饮血的女妖精在狂欢,而屋子里,首领的女儿独享霍家公子。

不过这过程有些曲折,诸多变故,如果没有和谐神兽的话,我可以用上八千字,用白描的手法,来给大家呈现出一场精彩浮世绘,但出于某些原因,在此略过,总之一句话,无论是院子内,还是房子里,双方都十分不满意。

不过那个脑袋上有着可爱猫折耳的小姐姐显然是走肾又走心,即便是霍公子表现得不尽如人意,但她还是表示理解,还抱着霍二郎安慰了许久。

我问唐道那女孩儿都说了些什么,他阴沉着脸,不说话。

我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会这样,想了想,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乘着看守不严去救人”

唐道指着不远处,说救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瞧见在墙角的阴影处,有一个蜷缩的身子,正在朝着那院落缓缓摸去。

那家伙的动作十分谨慎,倘若不是唐道提醒,我甚至都没有能够发现。

我打量着那人,而那家伙似乎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朝着我们这边望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我终于瞧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西门越。

他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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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冲突爆发

西门越到底有多厉害,只有跟他交过手的人,方才能够知晓。

当初在港区小岛之上,这位在东南亚成名的霍家长老,一掌遮天蔽日,就将我给落於下风,差点儿就把我给干掉了的情形,至今我都还记忆深刻。

此人的实力,即便不是妖王级别,也是大妖巅峰状态。

而且他那一身真正杀人凝练而成的修为和手段,才是最恐怖的杀手锏。

我先前很是奇怪,如果有西门越护卫在旁,霍二郎和查理杜怎么也不可能落到这般山精野怪的手中,我还以为他们之间是不是闹了什么意见,此刻一看,原来是走散了去。

我与西门越遥遥相望,那家伙先是一愣,随即双目之中,迸发出了极为强烈的杀机来。

我成为了夜行者之后,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大大增强许多,五感通畅,脑子也清醒许多,瞧见他此刻的模样,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家伙恐怕是误会了。

他以为我们是这聚居点里的夜行者,自己被发现了。

我的双目,是经过熔岩淬炼过的,不但能望气,而且能够自动调节瞳孔,适应低光、黑暗和远近距离,但西门越却不是。

术业有专攻,隔着这么远,即便是我没有戴上黄老送的人皮面具,他其实也并不能将我给认出来。

正因为如此,使得西门越误以为自己已然暴露了。

他的选择,是手一扬,朝着我们这儿猛然甩了一物过来,随后没有理会我们,而是纵身,朝着那边的院落冲击过去。

先救人。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下意识地就地一滚,避开了西门越甩来的暗器,随后爬将起来,瞧见西门越已经冲进了那边的院落里去。

这家伙冲得很快,大概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行事少了许多的顾忌,所以路子也极为刚猛。

他直接将那院墙给踹开了去。

那院墙我之前曾经研究过构成,泥土、黏土和贝壳碎片等,浇灌在一起,硬度很强,但是在西门越面前,却薄得如同纸糊一样,那坚硬不过是鸡蛋壳一般的硬度,所以直接垮塌了去,随后他冲入院子之中,大开杀戒,将查理杜给救了出来。

紧接着他杀进了房间里去,遭受到了激烈的抵抗。

那个首领女儿之所以能够压住一帮骄兵悍将,除了自己的父亲之外,本身也有着强大的实力在,即便是面对西门越,也不慌不忙,稳扎稳打,体现出了大将风度来。

从这里,也可以感觉到夜行者男女之间的不同,一场为爱鼓掌之后,霍二郎瘫软如泥,而那妹子却越战越猛,如狼似虎,端的是厉害得很。

不过她再厉害,与西门越到底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要知晓,西门越认真起来,那绝对是十分可怕的。

所以她能够做的,只不过是保命,然后拖延而已,并不能够反过来压制住对方,所以很快西门越就将霍二郎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随后给他解开了关键的穴道和束缚。

获得自由的霍二郎完全没有往日的儒雅,一边拼命地擦着红润的嘴唇,一边操起一根桌子腿,发泄一般地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给砸掉。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对那刚刚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下手。

此时聚居地的大部队已经赶了过来,查理杜虽然最为弱鸡,但脑子却十分清醒,赶忙提醒两人,然后开始往旁边撤退去。

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出手的意思。

毕竟说起来,西门越与我之间,还有仇怨,那家伙虽然是霍二郎的保镖,但最终还是听命于霍英雄的。

而霍英雄对我,可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要杀我解恨。

我并非是烂好人,这个时候过去,就算是帮忙将人给救走了,难道我还能够与西门越“相逢一笑泯恩仇”?

这样的想法,也太不把人家在东南亚叱咤风云的前半生当一回事儿了吧?

当人家肆意屠戮、挥洒残虐的时候,我估计还在襁褓里面吃奶呢。

人需要有敬畏之心,所以我一动也不动,只是将自己藏好就行。

而唐道也是如此。

这个家伙或许已经习惯了冷眼打量这个世界,除了刚才被西门越暗器威胁时躲闪了一下之后,其余的全程,都在眯眼打量着,一句话都不说。

我们继续占据高处打量,而随后,我在赶来支援的队伍之中,瞧见了胡车,和他的其余手下。

我还看到了汪小飞那个二五仔,也身处其中。

事实上,当那帮人冲将过来的时候,我的望气之术陡然启动,那花花绿绿的气息和颜色,陡然冲天,不知道有多少夜行者混居其中。

除了拥有霸下妖元,实力强横的胡车之外,敌方还有几人,实力着实厉害。

其中一个长相与正常人一样的中年男人,蓝色的气息毫不收敛,肆意发出,直冲穹顶而去,瞧那浓度,怕不是有妖王的境界。

而还有一个背上披着龟甲、行动慢人一拍的老者,那气息也几乎与西门越一般模样。

如此还有几人,都是说不得的强者,别的先不说,光那气势,就让我瞧得心惊胆战。

这鬼地方,当得起“强者如云”这四个字。

西门越带着霍二郎、查理杜且战且退,而妖府一众高手则迅速过来增援,在这样的极度困境之下,狗头军师查理杜思路十分清晰,叫拿下不甘追来的首领女儿,拿作人质。

西门越不是蠢人,确定这女子十分重要之后,陡然出手,抬手就是一掌。

这一掌拍出,日月无光,整个空间顿时为之一黯。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因为我对这一掌,也是如此的熟悉,知晓其中利害。

果然,那女孩也并不能幸免,给一下打懵,随后被西门越掌握手中,而这个时候,双方在一处窄巷处相逢,先是试探性的一番攻击,随后进入了僵持。

而这个时候,如同那佛像一般平静的唐道,突然说道:“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啊?

我愣了一下,关键时刻,买什么橘子?

我闹不明白唐道这是要干嘛,然而他已经如同幽灵一般,跃下了高台,朝着人群之中快步走去。

那家伙走路无声,行走之时,身形恍惚,倘若不是特别盯着,甚至都瞧不清楚此人,觉得毫无存在感,而随后,我当真也失去了他的身影。

我心中诧异,为唐道的手段而吃惊,四处打量,却发现他如同消失了一般。

我不得不将目光落到了西门越和妖府一众夜行者冲突之地,瞧见双方并没有再打起来,而是由胡车出面,与这三人沟通交流。

这会儿因为相隔太远,我已经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话语。

我有心摸过去,然而得了唐道吩咐,不敢走动,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突然间有一人被扔了上来。

我箭步走去,却发现来人不是唐道,而是另外一个熟人。

汪小飞?

我很是意外,而当唐道也跃了上来时,终于明白,唐道所说的“买橘子”,原来是去“摸舌头”了。

这是什么鬼暗语?

唐道上来之后,按着嘴巴被堵住的汪小飞,冷冷说道:“你最好别反抗,也别喧闹,我没有什么耐心教会你规矩的,知道不?”

汪小飞是个油滑狡诈的性子,真正的狠人面前,他不敢耍小聪明,赶忙点头。

我在旁边看着,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过强忍着恨意,冷然旁观。

汪小飞口中堵着的布条被扯开,他果然没有大叫,而是哀求着说道:“兄弟饶命,我只是小跟班,什么恶事也没做……”

唐道冷然说道:“别废话,你家主子,跟那帮人都说了些什么?”

啊?

汪小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抬起头,却瞧见了我,一脸错愕地说道:“是你?”

他认出了我来,而我则冷冷说道:“是我。”

汪小飞有些慌了,说道:“我,我……”

这家伙为了自己的苟延残喘,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而且还跟着仇人一起厮混,让我极为不齿。

不过这会儿却不是秋后算账的时候,我也没有闲心了解其中细节,冷冷说道:“回答,不然,死!”

我凶恶起来的样子,十分狰狞,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所以汪小飞不敢墨迹,赶忙交代:“我说,我说——胡老大告诉这帮人,他是霸下大圣的使者,过来求见禺疆秘境的主人,不过这帮守陵人却没有办法通知,因为他们进不了禺疆秘境里去。”

唐道问道:“这儿不是禺疆秘境?”

汪小飞摇头,说不是,这儿只是一处地宫而已,真正的禺疆秘境,在那大佛跟前的一处咸水泉之中。那儿,据说是直接连通南海龙宫的海眼——禺疆秘境,其实就是南海龙宫,里面有一人,叫做白七郎,他才是秘境真正的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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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新老交替,胡车逞凶

像汪小飞这种色厉内荏的家伙,自然不是能够坚守秘密的人,但我曾经吃过他的亏,被他骗过一次,所以心中会有些提防,而唐道却并不在意这种小人物的想法,继续问道:“那个白七郎你见过没,很厉害么?”

汪小飞摇头,说只是听这里的妖怪首领提起过,他们准备弄点儿祭品,将人给召唤出来,不过还在商量,这边就出了事,没有来得及,就赶了过来。

唐道又问道:“这个地方,有什么厉害角色呢?”

汪小飞说道:“最厉害的,除了他们这儿的首领和几个长老之外,恐怕就是佛像脖子上缠着的金蛟了,据说那玩意是南海龙宫的遗种,是很久之前的龙宫使者,留在这儿的坐镇神兽,那玩意才是最恐怖的……”

龙宫使者?

汪小飞说道:“就是白七郎那样的家伙,就是龙宫使者,不过之前不是他,好像这玩意是很久就会换一次,不是同一个人。”

唐道沉吟一番,看向了我。

敌人强大得超乎想象,而凭借着我与唐道两人,又如何能够在这样的鬼地方逃脱呢?

大概是瞧出了我们眼中的迟疑,那汪小飞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开口说道:“你们,要不然放了我吧?我现在在胡老大面前还是挺有面子的,一会儿我帮你们求情,说不定会放过你吗……”

啪!

我听到,心中的厌恶攀升到了顶点,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家伙的脸给扇肿了去。

我扇过耳光之后,一把揪住了那家伙的脖子,冷冷说道:“你在胡车跟前有面子?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你恐怕是忘记了吧?对于自己的杀姐仇人,你不但没有半分仇恨,还对他的一点儿示好沾沾自喜,你姐姐要是泉下有知,她会不会后悔在你小的时候,没有将你推进粪坑里淹死呢?”

汪小飞这时慌了,瑟瑟发抖,说啊,我姐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如果我想要正常站起来的话,就得需要我姐姐的贞操和性命来献祭——胡老大是这么说的……

听到他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

所谓献祭,那肯定是无稽之谈,不过胡车大概是瞧出了这小子有一些夜行者的血脉在,想要通过这种屈辱,来激发他身上的基因锁,让他觉醒过来吧。

只不过……

汪燕燕啊汪燕燕,就为了这么一个畜生,把自己给搭进去,值得么?

我为了那个没有见过几面的女歌手而不值,转头看了一眼唐道,他大概是了解我的想法,说道:“差不多了,没什么可以问的。”

我说好,随后冲着那家伙微笑,说:“用你姐姐的命,来换你一对健康的腿,你觉得值,对吧?”

汪小飞愣了一下,随即哭了起来:“我没有这么说……”

他还待狡辩,而我却一把将他摔倒在地,随后捂住了他的嘴巴,认真说道:“我觉得不值。”

说罢,我没有任何犹豫,举起拳头,就朝着那家伙的膝盖砸了下去。

我这一拳,力量是足够的,即便汪小飞变成了夜行者,也扛不住这样的力量,给我左一下、右一下,只两下,就把那对重新恢复过来的双腿给重新弄断了去。

汪小飞拼命挣扎而无果,因为过分疼痛,最终昏死了过去。

唐道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我一句话,若是在汪小飞昏死过去之后,他提醒我:“打起来了。”

啊?

我赶忙起身,朝着不远处瞧去,却看到胡车越众而出,与西门越拼斗着,至于霍二郎和查理杜,两人则挟持着那娇小身材的女子在一旁,其余人在另外一边。

双方仿佛是经过了什么谈判,最终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打破僵局。

唐道没有多说,扔下昏迷过去的汪小飞,朝着战场附近摸去,我也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摸到了窄巷附近处,而这时西门越与胡车斗作一团。

那老头当初与我交手,单掌遮天蔽日,不过那是需要全力以赴,不做任何保留。

在这样四周都是环伺强敌的情况下,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放飞自我,故而小心翼翼,十分谨慎,乍一看,反而是胡车占到了上风。

胡车手中,依旧是那根金丝楠木棍,这家伙的棍法并不系统,看上去所学颇杂,但他在用棍的天赋上是很强的,与西门越交起手来,凭恃着体内的霸下妖元为支撑,居然有模有样。

我瞧见一棍前冲,叱咤风云的胡车,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说起来,我虽然觉醒过程十分麻烦,但踏进这一行来,却比胡车要长久许多,按道理讲,我的见识,多少也比胡车强。

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胡车此时此刻,甭管他的行为有多么的可恨和让人不齿,但从修为上来看,他已经是一方豪雄的趋势,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大人物的架势,而我却还给人追得满地乱窜。

如此想想,还真的让人有些羞愧。

不过话说回来,性格决定命运,胡车这人从我认识他以来,就一直表现出了一种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度,无论是胆量、勇气,还是狡诈程度,甚至是出卖自己人时的果断,都显露出了枭雄的一面来。

他这样的人能成事,也不是不可想象的。

我心中感慨着,不过话说回来,我对此刻的胡车并不羡慕,对他的为人和行事,终究也还是不认同的。

剑走偏锋,有的时候或许能够出得奇效,但最终还是会受到惩罚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句话,我一直都是如此觉得。

战斗还在持续,随着时间的推移,西门越那从战阵之中练就出来的本事和经验,让他渐渐地占到了上风,他一双肉掌拍出,竟能左右空间,通过不断压缩胡车的活动空间,从而获得施展的机会。

好几次西门越都差点儿就将胡车毙于掌下,但最终都被胡车给狡猾地逃开了。

几次之后,我发现胡车的身法极为灵动,而这个,可不是光凭着夜行者的本能,就能够学会的。

这身法,也是师出名家。

西门越好几次差点儿得手,又给生生逃脱了去,心态有些急躁,结果被胡车逮住空隙,一棒子抽到了腰间,踉跄后退几步之后,深吸一口气,指着胡车说道:“好小子,少林寺短打精要、岭南胡家沟猿猴身法、滇南白云谷的八步赶蝉……你到底什么出身,居然会这么多的轻身手段?”

胡车得意地笑,说我的手段多着呢,你慢慢看。

西门越冷然说道:“你所学颇多,但并不精通,都只是学到表象而已,想要赢我,你还得再等二十年。”

胡车大声吼道:“二十年太久,只争朝夕!”

说罢,他腾空而起,举棍往下,朝着西门越当头砸下,这一棍威势俨然有滔天之势,而他的身后,则浮现出了隐隐的霸下身影来。

这竟然是用上了霸下神力。

瞧见胡车直接下了死手,西门越不敢怠慢,双手往后一缩,随后陡然拍出,我感觉整个空间都为之一黯。

正是这一招。

我心中惊叹,知晓这是西门越的看家手段,忍不住知晓胡车的破解手段,却不料那家伙棍势下落的一瞬间,突然张口,朝着西门越猛然吐出一物来。

那玩意却有一道青蒙光华,如同子弹一般,飞射西门越脸上去。

西门越全力拍击,想要遮蔽胡车无感,却不料那家伙居然还有后手,而且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手忙脚乱之后,唯有回手遮挡,却还是给那飞出的霸下妖元给拍中,整个人落地,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来。

而这一败,西门越竟然再也没有能够起来。

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如果正常比斗,五个胡车都未必比得上一个西门越,但那家伙从来都不讲究什么公平,居然将那力量庞大的霸下妖元当做武器,直接给西门越来一下。

那可是妖族大圣留下来的内丹,西门越即便是巅峰大妖、邻近妖王的实力,终究还是抵不过。

他输给的,不是胡车,而是霸下。

西门越给一击之下,跌落在地,生死不知,而胡车则收起了霸下妖元来,看向了霍二郎,说道:“说好的,他输了,你放人。”

霍二郎并不傻,冷笑着说道:“我放了人,岂不是成为了你的刀下肥肉?”

胡车脸色变得冷厉起来,说你居然敢毁约?

霍二郎说道:“让我们离开,人我就放。”

胡车冷冷地盯着霍二郎,不说话,旁边的妖府夜行者不解,问了他一句,他也不答。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后我瞧见一大群人都朝着佛像那边跑去,口中嚷嚷着,有些惊讶,问唐道:“怎么了?”

唐道开口说道:“海眼有动静,禺疆秘境的龙宫使者,过来了。”

我有些惊诧,而唐道则快步往回撤,我不敢与他失联,紧紧跟着,很快来到了佛像边儿上,却瞧见有一男一女给众人簇拥着。

那男的长得挺拔俊朗,而女的……

秦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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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加更加更,必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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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出人意料

(为盟主@肆先生 加更)

不对,不是秦梨落,而是朱雀。

那个说要去找禺疆秘境,最后不知道去了哪儿的朱雀,她居然出现在了这里来。

瞧见她的一瞬间,我心脏猛然狂跳,想要过去招呼,然而随即反应过来,此时此地,这实在是不太方便。

不管朱雀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我与胡车之间,终究是有一些不对付的,特别是他先前跟我说的事情,更是让我心中忌讳。

他对我的仇恨,并不只是当初的那一点儿交集,也并不是我手中的熔岩棒。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晓。

而就在众人都去迎接朱雀和那个帅气男子的时候,在另外一边,突然间发生了轰然之响,随后一声恐怖的爆炸声传来,众人都面露惊讶之色,纷纷转向跑去,而我身边的唐道这一个纵身,跳到了旁边的建筑“屋顶”上去。

我瞧见人流涌动,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顺着巷子边缘,朝着那边摸了过去。

两边距离不算太远,很快我就赶到了现场,却瞧见现场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倒塌的废墟,刚才被霍二郎挟持的折耳猫女孩浑身是血地躺倒在地,查理杜昏死在一旁,人事不省。

至于霍二郎,则被胡车给踩在脚下,随后他将那金丝楠木棍给高高举起,仿佛想要将霍二郎的脑袋给一下戳穿了去。

然而眼看他就要动手的时候,终于有人叫住了他。

说话的,是朱雀。

她也赶了过来,瞧见这一幕,出声制止,然而胡车杀意浓烈,哪里会停手,当下也是毫不犹豫地猛然戳去。

就在这时,朱雀旁边的那个英挺男子出手了。

只见他指尖一弹,却有一缕青光浮现,落在了那棍尖之上,将那去势给击偏,随后那人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骤然往前,出现在了胡车的跟前,一把抓住了那棍子。

胡车用力一抖,却发现并没有能够将其抽开。

他抬起头来,认真打量对方。

我这个时候,也才来得及打量那人,发现他的额头之上,居然长着一对鹿茸一样的角质状物体,顶端分叉,不大,十分可爱的样子。

这模样,再配上对方那古代白色长袍的打扮,着实是有一股复古的潇洒气质。

胡车瞧出了对方的不简单,这才将那极具侵略性的架势给收了起来,将手中的金丝楠木棍放开,拱手说道:“阁下可是龙宫使者白七郎?”

那男子有些倨傲地望着面前的胡车,懒洋洋地说道:“叫你住手,为何不听?”

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温润如玉”,这样的词语用来形容他,很是合适,不过他言语里面透露出来的态度,却着实有一些高高在上。

而且他也没有将那棍子交还给胡车。

胡车并不介意,他指着地上的霍二郎说道:“这家伙刚才动手,想要杀了绿芽小姐,我来不及阻止,看到惨状,心中不忿,所以方才如此……”

杀人质?

我有些错愕,没想到霍二郎会干出这般的蠢事来。

然而还没有等胡车说完,在他身下的霍二郎愤怒地骂道:“当真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动手杀人的是你,血口喷人的也是你,你真的当没有人瞧见么?”

他愤怒反驳着,而胡车则下意识地抬脚,想要朝着霍二郎的心口戳去,制住他的话语。

但那白七郎却出手了。

他抬脚挡住了胡车的戳脚,随后将霍二郎给拉了过来,又将那金丝楠木棍前指,冷冷喝道:“你想干嘛?”

胡车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一声,说你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白七郎喝骂道:“你是谁,我凭什么信你?”

胡车从口中再一次地吐出了霸下妖元来,将这玩意给顶在了右手食指的指尖之上,一脸端庄肃穆地说道:“吾乃霸下大圣的传承者,如今过来,是想要找禺疆大圣的继承人,共商妖族大业!”

那霸下妖元落在胡车手中已经有些时日了,那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祭炼之法,使得霸下妖元与他有了一些默契。

虽然无法完全使用,但用来当做暗器算计人,却是一等一的好用。

此刻又被他拿来吓唬人,也是很不错的,那个原本有些倨傲的白七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拱手说道:“敢问霸下大圣现在何处?”

胡车一脸悲痛地说道:“它老人家受到了人类的侵犯,最终为了保存颜面,选择与秘境共毁了。”

啊?

听到这话儿,那白七郎睁大了双眼,愣了许久,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说这,这……节哀顺变吧。

他瞧见胡车潸然泪下的苦痛模样,忍不住出言安慰。

而这个时候,旁边的朱雀却冷笑起来。

她认真地看着那一脸哀容的胡车,说既是如此,你为何又获得了那霸下妖元呢?

胡车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乃霸下大圣的传承者,它虽然自毁于秘境之中,但不愿意自己这一脉断绝,所以才特地将此物传承于我,并且让我凭借此物,联络四方大圣,定要在这人道横行的天下,闯出一片属于我们夜行者的天地来……“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脸正色,然而朱雀却说道:“放屁!”

胡车自以为当日之事,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无人知晓,却不曾朱雀作为当年的五圣之一,对于霸下秘境是格外的关心。

在知道我去过那里之后,她曾经找我详细盘问过了当时的一切,知晓所有的细节,并且也凭借着这霸下妖元,知晓了面前的这个俊朗年轻人,却是当初偷走霸下妖元的麻风少年。

霸下之死,自有原因,胡车处心积虑偷走那霸下妖元,也算是他的造化。

只不过他却拿着这玩意来招摇撞骗,这事儿就有一些过分了。

作为五圣之一的朱雀,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但这些缘由,我知晓,胡车却并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妹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当下也是虎着脸说道:“你是何人,胆敢在这儿胡言乱语,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我就不敢对你如何了……”

朱雀讥笑着说道:“当然,那个女孩儿如此可爱,你都舍得了下狠手的心,对我又怎么会留情呢?”

胡车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是那个家伙。”

两人争执着,这时却有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听不懂妖语,不过瞧见周围的人都朝着地上那满身都是鲜血的女孩围了过去,而随后,看上去仿佛已经死了的那女孩,居然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她受了重伤,口不能语,但是却将手指,异常简单地指向了胡车。

用不着任何的言语,所有人都知道了,动手的人,是胡车。

这个家伙居然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龙宫使者吸引走的时候,朝着霍二郎悍然动手——尽管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机会,按理说即便是大部分人都跑去迎接龙宫使者,但还是有人盯着这边的。

毕竟被挟持的这人,可是首领女儿。

即便是养女。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那个中年首领终于站了出来,他冲着胡车一阵呵斥,愤怒地说着什么,而其余夜行者,也都呈现出了扇形,朝着胡车以及他的手下包围了过去。

现场的形势在那女孩绿芽醒来之后,陡然转变。

原本与野生夜行者达成合作协议的胡车,一瞬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胡车不但没有畏惧,而且还哈哈大笑起来。

他肆无忌惮地笑着,随后猛然一跺脚,大声喊道:“哈哈哈,既然装不了好人,那就不玩了,正好你这所谓的龙宫使者也过来了,抓住你,禺疆秘境的开启方法,也就有了。”

白七郎被胡车的狂言给气到了,指着他说道:“抓住我?我倒是要看看,你拿什么来抓我。”

说罢,他朝着不远处的中年首领大声呼喝着。

这首领是禺疆秘境的守陵人,白七郎对于他来说,相当于直属领导,自然得听他吩咐,更何况胡车还如此哄骗于他,甚至还将他的养女打成重伤,差点儿惨死,当下也是恼怒不已,将手往嘴里一放,随后猛然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尖锐,刺破空间,随后从黑暗中,蹿出了十几头人脸蜘蛛来。

这些蜘蛛可比我们先前遇到的要大上许多,落地之后,开始织网,显然是不想让这家伙给逃离。

与此同时,中年首领带着身边众人,朝着胡车缓慢逼近。

就在这时,胡车也吹了一声口哨。

咝、咝、咝……

一阵古怪的响声出现,现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随后那阴影垂落下来,将场中都给覆盖了去。

是那条盘踞在石佛脖颈之上的巨大蛟蛇。

那畜生身长恐怕得有二十来米,落下之后,盘踞在了胡车的身后,吐着信子,双目凶戾,盯着那中年首领和他的身边人,仿佛他们再上前一步,就要扑食上去一样。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这一方实力最强的一员,居然已经被胡车给招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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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朱雀的失望

胡车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他前来探寻禺疆秘境,自然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他所说的“联合所有妖族大圣遗脉,共创辉煌”。

这家伙过来,单纯只是为了掠夺,为了禺疆秘境的遗产,想要从这里面分一杯羹,加强自己的实力而已,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跟这帮人和平共处。

表面上他在跟这帮人虚与委蛇,但背地里却想办法策反了妖府最大的凭恃,也就是白七郎的前辈们留下来的蛇蛟。

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手击杀那绿芽小姐,并且想要将霍二郎给灭口了去。

这家伙的行事相当没有忌惮,简直像个大闹天宫的猴子……

等等,猴子?

这家伙的本相,可不就是一头巨大猿猴么?

自小饱受屈辱、忍辱偷生,处心积虑,一招翻盘,觉醒成为了夜行者,从此运筹帷幄,站立山头,各种好运连连,无数机缘汇聚,这不是妥妥的主角模式么?

倘若不是“灵明石猴不可能一代出两人”的定律,我差点儿都觉得,这位胡车更像是那一位无法无天的“齐天大圣”。

反而是我这个饱受现代教育“荼毒”之下的家伙,反而像个谨小慎微的弼马温。

我心中的情绪复杂无比,而另外一边,对峙已经生成,妖族首领本来以为能够将这个欺骗他的胡车给围杀于此,却不料那家伙亮出一招底牌,顿时就有些乱了。

他作为首领,平日里与这蛇蛟的交流最多,当下也是大声疾呼着,试图与其沟通,想要让它回心转意。

然而那蛇蛟却翻脸不认人,双目睁开,如同低瓦数的灯泡汇聚,散发着凶戾不定的光芒来。

瞧见它那架势,仿佛任何人胆敢伤害胡车,以及他的随从,这畜生就会陡然扑上来,张嘴吞噬一切。

自己喊话无效,那首领又朝着后面吩咐,有一个佝偻着腰,仿佛煮熟虾子一样的家伙,提着一个水桶走了过去。

这个家伙应该是那蛇蛟的饲养员,平日里负责喂食的,挥舞着手中的水桶,大声呼喊着,冲到了那蛇蛟的跟前来,仿佛是想要聊一聊当日旧情,却不料那蛇蛟感觉到了那家伙的靠近,十分不喜欢,先是吐出蛇信子威胁,而随后警告无果之后,陡然张嘴,一口就将那人给吞下了去。

呼……

这事儿发生得实在是太突然了,眼睁睁地瞧见一大活人被吞了,其余的妖府夜行者都有些疯了。

其中几人,显然跟那老饲养员有些关系,瞧见这一幕,睚眦目裂,提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就朝着前方冲了上去。

原本的僵持在这一瞬间被打破,那蛇蛟一口吞下了那老夜行者之后,盘踞在地的身子陡然昂起,足有七八米高,然后尾巴扬起,朝着地上猛然拍来。

砰……

那尾巴上面灌注的力量十分恐怖,拍打在地面上,岩石飞溅,而扫过周遭的屋子,顿时就是一阵摧枯拉朽的倒塌。

现场一片混乱,而这个时候,我瞧见胡车一行人,在那巨大蛇蛟的掩护下,已经朝着白七郎冲了过去。

而地上的霍二郎,则被朱雀给扶了起来,拖到一边。

白七郎作为龙宫使者,一身的本事,天生骄傲,对上胡车,他毫不畏惧,将胡车的那根金丝楠木棍往身后一扔,双手一招,却是摸出了一把蓝色的长枪来。

那长枪看上去仿佛某种晶莹剔透的水晶材质,而尖端的一点寒芒,让人莫名恐惧。

这玩意,显然就是禺疆秘境的秘宝。

一枪在手,白七郎枪出如龙,朝着胡车扎了过去。

胡车毫无畏惧,将手往前一声,那根不知道被扔到了哪儿去的金丝楠木棍,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来。

枪棒交击,两人斗成一团。

我瞧见现场一片混乱,无人注意到我,于是朝着退到一边的朱雀跑了过去。

那条巨大蛇蛟翻腾起来,周遭一片混乱,受到波及的范围巨大,朱雀一直往后退,我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跟前,开口喊道:“朱雀。”

朱雀抬头,瞧见我,很是意外,惊讶地喊道:“侯漠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来不及解释了,他怎么样?

