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术 - xp1024.com
《夜术》


1-5

第 1 章

“薛凌风!你还想往哪里跑?!敢快把南海明珠交回来!!”

站在悬崖边白衣的男子对身后的叫嚣置若罔闻,拿着手中剔透的宝珠,对着阳光仔细观摩,嘴角勾着一抹冰冷的弧度。

悬崖边的寒风,凌厉得如同这刀削般的悬崖峭壁,吹起白衣男子的长发,又急速的扑向他身后的一群少林和尚。

“薛公子,谁不知道你们蟠龙山庄富可敌国,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为何还要抢这南海明珠啊?”

为首的和尚已是白发须眉,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被薛凌风拿走的东西,几乎再无可能物归原主了。

而这南海明珠,实在是他们少林寺的镇寺之宝。

江湖上都讹传此物有起死回生之力,可是生死都是命中注定,凡世间的俗物怎么可能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这明珠也只是历代高僧死后的舍利子融合而成,并无异能,只是对他们少林来说,意义非凡而已。

白眉和尚望着薛凌风的背影连连叹气,他们少林真被这江湖流言害惨了。

“和尚,蟠龙山庄有没有钱,和这宝珠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我拿钱来买,你们就不会这样玩命的追了?”

薛凌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一张刀雕般的脸又美又冷,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

“主持,不要跟他废话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敌不过他一个吗?!”一个年轻的和尚看着薛凌风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来气,再看到他手里的宝珠更是咬牙切齿了。

“是啊,主持,天下武功出少林,就算他薛凌风的武功再厉害,也是邪门歪道的功夫,怎么能敌得过我们的正派武学!”另一个和尚扬了扬手里的长棍,跟在一起吆喝。

“说的对!”

周围的人一被怂恿,立刻便纷纷施展武功,朝悬崖边的男子冲了过去。

“住手!快住手!小心!!”

老主持立刻在后边大喊,想要阻止众弟子,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风,树影却斑驳摇动起来,本来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就从那些影之处冒出几个黑衣人出来。

在那群和尚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风一般都袭进他们中间,瞬间就有几个人已经死在刀光闪烁之下。

众人大惊,顿时反应过来,这就是蟠龙山庄传说中的影卫。

据说,这些人一直都是黑衣,脸带青铜面具,无人知道他们样子。他们可以借助任何影隐蔽自己的身形,无声无息的守卫在主人身边,一旦主人遇到危险,便会毫不留情的斩杀任何敌人。

蟠龙山庄的影卫因为其神秘和可怖而闻名江湖,他们能借助影子隐形的奇术已经超越人的能力范围,武功招式邪异狠,鲜少有人能敌,而又因为绝对的忠诚而深受贵族豪门的青睐。

蟠龙山庄一般不把影卫用来当商品交易出去,但偶尔也会做一两笔生意,要价自然不可想象。

就在少林弟子们手忙脚乱的开始应付这些来去无形,又出手绝狠的影卫们时,薛凌风又对着太阳开始观察他手里的南海明珠了。

白眉老主持阻止不及,却看见这些心地善良,一心向佛的弟子们瞬间已被杀去过半,痛心疾首之际,终于挥出手里的金杖,破了他恪守多年的杀戒。

“大家快走!”

老主持挑开一名影卫砍向一个弟子的尖刀,冲着还活着的弟子大喊。

“主持小心!”

一名弟子见主持身后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袭来,连忙一棍打去,可那道黑影一下就隐没在了影里,下一刻时,却从他自己的影子中鬼魅一般的冒出来,被一刀刺穿了心脏。

“快走!都快走!”

主持看悲痛的看了一眼方才死去的弟子,更焦急的催促起其他人。

可惜没有人能在这群黑衣青铜面具的人手里活下来,主持武功修为虽在其他弟子之上,但坚持到最后的下场也只是他一个人被四个人围攻而已。

但他临死之前终于发现了这些影卫的弱点,或许是因为为了保护别人,他们的武功基本都为凌厉的杀招,力求几招之内至对方于死地,但却几乎没有什么防守的招式,若是可以避过他们杀招,要至他们于死地也并非难事。

只可惜,四个人合在一起进攻,那本来就错综复杂的杀人之术就已经是让人应接不暇的完美防守了。

白眉主持在杀死了一个影卫之后,终于也死在从自己的影子里冒出的黑影刀下。

任务完成,剩下的影卫又瞬间悄无声息的隐退到黑暗里,不再露出一丝痕迹。悬崖边上,只剩下白衣翻飞的薛凌风和一地的尸体。

“竟然是假的。”

薛凌风终于对宝珠鉴定完毕,冷冷笑了笑后,随手将背负了几十条人命的宝珠扔到了悬崖之下。

寒风更烈,太阳已经被遮蔽起来,一场暴雪又要降临了。

薛凌风看也不看一眼的从战死的影卫身边跨过去,足尖轻点,便飞身而起,迅速朝山下掠去。

黑影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影卫们也跟着主人飞驰而去。

山顶横七竖八的尸体犹在,只是死去的影卫已只剩下一件黑衣和一块青铜面具,而尸体已经化成尸水,渗入雪地里。

影卫只是武器,对于主人来说,和护身的刀剑没有什么区别。除非为了战斗,否则一生都生活在黑暗里,即使死后不会留下任何可供人探究的线索,只会化成一滩清水。

江湖上的人都不知道蟠龙山庄是怎样训练出如此完美的影卫的,偶然有被擒的影卫,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自行了断,所以无人能窥到这个惊天的秘密。

漫天大雪无声地落了下来,覆盖整座山林和一场杀戮。

第 2 章

元宵,是一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也是蟠龙山庄最重要的欢庆宴会。

蟠龙山庄里成百上千号人在这个夜里都聚在一块,觥筹交错,喝酒赏舞,寻欢作乐。

大红的灯笼,大红的蜡烛,鼓乐唢呐,好不热闹。

薛凌风作为庄主,自然被属下敬了不少酒。他有些晕晕的醉意了。

薛凌风透过大堂的窗户,看见皓月当空,圆的洁白无暇,竟然破天荒的起了赏月之意。

离开喧嚣的人群,薛凌风端了杯酒走到外面,冬夜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灯火喧嚣的大堂,便独自一人朝黑暗中走去。

蟠龙山庄的人都聚集到主殿去了,所以元宵夜的蟠龙山庄显得格外幽静。

薛凌风此刻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连平日里如影随形的影卫都不在他身边。黑暗的影子出现在欢庆宴上是不吉利的,所以影卫们都不被允许接近主殿。

薛凌风一个人在蟠龙山庄里闲逛,月光很亮,照得地上非常清晰,他顺着一条小路慢慢往前走,路边的草地深深浅浅,朦朦胧胧,月光在上面泛起一层薄薄的冬雾。

往前走了一段,薛凌风听见了水声,他抬眼往前看去,觉得前面不远处的温泉里似乎有一个人,但在雾霭氤氲里看得不真切。

于是,他隐蔽了自身的气息,慢慢接近过去。

走进了,他才发现温泉里真是有一个人在洗澡。

薛凌风在一棵树后面站定,悄悄看着,池子里的人没有发觉他的存在,仍是背对着他在洗澡。

如墨的长发,修长的身躯,月光给他镀了一层银辉,从湖面散发的雾气里看过去,薛凌风平生第一次做出完美的评价。

薛凌风刚想上前,池子里的人用手撩开背后湿漉的长发,薛凌风看见他的背上烙了一个“凌”字。

薛凌风那一刻的感觉有些泄气,原来是自己的影卫啊。

影卫的用途就是武器,用来抵挡敌人,所以薛凌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影卫,再加上平日里他们要么不见踪迹,要么是面具示人,所以薛凌风也认不出自己的影卫来。

一个无趣的转身后,薛凌风刚要离开,可是这时从树林的另一边出现一个人,慢慢朝池子里的人走去。

来的人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青铜面具,同样是一个影卫。

走到池边后,黑衣人俯下身,用手指沾了沾池水,仿佛压抑着什么,声音暗哑地问道:“双飞,可以吗?”

双飞大概就是他的这个影卫的名字了,薛凌风不知道这两个影卫此刻凑在一起是要干什么,心里生出些好奇,离去的脚步又折回来了。

池子里的人沉默了好一会,慢慢说道:“可以。”

池边的人立刻受了刺激般兴奋起来,薛凌风惊讶地看着他几下脱去自己的衣服,卸下面具,匆匆忙忙地跳进水里。

“双飞。”

一声急切的呼唤,叫双飞的人转过身来,薛凌风还没来得及看见他的样子,就已经被迈进池子里的人扑过去抱住,狠狠吻到一起。

幽暗的树林里,薛凌风在树后的影里笑了,没有想到蟠龙山庄的影卫们还有这样的娱乐活动。

纠缠在一起的吻松开后,那人府低身体,凶猛的吻急切地开始向下进攻,脖子,前,侧腰,被吻的人在月光下仰起头来,双眼紧闭,口起伏,似乎有一声声的喘息从他微张的唇里泻出来。

那一刻,薛凌风的眼睛张大了,那带着嘲讽的笑容变成惊异的合不拢嘴,好漂亮的影!

就在薛凌风震撼的时刻,池子里的二人已经纠缠推搡着来到池边,他的影卫正双手撑着池岸,向后打开身体。身后的人抱着他的腰,双手伸进他的胯间,而自己的小腹已经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臀部。

不知是被碰到了哪里,他的影卫轻轻低吟了一声,本来还撑着的双手像是没了力气般趴下去,腰却因此抬得更高。

“双飞,双飞。让我好好亲亲你!”

身后的人似乎受到鼓舞,□得更加卖力,而趴着的人呻吟着回应,他背部的肌拉出一道一道柔韧而充满力量感的曲线,那个烙在他身上的“凌”字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

薛凌风忽然觉得身体一股燥热,他的眼睛狠狠盯着他的影卫,看着他身上属于自己的名字,有一种自己的东西正在被别人占用的不快感。

“双飞,我要进来了!”

薛凌风只见那人扶着他影卫的腰,胯间的□在月光下显露出来,而它的头部正对准了面前的股沟。

不准进去!!

薛凌风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心里的这声怒吼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杀气就已经不受他控制的溢了出来。

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点,但池边的两个人已经同时惊觉到。

“主人!”

还没等薛凌风从树林里走出来,□中的两个人已经迅速回过神来,披上衣服跪在地上了。

薛凌风理了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与以往无异,这才端着还没动一口的酒杯走出林子。

面前的两个人都低头跪着,一动不动的等候发落。

走到近处,薛凌风觉得自己的影卫更加漂亮了,带着一种独特的冷峻。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影卫要戴着面具,这样绝美的容貌对于影卫来说是极大的不方便。

如果不是他今夜偶然来此,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一个漂亮得惊人的男人。

“你是谁的手下?”

薛凌风转头看着旁边跪着的另一个,那人低头答道:“属下是二护法的影卫。”

“滚。”

薛凌风冷冷吐出一个字,那人瞬间消失在月光下的影里。

“看着我。”薛凌风现在可以一心一意的研究他的影卫了。

他看见跪着的人抬起头来看着他,清澈的目光里,欢爱的余韵已经散去,只有对他绝对的服从和忠诚。

薛凌风很满意,不露声色的笑笑。他拿起随身的佩剑,挑开影卫的衣服,在他仍然艳红挺立的□上戳动,“你们经常做这种事吗?”

“很少,主人。”跪着的人毫不躲闪的任由薛凌风的剑鞘在身体上生硬的戳动,眼睛里有的仍只是顺服。

第 3 章

“为什么?我方才见你挺享受的嘛。”

薛凌风收回剑,将手中杯子里的酒泼到他的影卫脸上,然后扔了杯子,抱着冷笑。

“主人”,薛凌风看见他冷峻而漂亮的脸上挂着酒的残,却没有因此有丝毫的动容,在多年来已经深植与脑海的服从中,他俯下身去,低头说道:“请惩罚我。”

“哼,身为影卫,不守护在主人身边,私自跑到这里来寻欢作乐,你也知道要受罚吗?!”薛凌风心里本不快畅,现在对方主动要求受罚,他就更不快畅了——既然有身为他薛凌风所属之物的自觉,却和别人苟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薛凌风还没意识到他这样的愤怒,多少显得有些异常,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是自己养的狗,随便跑到外面去和别的野狗厮混,看了也会不爽吧。

“你自己去刑堂领二十杖吧。”

薛凌风刚说完,才想起来今天是元宵夜,影卫这个时候本就是不在主人身边的,可他要惩罚自己的影卫需要什么理由吗!不让这个侍卫挨打,就难消他心头的抑郁。

面前的人领刑而去,一阵冷风之后便消失在薛凌风的面前。薛凌风独自一人在池边四处看了看,月光下,树影斑驳。在这些影子里隐藏了多少蟠龙山庄的影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今晚他却从这些黑曲曲的影子里挖出个宝来。

想着想着,薛凌风又笑了,直到听见有人在喊“庄主”,他才走出去。

来找薛凌风的人,是蟠龙山庄的大护法——白莫,因为薛凌风已经出来很久了,他便前来寻找,没想到却看见他的主人一个人站在一个小池子边负手而立,还带着罕见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白莫,蟠龙山庄到底有多少影卫?”

回主殿的路上,薛凌风和他的护法攀谈起来。

白莫被问得一愣,想不明白他的主人怎么关心起那些低贱的影卫来,但他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影卫的培养和训练都是三护法在负责,具体的属下也不清楚。但是给您安排的影卫绝对都是万里挑一的。半月前您在少林损失的那个影卫,三护法已经挑选新的人给您补上了。”

“我有几个影卫?”

薛凌风继续问了一句,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种事情,就像他不知道蟠龙山庄有多少下人,多少花匠,多少厨子一样。

“五人。”白莫如实回答,然后又赶紧追问了一句,“庄主还想增加人手吗?”

“不用。”薛凌风摆手,又显得随意的说道:“你让三护法管紧一些,即使是下人也不能坏了规矩。”

“是。”白莫连忙点头,心里却对薛凌风不着边际话一头雾水,但又不敢再追问了。

回到主殿,吃喝玩乐还在继续,二护法和三护法已经在堂上喝得有些烂醉如泥了,见薛凌风进来,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鞠躬,薛凌风微微点头示意,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满堂的手下们。

今宵在这堂上饮酒作乐的人,不知道了明年的今日还会不会坐在这里。这就是江湖,生死都只是瞬间的事情,很多人的面孔,他薛凌风还没来得及记住,就永远的逝去了。

江湖中的人,多少都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无奈和洒脱,薛凌风不知怎么的,在眼前一张张醉醺醺的脸庞里,想起的却又是方才温泉边上那张冷静而完美的脸。

和主殿上的嘻嘻哈哈声遥遥相对的,是刑堂里金杖打在身体上的闷响。

“双飞,你惹主人不高兴了吗?还是任务失手了?”

刑毕,执掌刑罚的刑官将双飞的手从铁镣里解下来,把他的上衣递了过去。自从从千影门里训练出来后,这个漂亮非凡的男人再也没有来过刑堂。

但刑官并不奇怪,他是那么完美的影,强大而服从,没有任何主人会对他不满意,只是可惜自己再也没欣赏过那么漂亮的脸了。

双飞接过衣服,一语不发的穿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极少说话,冷漠疏离得像一块坚冰,但此刻他毫不动容的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金杖之伤,虽然不是让人皮开绽的鞭刑,只会在人体表面留下瘀伤,但是真正的伤却触及内腑,不知比鞭子伤人几倍。

这样的刑罚是专门针对影卫而设的,他们通常需要隐蔽自己的身形,而流血会让他们暴露自己。

“这几天能不运功就不要运功,身子是自己的,还是要好好爱惜……”

刑官的唠叨还没说完,男人已经穿好衣服,瞬间就消失在门外,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只剩一阵拂面而过的冷风。

“唉。”

老刑官叹口气,不知道是为美色的离去,再欣赏不到;还是因为他真的为这个漂亮的人感到几分担心。

收拾完刑具,刑堂的灯火灭了。幽冷的风从这里穿过,带走一些血腥的气味。

第 4 章

薛凌风自己也不记得昨晚喝了多少酒,他被他的四个护法灌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他本来仍不想睁开眼,可是门外的婢女一直在叫唤他,那一声一声猴急的催促,让他好不厌烦。

纵然有千般烦躁,万般不满,薛凌风还是板着一张刀削斧劈的俊脸起了床——能有什么办法呢?今天是迎春游园会,他的宠妃爱妾们早早就准备了礼物,都扒心扒肝地盼着在这一天送给他。

“庄主,小姐们都等急了!”

门外候着的侍女见薛凌风终于打开房门,连忙吩咐下人将洗漱的水具送进房里,薛凌风冷着脸,他因为一夜宿醉头还疼着,被吵醒之后心情自然也不大好。

远处,湖里游船上的锣鼓声已经聒噪地传到他房间里来了。

“灿灿,你今天好漂亮啊,待会庄主一定最先接你的东西。”一人身着青衣,扶着船栏,开怀大笑地朝一个女子举杯。

“二护法,你又取笑人家。”听到这话的女子脸颊一片绯红,目光更是满怀期待的投向岸上薛凌风的住处,为了今天能艳压群芳,她天没亮就起来梳妆打扮了。

可容纳数百人的豪华大船上,早已在众美女之中流连忘返的二护法——余凡和三护法——李玉白正笑得眉飞色舞,和薛凌风的宠妃们嘻哈打成一片。

薛凌风和他的四个护法既是主仆关系,但也情同兄弟,他们都是从小陪着薛凌风一块长大的。在薛凌风的眼中,女人如衣服,兄弟之情才是比天高。

忽然,船上的女人发出惊呼,都急急忙忙地朝船栏边挤过去,对着湖岸又是挥手绢,又是抛绣带,大呼小叫个不停,岸边一人穿着一袭白衣,手持白扇而立,不是薛凌风是谁。

“庄主!庄主!!”

一片娇呼声中,只见薛凌风衣袂一摆,足尖轻点之间,几步便从湖面之间飞快掠到了船上。这一上来,还没得他站稳,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爱妾们给淹没了。

薛凌风真觉得,每年的元宵夜和第二天的游园会是最累人的时候,比他在江湖的血雨腥风里厮杀要来得疲惫得多。

今年,薛凌风照例是收了不少心意,有织绣,有花结,有鞋子……竟然还有一串银铃。

三个做工极其巧的银铃被细心的穿扎在紫色的缎带上,轻轻一晃,响起来竟如乐律般优美。

“好东西。”

薛凌风对着送他银铃的女子挑眉一笑,对方竟然激动得惊声尖叫起来

玩玩闹闹又是一整天。

薛凌风收到的礼物有不少都掉到湖里去了,唯有那串银铃,他一反常态,仔细的收捡了起来。

入夜之后,蟠龙山庄渐渐安静了。

薛凌风今晚没有去宠幸他的妃子,反而是一个人在卧房里坐着,读书作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月色更美。薛凌风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挂在树头的大大圆月,收了笔墨,走到窗前。

外面地上的积雪还没有化,被月光一照,更显清冷。

薛凌风仔细看着月下那些摇曳的树影,忽然轻喊了一声:“双飞。”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些影子是怎么改变的,他就觉得耳旁拂过一阵凉风,等他回头转身时,他的影卫已经跪在他身后了。

还是一身黑衣,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

薛凌风皱起眉,走到他的影卫面前,伸手摘掉了那煞风景的面具。

昨晚,月光下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便显现出来,而今夜在烛光下再仔细一看,更显细致完美。

“你在外面多久了?”

薛凌风把面具放到桌子上,靠着桌边坐下。

“一直在。”

面前跪着的人低着头,没有主人的允许,影卫是不能随便抬头的,这使得薛凌风没办法看见他清冽干净的目光。

“外面这么冷,你就一直待在那些影子里吗?”

薛凌风拿起桌上的羽扇,俯身向前,将扇子抵在对方的下巴上,迫使他的头抬起来,与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相遇。

不论怎么检验,都是绝对忠诚的目光,显然,他的影卫已经习惯了在别人的窗户下一站就是一整夜,或者随时准备为某个人而交出自己的命。

双飞从来没有和他的主人对过话,所以在他听不懂薛凌风话里的意思,或者无法理解的他的指令时,他就选择沉默,并且继续等一下命令。

“我昨天让你去领刑,你去了吗?”薛凌风抽回羽扇,身体又往椅背上靠过去。

“已经去过了。”他的影卫又低下头,垂下眼帘,恢复到最标准的姿势。

“你还敢干那种事吗?薛凌风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的影卫,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话里奇怪的酸味。

“不敢了。”

“哼。”薛凌风得意而冰冷的笑了一下,接着将手伸入衣襟中,取出那一串银铃来。

夜风一过,银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来。听见这种声响,双飞惊讶地抬起头,接着就更震惊的看着薛凌风把这串铃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从今以后,你不准再戴面具,也不准取下这串铃。”

身为影卫,失去面具就无法隐藏自己的容貌,再挂上这串连风吹都会响的铃铛,本就无异于把自己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

但主人的命令只能义无反顾的遵从。

“是,主人。”双飞俯首而叩,脖子上的铃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响起来。

第 5 章

叮呤--叮呤--

双飞脖子上银铃随着他的脉搏轻微的颤动,发出轻而细的声响。薛凌风不做声,只是惬意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跪在他面前一动不动的影卫得意的笑。

这铃声听得他十万分的满意,此刻正自豪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没有得到主人的指令,双飞一直低头跪着,没有情绪的脸让他看起来冷峻而疏离。

"你在想什么?"

薛凌风忽然对他的影卫始终不看他有点不满了,完全忘记了影卫的规矩就是不能随意抬头。

"属下所想的只有主人的安全。"

连声音都是自己喜欢的,有点冷,又有点玄铁般坚忍的质感,薛凌风在心里偷着乐,又对这个影卫产生更多的好奇。

"你从来不想其他的东西吗?看着我说话。"

双飞这才把头抬起来,"其他的东西和我都没有关系。"

"胡说。"薛凌风皱眉,又拿起玉扇去挑他影卫的下巴,"你不想其他的东西,那么昨天晚上你在温池边上干的是什么事?!"

"那是属下"显然,他的影卫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他的下巴被薛凌风的扇子顶着,没办法低头,所以只好抬着头说:"如果主人不高兴,就请惩罚我吧。"

"这件事我已经惩罚过你了,不会再另外加刑。"薛凌风收回扇子,换用手指去检验他的肤质,他感到他的影卫在颤,这让他的指尖产生酥麻的火苗。

"虽然你是我的影卫,但是你也是一个男人,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你也有欲望,这样很好,这样才是正常的,我喜欢正常的东西,不正常的玩物是不会有意思的。"薛凌风一边,一边开始把话题转移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上,他的眼神出现欲望的火苗。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嗯?"

好想看看他衣服下面的身体是什么样子,薛凌风边想,边用手去拉他的衣襟,习武之人即使在冬天穿得也很少,为了身形方便活动的影卫更是如此。

薛凌风看见他黑色的外衣下,里面就是光滑的躯体,他借着烛光,已经可以看见那殷红诱人的凸起了,薛凌风顿时觉得一股热流冲向小腹。

"没有,主人。"不知为什么,他的影卫这次回答的有些慢,但是他已经不想去管了。

"没有吗?也对啊。"薛凌风的手开始往里探,他想去拉扯那两颗小果实,他想让它们挺立起来,"你总是带着那么难看的面具,看见过你容貌的人只有那些无聊的影卫。他们只是一群没有自己的思想的狗罢了,他们本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丑陋,但我知道他们都喜欢对你做那种事。"

衣襟被拨得更开,他看见了,那结实的小腹,富有弹的肌,窄而柔韧的腰肢,虽不似女人的柔软无力,但看上去也可以随意的弯折--很好,很漂亮,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影。

薛凌风顿了顿,咽了咽自己的欲望,又问:"你喜欢他们进入你的身体吗?你有没有像那样对待过他们?"

"我"

他的影卫只回答了一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薛凌风有些愠怒的抬起头来,却发现双飞的眼睛本就一直盯着窗外,对他正在做的事情完全没有进入状态的样子。

"你什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薛凌风立刻就因这样大胆的无视而生气起来,他的手到他前的□,正准备用力捏下去。

可他的影卫却忽然像一团烟雾一般从他的面前滑开,飞快而轻盈的跃起,点上窗台,再腾空消失在夜空中。

"双飞!!"

薛凌风追到窗台边,他的影卫已经无影无踪,但不远处的夜色里很快传来清脆的银铃声,紧接着就是刀剑相博的声音。

难道有刺客?

薛凌风心下一惊,方才他只顾调情,竟然已经如此大意,连有敌人入侵都没有觉察?

不过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狗胆包天的闯到他的蟠龙山庄来了!薛凌风冷哼一声,撑了窗台一跃而下,朝铃声之处掠去。

追到打斗之处,薛凌风大吃一惊,就在他赶来的短短功夫之间,他的五名影卫居然已经被来人杀了三个。

是谁?!

薛凌风并没有贸然手进去,对方蒙了面,不知是何人,他只能从对方的武功上面来判断来历。

攻守兼备的剑术,犀利而严谨,招式稳健,即使是在群战之中也不乱分毫。看来对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很有经验的高手,能迅速而准确的从影卫们只攻不守的进攻招数中找到破绽,一击而胜。

除了观察对手,薛凌风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会落在双飞身上,月光之下,他看见他的影卫嘴角赫然挂着一缕血迹。

为什么会这样?!

薛凌风一惊,双飞的武功是影卫之中最强的,破绽也并不多,在双方的战斗中,薛凌风并没有发现他明显的处于劣势,所以才一直隐身在一边观战。

可是他的影卫明显的支持不住了,在一个回旋落地之后,他居然站不起来,洁白的雪地立刻被他口中不断流出的血给染红,而对方已经凌空一剑,带着席卷一切的杀气扑过来。

而对着如此强大的一击,双飞居然连躲都不躲,他只是运功出掌,力求在对方袭到面前的那一刻也给予强有力的回击。

薛凌风眼看着那剑尖就要刺进他的影卫的口,而双飞的一掌也很快就要击倒对方的前,两个人的眼睛里,都只有舍身时的决绝和冷酷。

薛凌风此刻终于藏不住了,他飞身而起,一下子就掠到双飞的面前,拉起他飞快的躲过这一击。

"你是谁?!"

薛凌风掠到一丈之外站定,一手托着他的影卫,一手接过他手中的剑。他想让双飞自己站着,可他刚一松手,他的影卫就完全支持不住的倒下去。

"你说我是谁!"

对方非但不自报家门,反而片刻不等的就朝薛凌风攻过来。

薛凌风的武功这江湖上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敌的,可眼前这个人还能和他对上几招。剑光火石之间,两个高手瞬间就已经过了几十招。

"行了,我知道了,你是"飞天双剑"的"青天剑"。我薛凌风和你们双剑无怨无仇,井水不犯河水的,你深夜来偷袭我是想干什么?!

亲身上阵几个回合,薛凌风认出了对方的出处。两人各自退开一丈,警惕的运气调息。

"我来拿你抢走的东西--南海明珠!"

"南海明珠?你要那个干什么?"