我指的,是霍二郎。

被朱雀搀扶着的霍二郎瞧见我,也是很惊讶,不过他倒是个沉稳的性子,也没有多问,而是及时表明自己的状况:“我还行,就是刚才给那家伙的妖丹给刮到一下,震伤经脉而已,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我说那好,我们撤吧。

我焦急地想要带两人逃离,然而朱雀却为之错愕,打量了我一会儿,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居然说逃?”

我瞧见她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有些不理解,说对啊,这帮人狗咬狗,我们何必理会?

朱雀盯着我,说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我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朱雀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的大圣哥哥,可不会这样。

瞧见她在这上面较真,我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与此同时,心里面不由得升腾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意,说道:“对呀,他是齐天大圣,一身的本事,这天下之大,去哪儿都可以,无人胆敢惹他;而我不同,我只不过是一个为求生存而四处奔波的小杂鱼,这世间比我强大的人,太多太多,我若不谨慎小心,只怕坟头草,都长两尺高了……”

朱雀也不与我辩论,将霍二郎往我这边一推,然后回身,朝着不远处的混乱之地走去。

我接住了霍二郎,瞧见朱雀离去的背影,依旧不理解,问他道:“到底怎么了?”

霍二郎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概是,对于英雄的理解有误,心里面有些失望和落差吧?”

我一边将他往外围方向扶走,一边说道:“但是我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此刻站出去,以卵击石,丢掉自己的性命,这算怎么回事呢?”

霍二郎虽然嘴硬,说自己只是经脉被震伤,不过身子发软,显然伤势比他所说的要严重。

不过身体受伤,但脑子还是清醒的,对我说道:“你想想,当初在我的订婚宴上,你一样是双手空空,如此修为,但却胆敢搏命而出,于无数人面前勇敢站出来,那种豁出性命的架势,方才是真正让她为之心动的。”

豁出性命……

我听到霍二郎的话语,心中有些苦涩。

他大概还不了解,此刻秦梨落的身体里,住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他理解的东西,和我想要知道的,完全是两回事。

只不过,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朱雀大概是瞧见如此圆滑世故的我,与她之前认识的那个豪气冲天的大圣截然不同,从而心里产生了一些落差吧。

我心中有些难过,不过还是将霍二郎给搀扶到了还算安全的边缘,让他在这儿盘腿打坐,随后我跃上了“屋顶”,朝着战场中心望去,却瞧见朱雀全身化作一道红芒,在那头巨大蛇蛟的身上跳跃着。

她的身子十分灵活,如同蜂鸟一般,一开始的时候,那蛇蛟按照胡车的意图,专注于去攻击妖府之中的高手,消耗抵抗力量。

而到了后来,它却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经历,落到了朱雀身上来。

它大概是出于本能,感受到了朱雀巨大的威胁,所以才会扬起上半身,专门盯着她。

只不过朱雀哪里在乎这个,她身法灵动,不断地跳跃,不一会儿,她居然跳到了那玩意的头上去。

那蛇蛟感觉到了不对,开始拿脑袋疯狂地撞击地上,然后又是一阵翻滚。

这玩意本来就身躯庞大,如此一阵乱滚,周遭的人可是真的扛不住,当下也是一片混乱,周围的建筑纷纷倒塌。

没多一会儿,中心这一片区域,除了那尊高大的石佛巨像之外,居然找不到完整的建筑。

这威力当真是恐怖。

前方到处都是混乱的战场,寄住在秦梨落身体里的朱雀,与胡车又有许多不同——当初为了救下生机断绝、基因崩溃的秦梨落,我将朱雀妖元融入对方身体,那妖元已经化掉,藏入了秦梨落的四肢百骸中去,所以凝练不出那妖元本体来。

这样的状况,显然是不如胡车直接使用妖元来得迅捷方便,但只要修行得到,就会进步神速,用不了多久,就能够修得正果。

反倒是胡车这样子的,有点儿类似于旁门左道之法。

我站在远处望着,心里想起朱雀临走的眼神,五味杂陈,而这个时候,朱雀腾身于空,却被那蛇蛟陡然张口,吞进了肚子里去。

这变化着实有一些突然,我瞧见,脑子轰然作响。

当下我也是顾不得什么,伸手摸出了熔岩棒,朝着那头蛇蛟方向狂奔而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反转却突然出现,那蛇蛟的脑袋突然炸开,随后我瞧见朱雀从中而出,手中握着一颗不规则的巨大晶状体来。

那蛇蛟头颅被破,便失去了所有生机,轰然倒地。

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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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背负“齐天大圣”之名

场间的变化,当真是风云叵测,眼看着朱雀成了那蛇蛟肚子里面的食物,结果转眼之间,她就从蛇口之中挣脱而出,而且还将这条肆虐翻滚的冷血畜生宰掉了去。

头颅破裂,甚至还给朱雀抢走了颅内结晶,这头让人头皮炸裂的蛇蛟,已经基本上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样的变化,不但我没有想到,场中的其他人,也是一脸诧异和懵逼。

而我已经来不及刹车了,直接冲到了人群之中。

场中到处都是混战,这妖府之中的夜行者,对于自己的同伴十分熟悉,所以瞧见陌生面孔,便下意识地以为是敌人,瞧见我手中的熔岩棒,则纷纷围了上来。

经过那蛇蛟的肆虐,周围一片废墟,家园被毁,这帮家伙的火气自然也挺大,所以上来就下狠手。

我连续用熔岩棒挑飞两人,还有人奋不顾身地扑将上来,却给朱雀给拦住了。

她的手中,抓着一颗足球大的结晶,不规则形状,呈现出暗红色的暗光,上面满是斑斑血迹,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威势。

再加上她与龙宫使者白七郎一同出现,所以那些野生夜行者不得不停下了手。

朱雀站在了我的面前,眯眼微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来,说道:“你不是不准备出来么?怎么又跑过来了,关心我?”

秦梨落的牙齿很好看,就像是最上等的精糯米,一粒一粒的,整整齐齐。

我本以为她生我的气,不会给我好脸色,没想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烂漫之中,又带着几分小女孩的调皮,不由得心中一荡,忍不住跟她解释道:“我刚才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自己的实力不到,不能太鲁莽,害怕你们受伤……”

我说的这话,并非只是说辞。

事实上,打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种反正我“烂命一条”的想法,所以该拼命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含糊,比谁都能够豁得出去。

但如果实力相差悬殊,直接上去送人头,我终究还是保持着故有的理智。

这并不是懦弱,而是审时度势。

只不过,很多时候,处于眼界和经验的差距,我并不能够当即判断出形势,并且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但我内心里面对于朋友的重视,却让我在朱雀遇到危险的那一瞬间,本能一样地冲出来,忘掉了所有的顾忌和担忧。

我想说的太多,然而朱雀却并不在意。

她一脸灿烂地说道:“我懂,大圣哥哥也有低潮期的时候,那个时候,是我一直陪着他度过的,所以你的想法,我也知道——喏,你不是说自己不够强大么?这个给你。”

她将那血糊糊的结晶递到了我的跟前来,我为之一愣,说道:“这个是什么?”

朱雀笑着说道:“这是那蛟蛇的内丹啊?哦,错了,这条蛟蛇并没有凝练成智慧,修行全凭本能,所以这个不能称之为内丹,顶多也就算是力量源泉吧。”

我有些犹豫,毕竟这是朱雀拼了性命夺来的东西,而且她想要快速恢复实力,对这东西渴求的,不肯接受,说还是你拿着吧。

朱雀瞪了我一眼,说叫你拿着就拿着,等你厉害了,保护我就行。

她不容拒绝的样子,让我心中十分温暖,伸手过去,正要接过来的时候,突然间旁边有人冷冷说道:“等等。”

我转头,却瞧见那白七郎一身尘埃地冲了过来。

他原本穿着一身白袍,玉树临风,然而经过一番厮打和缠斗之后,原本潇洒的模样顿时变得略显狼狈,就跟工地里刚刚搬完砖的哥们儿一样,脏兮兮的,脸上也一片白、一片黑。

他原本在与胡车拼斗,这会儿却出现在了这里,盯着我,又看向了朱雀,一脸警惕地说道:“他是谁?”

朱雀解释道:“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大圣哥哥。”

白七郎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穿了我的修为,不屑地说道:“他不是。”

朱雀说道:“他只是还没有觉醒而已,只要你将息壤给了他,让他最终觉醒,成为了真正的灵明石猴,他就能够迸发出最强大的潜力来,成为新一任的齐天大圣!”

白七郎冷哼一声,说就凭他?你这是在开玩笑吧?秦姑娘,我的态度已经跟你表达过了,息壤是禺疆秘境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结构完美,缺一点,哪怕是一点点,整个秘境都有可能崩塌,那个时候,南海龙宫就变成了真正的龙宫,葬身海底了。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小妖,赌上一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朱雀听到这话,顿时就恼了,怒目以对,说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要看一下他之后,再做决定。”

白七郎说对,我是想要见一见,那个让你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现在我瞧见了,不过如此,为了这人,赌上未来的命运,不值得。

朱雀说道:“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

白七郎继续说道:“秦姑娘,我的提议,你真的得好好考虑一下——放弃这个家伙吧,他全身上下,都透着杂鱼的气息,这样的家伙,能够给你幸福么?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跟我成亲的话,整个南海龙宫,将会是迎娶你的聘礼!”

啊?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白七郎这家伙,居然在觊觎朱雀。

又或者是秦梨落身体、朱雀灵魂的结合体。

这家伙……

我的心中一阵不舒服,而朱雀并没有让我失望,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做梦吧。”

白七郎顿时就变了脸色,盯着朱雀,说不行?

瞧见他那一脸铁青的模样,朱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难道以为我会答应你?

白七郎原本文质彬彬的模样一下子垮掉了,紧接着,他黑着脸,指着朱雀手中的蛟蛇结晶,开口说道:“既如此,那我就用不着照顾你面子了——那东西是我禺疆秘境的,不能给你们,把它留下。”

朱雀顿时就恼了,说这东西是我凭本事弄来的,为什么要给你?

白七郎理所当然地说道:“它是九功蛟体内的结晶,是依托在禺疆秘境的力量源泉,百年修行而言,而九功蛟则是我禺疆秘境驯养的镇殿神兽,我已经不追究你擅杀九功蛟的职责了,你怎么能够将它带走?你这样的行为,跟进别人家里偷东西,有什么区别?”

他肆意指责着,翻脸不认人,朱雀听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随即她双手合拢,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硕大的结晶体给陡然一拍,那玩意顿时化作了无数碎片,而破裂之时涌起了强大的光芒来,被朱雀伸手擒住,陡然一转,竟然朝着我的胸口拍来。

轰……

我感觉胸口仿佛被千钧巨石砸落,整个灵魂都仿佛被拍出,而随后,那股力量狂涌而入,在我身体里的丹田处凝聚。

那股力量恐怖到要爆炸,我身体的肌肉和骨骼,以及皮肤,被撑得如同气球一般,仿佛一根针戳过来,我就直接薄成碎片一般。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股力量涌入其中。

那是无端炙热的气息,与我体内的烛阴之力如出一辙,随后在这气息的引导下,那股力量开始不断地旋转。

到了最后,如同龙卷风一般高速旋动,而最核心处,却保持着如同静谧湖面一样的宁静。

平衡了。

这样的过程说起来仿佛十分漫长,但现实之中,却只过了眨眼几秒,当我从极度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时,瞧见那白七郎怒气冲冲,指着朱雀,愤怒得仿佛要杀人的样子。

而朱雀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道:“你不是要么,找他拿吧。”

白七郎恼怒不已,提枪就上,朝着我猛然戳来。

他对我,倒是真的动了杀心。

除了是那蛟蛇结晶融入我体内之外,更多的,恐怕是对朱雀有想法。

他大概是觉得杀了我,“秦姑娘”就会落在他的手中。

所以这一枪,不但有着仇恨,还有嫉妒。

浓烈得让人反胃的嫉妒。

这人的枪法,当真是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当初在小兴安岭北麓的时候,杨林老师教我们用枪,曾经自豪地说过,若论对于长枪之道的研究,他自谓能排前三,我也的确瞧得出他并非虚言,一举手一投足,枪法施展,当真有如神技。

而这白七郎的枪法,不逊于杨林老师。

更加让人为之敬畏的,是他的修为,也就是整体的硬实力,则比杨林老师要强大太多太多。

这样的一个强者,对我杀意浓烈,并且朝着我展开了进攻,那是相当可怕的。

我的身体还停留在感知体内的变化,而无端凶戾、杀气腾腾的枪尖,就已经朝着我的喉咙扎了过来。

我在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而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旁边的朱雀对我大声喊道:“怕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比较稀少的辰龙夜行者而已,居然敢瞧不起你们,凭什么啊?你身上,可是流淌着齐天大圣的血脉——你害怕他么?”

听到朱雀的话语,我的脑子,顿时就是轰然一下,战意顿时就燃烧了起来。

对啊。

就算是为了“齐天大圣”这四个字,我都不能输。

想到这里,我双手抓紧了熔岩棒,朝着前方,猛然劈落下去。

你要战,那便战。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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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风云转动

事实上,即便是朱雀不说,我也有一种想要与人战斗、厮杀的强烈欲望。

因为力量在我的身体里激荡着,就仿佛出笼的饥饿猛虎,一定要择人而噬一样,那丹田处的短暂平静,并没有掩盖住高速旋转的气劲,我的身体如果不动起来,仿佛就要爆炸了一般。

九路翻云棒,先锋手。

眼看着一点星芒,只取我的喉间,我没有再多犹豫,挺棒而上,那骤然间变得通红的棒头,重重砸落在了对方的枪尖之上去。

铛!

枪棒交击,发出一声闷响,那熔岩棒上火星飞溅,落在地上,散发出了炙热的光芒来。

而力量的撞击,仿佛肉眼能够瞧见一般,波纹浮动,白七郎和我都不由得被对方的巨力给震荡得退了两步。

辰龙夜行者?

听到朱雀对于白七郎的定义,我的心中惊骇着,想不到传说中的十二生肖里,最为神秘、罕有人见闻的辰龙夜行者,此时此刻,居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难怪对方胆敢自称为龙宫使者,如果他的夜行者血脉真的是辰龙,还真的是当得起这称号。

同样,能够匹配这样称号的,还有白七郎的实力。

这家伙给我的感觉,比刚才的胡车要难缠许多,毕竟胡车也是一个半路出道的夜行者,即便是枭雄心境,但根基并不牢固,所学颇杂,但都不精通,与他相斗,如同刺客过招,给人的感觉,好像随时都可以找到破绽,进行反击。

但白七郎不同,这家伙的修为与手段是成正比的,他就如同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一样,稳扎稳打,每一招都是千锤百炼过的,没有任何的破绽可以溃破。

而正是这样的白七郎,带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让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他手中长枪捅穿,一瞬间死去。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豁出去之后,心里面,莫名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劲儿在攀升。

我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天生就适合这样的战斗。

或者说,我天生就适合杀戮,感受敌人的鲜血喷溅在我脸上的那种快感。

先锋手压敌,照面一过,我立刻就施展出了其他的手段来。

我不敢一下子就将九路翻云的手段施展而出,生怕被对方窥破了奥秘,所以其中又夹杂着武曲破天枪的手段。

武曲破天枪,经过我这几日的琢磨和研究,还有反复不断地联系,已经小有成效,而且这门手段也是一流的,虽然跟宛如神技一般的九路翻云棒还有着一些差距,但在江湖上,想必也是有名有号的法门。

所以以棒代枪,应付白七郎手中宛如疾风骤雨的枪法,面前还是够用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九路翻云棒法的思路和手段,仿佛领先于整个时代,以至于我的手段施展出来时,白七郎好几次都差点儿中招。

那家伙一开始颇为怠慢,并不觉得面前这对手有多厉害,然而吃了几次亏之后,脸色顿时就变得肃穆起来,手中的蓝色长枪,也开始如同蛟龙一般翻腾不休。

不浪了。

这家伙认真起来,当真可怕,一瞬之间,场中除了那漫天枪影,居然再无一物。

这样的架子,倘若拉到外界去,只怕江湖上又要掀起一股传说。

不过此时此刻的白七郎,针对的人是我。

与他交手的人,也是我。

说来也奇怪,那一份被朱雀拍进我身体里,并且最终引导融合的力量,它依旧与我天生的修为不符合,不过它在我用力的时候,也有进行加持,就好像是人穿上了铠甲一样。

这么表达不知道是不是清楚,简单来讲,它并不存在于我的四肢百骸之中,随时调取,而是需要一道手续。

它就如同胡车手中的霸下妖丹一般,更多的作用,是加持。

这大概,是那并非蛇蛟内丹的缘故。

而即便如此,那也大大补足了我力量上的短板,毕竟以前面对如同白七郎一般强悍的对手时,对方都能够直接用“一力降十会”的手段,将我给击倒了去。

现在的我,至少已经拥有了一搏之力。

而机会,是朱雀担着与白七郎闹翻的风险,给予我的。

我必须珍惜。

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这样的结果让白七郎的脸上挂不住了,手段越发激烈,而我却越战越勇。

已然感受到了战斗乐趣的我,有源源不断的信息,自动往我脑海里填塞,同时对于体内新增的力量如何运转,也有了一些把握和心得。

以战代练。

渐渐的,与那家伙的拼斗,也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艰难。

不算对方的身法如何诡异莫测,我都游刃有余。

在力量对等、至少是相差没有那么悬殊的情况下,我完全不虚任何人。

铛、铛、铛……

一阵激烈交锋之后,没有任何战果的白七郎陡然恼怒起来,额头上的一对角越发茁壮,双目之中,宛如碧绿大海一般。

我与之对敌,必须要与他有眼神的接触,从而判断出对方下一步的动向。

然而这一看,我的心神却是一阵摇曳,仿佛碧海潮生,波浪滔天。

我直接就陷入了连绵不绝的碧绿之中去。

精神攻击。

“醒来!”就在我一阵恍惚的时候,朱雀及时唤醒了我,我的神魂骤然抽离,瞧见那枪尖离我的鼻尖只有一尺,陡然后退。

九路翻云,惊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再一次地阻止了白七郎的攻击意图,而这个时候,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呼喊起来,白七郎往后猛然一个翻身,主动退出战斗,而这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还对这个辰龙夜行者,生出了几许森然杀意来。

即便理智告诉我,此时此刻,与他为敌,直至分出生死,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我的情绪之中,依旧充满了嗜杀的欲望。

我感觉周遭一片血红的颜色,生命的诞生与消亡,仿佛都在一瞬之间,而我对于这样的感觉尤为迷恋。

但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股情绪,因为我瞧见了白七郎主动撤离战斗的原因。

胡车突围了。

那家伙原本是在与白七郎交手,然而白七郎却因为朱雀与我的亲密关系而心生妒意,抽身过来,与我们为敌,反而给胡车发挥的空间。

那家伙趁着这段时间,居然顺利突围。

尽管跟在胡车身边的人已经从七八个,变成了两人,但他最终还是冲出了重围,抵达了那尊巨大佛像之前。

随后他用那霸下妖元,直接攻破了海眼的壁垒,冲进了禺疆秘境之中去。

后路被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白七郎即便是对我再多恨意,也终究没有再战的意图。

因为我顶多也就是疥藓之疾,而胡车,方才是心腹大患。

白七郎转身,带着一众人等杀向了巨石佛像处,我想着那禺疆秘境的大门洞开,心中欣喜,也要跟着冲将过去,却听到朱雀在身后喊道:“且等等。”

啊?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她道:“机会难得,为什么?”

我虽然心中不解,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朱雀很满意我的表现,问我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单手执棒,左手捏紧拳头,骨骼咔咔作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尽管运用的时候,有一些费力,不过面对着一流强者,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了。”

我之前,对上白七郎这样一流强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引燃身体里的烛阴之火,陡然爆发,打的是一波节奏。

而如果在那有限的时间里,没有能够将对方制服,那么我面临的选择,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跑。

一波成神,一波黑。

而且还是极为狼狈的逃跑,倘若不是天机女皇送我一套遮羞的冰蚕丝衣,那模样更加难看。

但是现在有了丹田里面的这一股旋劲,我就多了更多的可能。

我信心满满,朱雀却伸出手来,贴在了我的胸口。

她感受了一下,然后说道:“毕竟不是妖元,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少了许多灵性,也不可再生——这玩意,估计最终的作用,也就是构建和扩展你的经脉通道,再加上支撑你三次激烈的战斗而已……”

我说即便如此,也已经很不错了——他们都走了,我们要去么?

那胡车用霸下妖元强行轰开海眼,跳了下去,白七郎气急败坏地带着妖府一众高手也跟着下去,此时此刻,那佛像跟前,居然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

我心中焦急,赶忙问起了朱雀,而她却微微一笑,说道:“不急,那里面机关重重,先让他们平趟一会儿,我们再去收拾残局。”

她话音刚落,我瞧见一个灵动的身影出现在了佛像跟前,朝着我挥了挥手,然后也跳了下去。

是唐道。

他没有过来与我汇合,而是跟进了海眼里去。

那家伙,倒是个特立独行的猫。

而就在这时,突然间我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猛然扭头,瞧见先前生死不知的西门越,居然出现在了我身后的五米之外。

他认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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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息壤穹顶

经历重创之后的西门越,远没有了之前的锋芒毕露,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我,声音沙哑地说道:“你居然在这里?”

说着话,他就要上前来动手了。

很显然,霍英雄对手下人的吩咐,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浓烈杀意,显然是对我动了真怒的。

瞧见西门越缓步走来,我抓着手中的熔岩棒,毫无畏惧,随时等待着与他交手。

以前的西门越的确可怕,我即便是进步神速,也未必能够挡得过他的那一掌,但现如今的西门越,中了胡车暗算之后,到底能够支撑多久,这件事情还是挺值得考量的。

我刚刚与白七郎酣斗颇久,身子活动开了,正是精力充沛之时,又何惧一战?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的时候,有人出现,制止了这一幕。

来人却是恢复了精神的霍二郎。

他大声喊着,让西门越保持克制,随后走上前来,对我说道:“侯漠,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别动手,成么?”

霍二郎当初对我有些恩惠,特别是我们逃离港岛的时候通风报信,对我们帮助挺大,而且与这样一个未来的山头领导人者交恶,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所以我点了点头,往后退开。

然而西门越却有些咄咄逼人,一步一步向前,朝着我走来。

霍二郎拦在了他的跟前,说道:“西门长老!”

他的脸色有些严厉了,而西门越对他却并没有太多的敬畏,而是咬牙说道:“二公子,这人与你,有夺妻之恨,你如何能够看着这对狗男女在这儿卿卿我我,而无动于衷呢?”

霍二郎板着脸,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西门越说那为什么呢?

霍二郎说道:“他们刚刚救了我。”

西门越越发恼怒,说就因为这点儿小恩小惠,你就忘记了他们加诸于你身上的屈辱了?

霍二郎铁青着脸,缓缓说道:“我与侯漠之间,是有协议的,秦梨落与我之间的婚约,只不过是我爷爷的一厢情愿,他妄图通过婚姻来绑定一个拥有朱雀传承的家族成员,却忘记了,强扭的瓜从来不甜,这样的牵绊也并不牢靠——相比这样老式的手段,我更愿意尝试别的办法,来维系两者之间的联系。”

西门越说道:“你这是在质疑你爷爷的做法,对吧?”

霍二郎不耐烦地说道:“随你怎么说,我父亲给你的指令,是让你保护我,而不是对付他们,你有什么情绪和想法,就先忍着,听我吩咐;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回了港岛,我再自己去跟父亲解释。”

他将事情一律承担下来,西门越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也没有对我动手的理由。

更何况,以他此刻的状况,也未必能够打败我。

霍二郎安抚住了西门越之后,问道:“小杜他……”

西门越叹了一口气,说死了,已经没气了。

霍二郎的双目之中,流露出了最深沉的悲伤来,他的城府素来很深,情绪很难外露,然而在此时此刻,他终究还是没有忍得住难过。

不过他并非感情用事的人,即便是心中悲伤,也没有忘记此刻的处境,转过头来问我,说侯漠,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看了一眼朱雀,她却并不答话,显然是想要把主导权交给我。

我对他说道:“你也知道的,我想要彻底觉醒,摆脱基因崩溃的结局,就需要五种药引,而禺疆秘境里的息壤,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所以我们会跟过去。”

霍二郎想了想,说道:“我跟你一起。”

我说当然没问题,咱们一起,还能够守望互助。

我看向了朱雀,她没有任何意见,而是开口说道:“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朱雀是跟着霍二郎,从禺疆秘境之中过来的,对于里面的情况,她应该是熟悉的,但她为什么会跟白七郎在一块儿,又是怎么找到的禺疆秘境,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只不过有霍二郎和西门越在,我即便是满腹的疑惑,也没有办法当面问起。

一行四人走到了大佛旁边,而这个时候,整个聚居点的建筑差不多都被毁掉了,没有跟着白七郎离开的妖府夜行者则都聚在了这边。

白七郎老巢被端,自然是愤怒无比,在他的威压下,这儿的一流高手都跟着去了。

那个中年首领也随之离开。

这样的情况,在我的思维中,是很奇怪的,毕竟这儿还有“敌人”,而自己的家人也在,如果是搁我身上,我恐怕未必能够做到那般义无反顾。

不过正如唐道所言,生活在现代社会之中的夜行者,和这些野生夜行者,除了相貌之外,最大的区别,也就是思维。

我们坚持认为自己是人,而这些野生夜行者,恐怕也都认为自己是异类,是妖了。

此刻留在场中的,要么是在刚才与胡车以及他手下的交锋中受了伤的,要么就是真正的老弱病残,先前我们靠近过来时瞧见的那妇人,和几个小孩也都在。

只有几个实力看上去还算不错的人在这儿守卫,不过他们瞧见刚才我与白七郎拼斗的场面,下意识地就有些慌。

都说野生夜行者天生凶悍,但这个也是看人的。

任何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即便是野生夜行者,对于死亡,也还是有着充分的畏惧感。

不过在恐惧与职责面前,他们最终选择了后者。

这几人手中抓着各色武器,有狼牙棒,有金属刀具,还有棍子,守在人群之中,不准我们靠近,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走出来,喊了一声:“阿尼……”

我打量那人,居然是首领的女儿,那个脑袋上有折耳、叫做绿芽的女孩。

她看着霍二郎,一脸深情的样子。

然而霍二郎却脸若冰霜,一副拔鸟无情的架势。

这儿没有人能够说汉语,好在朱雀本就是妖族大圣出身,走上前去,冲着这帮人一阵呼喝。

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些啥,那些人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来。

我有些诧异,说你都说了什么?

朱雀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既然是夜行者,就应该得会夜行者的语言,毕竟许多关于夜行者的修行法门,都没有人类语言版本的——回头的时候,我来教你说。”

我听到,点头,说好。

我们来到了那传说中的“海眼”跟前,瞧见这是一汪泉眼,差不多两米的直径,里面瓦蓝瓦蓝的,有如电视上海洋宣传广告一样的。

不过它看着清澈,但却仿佛深不见底一样。

那些人,都是从这儿进入的禺疆秘境?

我心中惊骇,看向了朱雀,而她则说道:“这儿之间是存在晶壁禁制的,只有掌握了禁制权限的人,方才能够进出,刚才那家伙将这禁制给击破,只怕他手中的霸下妖元,实力要折损大半了。”

我有些惊讶,说他怎么会这么舍得?

朱雀说道:“那家伙是个赌徒心态,认定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而且当时他也是慌不择路,只有如此。”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胡车这家伙的魄力,当真让人钦佩。

他是真的敢打敢拼,毫无畏惧。

我说怎么走?

朱雀说往下跳就是了。

我有些惊讶,刚才我们下到这地方来的时候,就是进了那个无底洞,没想到这会儿又往下走,那禺疆秘境,到底在哪儿呢?

朱雀却没有给我太多缓冲的时间,拉着我的手,然后看向了霍二郎,淡淡吩咐一句:“跟紧了。”

说罢,她拉着我,往那海眼里跳了下去。

我深入其中,感觉一股吸力将我往下拽了过去,一直往下,我睁着眼睛,打量周遭,发现起先是一汪瓦蓝,而随后陷入了漆黑状态,再到后来,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道光。

紧接着那光开始扩散,化作乐五颜六色,绚烂多彩起来。

我们居于这绚烂光芒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双脚落地,却是踩在了一块一块的白玉地板之上。

我刚想要左右打量,却给朱雀拉到了一边去。

噗通……

紧跟着我们下来的霍二郎和西门越也落了地,不过两人显然是没有准备好,在地上摔倒了去。

我往旁边走,发现这儿并不是一处黑暗的空间。

我脚下一片晃荡不定的光影,而周围则是一片广场,不远处有巨大的宫殿,和高低错落的建筑,而十几米远之外,有几具尸体,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

瞧见周遭的情形之后,我忍不住抬头望去,光线是从上面来的,而上方,则是一处穹顶,就如同海洋馆里的深海玻璃场馆一样。

而穹顶之上,是……大海?