薛凌风回想了一下,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那玩意已经被他扔了。


6-10

第 6 章

“我要干什么不需要告诉你,你快快把南海明珠交出来!”

好大的口气啊!

薛凌风非常的不爽了,谁都不敢这么对他说话!

“想要南海明珠?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进了这蟠龙山庄还想活着出去吗?!”

对方冷哼一声,讥笑道:“我是谁?我“青天剑”至少是名门正派,不做偷**狗的事情,不像你,偷扒抢盗,无恶不为。我此次去少林寺借南海明珠一用,才知道宝物已被你强行夺走!”

“你去少林寺借南海明珠?”薛凌风站在雪地上,剑尖直指地面,只是稍稍想了片刻,便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今夜只见“青天剑”,却不见“落月剑”,该不会……哈哈哈哈……是你的搭档命堪忧,你想用南海明珠去救她吧?”

对方立刻顿住,停了半天才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来,“少自以为是了。”

“我这可不是自以为是。”薛凌风收敛起笑容,又重新执剑相向,“我是真心实意的劝告你,不要再想着南海明珠了,你和你的搭档都用不到它,因为你们很快就要在黄泉路上再遇了。”

“你放屁!”

对方也不甘示弱的一声怒吼,立刻挥剑再次袭来。

双方的打斗声很快惊醒了蟠龙山庄的侍卫,三个护法各自率领着一对卫队,几十人浩浩荡荡地朝树林里奔过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十个明明灭灭的火把已经出现在树林里。

“你自己说你会死吗?”

薛凌风敏捷的避过对方的剑锋,转而邪魅的笑起来。

薛凌风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俊美,这笑容看在别人眼里是夺人心魄,看在青天剑的眼里就只剩下恶心。

可现在他已经处于下风,再战下去真的就只能面临生擒活捉,他不能不撤,便只好扔下一句话:

“薛凌风!我会再来的!!”

就在侍卫们赶来的那一刹那,一个烟弹爆炸开来,树林里立刻烟雾弥漫,而青天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庄主!”

“庄主!!出了什么事?!”

薛凌风看看赶来的三个护法,只是淡淡点点头,“是“飞天双剑”,想来拿南海明珠。”

“什么?!”莫白一听,立刻朝手下人吩咐道:“快去追!”

“不用追了。”薛凌风看了一眼青天剑离开的方向,嘴角仍挂着一丝惯有的冷笑:“他还会回来的,下次我一定好好的招待。”

说完薛凌风的目光又落到那死去的三个影卫身上,他们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容成了水,化进泥土里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三件黑衣和三具青铜面具,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这是真正的死亡,泯灭一切,什么都不会留下。

薛凌风的心没有由来的一紧,他连忙回头去看他的双飞,那个黑色的身影俯卧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双飞!”

双飞?

这个陌生的名字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的主人喊的是谁,再等他们看到薛凌风朝一个影卫急急忙忙地赶过去时,他们的目光又变成震惊!

薛凌风一向对自己的影卫毫不在意,是死是活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而此刻居然会焦急地去救一个影卫,怎能不令他们震撼。

在众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薛凌风走过去把双飞托起来,转身时看到手下那迷惑惊异的目光,他不满地呵斥道:“看什么看?都快滚!”

侍卫们立刻成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三护法李玉白还站在原地。

“庄主。”李玉白看着薛凌风手里的影卫,又看看他的主人,欲言又止。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退下。”薛凌风不耐烦的皱眉,可是他的三护法挡在他回去的路上,一块石头一般不肯离开。

“庄主,他只是你的影卫。”李玉白一脸的担忧。

“他当然是我的影卫。”薛凌风一脸的坦然。

“如果您要做的事被四护法知道了,您的影卫会惨不忍睹。”李玉白从小就和薛凌风在一起了,他自然知道向来对影卫不理不睬,不怜不惜的薛凌风此刻抱着这个影卫回去是要干什么。

“你认为我要做什么?”薛凌风瞪他一眼,转而又看着自己漂亮而苍白的影卫,微笑着说,“我给自己的影卫疗伤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真的只是疗伤就好了,李玉白在心里冒汗。

“庄主,疗伤的事情何须您亲自劳……”

李玉白还想劝阻,却被薛凌风一挥手推到路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主人抱着那个影卫飞快的离开。

回到房间内,薛凌风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到床上,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让别人躺到他的床上,即使是他最爱宠爱的妃子,他也只会去她们那边欢好,绝不带人来自己房间中留宿。

刚一躺下去,他昏迷的影卫嘴边立刻又滑出一缕鲜血,紧接着发出细微的一声呻吟。

“双飞,你怎么搞的?”

薛凌风纳闷的解开他的衣服查看,当他翻过他的身体时,惊骇的发现了他背上那二十道金杖的伤痕。

每一道都宽约一寸,色做暗红,一看就知道是极其严重的伤势,虽然没有流血,但从伤处内淤积的血污就知道已经伤了内腑。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打斗,更是加重了伤势。

薛凌风平生头一次觉得有些后悔,让他的影卫去领二十杖完全只是他随口说的,他本不知道二十下杖刑意味着什么,如果当时他再多加几下,或许他的影卫就被活活打死了。

想到这里,薛凌风在满足自己的欲望之前,赶紧给他的影卫渡了些真气进去。

薛凌风的功力深厚,双飞接受了他的他真气,没一会就醒过来。

“主人,不用这样。”

双飞见自己的主人正在耗用真气给自己疗伤,连忙挣扎着起身阻止,薛凌风不动声色的按住他,低声命令道:“别动。”

见到双飞的脸色慢慢好起来,薛凌风这才收回气息,责备道:“方才你为何不躲那一剑?你一动不动的和他对拼,不知道自己会死吗?”

“我死了,就只能说明我对主人不再有用处。”他的影卫答得理所当然,好像死了和活着没有区别似的。

“谁教你这么说的?是四护法吗?他还教过你什么?”

薛凌风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据他观察,他的影卫已经可以承受他的宠爱而不至于半途扫兴昏倒。

“他常年待在千影门里不出来,我一年也就只在元宵晚上才见他一次,他好像每年都没怎么变,总是那个样子。”

虽然在人重伤的时候还要被迫承欢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但是薛凌风此刻只想自己能痛快的泄欲。

薛凌风一边脱衣服,一边聊些其他话题,似乎是想放松一下气氛, 他的影卫很安静,身体的虚弱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坚强冷硬。

第 7 章

“双飞,你在千影门里训练了多久?”

薛凌风脱完了自己的衣服,只留下一条亵裤准备进了被子再脱,或许是等他完全硬起来以后再脱。

他非常喜欢看到他的妃子们在见到他脱去亵裤,露出雄傲□的那一刻,既惊惧又渴求的表情。

不知道他的影卫又会怎么反应,薛凌风想着就有点忍不住得意的笑。

“七年,主人。”

双飞看起来还挺镇静的,但薛凌风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些别的,或许是影卫们极少表现出来的害怕。

“七年以前你是做什么的?那个时候你叫什么名字?”

薛凌风走到床边,去脱他裤子,当薛凌风的手抚上他的小腹时,他能感觉到他的影卫立刻绷紧了肌,微微颤抖起来。

“我……属下……不记得了……”

“你想记起来吗?”

薛凌风把裤头缓缓往下拽,慢慢的让那最隐秘的部位显露出来,先是看到黑色的丛林,接着那个安静俯卧在丛林中的软软物体被显露出来。

形状和颜色都很完美,虽然薛凌风自己也有这个东西,但当他看到眼前这个时,还是觉得惊喜而新奇。

“你想不想记起来?”

薛凌风没听见双飞的回答,又问了一次,其实他本就不在乎他答不答,他就是想玩弄一下他这个影卫。裤子被拽到大腿,薛凌风用两手指拈起那柔软的□,就像他以往鉴定宝贝一样,翻来覆去的看。

“我……我只为……主人而活,其他的……”

薛凌风抬眼看他的影卫,对方已经说不下去了,他的唇色苍白,好像刚被压下去的伤势又霍然抬头。

可这些都不会动摇薛凌风节节攀升的欲望,虽然他的影卫现在抖得有点厉害,但是他坚信在他的指令之下,这个忠诚的男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迎合他。

“你别这么怕。”

薛凌风敏捷地翻身爬上来,压在他的影卫形状美好的□上。他的手抚上他的身体,这是和女人截然不同的身体,也和他以前偶然玩弄的娇弱美少年不同。

因为常年的习武,这具身体有和他一样的坚硬,但肌肤却意外的有弹,那饱满而紧密的肌好像可以吸附他的手掌。而柔韧之处或许连女人也不及,可以折叠弯曲出难度更大的动作。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

薛凌风趴在这具身体上亲吻起来,结实的肌理,亲吻起来竟有一种瘾,“放心,我不会让这事被四护法知道的。”

薛凌风抬起手,去捏他向往已久的红色小果实,满意地看着它们在他的手中□凸起,“你怕他的惩罚。可我不会让他知道,即使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他折磨你,你是我的影卫,已经不归他管了。”

薛凌风此刻像一个体贴的情人一样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其实四护法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就连他薛凌风也没办法保他的影卫了。

四护法——霍君。

千影门的掌门人,常年在千影门那扇沉重的巨大铁门后面生活,训练出强大而忠诚的影卫。他一方面追求训练出更强更服从的影,一面又对他训练出来的这些影卫极度鄙夷,完全不他们当作生物对待。

绝对禁止影卫和主人有染就是他的一千零一条影规之首。

曾经有一个已经被卖出去的影卫和主人发生了不洁的关系,被他知道后,竟然被生生抓回来折磨了三天直到最后活活死去。

刚好行刑的那两天,薛凌风外出寻宝去了,没看到他是在所有影卫面前对那个不守规矩的人做了什么。以至于他的影卫会恐惧到这种程度。

很多时候,即使是薛凌风,也不得不被限制在蟠龙山庄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规矩里。

前戏并没有做得很充分,薛凌风自己的欲望已经很高涨了,他那温柔的爱抚是留个他的宠妃爱妾们增加情趣用的,对自己的影卫,对一个男人,他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方才的抚和亲吻与其说是想让他的影卫放松,还不如说是他想给自己助兴。

“双飞,起来,帮我脱掉裤子。”

薛凌风从双飞身上站起来,一腿顶进双飞的胯间,刚才的那点连哄带骗的温柔此刻都收敛了,剩下的尽是颐指气使的高傲。

他的影卫果然很服从他的指令,很快就挣扎撑起身体,小心的褪下他的亵裤。薛凌风巨大的□跳出来,弹到对方的脸上,双飞没有躲,只是微微偏头。

“怕痛就自己舔湿它,不然就给我趴下去,腰要抬高,但是不许叫。”

影卫们极少有自我意识,他们从生到死都是在服从命令或者保护主人,薛凌风立即察觉到这个选择让他的影卫迷茫起来。

果然是一群没有自己想法的狗,薛凌风微微冷笑,他开始有点明白四护法霍君为何如此鄙视这些生物了。

即使再美丽,没有思想的玩物自己也会很快腻烦的。薛凌风挑起双飞的下巴,让自己的□摩擦在他漂亮的脸上,他觉得一股又一股的热流在冲击着他的傲物,让他无法克制,“让主人帮你选吧,现在给我转过去,好好趴着。”

第 8 章

薛凌风握着自己的□进入的那一刻,他发现他的影卫既惊慌又不知所措。在薛凌风的命令下,他并没有出声。被贯穿的痛苦压抑在他的喉咙里,其实这样的疼痛对于影卫来说并没有什么,他所怕的,始终还是四护法的酷刑。

在整个过程中,薛凌风一旦发现双飞的腰软下去,就会送入一些真气,以维持他的清醒。双飞背部肌的线条很美很流畅,既充满拉力,又不显得壮。

薛凌风把他的长发全部拽在手里,让他的整个背部可以完全显露出来,他喜欢看见他身体上自己的名字,那个烙印因为伤口的□而显得更红更深。

习武之人的身体是比较热的,这样才可以在寒冷的季节里抵抗冷气的入侵,双飞的体内就更热了,而他的□还是薛凌风进入过的最紧的洞。

薛凌风的抽动又狠又绝,一番欲火泄得酣畅淋漓,完事以后直直倒在床上喘息。跟在主人身边多年,双飞自然知道薛凌风的洁癖,为了不让自己□里的□流到床上,主人躺下以后,双飞立刻从床上下来,穿好衣服。

薛凌风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卫,懒得再去管他,虽然他的影卫动作比以往迟缓了不少,虽然还有重伤在身,薛凌风也只是蒙了被子,倒头睡去了。

双飞穿上衣服之后,从窗台跃了下去。

夜色很黑,到处都是月光下斑驳的树影。但他知道这些影子里并有人,因为影卫们此刻都是守在各自主人的房间外的。

月色很亮,也很白,双飞几乎是用尽全力往温池奔过去。他的主人已经满满享受一番,安然入睡了,可是他现在所想的就是怎么清理干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四护法知道。

一点一点的猩红坠落在温池里,过一会又被水波荡漾开去,双飞一只手捂着嘴,但指缝间还是有血滴落下来。

而他的另一只手不得不伸进那个尴尬的部位,在里面慢慢扩张搅动,薛凌风的□格外大,得也格外深。他和别的影卫做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在里面的。

“双飞,你怎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双飞吓了一跳,身体的重伤让他对外界气息的感觉能力也降低了,他慌忙转身看着来人。

“归墟,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能擅自离开主人?”

来的人,正是上次和他欢好的二护法的影卫——归墟。

“那你为什么又擅自离开主人?”

归墟慢慢走近水池,狰狞的青铜面具在月光下发着幽冷的青光,而他的黑衣则和夜色融为一体。

“你别过来。”

双飞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影卫一般并不轻许他人的近距离接触,双飞的杀气不自觉的地凝聚,而嘴角却因此又滑下一缕鲜血。

“今夜有人来袭,我看到你受伤了,你伤得重吗?”对方显然并不理会接收到的警告,连衣服都不脱,便径直走进水池,涟漪一圈一圈散开,他也一步一步走近,“我们这样的人,本不会有人管我们的死活,能帮助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我给你疗伤,好不好,双飞?”

“不需要!”

一声坚定而冰冷的拒绝,同时夹着锐利的杀气向来人扑来,池中的水无端泛起了一圈浪。

“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归墟还是脚步坚定的往前走,双飞则是随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动手,影卫们自相残杀也是决不允许的事情。

双飞一直退到池边,池岸堵住了路,再也无处可退。而对方还是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双飞,我们是朋友,你不需要这么提防我——”归墟的话忽然顿住了,借着月光,他看见前面的身体上,那深深浅浅的吻痕,他知道那是什么,那么深的力度,只有男人才能留得下来,“这些是什么?!双飞,你做什么了?”

影卫们都不会在彼此的身体上留下痕迹,这显然不是和其他影卫留下的,那还有谁能在影卫们的身体上留下如此暧昧的痕迹呢?除了……

“双飞,你!”

“修罗场里出来的人没有朋友。”

双飞拿起岸边的衣服,跃上岸去,飞快的离开,只留下池子里的人呆呆立在那里。

爱双飞,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他们是同类,他那么漂亮,而自己却这么普通平凡。可这没有关系,他默默无声的爱会一直延续到他短暂的生命结束的时刻。

可是没有想到,他的爱人居然做了如此禁忌的事情,他知道双飞绝不可能自己主动去做,一定是受了薛凌风的强迫。元宵夜,双飞被薛凌风独自留在池边时,他就感到不妙了。

“可恶!”

归墟用力砸着水池里的水,水花掺和着他的怒气溅起一丈余高。他一定要保护这件事情不让别人知道,不管是谁发觉了这件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他绝不能让他的双飞受到那样的酷刑被折磨致死。

第 9 章

一番畅快的发泄让薛凌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天空已经放晴,春光照耀着蟠龙山庄的花花草草,很快这里就会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但是影卫们却永远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在黑暗里度过短暂的一生。

薛凌风走到窗边,又朝树下的影里张望,铃声很轻很轻地在响,虽逃不过薛凌风敏锐的听觉,却断定不了具体的位置。

“双飞。”

薛凌风喊了一声,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梢上落下来,走到薛凌风的窗户下跪下,

“主人。”

“这是九丹玉露丸,你服下之后再调息运功,内伤自然会很快恢复。”

薛凌风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扔到窗外的地上,双飞伸手捡起来服下,俯首说道:“谢谢主人。”

薛凌风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侍女又在门外唤他了,“庄主,欧阳大人已经在大堂了等您多时了。”

“知道了。”薛凌风应了一声,当他转头再看向窗外时,窗下的男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春光之下,不知道他又将自己隐蔽到何处去了。

待薛凌风走到大堂,只见一人头束金冠,身着蓝白卷金边大袍,面容清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欧阳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蟠龙山庄来了?”

薛凌风大步迎上去,满面春风的笑容,似迎贵客。

“哎呀,薛庄主,你太让我等久了!”

对方放下茶杯,也笑嘻嘻地站起来,毫不顾忌地把手搭上薛凌风的左肩,压低声音在他耳旁轻笑道:“是不是昨夜又在哪个美娇娘怀里流连忘返了?”

“欧阳兄不要笑话我。”

薛凌风也很随意地把手回搭到对方身上,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到椅子上坐下,情似兄弟。很快又有侍女上来将二人的新茶沏上。

“这可不是笑话,江湖上谁不知道薛庄主藏有很多美人,各个都貌比天仙!”

薛凌风闻言满不在乎的大笑起来,“欧阳兄若是喜欢,大可随意挑去嘛!”

“我可不敢夺薛庄主所爱。”

欧阳玉端起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小口,然后有些歉意的笑道:“不过我这次来确实是来要东西的。上次庄主赠予我的那名影卫前些日子里被人杀死,少了这个左膀右臂我觉得有诸多不便,所以只好厚着脸皮前来求薛庄主再次相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薛凌风听完之后立即豪爽的挥挥手,“不就是一个影卫嘛,这次我再送两个给你,如何?”

“如此,小弟真是感激不尽!”对方连忙起来拱手做谢。

“好说,哈哈哈哈!”薛凌风仍是笑得毫不在乎。

但懂薛凌风规矩的人就知道他绝不做赔本的买卖,表面上交情与你再好,等价交换也是不能免掉的步骤。

只不过,用来兑换的东西并不一定要是万贯金银。

“小弟这次前来,也有一物赠与庄主。”

欧阳玉自然是知道薛凌风规矩的,只见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两支香烛来,放在薛凌风面前。

薛凌风看见后朝欧阳玉看了一眼,两人互换一个眼神,双方即明白这笔交易做成了。

“欧阳兄太客气了,你我的交情何必弄得这么拘谨嘛。”薛凌风笑着摇了摇了手中的玉扇。

“应该的,应该的。以后还承蒙庄主照顾。庄主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点燃此香便是,三日之内,我必前来相助。”

二人还是说些客套话,薛凌风示意下人将香烛收好。这两个香烛并非普通之物,香烛呈蓝色,点起来烟雾不散,可形成一缕烟道直冲云霄。

而欧阳玉也不是普通的人,他亦正亦邪,没有分明的道德尺度标准,也从不站在任何一方。他医术明,据说无病不能医,无伤不可治。

可他喜好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多的是名门正派,魔教左道想请他前去治病,但无奈本寻不到他的人。

但只要拿到他秘制的蓝墨香烛,不论是什么人,一旦点燃,他必会相救。

两个影卫换两香烛,薛凌风觉得没亏。他喜欢宝物,也喜欢交结江湖中的奇能异士。

达成了买卖后,薛凌风带着欧阳玉去千影门提影卫。

千影门在蟠龙山的北面,终年冷而潮湿,不见阳光。整个蟠龙山庄都春光明媚了,只有这里还是积雪不散,冷入骨髓。

欧阳玉的武功并不高,这样的寒气冻得他直哆嗦。

“欧阳兄,稍稍忍耐片刻。”

薛凌风掏出令牌,朝门卫吩咐道:“提两个。”

千影门那九丈高的玄铁大门打开一条缝,里面吹出更霜冻的冷风,竟卷起地上的积雪在空中舞动,欧阳玉冻得直打喷嚏,把他的大袍裹了又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他觉得那幽暗的大门里不断传出来受刑般地哀号和惨叫,隐隐约约也有刀剑相博的声音。

欧阳玉虽然非邪非正,但他好歹是个医者,听着这种声音,难免有些不适。

好在两人并没有等多久,四护法霍君便带着两个影卫从那道只能过一个人的门缝里走出来。

第 10 章

“霍护法,有劳了。”

见四护法出来,薛凌风首先点头示意。

“庄主。”

霍君朝薛凌风拱拱手。

欧阳玉发现这个四护法的年纪已称得上前辈,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持一把沉重的玄铁刀,仿佛刚从战场归来,还带着一身的血气,面容冷酷无情,因为额上的一道陈年旧伤,更添了一种狰狞感。

就连薛凌风也对他很是尊敬,竟然先行行礼。

“庄主,请您检验一下这两个影卫。”

霍君那无情的容貌即使在他对着薛凌风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改变,让人错以为他就是一架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而那带着深深内力的浑厚沉重的声音,就如这玄铁大门,震得人心生恐惧。

薛凌风点点头,“开始吧。”

两名影卫接到指令后,立刻互相比拼起来,招式凌厉,身形也十分到位,一看便知是经过严格训练而成。

“两个废物!动作再快点!我是这么教你们的吗?!你们是不是想返回去被重新训练?!”

霍君的怒骂从检验开始就没有停过,那厚的声音吓了欧阳玉一跳。

“欧阳兄,你觉得可以吗?”

两人打斗了一会,薛凌风转头问欧阳玉。欧阳玉已经冻得不行了,再说打打杀杀的事情他也看不太懂,他只想能赶快离开这里,便连忙点头道:“很好,很好,如此便可以了!”

薛凌风看到他的样子不露痕迹的笑了笑,朝霍君颔首示意。

霍君抬手一击掌,打斗中的二人便立刻停下来,跪在地上。

“带下去打上印。”霍君朝跟出来的手下吩咐,然后又转头看薛凌风。

薛凌风冷冷漠漠地说:“‘玉’字。”

两个影卫立刻被带下去了,他们的背上很快会被烙上主人的名字,从此以后就为这个人而生,为这个人而死。

趁着影卫被打印的档,霍君走上来,对薛凌风说道:“庄主,前日您损失的三名影卫过两日我会亲自给您选好送过去。”

薛凌风点头笑道:“不急,这几日我不会出庄。霍护法不要太劳了。”

“哼!都怪这群废物太不争气!”霍君忽然转头朝千影门狠狠啐了一口,那狠毒凶恶的目光看得欧阳玉直发毛,“也怪我对他们太好了!庄主敬请放心,日后我必会加强训练,以确保庄主安全!”

薛凌风仍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没多久,打上烙印的两个影卫被带了出来。他们背部的烫伤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行动,尽管每走一步,衣物都在摩擦着他们的伤口,但影卫们对疼痛的忍耐力是惊人的。

又或许他们的痛苦写在脸上,但因为戴着面具,所以没有人会知道。

“主人。”

两名影卫走到欧阳玉的面前,双膝跪下。

“薛庄……主,谢……谢了。”

欧阳玉冻得讲话都哆嗦了,看了看自己的影卫,转头勉强对薛凌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薛凌风笑着揽过他的肩,“走吧。”

二人顺着山路离去,两名影卫很快就隐入山间的树影里,跟着主人离开。

入夜,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没过多久又越下越大。

送走了欧阳玉,薛凌风回房以后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雨打着树叶,唰唰地响。

薛凌风走到窗前,雨夜没有月光,没有影,一切都是纯粹的黑暗。漆静的夜,在雨滴坠地的声音里,也偶尔夹杂着一两点若有若无的铃声。

“双飞。”

薛凌风又情不自禁的喊他的影卫。

“主人。”

一个人影从黑暗处走到窗前跪下,薛凌风看见他的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跪在外面干什么,进来。”

薛凌风将另外半边的窗户也打开,他的影卫很轻的跃了上来。

“关上窗子,到这边来。”

薛凌风走到床边坐下,他的影卫关好窗户后,很快跟过来,跪在他脚边。

“你衣服都湿了,不冷吗?”

薛凌风伸手去挑他湿漉的长发,那从发梢坠下的水滴,配上已经略显凌乱的发丝,竟然让他的影卫产生了一种袭人的诱惑力。

“不冷,主人。”

一缕水迹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滑进他的口,在他美好的肌理上留下一条引人遐想的亮痕,薛凌风觉得浑身一热,他想象着自己的手也随着那道水迹,一直往下。

随着自己的想象,薛凌风的目光也不由得跟着往下落,从,到腰,再到腹部,接着是股沟,然后是……

虽然□已经开始涨了,但薛凌风仍然不冷不热的说:“既然衣服已经湿了,就脱了吧。”

接着又补充道:“站起来脱,站在我面前。”


11-20

第 11 章

薛凌风下完命令,便看见自己的影卫顺从的站起来,站在他面前一件一件地开始脱衣。

他还是那么冷静,面无表情,那低垂的目光里好像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彻底的服从着。

薛凌风此刻真想钻进他影卫的脑子里,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一个人难道真的能被训练得毫无自我,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吗?

几件单衣很快就脱完了,完美的身体没有一丝保留的呈现在薛凌风的面前,□丛林里的块还是垂软的,没有抵抗力的蛰伏在那里,等待着被□。

光是看着这躯体,薛凌风就觉得浑身一阵燥热。

薛凌风最喜欢的就是征服感,他喜欢挑战一切还不被他掌控的人或事,这个影卫明明已经是对他惟命是从了,但他却总觉得自己既没有征服他,也没有占有他。

不知不觉,薛凌风就已经盯着他的影卫一动不动的看了好长时间。直到屋里的烛光忽地一闪,他才回过神来。

"双飞,你在想什么?"

薛凌风对自己的失神有点吃惊。

"等主人的命令。"

即使□,他的影卫那毫无表情的面容也没有被撼动半分。

薛凌风忽然从床边站来,走到他影卫的面前,伸手将他拽过来,抱进怀里。他的眼前出现一幅画面,那是他初见他的影卫时,他在水池里和别人热吻纠缠的景象。想到这里,薛凌风突然也产生了一种冲动,他朝着那削薄的唇狠狠吻下去。

他的舌头并没有受到阻拦,很顺利就攻入他影卫的口中,去袭击对方的舌头。他的影卫反应很生涩,绝不抗拒,但也不知道怎么迎合,或许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很少和别人做。

感觉到这一点,薛凌风又觉得很高兴,他的双手游走抚在双飞的背上,他的皮肤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滑,长年累月的训练和战斗给他留下很多伤痕,即使外表已经淡得看不出颜色,但上去还是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惨烈。

可薛凌风并不觉得着不舒服,这反而还增加了他的嗜虐欲,他的手顺着双飞的背脊一直往下,然后忽然刺入股间,往那□处狠狠一顶。

他的影卫立刻有了受惊的反应,浑身猛地一颤。

"你现在明白我的命令了吗?双飞。"

薛凌风放开已经被他吸得鲜红的双唇,看着他的影卫戏谑的笑,看着他的影卫把头垂得更低,尽量的放松着身体。

整整一晚上,薛凌风都从后面进入他的影卫。

他喜欢用这种容易让对方感到不安的方式来入。

他命令双飞的两手抓住床头两边的梁,这样他的背部就可以完全地打开在他眼前。他喜欢看到他影卫的背上慢慢渗出细密的汗水,被攻击得十分难受,不自觉地仰起头时,双飞背部的线条会在他的面前拉紧,眼睛里会流露出脆弱无助的神色。

那隐忍而坚强的眼睛里露出的疼痛和脆弱竟化成一股热流冲击着薛凌风的□,他的□在双飞又紧又热的□里不断的涨大,直到对方的眉头终于紧紧锁在一起才罢休。

每一次的抽动,对一个人来说是巨大的快感,对另一个人来说就是极端的痛苦,薛凌风仍然不准他的影卫出声,于是那忍耐的喘息和银铃的脆响便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薛凌风大概泄了三四次,他的影卫姿势一直维持得非常标准,腰抬得很高,方便了他进入的同时,他的蜜也一滴都没有浪费出来,所以床单还是干干净净的。

薛凌风发现他的影卫一次也没有,既是因为他不敢弄脏主人的床,也是因为并没有什么快感。不过薛凌风也没办法,难道还要他用手去弄自己的影卫吗?