我一脸错愕地看着朱雀,而她则说道:“对,你没看错,这就是我们之前一直找寻的禺疆秘境,那支撑空间,保证海水不渗漏下来的东西,就是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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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禺疆秘境

(为@南无袈裟理科佛 加更【不是我,是一个读者,我的ID,是南无袈裟理科佛、】)

这就是息壤?

我努力地朝着头顶望去,瞧见那高约五六丈的穹顶,并非是海洋馆的玻璃一样透明,它充斥着一种土黄的颜色,但看上去很薄,如同蛋壳一般,所以能够透光。

它将水上的光芒折射下来,形成了我们身处空间的奇妙光线。

我很是激动,问道:“怎么拿?”

朱雀却摇头,说如果可以,我直接就帮你拿到了——此处的禺疆秘境,也就是南海龙宫,是我们之前的远古大能修建而成的,他们利用了息壤的特性,并且经过精确的计算和推导,将材料发挥到了极致,完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而正因为如此,使得任何的一点儿息壤脱离,都将会引发整个空间的坍塌,而在下方的人,也很难在万钧之力的挤压下存活。

我有些懵,说道:“也就是说,我只要取走一点,这儿将会瞬间毁灭?

朱雀点头,说对。

霍二郎这时问道:“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原本是在五指山一带,怎么一转眼,就跑到海边来了?”

朱雀平静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霍二郎说道:“当然,五指山可是在海南岛的中部,距离海边,不说十万八千里,至少几百里地是没问题的吧,而我们就掉了两个洞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雀瞧见我也是一脸疑惑,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么说罢,我们身处的空间,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常态,在很多时候,它是处于运动和变化之中的,早在千年之前,人类的修行者就发现了这个道理,从而创造出了许多的学派来,研究此事,对于阵法、符箓以及空间能量的运用,也达到了一个巅峰——回到你的问题,你认为的距离,在常态上,的确很远……”

她将双手平摊,说道:“我的两根大拇指,相距应该是最远的,但如果我合拢的话,它们却能够挨在一块儿。”

啪……

朱雀将双手合拢,两根大拇指挨在一块儿,看着我们,说这个,懂了么?

霍京霍二郎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个,跟最近流行的虫洞、和空间曲率的概念很像。”

而一直在赌气,略显沉默的西门越也发声说道:“奇门遁甲之中的奇门。”

我没有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忍不住惊叹。

不过这会儿倒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霍二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之后,便上前去,查看那尸体,而西门越则亦步亦趋地跟着。

朱雀留在后面,对我说道:“息壤有一种特性,就是会自我生长,这么多年过去了,定然会有累积的,白七郎只是不愿给出来而已,又或者说我们可以查看一下,哪些地方厚度足够,就取一些下来……”

勘测这件事情,十分的繁琐和费工时,而且还是在那么高的地方。

现在这样的状况下,可是没办法的。

唯有将眼前的麻烦给解决了,才能够安心下来处理。

我跟着朱雀往前走,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来:“那个……禺疆秘境之中,可有如你,或者霸下一般的大圣存留?”

朱雀看向了我,说你在担心什么?

我说若是有的话,就得看你与那位的关系如何,若是不错,说不定我们与白七郎之间的矛盾,就可以调和了。

朱雀说道:“禺疆是黄帝之孙,民间传说中的海神、风神和瘟神,不过这一位并不是黄帝之孙的那位禺疆,而是与我同期的一位妖族大圣,要说认识,我自然是识得的,但关系嘛,说起来,我们其实是对头来着……”

啊?

我说那怎么办?

朱雀笑了,说霸下之所以能够活那么久,是因为它的脾气温和迟缓,再加上血脉天赋,本身就活得比较长;我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是大圣哥哥将我的意识封存起来,所以千年的时光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一瞬间;至于禺疆,我反正是不相信它能活到现在的。

我瞧见霍二郎与西门越在查看地上尸体,这才低声问道:“你之前,是怎么进到这儿来的?”

朱雀指着头顶上的穹顶,说道:“这儿,其实就是在崖山外海十几里远的地方,不过外面布置了法阵,屏蔽了我的感应,后来我通过反向逻辑,最终确定了方位,又破解了禺疆那老东西布置在外面的法阵,这才闯了进来,碰到了白七郎。”

我说那个白七郎,真的是辰龙夜行者?

朱雀说道:“你别被这个吓唬到,所谓辰龙,只不过是体内留存这一丝真龙血脉的夜行者而已,与远古真龙相差甚远,而他之所以有现在这样的成就,也多是禺疆秘境留下来的好东西培育出来的,算不得什么。你先天条件比他强太多,用不着担忧……”

我点头,而这时霍二郎已经查看妥当,站起来说道:“是白七郎的人,遭了暗算。”

我瞧见周围的打斗痕迹,有些惊诧,说这样一望可见的地方,如何暗算?

朱雀说道:“这儿是上古一精通法阵的前辈主持修建的,一步一景,你再往前面走,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不明就里,按照朱雀的说法,往前走去,结果刚刚走出两步,回过头来,却发现整个广场上空空荡荡,什么也瞧不见。

这情况,跟先前我在山林里,与马一岙前后脚进山洞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我往后退了几步,发现朱雀、霍二郎与西门越,还有地上的两具尸体都在。

这又是个什么原理呢?

瞧见这等让人诧异的状况出现,我方才晓得,除了与人争斗的手段和法门之外,这个行当里面,我还有许多需要去学习,或者说了解的东西存在。

而这样的诡异状况,也让我有些担心起了唐道那哥们儿来。

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担忧可能有些多余,但在这样诡异的地方,他到底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呢?

好在朱雀来过此处,对于这儿的布置烂熟于心,让我将手递给她,随后又让我拉住霍二郎,霍二郎拉住西门越,四人连成一条线,由朱雀在前带路,朝着前方的殿宇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霍二郎的手掌软绵绵的,不像是男儿那般粗糙。

而且他的手心有点儿汗,微微颤抖。

这种感觉很古怪。

在朱雀的带领下,我们继续向前,当真是一步一景,每走一步,都有各种变化,周围的空间又各有不同,我们不敢大意,亦步亦趋。

走了一段距离,霍二郎忍不住问道:“这个地方,除了那个白七郎,还有谁么?”

朱雀说我来这儿,只见到过他,其余其它人,或许有,但我并不能瞧见全貌,所以不敢肯定。

我说应该有吧,要不然这家伙是怎么生出来的?

朱雀说道:“夜行者的繁衍,并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有着很多的方式,又或者他根本就只是从一颗蛋里面孵化出来的呢?”

一颗蛋里……

想到这画面,我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随后我们走上了台阶,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宫殿里面来,因为过了外面的法阵区域,所以大家都松开了手。

我瞧见殿前有鲜血,快步上前,瞧见里面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还有断肢,但是却没有瞧见任何的人影。

显然,战场已经有过了转移。

那个胡车,还真的很能折腾。

禺疆秘境与我去过的其余两处地方截然不同,这儿更像是后世的横店影视城一样,地方宽阔,建筑林立,别说只是那两拨人,就算是再来几波,恐怕也能够融入其中,相互不干扰。

霍二郎还想要继续追查下去,毕竟杀害查理杜的凶手胡车,是他心头的大恨。

但朱雀却想要前往白七郎的住处,想要先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家伙存留下来的息壤。

这个才是我们前来此处最主要的目的。

到底是继续去追,还是与我们一起同行,霍二郎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选择跟我们一起。

我们走出了大殿,一路往西,走了没多一会儿,却是过了一处小广场,走过那月亮型的拱门之后,居然发现了一片庭园。

那院子里有药圃,也有花圃,树木和奇石,小桥流水,甚至还有地方种得有蔬菜,以及藤架。

相比前面那些雕栏玉砌的楼阁,这儿更加有生活气息一些。

生活区。

我们快步向前,越过了花圃和田地,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心中欢喜,又走了一段距离,突然间听到有动静声,我举目望去,却瞧见了唐道的身影。

他在与人交手。

只不过那敌人让人有些意想不到,居然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六七岁的样子,男孩束发,女孩扎着双小辫,童子打扮,手中有锋锐利剑。

不过别看两人模样不大,但身手却是一等一的强,以唐道的身手,在两个小不点面前,居然处处受制,施展不开。

我箭步向前,想要帮忙,而突然间,一个白发老太婆,出现在了我的不远处,朝着我陡然一掌拍来。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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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烽火连城

我往后退了两步,却瞧见那白发老太的手掌,居然贴到了我的胸口处来。

好诡异。

我感觉对方的手掌力量陡然用力,人便不由自主地腾然而起,胸口难受,一口鲜血喷出。

好在朱雀反应迅速,伸手过来,将我给揽住,然后冲着那白发老头大声喊了一声。

她用的是妖语,所以我完全听不懂,但这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很浓,几句话之后,就发生了争吵,紧接着,白发老太赫然腾空,那脑袋居然就变成了一条扁扁的鱼头,随后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条大鱼。

它口中张开,无数黑色雾气,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

那雾气一出,顿时就朝着周遭扩散而去,将整个空间都给染得朦朦胧胧。

我感觉空气都仿佛沉重了许多,而这个时候,朱雀一把拉住了我的右手,说道:“有毒,我们得撤。”

她拉着我往后走,霍二郎与西门越也自行离开,我瞧见唐道给那两个小萝卜头用剑缠着,心中不远,指着他说道:“那人是我朋友。”

朱雀一愣,随即说道:“他用不着你来管。”

我听得不是很明白,有心想要上前帮拳,却不料唐道仿佛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随后双腿一蹬,人便冲向了另外一边去。

那两个小萝卜头提剑上前去追赶。

我瞧见唐道及时撤离,也跟着朱雀往另外一个方向退去,而那条大鱼居然在半空中一直跟随着,不断地朝着我们吐毒雾。

朱雀带着我们一路逃,走过许多的院落和殿宇,那大鱼一直在后面紧紧跟随着。

它仿佛是盯死了我们。

霍二郎有些着急了,问道:“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朱雀说道:“墨茈鱼,一种剧毒之海鱼,它喷出来的那玩意,只要吸到肚子里去,就会让你的血肉发脓、溃烂,从而直接化作一团血水——当初的禺疆养了一大群,不少都能够修行得显化人形,号称“冥血军团”,但凡是水域之地,所过之处,所向无敌,臭名昭著,最是凶恶,后来要不是人类想出了更毒的毒药蓝海鹤顶红,只怕这玩意能够肆虐整个南海……”

霍二郎问道:“鹤顶红?是砒霜么?”

朱雀摇头,说不是,那是丹鼎派的一种炼丹制品,砒霜只是其中的一项原材料而已,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的人类分作多个门派,英才辈出,此物一出现之后,原本肆虐南海的墨茈鱼,近乎绝迹,没想到这里居然还存留得有,代代繁衍。

我说这个到底怎么办?

朱雀说道:“这玩意出了放毒,别的倒也没有什么战斗力,难就难在如何近身。”

我听到,有了想法,说我去吧?我身上有癸水灵珠的力量,能够排斥一切液体,只要我屏住呼吸,应该不会中毒的。

朱雀说它的毒,还能通过皮肤的接触吸收。

我说如果我将烛阴之火逼发出来呢?

朱雀停下了脚步,想了想,说你这么讲,的确可行。

我得了她的认可,没有再逃,而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着熔岩棒,朝着回疾走。

这一转身,就瞧见那条长达一丈的大鱼,摆动尾巴,浮空掠来。

那大鱼瞧见我,圆鼓鼓的眼睛变得通红,紧接着口中开始朝着我喷出如束的黑雾,而那黑雾在离开口中数米之后,又化作了一大团来,将我给笼罩其间去。

我不敢怠慢,早早屏住呼吸,癸水之力激发,青色荡漾,将我整个人包裹,随后我的体表之上,又开始浮现出了烈焰来。

我如同一个火人,直接闯入了那一片混沌之中去。

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那些黑雾居然是易燃的,一挨着我身上的火焰,顿时就开始自燃起来,随后朝着头顶上迅速蔓延而去。

那火势一下子就落到了大鱼的跟前,它瞧见这一幕,有些慌张,小小的鱼翅一振,尾巴摆动,开始腾空而去。

而火势,居然开始蔓延起来,刚才它喷出的那些黑雾,布满了小半个区域,此时此刻,火势朝着我们刚才奔逃的方向燎了过去。

随后有火焰簌簌往下落,将下方的建筑给点燃了起来。

另外一边,那大鱼虽然往上冲去,但却仿佛磁石一般,也紧紧地吸引着火势,一路拔高。

瞧见这一幕,我不由得愣住了。

这局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我的计划里,只是想要将那大鱼拦住,一棒子将它敲晕就行。

我与它无冤无仇,即便是它刚才想要置我于死地,也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地盘而已。

所以我并不打算对它如何。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大火点燃了黑雾,蔓延而走,虽然那墨茈鱼吐出的毒雾是有限的,但它就如同火油一样的着火物,燃过之后,落在地上,沾附在建筑物上,石质的建筑和广场,倒也无事,烧完了就烧完了,并不受影响,但是木质的地方,则就不一样了,大火在那一片区域,开始出现,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熊熊燃烧,映照了半个天空。

我瞧见越发炙热的火势,心中有些惊,脸色发僵,感觉自己是闯祸了,而这个时候,朱雀却推了我一把,说愣着干嘛,赶紧回去找东西啊。

我有些愧疚,说这……

朱雀说道:“你想什么呢?这火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那家伙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如何会变成这样子?再说了,白七郎说要用这整个禺疆秘境作为聘礼娶我,现如今聘礼没了,你有什么可惜的?难不成,你真希望白七郎来娶我?”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我跟她这般一说,没了言语,点头说道:“好,走。”

一行人重新往回走去,此时火势正浓,我们不得不另外走一条路。

走了两分钟,突然间瞧见不远处有打斗的身影,我举目望去,瞧见正是胡车与白七郎,两人在一处高台之上龙腾虎跃,斗得正酣呢。

霍二郎瞧见了胡车,腿就迈不动路,停了下来,对我喊道:“侯漠,你自去翻找息壤,我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

我知晓他与查理杜的感情深厚,所以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说道:“那你小心。”

西门越与霍二郎留在了这边,盯着不远处的胡车和白七郎,准备着找机会抽冷子偷袭,而我和朱雀则寻路,折返回了我们刚才撞见唐道的地方。

如此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抵达,不过这儿的火势依旧很大,大火之下,好几处的房屋给熊熊燃起来。

大火冲天而起,院子里的植株给火舌舔舐,肆虐而出。

这样的地方,温度很高,而且空气稀薄,刚才那两个小孩儿,已然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他们是去追唐道了,还是被这火势给吓到。

我与朱雀体质特殊,并不怕火,于是毫无顾忌地冲入了火场之中,穿过一片院子,来到了一处燃烧着大火的建筑里,朱雀对我说道:“这儿应该就是白七郎的居所,你负责左边,我负责右边,翻找息壤——那玩意跟普通的泥土颜色很像,不过结构很有韧性,手感有点儿像是现在的橡皮泥……”

我点头,说好。

两人冲进了冒着熊熊大火的屋子里,我往左边走,第一间是个客厅,里面的布置典雅古朴,不过给烧得七七八八了。

在往里走,却是书房,书架子上摆放着许多书籍,但也给大火肆虐一空,我瞧见不靠前的书架上还在燃烧,其中一本书封面被烧了,书页也被烧了大半,而在那火焰翻腾之中,页面上的一张图像,十分眼熟。

我心中一动,冲上前去,将那书抢下,火焰拍散之后,剩下残页,打量一眼,发现上面有图绘,仿佛是某种手段法门,而备注却满是古怪文字,完全看不懂。

妖文。

当时的形势紧急,我瞄了一眼之后,来不及多看,收入八卦袋中,继续往前,走进卧室里去,发现里面已经烧得七七八八,而床榻之下,则有一口铁皮箱子,表面被烧得通红。

除了那玩意,再无别物。

我伸出了熔岩棒,用上黏字诀,将那通红发亮的铁皮箱子勾住,然后往外拖去。

我冲出房子外面来的时候,那屋子也承受不住巨大的火势,直接垮塌了去,我转过头来,发现朱雀也冲了出来。

不过她双手空空,并无所获。

那房屋垮塌之后,火势稍微减少了些,朱雀瞧见这口铁皮箱子,让我打开。

我用熔岩棒轻挑,将箱子打开,发现最上面是一堆瓷瓶,还有下方,而是许多珍珠、宝石和玛瑙之类的玩意儿。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朱雀瞧见,气呼呼地一脚踢在了箱子上,骂道:“那家伙脑子里面是不是进水了,床下居然会放这等阿堵物?”

没有找到息壤,她十分郁闷,而我却并不失落,将那本抢救出来的残书递给她,问道:“帮忙看看,这是什么?”

朱雀接了过来,开口念了一句妖语,随后翻译道:“文曲勾兑丹?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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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禺疆化尸

文曲勾兑丹?

听到朱雀的口中,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来,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九玄露七法,分别是贪狼擒拿手、巨门金刚身、禄存探云手、文曲勾兑丹、廉贞披风剑、武曲破天枪和破军千步。

文曲勾兑丹,是九玄露七法的一种。

也就是说,这本被烧毁大半的古籍,极有可能是妖文版的《九玄露》。

我的脸色变得热切起来,对她说道:“下面呢?”

朱雀继续往下翻,说道:“这一节下面,还有一个破军千步,不过……只有一页图像,后面的注释烧没了。”

我有些郁闷,因为如果我们早来一步的话,估计就能够拿到妖文版的《九玄露》全本了。

只不过,这儿怎么会有《九玄露》全本呢?

那九玄露不是南海派的传承么,如果这样说来,那南海派的源头,莫非就是这个地方。

禺疆秘境,又或者说南海龙宫,其实就是南海派?

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南海凶鳄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提此事,而且禺疆秘境这么神秘的去处,是不可能在外面开宗立派的。

更多的可能,是那南海派或许是从禺疆秘境流落出去的一支夜行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我接过了朱雀递回来的残页,发现文曲勾兑丹的内容还算是完整,便小心地收了起来,对她说道:“回头的时候,你帮我翻译一下。”

朱雀点头,说好。

这时那一整栋房子都垮塌了下来,掀起灰尘无数,我们往后退开去,感觉热力翻滚不休,不但没有止住火势,而且还冲天而起。

按道理说,那黑雾燃烧殆尽之后,火势就应该会止住的。

而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着实是让人有些意外,我瞧见那火势开始迅速蔓延,四周的一切都陷入火海之中,心中有些惊骇。

朱雀说走吧,我们得去空地上,免得到时候房子垮塌下来,将我们给埋了。

我瞧见不远处那滚烫的铁皮箱子,犹豫了一下,跑过去将里面的瓶瓶罐罐,以及一大堆的宝石珍珠,都给收入了八卦袋之中去。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我南漂数年,看透了人情冷暖,吃过苦,自问还做不到视钱财如粪土的心境。

当初我和马一岙为了一点儿钱财,差点儿将自己的性命都给搭上了。

这堆明显就很值钱的珠宝摆在面前,如何能够错过?

我弄完这些,这才跟着朱雀往空地上跑去,没多一会儿,我们穿过火场,来到一处小广场前,这儿是正殿的后方,也是唯一一处没有燃起火焰的建筑。

这儿的殿宇,全部都是用石砌出来的。

我们刚刚站定,突然间,脚下的条石开始抖动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远处殿宇倒塌之后的余震,然而后来,我才发现,这动静,居然是从地下的深处出来的。

这是什么?

感觉到正中心的位置有力量在蕴积,我和朱雀都往旁边靠去,而突然之间,那那条石裂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我想要上前查看,朱雀却拦住了我,说等等。

她的话音刚落,那窟窿处,却浮现出了一尊巨大的水晶棺材来。

那棺材长约一丈多,通体冰寒,呈现出蓝色冰花,里面黑黝黝的,并不透明,而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上前查看的时候,却瞧见那棺材盖腾空而起,飞到了十几米的高空,最后落了下来。

我本以为它会砸在地上,化作粉碎,毕竟看起来就好像很脆的样子。

然而让我惊诧的,是那棺材盖,如同一把尖刀,直接斜斜地插进了地板上去。

这硬度,让人惊骇。

而随后那棺材里面,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手来。

那一只手非常巨大,只有四指,然后自家尖锐如刀,上面的黑色毛发,看着十分不自然。

瞧见这个,我心中惊诧,而朱雀更是脸色大变,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朝火场这边给拽了过去。

我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跟着往后退,刚刚挨近炙热的火场,就瞧见棺材里面的那一位,已经从里面坐了起来。

那是一个拥有人的双臂和鱼的身子的怪物,脑袋如同凶猛的食人鲳,硕大而狰狞,一对鱼眼睛往外鼓着,充满了邪恶的气息,身子上面满是青色的鳞甲,而间隙处,则有又粗又硬的黑色毛发往外面冒出来。

那狰狞鱼头的脑袋两侧,挂着两条不断扭动的青蛇,浑身黏糊糊的,看上去十分恐怖。

我瞧见这模样,心中惊骇,看向了朱雀,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张嘴比口型:“禺疆?”

朱雀脸色苍白,猛然点头。

而正当我们两人都为之惊骇的时候,那家伙却是豁然站了起来,我瞧见它有着一对粗壮的双腿,上面也满是黑色毛发。

随后它僵硬地扭着头,仿佛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下一秒,它猛然一跃,跳过了这边的火场,朝着刚才胡车与白七郎拼斗的高台跃了过去。

那家伙一走,朱雀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本僵直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我很是不解,说你不是说那家伙不可能活到现在的么?

朱雀叹了一口气,说我哪里知道他对于“永生”的执念,会那般的强大——你知道为什么这儿的火势,会如此的凶猛么?

我说为什么?

朱雀说我原本也不理解,现在明白了,正是因为那家伙,将此处布置成了养尸地,用阴气来滋养他的身体——这会儿燃烧的,是养尸地里最浓郁的阴尸之气,而正是因为这玩意给烧完了,它方才会从地下的棺材里爬出来。

我听她说完,愣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禺疆大圣,已经不再是它本人,而是一具尸体?”

朱雀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具僵尸——一具魂魄残缺,全凭本能的行尸走肉。”

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说挖槽,还有这样的操作?

朱雀没有跟我再多聊,拉着我,说道:“走,去那边看看……”

我们望着原先的高台处疾走,很快就来到了那里,瞧见高台之上,除了胡车和白七郎之外,刚才从水晶棺材里面跳出来的禺疆也在。

这头满身黑毛的僵尸出现之后,头顶就一直有一股冲天黑光,宛如气柱凝聚,即便是隔得很远,我都能够感受得到。

这家伙的实力,太耀眼了,让人为之畏惧。

而它落到了那高台之上,死鱼眼扫量场中两人之后,一瞬间就决定了自己的对手。

白七郎。

这选择超出了常人的理解,但对于我来说,却并不陌生。

当初霸下的选择,也是如此,在苏醒过来之后,那怒火倾泻下来的对象,正是自己定下的守墓人。

这大概是对于守墓人玩忽职守的愤慨吧。

白七郎跟胡车酣战许久,周围还有几个手下,至于胡车这边,却只有一人,眼看着就要将胡车给斩于枪下,却突然间出现了这么一个程咬金,当下也是有些诧异,慌忙后退。

他并不知道这家伙,其实就是自己一直守护的秘境主人。

他还以为是过来打秋风的好汉呢。

所以他大声呼喝着,叫人来阻挡,却不料这头满身黑毛的鱼人僵尸无端凶悍,见人就杀,转眼之间,两个跟着白七郎下来的妖府高手,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而且还是被最为暴力地撕裂,场面着实血腥。

胡车这边的情况并不好,在白七郎的围剿下,身上多处受伤,岌岌可危,所以瞧见这等变故,当机立断,直接逃开了去。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禺疆僵尸身上时,他已经跃下了高台,逃到了不远处去。

而这个时候,白七郎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因为那禺疆僵尸,已经大开杀戒。

转眼之间,白七郎身边就只剩下了两人,一个是那个中年首领,还有另外一个,则是先前与绿芽争执,并且发生对峙的那个年轻人。

至于其他的人,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这时,白七郎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个宛如恶魔一般的怪物,就是禺疆秘境的主人,他浑身颤抖,直接跪倒在地,口中大声呼喊着,祈求原谅。

那个中年首领一愣,也跟着跪倒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那个年轻人在瞧见自己那么多的同伴被残杀之后,心中不忿,并没有跟着跪倒,依旧在奋战。

结果禺疆毫不犹豫地挥起了手来,猛然一下,将其首级给枭了下来。

那人头颅跌下,鲜血冲天而起,落在了白七郎和中年首领的身上,他们却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大概是感应到了他们的顺从,只存在本能的禺疆并没有继续逞凶,而是走到了白七郎的面前来,朝着他恶狠狠地踹了一脚。

这一脚实在,白七郎给踹得滚出十几米远去。

而随后,那长得无端丑陋的家伙,头颅扭转,居然朝着我们这边望了过来。

糟糕,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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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运筹帷幄是朱雀

我心头一跳,几乎就要转身逃离,但下一秒,我却将自己心头升起的巨大恐惧给按捺住了。

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

我的身边,还有朱雀。

如果我逃开了,那朱雀该怎么办呢?

这般想着,我咬着牙,将自己心头的恐惧给控制住,然后大声怒吼着,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将熔岩棒给点燃,整根棒子都化作流质一样的模样来,充满了极大的震慑力。

但这个对于禺疆僵尸来说,显然是没有什么鸟用的。

它在目光锁定住了我们之后,下一秒,人就已经冲到了十几米外。

吼……

那家伙张开了嘴巴,露出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我刚才在远处,瞧见那家伙大展神威,那些修为高深的妖府高手,在他面前几乎如同那小孩子一样,一触即溃,有的甚至给一招击杀,场面着实让人惊骇。

而以白七郎这样的修为和手段,都不敢有任何的念头,直接跪倒在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未知,就能够知晓,这玩意到底有多强了。

如果可以,让我也跪倒在地,我也是愿意的。

但这显然是不行的,那家伙就算是失去了大部分神志,但残存的魂魄还是能够让它分辨出敌友。

更何况,我的熔岩棒一亮出来,它应该也就知晓了,火烧秘境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它是绝对不会饶过我的。

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死。

虽然同样是死,但我至少不会后悔。

铛!

说时迟那时快,我与那禺疆僵尸已经交上了手,那炙热无比的熔岩棒配合着九路翻云的先锋手,直接砸到了那家伙的跟前。

那家伙毫不在乎,挥拳来挡,熔岩棒与之交击,发出金铁一般的金属响声来。

好硬。

这家伙的身体有如钢铁一般,砸上去就好像砸在一堵厚实的城墙上,不但没有给对方什么伤害,反而将我的双臂给震得发酸。

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已经退无可退了,当下也是发了狠,怒声吼着,然后将身体里的烛阴之火陡然点燃。

那是一个对自己人都下狠手的家伙,无比凶悍。

我不敢托大。

我直接将自己的状态给攀升至了巅峰,没有敢掉以轻心,也没有任何的退却之意,高举手中的熔岩棒,将九路翻云法、武曲破天枪以及种种手段在脑子里凝聚,然后朝着前方杀去。

就算是是死,我的气势也不能弱。

不能弱!

铛、铛、铛……

一阵激斗,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困难,就仿佛海啸迎面,山峦倾塌那般。

即便是拥有着九路翻云棒法这样的强力手段,以及刚刚吸收到体内的蛇蛟之力,但是在禺疆僵尸的跟前,都还是如同蹒跚学步的小孩一样,艰难地气都喘不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我还是能与禺疆僵尸拼斗了十来个回合。

而这个,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我,浑身气血翻腾,经脉混乱,身体发僵,双臂麻木,口鼻之中,都有鲜血渗出。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抗不下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朱雀在不远处高声叫了一声:“老咸鱼!”

她叫得响亮,随后有从她的体内,有朱红色的气息洋溢出来,毫不掩饰。

咚!

大概是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息,原本举拳,朝着我脑袋砸来的禺疆僵尸停住了脚步,缓缓扭过了头去。

我奋起最巅峰的力量,朝着那家伙的腰间猛然砸去。

又一次击中对方,那家伙一个踉跄,发出了恐怖的咆哮声,而我则被巨大的反震力,给震得飞了起来,落到了不远处的废墟之中去。

我原本以为那家伙会朝着我杀过来,但它却并没有。

它开始转身,朝着朱雀冲了过去。

朱雀的真身被噬心魔带走,意识落在妖元之上,附身在了秦梨落的身体里,虽然那妖元打散,使得朱雀(秦梨落)的潜力大增,能够迅速成长起来,但修为毕竟还是秦梨落以前的基础,算不得太强,所以也没有与它对敌的想法。

她只不过是想要吸引那恐怖僵尸的注意力而已。

所以在瞧见成功吸引住了禺疆的仇恨之后,她转身就逃,朝着远处的火海跑了过去。

然而她的速度,比起禺疆来,着实是差了太多。

所以朱雀还没有跑出十米远,那家伙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朱雀的身后,伸出了锋利的爪子来,想要抓住朱雀。

大概是感受到了身后劲风的威胁,朱雀没有选择继续逃,而是腾起了身子来。

她跳到了那家伙的手上,然后一个翻身,落到了禺疆的身后去。

那个长着食人鲳脑袋一般的家伙,在感受到了朱雀的气息,张口就朝着上方咬去,差点儿就将朱雀的右腿咬下撕裂。

好在朱雀身体的协调性十分不错,即便是人在空中,也能够收腿,避开这一下。

随后朱雀不去跟那家伙比拼速度,而是凭借着灵巧的身法,就在禺疆的身周游绕着。

那家伙几次伸手,都没有能够抓到朱雀,气得嗷嗷大叫。

禺疆在成为了僵尸之后,声带本来就已经蜕化,发不出尖锐的叫声,只有那低沉的“嗡嗡”声响,但是力量恐怖,将整个地面都震得一阵抖动。

我瞧见朱雀涉险,岌岌可危,当下也是顾不得别的,箭步冲了上去。

而这个时候,从另外的方向,又冲来一人。

那人却是之前在这儿等待,准备埋伏胡车的霍二郎,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追击胡车,而是在此刻,瞧见我们这儿危险,就义无反顾地冲将上来。

他一出现,西门越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也跟了上来。

至于那妖府的中年首领,以及白七郎,则没有上前来帮忙,而是在搀扶旁边那些未死的同伴,看看还有没有救治的可能。

四人迎战禺疆。

但即便如此,在那恐怖的千年僵尸面前,我们的努力不过是徒劳而已。

这一点,在冲出去的那一刻,我就有了这样的觉悟。

事实上,像我这样的江湖新丁都清楚明白,霍二郎和西门越,也绝对是清楚的。

但我们却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目的,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来了。

即便前方是死亡,即便是心中满怀恐惧,但我们也还是慷慨奔赴,毫不犹豫。

然而这样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卵用。

最先被击飞的,是西门越。

在经过之前的重创之后,这位原本名震东南亚的霍家长老,状态已经是非常差了,此刻硬着头皮上来,又救主心切,终究还是又倒飞了去。

而霍二郎此刻也是拼了命,配合着我,想要吸引那家伙的仇恨。

不过不管我与霍二郎如何努力,那禺疆僵尸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集中在了朱雀的身上。

我瞧见它那死鱼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戾气,想起了朱雀之前跟我说过的话。

虽然是同一时期的人物,但她与禺疆,其实并不对付。

事实上,她与禺疆,算是对头。

这种仇恨,跨越了千年,即便是禺疆成为了僵尸,也并没有消弭了去。

所以它才会对朱雀如此执着。

朱雀凭借着灵敏的身法,以及禺疆刚刚复苏、身体十分僵硬的特性,避开了最开始一阵猛烈攻击之后,发现那家伙越发凶猛,而且经过先前的鲜血浸润之后,身体的韧性开始逐渐恢复过来,自己的逃避变得越来越艰难,突然对我说道:“走开。”

啊?

我一开始以为她要牺牲自己,让我逃离,当然是不答应。

不但如此,我还越发奋力地上千,想要吸引住那家伙的注意力,帮朱雀解围。

但朱雀在又一次地闪过了禺疆的一爪之后,又一次对我厉声喝道:“走开,我来对付她。”

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明白,她或许是有计划的。

这般想着,我与霍二郎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后撤去。

然而当我们刚刚退往后面的一瞬间,少了我和霍京的牵制,禺疆变得无端凶猛起来,朱雀越发扛不住,突然间双脚一顿,朝着上空陡然一蹿,跳到了十几米的高空上去。

瞧见这个,我方才想起来,朱雀对于御空之事,还是有心得的。

她之前就用这手段,带着我们逃走过。

原来,她是准备用这办法,避开禺疆僵尸的锋芒啊。

我心中了然,转身就朝着外围狂奔,霍二郎跟在我的身边,一起奔跑,生怕反应过来的禺疆,因为够不着朱雀,反过来对付我们。

我埋头前冲,然而几秒钟之后,我瞧见霍二郎停下了脚步,不由得疑惑,余光望去,瞧见他看向了头顶之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也往上看,却见那禺疆僵尸并没追向我们,而是同样出现在了半空之上。

它,也能飞?

我满心惊骇,瞧见那家伙跃上了半空,将朱雀给擒住,一只手抓住了朱雀脖子,而另外一只手,则擒住了朱雀的左手。

那家伙的力量到底有多恐怖,我刚刚与它有过交手,所以最有发言权。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对方用上一点儿力,朱雀,也就是秦梨落的身体,恐怕会被瞬间捏碎,化作血浆。

啊……

瞧见这一幕,我的脑子炸裂,一股莫大的悲愤袭来。

然而这个时候,我瞧见朱雀的右手,突然间变得无比炙热,闪烁着亮如烈日的光芒,往后一插,直接扎进了那禺疆僵尸的心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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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样的变化,让人莫名惊讶。

当朱雀的右手毫无阻碍地伸进了那恐怖的禺疆身体里时,形势陡然转变,原本不可一世、气焰滔天的禺疆僵尸,直接开始发生了变化,身体开始迅速膨胀起来。

它化作了一头身长五六丈的巨大凶鱼,随后从半空之上坠落了下来。

朱雀也随之往下坠落。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豁然开朗,终于想明白了朱雀的谋算。

她应该是早就预料到了那禺疆会跟着她一起腾身于半空,只不过那家伙已经化身为僵尸,就算是能够御空,灵活性恐怕还是欠缺一些。

而这个时候,恐怕也是禺疆最为脆弱的时候。

朱雀则以自身为引,将自己置于绝境之后,陡然反击,终于是完成了一波反杀。

秀,陈独秀的秀。

朱雀的表现让我为之惊讶,她不但见识和经历都厉害,就连与人拼斗的手段,都如此高明,已经脱离了全凭蛮力的阶段。

她在用脑子来杀敌。

我心中满是敬佩,然而随后,我瞧见朱雀也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往下陡然坠落下来的时候,方才明白,将那禺疆直接打回原形的朱雀,并非是轻轻松松。

我猛然狂奔,朝着朱雀和那条大鱼落下来的方向跑去。

然而没有等我赶到,又有一个身影,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抵达了那落点处去。

胡车。

这个家伙与人交手的时候,人影无踪,而攫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他却从来都没有迟到,表现出了对形势的强悍把控力来。

我瞧见胡车的身影,整个人紧张无比,发足狂奔,拼了老命的冲过去。

砰!

那大鱼终于砸落在地,我们脚下的大地传来巨大的震动,紧接着那条大鱼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尾巴使劲儿地拍打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来。

我瞧见胡车已经跃到了上面去,奋力冲前,然而当我抵达的时候,却瞧见站在大鱼背脊上的胡车,他一手擒住昏迷过去的朱雀,而另外一只手,则抓着一个满是黑蓝色气息、拳头大的血珠子。

那玩意,并非是霸下妖元,看上去深沉无比,充满了诡异的光芒。

而在他脚下的那条大鱼,除了肌肉反射一样地拍打了两下地面之外,再无动静。

这……

瞧见这一幕,我的心中无比的懊恼,不过已经来不及将这情绪沉淀,陡然一跃,扬起手中的熔岩棒,朝着那家伙砸了过去。

那家伙毫不在乎,冲着我大声吼道:“你敢上前,我直接掐死她,你信不信?”

胡车有恃无恐,我的身子有些僵硬,双手紧紧捏着熔岩棒,终究没有敢上前。

而胡车镇住了我之后,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冷冷说道:“你也别乱来。”

那是霍二郎,他本来想要抄个后路,陡然突袭,却没有想到胡车那家伙当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没有让霍二郎得逞。

不过话说回来,胡车这家伙当真是冷静得可怕,对于时机的把握,也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原本朱雀一波谋算,算得上是极限操作,将当前一边倒的局势给骤然扭转,惊住了所有人,而胡车呢,一个好不容易挣脱包围、最终逃匿的家伙,一个看上去已经无足轻重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地扭转局势,重新成为了场中焦点来。

他一手拿着那个看上去很像“禺疆”妖元的血珠子,而另外一边,则掌控着昏迷过去的朱雀。

一时之间,他仿佛掌控了现场的主动权。

霍二郎偷袭不成,自然不可能强攻,当下也是脸色发青,冷得可怕,而这个时候,胡车又指向了不远处的空地,冷冷说道:“你觉得你能够逃过我的法眼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敢上前来,我就杀了这女的!”

我朝着那儿望去,并没有瞧见任何人,然而几秒钟之后,那空地上,浮现出了另外一个身影来。

唐道。

原本被那两个童男童女追得不见踪影的唐道,他居然在这里,而且看样子好像是准备出手。

只不过藏匿得如此隐秘的他,也都给胡车认了出来。

这家伙,简直是神了。

我心中有些震撼,没料到胡车居然瞧穿一切,这显然已经脱离了脑力活动的范畴,而是与他夜行者血脉之中蕴含的神通有关了。

这家伙,难道也是某种神奇的夜行者血脉么?

唐道被胡车给喝住,不敢轻举妄动,场面一时给僵住了,而胡车则开始肆无忌惮地端详起了左手之上的血珠子来。

这玩意,上面还有粘稠的斑斑血迹,里面有蓝黑色的光芒在流转着,显然是刚刚从那禺疆的鱼身之中掏出来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禺疆妖元了。

胡车一脸迷醉地望着那玩意,忍不住惊叹道:“这简直就是艺术品啊,钟天地之灵秀,蕴万物之造化,不愧是上古大妖的精华,只可惜化作僵尸之后,阴气沉重,蒙上了尸毒,没办法立刻使用……”

他这般看着,有些得意,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道劲风,朝着他杀将而去。

胡车猛然抓住了那血珠子,握紧,然后猛然扭头过去,怒声喝骂道:“我不是说过,你们谁敢上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那攻击已经抵临跟前来。

是白七郎的枪尖。

一汪幽蓝的背后,是白七郎扭曲而狰狞的脸孔。

瞧见自己守护秘境的主人,化作了一条大鱼,而所有修为凝聚而成的妖元,掌握在了这个俊俏少年郎的手中,白七郎心中的仇恨和愤怒滔天而起。

他对附身秦梨落体内的朱雀,的确是有爱慕之心,但也仅仅只是少年慕艾而已。

那禺疆方才是他人生里面的所有意义。

现如今禺疆死了,他存在于世的意义也就消失了,他如何会顾忌朱雀的一条性命?

这是胡车没有想到的,在瞧见那陡然而出的长枪时,他也知晓自己的威胁着实是有一些对牛弹琴,当下也是踉跄后撤。

那大鱼身上满是黑毛,但体表还是有着许多黏液,胡车遇到这意料之外的变故,并没有敢去对朱雀动手,因为如果他动了手,我们便会再无顾忌,怀着巨大的仇恨去对付他,所以只有往后退。

而他一退,那鱼背之上的黏液是如此的滑,使得他没有能够站稳,直接就摔了下来。

我先前慢了一步,造成如此局面,心中早已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此刻也是全神戒备,瞧见变故出现的一瞬间,我就出动了。

我这边快,霍二郎和唐道却也不满,三方陡然前冲,却是手持熔岩棒的我更快一分。

当下我也是将那熔岩棒猛然前递,重重砸在了胡车的右手之上。

那家伙受痛,下意识地往回收缩,而我也终于找到机会,一把就将昏迷过去的朱雀给拽到了怀里,随后往后撤退。

唐道则上前来,护在我的身前,拦在了我与胡车之间,掩护着我。

而霍二郎则将目标,锁定到了胡车左手之上的血珠子。

那是禺疆的妖元。

即便是禺疆化尸,成为了黑毛僵尸,那妖元受到了污染,含有许多尸毒,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也还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

正是因为霍二郎的出手,使得胡车在保朱雀,还是保禺疆妖元中做出了选择,所以他没有跟我缠斗,而是揽住了禺疆妖元,猛然一掌,将霍二郎给逼退开去。

霍二郎一击不成,往后退开,而另外一边,红着眼睛的白七郎,与那位妖府的中年首领则联袂而至。

别看两人在禺疆面前瑟瑟发抖,不敢多言,但实际上他们还是非常厉害的。

不但如此,而且他们对于禺疆的态度,也是崇拜多于恐惧。

毕竟他们是守陵人。

所以白七郎和那中年首领对于胡车是恨意浓烈的,尽管将禺疆打落下来的人是朱雀,但是将其最后致命的,却是将禺疆的妖元夺去的胡车。

一瞬间,四人交手,尤为激烈,而我则将朱雀扶着,脱离战场二十几米远,随后将她放平在地,将妖气输入她的体内。

几秒钟之后,朱雀悠悠醒了过来,瞧见我,问道:“那老咸鱼呢?”

我指着不远处,说死了。

朱雀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来,说那家伙的颅内有妖元,快去挖出来。

我苦笑着说道:“哪里轮得到我?”

朱雀听到,在我的搀扶下爬了起来,朝着场中瞧去,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边的战况已经变得白热化,胡车奇兵陡出,祭出有些暗淡无光的霸下妖元,将那中年首领给打成重伤,却在霍二郎和白七郎的围攻下,顾此失彼,身形有些踉跄。

不过那家伙倒是真的强,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咬着牙,再一次甩出那霸下妖元,将白七郎给击翻了去。

不过这一回的力道轻缓了许多,白七郎翻倒之后,居然还能勉强爬起来。

朱雀瞧见,对我说道:“你快去,别让那家伙得逞!”

我有些不放心,她直接推了我一把,说快啊,我没事的。

我不再犹豫,提棒而上,而这个时候,突然间那地板上伸出了一双手来,将正在与霍二郎拼斗的胡车给抱住。

随后西门越露出了半个身子来,冲着霍二郎喊道:“少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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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穷途末路

土行孙?

瞧见西门越从地下遁出,探出了半个身子来,将那大发神威的胡车给抱住,我的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这么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形象来。

而随后,身形受到限制的胡车气急败坏地朝着西门越猛然拍去,那老头子却夷然不惧,伸出手掌来,与他对拍。

轰!

西门越虽然受了伤,但并不代表他的修为就大打折扣,两人对掌,却有一声轰鸣,力量陡然相撞和汇聚,翻滚不定。

而这时候,霍二郎已经冲到了跟前,朝着胡车猛然踹了一脚。

胡车避无可避,唯有将左手伸出去阻拦。

而他的右手,则在掐着法诀,将砸落在白七郎身上的那颗霸下妖元,往回拉扯。

霍京这一脚用了奇劲,踢在胡车手上之后,猛然一颤,那家伙的手有些掌控不住,掌心处捏着的禺疆妖元就滑落下来。

我这时已经赶到,没有任何犹豫,伸出了熔岩棒,用起了“黏字诀”,想要将那颗珠子给收于囊中。

但是这个时候,使劲儿拉住胡车双脚的西门越,却突然间伸手过去,抢了妖元。

他将那珠子抓住之后,朝着霍二郎扔了过去。

霍二郎用手接住,心中正是欢喜之时,却瞧见怒不可遏的胡车终于将那霸下妖元给召回了来,第一时间对付的,却是将自己给紧紧抱住,让他无法动弹的西门越。

噗!

一代高手西门越,被那霸下妖元给硬生生地砸中了面门,随后妖元落入颅间,疯狂搅动。

瞧这样子,别说是一个夜行者,就算是天神老爷,只怕都活不了了。

啊!

霍二郎瞧见这状况,整个人都有些惊住了,愤怒地狂吼着,不但没有退,反而向前冲了去。

我也没有再去想着“夺取”禺疆妖元,而是将棒子的方向陡然一转,朝着胡车砸了过去。

两人一起出手,使得胡车有些应付不及。

他刚刚勉力,终于从那西门越的掌控之中挣脱出来,与霍二郎对了一掌之后,踉跄而退,却给我一棒子砸在了后背处,发出了金铁一般的交击之声,嗡嗡作响。

这家伙显然也是练就了“金刚罩、铁布衫”一类的护体手段,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变得有些踉跄起来。

我一击得手,没有任何犹豫, 继续上前,想要想将这个祸害给灭了去。

此人不除,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死在他的手中。

我继续挥舞手中的熔岩棒,九路翻云一出手,处处都是凶险,而霍二郎心怀悲愤与哀伤,出手更加毒辣果断。

两人气势如虹,反观霍二郎,因为身体多处受伤,禺疆妖元又被夺去,气势受阻,就显得有些节节败退的样子,仿佛随时都要输掉,赔了性命一样。

而就在这时,那家伙的右手之上,又掐念起了法诀来。

这是要将霸下妖元再一次释放出来的架势。

我目睹了胡车的种种手段,对于他的这一招最是忌惮,所以早有防备,下意识地往后退开,然而霍二郎却显然有些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继续上前,结果却听到“嗡”的一声,那霸下妖元不知道从哪儿再一次地飞出,将霍二郎给直接撞上,将人给击中,飞到了几十米远之外去。

好厉害的手段。

就在霍二郎再遭重创之时,又有一人加入了战场。

那人却是唐道。

他在旁一直冷眼旁观许久,蓄势待发,却凝而不动,而就在胡车用那已然暗淡无光的霸下妖元将霍二郎给直接轰飞的一瞬间,他却是出手了。

唐道是个头脑和思绪十分清醒的人,要么不动,要么一动,就气势如虹。

啪、啪、啪……

两人在一瞬间,就交手了十几个回合,随后唐道的手猛然一甩,却是将胡车的胸口处,直接抓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来,白骨可见。

我这时方才发现,唐道的一对双手,已然化作了爪子,肉呼呼的,尖端的指甲尖锐如刀。

部分本相显化。

胸口又遭重创的胡车疾步后退,而唐道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上前,与之缠斗。

我瞧见这状况,知道唐道是不想给胡车继续掌控那霸下妖元的机会,所以也跟着上前,提起了熔岩棒,将他的周身限制住。

我在外围,限制住胡车的活动空间,而唐道则更加激烈一些,与胡车贴身缠打,刺刀见血。

这样的战略无疑是对的,胡车在这样的激斗之中,身上的伤势添了一处又一处。

当身形都变得踉跄,难以为继的时候,胡车终于显化了本相来。

是一头无端凶恶的大猩猩,双目之中,迸射出戾毒光芒,一对耳朵硕大,里面的结构仿佛十分复杂,而浑身皆是黑色毛发,油光水亮的,汗水从健壮的肌肉缝隙流淌而下。

那猩猩挥舞着长臂,一边与唐道对敌,一边大声喝道:“珠子已经不在我手上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么?”

他之所以气急败坏,是因为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到处都是伤口和黏糊的血肉。

唐道并不是一个喜欢开口说话的人,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甚至宁愿一整天都不开口。

而对待敌人,他从来都是一个“秋风扫落叶”的人。

所以面对着胡车那类似于“乞求”的话语,他没有给任何的回应,不过进攻的架势,却越发地激烈了起来。

我瞧见这状况,知晓唐道对胡车是动了杀心,大概也是这人的手段着实太强,如果给他一点儿空隙,让那家伙再一次运用起霸下妖元砸来的话,就算是那霸下妖元的威力大大减弱,只怕我们也是扛不住的。

所以我越发凶悍,手中的熔岩棒也炙热得如同小太阳一般,散发着巨大的光芒和热量来。

我在外围控场,胡车好几次想要突围,却都给我直接拦了下来。

逃无可逃的胡车有些绝望,他再一次地嘶吼着,想要我们能够给点儿机会,他有许多可以跟我们交换的东西,包括资讯。

他甚至告诉我,说他知道乌金、叵木的消息,也知晓它们大概在哪儿。

只要我放过他,他就告诉我。

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当时的确是有一些迟疑。

毕竟这关乎于我的身家性命。

而且我也很好奇,那家伙是怎么知道我需要找寻乌金、叵木这两样东西的呢?

然而就在我分神的一瞬间,却听到唐道一声闷哼,却是给胡车一拳击中,随后胡车居然转身, 想要朝着外面逃走去。

我这才晓得,对于胡车这种野兽一样的家伙,任何的掉以轻心,都是不行的。

所以我手中的棒法越发激烈,招招夺人性命。

胡车又给我砸了两棒,虽然每一下都没有伤到要害,但对他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受伤,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那张无端丑恶和凶悍的脸庞,越发地阴冷起来。

紧接着,那家伙开始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好、好、好,不让我活,对吧?那行,那行,那你们都得给我一起陪葬,大家一起死。”

这时唐道终于开口说话了:“真尼玛废话。”

他的身形如同灵巧的狸猫,一下子就绕到了胡车的身后去,一记小戳腿,猛然踹在了胡车的腰眼之上。

那家伙却不闪不避,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他一边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一边在口中大声喝念着什么。

而他的双手,也没有再来与我拼斗,而是掐念起了什么法诀。

我已然感觉到了不对,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不顾自己的生死,去掐念法诀,简直就是在自杀。

但胡车会自杀么?

显然不会,那么这是……

我脑子里有一些迟疑,挥起的熔岩棒也没有落下,这时朱雀突然在我身后疾呼道:“大圣哥哥,快走。”

啊?

我那棒子终于落下,胡车却陡然一偏,避开了这一下,随后就地一滚,恣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大家一起死吧。

他笑得面目狰狞,我这时也感觉到了不对,抬头望去,却见头顶处传来巨大的轰然之响,那息壤铸就的穹顶居然裂开了一个洞口来,成千上万吨的海水,朝着下方猛然灌涌而下。

那胡车,在刚才,居然再一次地操控起了霸下妖元。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来攻击人,而是破阵。

禺疆秘境,毁了。

而我们,都得与他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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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定海神针

(为@努尔 加更)

如果是几十斤,上百斤的水淋在头上,对于寻常人来说,不过只是难受而已——毕竟,谁还没有淋过雨不是?

但成千上万吨的水砸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毕竟面对着大海啸过来,正面能够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就是这个道理。

谁也没有想到,胡车这狗日的居然会如此的玩命,将那穹顶给撞破了去。

按道理说,这地方建成千年,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那息壤穹顶自然是无比坚硬的,凡物难以破开。

只可惜胡车手中的,也并非凡物,而是霸下妖元。

这东西即便是数次耗损,但里面蕴含的超凡之力,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够知晓的,所以此刻如此孤注一掷,终于是将这秘境给毁了去。

能够掌控一切时运筹帷幄,穷途末路时狗急跳墙。

胡车此人,当真不简单。

瞧见那穹顶破碎,剧变袭来,我感觉死亡离我只有一瞬间,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唐道突然窜过来,将我猛然一拽,没有理会胡车,而是朝着右边的方向冲去。

朱雀也如离弦之箭,速度快得惊人,拉拽住了我们两人,朝着不远处的大殿落去。

刚才火烧连城,那大殿却如风暴中心一般,丝毫无损,是因为这儿几乎全部都是石块堆砌,结构完整一些。

朱雀是想要凭借这这结构坚固的大殿,挡住第一波的攻击。

说时迟那时快,朱雀的速度达到了极致,终于赶到了第一波水流倾泻下来之前,带着我和唐道冲进了那宽阔的殿宇之中去。

轰!

冲天而落的恐怖水流,重重砸落在了那殿宇的顶端,让人牙酸的声音从头上传递而来,紧接着敞开的大门处,有汹涌的水流朝着我们这儿冲击而来。

轰……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给带到了大殿深处去,而这个时候,那殿宇顶端也终究承受不住那样恐怖的力道,最终垮塌了下来。

瞧见这一幕,我也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看着一大片巨大的石块朝着我们砸下来,唐道和朱雀都有些精疲力竭,心中却生出了巨大的勇气来。

前面是你们在拼命,争分夺秒,而此刻,该轮到我了。

想到这里,我紧紧抓着熔岩棒,妖力疯狂灌注其上去。

不但是我自己的修为,就连之前朱雀融入我体内的蛇蛟之力,也没有任何的保留,疯狂注入,而那熔岩棒在得到力量的支持之后,开始迅速地撑大,变粗变长。

它扎根在地上,然后迅速往上冲去。

它最终顶住了砸落下来的石块,不但如此,而且还不断往上冲去。

瞧见这状况,唐道和朱雀也开始往我的体内灌注妖力,三人一起将那熔岩棒撑大,而这玩意的气息,仿佛对海水有着一种威慑之力,那原本恐怖的势能在它的作用下,居然变得没有那么凶猛了。

定海神针?

我的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字眼来。

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几秒钟的时间,又仿佛许久许久,我感觉到按在我身后的手突然少了一对,回头一看,却瞧见唐道脸色痛苦,双目前凸,显得十分难过。

而这时我发现,海水倒灌而下,整个大殿已经浸泡在了冰冷的水里,朱雀虽然不喜水,但多少还能坚持,至于唐道……

难怪之前他不愿意跟我一起跳入水潭,原来他根本就不会水啊。

我瞧见这一幕,赶紧激发出了身体里的癸水之力,并且将其扩散出来,形成了一个水泡,将我们三人都给囊括其中去。

这个时候,海水直接倒灌进了整个禺疆秘境里面,到处都是动荡不休的水流。

我们这儿因为熔岩棒的支撑,形成了一个短暂的避风港,还算平静,至于其他的地方,则是一片混乱,而且因为禺疆秘境给破坏掉了,光线昏暗,也无法瞧清楚太多。

得到癸水之力的支撑,唐道终于缓过气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往外面吐水。

而朱雀抬头望去,瞧着那黑沉沉的上方,突然间会想过来,说道:“糟糕,息壤没了……”

我说怎么会呢?他只是戳破了一处,其余其它的地方,应该还有大片存留,一会儿等这儿稍微稳定一下,我们游上去取就行了。

朱雀痛心疾首地说道:“什么啊,那整块的息壤,因为有法阵加持,又有精密而完美的计算,所以万物不侵,但既然法阵破碎,整个崩塌下来的话,零散的息壤就会在海水之中迅速消融,化作了无数肉眼瞧不见的颗粒去,这不就是相当于消失不见了么?”

我一听,顿时就着急了。

这毕竟关乎于我的性命,我赶忙问道:“那怎么办?”

朱雀说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看看啊,说不定还留了一点儿没有化完呢。”

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唐道,有些犹豫。

朱雀瞧见,叹了一口气,说唉,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等着,哪里也别去。

说罢,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往上跳,脱离了我用癸水之力创造出来的水泡,沿着高耸的熔岩棒,从那殿宇的豁口处往外游去。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朱雀,此刻虽然度过了最为惊险的时候,但外面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

再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千里迢迢地奔波而来,要是那些碎片息壤都融于水中,那可就麻烦大了。

只不过,谁能知晓,那支撑千年,在水底之下构建出这么庞大秘境的息壤穹顶,在失去了法阵制成,没有了那完美的配比构建之后,居然会被海水给消融了去呢?

我因为太过于着紧,所以十分紧张,甚至都有点儿呼吸不过来,而唐道终于恢复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我一眼,说你的手段还挺多。

他指的,是我用癸水之力构建出来的这个环境,即便是不会水的人,也不至于在这水域之中溺死。

我笑了笑,却不想解释太多。

依照唐道那清冷的性子,想必也不会愿意听我解释什么。

而就在这时,唐道突然说道:“这地方,还能多容纳两人么?”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唐道朝着右边指去,我抬头望去,却瞧见先前追杀唐道的那那对童男童女。

两人正藏在熔岩棒构建出来的稳定区域内,只不过他们显然也不擅水性,只有憋着气,小脸蛋儿通红,感觉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却又惧怕我们的威势,小心翼翼,不敢上前来。

我瞧见他们,年龄不大,六七岁的样子,都长得唇红齿白,晶莹剔透的乖巧模样,不过却有着很不错的实力,即便是唐道藏拙,但能够追着他到处跑的小孩,着实不多。

我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可以,不过他们若是对我们动手,那可怎么办?

唐道说道:“我会看着他们的。”

他面冷心热,大概是从这两个小孩的身上,瞧出了自己的影子,终究还是有些心软,放心不下。

我点头,说没问题,你让他们进来吧。

唐道得到允许,冲着那两个小孩挥了挥手,童男童女一愣,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憋不住劲儿,终于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当他们进入气泡之之中后,发现这儿能够呼吸,顿时就开始贪婪地吸气。

我这水泡的空气有限,支撑不久,特别是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所以需要赶紧离开,浮出水面去,不过我又必须在此等待着朱雀的回馈,不由得心焦难捱。

如此又等了一会儿,朱雀终于回来了,我瞧见她一脸懊恼的表情,顿时就感觉不妙,小心翼翼问道:“怎么样……”

朱雀摇头,说都找了,那玩意一触即溃,早已没有了影子。

我听到,浑身发僵,很是难过,不过却又不得不表现出坚强的态度来,说道:“没事,人没事就好。”

这时禺疆秘境已经完全被海水倒灌了去,陷入了宁静之中,我说道:“咱们去找找,看看其他人还在不在吧。”

朱雀点头,说好。

我将那高约五六丈的熔岩棒收回,放入八卦袋中,然后一行人走出殿外,直奔刚才的地方,瞧见大水冲刷过后的禺疆秘境一片狼藉,刚才交手的地方,此刻什么也瞧不见了。

胡车不见了,霍二郎也不见了,至于其他人,也都不知所踪。

我们又找寻了一会儿,一无所获,而我感觉水泡也支撑不久,于是开始带着大家上浮。

我们一路往上游去,没多一会儿,终于浮出了水面,发现此刻已经天色微亮,黑夜与白天在正在交替,海面上风急浪涌,冰冷而咸湿的海水拍打着我们。

我们在海面上漂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终于碰到了出海的渔民,最终将我们给救了上来。

那会儿我其实已经快要累瘫了,上了船,我直接躺倒在甲板上,而唐道用妖语将那两个小孩儿安抚住之后,去与渔船的渔民交涉。

朱雀坐在我旁边,一脸懊恼。

我明白她的心情,艰难地爬了起来,从八卦袋中将一堆东西给翻了出来,开解她:“咱们这一次也没有白来,你瞧瞧这些珠宝,回头拿出去卖了,不知道值多少钱呢……”

朱雀哭笑不得,低头望去,突然间,双目瞪得滚圆起来。

随后她脱口而出:“息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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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我一听,愣了一下,以为那堆珠宝之中,藏着息壤呢,赶忙朝着朱雀的手指望去,发现她指着的,却是那根缩小了的熔岩棒,顿时就失望了。

我说这是熔岩棒呢,哪里是什么息壤?