泄完以后,薛凌风又觉得困意十足了,他合上被子躺下,半眯着眼看着他的影卫扶着腰步履不稳的翻下床,然后又套上那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银铃的响声凌乱无章,就像它们主人此刻的气息。

如果他笑起来,会不会很漂亮?那漂亮而坚忍的眸子微微弯起的样子一定很迷人吧?睡着前,薛凌风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双飞笑起来会是怎么样的,不大一会便睡着了。

双飞从窗户上跃下去,脚步轻浮,他几乎以为肯定要摔倒地上时,却意外的落进一个怀里。

他抬起头,面前是那一副熟悉的面具,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望着自己,充满痛苦和关切。双飞咬牙推开他,一个人又往前走,而那个人默默无语的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确定薛凌风不会发现了,双飞转过身来,冷冷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归墟几乎在薛凌风的窗下蹲了一夜,没有人能知道当他听到房间里那痛苦的喘息和银铃不间断的脆响时,自己心底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悲伤。

他一直躲在面具后面无声的流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这个命运。

"你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归墟声音沙哑的反问,如果他尚且还勉强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为别人而打开身体,满足别人的欲望的话,那么双飞可能被四护法折磨的事情就会他彻底崩溃。

第 12 章

"你又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面对归墟的反问,双飞冷漠的说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服从命令。”

双飞无所谓的态度反而让归墟更加心痛,他上前几步抓住对方的手臂,哑声问道:“你就不觉得屈辱吗?你明明不喜欢做这类事情。”

“屈辱?这种程度算什么。”双飞拼命想抽出自己的手,可归墟拉得紧紧的,他抽了半天也没抽开。

“好,那我问你,你不怕这件事被四护法知道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到了对方的敏感之处,双飞先是一愣,然后又很快随意的说道:“终归不过一死而已。”

死,在影卫之中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们每天都面对死亡,看着同伴的身体无人问津的化为一滩水。可哪知归墟听到这句话后,、几乎是要吼出来的抓着他说道:“我不要你死!”

这一声倔强的怒喝,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也让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里漂浮起一丝异样的情愫来。

可是,“我不要你死”这句话,从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人口中说出来,只能徒增凄凉和无奈。

最终,双飞只是偏过头,冷淡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归墟松开了双飞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又退后两步,喃喃说道:“我疯了,双飞,我疯了。”

那一刻,无人看到他面具后面的表情几欲崩溃。他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一个人有些踉跄的重新走进黑暗里,消失在双飞面前。影卫之间不能说爱,也不许说爱,他只能用“我疯了”来代替“我爱你”,无助而绝望地宣泄心中那永无出口的炽热洪流。

双飞看着归墟隐秘进黑暗中,也转过身来朝温池走去,他还是那么冷漠而平静,方才那一瞬间的悸动,被他完全不留痕迹的压在心底。

归墟一个人默默回到二护法的房间外,跃上窗外的大树,沉默无声的守在这寒冷的漫漫长夜里。

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光流逝得很快。归墟回忆起在千影门里和双飞一起度过的七年,好像一段噩梦,但现在想起来,却也是眨眼就过去了。

最开始的那两三年,他们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凑在一块,在双飞饿的时候,在双飞受伤的时候,在双飞的生病的时候,他总是把他抱在怀里,陪他一起默默熬过最痛苦的时光。

在训练时那片刻极短的休息里,他们总是偷偷在训练场的墙角边,在沙地上反复的写下两个字,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用最快的速度把它抹掉。

他还记得他们写的是什么,那是最禁忌的词语——“自由”。

再后来,残酷的训练和严酷的刑罚手段抹杀掉人中的一切,他被折磨过,双飞也是,很多东西就在恐惧和剧痛中一点点的改变,但是他的爱即使在如此极端的环境里,仍顽强的生发芽。

归墟靠在树干上,想着很多年前,在尘土飞扬的训练场上,双飞对着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不禁觉得眼睛涨涨的,自己也很多年没有看过那个人的笑容了,他的笑容非常漂亮,明亮得耀眼。看过一次,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是归墟还记得最后一次的训练,为了活下去,为了能离开千影门,在五百人不要命的大拼杀里,最终活下来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当时双飞身边的人都被他杀光了,他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尖刀在最后一个人的心脏里搅了又搅,表情却是冷漠而麻木的。

而自己却在另外一个人的对抗中渐渐体力不支,已经被逼到墙角,对方的长刀已快刺入他的口,而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抬剑去挡下这一击,他记得当时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世界的留恋,他只是朝双飞的方向望过去,还想再看到他笑一次。

可他看到的,却是双飞面无表情的举起手里的刀,朝他们两个人掷过来,没有犹豫,没有迟疑,那冷漠无情的目光,让归墟不知道他到底想杀的是谁,或许同时是他们两个人。

只不过,他看见了双飞的刀,而对方却没有,他避过了,而另外那个人却死了。

可是,无论如何,他活下来了。那一刻,他靠着墙看着不远处七年都朝夕在一起的人,这才赫然发现对方已经长成一个漂亮而冷峻男子,再也不是当年缩着他怀里熬过漫漫时光的那个少年了。

但他始终不能相信,双飞当时也想杀自己吗?可是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影卫是除了保护主人以外就没有任何感情的生物,像他这样饱含着爱慕之情的影卫,只不过是一条不合格的漏网之鱼而已。

正如双飞说的,修罗场里出来的人没有朋友。

感情里,最痛苦的莫过于一个人已经放下了,而另一个人却没有,归墟依着树干长叹一声,嘴边勾起一抹苦笑。

这是他此生的劫数,一辈子都无法放手的爱情。

第 13 章

雨后的温池没了往常那种蒸腾的雾气,或许是因为冰冷的雨水带走了池中的热度。

池中孑然站着一个孤寂而颀长的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之下想的是什么,在他那颗已然被训练的麻木心里,是否也像他的同伴那样,对着过去的往事有着刻骨铭心的感怀?

双飞静静在池中站了一会,有些冷的水让他方才承欢的疲倦褪去了一些。但身为影卫不可能离开主人太久,所以他很快走上岸边,重新穿上衣服。

衣服还是湿的,双飞刚刚走出几步,暗黑中,几个身影唰唰几声,忽然围上来,挡在他面前,为首的人沉声说道:"双飞,四护法让你去千影门见他,现在你跟我们走。"

来的人有七个,同样是身着黑衣,脸戴面具,只不过他们的面具是银白色,这些人是四护法专属的影卫,平日里同他们的主人一起深居在千影门中,极少在出来,也极少行走于江湖,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武功绝技。

难道四护法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他和主人做的事吗?

或许是出于对即将来到命运的惧怕,接到命令后,双飞并没有立刻回答,仍是安静的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平静的走上去说道:"是。"

一行人离开温池,朝蟠龙山的北面走去,无人再说一句话,那里的夜晚很冷,靠得越近,周围就越安静,连虫子的鸣叫也渐渐听不见了。

七个人并没走在一起,而是前边走两个,旁边走两个,后面还跟了三个,将双飞围在中间,前后走着,深怕他半路逃跑。

没有月光的夜晚,蟠龙山庄的树木都变成了怪影一般幽黑的存在,在向北去的山路两边张牙舞爪的延伸着,四周静得只听得见脚步声。

双飞走在中间,仍是面色冷静,但离千影门的那扇玄铁门越近,他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拳。

"什么人?!"

忽然,为首的人一声断喝,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停下。只见幽黑的山道间,一人持剑而立,如磐石般挡在前进的路上。

对方沉声道:"我不会让你们带双飞回千影门。"

"你是谁?!"

为首的人抽出佩剑,其余人立刻跟着亮出武器。

只是一句话,双飞便听出了来人是谁,他几步冲上前去,对着那个不要命的男人喝道:"你疯了吗?!滚开!"

"我是疯了,双飞,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疯了。"

月亮忽然从云后露出来,清冷的光辉瞬间就洒满山道,也撒在黑衣人的身上,他脸上那铜质的面具赫然闪着冰冷的光。

"你也是影卫?"众人一惊,原来此人也是蟠龙山庄的影卫:"难道你不懂规矩?还是说你也想重回千影门去好好反省?双飞是四护法命令带回去的,你敢阻拦,就是违抗命令!就是死罪!"

"把人留下。"

黑衣人并不想多少什么,他知道,除非死了,否则没什么可以阻止影卫去完成主人交代的命令。

"此人公然反抗主人命令,杀!"

一声怒喝之下,七人迅速朝归墟绝狠的刺去。

"归墟!"

双飞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八个人在狭长的山路上战成一团。

归墟虽然曾在修罗场五百人的血战中活到最后的人,但对方同样也是经过层层死斗选拔出来的高手,现在以一敌七,还没开战多久,便有些难以招架,几次几乎险些被刺中要害。

双飞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为了他和七个人死战的男人,他觉得他真的非常傻,真的是脑子疯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以前的那些情义,他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放不下?

在渐渐落败的情形下,归墟竟然又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那时他也竟将死去,但还是想在看到双飞的笑,那是的情景与此刻的搏斗不只不觉的重叠,他又痴痴地朝双飞望去,他知道他今夜会死,但为所爱之人而死,是值得的。

归墟眼看着自己就要被一剑刺死,这时双飞忽然跃起,掠到他身边挡开了这一击,又转身看着他,问道:"你发什么呆?"

他救了他了吗?归墟不敢相信,他又救了他一次,就像三年前那最后一战。

"为什么?"

归墟喃喃的开口,他看着双飞的身影矫捷轻盈得难以置信的在七个人的包围中跃起,动作快得如同一道光,他简直难以相信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他的武功提高得这么快,他更有点奇怪,觉得这并不是千影门里的武功。

和他的苦苦支撑相比,他的心上人几乎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束了战斗,七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他们很快就会化成水。

"你想知道为什么?"

双飞扔了手里沾满血的剑,走到归墟面前,一把摘下他的面具,盯着那双错愕的眼睛说道:"因为我不想让你再管我的事了。"

接着,他又扯下归墟的上衣扔到地上,"他们等会会发现这里有八具尸体,他们会觉得我也把你给杀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查你的下落,而你就用这段时间滚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你说什么?"

归墟仍是木然的,一时不知道他该做些什么反应,双飞走上前去推了他一把,冷冷说道:"脱裤子。"

"什什么?"

"把你的裤子也脱了。"周围的尸体已经在渐渐融化,而不远的路上已经传来鼎沸的人声,方才的打斗显然已经惊动了千影门。

"你看我干什么?难道你要我帮你脱吗?"转头朝那人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双飞催促起来。

归墟慌慌的脱下外裤,忽然又抓着双飞的胳膊问道:"你和我一起走吗?"

"不。"双飞挣开他,退后一步"你一个人走。"

"那你怎么办!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你回千影门去的话,会死的!"

归墟又要扑上来,双飞伸手拦住他,忽然很浅的笑起来,"你忘记了吗?你的梦想是什么?"

那淡淡的笑容如一道流星,划亮了归墟的眼,他的梦想

那是很多年前,偷偷写在沙子地上,又被飞快抹去的两个字"自由"。

原来他还记得!他还记得吗?那些情义,那些梦

那么,修罗场的最后一战,他举起刀的那一刻,真的是想帮他吧?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梦想,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要一起啊--!!"

归墟的话还没说完,自己的身体忽然飞起来,他看到双飞打在自己口的一掌,让自己急速的朝他离去,他伸手去抓他的衣服,但是本已经抓不住。

在跌落山崖的那一刻,他满眼里都是他的笑容,这么多年以后,终于又看见了,可是,竟是为了这样一场诀别吗?

昏迷前的瞬间,归墟在心里发誓道:“双飞,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

第 14 章

黑色的身影刚刚跌落山崖,双飞还没来得及转身,瞬间就被追来的千影门侍卫围了起来。

没过多久,人墙之外一个带着汹汹怒气的低沉声音响起,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

“既然没逃掉,那你也没机会逃掉了。”

四护法穿过人群而来,目光冷冷的看了看地上的八具尸体,又转到还是漠然而立的男人身上,怒道:“你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带走!”

千影门的大门在双飞面前打开的那一刻,里面幽森的寒气扑面而来。耳边听到的还是千影门里昼夜不停的刀剑声和受刑人的哀嚎。

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时间在这里仿佛是停滞的,永远停在人的痛苦和死亡的时刻。

刑房在千影门最里面,整个房间没有窗户,只用火把照明,人在这里受刑久了,就会丧失时间感和对外界的感知,与世隔绝和无助的感受会使神经的承受力降到最低。

进到刑房后,双飞没出声,只是默默脱下所有的衣服,浑身□的走到刑架旁边,让侍卫把他的双手和双脚铐到两边的架子上。

千影门的刑房并不是蟠龙山庄用于处罚庄内各种人的公用的刑堂,这里是专门针对影卫设立的,受刑的人不能穿任何衣服,必须□裸的面对各种酷刑。

“我以为你什么都忘记了,看来刑房的规矩你还记得。”

侍卫已经给霍君搬来了凳子,准备了茶水,刑具也都检查了一遍,确保出不了差错。

霍君坐下喝了口水,这才抬眼看着已经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刑房的规矩你记得,影卫的规矩你就全忘记了?!”

以前受刑时痛苦的记忆开始在这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侵入双飞的脑海,他薄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语,只是静静的等。

“我问你两个问题,你答好了,接下来就会好过一点。”

霍君放了手里的杯子,走到双飞面前,一把拽下他脖子上的银铃,拿在手里晃了晃,与刑房格格不入的清脆铃声便哗啦啦的响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勾引庄主,开始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双飞沉默了好大一会,竟慢慢答道:“我没有和主人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霍君听见他这么说也不怒,反而还笑了笑,额头上那道深而宽的疤痕随着他的笑容也拉开来,看起来竟像是在笑着的另一张狰狞而恐怖的嘴。

“第二个问题,你一个如何杀得了八个影卫?”

霍君目光明的望了双飞一眼,“你们的武功都是我教的,要说你的武功在他们之上,我倒也信,但如果要说一个人杀八个……哼,是不是有人帮你逃跑?!那个人是谁?有几个人?!”

问道最后时,霍君的语气已经明显的冷下去,含着浓浓的警告,这个影卫已经对他撒了第一个谎,而他决不允许别人继续对他撒第二个谎。

“……没有。”

如出一辙的回答,霍君点点头,狠狠盯着刑架上的男人,面色冷的走到椅子上坐下,对着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侍卫说道:“开始。”

刑具架放在双飞的后面,他没办法转头去看侍卫拿了什么,只听见耳边一阵急风呼啸而过,剧痛之后,从右肩到左腰被割开一道深深的口。

这是千影门的刀鞭,既是鞭子,但抽打在人的身上又能产生刀割过之后的效果,却不会如刀一般伤人命。

“二十。”

霍君喝了一口茶,简单的报了个数。

收到命令的侍卫很快抽下了第二鞭,割开第二道伤口。

双飞只是默默地低头忍着,任由刀鞭割裂自己的背部。三年来他是为了什么去为自己的主人出生入死,去服从每一个能完成的,或者不能命令?难道是为了被拖到这里受来折磨吗?

这二十鞭只是一个开始,谁知道受过训练的影卫对这种程度的疼痛是完全可以忍耐的,割开他们皮肤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可以在接下来的刑罚中直接刺激他们伤口里的敏感神经而已。

抽完二十鞭,几个侍卫上来把双飞的双手从镣铐里解了出来,抬了个石台到他面前,让他趴在上面,又把他的手打开来按在石台上铐好。

霍君站起来,走到石台边,上那伤口绽开的背部,立刻感觉到手下的身体紧了起来。

“我还是问你两个问题。”

霍君用手探上双飞的脉门,用内力去探他的内息,以确定他是否能承得住接下来的折磨。

“你打算改变刚才的回答吗?”

内息还是绵长而平缓的,但偶尔也有断息的情况。这说明他不久前受过内伤,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不。”

霍君又笑了笑,朝手下示意准备刑具,然后又晃荡着手里的银铃在刑房里踱步起来,“你勇敢多了,双飞,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还哭过。”

霍君的话让双飞笑了笑,很淡的一丝笑容一闪而过,如果说到以前,他最想的就是离开千影门,怎么样都好,再也不回来,可是到头来却还是要死在这里面。

刑具没一会就抬进来,一盆翻滚的沸油,里面加了很多沙子,另一盆是烙的发红的铁针,都是用来填在伤口里面的。

“双飞,你第一个问题答得可不好,所以来答第二个。”霍君拉起来双飞的头发,迫使他艰难的仰起头来,“你看看清楚,然后告诉我你选哪一个。”

到底是用混着沙子的沸油灌进伤口里,还是用烧红的铁针进伤口里,霍君还搭在双飞脉门上的手,瞬间就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内息乱起来——他在怕。

“你别怕,现在改答案还来得及。”

霍君从双飞的脉门里输了些真气进去,似乎内息一乱,这个男人的内伤就有发作的趋势。影卫们经常的受伤,很多伤表面上已经恢复,但其实已经在身体里留下了隐患。

很多时候,这些隐患就沉积在那里,积累到某一天,一点小伤就能引发身体的轰塌,要他们的命。

“铁……铁针。”

霍君点点头,放开双飞的头发,重新走到椅子上坐下:“用油沙。”

薛凌风第二天又睡到老晚才起来,雨夜后,第二天的阳光特别明媚,他琢磨着是不是趁着春光无限的天气把他的影卫带到野外好好快活一番,在绿水青山间泄他个痛快。

想着想着,薛凌风又踱到窗前,春风却没有送来他熟悉的铃声。

他觉得纳闷,莫非今天他的影卫不是站在他窗子下面的?薛凌风刚准备开口喊那个熟悉的名字,门外的婢女却告诉他四护法已经给他送影卫来了,正在外面等着。

第 15 章

薛凌风走到门外,见霍君已经领了四个影卫跪在院子里等候了。

他淡淡看了那几个影卫一眼,走到石桌边坐下来,接过仆人递上来的早茶,小小抿了一口,这才对霍君道:“霍护法,我记得我只死了三个影卫,你怎么给我送四个来了?”

春光无限好,照在万物之上,也照在霍君身上,但却始终驱散不了他周身那种冷的气息,他笑了笑,上前一步对薛凌风说道:“庄主,是四个没错。还请庄主检验,若满意了,我也好带他们下去打火印。”

薛凌风放了茶杯,也不作声,只是盯着霍君看,霍君当然感觉到了薛凌风无声的质问,这才从襟里掏出那一串银铃,放到石桌之上,也不说什么,只是退一步站到一边。

薛凌风那一看东西,当下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又气又恼。这霍君半夜里私自派人来抓他的影卫不说,早上来了也不主动通报。想起他的影卫可能受到的惩罚,薛凌风心里又罕见的产生了一丝担忧和紧张。

虽然霍君辈分在他之上,他平日里对这个前辈也还尊敬,但即使是老人家也不可以踩到他薛凌风头上去的。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在他那风平浪静的脸上表现出来,薛凌风拿起那串银铃,反问道:“这是什么?”

霍君在心里一咯噔,也腾起些怒火。这主仆二人一致的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这么愚蠢的谎言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底气十足,串成一气耍他似的。

“庄主莫非不认得此物?”霍君的不满也没有表现在他狰狞的面容上。

“不认得。”薛凌风放下银铃,冷冷从石椅上站起来,背手而立,沉声说道:“霍护法,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别浪费时间。”

霍君朝薛凌风拱了拱手,也冷笑道:“此物乃是庄主的一名影卫的东西,也算得上是他和别人通奸的证物。”

“和谁通奸的证物?”薛凌风走到霍君面前,就那么看着他笑了笑,瞬间就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股杀气。

霍君却是毫不示弱的回答道:“庄主可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按理来说……”

“天子?我这里难道是皇吗?霍护法,江湖的规矩可跟皇贵族不一样。”薛凌风冷冷打断他,谁都能听得出这话里已经带了怒气。

薛凌风盯着这个霍君在心里冷笑,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他还想把他薛凌风压到刑堂去打一顿吗?

正在这时,院子边的树林里竟传来轻轻的铃响,听起来竟和那银铃声一模一样。

“什么人?出来!”

霍君一声怒喝,手中大刀一掷,咚的一声刺入一棵树干中,没过一会,从那树后颤颤巍巍走出一美色女子,惶惶恐恐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腰间挂着的一串银铃在林风的吹动下轻盈作响。

薛凌风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爱妾,他笑着走上前去,将她从树林中牵出来,那女子简直要被薛凌风的笑容给熏醉了,痴痴的随他走到院中,却被薛凌风接下来的话震得万劫不复。

“,平日里我对你宠爱有佳,可你怎么可以背着我与我的影卫厮混在一起?还弄些这小孩子家的玩意互表真心,你看,今日四护法已经问罪上门,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呢?”

薛凌风仍是笑着将这女子腰间的银铃解下来,往那石桌上一扔,果然是和桌子上的银铃毫无二致,互成一对。

这妃子简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银铃本就是一对,自从游园会上薛凌风接了另外一半,还好好的收藏了起来,她便以为这是薛凌风对她的暗示,于是日日待在闺房等着心上人前来向她表明心迹,可怎么知道左等右等了几天也不见薛凌风前来。

受了思念的煎熬,她今日实在忍不住,偷偷跑来薛凌风的寝处,想来看看,没想到却变成了她与影卫互通到一起,打死她也不认得薛凌风的影卫啊。

“庄主,我,我没……”

薛凌风当然不会等在那让她为莫须有的罪名辩解,连忙打断他道:“你今日来是想偷见你的情郎吧?可是你知不知道他因为你的原因已经被四护法给带回去了,现在还不知受了多少罪,爱妃,这种事情岂是可以随便乱做的?本庄主怜香惜玉,知道你是太寂寞了,舍不得罚你,让你受苦,可四护法对你的情郎可没我对你这么好。”

“庄主,庄主,我真的没……”

她的话还是没机会说完,薛凌风转头对霍君道:“四护法,你说我的影卫与人通奸就是这事吧?既然证人物证都在这里了,不如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也好把这件事弄个清楚。”

霍君也觉得奇了,难道他得到的消息还会有错吗?可眼下薛凌风不承认,双飞那里也 还没问出结果来,而石桌上的银铃也确实是一对,他只能同意带薛凌风去刑房。

可怜薛凌风的爱妾还是蒙在那里,惊慌失措,抬头却见薛凌风冷冷地盯着她,并在她耳边警告道:“闭嘴,少废话。”

只要双飞和他的这件事情能被瞒过去,他就有办法把他的影卫从千影门里带出来。

一行人走到千影门,大门一开,那女子便被里面那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吓得惊声尖叫,直往薛凌风怀里钻。

薛凌风无奈,只好搂了他继续往里走,等一路走到刑房门口,他的爱妃已是吓得哭了起来。

“怎么样?说什么了没?”

霍君问刑房门口站的护卫,护卫摇头。

霍君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开门。”

第 16 章

牢门一打开,薛凌风怀里的女子惊叫一声便吓得彻底昏死过去。

刑房里的男人浑身□的被吊着,高挑匀称的身体上布满了不知被什么刑具折磨出来的伤痕,额前的发丝一缕一缕的撒乱的垂在脸庞,低垂的头看不到面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已经陷入很深的昏迷里。

薛凌风把怀里的妃子交给一旁的手下带了出去,走上前去抬起双飞的下巴,却看见一缕血迹立刻顺着他苍白的唇角流下来。

“霍护法,这是不是搞得也太狠了点?怎么受了内伤?”

霍君也走过来,看了看双飞的伤势,回答道:“他不肯说实话。”

“怎么没说实话?霍护法不要屈打成招才好。如果是为了和那女人通奸的事,我看就算了。”

薛凌风将手放到双飞背心上,给他输入真气,可是却感觉到他输进去的真气如石沉大海,在双飞的身体里半点反应都没有。

在等他把手抽回来时,却沾了一手带血的沙子,薛凌风脸色更冷了。

“即使不计较这件事,他擅自杀死八名影卫的事情难道可以作罢吗?”

霍君一时拿不出证据去反驳薛凌风在他面前演的这出戏,便转身朝属下吩咐道:“去拿针来。薛庄主,以我推测,昨天肯定是有人协助他的逃跑,否则以他一人之力怎么能抗得过八个人,将我的七名影卫全部杀死?这事一定要查个清楚,事关蟠龙山庄的安危。”

薛凌风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个事情冒出来,一时也不好再做声,只是抱了站在一边。

没多大一会,便有人拿来了霍君吩咐的针,这些铁针每都有一尺长,半指来,色泽灰白。

“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薛凌风看着那些长针,气不打一起出,整死了他喜欢的东西,这可是和他结天大的怨。

“庄主稍安勿躁,我只是让他老实招供罢了。”

霍君拿起一铁针,薛凌风只见他好像是往双飞的下腹刺去。他立刻警觉起来:“你在刺哪里?”

霍君的位置正好挡了薛凌风的视线,双飞□的在这里受刑,让旁边这么多人看着他的身体,薛凌风就已经够不爽了,他怎还能容忍别人去动他的东西最重要的地方。

霍君见了薛凌风那焦躁万分的样子,心里更加确定了这主奴二人关系绝不简单,但没有证据他也只能闭嘴,于是对薛凌风解释道:“庄主可知这人体有中府,建里,天枢,廉四处位,用针刺透可引发血脉逆行,产生的剧痛不可抵抗,让人只能实话实说。”

薛凌风见那铁针要刺的位置大概就是廉,离双飞的□处就只隔了寸许,手再一动,说不定还能碰上去,若真像霍君说的那样要用针刺透,难保不会对他喜欢的玩物造成什么大伤。

“我对这些东西不懂,不过霍护法,既然你说的位有四处,我看还是换个地方下针吧。”

天枢位于右腹,薛凌风看着那铁针刺入双飞的皮肤,转眼便已深入了一寸。

铁链动了一下,昏迷中的人似乎已经慢慢醒过来。霍君见势连忙用手臂固定住双飞的身体,继续推进铁针。

进入了数寸时,双飞的嘴角又开始淌血了。薛凌风知道他已经醒了,浑身都在霍君的手臂里抖着,他仰起头,睁开的黑色眸子里没有一点光彩,疼痛难忍的痛苦却清晰可见。

“霍护法,你到底想要他招什么?”