朱雀指着那略微有些黄色的棒头,说这个,这个就是息壤。

我这是方才发现,那熔岩棒的顶端,却有一些土黄色,这颜色与熔浆的灰黑色区别很大,能够一眼就瞧出来。

而随后,朱雀拽着我的胳膊,激动地说道:“快,快让你的棒子变大起来。”

呃……

这话儿本来说得挺认真的,没毛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我的耳朵中,却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感受。

如果面前的女人,是我正牌女友秦梨落的话,我说不定就开车了,但是朱雀,我却不得不将心猿意马给收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将几近枯竭的妖力再挤出了一点儿来,将那熔岩棒变成了常态,却瞧见棒头那儿,的确累积了一些土黄色的玩意儿。

这东西是薄薄的一层,用手摸上去,有一股滑腻的感觉,又有颗粒感,我刮了刮,发现如陶瓷一般坚硬。

我心中一喜,说这就是息壤?

朱雀点头,说对,就是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遍了地方,什么也没有瞧见,没想到在这儿瞧见了。

我说它怎么会在这儿呢?

朱雀说道:“你想啊,先前你将那棒子弄大,顶住了水势,那棒子五六丈的高度,那些落下来的息壤,还没有消融的,自然落到了上面,你这玩意也是个宝贝,息壤一般会找有灵性的东西吸附,而这些息壤越集群,别的碎片也会越发往这儿靠拢——也就是说,禺疆秘境之中所有还未消融的息壤,恐怕都落到了你这儿来。”

听到她这么说,我就懂了——我做药水供应商之前,曾在工厂的湿法车间干过活,比如说镀金缸,你丢一根针进去,没多久,那根针就会镀上一层厚厚的金子。

我说就算是这样,那刚才它们也暴露在海水之中啊,怎么没有消融去呢?

朱雀说道:“废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抓着这棒子,想起了先前胡车的话语来,有些尴尬地说道:“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胡车那家伙说它有可能是霸下的那话儿……”

朱雀却丝毫不觉得什么,点头说道:“对。它是霸下身体里最精华的一部分,天生灵根,可以说,它的价值不逊于妖元,天生拥有聚灵的功效,所以才能够稳定住水势,正因为拥有着这个,所以那些残存的息壤,方才没有被继续消融。”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巧?”

朱雀瞧我笑得开心,说道:“你这是傻人有傻福。”

息壤还在,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而就在这时,突然间我发现那顶端一层的息壤,开始顺着熔岩棒外面的纹路,往下流淌起来。

我这熔岩棒原本是一根软鞭,后来经过熔岩融炼之后,化做一根手指粗的棍子,放大之后,表面上有着熔岩凝固之后的凹痕,显得十分粗糙,后来又莫名其妙戴上了一圆环。

此时此刻,那息壤居然变得如同水银一般,落下了那圆环,开始往下流动。

它填充进了所有的凹痕之中去。

瞧见这个,我心中有些发慌,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瞧了一眼,说你别着急,我都跟你说了,这根棍子天生就有灵根,拥有自我改造、自我进化的能力,刚才被你封印收起,此刻才有机会,将那息壤融炼于身。

我说话虽如此,但我也很需要那玩意啊,它要是给用完了,我可怎么办?

朱雀笑了,说你傻啊,这息壤是受到棒子的影响,极度浓缩的,如果你真的将它放回先前那么大,那里的息壤,恐怕多到你用不完呢。

我还是不放心,用手去抠,那玩意硬,不过我用上力,问题倒也不大。

情况果然如朱雀所说的一样,一点儿粉末般的息壤,脱离了熔岩棒之后,就化作了很大的一坨。

我拿在手里,望着这个,朱雀看到,笑着说道:“怎么,准备现在吃土?”

我想了想,摇头,说等等。

得到息壤,并不意味着我能够顺利闯关,毕竟这玩意只不过是药引而已,想要顺利地度过关口,其实是需要很多工作的,这个得马一岙在旁边帮我操持。

只不过,这一夜过去,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弄得我神经紧张,这时方才想起来,马一岙早在五指山那山洞里的时候,就与我失散了。

后来他一直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事实上,不光是马一岙,李安安、马思凡、马小龙都不知去处,而安娜也是躲在了那山洞里面。

这些事情都是需要我们接下来处理的。

另外那恐怖的水压之下,禺疆秘境覆灭了去,除了我们,还有那一对童男童女之外,难道就没有人活下来了么?

霍二郎真的就葬身海底了?

还有白七郎。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像胡车这样的家伙,他真的就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依照那家伙的性子,恐怕还是留得有后路的,所以他也不一定死去。

当然,在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的情况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臆想和猜测而已。

我将息壤收入八卦袋中,而这个时候,那熔岩棒已经融炼得差不多了。

只见这棒子的棒身之上,布满了一层黄色,起先是土黄色,然而后来,却莫名有了几分金光闪闪,随后粗糙的棒身变得光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它莫名多了几分威势,而朱雀瞧见,问我拿过来。

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不过没有犹豫,直接递给了朱雀,她接过来,熔岩棒不停抖动,她却并不在乎,稳稳拿住,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的指甲变得尖锐起来,随后在上面刻起了字来。

她刻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趁着那熔岩棒的表面还是柔软状态,将其刻完。

随后她很高兴地将棍子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棒身之上,刻着“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这十二个字。

呃……

我自从知道自己身上的夜行者血脉,是灵明石猴之后,就已经在闲暇时间,将《西游记》通读了四五遍,自然知道这梗。

孙行者从东海龙宫之中得来的那定海神针,身上可不就是刻着这十二个字么?

一模一样。

朱雀盯着那棍子,冲着我笑,说道:“从此以后,它就叫做‘如意金箍棒’吧!”

我不想扫她的兴,说好。

这时唐道跟渔船的船家交流回来,这儿因为没有通讯器材,所以唐道得赶紧回到岸上去,与自己天机处的同僚取得联系,所以在跟船家商量出了一个补偿数目之后,渔船带着我们返航。

大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登岸,唐道找到码头办公室,要了电话,跟驻守在崖州的同事取得联系,叫人过来接我们。

那两个小孩儿得了唐道的吩咐,不敢胡闹,不过他们对于这外面的世界显然是十分好奇的,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在等待唐道的同僚赶来的时候,我拨打了马小龙的电话,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任何的信息。

五指山的深山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信号。

等到天机处的人赶到,我们兵分两路,一边是唐道留在了码头附近,带着人出海,组织搜救工作,而另外一边,则由我和朱雀,带着天机处的人,再一次赶往了五指山。

下午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先前的那山里,找到了那山洞,在里面找到了留守的马小龙和马思凡,这才得知,马一岙与李安安,已经跳进了无底洞去。

随后我与朱雀再一次下了无底洞,在一片废墟之中,找到了两人。

一问之后,才得知他们赶到的时候,海眼已经封闭。

他们不甘心,方才一直在此等待着,却不料那禺疆秘境已然崩溃,作为通道的海眼,也不再维持。

简单交流之后,李安安这才看向了我身边的朱雀,对我说道:“哎呀,侯漠,也不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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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安娜临产

听到李安安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就感觉有几分别扭,而朱雀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然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秦梨落。”

她倒是毫不客气地将“秦梨落”的身份往自己的头上戴去,丝毫不觉得尴尬,而李安安没想到朱雀这般大方,上前过来,与她握手,说一直听说嫂子你是南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朱雀笑吟吟,说南国第一美人不敢当,都说英雄易逝,红颜易老,容颜这种东西,是最不保值的——反倒是姐姐你,半身修为惊天下,一柄锋芒闯江湖,偌大的名头,经常听我们家的候漠提起你。

两人说话,表面上亲热无比,但实际上却暗地里有了交锋。

如此又聊了几句,马一岙问我到底怎么回事,那海眼为什么阻断了,打破了尴尬局面。

我赶紧跟他讲起了禺疆秘境发生的事情,当听说禺疆秘境被毁去的时候,马一岙着急地说道:“那息壤你到底拿到手没有?”

朱雀抢在我跟前回答,说:“没有。”

“啊?”

马一岙一脸懊恼,说怎么会呢?那怎么办?

我瞧见朱雀在这儿恶作剧,而马一岙则懊恼不已的样子,不忍心骗他,直接说道:“东西拿到手了。”

马一岙听到,瞪了一眼朱雀,然后对我说道:“在哪里?”

我将息壤拿了出来,马一岙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端详一二,确认之后,点头说道:“对,跟古籍上的形容一模一样——侯子,你赶紧收着,回头的时候,我帮你弄一套方案来,帮你冲关。”

他是真的为我高兴,我收起了息壤,而李安安则问道:“如果是这样,那禺疆妖元落到了谁手里?”

我回忆了一下,说道:“东西应该是落在了霍京霍公子的手上,只不过他恐怕……”

李安安听到,皱着眉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霍京可是霍家现如今的话事人,霍英雄最合适的继承人,而如果他也死了,霍英雄这一脉要么断绝,要么就只有传给女儿了——要是这样,他只怕对你,会更加仇恨啊。”

我苦笑,说我当时想救他的,只不过大厦将倾,我们连胡车都来不及看,抱头逃窜,唯有保命,哪里顾得了那些;等到后来稍微平稳一些,我们再去找寻的时候,已经是人影无踪了。

马一岙在旁听着,脸色一动,说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发现尸体?

朱雀撇嘴,说道:“当时那情况,山呼海啸、山崩地裂,什么东西都化作了瓦砾,就算是有尸体,只怕也瞧不见了。”

马一岙摇头,说不,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说明还有希望。

他再一次地强调,让我明白了他的用意,点头说道:“对,他说不定还活着。”

霍二郎死了,还是失踪,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对于霍家来说却十分重要,甚至会影响到霍英雄的许多决定。

所以马一岙这样的说法,更符合我们的利益一些。

我又说了一下后面的事情,然后对马一岙说道:“那个失踪的俄罗斯女郎安娜,在边缘的洞子里面藏着呢,现在应该还在。”

李安安听到,说道:“我去吧,老马留在这里控场。”

我这时方才瞧见这儿居然没有其他的夜行者,不由得一愣,说其他人呢?

马一岙说道:“打了一架,然后给撂倒了几个,然后都躲起来了——其实我们也没有下重手,不过他们的提防心很重……”

我表示明了,然后带着朱雀,与李安安一起,望着石林方向走去。

走进石林里面,我能够感觉到周围藏匿着一些人,他们都躲在角落里,或者瑟瑟发抖,或者用仇恨的目光打量着这儿。

不过不管如何,他们都没有露面。

我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晓得这梁子基本上算是结下了。

好在先前白七郎将这妖府之中大部分的夜行者高手都给带走了,留下来的要么是伤员,要么是老弱妇孺,这才使得马一岙和李安安两人没有任何的挫折,就将场子给镇住了。

要不然,即便是凭藉着李安安和马一岙的实力,也未必能够镇得住这一帮凶悍而不近人情的夜行者。

我带着两人,赶到了原来藏身的洞子里,爬上了那三米高的山洞里去,我朝着里面喊,结果喊了一会儿,居然没有任何的回音。

这状况让我有些惊讶,不由得心中猜疑起来。

难道,安娜没有按照我们的吩咐,私自跑出去了?

我心中一紧,却还是咬着牙,往前摸去,很快我来到了洞子的一处宽阔空间,瞧见了安娜。

不过在安娜旁边的,还有几个人。

其中一个,便正是那个脑袋上有着猫折耳、叫做绿芽的女子。

她是中年首领的养女。

我盯着她,冷冷说道:“将人放了,否则你们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是一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那女人一脸警惕的望着我,却并没有被我的言语说恐吓住。

瞧见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神,我随即想了起来。

她听不懂人言。

好在朱雀这个时候跟了过来,瞧见这一幕,便与那绿芽交涉了起来,绿芽对我们显得戒备心很重,情绪也有些不太稳定,抓着安娜开始威胁。

而安娜挺着个大肚子,给这边推搡着,难受得很。

朱雀与绿芽,以及她身后的几个女伴沟通交流,她大概是聊起了绿芽的首领养父,以及其余高手的下场。

绿芽听她这说法,应该不像是骗人的样子,顿时就“呜哇”一声,直接哭了起来。

她倒是不太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

绿芽哇哇大哭着,为自己的养父,以及那些同伴们痛哭,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憋着不求饶的安娜突然间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开始我们还不注意,而随后当安娜瘫坐在地,身下流出红色的血液来时,一直将她作为人质挟持的绿芽等人首先就慌了。

她们大声叫着,然后将安娜给扶着坐下,又慌张地跟朱雀说些什么。

朱雀哪里瞧见过这种阵仗,也有些慌乱。

我瞧见安娜高高凸起的肚皮,有些诧异,随即问安娜:“是不是肚子痛,要生了?”

安娜扶着腰,一边疼得哇哇大叫,一边说道:“好像是,小家伙要出来了。”

这怎么办?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懵住了,包括朱雀和绿芽在内,都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干嘛,而那些准备拿安娜作为人质挟持的几个女性夜行者,也不敢再限制安娜的自由,将她给放平在地,然后朝着我们这边求助。

这个时候,李安安站了出来。

她虽然并没有经历过,但是脑子却清楚得很,将安娜放平之后,摸了一下她的肚皮,然后对我说道:“帮忙准备一下热水和毛巾。”

啊?

我闹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还是照做,从八卦袋中拿出了一打矿泉水来,放在地上,而随后朱雀上前,手一挥,却将瓶口给全部切断,又在指间燃起火焰,将温度给加高了去。

李安安将安娜的裙子给撕开,观察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这里有我们呢,你没事儿的话,去外面站着吧。”

随后,她有招呼绿芽以及其他几个女夜行者帮忙,绿芽等人刚才还打算挟持安娜,此刻却忙不迭地打起了下手来,而且还十分积极。

我知道产房有许多的忌讳,此刻既然有人帮忙张罗,绿芽等人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所以就往后退了去。

我退到洞子的口子处,耐心等待着,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有些揪心。

不过这会儿,倒是我难得的清闲时间,所以我不免遐想起来。

五大药引,我已然得了其三,到时候如果再找到另外两种,我是不是就能够觉醒为“真的”灵明石猴了?

一想到这个千古以来都没有人能够完成的任务,即将解锁,我的心中就充满了说不出来的自豪感。

那个时候,我是否能够领悟灵明石猴的神通,成为“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的灵明石猴了么?

这般想着,我的脑子乱极了,而突然之间,一声清脆的婴孩哭啼身,从洞子里传来。

小家伙还真的知道挑时间和地点,居然你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我有些手脚无措,一直到里面的秦梨落叫我,我方才赶过去,却瞧见李安安用棉质衬衫将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给抱住,而朱雀则说道:“她说是你救了她的性命,想让你帮孩子取个中文名呢。”

我愣了一下,没有拒绝,而是下意识地问道:“男的、女的?”

朱雀将衣服解开,露出了婴孩的小雀雀。

我忍不住说道:“这个,不如等……”

我刚想说让孩子的父亲马思凡来,然而却给李安安瞪了一眼,这才收住口,脱口而出道:“不如叫做,马……不,不,安娜、安娜——安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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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思凡:悔不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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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事后余波

当然,所谓“安全套”,不过是开玩笑的话语,毕竟安娜并不是姓“安”,而又不能随着父姓,不得已,因为他是这禺疆秘境的海眼之处诞生的,故而名曰“水生”,又由安娜强行认我为孩子的义父,故而随我姓“侯”。

侯水生。

这名字很中国风,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同意让孩子随我的姓,弄起来好像是我的孩子一样,不过安娜却苦苦哀求,朱雀在旁边瞧不过去,便劝我接受,说她不会吃醋的。

废话,她吃不吃醋管我屁事,平白无故多了一儿子,“喜当爹”的我到时候,该怎么跟秦梨落交代呢?

不过最终我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倒不是别的,而是那小孩儿着实是非常可爱,身体非常健康强壮,刚出生就睁开了眼睛来,黑黝黝的,里面充满了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

而且他与我特别投缘,瞧见我就笑。

要不说混血儿天生就有优势呢,他虽然眼睛是黑色的,但皮肤雪白,胎毛是柔软的金黄色,一开始的时候看着皱巴巴的,随后越看越让人喜欢。

到底是战斗民族,而且还是夜行者,分娩过后的安娜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精神有些萎靡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没多一会儿,她居然可以在旁人的搀扶下行走了。

那个绿芽在朱雀的沟通下,最终放弃了与我们对峙,而当得知族中高手的最终下场时,顿时就有些崩溃了。

好在我们的立场算是中立,她们即便是心中有些愤怒,但最终还是没有为难我们。

绿芽留下一个女孩来,帮忙照顾安娜,自己则离开,去石林中召集族人,其一是要将这个消息通告给他们,再有一个,她们这儿有一个对产后护理有着丰富经验的大婶,想必安娜是需要她的。

我们回到了聚集地,将安娜安置妥当之后,马一岙走过来,对我们说道:“这里的出口只有两处,一个是那海眼,现如今被封堵住了,没有办法通过,那么现在我们就只有从原来的路途返回去了,只不过‘无底洞’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那么高的距离,我们没有人能够攀爬上去。”

朱雀说道:“这个是小事情,我上去就行了。”

她身轻如燕,应对此事并不困难,马一岙瞧见她自信满满,忍不住笑了,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得一直困在这里了呢。

朱雀往回走,朝着我们落下来的地方攀爬而去,而另外一边,绿芽也带着剩余的族人从石林之中走了出来。

经过解释之后,绿芽对我们的误会消除,过来与我们沟通。

只不过现在没有了朱雀的翻译,大家又陷入了无法沟通的状况下。

我们几个尝试着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达成,好在明显的善意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而随后,妖府之中的那些人还陆续带来了丝绸一样的布,以及奶制品,并且先前那个螃蟹一样的大妈也过来,帮着安娜照顾小孩。

这个叫做“侯水生”的婴孩天生就有着夜行者的气息,有这么一个小家伙的存在,使得双方剑拔弩张的局势,变得缓解了许多。

朱雀去了半个小时方才回来,告诉我们,这高度的确是有一些让人畏惧,不过她跟上面留守的人做过沟通。

天机处的人表示,此事由他们来想办法,要么去附近的厂矿企业借一些机械,弄出一个吊篮来,将我们给拉上去,要么就找高手来弄。

不过这需要时间,让我们耐心等待一些,不要急躁。

听到有办法离开,我们都安心了,随后让朱雀担当起了翻译来,与绿芽等人沟通。

我们刚才聊的时候,基本上是鸡同鸭讲,而朱雀过来,就变得方便许多,一番了解之后,朱雀告诉我们,说这妖府之中的这些人,因为禺疆秘境坍塌,失去了留在这里的意义,所以不少人就想着能不能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生活。

毕竟那些最执着的老顽固,都随着中年首领葬身禺疆秘境,留在这儿的人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有几个受了伤的伤员。

此刻家园被毁,人心涣散,能够安下心来,继续留存此处的人,并不多。

听到这话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对于我这么一个江湖新丁来说,我着实是没有什么发言权。

如果唐道在这儿的话,反而会比较合适一些。

毕竟他供职的天机处,对于处理这些山野夜行者来说,还是属于对口的。

好在李安安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表态,说完全没问题,十分欢迎,不但如此,只要这些人愿意遵守俗世之间的规矩和法律,那么她可以跟这些人保证,武当山随时都欢迎他们前来安置。

当然,这是在天机处不愿意接受的情况下——一般来讲,对于这些人,天机处肯定会进行考核和评估的。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之后,绿芽很是高兴,然后回头去说服自己的族人。

即便家园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但依旧还是有人不愿意离开。

所以如何说服这里面的顽固者,绿芽还是挺头疼的。

如此又待了半天时间,我有些惧怕与李安安、朱雀相处,便跟马一岙挨在一块儿,两人聊起了借用息壤来冲关渡劫的事情来,经过商讨之后,我们决定等忙完这边的事情之后,就会回莽山,准备冲关事宜。

而另外一边,朱雀与李安安,还有安娜、绿芽几个女人却围绕着刚刚出生的侯水生,反而莫名融洽,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十分热烈。

洞底之下没有信号,弄不清楚上面的动静,大家生起了篝火,而绿芽的族人也从废墟之中找来了锅碗瓢盆,开始弄起了饭菜来。

这儿的食物不多,不过地下河里面的鱼,以及一些蘑菇、苔藓都能够吃,虽然粗粝,但填饱肚子,还算不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的头顶上突然刮起了一道风来。

随后我们瞧见一只翼展两丈的巨大飞禽从天而降,那玩意有点儿像是雕,但却又有一些不同,而雕身之上,则站着一人,却是先前留在了港口边指挥搜寻工作的唐道。

而那巨大的飞禽落地之后,却是化作了一个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冷冷地打量着我们这儿。

李安安瞧见那人,低声说道:“青云雕杜山洪,这人居然也来了?”

我问道:“他是谁?”

李安安说道:“天机处有一些非常厉害的高手,享受着国务院特殊津贴,江湖人称‘皇家供奉’,这样的人不多,所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鼎鼎有名的角色,而天机处之中的夜行者不多,享受皇家供奉的猛禽夜行者更是少之又少,只有两人。而这位青云雕,其中一位。”

我还是听得有一些迷糊,而这时唐道则朝着我走了过来,为我们与这位青云雕杜山洪做介绍。

一番寒暄之后,他告诉我们,本来他们的人都已经去厂矿协调妥当了,不过世间到底还是慢,现如今竟然杜老师过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有他挨个儿带着离开就是。

唐道本来并不擅长与人沟通和交流,而那青云雕则更加冰冷,也没有打什么招呼,直接问道:“有多少人?”

我们赶忙将绿芽等人的诉求跟他们聊起,唐道还是挺有魄力的,犹豫了一下,说道:“好,愿意走的,先带上去,至于怎么安置,到时候我再请示上面。”

如此协调之后,我们分批离开了这地方,由青云雕前辈运送我们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繁琐,不过有着天机处的参与,反倒是用不着我们操心太多,我们上来之后,与唐道这边简单报备一二,便没有参与后续的安置事宜。

我们当天晚上是在五指山市歇息的,马小龙那哥们在市里面最好的酒店摆了桌宴席,不过我们十分疲惫,倒没有出席。

而随后,我们回到了崖州,在马小龙家的酒店别墅里又住了几天。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几件事情。

首先就是关于胡车盘踞的麻风村,被天机处带着当地的公安机关进驻,在失去了胡车的庇护,以及天机处的强力手腕下,那些受到蛊惑的村民或者抵抗,或者屈服,虽然最后的处理结果没有出来,但是这件事情基本上算是尘埃落定了。

其次就是天机处组织了人手进行打捞工作,并且据说将会派人潜水进入禺疆秘境之中去进行搜寻,目前还在筹备之中。

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禺疆的尸身,在离崖山五十公里之外的一处海滩上,被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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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大海无量,人生有情

波涛无定的海滩之上,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凹痕,以及长长的拖痕,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具禺疆尸体,已经被天机处的人处理掉了。

除此之外,当地部门的人还在辟谣,告诉大家,这不过是普通的鲸鱼搁浅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鲸鱼搁浅?

开玩笑,大家又不是傻子,禺疆那独特而狰狞的外貌,与性格温和的鲸鱼,相差也着实有些太远了吧?

体型也是如此。

不过天机处做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分内之事,职责所在,所以我们即便知晓,心中吐槽,也没办法说什么。

那禺疆尸身虽然化作了僵尸,但保存千年,里面定然有许多不错的东西能提供研究,天机处这一次也算是赚大了,也有了足够的支持来挖掘葬身海底的禺疆秘境,那张罗的速度很明显就快了几分。

唐道忙得分身乏术,我们几次去找他,都没有瞧见人影,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事发之后的第五天,唐道过来见了朱雀一面,两人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随后唐道离开了海南岛,带着那一对童男童女,还有绿芽等一众土著夜行者离开。

取代他的,是李洪军。

这里特别提一下,那天跟着我们一起上去的土著夜行者有十来个,不过还有七八人并没有选择跟着一起来。

这些人除了个性特别顽固之外,更多的原因,是他们非人的特征过于明显,总有些担心自己融入不了人类社会,即便是在得到保证之后,也终究放不下心来。

他们对于外界的提防太重了,根本解释不清楚。

唐道并不是一个协调能力很强的人,他内心丰富,但拙于表达,所以对于处理善后等事,并不擅长,而李洪军却不会。

这哥们天生就像是一个领导者,无论是跟体制内的人,还是体制外的人,又或者行当内与行当外的人,他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一切事儿都有条不紊,忙而不乱,让人为之敬佩。

除了善后之事,李洪军还来找过我们几回,除了叙旧之外,更多的,是跟我们及时通报这里面的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

正式代入角色之后,李洪军完全没有了以前在高研班的高傲和冷峻,反而如同一个八面玲珑的官僚一样,不少人对他的评价很高,觉得李洪军比唐道要强上许多。

每一次当他们谈及这事儿的时候,我都很沉默,没有发表意见。

事实上,在我的心里,唐道这个小孩儿,其实更加真诚,办事更加靠谱。

李洪军抵达崖州的一个星期里,大概举行了三次潜捞工作,发掘出了大量的遗迹和物品,还有流落在里面的尸体。

不过在这里面,我们并没有发现霍京霍二郎、白七郎、胡车和那个中年首领的。

但第三次的时候,他们捞上了西门越的尸体来。

这尸体,再加上从妖府之中带来的查理杜,两个陪着霍二郎的人都给找了出来,这事儿引来了霍家的高度关注,据说霍英雄过两天,就会带大批高手过来,一起参与打捞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知道,我们离开崖州的时间到了。

尽管崖州这么大,大家碰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但这种事情,谁能知晓呢?

毕竟,他是霍英雄啊。

那个有些偏执狂的家族首领,他可不会给我们太多解释的机会。

所以在简单探讨之后,我们敲定即日离开。

得知我们要走之后,李洪军、李安安、马小龙、马小凤、马思凡等人都特地赶了过来,为我们送行,而安娜也度过了最为虚弱的时候,带着侯水生也赶了过来。

她这一次的逃避,让她的家族十分震怒,不过重新会面之后,家族的人瞧见她生出来的婴孩,有着极为浓郁的灵气,所有的愤怒又都消失一空了去。

对于夜行者家族来说,传承和生存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强而有力的后代,又是保证这个的基石。

侯水生的出现,让安娜的地位变得又高了一些,所以她才能够有出现的自由。

不过随后她可能就不能继续停留了,需要跟着家族的人一起,返回北边的国度去。

毕竟这一次家族来了三个长老级别的人物,她实在是无法再逃。

送别宴上,大家逗着那异于寻常婴儿的侯水生,感受着小孩儿的天真童趣。

而安娜面对着马思凡,显得十分淡定,表现出了西方女人的高度豁达。

朱雀对于我这个干儿子,简直就是爱不释手,代替了安娜的母亲职能,一直抱在手里,仿佛自己就是孩子母亲一样。

相比之下,李安安虽然很喜欢,但还算是比较克制。

大家聚在一起,聊起了这几天的事情来。

李洪军跟我们谈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关于黄大仙受伤之事。

这事儿我们还真的没有听说过,赶忙询问,得知他在南海观音法会之后被刺杀,出手的是一个叫做“欧阳晨”的无名之辈,不过虽然无名,但实力不错,黄大仙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到底还是受了伤。

那个杀手在刺杀无果之后,拔剑自刎,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来。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愣住了。

随后我看向了马一岙。

这些天我们一直忙着关注禺疆秘境的后续处理,反倒是忽视了别的东西,之前的苗女安丽和她的随从阿木七日之约到期之后离开,我也没有太多过问,而南梗苗寨与黄大仙关系密切,定然是知道一些消息的。

马一岙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问李洪军后续的事情,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过来的时候,听人聊过一次而已。

马一岙起身去打电话,没多久,叫我过去,说黄大仙找我。

我过去接,电话那头的黄大仙精神有些萎靡,对我说道:“你放心,没有伤到要害,只不过最近半年,可能无法露面,但不影响你和鲁大脚的三年之约,到时候我一定会过来主持的。”

我没想到他受了这样的伤,还如此关心我,心中很感动,随后有些犹豫地问道:“那、那个欧阳晨……”

黄大仙知道我想问什么,说道:“事情发生的头天晚上,横塘老妖就带着她的人离开了,好像是没有回事关系一样,但这样的作态,其实反而显得有些做作,让人怀疑,这莫不是特意做出来糊弄人的?”