薛凌风在一边有点看不下去,霍君看了一眼薛凌风,然后转头在双飞耳边问道:“你说,是谁帮你逃跑的?有几个人?”

就在霍君问话的时候,手中的铁针又刺进去许多,薛凌风在一旁也想不出这刑罚到底会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见着他的影卫在拼命挣扎。

连续的酷刑已经让双飞的意志和体力都到了极限,薛凌风见他浑身都在冒汗,冷汗几乎是顺着他的每个毛孔在往外流,但他还是在徒劳而微弱的扭动着身体,似乎是想让铁针出去。

这么多的汗和血让薛凌风想到了影卫死亡的时候,都会化成水,或许那融化的过程就和这是一样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去注意过一幕。

“快说!”霍君也知道一个人到了极限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能问出答案的时候,可是他怀里的男人几次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最终只是艰难的摇摇头。

“你还嘴硬?!来人,拿火来!”

旁边有人递上一个火烛,霍君接过后,竟然就在那铁针没入身体的地方烤起来。不知那铁针里含了什么材质,遇火没有多久,那被炙烤的地方就已经开始烧得发红,而那热度就顺着铁针一直延伸到身体里。

“快说!双飞!回答问题!”

霍君一手压紧了男人的身体,一手举着火烛。

双飞挣不动,也没力气呻吟,因为痛苦而紧闭起来的双眼竟然慢慢渗出些晶莹的泪水来,却只是挂在他漂亮的睫毛上,微微的颤动,没落下来。

似乎是挣扎着积攒了全部的力量,这个男人终于虚弱的开口说了两个字:“够……了。”

是受够了,还是顶不住了,谁也不知道,很小很微弱的声音,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是在求饶。

唯有霍君似乎没听见,他放下手里的火烛,又拿起一铁针,对准了另外一处位说道:“不说实话,就别想好过!”

“你没听到他说够了吗?!”

薛凌风已是怒不可遏,衣袖一挥,盘子里还剩的铁针全部震落到地上,一股怒气顿时席卷整个牢房,“现在立刻给我放人。”

第 17 章

薛凌风的一声怒喝镇住了牢房里所有的人,四护法手中的那铁针也停在那里没动了。几个侍卫走上前去解镣铐,铁链一松,被用了刑的男人立刻就跌到地上,没了知觉似的,但是很快被人架起来。

薛凌风见双飞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任由人架着,好像又昏过去了,那□的身体上伤痕累累,让人不忍再睹。

"给他把衣服穿上,带走。"

薛凌风挥袖便走出去,四护法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转而又重重哼了一声,一脸晴不定地看着人就这么给拖出去。

回去的路上,薛凌风一脸冷笑的决定了一件事--与其躲着偷偷偷情,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欢爱。他薛凌风看上一个影卫又如何?区区一条戒律能奈何得了他吗?他就偏要破了这条规矩,倒要看看他当年接任庄主之位时发下的毒誓能不能应验。

双飞直接被送进御药堂,拿参汤吊着,薛凌风令人燃起欧阳玉送的一只香烛,紫烟缭绕,就等着他来救人了。

御药堂从来没进过影卫,即使是一般的侍卫也没资格进这御药堂。这里面汇集天下名贵药材,哪怕是极其难求的天山雪莲这里也养有二十多株,蟠龙山庄里只有一定身份和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在受伤生病后进来医治。

薛凌风的这一举动,引来了整个蟠龙山庄的议论纷纷。

但御药堂的一间小室里却生着可让人安神的檀香,静得把外面的风言风语隔绝的得一丝不漏。

薛凌风坐在桌边喝茶,一语不发的等着欧阳玉诊断的结果。

不一会儿,欧阳玉也从床边走过来坐下。

"什么时候能医好?"

薛凌风把茶壶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倒一杯。

"我看庄主该问能不能好才对。你这蟠龙山庄的酷刑也太狠了,铁砂全部都是一点点填进伤口里的,塞得满满的,且不说要除干净不容易,按他现在的状况,我一动手他就有可能死过去。"

欧阳玉端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倒得满满的,这是上好的龙井,千金难买,出了这蟠龙山庄还不知道哪天才喝得到。

薛凌风望了欧阳玉一眼,脸一把,沉声说道:"我知道神医总有办法。"

"办法有一个。"欧阳玉小啜一口,抬眼说道:"废了他的武功。"

薛凌风不吭声,却挑起眉看着他。

欧阳玉生怕这是薛凌风要发怒了,连忙解释道:"他的外伤并不致命,真正让他昏迷不醒的其实是他的内伤。这伤是因为没有当时医治,多年积累而成,如今既然已经发作,就说明他今后不再适合运功习武。我现在替他医治,疼痛之下他会不自觉的想用真气护住心脉,这样强行运气,会使他的伤势更重,立刻就死也不一定。"

"你是说他不能再用武功?"

薛凌风有些不可置信,他见过他轻盈的身法,每次都像风一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完全不像是一个内伤极重的人啊。

"若伤势一直隐忍不发,尚可再撑些时日,不过此刻既然已经被逼出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再治的余地。"

薛凌风点点头,"既然如此,就随神医怎么做好了。"

欧阳玉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说道:"以后他没有护体的真气,就不能再受这么重的刑。"

薛凌风也放了茶杯,走到床边去。

他的影卫趴着床上,眉头紧蹙,仍在昏迷。背上的伤口里全是满满的沙子,每一道都被填得严严实实,被沙子强行撑开的伤口本无法愈合,稍稍剥落一些,压在沙子下面的血就狂涌而出。

而伤口处的皮红肿得可怕,像被用烙铁烫过一般,有发焦的痕迹。

"别让他死了。"

薛凌风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有不忍看到的事物,交代了一句便走出去了,他的影卫会落得这个武功尽废,身受重伤的下场,和他是有直接关系的。

薛凌风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外的小院里站着,不大一会便听见从房里传出来压抑的呻吟,过了一会,又听到欧阳玉劝慰道:"这是为你好,你的武功本来就不是正统的武学,练久了伤身。"

没有哪个习武之人不看重自己的武功,天下武学,没有那一种不是吃苦练出来的,很多人甚至把那看做是比命好要紧的东西,一本武功秘籍往往引得无数江湖人抛头颅,洒热血,而武功被废,更是奇耻大辱。

薛凌风心里涌起些愧疚,但他又想,没了武功,他的影卫就再也不可能隐秘进黑暗里,再也不可能离得了他的视线,更不可能脱离他的保护。

从此,他便不仅是他的主人,还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那张漂亮的脸,不做影卫也罢。

第 18 章

听到欧阳玉欣喜若狂地来告诉他,他的影卫已经醒了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薛凌风赶到御药堂的小室里时,正看见他的影卫想从床上坐起来,在看到自己进来以后,他又挣扎着想给自己下跪。

可惜两件事情他都没能做到,这次毕竟是伤得重了。

欧阳玉在一边吓得不轻,连忙走上去把他按住了,急急警告道:“不要动!伤口会裂的,到时候你有再多的血都不够用!”

欧阳玉生怕眼前这个人再折腾出什么情况来,他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薛凌风几乎是把他囚禁于此,大有不把人治好,就拉他去陪葬的兆头,他真的很想离开蟠龙山庄了!

双飞抬头,视线冷冷的划过他,又恭敬的望向薛凌风:“主人。”

“你看,你的人已经醒过来,没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欧阳玉一手仍是按着双飞,一边却转头急急忙忙向薛凌风求证。

薛凌风没理他,只是专心看自己的影卫——他还是很虚弱,几乎无法自己坐起来,如果说三天前他已经基本死了,那么现在也没有怎么活过来。但是他却强撑着,就像以往强忍伤痛一样,忍耐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他现在没有命之忧了,需要的是调养,这也是急不来的事情,起码得个把月。你的御药堂既有人才也有药材,大可放心,他会没事的。”

欧阳玉硬是看出来薛凌风的心思,连忙表示真的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

薛凌风盯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自己径直走上前去,将手搭在双飞的脉门上——他的武功真的都散了,这毫无内力的脉动虚弱而缓慢。可他的影卫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显得悲痛欲绝,他还是那一副表情,不多话,不出声,只是等待着命令。

“你给他开几副方子,其余就没什么事情了,这几日有劳神医了。”

欧阳玉如获特赦,几乎是立刻就闪出房去。

“知不知道你没有武功了?”

薛凌风走回桌子边上坐下,看着床上的人,桌上那壶龙井已经被欧阳玉喝光了。

“知道。我对主人已经没有用处了,所以请主人赐死。”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薛凌风勾起嘴角:“我若要你死,又怎么会花这么大力气救你?虽然你武功已失,但仍是我的属下,我要你活着,你就不能死。”

“是。”

被主人大赦,不用自行了断,双飞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仿佛生与死的界限在他的心里已经模糊了。

看着他的影卫这样子,薛凌风心里对他失去武功的愧疚也烟消云散了——他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连武功也是,自己要拿走他的东西,不需要有任何理由。

“你就在此好好养伤,几日之后我来接你。”

七天之后,双飞被薛凌风从御药堂领了出来。

他不再是影卫了,他再也无法将自己隐蔽在黑暗里。薛凌风带他出来的那天阳光灿烂,其他人都心安理得的享受春光,他却站在那光线里觉得无所适从。

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这个世界太亮了,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还有些脱力。薛凌风只以为他是身体尚未痊愈,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便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他继续走。

“主人……”

双飞小声喊了一句,他看见路边有一块地,他想得到主人的允许,在那里歇一会也是好的。

薛凌风回头,他的影卫真漂亮啊。他不再穿那身呆板紧束的黑衣,淡青色的云袍长袖舒卷,衣袂轻摆,那一身气质,薛凌风一时找不出个词来形容,便走过去挑起他的下巴说道:“是不是想问要去哪里?呵呵,我给你安排了个住处,就在前面。”

“谢谢主人。”

双飞低了头,把胃里泛起的一股恶心感压了下去,也没再提想要休息的事情。即便是他这样的人,也是向往光明的,虽然在阳光下面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到了薛凌风所说的住处,一行的侍卫都一楞,这不是薛凌风的“后”吗?!

此刻,薛凌风的那些美娇娘们都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集在不远处的花地上,交头接耳。她们都听说一直空着的西厢房里今天要住个人进来,便早早的都等在这里,要一睹新人的风采。

本以为来的必是个貌若天仙的绝色美女,没想到她们的庄主居然派人架了个男人来。议论纷纷之声立刻就高了几个八度。

双飞从没来过薛凌风的后,他做影卫的时候是不被允许进入这里的。太阳晒得他越来越晕,只是在听到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以后,他才强撑起神往噪声处望过去。

原来是很多女孩子都在看他,双飞惊得立刻望向薛凌风,正好和薛凌风看着他的视线撞到一起,他又连忙把头低下去。

那短短的对视让薛凌风看到了双飞眼睛里的慌乱无措,他有些好笑的又去挑他影卫的下巴,“怎么了?不好意思?”

薛凌风的爱妾们平日里除了等着薛凌风的宠幸,就极少有机会接触男,更何况是漂亮的男子,此刻都一个一个目不转睛的朝双飞看。

可是薛凌风再对上他的影卫的视线时,里面又只剩那一抹云淡风轻之色了。

第 19 章

薛凌风见他又恢复成一脸木然的样子,也不恼。他见惯了那些阿谀奉承,故作媚态的邀宠之人,偶尔换个口味来玩玩他的影卫这样子,也觉得颇有些意思。

“你跟我过来。”

薛凌风从他的侍卫手中把双飞接过来,一手扶着他慢慢往西厢房走。侍卫都留在后面没有跟上来,他们都不能随便进入这后院,便在院门外站着。

西厢房在这个庭院的最西边,屋外种有一小片绿竹,绿荫如画,跟其他厢房外的鸟语花香相比,这一块地方衬得格外淡雅幽静。

薛凌风一路掺着双飞走到屋里,跟进去的还有一个后的管事,三人进了房便把门关起来,原本在花地里三三两两站着的美人们便立刻叽叽喳喳的聚到一起议论,她们还是头一次在这蟠龙山庄里见到容貌可与庄主平分秋色的男子。

议论纷纷的还有一路跟随薛凌风过来的侍卫们,只不过他们都对这个靠美色,靠屁股混进这后里来的男人颇为不屑。

厢房里早就事先打扫干净了,屋里几盆玉兰,牡丹也都换了新的水土。房间一层不染,干净雅致,几朵花卉,一台古琴,简简单单的桌椅,唯有屋里那张金柚木的大床因尺寸太大,铺垫太豪华而有些格格不入。

“喜不喜欢这里?”

桌上的茶壶里已经准备好新沏的茶水,薛凌风见双飞两鬓上出了不少汗,便示意他过去自己倒点水喝。

双飞走过去倒了一杯,却是送到薛凌风面前,“谢谢主人。”

薛凌风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房间后面有温泉水,以后完事了你可以直接去那里洗,不用再跑那么远了。”

“是。”

“还有,以后你要习惯在床上睡觉。”他知道影卫们随时都伺候在主人身边,没有常人的作息规律,他们的睡眠通常短而浅,只有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的时候,才会在他们藏身的地方短短的小睡一会。

双飞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大床,床头的柱子上有些不一样孔或者吊环估计是用来绑住受宠之人的手,或者固定他们的身体。薛凌风又转头对站在一边的管事说道:“王三,把东西拿过来。”

站在一边的管事立刻递了一个小盒子过去,薛凌风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金色的小环,环下面带着一个钥匙孔。

薛凌风将放在盒子里的钥匙进孔了,那环居然就打开了。

“过来。”薛凌风指了指他面前的地板,双飞便走过去跪下。

“你也看见了,外面那些女人对你感兴趣得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们喜欢你也是正常的,但是她们都是我的女人,我可不想她们中间任何一个搞出个野种来。”

再看看那环的尺寸,双飞大抵明白了他主人的意思,薛凌风见他明白了,也就笑起来,他就是喜欢聪明的宠物,可以揣度他的心思,让他少费力气,“来,自己戴上。”

薛凌风把环丢到双飞面前,他的影卫伸手捡起来,拉下自己的裤子,那形状漂亮的□便露了出来。

双飞一手扶起自己的□,一手将那金环送到部,那一圈金色的闪光,禁锢住一个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像是引人来羞辱的一个信号。

薛凌风仍是看着他笑,但只是因为他把头压得太低了,眼帘垂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薛凌风想也能想出来,他的影卫要么就是没有表情,要么就是和所有男人一样,觉得羞耻。

“咔嚓”一声脆响,那金环已经扣上了,卡在那个器官的部,不是很紧,但是一旦硬起来绝不轻松,想出来更是天方夜谭。

戴好了环,双飞取下环上的钥匙送到薛凌风手上。

薛凌风接过钥匙放进自己的衣袋里,挑起他影卫的下巴,看着他笑道:“以后你要是学得好,在床上让我满意了,我就把环打开,让你也可以快活快活。哈哈,来,王三,剩下的事情你来教他。”

薛凌风一口气喝完手里的茶,放了茶杯便出去找他的爱妾们了。

年过半百的后管事随后拿过来一个大木盒,手脚不灵便地递到双飞面前:“该学的,该用的东西都在这里面呢,你自己要好好学学。你是男人,比不得女子,学好了你自己也少吃亏。”

双飞站起来,接过木盒,也没打开,只是看了一眼王三。

“得了,得了,我出去,你要是放不进去就来找我,我住最东边那个房子。”

王三明白他的意思,踉踉跄跄的关上门出去了,他不了解这个漂亮男人的来历,只是觉得一个男人落到这个地步也挺可悲的,但他还不愿意自己帮忙,显然是想留点尊严。可到了薛凌风面前,不管他愿不愿意,什么都得放下。

人都走完了,双飞把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看了以后,立刻变得脸色苍白。房门外面,薛凌风和他的众爱妾打闹嬉笑的声音传进来,追追跑跑,热闹非凡。

第 20 章

白色的月光,很清亮,很安静的照进没有点灯的房间,朦朦胧胧得好像给一切披上一层纱。

在这层白纱之下,一个浑身□的男子正倚着床沿,跪趴在床边,偶尔很轻的呻吟一声。他及腰的长发顺着背部的曲线铺散开了,洒落在床上,已经被身上的汗水濡湿。

他的目光有点失焦,仿佛刚经历过巨大痛苦般的茫然无力,手下的床单褶皱不堪,被他紧紧抓住过,不过现在已经松开了,痛苦还没完全过去,他默默的让自己喘息片刻。

让他痛苦的源,便是此刻在他身下的巨大玉制□,过分大的尺寸让人看了不免打个冷战,但现在它已经完全在他的身体里了。

如果不是借着床来托力,他本就不可能跪得住,他将上半身的重量完全放在床上,以减轻下身的负担,但顺着那玉势流下来的血还是显示出那里承受了太过强硬的折磨。

在人的身体里放入那么冷硬大的物体确实有些残酷,也难怪管事的老头王三会担心他自己放不进去。但在他这么多年的生命里,早已经习惯了对自己狠,习惯了忍受痛苦。

但是习惯了,并不是不会再痛。鲜血有多么红,人就会觉得有多痛。别人是这样,他也一样。

双飞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地板上的冷气透过膝盖传进身体,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又尽量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王三给他的盒子里除了这□,还有一本专门讲男子□的书和一盒可以润滑□,缓解疼痛的药膏。

药膏他没有用,不过书已经看过了。这本书也可算是男子□大全了。不仅搜集了五花八门的□姿势,从替人吹箫到事后清理一点都没落下,还重点讲了男子的□该如何用力,如何吞吐才能令身上的人最感舒适。

这跟玉制□便是专门用来练习书中的方法和扩张□用的。此物还配有一个专门的底座,可以放在地上,然后练习的人脱了裤子,从上面将□压进身体里。

这个姿势到了床上,自然就是受宠的人坐在主人身上承欢。书上这一页有专门的批注,薛凌风好像最喜欢这个姿势,他和女子做时也爱用。当然书上的字不是薛凌风写的,估计是管事的王三老头写的。

月光渐渐的偏了角度,照到男子的身上,月光下,他的虽然脸苍白却依旧漂亮非凡,被薄汗打湿的身体因为不适和疼痛而微微战栗。

但双飞还是尽量跪直了,慢慢试着让玉势在体内抽动起来,按书上说的那些吞吐之法缓缓在□上加力,这样一动,后面的血流得更多,如果王三在这里的话,他应该出不了这么多血,但是有些痛苦还是一个人承受更好。

双飞跪坐在玉势上,撑着床缓缓摆动腰肢,那闭目蹙眉的表情,微微咬住的嘴唇,虽然是在承受痛苦,但是却因为他的动作,他偶尔泄露的呻吟而显得像是在忍受□的冲击。

巨大的玉制□也毫不含糊的在他体内进出,深深的没入,再几乎整的抽出来,一次,再一次。。。。

忽然,像是感觉到什么,双飞猛的转过头去,月色静谧的窗边赫然立着一个人影,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自己。

紧束的黑衣,挺拔的身材,发髻高束,和所有的影卫一样,一身冰冷的气质,只是那张平凡的脸上没有再戴面具了,正目光深沉却带着愤怒的看着自己。

双飞知道这个男人会回来,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何况当初支开王三就是不想让人看见这样的自己,更何况是被他看见。

但因为两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镇静,所以都没有太过激烈的行为。

默默对视了一会,双飞转过身去,慢慢站起来,让玉势从身体里退出去,窗边的男人自然而然的别过脸,不去看他。

等他再转过头时,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经穿着一袭淡青色的云衫掠到他面前了。月光下,他的美丽让人震撼,但也有一种飘渺即逝的感觉。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却像冰凉而柔软的水,可以拨动人心弦。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做这种事?!”

归墟想伸手去抱他,却经因他身上那远离烟火的气质而不敢随意亵渎。

“说来话长,你想从哪里听起?”

归墟看见他微微眯起眼,一如既往的冷淡,即使刚刚在自己面前露出低贱而□的一面,他此刻的表情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而他又何必问,只要想一想,他的爱人能从千影门活着出来,必然是用了其他的东西去交换,还有什么必要去问这个自己不愿听到答案,而他又不想说的事情。

“我不喜欢你这样。”

其实是不喜欢他被这样对待。

这个人还是那么老实,双飞在心底轻笑了一声。

“你回来干什么?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再救你一次了,我既然连你什么来的都没有察觉,你也该知道我没有武功了。”

是的,影卫都是拥有高度的警觉的,自己在窗边站了那么久,而他却毫无察觉。

看着归墟低着头,露出不知所措,痛苦欲绝的神色,双飞走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不想再拖累我,就快滚吧。”

“我是要走了!”

归墟忽然抬起头来,一把将面前的人搂进怀里,紧紧的,再紧紧的抱住,“我是要走了,所以再来看看你!”

再来看看,这个同生共死,爱了十年的人。

21-30

番外篇——杀手之死

人们都说杀手的结局只有两种:杀人或者被杀。

这句话还真不假,我的任务失败了,所以等待我的结局就是死亡。

只不过,我并不是死在对手的剑下,而是死在蟠龙山庄的刑堂里。

但是,死在哪里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下雪了,我一个人坐在刑堂冰冷的地板上,望着门外纷飞的大雪,空洞而枯寂的纯白,多么像我即将去到的,死后虚无冰冷的世界。

我怕吗?不,我不怕……杀过那么多人,我不是已经见惯生死了么……

可是如果我不怕,那我又为什么这么想要挣断身上的锁链,往大雪深处逃去?我想逃吗?我不想死吗?我怕死吗……

门外涌进来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打断了我临死之前的胡思乱想。

按理来说,每一个失败的杀手死之前是要受一顿刑罚的,可是,打我这个将死之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吧?

人群确实是气势汹汹的,涌进来以后各自找了位置站好,把刑台围了个圈,就像围着一个戏台准备看戏一样。

这个架势真的有点吓到我了,我不禁缩了缩,我可不像那些训练有素的影卫,那么耐打,而且给人看着也无所谓。

但是我很快纳闷了,人都站好了,为什么还没人过来把我拎到到刑台上去?反而一副视我不见的样子?

几秒钟以后,我的疑问就得到解答了——原来挨打的不是我。

几个侍卫压了一个被绑着的男人进来,穿着墨青色的衣服,长得很漂亮。

在他周围站着那么多杀气腾腾的人,他竟然首先抬眼看的就是缩在墙角里尽量显得渺小的我。

他定然是瞬间就敏感到了这个哄哄闹闹的刑堂中我这缕微弱而又格格不入的气息。

而在看到我这副衰样时,他的目光很快又移开了,是了,我现在是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了,手脚被废,武功尽失,就等着明天日出的时候来人给我个痛快了。

不过他也只是下意识的,习惯的警惕而已。

这蟠龙山庄里谁知道他不再是影卫了,而是薛庄主的一个男宠,据说武功也被废了。

关于他的传闻还有很多,作为薛庄主的首任男宠被人议论议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我很少见到他,因为他几乎足不出户,而我又长年在外出任务。

可今天我们在这里相逢了,他对我是没什么兴趣,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但是长得再怎么好看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忍受成为别人□之物的屈辱。我真不懂他怎么能忍的,反正我是不能忍。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真无聊,因为我就快死了。这个世界很快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最后进来的当然是薛庄主,白衣飘飘的,让人想到冰冷的霜。不过他怀里倒是有一团耀眼的火红,那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红牡丹一样绚丽的少年。

和这红衣的牡丹少年比起来,那个漂亮的男人也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青竹子了。没办法,气质不一样嘛。

很多女人都以为男人比较喜欢什么青竹子啊,白百合啊之类的冰雪美人,其实这是非常不对的想法,红艳艳的牡丹花所有的致命诱惑,才是男人最不能抗拒的风情。

我就喜欢红牡丹,虽然这辈子已经没机会遇上了。

薛庄主抱着少年走到刑台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抬手给他抹眼泪:“小鲜,别哭了,今天就让你消气,随你怎么打都行,好了吧?”

唉,我在心底为自己叹了口气,这辈子都没有谁对我这么温柔的说过话,这么温柔的关心过我的心情。

那个红衣少年和我,到底是什么让人的命运有这样的天壤之别?为什么他集万千宠爱,而我却孤寂一生,为什么他能撒娇,而我要杀人?为什么他还能一直活下去,而我却要死了?

我果然不想死吗……

“才不信你的话!你让我打他?你不心疼?”那红衣少年嘴微微一厥,两行亮晶晶的眼泪就掉下来,声音也是委屈得恰到好处,真是一个非常惹人疼爱的美少年啊~

“呵呵,这有什么好骗你,不然把人绑到这来是为了什么呢?你老是吃他的醋,今天就让你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

薛庄主浅浅的笑了笑,少年的脸就红起来,把脸躲到他的衣襟里,其实我看见他也偷偷抿着嘴笑了。

我再看那青竹子,在两个人甜言蜜语的时候已经被压到刑台上去了。

到底以前是影卫啊,见了刑台上摆的刑具也不怎么哆嗦。听说影卫和主人是形影不离的,所以他们知道很多主人的秘密,为了防止被抓到的时候自杀不成,而被严刑逼供,他们都特别受了这方面的训练。

不知受那种训练是什么感觉?千影门我可是从来没有进去过的,那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呢?据说里面也有一件刑室,而且那里的刑具可比这地方的上档次多了。

“庄主,准备好了!”

我的思绪又飘回来了,目光落到青竹子身上,他的手已经绑在刑架上了,而台下的两个人还是如胶似漆的黏在他面前,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成了这狗血后争宠戏的男主角,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就是因为他始终不怎么外露的情绪把薛庄主给搞烦了吧,所以喜新厌旧的把他抛弃了。

其实他的情绪也是不难看出来的,只不过薛庄主没有这个耐心罢了。我看见他的目光落到那两个人身上,然后又移开了,一直避着不看。

他也觉得难过吧,在心里面。但是要又哭又闹的表现出来,那就不是青竹子的格了。

“小鲜,你看怎么办?”

人已经给绑在他们面前了,就等着红衣少年的一句话了,薛庄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拿了少年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

“我不喜欢那些个弄得血溅三尺的玩意,怪吓人的。”说完,少年又抬头娇媚的看了薛凌风一眼,“我看就杖刑吧。”

厉害啊,厉害。我在心里保持中立的给予了评价。确实是不会血溅三尺,但是受了杖刑伤的是内腑,没有十天半月本下不了床,没准还会落个终身残疾之类的。

薛凌风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挑起少年的下巴,轻笑道:“把他打死了,以后可就没人给你洗澡端水,服侍你吃饭穿衣了。”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少年生气的转头,尤物就是尤物,生气起来都是风情万种的,“我哪敢把他打死了,我只是说用杖刑罢了,人家不喜欢看血腥的东西嘛!打几下还不是你说了算,他能受几下,庄主比我清楚吧。”

少年从薛凌风怀里跳了出来,赤脚走了几步,又被薛凌风强行拉了回去,“四十。”

“哼。”

少年不满的哼了一声。

“怎么呢?”

薛凌风了一下他的脑袋,不得不说薛庄主对情人还是很温柔的。

“我听说书的说过,学过武功的人挨百来下都没事!还说让我解气,就这么几下能让他受教训吗?他以后还会欺负我的!”

“书里的,你也信?”

“那好。”红衣少年把脸转向刑台,“去衣受杖。”

为什么呢?我有点不解,打人还要把人的衣服都脱光了吗?

几个人上到台上去脱那个男人的衣服,唉,真可怜啊,我为他叹了口气,在这么多人面前赤身□的挨打,也真够惨的了。

他显然也不是木头,别人脱他裤子的时候,他把下唇咬得紧紧的,大概是生怕把那个“不”字说出口了,毕竟影卫都是不能反抗主人的。

隔得远远的,我看见他的下身有什么东西在雪光下一闪,凭我良好的视力,我发现那是一个金环。下面还有一个不大的凸起,好像是一把铜锁的样子。

那环套在他的□上,禁锢着他男人的象征。

他大概最不想让人看的是这个东西吧,我看见挺多人都被那个玩意吸引住了,目光因此纷纷落到他的□上,连那个红衣少年也看得愣住了。

人的目光这个时候都是带着刺的,探究的,惊奇的,嘲讽的,把他的脸色刺得惨白惨白的。

“主人。”

他目光慌乱的望向他的主人,没有发声,只是做了个口形。薛凌风这个时候也回望他,脸上冷得像蒙了一层霜。

这个画面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看见他们目光的交汇,很复杂,有些说不清的东西。

“把他的眼睛蒙上。”

薛凌风的命令让大家回过神,虽然显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有人拿了条小黑布去蒙他的眼睛。我看到眼睛被蒙上的时候,他有了一点稍微轻松的表情。

我忽然明白了,其实薛凌风还是很知道他的忠犬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妄想能免掉这次杖刑,也不是妄想能把裤子穿上,只是想要一片黑暗,让自己的灵魂掩耳盗铃的躲藏在里面,看不见别人,就权当别人也看不见自己。

也好,万一等会顶不住了,哭起来的时候也没人知道。

接着就是挨打了,没想到本来要落到我头上的一顿打,有人替我挨了。因此我还是很感激这个男宠的。

薛凌风还是抱着牡丹美人,美人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青竹子,青竹子的唇线紧紧抿着,一定很痛苦。

薛凌风有下没下的玩着牡丹的头发,一边听报数。

大概到了二十下的样子,受刑的男人好像有点撑不住了,他嘴角有血丝溢出来,这证明他的内腑已经受伤了。

紧接着,就是呻吟的声音。

这让报数的人吃了一惊,这管刑堂的老头好像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的呻吟似的。大概他以前确实是怎么样都能忍得住的吧,可是现在他可不是从前了,没有了武功,谁能抗得住。

他好像真的有点晕了,嘴角血丝变成了血流,呼吸挺快的,每一道杖子打下来都在他身上留下一条淤痕,如果此刻把那瘀伤划开,下面的血就会喷出来,血溅五尺的效果都有了。

四十杖受完,他基本不能动了。不过还是醒着,这不是薛凌风算的准,只是这种杖刑不是专门刺激神经用的剧痛的刑罚,而是对身体的本伤害,如果受刑的人晕了,可以说明他是死了。

刑毕以后,薛凌风把牡丹放到一边,亲自走到台上去看了看。然后把他眼睛上的黑布条扯了下来。

我见薛庄主拿着布条愣了一下,该不会是发现他的忠犬刚被打哭了吧。

我这个将死的人抱着看戏的心态在心底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了三下,我为什么要笑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人要死了,才能看得清楚还活在世间的人其实是多么糊涂。

“就这么绑着,过两个时辰再来给他把衣服穿上,送回去。”

薛凌风下完命令就走了,牡丹也走了,然后看完戏的众侍卫也跟着走了。守刑堂的老头搬了个炉子过来在他旁边给他点上,供他取暖,接着也走了。

世界重回寂静,刑堂里只有我和他了。

“想喝水吧?呵呵,可惜这里没有。”

我没话找话,快死了,还是赶紧多唠叨一些才好。

“外面雪水到不少,可我也没法给你取来。”

对我们这种经常流血受伤的人来说,深深知道失血之后,人会产生一种极度的口渴感,很想喝水。

“你知道吗?明天我就要死了。”

我叹了口气,真想凑到他的火炉旁边去烤一烤,为什么刑堂的老头不给我一个火炉呢?

“奇怪吗?我忽然不想死,真可笑,我们这种人,对生命有什么好留恋的。”

早就知道自己会很早很早就死去,杀手和美女一样,拼的也是年龄啊。一般来说就活个三十多岁吧,就会因为体力下降,被新涌出来的长江后浪给杀死了。又或者像我这样,任务失败,死在刑堂里。

门外的雪依然很大,它们是自由的,而我不是。

“你为什么会当影卫的?”

“你们为什么会对主人完全的服从呢?真的没有自己的意志吗?”

“你怕死吗?”

……

为什么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呢?我看着刑架上的男人,他在火光里安静的闭着眼,嘴角还在流血,难道他已经死了?

薛凌风肯定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就死了,所以才放心的让他在刑堂里继续熬两个时辰吧。

看来他的主人对他的身体状况不甚了解啊。

“双飞?”

我试着喊他的名字,他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我也是听人说的。我知道有个成语叫“比翼双飞”,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取了后两个字。

“双飞,双飞,双飞——”

我扯着嗓门大叫。

他终于有反应了,“……什么?”

“没死就好。”我看着他笑了笑,“我以一个快死之人的身份,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管一个人曾经多么不怕死,在他快死的时候,他还是很想活下去的。”

“是吗?”他声音虚弱得我几乎听不见,幸好刑堂里不吵,“可我现在觉得很平静。”

“你可不能死。”

我靠着墙解脱的笑了笑,我要完成今生最后一个任务了,“有一个人要我告诉你,他会回来带你走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死了吗?因为我没有完成任务,我没能杀死我的对手,而他要我带这句话给你。”

“你认识他吧?归墟。”

说完这个名字,我看见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然后又很快淡去了,他又昏过去了,但我知道他不会死。

天色慢慢亮起来了,我听到侩子手在磨刀的声音了,今天,只是我一个人的祭日而已。



第 22 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离别的路总是山长水远,看不见来时的方向。

归墟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记住这个人的味道,要记住这个人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面容,他的一切都不能忘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忘了。

怀里的人不像他那样激动得有些颤抖,只是忽然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归墟更加激动了,他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自己的去向,是因为他对自己也有一分留念吗?“现在还不知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双飞愣了一下,抬手把归墟推开:“怎么可能。你带着我这个累赘能跑多远?”

那过分平静的样子好像直接否定了刚才归墟的自作多情,他有些生气起来:“那为什么你被抓回千影门的那个晚上不和我一起跑?那个时候明明有机会的,你现在是没武功了,当时总有吧?”

“我告诉过你,别管我的事。”

“你!”那么冷漠的语气,归墟更气了,他的逃跑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着有一天能有能力回来这里,把他爱的人一起带走,他的未来,是一定要有双飞的存在的!

“双飞,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十年了,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的想法自己总是看不透?

“我在想什么?”

双飞走回床边的影里坐下,那还带着血的□就那么突突的挺立在他的脚边,会有血,就证明训练的还不够,按书上的教说,就是弹还不够。

这是一副可笑的画面,归墟觉得这样一副场景本不适合这个雪一样好看的人。

“我在想,怎么样才能更好的服从主人的命令,怎么样才能不被主人抛弃。如果有一天主人不再需要我,那么我的存在就没有价值了……”

“闭嘴!!你还要脸吗?”归墟简直难以置信,尤其是他看到双飞脚边的□,更是有了要气得喷出一口血的冲动,“这是你说的话吗?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

这还是曾经那个和他一起追求自由的人吗?

“如果主人不需要它,我也不要。”

……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觉他的改变?难道他心里爱的那个双飞,已经不存在了吗?

不,奇怪的是自己吧,身为影卫,在想着自由和爱情,还保留着可笑的尊严和人格,还有哪个影卫比他更奇怪的?

归墟想苦笑,但又想哭,最终苦涩的勾了勾嘴角。

也许吧,他还保留着这些,是因为他遇到了自己爱的人,而双飞不会再有这些想法,因为他心里始终是一个人。

门外忽然有了动静,一盏灯火摇摇曳曳的走到门前。

“公子?怎么不点灯?睡了吗?”是王三老头。

身后的身影没有痕迹的隐退到黑暗里了,双飞起身去开门。

“我是按规矩来看看,你自己弄得怎么样了?怎么不点灯?”

王三举着煤油灯在屋里照了一圈,看见桌子上的书大概翻了三分之一厚,玉势摆在床边的地上,上面带了不少血迹。

看到有血,王三有凑上去仔细检查了一下。

“公子,盒子里的药膏没用吗?用了应该不会出这么多血。”

“……”

“我就知道可能会这样,所以特地带了些伤药来,这药用上了好得快,蟠龙山庄里没什么差东西。”

“……”

王三觉得这个公子真的是不喜欢说话,一直就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他有些奇怪,薛凌风自己就是更冷到骨头里的人,怎么还会喜欢冷美人呢?唉,他越来越老,越来越不懂年轻人的事情了。

“对了,庄主说了,你今天辛苦了,要我给你把锁打开一个时辰。”

说完,王三哆嗦的手伸进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朝双飞走过去。

“我自己来。”终于说话了。

“不行,公子。”王三走到双飞面前,腿脚不灵的蹲下去,解开他的裤子,“庄主说了,不能让你碰钥匙。”

“一个时辰,想干什么随你。”

王三就蹲在双飞的□前面,眯着眼睛凑过去,他的眼睛老化了,看不太清楚,手也不好使。

他在看吗?

双飞一动不动的站着,让王三给他开锁,既然是主人的命令,就不是他可以违抗的了。但是,那个男人也在看吗?他已经无法感觉出他的位置了,他希望他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王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锁解开,双飞的□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

“一个时辰以后我再来。”

王三一颤一颤的离开了,夜里的寒风吹得他直哆嗦。

房间重回黑暗,双飞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直接被一个身影扑倒在床上。

他果然还是没离开,那么他就是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见了。

“你要做什么?”

黑暗里,归墟压在双飞身上,双飞推了他一下,但是没推动。

“一个时辰而已,你说我能做什么?”

归墟找到他爱慕的唇,吻下去。

第 23 章

“一个时辰而已,你说我能做什么?”

归墟找到他爱慕的唇,吻下去。

身下的人有片刻的犹豫,然后是淡然,接着是回应。

他的□被自己挑起来了,归墟在心底暗暗地笑。

多少年了,他们一直偷偷玩这样的游戏。他的身体,自己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总是吃不腻。

自己是第一个亲他的人,第一个抱他的人,第一个带着他体会□快乐的人,他知道怎么样能引发他的欲望。他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薛凌风才是从中进来的那个。

进来的任何人,他都要剔除出去,总有一天,他能杀掉薛凌风的。

心中杀气一现,归墟的动作也不由得重了起来,最后在男人的小腹上咬了一口。

“啊——”

双飞低呼了一声,这微微的刺痛反而搅起一波欲望的潮水,他已经挺立起来的□渗出一些晶莹的体。

“双飞,你不会忘记我吧?”

归墟用手扶着他的侧腰,抬起一些。双飞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下,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就是要进入的信号。

所以他也跟着把身体放松下来。

没想到过了好半天,归墟把他的腰放下来了,只是不出声的盯着他看。

既没有爱抚,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双飞□迷茫的眼睛里透过去一缕询问的目光。

“你后面受伤了。”

归墟解释般的说了一句。

“影响到你了吗?”

很好听的声音,虽然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丝涌动的欲望。

“不,是会影响你,这样进来你会觉得不舒服。”

归墟用手捻去挡在双飞眼睛上的一缕发丝,又忍不住吻了他,在两人唇齿纠缠的时候,顺手拿起了丢在地上的药膏。

双飞以为他要给自己涂上,没想到却是送进了他自己的后面。伸入一手指进去时,归墟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涨涨的,一点也不舒服。

“你干什么?”

□着身体的两个人,互相凝望着。最后双飞按住了归墟在身体中笨拙进出的手指。

“你也是男人,也会想捅进去的吧?”归墟在不适中勉强扯出个变形的笑容,“我这是第一次,可能会做不好,你——”

后面的话憋不出来,双飞的眼睛只要看着他,归墟就会语无伦次,何况是说这样的话。

太无法抗拒了,那双深幽的眼。

“别发傻了,继续做刚才的事情吧。”双飞重新躺好,让身体打得更开些。

“不,我希望这样。”

归墟感觉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放了药膏,俯下身去重新亲吻眼前的□。它已经因为刚才的打断而有一点点的软下去了。

这也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另一种位置的第一次,只要这样,他们就真正的彼此相连了。他会记住的,这个男人的身体和他的律动。

双飞的喘息又渐渐激烈起来,还夹杂着细碎的呻吟。归墟很喜欢听这个男人动情的声音,不像薛凌风,禁止他在床上发出声。

双飞的□很快又重新硬起来,归墟握住它,提起自己的后臀,让它的顶端对准了自己的□。

其实他也很渴望的吧,归墟看着双飞的眼睛,他的目光告诉了他这一点。因为是男人,只从后面得到的满足并不是真正的宣泄,那种前面被炙热包裹住的感觉,才是男人真正想要的。

感觉到双飞已经焦躁起来,归墟终于将那个耸立稳稳扶住,然后慢慢向着它坐了下去。

才进半个头,归墟就被钉在上面不敢动了。

这就是被进入的感觉吗?这么痛,好像要从来那里把整个人撕开一样,归墟费了全部的力气终于忍住了脱口而出的惨呼,却是僵在那里不敢再动弹。

双飞也忍着也没有动,虽然只是进去一点点,但是那炽热的旋涡却发出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诱惑着他,他想要进得更深,那种要命的温暖!

归墟低头看身下的男人,他也正偏着头无声的忍耐着,那微蹙的眉,湿润的发丝,都表明他难耐的欲望。

可是他没有动,也没有催促自己,只是默默陪伴自己,和自己一起忍耐着。

归墟忽然觉得很幸福,这是他的生涯里鲜少有的感觉。是不是在双飞的心里,在他冷漠的外表下,他还是珍惜自己的?

归墟忽然低下头去吻住双飞的唇,慢慢把身体往下放,好像这样就不再痛了。

双飞只觉得自己的欲望被包裹的越来越深,那种紧和热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的唇舌也更加激烈的和身上的人纠缠在一起,让对方痛苦的声音融化在吻里。

终于完全容纳进去的时候,双方都发出一声叹息。

“没想到这么痛,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归墟坐在上面还不敢动,扯着嘴笑了笑,“早知道这样,以前就不让你在下面了。”

“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告诉你。”

双飞轻轻笑了一下,抚上那张满是汗水的脸,那面容上的关切和爱意,这十年来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每次在下面都看得很清楚。

“双飞,虽然我从来没有说明,但是你知道的吧?”归墟回握住他的手,接着又弯下身体抱住他,“你知道的吧?我爱你……”

是因为要走了,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禁忌的话吗?那个身为影位,永远也听不到,永远也不能说的字。

身上的身体开始缓缓的抽动起来,一波又一波温暖的快感袭遍全身,双飞却感觉到埋在肩头的那张脸上,有泪水在无声的流淌。

无论以后孤独的岁月多么长,无论在未来会经历怎样的事,归墟都知道他再也不会忘记这个人,他的眼睛,他的笑,还有他在自己身体和心灵上留下的永远的痕迹。

第24章

看着归墟隐没入夜色中狼狈的身影,双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也泛出一丝温柔的波纹。

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了,王三又哆哆嗦嗦的给双飞把那个金环带上,看看桌上的书和带血的玉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就一颤一颤的出去了。

整个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

躺在床上,双飞却没有睡着。脱离影卫的身份,虽然命还不是自己的,但是心似乎已经不是四护法能管得到的了。

就在刚才,那个自己一度想要保护的人,那个叛逃的人,对自己说那个字,那个禁忌的字。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爱,将复杂的感觉压入心底,双飞闭上眼睛。

……

半夜,双飞被惊醒了。虽然武功尽失,但是多年养成的警觉还是让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不过现在这点警觉也没什么用,敢进这屋子、能进这屋子的人本来也就屈指可数,这时候还这么肆无忌惮的直闯进来的也只有那一人而已。

果然,刚一睁眼,就见薛凌风衣衫散乱停在床前。

“主人。”双飞挣扎着想下床行礼,身形未动就见薛凌风压了上来。

“别动!”薛凌风喘着气扑在双飞身上。双飞蓦地感到灼热的硬物抵在自己股间。

“主人?”双飞不明白,薛凌风不是歇在他宠妾的屋里么?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来他这里……

“别说话!”薛凌风一挺身,刺了进去。虽然失去了武功,他这个影卫一身肌曲线还是那么优美,里面也又紧又热。可能是大病初愈、低烧未退的原因,里面的温度似乎比前几次更高些。

感到身下的身体微微的挣动了一下,然后又归于平静,似乎还努力的放松以配合自己的动作,薛凌风满足的叹息一声,紧接着就是又快又深的抽动。

薛凌风感觉到身下的身体越来越紧绷,渐渐的还有些微的战栗。尽管双飞紧咬着牙不让呻吟溢出,仍是有几声闷哼随着腔的震动传出。

毕竟已经被废了武功,身体虚弱的双飞终是抵不住薛凌风激烈的进攻,神志渐渐的飘忽了……

又一记深挺,薛凌风低吼着泄了出来,双飞也被顶醒过来。薛凌风一退出来双飞立刻就夹紧□以防里头的□流出来,他挣扎着想下床去清洗,还未坐起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床上。

倒在一旁径自喘息休息的薛凌风这才反应过来,双飞已是武功尽废,到是受不住他这毫不顾忌地驰骋掠夺了。思虑间竟是直接下床抱起双飞径直向屋后温泉走去。

双飞一惊:“主人!”薛凌风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怀中之人,双颊微红,竟觉十分可爱。想他薛凌风也不是什么拘泥礼教之人,当下微微一笑,制住双飞的挣扎仍是往屋后走去。

……

到了温泉,薛凌风抱着双飞一同入池沐浴。不顾双飞如何反应,薛凌风径自帮他清理起□。看着丝丝白浊化入水中,薛凌风觉得刚才只是双颊微红的双飞似乎整个身体都微微泛起红来。

怀中的身体一直微微战栗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出声的可爱模样让薛凌风体内热血又聚集向下腹,想要在水中再来一次的薛凌风看看刚才随白浊淌出的丝丝血红,难得的顾及了一下对方的感受,稍微压抑了一下自己的兽欲。

默默叹了口气,薛凌风迅速的将双飞和自己清理好,又将双飞抱回屋里,一起睡了。

这晚薛凌风自是舒爽之极,却不知双飞从头至尾都未曾有过一丝情动,不过薛凌风这类人自觉能帮忙清理已是天大的恩赐,又何时在意过承欢之人的感受呢。

放松的躺在床上,听着耳旁平稳沉静的呼吸声,双飞没有睡去。身上的伤和□的痛还不至于让他辗转不眠,心中的五味陈杂才是真正的原因。主人从未在宠妾屋里留宿过,即使再累也要回主屋休息,再倦也不留人在身边……自己本已是众人不耻的男宠身份,今夜之事若是传出不知要落下个怎样的名声……思虑间终是抵不住浓浓倦意,昏睡过去。

第 25 章

双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薛凌风也不知去了哪里,在床上睡觉到底是不一样的,在树干上就永远也不可能睡得怎么久。

窗外明媚的阳光在屋里投下斑驳的树影,风一吹就忽明忽暗的晃动,双飞盯着那些影子看了一会,忽然想出去走走。

穿好衣服走到门边,刚准备把门拉开,结果春风送进来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笑声,她们正在屋外的花园里玩闹,再一听,居然薛凌风也正混在中间。双飞在门后安静站了一会,转身便从后门出去了。

十年了,他第一次随心所欲的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但他愣是左顾右盼了好久,才迷茫的迈开步子。就像在笼子里养久了的鸟,给它自由的时候,它却已经不知道怎么飞翔了。

阳光对于他这样的影卫来说还是太过刺眼了,幸好蟠龙山庄里树木茂密,双飞很快就闪进了树林,树木的影好像是他的保护伞,让他多少可以放松一些。

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好一会,双飞看见树林尽头的有一个大湖,阳光在湖面上泛着粼粼的金色光芒。

双飞虽然不喜欢在太阳下晒着,但是却很喜欢坐在影里看阳光下的世界。湖面上阳光的碎片照得他深黑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似乎因为发现这个大湖而很开心,很快便顺着山路过去了。

找了一棵离湖最近的树下坐下来,不大一片的树荫刚好能将自己包裹住。湖面上游过来一些野鸭,欢快的抖动着自己的翅膀,虽然温度尚还有寒意,但水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

双飞看着那些鸭子游到自己面前,然后又叫唤着向湖深处去了。

林中的鸟鸣反而衬得树林异常的安静,只有他这个无所事事,而且与外界格格不入的人才会坐在这里荒废光。但是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别人的,时间对他来说从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的静谧里,双飞发现自己想起的还是那个憨厚木讷的男人,他们在一起的十年时间变成一幅一幅的剪影在他脑海里晃过,看着那群越游越远的鸭子,双飞的头轻轻靠到树干上,“一定要跑得远远的啊,笨蛋。”

跑了一个影卫的事情迟早是要被发现的,跑掉的影卫十有**是要被抓回来的。蟠龙山庄几十年来成功逃跑的影卫用五手指就能数过来。

如果他被抓回来,自己该怎么办?双飞眯起眼睛,看着那群又莫名其妙折回来的鸭子。向薛凌风求情?向四护法求情?或者是自己替他受刑?或者替他死?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让他死了,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自己的人。

只有这份爱,能证明他双飞在这个世界上活过。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即便是他,也总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哪怕是在别人心里的一段记忆也好。

他不想像那些的影卫那样,死后变成一滩水,而活着的时候,连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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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就是一整天。

常人是不可能不吃不喝在原地不动坐这么久的,但是影卫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常年在别人的窗外守候着,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了,一分钟对于他们来说不短,一天对于他们也不长。

直到太阳落山,双飞才站起来。因为王三告诉过他,不论平时跑哪里去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一定要回来,把自己洗漱装点好,说不定薛凌风晚上就会过来用。据他走过来用的时间,回去的时候刚好能赶上太阳全落下去。

没想到等双飞顺着门轻轻进屋时,薛凌风已经板着脸等在屋里面了。

“跑哪里去了?”薛凌风手里的茶杯“咚”的一声砸到桌子上。

双飞上去把被子添满,然后立马跪下,“主人,我就在湖边坐着。”

“你知道王三在这里等了你多久吗?天寒地冻的,我已经打发他那把老骨头回去了。”

双飞看了一眼桌子上新送进来的玉势,好像换了个大一号,“对不起,主人,我再也不乱跑了。”

“王三说你把自己弄伤了,我不喜欢这样。你后面伤得太厉害的话,我用起来也不舒服。以后你不要自己练习了,我交代过他了,让他来帮你弄。”

“嗯。”

双飞的头压得低低的,发了个单音,薛凌风知道他不愿意,但是他可不想那个紧致的洞洞被他这个从来不知道爱惜自己的影卫给弄废了。

“来吧,坐上来。”

薛凌风其实也没真的生气,他拍拍自己的腿,把双飞一把拉起来,分开他的两条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他发现他的影卫立刻把身体绷得直直的,浑身都进去一种戒备状态,和人接触会让影卫这么难受吗?

可薛凌风不会管那么多,他只当这是一种别样风情,和他已经有些腻味的主动献媚很不一样。

“你干什么从后门溜进溜出的?从前门进出不好吗?”

“今天院子里很多人,我……”双飞浑身一震,薛凌风的手已经直接伸进他的裤子里,捏住了那块带着金环的软软块,“我就……就从后门出去了。”

“很多人?你是说我的那些女人们吗?”薛凌风玩了一会,又觉得光只是着还不尽兴,干脆一把拉下双飞前门的裤头,让他的□晾在外面,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她们可都是很漂亮的人呢,你不喜欢看吗?还是你害羞?”

双飞偏着头,唇线抿得紧紧的。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穿上裤子立刻跳开三丈远,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背在身后的十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薛凌风的□让他觉得羞耻,也让他有酥麻的快感,身体微微抖起来。

“呵呵,我知道了。”薛凌风对着在他手中慢慢立起来的块弹了弹,引得他的影卫轻轻呜咽了几声,“你是觉得自卑吧?一个大男人住在女人堆里,却带着个环什么都做不了。”

双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专注于□上薛凌风恶意戏弄的手指,他其实真的没有他的主人想的那么复杂,他完全就只是因为不习惯人多,只喜欢一个人罢了。什么男人,女人的,他从来没想过那些事情。

“不过你老是躲着她们可不行,她们似乎很喜欢你呢,今天老向我打听来着。”看着他的影卫因为金环的禁锢,露出痛苦的表情,薛凌风才放开手往他的□过去。他顶喜欢的,那两颗茶色的小果实。

“啊——嗯,主人……”

双飞刚一口马上闭住,他完全没料到自己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主人禁止的呻吟声,违背主人的命令完全是讨罚的做法,被鞭子抽的滋味还是能不尝就不尝的好。

好在薛凌风只是在他的□上狠狠拧了一下就惩罚过了,还把他从身上放了下了,让他大舒了一口气,“今晚我不过来了,王三等会来,你自己准备一下。”

第 26 章

薛凌风走了没多久,王三便颠着他特有的摇摆频率进来了。

“公子,你回来了?”

双飞点点头,“让您等久了。”

“没事,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做。”王三把他的工具箱放在桌子上,转身又从门外拖进来一个暖炉,“我把炉子升起来,等会衣服脱光了就不会冷了。”

两人又没了声音,王三低着头清点他带的用具,看看还缺了什么。双飞就一直在一边站着,整个屋子里就只有王三捣弄工具的声音。

他老了,清点了老半天才弄清楚,一抬头,就看见双飞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公子,先去床上躺着吧,等炉子热了我再来。”

双飞看他一眼,“您清好了?”

“是啊。”王三愣愣的点头。

“那开始吧,就在地上,主人不喜欢把床弄脏了。”

双飞转过身,背对着王三,将衣服全部脱掉,然后两手背在后面。王三拿起一副木枷,走过去把他的手铐了起来。

还没等王三说话,双飞便跪趴下去,双肩撑着地,抬高了腰,同时把双腿打开,让自己的后面尽量裸露出来。

“是这样吧?我记得书上是这样写的。”

双飞天生比较冷淡的声线说这种话时让久经战场的王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去犯法似的,他拿着润滑的膏药在那大号的玉势上左涂又抹,没头没脑的答道:“公子,你冷不冷啊?我去拿床薄被给你披上?”