我有些担忧地说道:“您,不会……”

黄大仙摇头,说我知道你跟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小姑娘关系不错,所以即便这一次的事情是她在背后张罗的,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杀到她门上去。

我松了一口气,说谢谢,谢谢。

没有等我说完,黄大仙又说道:“不说,侯漠小友,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说您讲。

黄大仙说道:“男儿多情,红颜众多,这并不是坏事,特别是夜行者,精力旺盛,天性开放,不说别人,我年少时也曾经做过左拥右抱、大被同眠的荒唐事儿,但男女感情之事,很是微妙,充满了爱恨情仇,很难说清,把握不好,反受其伤。我明白你对那个女子的感情,但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人是会变的,如果你一直把那份感情停留在你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到了最后,你会很失望的……“

他说得很是委婉,但我还是听出了黄大仙话里面的意思来。

我心中感触,点头说道:“谢谢,我懂了。”

黄大仙却又说了一句:“那个叫做欧阳晨的死士,修为当真厉害,但他为什么愿意帮着那个叫做楚小兔的女子出手,而且为了害怕她被连累,还义无反顾地横剑自刎呢?你自己想想吧……”

难道是为了钱?

我心里想着这个答案,却忍不住苦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

唉……

楚小兔已经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为了杀掉黄大仙报仇,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干得出来的,我又何必去猜测?

打过了电话之后,我瞧见马一岙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说道:“笑什么笑?你的桃花劫呢,后来怎么处理的?”

马一岙翻了一下白眼,没有跟我继续掰扯。

送别宴上,大家相聚,颇为尽性,次日各奔东西,回程的路上,马一岙跟我分享了一个消息,说昨夜大家都喝醉了,他还保持一点儿清醒,瞧见马思凡和安娜进了同一个房间里去。

啊……

我对于这个消息表示无比的错愕,毕竟安娜刚刚才生产几天,就算是战斗民族,应该也不会如此吧?

对于马思凡,我反倒是不意外,毕竟有一就有二,这事儿食髓知味,谁能拒绝?

毕竟大洋马。

回到莽山之后,我们见过了王朝安老先生和小钟黄,又去见了四个肥大的食铁兽,随后马一岙帮着我收集药材,开始冲关。

其中又听说了霍英雄抵达崖州,据说情绪很不稳定,数次痛斥随行之人,怒火冲天。

还好我们已经离开,要不然必然又是麻烦不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因为需要天时,所以并不急着执行,大概一个半月之后,李洪军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

那个叫做绿芽的女孩,被霍家给接走了。

据说,她怀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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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卷尾语

如果经常看我的微信公众号,大家应该会知道,在神秘的大海里面,隐藏着许多许多的秘密,作为万物的起源海洋,这里面藏匿着太多太多的东西,人类至今都没有办法征服海域,以至于我们对于那个地方,有着太多太多的猜想。

禺疆秘境,就是这样一个构建在海底之下的地方,而息壤这种极为稀罕的东西,却是禺疆秘境构成的关键所在。

这件事情,是所有人都没有能够想到的,无论是侯漠,还是朱雀,都是如此。

如果侯漠想要拿走息壤的话,禺疆秘境将会崩溃,而如果他不拿,自己或许就会死于基因崩溃之中。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好在胡车帮他做到了。

胡车,这个出现在第一卷的麻风少年,经过那么久时间的蜕变和成长,最终变成了一个可怕的人,而侯漠与这人几乎是前后脚踏入这个行当,两人无论是修为,还是习性,又或者别的东西,相差都有些太远,心急的读者朋友们,已经开始觉得侯漠不过是一个废物了。

侯漠是废物么?

当然不是,一个入行还没有两年,就已经成为大腿的角色,侯漠的成长已经让所有人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胡车的成长更加可怕。

除了性格和经历,大概就是天赋的区别吧。

所以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秦梨落会对拥有着灵明石猴的“侯漠”,如此另眼相待。

至于胡车到底是个什么血脉,我想我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

当然,有人不知道,也好,不然后面我写出来的时候,大家没有了期待感,反而会比较难过。

身为作者,还是比较希望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出人意料之外。

说回侯漠,我之前说过,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齐天大圣。

他一开始,并没有那么狂。

事实上,又不是野生的夜行者,从小经受正常教育的候漠,又在社会上打拼几年,真的一来就像大圣他老人家一样斗天斗地斗空气的性格,怎么都不合理,而且他如果真的这么跳,估计早死一万遍了。

他又不是土大王。

不过,大圣终究还是大圣,他终究会找回自己的那一份面子,怎么丢的,怎么捡回来。

说说别的人,关于马一岙,他的角色定位是团队的领导者,是掌控全局的人,也是运筹帷幄的首脑,正因为如此,使得他会比寻常的人要更加冷静一些,而他受到的,是精英教育,胸怀、担当和责任感,会时刻充斥在他的身上,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刻板的人。

事实上,他很有意思,至于为什么,后面会有分晓。

除了马一岙,其实还有几个很有趣的人物,这里篇幅有限,我就不一一说明,反正第一届高研班里,在今后的二十年中,会占据一个很重要的地位,以至于江湖上人人提起此事,都会竖起一个大拇指。

天下英雄谁敌手。

大海无量,人间有情,第三件重要物品息壤已经得手,侯漠即将冲开第三重关口,而熔岩棒也改名,成为了“如意金箍棒”,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然而难道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

一卷都没有露面的黄泉引,打了酱油的反派,怎么会甘心这么没有存在感呢?

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围绕着“齐天大圣”的大阴谋,而秦梨落、李安安和楚小兔,到底谁才是侯漠的真命天女呢?

当所有的事情过后,为什么会组成一个西游团,奔赴中东呢——呃,开玩笑的。

接下来的一切,尽在后半卷的《平妖二十年》。

为你呈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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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最后道个歉,这几天佛嫂回家了,没有人帮我校对错别字,自己审核会有盲区,大家多多见谅,有错误的话,帮我在评论区里面指出来,我及时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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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谭云峰蒙冤错案

2000年的春节,因为需要筹备冲击第三重关口的相关事宜,我并没有跟父母一起度过。

为此我特地跟父母打电话聊过此事,好在老两口刚刚开了一家饭店,据说生意还非常火爆,口碑爆棚,忙得不可开交,听到我不回来,反而十分高兴,告诉我,让我跟着那个马大哥一起,好好混着,一看人家就知道是场面人,跟着多学学是没坏处的。

这话儿听得我很是郁闷,有点儿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

除夕的时候,我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招待大家。

我这厨艺是家传的,从我爸那一辈就有手艺,而后来我出去闯荡,当药水供应的业务员,经常会有吃吃喝喝的事情,吃得多了,就慢慢有了研究,也爱好这个,所以弄出来的水准还算是不错。

王虎经过这么久时间的沉淀,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不过已经不再疯癫,能够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像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儿一样。

钟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照顾着几位老人和王虎,时不时还得去喂养那四只食铁兽,颇为辛苦。

所以除夕夜的时候,我都不用他来动手。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就是守夜,这一帮江湖上还算是有些小名气的高手,围在火炉边打麻将。

对于这项活动,朱雀的瘾儿最大,自从沾上了这东西,总是张罗着来玩儿。

不过她的牌技一般般,与我一样,经常都是输家。

反倒是钟黄和马一岙两位师兄弟,天生就有聪慧的脑子,打起牌来,各种花样,每次都能够让我们输得喝一肚子的凉水。

对的,我们打麻将,赌的不是钱,谁输了谁喝凉水。

哈哈哈,正能量不?

说到钱,我先前从禺疆秘境之中弄了一箱子的珠宝来,这些东西的价值都颇高,而且品相极好,马一岙征询了我的意见之后,拿出了一部分来,找人出手,市场反应很不错,又收拢了一大笔的款子来。

而有了这些资金的支持,使得马一岙接手操办我的渡劫之事有了底气,不少十分珍惜的药材,都毫无顾忌地买来。

除此之外,马一岙还托人在羊城和鹏城买了几套房子。

他告诉我,说资金留存在手里面,是最不划算的,整几套房子呢,一来我们江湖飘零,总也有落脚的地方,二来则是可以当做投资用。

对于这些,我什么也不懂,都由他来弄。

正月十五,出了新年,又陆陆续续等待了一段时间,俗话说得好,“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而马一岙给我安排冲关的时间,也正是在这一天。

我等待良久,心情有些紧张,好在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且连王朝安老爷子都过来帮忙坐镇,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以息壤为药引,将我身体里的经脉构建,重新疏通之后,我顺利地冲破了第三关,感觉整个人的精神气质,都截然不同。

先前的时候,我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即便是藏住了身体里的气息,但也掩饰不住那股凌厉锋芒。

而渡劫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厚重许多,神色内敛起来。

小钟黄告诉我,说我现在变得朴实无华了。

朴实无华,这句话用在修行者的身上,算得上是一种赞誉了。

除了修为的提升之外,有一个东西也很明显。

那就是我屁股后面的尾巴。

这玩意从最初的一小截,到现在一尺多长,变化着实有一些大,我基本上已经穿不了紧身的裤子了,否则勒出来的凸起,着实会有一些迷之尴尬。

这玩意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正常生活,我甚至想要将它给斩掉去。

不过马一岙告诉我,这个就是夜行者的标志,难以掩盖的,如果我将它斩断,一来力量会受损,二来没过多久,它就会如同头发一样,又重新长出来。

所以完全没有用。

只有抵达了平妖巅峰,或者大妖境界,能够对于本相达到收放自如了,这玩意就可以收回体内去。

要不然,这种状态会一直陪伴着我。

说来说去,还是得渡劫。

依照我此刻的实力,只要能够渡过五重关,我应该就会很快冲过大妖境地。

否则,这玩意将会伴随着我一身。

当然,除了这烦人的尾巴之外,其他的一切都还算不错。

感受着实力一点一点的增强,我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好了许多,而随后,马一岙开始拿变卖珠宝的钱,去各路消息掮客的手中收购另外两种药引的消息。

一个乌金、一个叵木,只要有了这两样东西,我就能够冲破关口了。

因为有着朱雀在,所以只要有一些线索,我们就能够找寻得到。

那段日子,我一边努力修行,一边训练,有着朱雀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帮忙喂招,我与人拼斗的实力越来越不错,感觉自己冲破了第三关之后,实力也有了一定的提升,越发自信起来。

随后绿芽被接到霍家的消息,传到了我们的耳中来。

这些日子马一岙一直跟外界保持着信息畅通的状态,很多消息,从各路而来,并不闭塞。

我们知道霍家抵达崖州之后,在与天机处进行沟通之后,进行了几次的深海打捞工作,不过情况并不是很好,一直都没有找到霍二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于此事,霍英雄的情绪也很不稳定,甚至与天机处都发生了冲突。

好在李洪军这人的协调能力不错,又有天机处的前辈坐镇,所以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但当霍英雄知晓霍二郎出事的时候,我们也在场时,顿时就把我们给记恨上了。

有消息说霍英雄买了杀手,势必要干掉我们。

另外只要有我们下落的消息,他也花大价钱来买,总之就是一句话,戾气十足。

绿芽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发现怀孕,为了安抚暴跳如雷、处于崩溃边缘的霍英雄,天机处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霍家,而霍家的反应也很快,立刻就派人过去,将绿芽给接走。

至于这里面到底还有着什么样的内幕交易,我们就不得而知。

这段时间,我们主要是以蛰伏为主,要的就是消化掉目前的收获,然后找寻下面的乌金、叵木,至于其他,我们基本上是能不动就不动。

不过在我渡劫成功的一个星期之后,李安安打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李安安问我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谭云峰”的人。

答案自然是“认识”。

当初我们在霸下秘境里历经生死逃出,结果却遇到了马丁背叛,带着许多人过来找我们麻烦,当时的我和马一岙实力有限,对付不了马丁,于是就去找了通背拳一脉的庐山谭家当家人谭云峰帮忙。

按道理说,谭云峰跟我们素不相识,完全没有必要帮我们。

但他却并没有,仅仅是马一岙亮出了“游侠联盟”的牌子,他就义无反顾地扛着一铁扁担,跟着我们下山了。

虽然后来并没有办成事,但他的仗义行为,还是给我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

我问李安安怎么了?

李安安告诉我们,谭云峰目前惹上了官司,据说是谋杀,已经是证据确凿了,但是他一直都不肯承认,喊冤,而他的徒弟则四处找人帮忙,找到了武当的一个俗家弟子。

那小徒弟还告诉这人,说他认识马一岙和侯漠,只不过没有这两人的联系方式,否则就去找那两人了。

最近这半年,我和马一岙也渐渐闯出了名堂来,知道的人还挺多。

后来那俗家弟子把事情反馈到了武当山,李安安听到了,就打电话过来,问问我们的意思。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坐不住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所以我挂了电话之后,立刻就去找马一岙商量,而他听完了大概之后,没有二话,直接拍板,启程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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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马猴千里奔波忙

前往庐山的路上,我一直与马一岙,跟着朱雀在学习妖语,也就是夜行者专用的语言。

这样的场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管再忙,每天我们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学习。

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玩意跟英语一样难学,十分头疼,毕竟我并不是那种学霸的头脑,光是英语这一门,我当初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现在还磕磕巴巴,所以一想到要重新学会一门语言,着实有些发憷。

然而当我真正接触这玩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有的东西,是刻在骨子里面的,都用不着学,就像那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了。

我学的时间不长,与其说是学,更不如说是找回失去的记忆,几乎是一遍就通了。

反倒是马一岙,这个水木出身的学霸,对于这玩意还真的是有点儿磕巴,无论是发音,还是字形,都很难弄,有的时候朱雀教烦了,便由我来代替,居然也有模有样的。

抵达江州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在一处大宅院里,我见到了当初开着小货车带我们下山的那个小黄毛。

这孩子叫做卢本才,谭家一家子人,没有一个成才的,反倒是他学得了谭师傅的真传。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跟着谭云峰老师傅修行,学得一身本事,现如今谭师傅出事,他自然是需要四处奔走的。

不过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像谭师傅这种关起门来修行,开了门种地的修行者,中华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人的生活圈子很小,并不会如同之前那个什么海南观音法会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样,四处交流。

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谋生计,然后才是本身的修行。

所以卢本才去了几处,都没有能够找到帮自己师父洗脱冤屈的人。

不得已,他才搬出了我和马一岙的名字来。

难得他还听说过我们的名声。

见过面,确认了人之后,我们让卢本才说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来,他这些日子一来,一直都在四处奔波喊冤,整个案子都在脑子里面过了无数遍,所以这会儿讲起来,倒是没有什么磕巴的地方。

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还是得怪谭云峰那古道热肠的脾气上。

原来,在两个月之前,一个女人找到了谭师傅,告诉他自己正在遭受家暴。

她的丈夫是个长途汽车司机,一个月会有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而在家的这一个星期里,总是会喝酒,一喝就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打人,狠得下心的那种,一打就往死里打。

说完这些,她给谭师傅看自己身上的淤青和伤痕,告诉谭师傅,最重的一回,打得她两个月都没办法下地。

这女的是谭师傅的一个远房亲戚,出了五服那种,不过她母亲跟谭师傅的妻子是儿时伙伴,故而会比较熟一些,也知道谭师傅的情况,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求上门来的。

这事儿如果是搁到了我们头上,或许就直接推脱了,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光凭着这女人的一面之词,谁也无法判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其求助远方亲戚,还不如直接报警,又或者离婚来得妥当。

但谭师傅却是个抹不开面子的人,答应会管这事,告诉他,如果到时候那男的再打他的话,就打电话叫他,他过来规劝。

果然,没过几天,那女的真的就打了电话过来,说她男人又打他了。

谭师傅心想,既然都已经答应人家了,那就去吧。

于是他就赶到女人所在的镇子上了——说到这儿的时候,卢本才懊恼极了,因为本来他师父是准备叫上他一起去的,结果卢本才那天有个同学结婚,他开着车接亲去了,所以就错过了——谭师傅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睡熟了,而女人则鼻青脸肿地蹲在地上,哭得不成模样。

这女子小的时候,经常被她母亲带着来谭师傅家玩儿,算是谭师傅看着长大的,所以挺心疼的,问了一下,这才得知那男的又喝酒了,一喝大了之后,就对她又打又骂,凶极了。

谭师傅一看这还得了,于是就把那男的给拽到了厨房里去,来了一回冷水淋头,将人给弄醒之后,把他教训了一番,然后问他还敢不敢?

男的很是怯弱,回答不敢了,谭师傅又说了他几句,然后离开。

而女子也跟了出来,说这家没法待了,要跟着回娘家待一段时间,等着男的反省清楚之后,再回去过日子。

结果过了三天都没有人过来接,而那男的单位里发现这人不上班,就派人去找,结果发现屋子里有一股尸臭味,找人撬了锁,进屋之后才发现,人已经死透了。

死因是胸骨坍塌、锁骨刺进了脏腑、大出血而死。

单位的人报了警,公安机关立刻介入,随后找到了那女子,女的直接就交代了,说是谭师傅这边动的手,她什么也不知道。

警方经过现场勘测和调查,并且做了多方取样,最终认定杀害那女子丈夫的人,正是前去给女子撑腰站台的谭云峰谭师傅。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公安机关予以了批捕工作。

现如今谭云峰谭师傅已经被关押在了看守所里面,等待着开庭审理。

不过听说公安机关的证据确凿,已经递交了检察院,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基本上是洗脱不了。

听完卢本才的话语,我们都很是惊讶。

这家长里短的破事情,居然把谭师傅这样一个人给撂倒了,还真的是有些戏剧性,马一岙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找人干嘛?不如找律师啊,争取辩护的时候,弄一个过失杀人,争取减刑啊。”

卢本才说道:“可是,师父说了,他动手很有把握的,只是吓唬那人而已,绝对不可能弄出这样的伤势来。”

马一岙问道:“如果不是谭师傅,那么是谁杀了那男人呢?”

卢本才摇头,说不知道。

在场的人,除了我们几个,还有一个叫做吴老鸠的人。

这人却是李安安口中所说的那个武当山俗家弟子,他是江州本地人,在这一带也算是有一些关系,他在旁边说道:“从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那房间除了刘喜梅和林松两人的痕迹之外,就只有你师父谭云峰的现场足迹,而刘喜梅当日与你师父离开之后,一直都在娘家待着,从来没有离开过,回程的路途也有人证,不可能是她中途折返。”

卢本才红着眼,说可是那女人从头到尾,倒是在撒谎,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对警察撒谎呢?

啊?

我有些诧异地问道:“那女人撒了什么谎?”

卢本才说道:“刘喜梅这个女子的风评一直都不好,我后来打听了,她十四岁就跟街上的小混子睡觉,后来还为镇子上的混混头子打过两次胎,是那一带著名的公交车,跟林松结婚之后,也还是没有改掉风流性子,林松经常跑长途,她就去偷野男人,到处偷腥,给林松不知道戴了多少绿帽子……”

我这才听明白了,说怪不得林松喝酒了老打她,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卢本才摇头,说错了,你知道刘喜梅为什么要嫁给林松么?

我说为什么?

卢本才说道:“因为林松是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老实人,属于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刘喜梅这女子长得又有一些小姿色,林松娶了她之后,从来都没有舍得动手打过她,喝酒只不过是为了麻痹心中的痛苦而已。”

我搞不明白了,说既然林松没有打过刘喜梅,那她为什么说林松家暴呢?你怎么知道林松没有打过他?

卢本才说我问过了林松生前的几个朋友,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我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刘喜梅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出来的?如果是假的,你师父不可能看走眼吧?

卢本才说道:“所以我说刘喜梅满口谎言嘛。”

吴老鸠在旁边说道:“你这些都跟警察说过了,人家不是告诉你了么,说这两口子的事情,就算是朋友,也不一定知晓得那么清楚……”

卢本才有些着急了,说那刘喜梅老公才死几天,就搬去跟烂鼻张住在一起了是怎么回事?

吴老鸠撇嘴,说你不是说了吗,那女人水性杨花,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我问道:“那什么烂鼻张又是谁?”

吴老鸠说道:“那个镇子里面的一个地下赌场老板,有点儿小钱。”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马一岙终于插嘴说道:“小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认为,林松并不是被你师父教训时受了重伤死亡的,而是事后有人潜入屋子里,进行了致命击杀,而真正杀害那个林松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现在跟刘喜梅在一起的烂鼻张,对吧?”

卢本才猛然点头,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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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追迷踪杀人灭口

马一岙问卢本才,说这个猜测,你跟办案子的警察说过没有,他们是怎么说的?

卢本才说啷个没说呀,讲了的嘛,不过他们那帮人不但不信,还非骂我胡思乱想,在这儿乱造谣——我哪里造谣?刘喜梅那烂货肯定是见异思迁,想要跟烂鼻张那王八蛋在一起,所以才处心积虑弄出这么多事情,最主要的,是她居然还想到要栽赃到我师父头上来,简直就是“最毒妇人心”啊……

他有些激动,双目通红,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师父这无妄之灾,心中难过。

其实卢本才讲的这个逻辑,也说得通,谭师傅是什么人,我们都晓得,这样的高手,下手怎么可能没轻没重?

人肯定不是他杀的,而刘喜梅这女人心怀鬼胎,满口谎言,很有可能就与谋杀案有关系。

不管那个凶手到底是烂鼻张,还是别的人,找到刘喜梅本人,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当然,如何让那恶妇开口,这事儿还是有些难度的。

马一岙与我对了一眼,然后与卢本才说道:“行吧,不管怎么回事,我们去见一下你师父,让他安心,这件事情,交由我们来处理。”

卢本才苦笑,说我师父现在的情况特殊,现在是禁止探视的……

我们看向了旁边的吴老鸠,他是这儿的地头蛇,不知道在局子里面有关系没有。

吴老鸠大概是得到了李安安的吩咐,所以对我们倒还算客气,说这个,我去试着安排一下吧。

他起身去打电话,而我问卢本才,说那个叫做啥,刘喜梅的女人,现在在哪儿呢?

卢本才说道:“给她男人办完丧事之后,消停没两天,就跟烂鼻张姘居在一起了,我上回还见过她,找她说起这事,给她骂得一脸口水……”

我说你就没有想办法,从她嘴里撬点儿什么东西出来?

卢本才一愣,说什么意思?

马一岙听不下去了,说道:“也就是说,把那女人给绑了,找个地方仔细盘问一下。”

卢本才摇头,说那,那可是犯法的,我师父跟我说过,这个不行……

得,这家伙给谭师傅给教傻了,白染了一头黄毛。

没多一会儿,吴老鸠打完了电话过来,跟我们说,可以安排,不过这件事情不宜张扬,所以只能有一个去见谭师傅,让我们商量一下。

我与马一岙简单聊了两句,由他跟着吴老鸠去见谭师傅,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而另外一边,让我和朱雀跟着卢本才一起,去找那个刘喜梅。

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马一岙告诉我,在他回来之前,让我确定一下她在哪儿就行了,先别动刘喜梅,免得打草惊蛇。

那娘们既然有如此运筹帷幄的本事,心眼一定挺多,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他估计我未必能够应付得过来,反而惹了一身骚。

我知道马一岙想要干嘛,他先前展示出来的催眠术让我为之赞叹,想必也是准备用这一手,来让那娘们说实话。

我表示知道,于是大家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我与朱雀,还有卢本才一起坐着他的小货车离开了市里,前往镇子上去,傍晚的时候,我们赶到了那镇子,随便找了家店子吃了点汤粉,然后卢本才带着我们赶往烂鼻张的住处。

烂鼻张住在镇子东头的一处院子里,我们赶到的时候,铁门紧闭,卢本才瞧了我一眼,张嘴欲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瞧见他这模样,有些无语,只有自己出头张罗,上前拍门。

我拍了半天门,院子里才有动静,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萝卜头儿来,打开铁门里的一条缝,瞧了我一眼,说你谁啊,干嘛的?

我瞧见是一小孩,有些意外,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好小朋友,请问刘喜梅在不在这里?”

小萝卜头一听这名字,顿时就没好气地将那挡板给关上,说道:“不在。”

我听他这是要走,赶忙拍门,砰砰砰,小孩儿不耐烦了,说敲什么敲,都跟你说了,那骚娘们不在,回娘家了。

嘿,这人小鬼大的劲儿。

我有些意外,看向了卢本才,他有些意外,说回娘家?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我说她娘家在哪儿?

卢本才说道:“庐山脚下的一村子,离我们那儿挺近的。”

我说那走吧。

卢本才愣了一下,说这就走了?

我瞧见小黄毛还挺可爱的,忍不住笑了,说不走,难道还准备留在这里吃晚饭?

卢本才赶忙带着我们赶往刘喜梅娘家,路上的时候,他问我,说他师父这事儿还有希望不?

我说没事,只要刘喜梅翻供的话,就没问题。

卢本才忧心忡忡,说那家伙要是肯翻供才怪呢,我之前找过她几回,都不得行。

我笑了,说没事,我们来跟她说,问题不大。

随后我跟朱雀聊起了关于文曲勾兑丹的话题来,那本从白七郎书房里抢救出来的残卷里面,关于这一篇是最完整的。

只不过它上面记录的,是关于如何凝练妖丹的事情,这事儿对于我一个都还没有完全觉醒的小妖而言,着实是有一些太远了,而我也并没有从这里面,看出什么关于“八九玄功”的线索来。

反倒是对于朱雀来说,有一些用处,因为她这些日子的修行,又有所感。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秦梨落的修为,直接从平妖巅峰,提升至大妖境地去。

不过朱雀本身有着自己的内丹融练之法,对这个更多的,只不过是借鉴罢了。

如此聊着,地方就到了,此刻天色已晚,我们赶到了刘喜梅的娘家,卢本才来过多次,跟她母亲还挺熟,敲开了门之后,问起刘喜梅来。

她老娘告诉我们,刘喜梅中午的确是回来了一趟,不过天擦黑,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卢本才问去了哪儿,她老娘有些不太高兴,说我怎么知道?

有刘喜梅这样一个不省心的闺女,她老娘当真是操碎了心,而卢本才又是谭师傅的徒弟,老人家心中满是疙瘩,也不怎么肯讲,我们没办法,又调头离开。

车子开到村口的时候,有一个人瞧见这车,便喊了卢本才一声。

卢本才停了车,跟那人聊了两句。

原来这人是卢本才的一同学,两人见面,聊了几句,那人问卢本才过这儿来干嘛呢,卢本才如实告诉他,说是来找刘喜梅的。

那人笑了,说你又帮你师父忙活呢?那事儿不是快判了么,我听说你师父算是过失伤人,应该判不了几年的……

得,这事儿传到十里八乡都知道了。

卢本才不好跟他谈及我们,便敷衍两句,而当他说起找不到人时,那人笑了,说我刚才还在村东口的小饭庄见到她呢,她在跟咱村的王大顶在喝酒。

卢本才一听,赶忙问道:“她还在不?”

他同学摇头,说提前走了。

卢本才说她没有回娘家,你知道她会去哪儿不?

他同学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说王大顶老婆不是去了纺织厂上班了么,这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几次,你说这孤男寡女的,大晚上在那里喝酒吃饭,完了能干嘛去?

卢本才这时反应过来,说你的意思,是她可能在王大顶家?

他同学笑了,鼓动道:“唉,咋样,你这是要去抓奸么?要是的话,我去多喊两个人来,帮忙堵后门……”

卢本才看向了我,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他这才说道:“算了,懒得管那闲事。”

他同学瞧见卢本才不愿出头,有些遗憾,说哦,那行吧,有空来家里坐啊。

卢本才本来要走,想了想,问道:“对了,王大顶家住哪儿呢?”

他同学指着村西头,说那边,大槐树旁边往里走,第三家就是了。

卢本才同学离开之后,他问我,说干嘛不去?如果真的抓到了,那女人的臭名传出去,她先前说的话,公安机关或许就会重新考虑呢?

我摇头,说用不着。

卢本才问我,说那怎么办?

我说你出村去,把车停好,我们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下了车,按着他同学说的地方找了过去,首先找到了那大槐树,随后往里走,找到了第三家,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我走到门口,耳朵挨着墙,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男女交欢的声音,想着难道两个人已经完事,现在已经躺下去了?

我继续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突然间听到有痛苦的呻吟声。

我看向了旁边的朱雀,她朝着我点头,表示也听到了。

我脑子“咯噔”一下,顿时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杀人灭口。

糟了,我没有再多犹豫,直接一脚踹开了门,冲进了房子里面去,径直走向卧室,将灯一打开,瞧见床上躺着两个光溜溜的男女,而两人口中,则吐着白沫,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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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粪汤灌口可解毒

(为@小十二? 加更)

瞧见这情况,我顿时就头皮发麻,快步上前,瞧见那对男女的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显然是吃错了东西。

朱雀箭步上前,手指按在了那女人高耸的胸口处,然后冲着我喊道:“去厕所舀一瓢粪来。”

啊?

我愣了一下,等到朱雀说第二遍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赶忙冲出房间,在客厅处随手拿了一个大瓢,冲向了屋子外的茅厕去,从那满是蠕动蛆虫和污浊粪便的粪桶里,舀了一大勺浓稠的粪便来,又冲回了房间,问这个可以么?

朱雀瞧了一眼,说道:“太稠了,弄稀一点。”

我听到,又冲到厨房里去,冲了一点水,回到房中,朱雀对我说道:“给她喂进去。”

我顾不得恶心,将那女人的嘴巴给捏住,然后将那稍微稀释了一些的粪便,给直接喂进了她嘴里去。

那玩意太恶心了,即便是处于半昏迷之中的女子,跟硬生生灌进一口之后,顿时就吐了出来,我给溅到了手上,很是郁闷,而朱雀却瞪了我一眼,说快啊,给她喂进去,让她将东西给催吐出来。

我没办法,硬着头皮,又往里面灌,这时卢本才进了屋子里面来,瞧见这一幕,一脸诧异地说道:“这是怎么了?”

呕……

女人给喂了几大口的粪水,胃部终于受不了了,剧烈的收缩,开始呕吐起来,一大滩混含着粪水、酒菜以及乌黑色液体的呕吐物喷柱一样吐了出来,喷了他一身。

卢本才有点儿崩溃了,连连往后退,而我却叫住了他,问道:“这女人是刘喜梅吗?”

卢本才强忍着恶心,说道:“可不是吗……”

我将手中的瓢递给了他,指着旁边那男人说道:“给他喂下去。”

我瞧见那女人差点儿将苦胆水都要吐出来,脸色却好了一些,知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松了一口气,剧烈的恶心终于浮上心头来,让卢本才处理剩下的这男人,而我则得去厨房洗一下。

我主要是手上沾了些污秽,在厨房的水龙头里处理干净之后,我回到了房间里来,瞧见那一男一女都穿上了内衣,一脸惊慌地看着我们。

我揉了揉脑门,有些头大。

先前马一岙让我只要盯住这女人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过多接触,免得打草惊蛇。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打算来着,毕竟对于这些事情的处理,我还没有一个大概的想法,然而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就中毒了,我要是不出手,那么这事儿可就死无对证了。

只不过现在弄成这样的境地,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好。

我毫无头绪,而卢本才也是跟无头苍蝇一样,看着我,等我出主意呢,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他们情况如何?”

朱雀说道:“暂时是把小命给保住了,不过具体的,还得去看医生。”

我点头,说行吧,小卢你开车,送他们去医院吧。

那个男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瘫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是哪个啊……”

这家伙应该就是那个叫做王大顶的,他背着自家媳妇偷人,还给撞上了,心中自然是无比的纠结。

毕竟如果没有我们的介入,只怕他得死在这儿,但他这事儿如果传出去了,他不但没法做人,而且自家媳妇估计还得跟他离。

我瞪了他一眼,说你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呢,还想不想活了?

事关性命,那人就算是再多的想法,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点头,说好吧。

卢本才去开车过来,我将这两人先后扶上了车,位置不够,他们坐的是后面的车厢,我在旁边看着,一路上那刘喜梅都没有说什么话,反倒是男人嘴比较碎一些,不过更多的,是乞求我们不要将这件事情张扬出去。

瞧见他那卑躬屈膝的态度,我不耐烦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有胆做这事儿,还没胆承认了?”

王大顶顿时就哭了起来,指着旁边双目无神的刘喜梅说道:“是她勾引我的,我只是意志不坚定而已……”

我看向了旁边的刘喜梅,她居然也不反驳,一对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头顶星空,时不时干呕着。

我忍不住问道:“刘喜梅,你不好奇我们是谁么?”

刘喜梅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沙哑地说道:“你们跟着卢本才一起过来的,想必是谭师傅的江湖朋友吧,不过这事儿你们找我是没有用的,具体的是人家公安机关办的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倒是门儿清。

我意识到面前这个面容姣好、身材不错的少妇是个难缠角色,不过还是忍不住地说道:“是,的确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挺想知道的,到底是谁这么不放心你,给你下毒,想让你去死呢?”

没想到她居然不为所动,而是淡定地说道:“乡下地方,做的东西不卫生,食物中毒是难免的,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的话让我为之震惊,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完全看不出一个家庭妇女的影子。

我笑了笑,没有跟她继续聊。

等到了医院,将两人送去洗胃之后,我接到了马一岙打来的电话,他问我这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把事情跟马一岙说起,他听我说完,赶忙说道:“你在那里看着,别让她走了,我现在马上就赶过来。”

他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差不多一个小时,马一岙才跟吴老鸠赶了过来,而这个时候刘喜梅和王大顶都已经洗过了胃,彻底脱离了危险,目前在病房里躺着。

马一岙瞧见我,问人在哪儿,我指着病房,说在里面呢。

马一岙问:“报警了没有?”

我摇头,说没有,因为不确定这件事情的性质是什么,所以暂时没有惊动警方;另外你不是说要过来么,我想等你问完再说。

马一岙点头,说对了,这事儿咱们先过手——对了,有查出来中的是什么毒么?

我没有,这儿的技术条件不行,残渣样本我已经保留了,但具体的构成,估计得由公安机关的技术部门才能鉴定出来。

马一岙说走,去会会那女人。

我跟着他往病房那儿走去,一边走,我一边问谭师傅的情况,马一岙告诉我,说谭师傅的精神状况不太好,有点儿消极和颓废,跟公安机关也不配合,我问了一下,里面倒是挺规矩的,没有对他动手脚,号子里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我忍不住笑了,说废话,就号子里面的那一帮人,有能干过他的么?

走到了门口,我对马一岙说道:“小心点,那女人有点难缠,精明得很。”

马一岙点头,说我晓得。

推门而入,屋子里三铺床,中间空着,靠窗一边的躺着王大顶,而靠墙这边,躺着刘喜梅。

卢本才坐在屋子里,守着两人。

瞧见我们走了进来,一直躺着的王大顶下意识地就坐了起来,马一岙看了他一眼,对卢本才说道:“把这位大哥扶出去透透气。”

王大顶不愿,低着头说道:“医生吩咐了,我需要静养。”

马一岙平静地看着他,说是么?需要打电话叫你媳妇过来陪你么?

那人一听,立马怂了,在卢本才的搀扶下离开。

马一岙走到了刘喜梅的跟前来,朝着她伸手,彬彬有礼地说道:“你好,认识一下,马一岙。”

那个稍有姿色的女人瞧了一眼帅得跟明星一样的马一岙,脸色稍微好看一些,与他伸手握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的意思,已经跟你们的人说过了,这件事情,我真的帮不了……”

马一岙摇头,说没,我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而已,没指望你别的,对了,你信命么?

啊?

他跳跃性的提问,让刘喜梅为之一愣,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信吧。”

马一岙又问道:“那你迷信么?”

刘喜梅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不信。

马一岙露出了一口白牙,说道:“不信啊?我倒是会一些招魂的手段,这样,正好你在,我把林松的鬼魂给引过来,我当场问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好吧?”

刘喜梅警惕地看着他,说你说什么鬼话呢,人过了头七,魂都已经归了地府,投胎去了,怎么可能招得回呢?

马一岙笑了,说你不是不迷信么,怎么还知道头七啊,投胎这事儿呢?

刘喜梅有些结巴,说老辈人都这么说的嘛。

马一岙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了一张白布来,将它挂在了床头上,然后说道:“你说的那个呢,是正常情况下的,但你丈夫林松却不是啊,他属于暴毙,心里面有怨气,不肯离开,所以一直都在徘徊呢,我正好帮他把这心结的扣子给解了,让他不要再缠着你,免得到时候变成迷失心智的厉鬼,你说对吧?”

刘喜梅听得毛骨悚然,左右打量,说啊,他缠着我?他在哪儿呢?

马一岙笑了,指着她的头顶,说不就骑在你脖子上吗?你难道,不觉得头,有些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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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毒妇严防心机重

对于马一岙,刘喜梅原本是挺有戒心的,并不太信任他,所以当马一岙用那拉家常的语气开始聊天的时候,她一直都很警惕,并不愿意相信马一岙。

所以当他一本正经,说刘喜梅脖子上骑着人时,她虽然给惊了一下,但却并不信。

她冷冷一笑,说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无知农妇,在这儿骗鬼呢?

马一岙却并不与她争辩什么,说完那句话,便对我说道:“把电灯关一下。”

我过去,将电灯关上,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而随后,马一岙在白布之后的空床上,点燃了一只红蜡烛,口中念念有词之后,轻轻一喝:“年利月德,天地开泰,吉日良时,开光大发彩,举手先行来点眼,点你左眼知天机,右眼识地理,日月两眼照分明,视。其次来点耳,左耳能听万人言,右耳能察万

人语,聪。三光星斗则点鼻,戒香定香与慧香,解脱智见开信香,馨……”

他极为严肃地喝念着咒诀,然后转过身子,坐在了刘喜梅的这边床上来,用手指在白布之上,轻轻一点。

那白布微微一晃,紧接着,浮现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来。

那女人与刘喜梅一样,都半躺在床上,斜倚着枕头,只不过,与刘喜梅不同的,是她的脖子上,真的骑着一个个头敦实的男子。

“啊……”

瞧见这一幕,刘喜梅原本还算是淡定的情绪,陡然爆发了,歇斯底里地大声叫着,双手朝着头上使劲儿挥动过去。

我瞧见马一岙弄得惟妙惟肖,不由得也有一些毛骨悚然起来,下意识地扭头,越过白布,看向了放着蜡烛的那床上,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不过是光影效果而已。

也不知道马一岙是怎么弄的,效果十分的逼真。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变得无比清冷,让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地打颤。

我都有些感觉不太好,更何况是刘喜梅。

她原本心中就有一些恐惧,此时此刻的场景,顿时就崩溃了,大声地叫着,手使劲儿挥动,甚至想要站起来,去撩那白布。

这白布本来就是马一岙弄出来的重要道具,若是让她扯去,戏还怎么演?

当下马一岙也是压住了她的身子,一脸严厉地喝道:“妇人刘喜梅,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这是在帮你么?你若是扰乱了这一场通灵,那么这冤魂可就一直会盘踞在你的头上,一直等到你阳气被吸光,最终惨死——你可甘心?”

刘喜梅原本就心慌意乱,听到马一岙的话语,顿时就慌了神,哭着说道:“求求你,让它离开我吧,不是我害得他啊,不是啊……”

事情来了。

我瞧见马一岙不动声色地往衣服兜里摸了一下,仿佛是在开启某种录音设备,然后用低沉的语气,缓声说道:“不是你害的林松,那又是谁?他告诉我,他死的好惨啊,心中好冤,他告诉我,就是你杀了他的……”

“啊!”

刘喜梅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双手抱着头,使劲儿大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马一岙再一次地跟她确认,说不是你,那是谁?你说出来,说出来,他的冤屈解了,自然就会走。

刘喜梅张开发白的嘴唇,刚要说话,突然间眼球猛然往上一翻,那尖叫声戛然而止,随后双腿一蹬,竟然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我愣了一下,瞧见马一岙赶忙扑上去,用手指去试探刘喜梅的鼻间,忙问:“怎么了?吓死了?”

马一岙摇头,说不,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我松了一口气,瞧见那白布上原本惟妙惟肖的黑影变僵,最后化作了两张小纸片落下来,不由得说道:“你这个弄得也太逼真了,搞得我都有些吓着了——是不是药下得太猛了,她给吓晕过去了?”

马一岙阴着脸,翻了一下刘喜梅的眼睑,又将手按在了她的胸口处,轻轻扣动两下,试一下她的神经反应。

如此弄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阴冷起来,说道:“我们碰到对手了。”

对手?

我愣了一下,说道:“什么意思?”

马一岙说道:“你当真觉得事情会这么巧,她马上就要说出真相了,人就吓得昏了过去?”

我说难道不是么?

马一岙摇头,说当然不是,有一个学催眠术的高手,用暗示的手段,在她的脑子里植入了一个指令,只要是她对别人说出了事情的真相时,大脑就会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直接宕机,进入昏迷之中去。

我听到,有些惊讶,说这么神奇?

马一岙说拥有这样手段的人,要么是很厉害的催眠术高手、心理专家,要么就是精神力强悍的修行者——不管是哪一个,跟这地方的人,以及刘喜梅所接触的层面都相差太远。所以说,这件事情不简单,背后肯定还有更多的麻烦。

我说那怎么办,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马一岙揉了揉太阳穴,说这事情呢,其实还得靠开导,只要这刘喜梅的主观意识上面能够配合,无论那人的手段有多么厉害,我都是能够直接越过限制,挖掘到事情真相的,只不过,我看她是铁了心地要撒谎,执迷不悟了。

旁边的朱雀插嘴,说这不是废话么,她要是说了真话,那么自己就成了谋杀亲夫的毒妇,是要进监牢里面的,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可能撂实话呢?

马一岙想起一事儿来,问我道:“她先前吐出来的残液,做了收集对吧?”

我说对。

马一岙说道:“那回头给吴老鸠,他在这边的关系不错,让他找专门的鉴定机构去研究一下,看看里面的具体成分。”

我说刘喜梅现在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是知道有人要害她,只怕也不会配合的。

马一岙笑了,说不一定哦,人嘛,终究还是怕死的,一边是坐牢,一边是死亡,她最后,或许会做出明智选择的。

我们说着话,而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我问谁,吴老鸠应了一声,说医院听到里面动静很大,问怎么回事。

马一岙收起了白布,然后去开门,对外面的医务人员说道:“她受了惊吓,现在睡过去了。”

马一岙长得一副好皮相,那护士小姐看起来天性刻薄、刁钻,原本是怒气冲冲,想要问责的样子,瞧见他那心神气定的样子,却一下子就将那责问的心思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笑着说道:“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接着很是热情地跟马一岙攀谈起来,问他跟病人是什么关系,旁敲侧击,让人忍不住好笑。

马一岙勉强应付着小护士,而我按照他的吩咐,将收集的残渣递给了吴老鸠,吴老鸠听了,将东西收起了,然后说道:“这儿恐怕是弄不成什么的,可能要去省城找人弄,结果可能就要再等两天才行。”

我说好,尽快。

当天我、朱雀和马一岙哪儿都没有去,就在这儿守着,一夜过去,次日刘喜梅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好一会儿才弄清状况,紧接着居然提都没有提昨天之事,待医生检查完毕之后,闹着要出院。

她洗过了胃,又吃了点药,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是符合出院条件的。

只不过,她一出院,就脱离了我们的掌控,这事儿还真的有点儿麻烦。

马一岙找到了她,劝她道:“你现在问题很严重,昨天食物中毒的事情,不是意外,是有人想要对你动手,让你永远的闭嘴……”

刘喜梅却不信,说你诓鬼呢,不过就是小饭庄不卫生而已。

马一岙说你昨天吐出来的残渣,我们已经送去检验了,到时候结果出来了,你看一眼就知道到底是食物中毒,还是有人恶意投毒了;再说了,昨天你昏迷过去,后面的法事我不好做,你老公的冤魂也没有走,他如果一直缠着你,要不了三两个月,你恐怕就会阳气尽失,到时候你可就真的救不了了……

既然知晓刘喜梅心底有鬼,她本身又十分迷信,所以马一岙倒不介意用这个来恐吓她。

不过刘喜梅居然硬得下心来,并不在乎,而是说道:“我不怕,我跟铁佛寺的一个和尚很熟,到时候去他那里,求一个符箓过来,什么也不用怕的。”

马一岙听到,随着她问道:“跟一个和尚很熟?那人叫什么名字,要是真的有法力,我说不定听说过。”

刘喜梅很是警戒,说你想问什么,他跟这件事情没关系的。

马一岙看着她,说那谁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他步步紧逼,刘喜梅突然间狂躁起来,大声喊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走,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去告诉警察,说你们骚扰我,说你们要弓虽女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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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存惶恐陡失踪

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的刘喜梅让我们意识到,这个女人的内心里,肯定是有着很多秘密的,要不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有选择求助我们,而是想要将我们给赶走,就完全没有道理了。

马一岙关于她亡夫的那些话,她相信了没有呢?

肯定是信了的,如果不是,她就不可能这般的慌张和混乱,但即便是相信,她依旧选择不与我们合作,那么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根本就是杀害她亡夫的凶手,至少也是同谋。

如果她将这个消息说了出来,不但要面临牢狱之灾、杀身之祸,而且名声也毁于一旦。

虽然说起来她的名声本来就很不好听了,但女子放荡,却比杀夫要来得好听许多。

至少不凶险。

瞧见刘喜梅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考虑到在医院的病房里影响不太好,马一岙与我对视一眼之后,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马一岙的电话号码,随后他便带着我们先离开了。

出门之后,马一岙与我交换了一下意见,基本上确定了我的判断,这个刘喜梅如果没有参与杀夫之事,是不会这般表现的。

现在的问题有点儿麻烦了。

先前我们虽然猜测到她极有可能参与此事,但并不紧张,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我们觉得对付刘喜梅这样一个农村的家庭妇女,基本上是手到擒来,要不然就威胁恐吓,要不然就是催眠大法,总是能够让她开口的。

只要她开了口,谭师傅这事儿基本上就算是了结,费不了太多的功夫。

但现在看来,那女人的背后,是有高人的。

那人仿佛早就算好会有人对女人进行心理暗示,或者诱供,所以在她的思维意识之中设置了一个包袱,让我们无功而返。

那么现在我们的路子,就堵在这里,没办法前进下去了,因为即便是女人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怀疑自己的死鬼老公很有可能变成了孤魂野鬼,随时都会过来讨命,也不会将真相给说出来。

我问马一岙怎么办?

他露出了一口白牙,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有点意思,我倒是很期待,刘喜梅背后的那位高人,到底是谁。”

我这才想起了,说你认为,那个高人,就是杀害刘喜梅老公林松的凶手?

马一岙说道:“即便不是凶手,也是策划栽赃嫁祸给谭师傅的幕后黑手。”

我终于明白了马一岙的思路,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那个幕后凶手,谭师傅身上所有的冤屈,也就可以洗脱了?

马一岙打了一个响指,说对,就是这样子。

我说那怎么办呢?哦,我懂了,你故意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让刘喜梅坐立不安,而她一旦慌张,就会想办法去找那人对峙,质问那人为何要害她,而一旦她有所行动,那个家伙就无处遁形,就得冒头了,对吧?

马一岙点头,说对,刘喜梅不是江湖人,对于这样的家伙,就算是我们知道她做了恶事,也没有办法按照江湖规矩办,这是咱们行当的潜规则;但她背后那人,肯定是江湖中人,既然是江湖人,那就按照江湖的规矩办,那个时候,我们行事,就用不着受太多的约束了,而这事儿就算是说到公门去,他们也是不会管的。

听到这话儿,我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马一岙说守株待兔是肯定的,瞧刘喜梅这状态,盯死了他,就能够顺藤摸瓜,将后面的事情都给捋平了。

我说行,我来吧,我耳聪目明,做这事儿在行。

马一岙摇头,说咱们几个人轮流排班吧,这事儿得高度集中精神,你一个人是熬不住的。

朱雀点头,说我同意。

我们找到了卢本才,几人简单地聊了一下,然后商量出了时间表,随后就在医院旁边的旅馆开了房间。

本来我们准备四班倒的轮换,为此马一岙还专门去买了两个手机和电话卡来,一个给卢本才,一个给朱雀,那个时候的手机还挺贵的,卢本才又想要,又感觉太过于珍贵,推脱了一番方才拿着。

至于朱雀,则直接拒绝了。

她一直都不习惯用手机,事实上我们都提过几回了,希望她能够带一部,免得到时候真的要分开了,找不到人。

但朱雀一直都拒绝,她虽然对于现代社会的种种事物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但对于手机这种随时随地都能够通话的电子设备,却一直都很排斥。

她说她会一直跟着我的,不会跟丢。

这一次还是一样,最后马一岙没有办法,只有排三班,让朱雀和我一起,时间稍微长一些。

至于吴老鸠,他只不过是李安安吩咐过来帮忙的,就用不着他也过来蹲守了。

另外他还得去省城找人检验呕吐物的成分呢。

我们商量完毕之后,便立即实行起来,首先是我和朱雀,两人值班到下午,然后就是马一岙,值班到凌晨一点,再然后就是卢本才,他负责后半夜的部分。

甭管刘喜梅去哪儿,我们都跟在旁边盯着。

马一岙脑子里有一些想法,想要去准备东西,所以也不跟我们客气,带着卢本才离开。

我和朱雀守在病房的外面,两人聊了几句,我又问起了秦梨落的事情,她有些不太高兴,跟我争辩几句,然后出外面去透气了,而这时我瞧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少妇显然是哭过的,眼睛红红的,表情却凶狠无比。

这几人走进了病房,没一会儿,里面发生了争吵声。

随后我听到有女人大声骂道:“你个狐狸精,勾引我老公,我打死你……”

我听到这动静,这才想起来,那个女人,恐怕就是王大顶在城里纺织厂上班的妻子。

她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带着娘家人过来找人撒气了。

我怕她把刘喜梅打坏了,赶忙冲进病房里去,瞧见那床上的被子洒落在地,那女人揪着刘喜梅的衣领,然后扇她的耳光,刘喜梅起先在躲,随后被那两个男人给死死按住,就只有将脑袋往床上埋去,不让她打脸。

女人显然是发了狠,打得很重,毫不留手,刘喜梅大病初愈,哪里扛得住这个,只有呜呜地哭着,不敢反抗。

而王大顶在旁边看着,也不帮忙,显然是怕惹火上身。

我看不下去,过去阻拦,差点儿给那少妇给挠了脸,好在我身手不错,眼疾手快,将她给按住,然后将那两个上前来招呼的男子给撂翻倒地,他们这才消停一些。

几人讨不了好,终于不动手了,但却骂骂咧咧的,随后帮王大顶办了出院手续。

刘喜梅给这么一弄,精神有些萎靡,对我的帮忙也不感谢,双目无光地瞧了我一眼,一直不说话。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她去护士站打了一个电话,我在拐角处听着,原来是叫她相好过来接她。

没多久,一个酒糟鼻的熬冬瓜开着一摩托过来,我打量了一下那人,跟卢本才跟我描述的“烂鼻张”很像,这才知道刘喜梅没有回娘家,也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跟着烂鼻张走了。

我跟在后面,瞧见烂鼻张对刘喜梅的态度并不是很好,时不时还骂几句,而刘喜梅刚刚大病初愈,脸色苍白,也没有跟他争执什么。

另外我观察了一下,烂鼻张应该不是我们这个行当的人,单纯就是个混混头子而已。

烂鼻张载着刘喜梅离开,我来不及去叫马一岙和卢本才,只有跟朱雀打的,在后面跟着。

一路尾随,来到了上次我们找到的大院,烂鼻张领着刘喜梅进了院子,两人进了屋子之后,我和朱雀翻墙,在墙角偷听了一下,发现这两人在吵架。

原因也很可笑,烂鼻张想要跟刘喜梅为爱鼓掌,然而刘喜梅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无比,哪里有这心情,当时就拒绝了。

结果烂鼻张勃然大怒,跟刘喜梅大吵一架,然后就离开了。

他摔门而出的时候,我们找地方藏了起来。

瞧见他愤然离去,我差不多将两人的关系给搞清楚了——那烂鼻张对刘喜梅,应该也没有什么真感情,只不过是将他作为泄欲的工具而已,而没有了那一层关系,刘喜梅求他留下来陪她这点儿小要求,他都懒得敷衍执行。

烂鼻张走后,刘喜梅在屋子里哭了很久,等到中午的时候,她仿佛有些害怕,所以就出去逛街了,我和朱雀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打电话跟马一岙通报情况。

刘喜梅去镇子的台球室待了很久,下午马一岙跟我们交接的时候,她则钻进了录像室里去。

很显然,她在害怕,害怕马一岙说的那个死鬼老公。

所以哪儿人多,她就往哪里钻。

与马一岙交接之后,我们在镇子上的一招待所开了房歇息,等到了半夜的时候,马一岙与卢本才交接回来,我特意起来,跟他聊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又歇下了。

结果到了半夜的时候,马一岙过来敲门,我打开,他一脸着急地说道:“卢本才刚才打来电话,说刘喜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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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抽水机房见弃徒

我赶忙问道:“怎么回事啊,他一个修行者,怎么连个普通人都看不住?”

马一岙说他估计是没什么江湖经验,一不小心就走了眼,这个很正常,毕竟谭师傅只是教他本事,却没有教他江湖闯荡的经验,这事儿怪不得他,走吧,我们先过去。

我不敢怠慢,喊了朱雀,三人匆匆赶到了烂鼻张家旁边,卢本才瞧见我们,迎了上来,一脸懊恼和悔恨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马一岙安慰他,说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卢本才说道:“我蹲了大半宿,眼睛都不眨地在这儿看着,结果半夜的时候有人过来巡逻,我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不让人瞧见,免得解释不清楚,没曾想我这边藏起来不久,就感觉眼皮子异常沉重,不知道为什么就睡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才感觉不太对劲,赶忙进院子里去盘查,发现屋子里就两个人,一个烂鼻张,一个他儿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刘喜梅也不见了。”

我一听,就感觉不对:“你是说你的眼皮子异常沉重?也就是说,你的沉睡,并非是出于个人的主观意愿?”

卢本才点头,说当然,我为了夜里守着,白天是睡了觉的,怎么可能眼皮子一耷拉就睡过去了?

马一岙说道:“人已经确定不见了么?”

卢本才说对。

目标消失,马一岙并没有太过于惊慌,而是想了想,说道:“那行,就去问问烂鼻张,说不定就会有答案。”

卢本才有些犹豫,说这样子恐怕不太好吧?

马一岙却笑了,说开赌场捞偏门,这样的家伙已经算是半个江湖人了,对于这种人,用不着客气,也用不着守什么规矩,因为他们心里有鬼,不可能将这些事情摊到桌面上来,找公家处理的。

说罢,他朝着院子门口走去。

那大铁门里面锁着的,不过这个却难不倒马一岙,他摸了一根发卡,捅了捅,就把门给弄开了,随后又故技重施,进了屋子里,带着我们鱼贯而入,直奔烂鼻张房间。

过客厅的时候,因为太黑,卢本才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弄出了点儿动静来,却是把烂鼻张给惊醒了。

那家伙不愧是开赌场的,警惕性就是高,等我们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摸到了窗子边,准备跳窗逃跑了。

不过有我们在,哪里能够让他跑开,很快,我们就将他给治服了,把人给死死按在了床上。

马一岙按住了烂鼻张,然后说道:“你动静小一点啊,别吵到孩子。”

烂鼻张给擒住双手,脑袋抵在床上,挣脱不得,只有问道:“你们是什么路子啊?”

马一岙笑了,说你觉得我们是什么路子?

烂鼻张犹豫了一下,说公门?不对啊,要是公门的话,这个时候手铐早上了;过路好汉,黑吃黑?哥哥,我这儿真的没有什么钱,就那点儿流水,都不够手下弟兄塞牙缝的呢——您要杀要剐,给个准信,您放心,我烂鼻张也是场面上的人物,识数靠谱,懂规矩的,您有事说事,别跟我这一小人物计较……

嘿,他倒是挺光棍儿的。

马一岙瞧见他这么识相,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说罢,刘喜梅人呢?”

听到这话儿,烂鼻张顿时就急了,说原来是那骚娘们儿惹的祸,我就说嘛,我平日里小心翼翼的,也没有得罪什么人……

马一岙瞧见他越说越不靠谱,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说别扯淡,人呢?

烂鼻张赶忙说道:“她走了,走了。”

马一岙:“什么时候走的?”

烂鼻张:“就在刚才,二十几分钟之前吧。”

马一岙:“她为什么要走?”

烂鼻张:“接了个电话吧,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叫她啊。”

马一岙:“你为什么不拦着呢?”

烂鼻张抱委屈:“大哥,我跟刘喜梅那烂货,也就是露水夫妻,你情我愿而已,算不上正式相处,我们在一块儿搭伙之前就都已经说清楚了的,她干什么,我干什么,双方都互不干涉,我凭什么拦着她啊?”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感觉一阵无奈。

这地方小,人的心眼还真大。

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呢。

马一岙瞧见烂鼻张看上去并不像是撒谎,于是便放开了他,交代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我跟着出来,说就这样了?

马一岙说道:“见烂鼻张,主要是确定他跟刘喜梅之间的关系,现在既然是搭伙过日子,就没有必要死缠着他不放手。”

我说那刘喜梅怎么办,她现在人不见了,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我瞧见他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有点儿郁闷,而这个时候,旁边的朱雀却说道:“行了,你看他胸有成竹、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知道这情况应该是他掌握之中的啦。”

啊?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也没有否认,点头说道:“对,我下午的时候,弄了点材料,跟刘喜梅在录像厅里看录像的时候,在她身上动了点手脚,所以只要她不离开太远,我都能够掌握到她的具体方位在哪里。所以小卢跟我说的时候,我并不着急,而是觉得事情差不多算是成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原来你一直都在引蛇出洞啊?

在一旁极为自责的卢本才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一岙摸出了一个铜质罗盘来,盯着那摇晃不定的指针看了一下,指着镇子西郊说道:“走吧,我们得赶紧了,如果那背后的人将刘喜梅给杀人灭口了,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麻烦起来。”

听到马一岙的担心,我们不敢大意,在他的带领下,朝着西郊的方向快步走去。

我们一边走,马一岙一边分析,说那人应该是知道有人在跟着刘喜梅的,将小卢迷晕的那人,也是他,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胆敢将刘喜梅给弄走,那家伙当真是艺高人胆大啊,大家一会儿过去了,得小心点,别让他铤而走险了。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片田野上,顺着田坎旁边的排水渠,我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处河边一废弃的抽水机房,那一直摇晃的罗盘指针终于停了下来。

马一岙伸出了手,示意大家都停下脚步来。

我们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抽水机房不算大,估计十来个平方大小。

深吸了一口气,我们朝着那抽水机房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我们停在了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听到了那小房间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吵架的是一男一女,女人的声音我们是认识的,正是消失不见的刘喜梅,至于那男的,我们并没有听过。

稍微再走近一些,从那机房破烂的窗户里,能够瞧见两人的侧脸。

这两人的争吵,自然是围绕着昨天发生的中毒一事,而从他们谈话的内容来看,那个家伙,正是刘喜梅背后的筹划者。

马一岙从怀里摸出了一根录音笔来,打开之后,试了一下,发现距离有一些远。

而我这个时候,却发现旁边的卢本才身子有些僵硬。

我推了他一把,卢本才有些慌张,差点儿就跌倒在了的地上去,我瞧出了不对劲来,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卢本才瞧见我脸色不太好,怕我误会,赶忙说道:“那人,我认识。”

啊?