“不用,书上说了不能遮盖。”

薛凌风喜欢情放荡一些的床伴,说白了就是在床上没什么羞耻感的那种。像双飞这样冷漠的子要练到这一步很不容易,只能先从抛开一些羞耻感开始。王三拍了拍他白花花的脑袋,他今晚是怎么了,尽说废话。

王三把涂好的玉势拿过去,又在双飞两腿之间添了一铁支架,将他两腿分开的宽度固定住。

一番折腾,双飞的发丝从背上滑到地两边,王三看见他背上烙的那个“凌”字。虽然已经年代久远的烙痕了,但是伤处的皮肤还是很鲜红,似乎是特意用了染料染过的。他听说过蟠龙山庄有一种叫做影卫的东西,身上都要烙上主人的名字,难道眼前这个男人也是?

但是他王三活到现在了也没见过影卫,据说一般人是看不见他们的。好奇怪的生物啊,出于好奇,王三的手指不自觉的朝那个烙痕过去,想一探究竟。

“您不要碰我其他的地方好吗?”

手指刚刚触上去,双飞冷冰冰的声音立刻传过来,这冷冷的声音了还带了一种他叫不出名字,但其实就是“杀气”的东西。

那一刻,王三老头是给吓住了,他不明白啊,为什么有的人能用声音就吓住别人,就和他的薛庄主一样。他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杀气的存在。

“对……对不起,公,公子,我……”

双飞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膀,看着被吓得白了脸的王三老头。这个可怜的老人大概不懂,影卫都是不能忍受别人的碰触的,他们对靠近的陌生人会带有一种本能的杀意。双飞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个僵硬在自己下身面前的人说什么,只好软下声音说道:“请您快一点吧,我还是觉得有点冷。”

“好,好好。公子息怒,公子息怒!”王三连忙点头,埋下头慌张的忙乱起来。

薛凌风晚上去找他的护法们喝酒。元宵已过去多日,按他喜爱游乐四方的子,他又该准备行程,去寻找千奇百怪的宝贝去了。

他想去和他们商定一下行程,安排一下山庄里的事物。

四护法霍君自然是回到他的千影门里,他再露面的时候应该就是明年的元宵节了。他对薛凌风招了一个影卫当男宠的事情颇为不满,两人闹僵之后一直没有缓和的迹象。

按他的话说,薛凌风会像他的爹一样,痴傻的爱上一个影卫,疯疯癫癫的带着那个影卫去云游四海,再也没有回来。当年,薛凌风的爹真的就是那样一去不返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再回来。

绝对禁止影卫和主人有染的条例也就从此诞生了。

事隔多年,可是当霍君阻止薛凌风的时候就和他当年阻止老庄主时一样的无力。

薛凌风踱到约好的小凉亭,余凡和李玉白两人已经在里面喝了一会了。他们看到薛凌风过来,便都站起来行礼。

“在这里不用讲这些客套。”薛凌风摆摆手,笑着走了过去。

“庄主新得美人,怎么有空晚上来找我们喝酒啊?”李玉白替薛凌风斟上一杯酒,薛凌风端起来仰头全部喝下,笑道:“也不算是新找的,只是一个宝贝以前没发现罢了。”

“霍护法倒是觉得那是一个祸害,不是个宝贝。”余凡不知是不是还没开始就酒喝多了,在一边不知死活的故意了一句,薛凌风的眼睛倒是还看着方才一杯干了的酒碗,笑容却是在嘴角凝结了。

李玉白连忙去推他,他知道余凡是担心薛凌风会玩物丧志,不过还是不要在风口浪尖上逆流而上才好。

没想到薛凌风放下酒碗又笑起来,好像丝毫没有在意,“二护法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那个宝贝确实有点缺陷,还算不上是一个完美的宝物。”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瞧着薛凌风。

“他对我好像还不够死心塌地。”

薛凌风话一说完,两个护法立刻惊道:“一个影卫除了主人之外难道还能有其他想法?!”

薛凌风笑了笑,没再接话

王三拿着玉势的尾端,又向前推了推,玉势已经没入一半,口被撑到最开。

“公子,你这里要放松一点才行,就快全进去了。”

双飞仍是趴在地上,姿势没变,紧皱着眉,被锁在身后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尖都微微泛白。

王三觉得挺惊奇的。一般人遇到疼痛时会下意识的躲避,至少腰也会不自觉的往前缩,所以以前每次放玉势时,他都要费老大劲把他们的腰按住。可是这个男人不一样,再怎么痛,他也不会逃避一下。

这让王三想起以前青楼里那些专门供客人玩用的小倌,也都训练的很好,客人用上鞭子,银针的时候,他们一般也都能规矩的受着,很少会出现玩到一半逃跑出来的现象。

王三便想,这人以前是不是也干过?

为了防止□流血,王三进得很慢,总是要等到口完全张开了,才推进去一点,这使得这段过程更加漫漫难熬。但双飞也没催他,只是默默受着,实在仍不住了,才轻轻哼两声。

好不容易全埋进去了,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王三卸下双飞手上的铐链和两腿之间的铁架,收拾好药膏重新放进工具箱里。

他本来想把双飞扶起来,但是手刚伸到他的肩膀边上又顿住了,耳边响起刚开始时那句冷冰冰的警告,不敢再动弹。

双飞睁开眼费力的看了他一下,喘息着说道:“不用了管我了,您回去吧。”

王三连忙推出门去,带上门时才说道:“公子,你别自己取出来,庄主交代了,要等他来的时候才能取。”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除了是面对主人,双飞基本没有回答别人的习惯。

王三走了好久,双飞才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身体里的大号玉势,倒在床上以后连动都不想再动。□里面传来的那一阵阵的胀痛感,一直没有停。

王三告诉他,男人的那里要经常含着些东西,这样久而久之就会变得温润湿泽起来,给别人用的时候,自己也能少受一些苦。

第 27 章

薛凌风喝酒喝到半夜。

他们越喝越醉,越醉越闹,主仆身份也渐渐模糊了,一些暂时还谈不拢的问题也被他们搁在了一边,三个男人就那么嘻嘻哈哈的在小凉亭里折腾到近乎月落西山。

等薛凌风摇摇晃晃的回到他的寝屋时,太阳已经快升起了,而当他醒过来时,太阳又快要落下去了。

夕阳无限好,他爬起来去找他的影卫。

薛凌风来到他的后院,平日里那些本会簇拥而来的女子们都不在,她们今日向王三告假,结伴出游,要到太阳落山以后才会回来。

院子里很安静,一草一木都在落日的余晖里静静安详着,他的影卫住的屋子就在一片翠竹之后,夕阳在树影间掩映,此刻房门正紧紧关着,好像拒人千里之外,又好像只等待着他一个人来推开。

薛凌风一笑,一甩衣袖走了过去。

他进门之后,便看见那个男人仍躺在床上。摆在屋角的洗脸水和手帕没有用过的痕迹,水已经凉了,桌上的食物也一动没动的冷掉了,他怀疑他可能本没有起过床。

床的一侧刚好被阳光照着,而他的影卫紧紧缩在靠里的另一侧,头朝里,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些发丝在外面,好像生怕被阳光给灼伤了。

屋里比外面显得更静,即使是薛凌风进来好像也没有被察觉,床上的人仍是静静躺着,似乎已经睡熟。

薛凌风向床边靠过去。当他快要走到床边时,他的影卫忽然醒过来了,在看见他之后便连忙爬起来,可是又像遇到什么巨大的痛苦,哼了一声又趴下去了。

“主人……”

双飞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似平常那样冰冷清晰。薛凌风看他脸色也不好,约也猜到了他大概是整晚没睡着。

“你这是怎么了?”

薛凌风在床沿坐下,望着仍然在努力爬起来的影卫。

□的玉势对于双飞来说太大了,他一直在熬,总以为过了这一分钟,下一分钟就会习惯些了,可是到了下一刻的时候,他才发现情况更糟。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适合接受□,也不是每个男人的□都能成为传说中的“无量龙”,多大的东西都可以塞都进去。很多年前,就有人断言过他在这方面“不行”。

但是所谓潜力,总是要挖一挖,探一探,才知道能有多少的。

“主人,我……不行。”受罚就受罚吧,挨打也领了。那东西在他的体内已经整整一天了,哪怕是他以前受的严刑拷打也没有一天一夜不让人歇一口气的,现在他急需要喘一口气。

“什么?”

薛凌风不解,昨晚的那几壶酒早让他忘记了他的影卫还戴着玉势这件事情。

双飞见他的主人丝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便垂下眼,咬了咬唇,默默的吸了一口气。一把把被子掀开,勉强趴成了昨晚戴玉势时的姿势,抬高了腰。

薛凌风吃了一惊,他的影卫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穿,完全□着,股间赫然露出一个巨大的□尾端。

双飞本来是穿着裤子了,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实在是涨痛得不行,哪怕压一头发在上面他都会受不了了,于是只好又脱掉。

薛凌风总以为影卫已经没有羞耻感了,其实他们只是身体被改造得和常人不同罢了,人的本能和弱点,他们终究逃不掉。

双飞的身体在薛凌风的目光中微微颤抖,见薛凌风半天没有动静,便又低声哀求道:“主人,可不可以拿出来一会?”

这个姿势更加剧他的痛苦。

“拿出来吧,王三怎么给你弄了个这么大的?”

薛凌风的一张脸维持得波澜不惊,但其实他的心里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在看到他的影卫痛苦苍白的脸色,听到他带着些委屈和惧怕的哀求时,他的确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双飞还来不及道谢,手便急急忙忙的够到身后,握住露在体外的那一小段,慢慢往外抽,臀也不自觉得抬得更高了些。

这个姿势,这个表情,这个动作,无一不让薛凌风体内产生一股热浪,但他忍住了。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的影卫自己将那个玉势缓缓取出来。

口周围微微浮肿的媚被带出一圈,仅仅吸附着这个巨物,好像还舍不得它离开似的,玉势上面沾了一些晶莹的体,让人轻易就联想到此刻那个□中该是如何的湿软温润。

可薛凌风居然就破天荒的站在一边没有扑上去。

有时候,有些景色,就像荷花那样,远远观望,不走近亵玩反而更美。

玉势脱离了双飞的身体之后,他好像立刻就恢复了一些神,连忙从床上爬了下来,跪到薛凌风脚边。

又要挨打了吧?

一个影卫哪能为自己要求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薛凌风竟然只是将他拉起来,让他穿好衣服。

“没吃饭吧?我吩咐了让他们把晚饭送到这里来吃。”

双飞没反应过来,薛凌风已经拉着他走到屋外去了。

太阳还没落山,阳光刚好找到他的脸上,这对常人而言并不刺眼的光线却让双飞立刻用手挡住眼睛。

薛凌风看了他一眼,没去拿开他的手,只是找一个背光的小木桌坐下。

双飞坐在他对面,一个院子,一些花草,两个不说话的男人。

薛凌风发现,只要他不开口,他的影卫就不会主动说什么。但他此刻又不想说话,所以两个人就相顾无言,只等着下人送饭过来。

他的影卫逆光坐着,夕阳给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他曾杀人无数,却并不让人觉得他的身上血光逼人,看着反而有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

青衣薄衫,容颜俊秀,其实扮个俊美的富家公子或者琴棋书画的才俊书生都不会有人怀疑,只不过人各有命,他注定没有那样的人生。

他是彻底属于他的,一把无想无念,为他扫除一切的剑!

也就是一件工具……

只不过他现在把这剑收到剑鞘里了,敛去了它锋利的光芒,只要随身带着既安全又养眼就好。

薛凌风忽然笑了一下,双飞刚好抬头看见,一阵莫名不解之后,又老实的把目光垂到桌子上。

饭菜终于送上来了,摆了满满一桌子。

这时,薛凌风看见他的影卫站起来,一样一样不慌不忙的调整着菜的摆放,所有自己偏好的菜,都被他一样不差的移到自己面前。

薛凌风微微含笑,目光又从饭菜上移动他的影卫身上。

他真的是比自己的专用厨师还要了解自己的口味啊。

薛凌风看着自己的影卫细细为他打点着,摆好饭菜,沏好茶水,筷子也特意重新擦拭过,这是薛凌风从未体会过的,来自男的一种温柔吗?

男人做起来,为什么会和女人带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薛凌风显得随意的问了一句。

他的影卫有些惊讶的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光。那里面有他们彼此都了解的东西——因为他就这样,在暗处默默保护着他三年了。他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而他的一切,生命,身体,灵魂全是属于他的。

只是可惜的是,这份别样的温柔并没有达到这个男人的眼底。他做着这一切,眼睛却仍是很黑很深,看似包含无数的东西,但薛凌风知道那里面其实就是一潭发黑了的死水,什么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影卫是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的。

如果有一天,这双眼里有了爱意的话……

薛凌风开始了解自己最初那种怪怪的感觉了,那就是他在想,如果这个男人有一天爱上自己的话……

双飞摆好饭菜,坐下来,等着薛凌风先动筷子。多少年了,他几乎没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吃过饭。大多数情况下,他靠摘些树上的野果充饥。而在千影门训练的时候,一百个人只有六十份饭菜,最后的四十名是吃不到东西的,每次吃饭都要靠你死我活争抢。

薛凌风渐渐想起来了,他的爹是和一个影卫一起走掉的,这说明影卫并不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只要井打得深,沙漠里也能挖出水来……

薛凌风边想着,边夹起一块。

“你也吃。”他命令道。

第 28 章

薛凌风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盯着他的影卫,看着他用勺子舀起一勺花生米,吃完,然后咽下一口饭。再舀起一勺花生米,吃完,再咽下一口饭,接着仍然是花生米,最后已经是第十次花生米。

再接着,他发现自己的主人已经没有吃了,于是也放下勺子,端正的坐着,不说话。

“你继续吃。”

薛凌风便看见他的影卫又拿起勺子,伸向花生米。

“不准再吃花生。”

然后,他看见他的影卫很茫然了,犹豫了很久,谨慎而小心的用勺子在离他自己稍远的碗里掏起一块红烧,再用询问的目光看过他以后,才放到碗里吃下去,并在吃完以后程序的咽下一口饭。

薛凌风看他把吃完了,便招招手:“来,过来。”

双飞听话的放下碗,走到薛凌风身边跪下。

薛凌风夹起一块**递过去,示意他张嘴。

“主人,你放地上就可以了。”

双飞没接那块**,早知道主人是想这样吃饭,他就顺便把碗带过来了,也不至于搞到现在得把东西放在地上吃。

“什么?”薛凌风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要你张嘴。”

他的影卫却摇头:“会把主人的筷子弄脏的。”

“张嘴!”

薛凌风加重了语气,他的影卫有些畏惧,乖乖的凑过来张开嘴,让他把**放了进去。

“好吃吗?”

双飞点点头。

男人都是爱吃的,他也不例外,何况蟠龙山庄的厨子水平不凡,就连花生米都是很好吃的。

比起千影门那用命拼来的口粮和树上的野果,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了。

“双飞,你要看着我怎么用筷子的,等你学会了,就不用老是吃花生米了。我喜欢你多吃些,明白吗?”

薛凌风的目光落到双飞十指修长的手上,这双手握过剑,杀过人,沾过血,却连筷子都不会用。

双飞轻轻咬了一下唇,抬头看了一眼薛凌风拿着筷子的手,“主人,我会好好练的。”

桌子上那么多美味,其实他也好想尝,如果不是面前坐着他的主人,他就直接用手了。

两个人便一直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薛凌风夹什么,双飞就吃什么,太阳不知不觉落下去。

“吃饱了。”

薛凌风笑眯眯的放下筷子,看着温顺的跪在他脚边的人,正安静的咽下他最后喂进去的一块糖醋鱼。

“你吃饱了吗?”

双飞点点头,其实他已经快撑死了,但是真的非常好吃。

“你——”

薛凌风刚还想说什么,但被那群回来的女孩子们打断了。

“庄主!!”

“庄主!!”

她们看到薛凌风在园子里坐着,都开心起来,立刻唧唧喳喳的围了过去,要跟这个男人说说她们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趣事还有买到的新鲜玩意。

可等她们凑近了,才发现薛凌风的脚边跪着一个人,是几天前她们看见过的,那个和庄主长得一样好看的男人。

“咦?”

她们围了过去,都凑到双飞面前,好奇的看。

“你为什么跪着?”

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胆子似乎大一些,跑到双飞面蹲下去,仰头不解的看他。

“你是谁啊?”

“你叫什么名字?”

……

大家的注意力都从薛凌风身上转移了,不断地向跪着的男人问各种问题。只是他一直不语,始终低着头安静的跪在薛凌风身边。

“双飞。”

双飞听见薛凌风叫他,便抬起头来,后来发现薛凌风只是在告诉别人他的名字,便又低下头去,恢复成那一个姿势。

“双飞?庄主,这个名字好怪啊,他是干什么的啊?”

大家都发现了这个男人只会对庄主的话有反应,于是薛凌风又成为了注目的焦点了。

“你们都只顾问他,反倒不把我放眼里了?”

薛凌风笑笑的,对他的女人们,他从来不生气,也不动。

“哎呀,庄主你还说,说好今天要陪我们一起出去的呢,人家等到日上三杆都看不见你的人。”

他的女人们也不怎么怕他。

她们跟着他,在他的身边渡过自己最美丽的年华,有些是因为真正的爱慕,有些是为了钱财。薛凌风很少花心思去分辨那些真假,因为他本也只是一个做戏的人。

“你为什么跪着呢?,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一定是你惹凌风哥哥不高兴了对不对?你跟我说话,我帮你去求情好吗?凌风哥哥从来都不会拒绝我的。”

只有抱着双膝,蹲在双飞面前的小女孩子是最执着的,一直小声的和双飞说话。

“我可以抓抓你的头发吗?”

她看见双飞前垂着一缕长发,像黑亮的缎子,在晚风里飘动,她最喜欢漂亮的头发了,她小的时候经常扯薛凌风的头发。

她面前的人不回话,她便把手伸了过去。

“哇!——”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哭,炸开了薛凌风身边围着的那些女人。

薛凌风一看,那个小丫头已经被推出去老远,跌倒在地上,正受惊的大哭。

那个女孩子显然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薛凌风见她哭,便冷下脸来,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其他人看到她哭,也都不说话了,倒是佩服那个一直不做声的男人竟敢得罪薛凌风最宠爱的小妹妹。

薛凌风把人抱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土。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含着泪,却还是看着默默跪在那里的男人。

“双飞,道歉。”薛凌风冷冷地开口。

“对不起,慕容小姐。”

好听的声音穿过夜色而来,小女孩在薛凌风的怀里惊讶的抬起头,他认识我?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薛凌风放开怀里的人,交给另一个女子。天色不早,他打发走了大家,只剩双飞还是跪在那里。

“主人,要惩罚我吗?”

双飞抬头望着薛凌风。

薛凌风走过去,把他拉起来,他的手凉凉的,觉得冷也不会说出来吗?跪了这么久,腿也该麻了吧。

果然,薛凌风拉着他回屋的时候,身后的人走得有些不稳,毕竟,他已经没有武功了,在春寒的天气里长久跪在地上,膝盖有些受不住。

第 29 章

进了屋,薛凌风直接把人往后门口一推,“去,洗澡。”

屋后园子里的温泉池里不一会就传来了惹人遐想的“哗哗——”声。

薛凌风在屋里转了一圈,从抽屉里随便掏了一本诗词册子,坐在桌子边上看起来。

从来都是别人等着他,他很少有等别人的时候,那些诗词中的苦苦哀思和现在的气氛十分不入,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傻坐着,干脆搬了凳子坐到后院去不好吗?

一边看他的影卫洗澡,一边还能命令他做各种动作,比如让他擦洗自己的□给他看——这才是他薛凌风该做的事情啊。

可他偏偏没有,但他又等得很不耐烦。

好在他的影卫十分了解他,没有让他等多久就回来了。

还散发着热气的身体已经换上了松散的亵衣,好看的锁骨和平整光滑的腹部都袒露在外面,却遮住了两颗敏感的果实,薛凌风用余光打量着他的影卫,脑海里想象着被热水冲洗过的它们,此刻应该是鲜嫩欲滴,等人爱抚的姿态吧?

双飞进来以后,发现薛凌风还坐在桌子旁边看书,眼睛都没有瞟他一下,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领会错了主人的意思。

“主人,今晚要用我吗?”

带着些尴尬和难堪的询问。

“嗯?”

薛凌风目不斜视,故作不解,一边看书,一边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上扬的尾音。

然后,他从余光里观察他的影卫,他穿着那一身撩人的亵衣,手足无措的站着,似乎是在找另外的措辞。过了一会,又听他重新组织语言说道:

“主人,今晚要我服侍您吗?

“嗯。”

薛凌风头也不抬,又对着书哼了一声,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仿佛接受伺候还是一件倒欠他钱的事情。

其实他平日里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今晚他总觉得自己怪怪的。

他的影卫默默的走到床边,开始背对着他整理被子。薛凌风的目光立刻追随过去。

颀长的身影,腰身很紧也很匀称。亵袍下露出来的半截小腿上肌理分明,修长的线条延伸出绝好的力度和弹。

整理好床铺之后,他便脱掉所有的衣服。因为是背对着桌子,所以薛凌风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的身材。

屁股挺好看的,两瓣又紧又结实,看着就让人想进去。

腰部显得很有韧,折一折,弯一弯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尤其是随着他的动作,背部会出现感的背沟,好像肌都因为兴奋而绷紧了一样。薛凌风早已没看书了,在心里邪念无边。

脱完衣服,双飞便进到被子里默默躺下了,等他的主人看完书了便来临幸自己。

一想到被子里面那光溜溜的身体,薛凌风就热血沸腾。那具身体弹顶好,虽然皮肤上留有很多伤痕,但是上去还是挺光滑的。

可薛凌风却没有立刻去享用,反倒是忽然想起他那个已经记不得样子,想不起声音的爹来。

这个房间,这张床,他爹和另一个男人也用过。据说床头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洞还是他爹为了玩“游戏”特意加上去的。

能够让一个男人抛弃一切,舍弃富贵荣华而去四海飘零的爱,是一种什么样的程度?

而曾经躺在这张床上,和他爹共赴□的男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同样身为影卫,他当初也是和双飞一样不爱说话的吗?

薛凌风不知不觉想了很多,他爹离开他已经十多年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爹就只对那个影卫温柔,对自己都是又凶又严厉,平日里,父子好像很疏离,但当他爹离开他时,其实他哭了很久。

夜深了,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了短短一个头,火光都开始摇曳起来。薛凌风这才回过神来,放了书往床边走去。

走到床边,才发现他的影卫一直没睡,睁着黑亮的眼睛,安静地等在那里。

“看什么呢?”

薛凌风觉得真是奇怪,床顶有什么好看的可以看那么久。

“不敢闭眼睛,怕睡着了。”

双飞好像也才从什么往事里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些从回忆里带出来的伤感和茫然。

“睡着了就睡着了呗。”

薛凌风脱了衣服,揭开被子躺进去。他的影卫往里面挪了挪,把刚刚睡热的一块地方让出来给他主人躺下。

一钻进被子,碰到那光滑的躯干,薛凌风立刻恢复了神,一把把人抱过来搂在怀里。怀里的人也恢复正常了,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僵硬。

薛凌风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了下面。

“老规矩,不准出声,明白吗?”

双飞点点头。

“另外,手要交叉放在头顶上,不准动,不准拿下来,如果做不到,我就用绳子绑你!”

“做得到,主人。”双飞把手压到床头,用一种无法反抗的姿势躺在薛凌风面前。

“知道你累了,乖乖的话,我很快就完事。”

薛凌风安抚的在双飞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开始他的攻城掠地。

薛凌风顶进去的时候,那个被玉势滋润了一天一夜的□果然像他想的那么湿润饱满。不仅把他吸得紧紧的,而且还收缩有度。

一边动,他还一边去含双飞前的小果实,听见他影卫难耐而压抑的吸气声,他就觉得莫名的更加兴奋。

“主人,我……”

“嗯?”

薛凌风觉得他的影卫非常敏感,他的□很容易就能被□起来,浑身因为兴奋而溢出细密的汗珠,好像完全沉浸在有自己带来的快感中,那微醉而渴求的表情,能带给男人最大的成就感和征服感。简直就是一只天生的尤物。

“主人……”

“闭嘴,说了不准出声。”

双飞便咬了唇,默默忍下去。

其实他是想说,很疼。

□上面的那只环卡得他好疼。那里的疼痛对于男人是最难忍耐的。

他试图让它可以疲软一点,但是薛凌风一直不断撞击着他体内的敏感点,让他始终处于一种想要出来的亢奋里。而越是亢奋,那金环就越是冷酷的勒紧他的部。手一直不准动,不然他真的会试图去把那个环给拔下来的。

薛凌风很守信用,发泄了一次之后并没有又立刻举枪上阵,而是抱着双飞躺下来,把他的手拿下来放进被子里。

薛凌风一伸手到床案上去了一个菊塞,探到他的□塞上,以防自己的东西流出来把床弄脏了。

“快睡吧,”他抬手把搂过他影卫的肩膀,了他依旧挺立在那里的可怜的□:“今天晚上不给你打开了,免得出来了弄得脏脏的,又要去洗澡。我要睡了,你也快睡。”

说完,他就在他的影卫忍耐而压抑的呼吸声中沉沉睡过去。

双飞在黑暗里默默等着,□终于慢慢软下去了,那股难熬的疼痛也渡过了。他被薛凌风抱在怀里,两个人贴得很近。

睡意反而好像淡去了,十年来的生活里,夜晚往往是他最需要紧醒的时刻。

他抬起眼,在夜色的保护下细细凝视着他的主人。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敢这样看他。

俊美的五官,没有防备的睡颜,像一个孩子一样倔强的搂着他,仿佛在保护一件他珍爱的宝贝。

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很痛很痛。

明明已经这么近,他却认不出自己,他忘记自己了吗?

这样也好,因为他们之间已是云泥之别。

第 30 章

薛凌风惊醒之时,天色尚未破晓。

他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倏地睁开眼睛,里面出无数道愤恨怨毒的光芒。他又梦见那个人了,十年了,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他甚至都不再怎么想起了,可是昨晚,他又梦到他了。

那被欺骗和背叛的痛苦,那种失去他的孤寂和疯狂思念,一如当年那个太阳落下去的黄昏,丝毫没有减弱,丝毫没有褪去的又把他彻头彻尾的折磨了一遍。

“我很快就回来。”

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在对着山路的那张小石桌边坐着等他,一直等到太阳落下去他都没有回来。

然后再那之后的很久,他的世界里,太阳再没有升起过,他的时间永远停在那个父亲离开他之后,又被另一个最在意的人抛弃,又变成一个人的黄昏。

那种失去他带来的孤独感,是后来身边有多少人也都无法热闹起来的一片荒凉。

薛凌风眼里的怨恨又慢慢被思念取代,时至今日,他还是常常不自觉的在那张桌子边坐着,望着那条弯曲的山路,仿佛终有一日,山路上会出现他回来的身影。

那份刻骨的想念,始终无法忘却,薛凌风不自觉的想抬手擦一擦一夜的冷汗,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挡住了。他迷茫的转头,眼睛里印出的是他的影卫静静安睡的脸。他侧躺在自己身边,似乎是小心翼翼的尽量和自己贴得近一点,那微微上弯的嘴角,是在笑吗?

可恨!!

怒气一瞬间就爆发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他薛凌风的身边只有一个人可以睡!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他是什么时候睡在自己身边的?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留宿?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不会留给其他任何人的!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会又做那个噩梦吧?!