我说你认识,他是谁?

卢本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算起来,他应该是我的师兄——我师父以前教过他一些本事,不过后来他这人好勇斗狠,爱与人滋生事端,后来更是走上了黑道,我师父就跟他断绝了关系,逐出师门,那人不服,来跟我师父闹过几次,每一次都给打走,然后就好几年没有再见到了……”

马一岙说道:“叫什么名字?”

卢本才说:“卢波。”

我看向了他,卢本才赶忙解释:“我们村卢姓很多,他跟我同一个太爷爷,算起来是我堂哥。”

事情仿佛已经接近真相了,我看向了马一岙,他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来,握紧了拳头。

我不再犹豫,朝着七八米之外的废弃抽水机房猛然冲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人也反应了过来,反手一抓,却是朝着我兜头撒来一大蓬的黑砂。

那黑砂一出,立刻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烈焰,朝着我扑了过来。

我瞧见,不惊反喜,忍不住笑了。

玩火?

我算是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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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聪明遇老江湖

(为@朱先生 加更)

如果那人夺命狂奔,我或许还会觉得棘手,但这人居然想要跟我们较量身手,这简直是太和我意了,当下也是完全不慌,直接撞进了那火焰里去。

灼热的火焰从我身边掠过,烛阴之力让它变得如同微风吹拂一般无害,而我也是陡然冲进了那狭小的抽水机房里面,随后扬起了拳头来。

砰!

我对着那家伙的面门就是一拳,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不慌不忙地应对,双手架住了我的拳头。

练家子。

而且还不是练套路、站桩子的那种,是实战之中磨砺出来的。

我感觉这人的修为还算不错,不过也仅仅只是不错而已,当下也没有跟他太多废话,使出了贪狼擒拿手,与他过招三两下,随后猛然出手,右手从一个很诡异的角度突出,一把擒住了他的左胳膊,随后猛然朝着地上摔去。

砰!

那家伙像面口袋一样地栽落在地下,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来。

我正想趁胜追击,却不想那家伙的手腕如同抹了油一样滑溜,居然一伸一缩之间,从我的掌控中脱离了出去。

而随后,他如同蛇一样地滑到了刘喜梅的身后,抓住了她的脖子,大声吼道:“别动手,否则我杀了她。”

啊?

我愣了一下,瞧见他的右手之上,居然有一把锋利的裁纸刀。

我停住了手,打量着这人,发现他颧骨高耸,嘴角下垂,白眼仁,一脸凶相,此刻正将自己藏在了刘喜梅的身后,将其控制住,随后冲着我怒声喊着。

我停下了手,转头看了一眼紧跟过来的马一岙。

瞧见刘喜梅被挟持,马一岙并不惊慌,而是平静地说道:“老子找的是你的麻烦,跟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警察,你拿一个女人来威胁我们,管用么?”

他这话儿倒是张口即来,然而那个叫做卢波的男人显然是老江湖,并不相信。

他冷笑着说道:“在这里跟我撇什么关系呢?我要是真的把她给杀了,你们还拿什么,来给谭云峰那老东西翻案?”

我和马一岙都有些愤怒地看向了被卢波挟持着的刘喜梅。

这个女人,居然什么都跟卢波说,把我们都给卖了。

亏我们还想着去检测她的呕吐物,向她证明这个幕后黑手准备杀她呢,结果这女人宁愿选择与卢波对峙,也不愿意选择与我们合作。

而就在这个时候,卢本才冲了进来,指着卢波愤怒地骂道:“卢波你个王八蛋,师父传你一身本事,你最后居然这么害他?你的良心,难道是给狗吃了么?”

听到这指责,卢波原本挂着冷漠笑容的脸上,顿时就僵住了。

他盯着卢本才,说本才,我与谭云峰这老家伙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别管,走开。

卢本才说道:“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他是我师父,你陷害他,就是陷害我!”

卢波刚要张口,却下意识地朝着马一岙望了一下,突然笑了,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过来,只是跟刘喜梅聊聊天而已,我们是老相识了,青梅竹马——怎么,她现在老公没了,就不兴我安慰她一下么?

我听到他说出这般怪异的话,就知道,他应该是对马一岙产生了警惕。

他或许感觉到了马一岙兜里的录音笔。

所以他才会突然转变口风,说出这种完全违心的话来。

马一岙这个时候却突然笑了,说道:“很好,很好,这个时候跟我讲起规矩和道理来了,只不过,你恐怕是忘记了,江湖事江湖了,咱们讲究的是拳头,而不是道理。”

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向前。

卢波有些心虚,手更加抖了,勒着刘喜梅的脖子,说你们别过来啊,不然我就杀了她。

马一岙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了被挟持的刘喜梅,然后说道:“如果我们把你给救下来了,你愿不愿意出庭作证,告诉警方杀人的是卢波,而不是谭云峰谭师傅呢?”

刘喜梅吓得浑身颤抖,不过还是本能地自我保护,说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马一岙不怒反笑,说道:“那行吧,那我不管你的死活了,就让卢波把你给杀了,然后我们把他抓去见警察……”

他没有任何顾忌地往前走,这房子的空间本来就小,马一岙的步步紧逼,让卢波的情绪紧张,手一抖,刘喜梅白皙的脖子上就流下了一道血痕来。

啊……

刘喜梅尖叫一声,这个时候才发现,卢波是真的准备杀她,顿时就慌了。

她也才发现,比起行事毫无顾忌的卢波来,我们反而会比较靠谱一些。

所以她慌里慌张地喊道:“救我,救我,你们救了我,我就去告诉警方,是卢波他……”

刘喜梅说着说着,突然间双眼一翻白,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这是卢波在她脑海里种下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

而就在刘喜梅昏过去的一瞬间,马一岙冲着卢波大声喝道:“卢波,我告诉你……”

他故意顿了一下,卢波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住,而随后,一个黑影从旁边浮现,重重一拳砸在了卢波的脖子上。

那人却是朱雀。

那家伙是个修行者,抗打能力很强,并没有被这一击给搞晕,但重创让他的身体反应有些僵硬,而随后朱雀却是一把抓住了他持刀的手,随后将刘喜梅往我们这边猛然一推。

朱雀的突然袭击,给我们创造了条件,而下面则是我和马一岙的同时行动。

三秒钟之后,卢波给按倒在了地上去,拼命挣扎而不得。

那家伙似乎知道实力不够,对我们完全没有办法,于是嘴里开始大声叫嚷起来:“你们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们,这是犯法的,放开我知道不?”

马一岙走过去,将他的嘴巴给捏住,冷冷说道:“卢波,你对谭师傅各种阴狠手段,对刘喜梅杀人灭口,现在跟我们讲起了法律来,真当我们是二傻子呢?”

卢波依然嘴硬,大声吼道:“你们要做什么,别乱来啊,杀了我,你们都跑不掉。”

瞧见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我忍不住摇头叹气。

谁也没有想到,谭师傅蒙冤案的背后,居然是藏着这么一个家伙。

马一岙按住卢波,然后缓声说道:“看得出来,你离开你师父这么久,的确是在江湖上学了一些本事,至少这阴狠歹毒的手段是学了不少,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江湖人的凶狠和残酷,所以你要么现在交代出来,然后我们带你去自首,要么我就对你用点儿手段,直接在这里就把你给办了。”

马一岙的从容和平静,让卢波生出了几分恐惧来。

他没有再大喊大叫了,而是说道:“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谭云峰的案子就死无对证了……”

马一岙笑了,说我们还有刘喜梅,只要她能出堂作证,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卢波的心理底线,终于被老辣的马一岙给击垮了,他咬着牙说道:“可是,刘喜梅很多细节并不清楚。”

马一岙盯着他,说怎么,这会儿不装傻了?

卢波低头说道:“别对我上刑了,送我去警方吧,我什么都交代……”

听到这话儿,我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要结束了,然而马一岙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我有些莫名其妙,然而马一岙却一把揪住了卢波的衣领,冷冷说道:“你哄小孩儿呢?我左手把你交给警方,你右手就直接翻供,抵死不认,然后你有了警方保护,就可以完全不用忌惮我了,是不是打这样的算盘?”

卢波被他戳穿了心里的想法,有些慌,说不,不是的。

马一岙说道:“走吧,案情陈述,签字画押,盖手印……这一堆事情弄完之后,我喂你一颗药,等你一切都按照你承诺的办到之后,解药我再给你——蚀心散,这个你听过吧,只要你敢翻供,我随时都能够让你全身溃烂而死。

听到这话儿,卢波的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先前的得意之色。

很明显,小聪明遇到了老江湖,终究还是玩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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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今天回湖南佛嫂家,年后回贵州老家,旅途奔波,如果有更新不及时的情况,请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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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升米恩,斗米仇

事情都谈开了,就没有什么可以遮拦的了。

卢波在离开江城的这几年里,在外面的世界和江湖也是有闯荡过的,江湖人到底有多么的心狠手辣,我是在老金被杀的时候感受到的,而他,想必有着更深的体验。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一旦人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而得不到道德和法律层面的约束时,能够做出多恶的事情来,是很难想象得到的。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叫做“人心远比鬼怪更可怕”。

这一点,不管是修行者,还是夜行者,都是一样的道理。

又或者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卢波怂了,事情反而就变得简单许多,随后我们回到了先前落脚的招待所,将昏迷过去的刘喜梅安置妥当之后,由马一岙来负责审问卢波,而我们几个则在旁边学习。

的确是学习,马一岙出道很早,在这江湖上晃荡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所以对于人心的把握,远比我们都要强上许多。

无论是问话技巧,还是语言逻辑的陷阱设置,又或者是对于谎言的判别,马一岙都有着很娴熟的认知,没多一会儿,基本上就把事情的大概经过给还原了出来。

卢波说得没错,他跟刘喜梅的确是青梅竹马,而且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亲密到什么程度呢?

刘喜梅的一血,就是卢波拿下来的。

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天生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存在。

即便是卢波很渣,睡过之后,厌烦了,对她就弃之如敝履,但即便如此,刘喜梅对他也还是存在特殊感情的。

而卢波这一次过来,正好碰到了她,两个人旧情复燃,一夜春宵之后,卢波就开始劝说刘喜梅,让她帮着完成自己的计划。

最开始的时候,刘喜梅是不愿意的。

毕竟她就算是再瞧不起林松,但人家给她吃给她穿,而且不管她如何批发绿帽子,林松都没有追究过,甚至都舍不得打她一下。

这样没脾气的老实人,说句实在话,真的很难再找到。

而且两个人之间,多多少少也是感情的,就跟你养了个小狗小猫一样,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特别是这件事情,有点儿太过于凶戾恐怖了,杀人偿命啊,作为普通人的刘喜梅,即便是水性杨花,也做不出那“潘金莲杀夫”的恶事来。

但卢波是什么人?

社会人啊,人家在江湖上晃荡那么久,别的没学到,坏水却是攒了一肚子,当下也是竭尽全力,将刘喜梅给伺候得美美的,最后又用真爱来感动她。

他说只要刘喜梅办成这件事情,等这案子过去了,他就带着刘喜梅远走高飞,去大城市里面过好日子。

刘喜梅本来就是眼窝子浅、虚荣心强的浪荡女人,头脑也不复杂,给这么一蛊惑,终于就成了卢波的牵线木偶,在他的指挥下,开始了一步一步,滑向深渊。

对于这件事情,卢波是筹划了很久的,所以所有的细节他都注意到了,环环相扣,将警方的视线给一下子锁定在了谭师傅身上去。

然后他又将所有的漏洞给补齐了。

先前是刘喜梅曲意相配,将林松给灌醉的,然后趁着林松迷迷糊糊的时候,跟他玩什么S-M,让林松的印象中留下这么一个影子,不敢反驳谭师傅的质询,而随后刘喜梅被卢波暴打了一顿,便去叫来了谭师傅。

等两人离去之后,卢波小心翼翼地遮住自己的痕迹,用之前配过的钥匙开门进屋,将林松给杀害,随后离开。

然后就是第二天事发,嫁祸到谭师傅身上的事情。

就连刘喜梅事后搬去与烂鼻张同居,也是卢波安排来转移视线用的。

一切,他都谋划清晰,毫无漏洞。

除了刘喜梅之外,无人知晓他的存在,而即便是刘喜梅,他也在这女人的意识思维之中,种下了心理暗示。

所有的一切,如同完美,但即便如此,刘喜梅还是他最大的破绽。

这女人通晓他的一切。

不但如此,事后刘喜梅还屡次找到卢波,要求他兑现承诺,带着他远走高飞,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威胁他,说如果卢波不办到的话,她就会去警局揭发他。

刘喜梅是什么人,自从被卢波抛弃之后,彻底地自暴自弃,宛如公交汽车。

这样的女人,卢波偶尔玩玩还可以,真的娶来当老婆,怎么可能呢?

而且像这样的女人,活着不如死了去。

所以他就起了杀心。

不过林松刚死不久,刘喜梅又突然暴毙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引起人怀疑,所以卢波是准备拖一段时间的。

一直到刘喜梅再一次地跟他闹起,让他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很有可能是个大麻烦。

所以他才会铤而走险,在食物里面下毒,想伪装成食物中毒的意外。

在失败之后,刘喜梅又一次致电他,在知道她被人盯上的情况下,卢波再一次地出手。

他其实是心存侥幸的,觉得如果只是像卢本才这样的人,他应该是能够应付,却不曾想,这事儿竟然引来了马一岙和我。

一山更有一山高。

讲完这一切,卢波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然后开始跟我们说起了谭师傅对他的种种严格和苛刻来。

他告诉我们,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未必会对谭师傅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他唠叨半天,马一岙不为所动,待结束之后,他平静地说道:“单纯只是这样的话,杀人动机还不够成熟,告诉我,你被逐出师门之后,屡次三番地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被马一岙直接点破,卢波愣了一下,许久之后,他低声说道:“老东西有一本秘典,叫做天罗无极剑,相传是修剑痴留下来的法门,当年修剑痴就是凭借着这一手段,名扬四海的,我想让他屈服,将这本书给我。”

马一岙看向了旁边的卢本才,问道:“是么?”

卢本才点头,说有这么一本,不过我师父说,学这个需要很高的天分,否则很容易驾驭不住,反受其害,所以不但不传给我们,他自己也不学的。

盘问结束之后,已经是五更天,我去前台取来了纸笔,然后让卢波自己将整个过程,写成“陈情书”,有盖了手印,算是一份纸面证据。

随后马一岙又给卢波喂了那一小包白色粉末,正是那含有剧毒的蚀心散。

弄完这些,马一岙笑着说道:“你那精神催眠的手段还挺不错的,从哪里学来的?”

卢波低头,说从一个游方道人那里,不过他后来病死了。

马一岙说我其实是可以直接破掉你的那心理暗示的,不过这个,对刘喜梅的神智有损,就放弃了,你自己来吧,帮她解开——记住,我在旁边看着的,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不会给你第二次的机会,懂么?

卢波的精神都蔫了,显得十分老实,点头说好。

随后我们将刘喜梅给弄醒了过来,由卢波给刘喜梅解开了那一层心里印记。

随后由卢本才将五花大绑的卢波押到了旁边房间,我们这边又给刘喜梅做审讯工作。

对付这女人,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她毕竟不是江湖中人。

不过马一岙也有办法,先告诉她,说这件事情的主谋是卢波,实施者也是卢波,而她刘喜梅才是从犯,从法律量刑上来说,截然不同。

如果量刑浅的话,刘喜梅其实坐不了几年牢。

当然,这是在她主动投案自首,并且积极配合调查的前提下。

其次就是卢波的供词,这玩意才是重磅炸弹,直接将刘喜梅心里面的最后一丝幻想都给掐灭了去,让她不得不认真面对起卢波的杀心和虚伪来。

如果不把卢波送进监狱里面去,那么她面临的,就不是牢狱之灾那么简单了。

而是死亡。

如此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的劝导,刘喜梅最终交代了一切,随后与卢波一样,写了陈情书,并且签字画押,盖上了手印。

弄完这一切,天色已白,我打电话给了吴老鸠,说明情况之后,询问起了后续的相关事宜来。

吴老鸠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就有了惊天逆转,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他表示立刻赶过来。

我们在招待所等到了中午,吴老鸠带着四个警察过来了,为首的国字脸,是市刑警队的刘队长。

在吴老鸠这个地头蛇的穿针引线下,大家相谈甚欢,而随后刘队长对卢波和刘喜梅进行了简单的问询,两人供认不讳,事情基本上就敲定了,随后他押着两人,又带着相关材料离开了,而我们则放松下来。

卢本才着急回家去告诉谭家人这个喜讯,而吴老鸠则请我们去当地一家很具特色的馆子吃饭庆功。

一切仿佛都朝着良性的方向发展,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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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卢波狱中突翻供

按道理说,现在的整个案情经过已经很清晰明了,证据链也充分可靠,相关的涉案人员也供认不讳,被当做替罪羊冤枉的谭师傅,已经是解脱了嫌疑,很快就会放出来的。

不过这里面有很多的程序需要走,毕竟卢波的出现,将刑警队前段时间的所有侦破定论都给推翻了。

后续的事情,还是需要重新来做,这里面需要一个过程。

当然,那位刘队长也是拍着胸脯跟我们保证,说他会尽快地推动此事,早一点将谭师傅给放出来,还他一个公道。

吴老鸠跟这位刘队长是老关系了,或者说,跟刘队长后面的那位领导关系很不错,先前马一岙去见谭师傅,就是那位领导帮忙安排的,所以对于刘队长的话,我们都深信不疑,于是在送走了刘队长和卢本才之后,我们便去了一家井冈山土菜馆吃饭,这儿的几样小菜做得十分不错,颇有特色,朱雀吃了都赞不绝口。

因为事情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我们都显得很放松,还开了瓶酒,我和马一岙轮番地给地主吴老鸠敬酒,感谢这几天他的鼎力帮助。

吴老鸠来者不拒,喝过了酒,气氛就热切起来,而关系也更近了一步,吴老鸠对我们说道:“你们用不着感谢我什么,我吴老鸠虽然不在武当山上修行,投入到了这尘世间,做些俗事营生,但我的心一直都还在武当山;你们的事情,是李安安李师姐亲自吩咐的,而且还打来了几次电话,叮嘱我务必配合好,她都这样了,我哪里敢怠慢?”

听到这话儿,我们方才知道,原来吴老鸠全力配合,却是李安安在背后出了大力气。

吴老鸠一边喝酒,一边说道:“李师姐在武当山的地位很高,未来不可限量,她的话,我哪里敢不听呢,你们说对吧?哈哈哈哈……”

我有些好奇,说你看上去比李安安大上十几岁,为什么叫她“师姐”?

吴老鸠说道:“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两岁半,那个时候,一个小不点儿,耍起剑来,就已经呼呼生风了——她是武当名门出身,打娘胎里一落地,就算是入了门,而且还是内门,至于我,在山上蹉跎十年,最终悟性有限,也只是在外门徘徊,在大学堂里学一些粗浅功夫,入不得内,拜不了真正的师父,所以才叫她师姐啊。”

我点头,说原来如此,武当还有内门外门之说。

吴老鸠点头,说道:“对,据我所知,几个真正走出来的大门派,为了保持门内的竞争性,也一直有内外门之分,外门算是蒙学,跟现在的教育体制一样,十来个老师,教授一大班子的弟子,然后再挑出一些有悟性、有根骨、努力刻苦的弟子进入内门;而到了内门,就会有专门的师父来挑你,而那个时候,师父才会因材施教,教授你真正的手段……”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笑了,说他都说了,那是大门大派的规矩,人多,资源多,也有名气,至于我们这种游兵散勇,收徒弟就复杂许多,全靠缘分。

我们喝了许多酒,又聊了许多事情,谈到李安安的时候,吴老鸠说道:“她自小就天赋异禀,表现出了超常的悟性来,大家都说她是天生的修行者,身上是承载着大气运的,果然,她十岁的时候,一身剑技,在整个武当山年轻一辈之中,就已经没有了敌手,后来师从了那位不世出的剑狂之后,更是如此……”

我惊叹,说原来李安安居然是这般出类拔萃之人。

吴老鸠笑了,说她倒也不是没有缺点,师兄弟们都在议论,说李师姐哪儿都好,就是为人太过于清冷了,表面上还算亲切,但骨子里的孤傲和高冷,却无时不在,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境界远远超出同龄人,或者同一时代的年轻人,所以才会如此,并非刻意;而正是如此,使得她给人的压力太大,不接地气,也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

啊?

我愣了一下,说没有啊,我觉得她挺正常的啊,对吧,马一岙?

吴老鸠说的李安安,跟我遇到的李安安性格截然不同,让人诧异,我忍不住看向了马一岙,而马一岙却忍不住笑了,说这个嘛,每一个人的角度不一样,所以难免会有差异——反正在侯漠和我的面前,她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一女孩儿……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语气有一点儿古怪,而我的手臂则猛然一疼。

朱雀干嘛掐我?

如此一番闲聊,随后吴老鸠在我们的鼓动之下,给刘队长背后的那位领导打了电话过去。

那边给了回复,说嫌犯在警局又重新做了笔录,跟之前提交的材料基本一致,现在基本的证据链都已经充足了,他尽快推动一下,走走程序,将被冤枉的谭师傅给放出来。

我们得到确切答复,满心欢喜,于是便不再担心,安心歇下。

如此我们又等了两天,第三天人还没有放出来,这时我们就有些奇怪了,虽然这两日我们不停地打电话过去催促,对方似乎也有一些不耐烦了,但为了赶紧了结此事,我们还是再一次找到了吴老鸠。

吴老鸠有些无奈,不过他既然知道我们与李安安的关系,所以也只有硬着头皮又一次打电话过去催问。

原本以为那人会告诉我们“很快了”,又或者说是“正在走程序”,却没有想到那人却率先发难,对吴老鸠说道:“老吴,这件事情有变化,那个嫌疑人临时翻供了……”

啊?

听到这话儿,我们都愣住了,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卢波翻供了?

这家伙不是已经被马一岙折腾得踏踏实实的,肚子里又有马一岙的蚀心散,身家性命全部都在马一岙的掌握之中,他怎么可能翻供呢?

他不怕死么?

虽然承认了罪行也是死,但是“现在死”和“秋后处斩”,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后者吧?

而且中了蚀心散而亡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惨状,马一岙已经是明确告诉了卢波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的领导还在继续说,听他那意思,好像是有一些埋怨——卢波不但翻供了,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且还倒打一耙,说我们为了帮助谭师傅脱罪,故意捏造事实,并且在他的身体里放下了毒药,威逼他过来认罪,否则不但要杀了他,而且还要祸及家人,将他全家都给杀了。

他是出于恐惧和畏惧,所以才会过来认罪的。

这……

原来这家伙是准备釜底抽薪啊,他在赌马一岙不敢让那蚀心散发作,否则警方的视线就会落到了我们的身上,从而将局面搅浑,而我们应该是不想惹麻烦上身的,所以就会踌躇不前,举棋不定,从而给了他可以操作的空间。

只不过,他真的有那么亡命徒,准备拿性命来赌么?

不应该啊?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卢波是那种敢拿自己性命来作赌注的人啊?

吴老鸠听完了那位领导的讲述,然后看向了我们,马一岙皱着眉头,沉吟一番,然后说道:“我想见一下卢波,跟他聊一聊。”

那边大概是很头疼,所以很爽快地同意了此事。

我们当时说在吴老鸠的家里,当下也是没有太多的言语,直接让吴老鸠开着车,将我们送到看守所去。

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卢波到底是凭什么,胆敢在这个时候进行翻供。

事实上,就算是他翻供了,就能够彻底摆脱自己身上的罪行么?

一切疑惑,都得见到卢波之后,才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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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说:一路奔波,现在还没到佛嫂家,今天有点少,晚上加更补偿大家,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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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唇枪舌战显疯狂

我们赶到看守所,然而卢波却并不愿意见我们,并且表现出极为抗拒的情绪来。

我有点儿搞不懂,难道不见面,他就不会死了?

大哥,拜托,蚀心散是喂进肚子里面去的毒药,又不是下蛊、需要当面弄你好吧?

当然,我们在没有确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也不可能轻举妄动,让卢波直接挂掉,所以这一面,是必须要见的。

我们得知道卢波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

梁静茹给的么?

我们这边警务系统里面有人,直接以协助调查的身份介入,作为一个杀人嫌疑犯,卢波虽然不想见我们,但还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正如同他不想坐牢,但还是得在看守所里面待着一样。

不过人员不宜太多,所以闻讯而来的卢本才和跟着我们的朱雀都没有进入会面室,只有我和马一岙在。

当然,警方这边也派了人,正是先前与我们有过交接的刘队长。

这件事情归他负责。

这场见面,不做记录。

我们在见面时等待着,马一岙问刘队长,说除了这家伙翻供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吧,刘喜梅的情绪怎么样?

刘队长说还好,她没有翻供,不过就是会经常询问我们,她会不会也需要偿命,当我们的人告诉她相关的量刑之后,她松了一口气,配合得比较积极了。

马一岙又问:“其他的证据收集工作弄得怎么样,现场指认了没有,还有其他的……”

刘队长说道:“那家伙是用拳头将林松活生生锤死的,所以没有杀人工具,足迹方面,他当时很小心,套了塑料袋,又可以掩藏,所以查不到相关的痕迹,刘喜梅和林松家的钥匙,他之前告诉我们说丢了——那家伙很狡猾,在做笔录的时候,用了很多含糊的话语,又有故意弄了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这些是我们复查的时候后来发现的……”

马一岙问道:“现场指认没做?”

刘队长有些心虚地说道:“没,最近局里面的事情比较多,好多个大案子累在一块儿,先前专案组的人也抽调得差不多了,所以没有来得及……”

先前的侦查方向,是落到了谭云峰谭师傅身上,后来事情弄得差不多了,于是就减了人手,这个是很自然的。

毕竟是地方市局,在人手和资金比较紧张的情况下,不可能抽出太多的精力来。

马一岙盯着刘队长,说也就是说,卢波贸然翻供,其实是很有可能洗脱全部的罪责的,对吧?

刘队长含糊地说道:“这个不一定,毕竟前面我们做的笔录还是很充实的……”

马一岙说既然充实,为什么卢波前面留套的时候,你们没发现?

刘队长被马一岙的质询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脸色有些不太好,刚要说话,这时门被推开,卢波给人带了进来。

相隔几天,再一次瞧见卢波,我发现他此刻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比被我们擒住、特别是被马一岙给降得服服帖帖时,要强上太多,脸色也有了血色,显然这两天过得还算不错。

而且他虽然一直低着头,但与我们打照面时,眼神之中却流露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我看向了马一岙,他没有再跟刘队长纠结这些细节,而是平静地看着卢波。

因为是重刑犯,卢波戴着手铐和脚链,狱警将他给安置在房间中间的铁椅上,并且将他安置妥当之后,朝着刘队长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

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人,与卢波一个。

先前已经明确了此事由我们主导,而刘队长只是在旁边起一个监督作用,所以刘队长刻意地坐在旁边,并不说话。

马一岙也不说话,冷冷地打量着卢波。

卢波低着头。

场面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之后,马一岙方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幼稚,你觉得临时反水,就可以力挽狂澜?”

卢波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马一岙瞧着一副不愿意配合的样子,终于有了脾气来,说卢波,每个人做事情都是需要负责任的,你得仔细想一想,别一时冲动,到时候后悔。

这个时候,卢波终于抬起了头来,盯着马一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他说怎么,图穷匕见,准备威胁我了?

马一岙说不是威胁,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而已。

卢波咬着牙,嘿然笑道:“我已经把你之前对我做的事情捅出去了,只要是你敢动我的家人,警察就能够立刻找到你,证据确凿,你是一个拥有着大好前程的人,没有必要跟我搏命吧?”

马一岙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付你的家人?”

卢波冷笑,说当着警察的面,你自然不肯承认,不过这是事实,不是你不承认,就可以抹杀的。

马一岙有些无语,知晓这人是在往我们的身上泼脏水了。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自信,相信马一岙不会动手,引发蚀心散呢?

他说马一岙对他动的手脚,警察就能信?

证据呢?

不,不对,他一定是有所依仗,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

我们可能漏掉了一些东西。

马一岙死死盯着卢波,许久之后,又问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没得谈了,对吧?”

卢波梗着脖子,说道:“对,先前我是性命被威胁,所以才会顺着你们的谎言编下去的,现在我已经在看守所了,受到了警察的保护,对你就用不着担心了,我现在只需要将真相公布出来,你真的要对付我,那就来吧,拿我的性命来换你的性命,我不怕,毕竟黄泉路上有人陪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你说对吧?”

说完这话儿,他突然疯狂大笑起来,口水都快要喷出来了,双目之中,满是疯狂和挑衅之色。

面对着这样的卢波,马一岙显得无比平静。

他知道卢波已经是铁了心翻供,怎么劝都没有效果之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冷眼瞧着骄狂的卢波,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来,对刘队长说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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