这个贱人!

其实双飞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薛凌风整晚把他搂得死死的,好像生怕他会跑了似的。可是他刚刚才睡着,就被一阵疼痛惊醒。

薛凌风正死拽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摔到地上,又一脚踢过去。

“你这个贱人!”

劈头就是一个巴掌,情绪坏到极点的薛凌风力气大得惊人,昨天那点心血来潮的柔情荡然无存了,整个人都还没从那个噩梦带来的怨与恨中清醒过来。

“主人……”

双飞擦去嘴角的血,刚想爬起来跪着,薛凌风紧接着又是一巴掌打过来。

“滚!到刑堂去给我跪着,别在这里碍眼!”

是的,早该去刑堂了。就该这样,让他不要泛起那些可笑的希望,他只要抱着那点点的回忆,到最后一刻就够了。

双飞不发一语的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捡起外衣,没穿就直接出去了。关上房门的时候,他望了一眼氤氲的天色,阳光似乎挣扎着想从云层里透出来——他确实是一个贱人,一个怀抱着曾经的温暖,死死不肯放手的贱人。

门里传来薛凌风摔桌打椅的声音,那些高档的茶具,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刑堂的大门,一大早就幽幽洞开着。

里面很黑,明明是一个死胡同的结构,却偏偏刮过一阵阵穿堂的冷风,带起森森冷气。

双飞踏上白玉石阶,然后进到黑柚木的大门里,那门跟被触动了机关似的,在他进去以后就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了。

初来乍到的会被这沉重的关门声和满堂刑具给吓住,但双飞只是觉得关了门风就没那么大了。

刑堂里黑下来,不一会掌刑的人不知从那个角落里出现,举着火把把刑堂墙壁上的火盆一一点亮。

“双飞,你又怎么了?”

现在几乎整个蟠龙山庄都知道这个男人这段时间翻起的浪了,这对一向井井有条,风平浪静的山庄来说还是个不小的冲击。

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了?

从一大早被主人打一顿,双飞来的一路都在想他干什么了,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是昨天推了慕容小姐的事。

“庄主说了怎么罚吗?我这还没有接到指令呢。”

掌刑的老头其实也不老,就和四护法那般大的年纪,不过面相要和蔼得多。他虽然执掌着这刑堂里的各种刑具,但真正动手打人的还是一些年轻力壮的手下。他干的不过也就是一个点点灯,擦擦鞭子的闲活。

“这天啊,什么时候才能回暖?我这腿晚上老疼。”

不过他对双飞,总有些特别,喜欢跟他扯上两句,而对方偏偏又是个不说话的。也对,马上就要受刑了,谁有心情去管别人哪里疼。

“我去搬个凳子来给你放衣服。”

不管受什么刑,挨打总归是要脱衣服的。

蟠龙山庄的规矩就是如此,只不过好过千影门里要全部脱掉,这里只用脱掉上衣就好了。

刑要用在皮上,这样才能“刻骨铭心”,以后不要再犯。

“庄主没说怎么罚吗?”

老头搬来一个木凳子放在边上,凳子着地的那一声响,才让双飞醒过来似的,对他摇摇头。

“哦,那就等等吧,看等会会不会有指令过来。”

等,不是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也不是等上个两三刻。

等也得跪着,整个腿都要跪在玄铁打的大铁索上,寒气重不说,那种铁索硬得直接恪着骨头似的,生疼。很多时候,主人本就不记得用刑这件事了,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要到太阳落山了,再按刑堂里的规矩受过刑以后才能回去。而两条腿到那个时候往往已经是动弹不得了。

不幸的是,他一大早就开始跪,很有可能要满满跪上一整天。有幸的是,只是铁索而已,这铁索既没有被烧红了,也没有加上些铁针之类的。

冰冷的铁链带着寒气从双腿涌上全身,冰凌一般一寸一寸冷却着他身上还残留的温暖。

跪也要有跪的样子,歪七劣八的自然是绝对禁止,腿不能分开要并拢,背也得挺直才行。

双飞跪在铁链上,抬头看着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的那个恶鬼头像,它狰狞的面容有一整面墙那么大。它张着嘴,一副要吃掉眼皮底下人的样子。但双飞从来不觉得它是想吃人,他觉得它其实是在笑,在嘲笑一个又一个在刑堂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丑态百出的人。

薛凌风打他的时候,眼睛里的讨厌与嫌弃比任何酷刑都让他更痛苦。千影门再怎么改造他,也不能把他的心脏变成石头。不管吃过多少苦头,当一颗柔软的心被最爱的人用那样的目光伤害时,还是会很痛。

果然是整整一天。

没有任何指令过来,自然也不会有人让他喝口水或者吃点东西。

他虽然还是那样跪着,但是整个人都已经麻了,腿更是没有了知觉。他奇怪自己身上怎么湿淋淋的,想来一定是掌刑的看他跪着跪着就昏过去了,所以才用水把他泼醒的吧。

他昏过去了吗?他什么时候昏过去的?疼痛感一直没有间断过,他怎么可能会昏?但是,为什么他又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泼湿的?他为什么会丧失了对周围的感觉?

这是只有他才能感觉到的,这副身体的急剧衰退。

从被废了武功起,那些曾被压制在体内的各种创伤和毒素就千军万马的向他涌过来。

无力感,困倦感,体内莫名的疼痛,感知能力的忽然丧失……这是每一个影卫生命终结的开始。

衰退的过程要历时多久因情况而定。有的三五个月,多则一两年。

他们都是被各种奇药改造过的人,生命不会如正常人那么长久。

虽然生命这么短暂,但是他还是一直坚守了诺言——只要他还活着,就会陪在他的身边。

这个承诺对薛凌风来说或者在已经被忘到九霄云外,但对他来说却是要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完成的。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情,何必管对方爱不爱你,何必管对方还记不记得那些往事,那些诺言。


31-32

第 31 章

刑堂墙壁上的火把换过了三次,掌刑的老头儿终于在那庄严宣布,日落西山了。

“双飞,太阳落山了。”

这是告诉他,要受刑了吗?

随着那一声吆喝,刑堂里其他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开始行动起来。唯一没动的就是双飞,还是像早上那样跪着,削直的背,湿淋淋的头发和身体。

他微微抬头,很好,他的眼睛连正前方那个巨大的恶鬼头像都看不清了。

不一会儿,几个年轻的打手从一个侧门里用一个小木推车推出八个一模一样的盒子,沉黑的檀木,都没上锁,在小木车上一字排开,停在双飞面前。

这玩意有一个自由自在的名字,叫“八仙过海”。凡是到了太阳下山还没有等到主人处罚的指令,就都用这个来完事。

每个盒子里放的刑具都不一样,能造成的痛苦和伤害也不一样。受刑的人就点兵点将似的随便挑一个,盒子里放的是什么,自然就一会被伺候什么。

当然,盒子的顺序是打乱的,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是什么,“天堂”还是地狱,全在随手一指了。

“双飞,挑一个吧。”

老头儿拿了一个手帕过来,替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水。

怎么挑?看都看不清,“第一个。”

随便吧,疼起来能有多少分别?

“拶子。”

老头儿很慎重的宣布结果。于是,其他的七位“仙人”仍是坐在小木推车上,被请到一边看戏去了。

“双飞,你没试过这个吧。”

老头儿拿起盒子里的布条将那副铁杉木的褐红色拶子来回擦拭了一下,“这个不算苦,你运气还是蛮好的。”

盒子里不光有刑具,还有一只香。按规矩,夹上的时候同时也把香点燃,要等香燃尽了,才能松开。

“一会就完了。”

老头儿过来扶住双飞的肩膀,另外走过来两个人,抬起他的手,把那副拶子套在了他的手指上。

拉线向两边绷紧的时候,双飞把头埋进手臂之间。

一如既往的,他受刑的时候只要还有神智就不会出声。

但是,十指连心,一痛起来就是直绞心脏。

刑堂里没别的声音了,只有拶子里的拉线不断向两边拉伸时刺耳的“嘎吱”声,而骨头裂掉的声音,只有双飞自己能听得见。

掌刑的老头儿的手还是压在双飞肩上,以防万一他受不住了忽然动起来,说不定直接就把手指扯断了。

他发现双飞在抖,便拍了拍他肩膀,他想给他擦汗,但是这个男人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拉到什么程度,拉到多少力度,这也是有严格规定的,拉满了就可以点香。

“双飞,点香了。”

老头儿伏在双飞的耳边说了一声,而拶子里的手指已经血模糊,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从此就废了。

既便如此,这个男人还是没有出一声。

“双飞,疼就喊出来吧,没事的。”

良久,这个男人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

没了武功,一切都只能硬抗。难怪欧阳玉说过他不能再受刑了,痛起来的时候,他身体里的那些毒和旧伤就像沸水一样在身体里汹涌,毁灭一切般的吞噬他的生命。

一缕血迹顺着双飞的嘴角滑下来,滴进铺在地上的玄铁锁链里,就试试吧,看看这具身体,还能剩下多少时间。

受刑,就是在一种痛苦里昏过去,然后又在另一种痛苦里醒过来,周而复始的过程。

在蟠龙山庄的刑堂里,受刑的人一旦昏迷,是一定要马上就弄醒的,否则刑戒的目的也就达不到了。

香烧了一半,人已经是第二次昏过去。

刚刚歇下来的鞭子立刻又招呼上去,那已经不再挺直,毫无力度的背上已被撕裂出一条一条外翻着的伤口。

鞭子里面搅了钢丝进去,一鞭抽下来,皮外翻,鲜血淋淋。

但人始终不见醒来。

没办法,行刑的人抬来一桶盐水。醒不来就用盐水泼吧,只要没死,一般被泼过的都能醒。

一桶盐水,便对着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倾泻而下。

终于再也受不了,受刑的人如同惊吓到的兽类一般,疯狂的抽搐起来,不自觉的就去拔套在拶子里的手。

拶子拉得这么紧,就这样拔还不得被拔断了?

几个人立刻围上去把双飞按住。

可是男人还是在拼命动,似乎想从这具身体里挣扎出来,但似乎因为受到了外力的钳制,始终不能摆脱,原本只是痛哼的呻吟也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呼。

掌刑的老头儿手足无措,退到一边,让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去压了。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这么痛苦过,神经越坚强的人,崩溃的时候就越彻底。

后面整个过程这个男人其实都算不上清醒,他一直在挣扎,而其他人也尽心尽力的按着他。

老头儿缩在一边,都不敢正眼去看。受刑的他看过很多,但惟独对这个男人,他怀有同情,也说不上为什么。在看到他眼底的虚弱,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被这股剧痛逼得一次一次拼尽力气挣扎的时候,他深深为他叹了一口气。

香上的最后一点火光终于熄灭了,一缕灰色的香灰从香头上落下来,无声的摔进香炉里。

拶子撤下去的时候,掌刑的老头儿才靠过来。他接过那副血迹斑斑的拶子擦干净,重新放回盒子里。

八仙又被咕噜咕噜的推回那扇小侧门里了。

刑堂的大门又打开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穿堂的冷风又幽幽的吹起来,因为已经入夜,更带了几分冷气。

男人一个人跪坐在那里,垂着头,那双手,已经肿得有原来的两倍大。

这样的刑具,其实和他经历过的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他却昏过去了三次。这只能说明,这具身体,已然是极限。

掌刑的老头扶双飞站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次没有用冷漠去拒绝。因为他自己本站不起,他看了老头一眼,算是感激。

老头儿看着双飞一个人步履蹒跚走进黑暗中的孤独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来影卫的结局也是如此,孤独一人,永沉黑暗。

时间,所剩无几。

夜里清冷的空气灌进他的肺时,双飞感觉自己的血已经无法再让它们温暖起来。

山路弯曲,缓缓的在月色下延伸。

路很漫长,但是他的生命却像一只已经离弦的箭,呼啸着奔向终点。

第 32 章

夜里很静,树林里没有一点声音。月光也静静的,照着蜿蜒的小路。

双飞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又垂下头,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腿慢慢往前挪。再拐过一个弯,就可以上到大路上去了。

从来没有觉得这段路这么长,这么冷,就像多年来他一个人默默的坚持和孤独。

步子已经越来越沉重,他的生命,就是这样被别人使用和挥霍,想保也保不住。

路两边垂下树木的影,那里面应该也隐藏着蟠龙山庄的影卫,但他们此刻绝不会出手去帮助昔日的同僚。

他们只会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的看着,早已麻木生死。

终于拐过那道弯,双飞却呆住了。

小路的尽头,薛凌风一身白衣,冷得像天边的月亮一样无声的站在那里。

怎么办?他完全没有料到薛凌风会在这么冷的晚上出现在这种地方。

他该怎么办?

双飞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已经运转不起来了。按理说,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走过去,跪在主人的脚边,然后说“谢谢主人赐罚”。如果主人觉得满意就算惩罚结束,如果觉得还不够,怎么爬回来的就再怎么爬回刑堂去继续。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思维在往后退了——即使他脑子不清醒了,早上的事情还记忆犹新,自己能滚就滚,他不想碍他的眼。

摇晃的脚步,一步,两步,退到第三步,薛凌风已经走到他面前来了。他不敢再退,只好停下来站着。

良久,两个人只是默不作声,彼此隔着一步的距离。

薛凌风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目光定在他的影卫身上。看着他浑身是伤,用手腕压着膝盖,低着头,弯着腰,狼狈不堪地站在他面前,压抑的喘息。

“对不……起”,僵持好久,他的影卫终于开口了,哆嗦着道歉,“我走错路了。”

说完,他便拖着一条腿艰难的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拼命加快步子,似乎是想走得快一些,速度快不了多少,整个身体却显得更加摇晃不稳。

双飞好不容易挪了三步,薛凌风一步就追上去了,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想去哪?嗯?”

硬邦邦的声音,没感情,没温度,对那些狰狞的伤口似乎也视而不见。

双飞被薛凌风这么猛地一拽,本不可能再站稳,差点栽了个跟头。薛凌风看着他的影卫在他面前扑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撑着腿站起来,勉强吐出个字:“没……”

薛凌风没再说话,转过身,拽着双飞的手腕往前走。双飞跟不上他的步子,一直被拖得跌跌撞撞。

两人又是一路无语的回到薛凌风的后。为了不惊动那些女人,薛凌风拖着他的影卫从后门进的屋。

屋里亮着灯,王三老头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摆玩着手里的玉势。

暖炉已经生起来很久了,屋子里暖融融的。木枷和铁架也准备到位,唯独就欠一个男人了。

薛凌风踢开门,拖了双飞进去,他一松手,双飞直接跪倒在地上。王三看到他们两个,腾的站起来,再看到地上的男人,嘴巴立刻长得大大的,但只是惊恐的“啊,啊”了两声,就被薛凌风用眼睛瞪了出去。

屋里,忽然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了。

薛凌风把人赶走了,自己就径直到桌边坐下来,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双飞躺在他身后的地上,微微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烛影独自摇曳。

薛凌风呆呆的坐了一会,忽然用手枕着头伏了下去。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眼睛却是红的。

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影卫,然后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他的影卫安静得没点声音,好像已经睡着了。

薛凌风从柜子里拿出一些药,然后挪了个板凳过来床边,抬起双飞的手,一点点的把药倒进他的伤处。

最好的创伤药用起来并不会让伤口产生疼痛,反而能有镇痛的奇效。他的影卫真的睡着了,却在梦中把紧皱的眉慢慢松开来。

“双飞,你知道吗?”

薛凌风忽然开口,对着已没有反应的影卫自言自语,眼圈又红起来,“我是有娘子的,我的娘子非常好。那些女人我都不要,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永远都爱。但是……但是他不要我了,他走了,他去哪里了?我怎么等……他都不回来,我想他。”

“我就想他回来……”

男人似乎再也克制不住,伏在床边低声哭泣起来。

但是他却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不记得他的名字,他就只记得他爱他,很爱很爱,他抱着他的感觉,死了都忘不了。


番外

番外篇——河山永寂

第一幕 相遇

“你买我吗?”

那是他和他的相识,那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薛凌风看着这个深夜还跪在雪地上,和他差不多般大的少年。他脚边放着一张纸板,纸上的字迹早已被雪水侵染得模糊不清了,借着这个男倌馆后门两个挂在门梁上的昏暗灯笼,依稀可见上面分成两行写着:

双飞。

白银千两。

“太贵了。”

薛凌风摇头,拖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少年一副麻木的姿态,对于这个拒绝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低头跪着。

“你买我吗?”

身后又传来那个空洞的声音,薛凌风回头,见那个少年已经对着下一个路过的男人开口了。

“哟,这不是双飞吗?终于要到接客的年纪啦?哈哈哈哈,叔叔最喜欢你了!”

男人涎着脸,凑过去,使劲在少年的脸上捏了捏,然后亲了一口,见少年没有拒绝,便紧接着又蹲下去,猛的抱住,旁若无人的顺着脖子啃起来。

一直到开始脱少年的裤子时,薛凌风才见那男孩子张口朝着男人的耳朵狠狠咬下去。

“啊——!!妈的!!”

男人痛得立刻捂着耳朵跳了起来,站稳后又一脚踢过去,“贱货!你也值十两??老子明天来花二十文钱就可以干烂了你!你等着!!”

男人愤愤的离开了。薛凌风看见那个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又恢复成跪着的姿势,把被扔在一边的纸板拖过来,小心的放在自己面前。

他已经被明码标价,那就是他的价值。

薛凌风又走回去了。

双飞没抬头,眼睛盯着薛凌风的鞋子,便知道这是刚才已经问过的人。但是这个人这次一直站在自己的纸板前面没走。

“可以亲,可以,不能脱我的裤子。买了才能脱。”

之所以再多说一句,给自己做一点“推销”,是因为他看到那双鞋子卷着金边,纯白色的面料已经被雪水和污泥浸透了,但是致的做工和不菲的面料还是看得出来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东西。

可是这里偶然路过的富贵人家早已豢养了自己的爱宠,本不会要他这个虽然没被开过苞,但是已经给人□烂了的人。

整整一天,他就是这样跪在这里,询问每一个过路的人,像一件货物,被无数过路的人捏来捏去,搂搂抱抱。在接客之前的最后一天,按规矩可以在男倌馆的后门来赎身。价钱得有老板订。虽然赎身也是给人家去做禁脔,但被一只狗咬总好过被无数只狗咬。

这是他一辈子唯一次可以给自己赎身的机会,但却没有一个人买他。

别人可以说,金钱是粪土,但是他双飞不能说这句话。他需要钱,可他偏偏是那么不值钱。这里只是一条不怎么使用的官道上,一个贫穷破落的驿站,定居的居民很少,这个男倌馆也主要是给来往客人泄个欲用用。

在这里,谁都不会花钱来买他,因为只要过了今天,任何人花二十文钱就可以在他的身上发泄到尽兴为止。

“买你要多少钱?”

薛凌风看着这个始终不抬头的少年,买人,要看脸的吧?这样一直低着头,怎么做成生意?

双飞没说话,只是把纸板往前推了推了。

其实纸板上的价格不是“千两”,而是“十两”,只因为字迹已经侵染,几乎都分辨不开,所以薛凌风在乍看之下会以为有那么贵。

十两,便可以买他的整个人生。

“好吧,我要你了。”

薛凌风弯下腰,抬起少年的下巴,两个漂亮得平分秋色的少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发现对方竟都红着眼睛,默默的流淌着眼泪。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绝对不许离开我!”

薛凌风的眼泪滑到双飞的脸上,和那张脸上的泪水融合在一起,无声的落进雪地里。

妓院的老板站在门口,大大张着嘴看着手里的银票,一千两。他浑身热血沸腾着,一千两!!死十个双飞也赚不来这么多钱。

“客官!!再来啊!!”

他对着两个慢慢走入风雪中的少年,兴奋地使劲挥手,一直挥到他看不见他们。

两个少年在荒原的雪地上一前一后的走,双飞没哭了,薛凌风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有消息说他的爹爹在这里。

一年半了,只要有他父亲的消息,不管多远,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找过来。而没有哪次,他不是哭着回去。

他被抛弃了,被他唯一的亲人毫不犹豫的抛在脑后。他像一个傻子一样去哀求那些据说可以提供线索的人告诉他消息,用大笔的钱去讨好他们,即使后来证明十条消息十条是假的,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去相信第十一条。

他的父亲跟一个男人跑了,蟠龙山庄早已在江湖上被传成了笑话,再加上他这个到处找爹的孩子,更成了笑话中的笑话。

可他不在乎,他就是很想很想他,那个平日里对他严厉苛刻,但是在每晚睡觉的时候,都会来他的头的父亲。

但,这一次已经是第多少次的失望了?

一份期望被捏碎一次又一次的痛苦,谁能体会得到?他就这么不被需要吗?他爱的人都要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吗?!

荒原上刺骨的冷风,在两个人的耳畔呼啸着刮过。他们走过一个山丘时,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温暖的火光在小小的洞中燃起来,这个洞似乎常有旅人在此落脚,每一个离开这里的行者都会给后人留下一些干柴,以备使用。

薛凌风靠着洞壁坐着,看着他刚刚买来的少年在火堆边忙碌的烘烤着两人的衣服。

过了会,双飞又走过来,跪在地上,脱掉薛凌风已经透湿的鞋子,小心的抬起他那双冻得冰冷的脚,毫不犹豫解开自己的衣服,把它们包进了自己的口,紧紧贴着自己的皮。

薛凌风看到他立刻打了个寒战,眉毛也紧跟着皱起来。在外面走了那么久,他的身体能热到哪里去?现在再抱一块冰,冻得都有点哆嗦了。

“不用了,有火啊,我自己会过去烤的。”

可是少年摇摇头,把他的脚搂得更紧了,“火堆太热了,直接这样烤,反而会冻伤。要慢慢捂热一点,再烤才会舒服。”

他们,还是陌生人吧。

但是来自这个陌生人的温暖,却止住了薛凌风的眼泪。他看着自己埋在他前的脚,那种没人疼爱理睬的悲伤感忽然减轻了,但随即又紧张的问道:“你不会离开我吧?”

口已经凉了,双飞又把薛凌风的脚移到肚子上,过了好半天,才低头说道:“少爷,您买了我,以后我就是您的人,您怎么使我都成,没让您满意就只管打我,我会改好的。”

“我不打你,你也别叫我少爷。”薛凌风忽然眼泪又出来了,他花钱不是为了买个仆人,他想买的是爱,他要的是一个很爱自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人,“我叫薛凌风,你要叫我风风!不管你年纪多少,你都要做我的哥哥,要对我好!要爱我!像我爹以前那样爱我!”

什么?

少年抱着薛凌风的脚,茫然的抬头看着他,喃喃道:“风风。”

那个寂静的雪夜,天地希声,白雪欶欶的飘落。在那个小小的山洞里,被买来的少年对着他的主人许下一生不渝的誓言,虽九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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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娘子

一年后。

这个冬天,很少下雪。入夜已久,白白的大圆月挂在窗前的枝头。

“风风,来睡觉,别玩了。”

“七七还不想睡觉!”薛凌风用力向上抛起那只名叫“七七”的猴子,看着它在空中惊恐地手足飞舞,然后又砸回他的臂弯里,惊魂未定,胡乱挣扎之时又被迫向空中飞去……

“别玩了。”

双飞铺好床,走过来,在那只七七重新回到薛凌风的怀里之前,在半空接住了它。

七七在双飞的手臂上奋力站稳,然后“嗖——”的一声飞快的逃窜到窗外去了。

“双飞——”

薛凌风没再理那只逃命而去的猴子,走到双飞身边,抱住他,乖巧的把他的头靠在双飞的肩上,趴在他身上挪到床边,脱好衣服睡了进去。

他,如今已然是自己的寄托和依靠,是孤独和冰冷的世界里唯一一蔟炙热的火。

他要他的爱,全部的,彻底的,无私的,都给自己。

“双飞,快说那句话,说完一起睡觉觉。”

两个少年偎依在被子里,顶着额头,彼此注视,宛若双生。

“我永远都爱风风,一辈子不离开你。”

这是薛凌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必须要听到的一句话,听完他就会笑得很开心,一年来,对父亲的思念也被另一种感情分散了。

但是,这个晚上,发生一件事。

薛凌风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一种奇怪的梦。他梦见了一具□的身体,他正在亲吻它,抚它,他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压去,在那具身体上摩擦自己,然后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热与躁动。

接着,他又觉得自己的某个部位被一股紧致包围住,这让他产生一种疯狂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想要出来。

他忽然想知道,这具身体是谁?是谁,让他十五年的生命里头一次产生这样的悸动。然后,他便去看他的面容。

“双飞——”

薛凌风这样喊出来的时候,某个部位喷出了一股热流,人也立刻跟着惊醒过来。他感到,他的裤裆湿了。

他在黑暗中大大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把手伸向那个湿漉漉的部位。他尿床了吗?不会啊,他都已经十五岁了,而且,这么滑腻的东西,也不是尿床吧。

还有那个梦里的身体,是双飞的??

薛凌风到自己的小弟弟,它正以一种它从未展现过的姿势伏在他的胯间,它不再是那个软软的,的小东西,而变得像他吃过的高粱子那么硬。

“双飞!双飞!!醒醒,双飞,我的裤裤湿了!怎么了?我怎么了?”

薛凌风急了,习惯的去求助睡在他身边的少年。

“怎么了?!”

双飞被薛凌风推醒,对方正打着哭腔使劲喊自己名字。他连忙爬起来把床边的烛火燃上。

“我的裤裤湿了!还有这里,好奇怪!”

薛凌风拽着裤裆上的湿处,眼神慌乱惊恐得像晚上跳窗逃生的七七。此时,他的□虽然软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恢复到初始状态。

双飞揭开被子,拿开薛凌风死死拽在裤裆上的手,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那一刻,他呆了。

星星点点的浊白呈喷状的散落在薛凌风的小腹上,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的欲望。他曾伺候过它们,让它们喷在他的脸上,他的嘴里,他的胃里,如果客人有要求,他甚至得脱下裤子让他们泄在自己的□周围或者是□上。

薛凌风见双飞只是盯着自己的□看,也不说话,他更加茫然不安起来,于是便拉着双飞的袖子,弱弱的问道:“双飞,我病了吗?很严重吗?”

双飞抬起眼来看他,薛凌风觉得那目光有些异样了,他便不敢再说什么。

“风风,我让你舒服,好不好?”

薛凌风无知而乖巧的点点头。只要是双飞,只要是他,做什么都好。

双飞趴低在薛凌风的两腿之间,先从那些零星散落的浊白开始,一点一点在薛凌风的小腹上舔起来。

这是方才梦里的感觉!不,比梦里更强烈,更冲击!

薛凌风一个可怜的雏儿,哪经受得起这么老道的服侍,瘦瘦的腰身立刻扭动起来。

而当双飞将他的□纳入口中时,他立刻彻底不顾羞耻的大声呻吟起来。

“双飞——嗯,啊!啊!好……好舒服……啊啊……”

薛凌风把手进双飞的头发里,把他的头更深的按向自己。他已经顺着觉醒的男本能,来寻找更舒服的位置和更深的深度。

而少年也顺从着他的意思,将他的□吞得更深,然后又用柔软的舌头不轻不重的服侍着那□的柱体部分。

双飞!双飞!

薛凌风在初经人事的快乐中,不断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他急切的想对他说什么,但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心底那种呼之欲出,急欲表达的声音是什么?

“双飞,我爱你!”

薛凌风喷在了双飞的嘴里。

对,这就是他想说的。那一刻,他想表达就是他爱他。这种爱,是一种全新的爱,为他一直单纯的情感世界劈开了一道口。他觉得,它像是除夕夜里绚烂的烟火,又是一种不容他人染指的占有。

□的快感让毫无经验的薛凌风天旋地转了好久,在他回过神来时,他的裤子已经被双飞穿好了,被子也重新盖上,而自己正被搂在怀里。

薛凌风伸出手,也去搂双飞,像梦里的样子,四处抚。拥抱这具熟悉身体的感觉和以前再不一样了。他觉得他的双飞热热的,很柔软,让人想趴在上面打滚,让人想亲……

然后,他对着双飞的嘴巴,凑上去亲了一口。

薛凌风大抵是明白过来自己怎么了,因为他不可遏止的回忆起在男倌馆门口和双飞的初遇,“你买我吗?”;想起那个丑恶的男人,他说道“双飞可以接客”。

开始不开心起来,薛凌风紧紧搂着双飞不放。

“睡觉吧,明天起来问你一件事情。”双飞帮薛凌风掖好被子。

“什么事啊?”

“明天再问你。”

薛凌风便一夜没有睡着,他翻来覆去,一会想着双飞到底是问他什么,一会又在回味方才的快感,直到天快亮了才模模糊糊的睡去。

起来时,薛凌风发现双飞早就起去了。于是,他连忙兴奋地爬起来,穿好衣服,绕过一个小山包,来到厨房。

双飞果然在里面,正帮着他的娘生火,给他做早饭。

七七也在。

它已经被训练得知道从灶台旁边取来柴火,递到双飞手上。而双飞则熟练的把它们炕进灶台下的火坑中,又用铁钳拨了拨。

薛凌风闪到门后,偷偷的去看他。他从来没有这样偷偷的看过,怀着爱慕,甚至带着一些生怕他发现的自卑。

他看见火光印在双飞的脸上,红彤彤的,他微微弯着腰,专心致志的眉眼,让薛凌风心神荡漾起来。

在这个蟠龙山庄雾气氤氲的清晨,薛凌风觉得自己有点脱胎换骨的感觉。

“白婶,我去叫少爷吃饭了。”

见早饭差不多恶劣,双飞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在外人面前,他还是会称他少爷。

“好。”

白婶还在为薛凌风最喜欢吃的鲜包而忙碌。

薛凌风见双飞准备出来了,立刻从门口闪进来,做出一副正好刚刚过来的样子,双飞看到他忽然出现,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娘!我饿啦!”薛凌风朝他的鲜包凑过去。方才明明那么关注,现在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双飞,其实又在眼底偷瞟他。

可惜双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别有用心”,也不介意他这刻意的不理不睬,又帮忙摆碗筷去了。

“来来,吃饭了!”

白婶一声招呼,将鲜包子和其他的东西摆到隔壁的房间。七七立即激动得在一边“唧!唧!”尖叫。它为啥大清早的来厨房帮忙,还不是为了来吃些好的,薛凌风笨手笨脚的从土炕的灰里刨出一个红薯,朝它砸了过去。

七七抱着还烫手的红薯满足的走了,三个人在隔壁的厢房里吃饭。薛凌风罕见的少说话,而双飞一般是不怎么说话的,于是,早餐吃得很安静。

双飞是不用筷子的,薛凌风时不时帮他夹一些用勺子不好舀的东西。

吃完饭后,白婶去忙别的家务去了,她做薛凌风的娘十五年了,看着他长大,一直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

而双飞则和往常一样,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什么嘛!薛凌风瘪嘴,现在只有两个人了,还不问??他可是心心念念记了一晚上啊!

于是,薛凌风不甘心的跟进厨房,站在灶台边盯着双飞刷碗。

双飞低头刷了几个碗,抬眼看了他一下,“干什么?这里油多,出去吧,别把衣服弄脏了。”

好吧,好吧,你就装蒜吧!我来问你!

“你说昨晚有事情问我,是什么啊?”

等待答案的时间里,薛凌风居然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哦,没事。”

薛凌风立刻觉得一股热血冲到脑门,气得要命。

“到底什么事?快说!”

双飞放下洗了一半的碗,一直没动,忽然转过身,直视着薛凌风的眼睛,问道:“风风,你愿意做我娘子吗?”

咚!咚!咚!

这么剧烈的跳动,是心脏的声音吗?

薛凌风觉得自己的心要蹦出来了。他是男人啊,怎么做娘子?这在大人眼里完全是一句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是一种叫做“过家家”的游戏的台词。但是,他们是彼此那么熟悉的两个人,他们所想的,往往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确便可领会。

薛凌风脸红了,还有什么比“君心似我心”更幸福的事情。他抬起头,骄傲而幸福地宣布道:

“双飞,是你要做我的娘子!我是你丈夫!以后就这样定了!你嫁给我,我会好好对你的,不让别人欺负你,不让你吃苦!”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从多大年纪开始可以当真?这个约定,是不是真的可以穿越彼此的整个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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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永不相忘

春暖花开的时候,薛凌风却染上了风寒。那都怪他自己不听劝阻的要到池塘里去游泳,当时春水还有些侵寒,他回来的当晚就发烧了。

但是本来是三两天就能好的病症,他却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

蟠龙山庄的大夫隔三五天便来问诊一次,但似乎也阻止不了疾病对薛凌风身体的侵蚀,他很快就不能再到处乱跑,更不能再整日压在他的娘子身上做些舒服快乐的事。

他病得很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整日发着低烧,眼泪巴巴,无助而虚弱的缩成一团。如果双飞坐在床边陪他,他就会把头温顺的放在他的怀里,时不时难过得哼一声。

他总是好后悔,为什么不听双飞的话,要池塘里面去游泳。但现在,后悔如同那些每天吃下去却不见起色的汤药一样,于事无补。

“风风,你把药喝了,喝完我就抱着你睡觉觉,好不好?”

双飞手里的药都快凉了,可是薛凌风仍像一只乌一样缩在被子里,只肯露出头发。

“我不想喝,我不舒服,双飞,我不舒服。”

薛凌风的声音小小的,弱弱的,从被子里传来,像一只幼小单薄的雏鸟。

“喝了就舒服了。”

“你骗人。”

“不骗人。”

“你每次都说喝完就舒服了,每次我都不舒服!”

……

最后,薛凌风还是乖乖爬起来喝了药,他一边喝,一边难受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进碗里,双飞轻轻的亲他,着他的后背。

喝完以后,他又虚弱的躺回被子里,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快来一起睡觉觉”,便没了声音。

双飞把药碗送回厨房,白婶正在刷锅。她接过双飞递过来的药碗,连忙放到水里清洗。

“双飞,辛苦你了。每次都要哄少爷喝药。”

双飞垂下眼,走到柴堆旁边,帮忙准备明早要用的柴火,“少爷的病为什么还不好?”

“唉。”白婶叹了口气,看了眼在柴堆旁边低着头默默忙碌的少年,忽然转而说道:“要是少爷有你一半乖巧,我就省事多了。”

双飞放下手里的柴,抬头说道:“我不想少爷像我这样,他不需要看人脸色生活,不需要像我这样去讨好别人,我们命不同,我就喜欢他自由自在,又任又机灵的样子。我希望他能一辈子都这么无忧无虑下去,他现在病得这么重,我只恨不能以身相代。只要少爷能好,我愿意牺牲一切。”

白婶愣了一下,叹息的摇头。像他们这样被买来为奴为仆的人,主人再好,也是在别人的屋檐之下讨口饭吃,始终是低人一等。这个世上,真是人各有命。

“白婶,我回去了。”

双飞收拾好柴火,便急急向白婶告辞,他脑子里全是薛凌风难受时低声呜咽的可怜模样,想起来都让人心痛。

回到房间,里面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声音。床上的被子拱起一大团,那是缩成一堆的薛凌风。

双飞走过去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持续的低热,对自己的碰触一点反应也没有。

双飞脱了衣服,小心的睡进被子里。刚一躺下去,薛凌风滚烫的身体便像幼兽一般下意识的贴过来。

双飞抬手把他抱住,病了半个月了,他瘦了很多。夜里经常说胡话,有时候喊“爹”,有时候喊“双飞”。而有时候则会难受得醒过来,在双飞的怀里哭,低声哀求他起去给自己喊大夫。

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又只知道摇头,表达不清楚。

其实薛凌风自己是明白的,他真正哭的原因,他害怕的原因。

他哭,并不是病痛的折磨,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忘记东西。

他想不起前一晚临睡前,双飞跟他说的话;他想不起前一天自己吃了什么,自己干了什么。更远的记忆,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掉了一样,统统变得模糊不清。而最近,当他一个人在床上想看一会书的时候,他发现那上面有很多字自己都不认识了。

他怕,有一天,自己会忘掉一切,连双飞都忘记了。

但这样的状况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不论什么时候醒过来,都能看到双飞担忧的看着自己,为自己整夜整夜的不眠,这样一个自己深爱的,深深依恋的人,他该怎么对他说:“我可能要忘记你了。”

薛凌风开始对自己的病变得悲观起来,虽然他才十几岁,但他已经在开始思考死这件事情,他想,虽然自己已经忘掉了很多,但按他这样的病情发展下去,到了那一天要走到时候,他应该还能认得出双飞。

过到一个月的时候,薛凌风变得安静了,他不再需要双飞来哄着吃药,每次都自己安静的把药咽下去,他不再因为难受而呻吟,总是安静的躺着,把双飞拉在身边,不让他离开半步。

他已骨瘦如柴,却默默忍受着病痛,默默地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搜寻越来越少的记忆。

他几乎不再开口说话。

但双飞知道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虚弱。

大夫还是按时上门来问诊,每次都还是说是薛凌风的风寒未愈。

薛凌风的二叔,薛振阳也时不时亲自来看他。自从薛凌风的父亲离走之后,庄里的大小事务都暂时由薛振阳来代为管理。

薛振阳最后一次来是在三天前,当时薛凌风望着他看了好久,最终才虚弱的喊道:“二叔。”

他真的已经快要记不住了。等薛振阳下次再来的时候,他大概已经认不出他了。

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薛凌风的异样,全只当他是病得太重,没力气喊人了。

双飞一直在想,薛凌风到底是怎么了?如果真的是感了风寒,为什么自己每天和他同吃同住,却没有被染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薛凌风已不再回想过去的事情,因为他基本不怎么醒着,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昏睡。

双飞不同意再让他吃药,只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可是白婶还是按时把他弄醒,让他起来吃药。

每次醒过来,薛凌风都茫茫然然的,连站在一边的双飞也不怎么搭理了,总是喝完药又躺下来,只是在临睡前,会习惯的看双飞一眼,朝他伸出自己干枯的手臂,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又沉沉睡去。

直到某个晚上,因为薛凌风呕吐,双飞起来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他知道了一切。

薛凌风,被自己的亲叔叔,薛振阳下毒了。

双飞看见薛振阳在暗处交了一个包裹给白婶,然后说道:“这是最后七副药了,大夫说了,他应该抗不过这一次。没想到他一个小子竟然挺了那么久。不过也好,死得太快,反而容易让人起疑,这蟠龙山庄里,还是有一些老家伙想保他。”

白婶点点头,接来包裹回厨房去了。

而薛振阳左右看了看,也赶快离开了。

双飞悄悄回到房间,替薛凌风盖好被子,目光落到墙上的那柄挂着的佩剑上。为什么,一个人要杀掉自己的亲侄儿?他们不是血亲情的关系吗?而白婶,她把薛凌风带大,照顾了他十五年,为什么在这一刻也能下得去手,看着他一点点痛苦的死去?

“白婶。”双飞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盯着厨房里的女人。

白婶正准备泡药,被吓了一跳,连手里的药包都掉在地上。又慌慌忙忙捡起来。

“这么晚了?你来这干什么?少爷呢?”

“白婶,为什么?”

双飞走进去,一步一步走向灶台边的女人。

“什么为什么?”女人有些慌乱的后退。

“为什么要害少爷?您不是养了他十五年吗?他虽然调皮,但是对您也很好。他也曾跟我说,您就跟她亲娘一般了。为什么?”话已至此,一切都不必再隐瞒。

女人不再退了,低下头,喃喃说道:“为什么?我的水为了养他,就不能养我自己的孩子;我为了给他做饭,我自己的孩子就吃不上我做的饭;我陪着他长大,而每年只有年关的时候才能回去看我的孩子一两眼,他们都已经快不记得我这个娘了。少爷对我再好,终究是别人的孩子,而我失去的,是亲生骨……”

“我不怨,因为我穷,为了能有钱给我的孩儿,我只能选择骨分离。我对少爷也不怨,双飞,你说得对,人各有命,要怪只怪我命不好。”

“但是,二老爷说了,如果我不肯做这件事,死的就是我的孩儿。双飞,你若有娘亲在世,她也必会如我这般。”

一番话说完,女人也哭了起来,有愧疚,有不忍,但是即使有十五年的养育深情,她也终究只是一个娘。

“双飞,二老爷想做真正的庄主。但当时庄主离开的时候,已经有手谕让少爷十六岁的时候接位,二老爷不想让啊……他想让少爷死,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庄主,但又不能一下把人杀了,引起别人怀疑。刚好两个月前少爷玩水得了风寒,他便和大夫一起出了这个主意,就借是风寒久病不愈,就这样让人去了……我……”

双飞沉默好久,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白婶,我理解你的苦衷,也不想让你为难,我只求你一件事,能不能让我带少爷走?此生此世我们不绝会再回蟠龙山庄半步,二老爷也可坐他的庄主之位。”

白婶连忙摇头,慌张道:“双飞,这件事本和你没关系,二老爷要杀的是少爷,不会为难你,你若不想见少爷死,自己走了便是。二老爷吩咐过我,决不能让少爷出蟠龙山庄半步。你若要带他走,我只能告诉二老爷!”

双飞点点头,看着白婶认真说道:“白婶,我说过,为了少爷,我可以牺牲一切,这牺牲里面,也包括你。”

女人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少年忽然从身后拔出一柄利剑,银白雪亮的光芒瞬间洞穿了她的心脏。

“白婶,对不起。”

双飞从地上站起来,飞快的跑出去了。

他杀了人,从此,他便是一个杀人者。这一夜的血腥,即使在他后来已经杀人无数之后,仍然无法淡去。

因为,他自己的母亲也是被人一剑洞穿了心脏,留下年幼的他,被卖去妓院,为了生存做最低贱的事情。如果母亲还在,他的命运或许就会有所不同。而他杀死的这个女人,她的孩子或许和他一样,从此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

尘世间,总有一群这样的人,他们的命运,曾轻易就被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彻底改变。

跑回去的路上,双飞一直在哭,他只是一个孩子,杀人之后怎么可能会不害怕,但是为了薛凌风……

他的一辈子,都为这一个人,九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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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影卫

双飞回到房里,天已经蒙蒙有了亮意。

薛凌风浑然不觉一夜的惊变,仍只是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风风,起来!我们要离开这里!”

双飞把薛凌风从床上扶起来,给他套棉袄,棉裤。薛凌风被折腾了好久才慢慢转醒,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他是谁?

他是谁?好熟悉,好熟悉,可是那个名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你买我吗?”

“永远都爱风风,一辈子不离开你。”

“风风,你愿意做我的娘子吗?”

……

啊,是他啊。

“双飞……”

干枯的记忆涌出来一丁点,他想起来了。薛凌风低弱的喊了一声,是他的双飞,他还记得他,幸好,他还记得。

薛凌风苍白的嘴唇列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风风,我们要走了。”

双飞给薛凌风穿好衣服,把他抱了出去。他已经病得没什么重量,只剩一把骨头。

“要走了……”

因为身体太瘦,薛凌风的脑袋已经显得格外的大,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柴火上顶了一个皮球。他举不起自己的脑袋,便把它放在双飞的肩膀上靠着,眼神茫然,他们要去哪里?而他现在身处何处?忽然,他的眼睛里里闪过一丝弱光,他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东西。

“七七……七七一起走!”

他急切的拉双飞的衣襟——七七,那是他带着双飞回来的路上,从耍猴人那里买来的猴子,当时它已病的快死,却被他们两个一起救活,成为他们最好的玩伴。他觉得七七和他一样,开始没人要,后来却找到了幸福。丢掉七七,就好像暗示着他也会被丢掉。

双飞没去理薛凌风的哀求,只是抱着他匆匆赶路,朝下山的路急急奔去。薛凌风已神志不清,又弄不清楚状况,他只知道双飞不愿意带着七七。他要丢掉七七,以后也会丢掉自己。

“七七,七七!呜——”

薛凌风竟然哭了起来。

双飞看见他已经虚弱成这样,还耗力气哭得撕心裂肺,只好把他放在山路岔口处的一个石凳上,让他等着。

“风风,我去把七七找来。你等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双飞便顺着山路往山上跑去了。他和薛凌风在山腰的一颗树上给七七做了一个房子,只要七七不在厨房的时候,基本都在房子附近玩。

“我很快就回来。”

这句话,竟然成了薛凌风脑海里最撕心裂肺的记忆,因为双飞再也没有回来了。

在那个半山腰,当双飞刚刚抱起七七的时候,他的衣领却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他转过头看去,一个脸上带着一条长长的刀疤的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发出“嘿嘿”的笑声。

那是四护法。

是蟠龙山庄里最为古怪的人。

他既不参与山庄中的权利斗争,也不去管山庄里的各种事物。他终日只在千影门里训练影卫,终日所思所想便是怎么才能训练出更为强大的影。他不在乎谁是庄主,他也不在乎谁死谁活,他把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那群他无比贱视,又无比感兴趣的生物身上。

双飞那是还没有见过他,看到这个面目狰狞又盯着他笑的男人本能的害怕,怀里的七七也对着男人发出敌意的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你是谁??放开我!!”

双飞被四护法的一只手拎着领子提了起来,他慌乱的挣扎,这个男人,让他好害怕!

“嘿嘿,嘿嘿嘿嘿。”霍君神经质的笑着,“终于找到个宝贝!”

原来,他此次下山,是为了去寻找炼影卫的“材料”。“材料”短缺是千影门里最让他头疼的事情,因为炼一个影卫,要消耗的“材料”是成百上千的。大部分的抓进千影门里的人,在那种极端严酷的环境下,本存活不了多久。最后能成为影卫的,已是千里挑一。

而这一次,他郁闷的空手而归了。

而没想到苍天有眼,竟让他在自家山里捡到一个宝贝。以他阅人无数的眼里,一眼便看出这是一个能成器的好“材料”。

“哈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霍君片刻不等,拖着双飞就往千影门里去了,双飞的挣扎在他钢筋般的手里无力得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沉沉浮浮的小舟。

七七看见自己的主人落难,便忽的从双飞的怀里跳起来,猛的咬上霍君的耳朵,霍君恼火的哼了一声,只是随手一拍,七七便从他的肩头掉下来,摔倒地上,一动不动。

它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溢出血,还未有挣扎,便已死去。

“七七!”双飞大叫,拼命想扳开霍君的手,可那双拎着他的大手纹丝不动。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怎样一个人间地狱,历尽意想不到的折磨,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他还不知道从此他和薛凌风的命运便错过了交点,开始走上越行越远的道路。

“风风!风风——”

双飞一路在叫薛凌风,直到他的声音和他此后的人生都淹没在千影门那扇九丈之高的沉重铁门之后。

而此时的薛凌风,仍是傻傻的坐在山脚岔路口的石凳上,焦急的等着山路上,双飞和七七一起回来的身影。

然后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能等到他们回来,等来的却是薛振阳。薛振阳一早便觉得眼皮直跳,仿佛有不好的感觉。他便连忙赶来,看看薛凌风是不是按照计划的奄奄一息了。

而薛振阳看到裹着棉被,坐在石凳上的薛凌风顿时惊呆了。

薛凌风则茫然的看着来人,他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

事情败露了?!

这是薛振阳的第一感觉。

莫非大家都知道了他要杀死侄儿,谋庄主之位??

不,薛振阳冷静下来,按他的经验,这件事还没传开,至于薛凌风为什么独自一人坐在这里,他已来不及深究,现在只能当机立断,立刻杀了这个少年!

反正看这他这副头重脚轻的样子,也是活不了多久的货色,杀了之后,再编个疾病忽然加重,暴毙而亡也说得过去。

不再多想,薛振阳抽出怀里的雪剑,朝薛凌风慢慢逼过来。

“侄儿,对不起了!”

看着刺过来的剑,薛凌风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而就在那一刻,忽然,林中的影里闪出七个黑衣人,一色戴着青铜面具,鬼魅一般的挡在薛凌风面前,格开了薛振阳的剑气。

这些是……蟠龙山庄的影卫!不,应该说是属于薛凌风的影卫。

这是薛凌风的父亲,在离开蟠龙山庄之际,亲自从千影门中挑选出来的,留给儿子的一柄利剑。

这是他今后不在的日子里,代替他保护儿子的坚强的盾。

但是,有影卫的并不只有薛凌风,薛振阳作为目前的掌庄之人,自然也配有影卫。

五个身影慢慢从树影里滑了出来,影子一样悄悄的站在了薛振阳的身后。

千影门的修罗场里,是没有朋友的,同样身为影卫,共同经历了同样的磨难和残酷,但也会为了主人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

“丁乙,保护主人离开。”

七个人中为首的那个,向身边的一个人吩咐。

薛凌风便看着这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把自己从凳子抱了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在等我的娘子和七七。我不走。”薛凌风在丁乙的怀里扭来扭去。

薛凌风发现黑衣男人并不放下自己,又开始大声惨叫。

“双飞!七七!双飞——你放我下来!”

而没有感情的影卫不是对他的点点滴滴都会心痛的双飞,面对薛凌风的眼泪双流,那具面具后的脸上也不会有任何动容,在影卫的眼里只有命令和保护主人。

男人忽然拔地跃起,就像一道向天际的黑色的虹,瞬间就消失在密林深处。

薛振阳一惊,果然是由薛凌风的父亲亲自挑选,并且另外训练过的影卫,但是,他不能放他走!

“你们去追!”

薛振阳身后的五个影子里,两个消失了,但是又赶来了不少薛振阳的侍卫。

剩下来的六个人,自然是为了拖住薛振阳,给薛凌风的离开争取更多的时间而拼死一战。

一战之后,薛振阳的手下损伤惨重,而留下的六人则全部死去。

半月之后,薛振阳继任庄主之位,虽然薛凌风的失踪疑点重重,但他已经抹杀掉了所有参与到此事中的人。无认证,无物证,而蟠龙山庄庄主之位已经空了三年,急需后继有人,薛振阳如愿以偿。只是,他并没有停止对薛凌风的寻找和追杀。

而丁乙带着薛凌风渡江南下,遇到了欧阳玉和他的父亲欧阳长宏。欧阳长宏与薛凌风的父亲为生死之交,自然愿出手救他儿子一命。

当时的薛凌风,已经只剩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口气。

欧阳长宏将薛凌风带回了自己隐秘的住处,慢慢医治,薛凌风终于一点一点的好了起来。

他隐约记起了一些模糊的事情,只是绝大部分的记忆,已经如人断掉的手臂,再也找不回来。

那时,欧阳玉才十岁,他一度管薛凌风叫疯子,因为这个人总是问别人他的娘子去哪里,可是他又说不出来他的娘子是谁,长什么样,家住哪里。

薛凌风发疯发了好久,被附近所有的小孩打击和嘲笑。

直到欧阳长宏对他说:“你娘子必然有一天会回来,而到时你会认出他来的。但是,在他回来之前,你应该为他准备好最好的生活,不让他再跟着你吃苦,不让他再跟着你像现在这样到处被人追杀。所以,你应该夺回蟠龙山庄属于你的一切。”

薛凌风便沉默下去了。那时,他已经年满十六岁,到了要开始像大人那样思考问题的年纪。

他觉得他应该好好练好他爹教他的武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贪玩撒娇,毕竟,他身边已经没有可以再让他依靠的人了。

又是一年江南雪。

是不是杀过人之后,心都会慢慢变得冷硬起来?

或者,在他选择修习魔功以后,他的心就已经变硬了?

薛凌风发现,他爹教他的武功是正统的武学,这样的武功要修炼到臻境,至少要二三十年的时间,而他一刻都不能等的要达到目的,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蟠龙山庄,赚最多的钱,等着他的娘子回来和他过好日子。

修习魔功,虽然心大变,身体伤得不轻,但是却也速成。

他薛凌风终于把蟠龙山庄洗得血流成河。

当时的三大护法都没有逃过他的剑下。虽然二护法一再表示,自己对他,对他爹都始终忠心不二,并且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但是在薛凌风没装什么记忆的脑子里,他也判断不出真假对错。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杀了他,他需要的是,培养一批真正属于自己的锐。

薛振阳死与酷刑之下,薛凌风面目表情看着他这个没什么记忆,但又有血海深仇的二叔在刑架下哀嚎到死。

在那场血战中,丁乙最终为了保护主人而死去。

再以后的岁月,便是无尽无尽的空虚和等待,等待着那个对他说“我很快就回来”的人。

他开始喜欢上寻宝,到处去抢,去偷,去买宝贝,他喜欢拥有人们口中的奇珍异宝,想用它们来填补内心的苍白。

因为,他自己的宝贝掉了……

所以,他要去抢别人的宝贝,让别人也尝尝他的痛苦,看着他们恨不得跪地求饶,让他还回来。

岔路口的那张石凳,还停留在他的记忆里。他时不时还是去那里坐着,默默一等就是一天。

他始终相信欧阳长宏的那句话,他的娘子会回来的,而到时他必然能认得出他。

————————完——————————


34-38

第 34 章

薛凌风一会呆呆坐着,一会又看着窗外,十年了,失忆之前那些零零星星的回忆穿越了尘封的时光,虽然从来不曾清晰过,但也丝毫没有淡去;过了会,他又慢慢拿起药瓶,茫然的往双飞的伤口上倒些药,他一个人对着他毫无反应的影卫折腾到半夜,最后终于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双飞也做梦了,一个无数次重复着,只有一个场景的梦境。

那是在千影门里训练的时候,他被罚得最惨的一次。他已经记不得是为了什么事情受罚,只知道那是一次杀一儆百的教训。

他一个人跪在修罗场的刑台中间,四周都已被冰冷的白雪淹没。空旷的修罗场,没有一个人的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呼啸的寒风吹得刑架上垂落的铁索链条互相撞击,发出“匡匡”的闷响。

他想站起来,但是身体却向雪地倒下去。

倒下去,就意味着死亡,这是千影门永恒不变的规律。

刚才有几百同僚围观了他的受刑,现在他们却像鬼魅一样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可即使他们仍在,也不可能会去扶他。

在千影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只有血腥和残酷,每个人都靠淘汰掉别人而求得存活的机会,少一个人,就少掉一个对手。

但到死时,却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里最可怕的其实是孤独。

一个人承受,一个人挣扎,明明已经到了该独自离开人世的时候,却还是想活下去的孤独。

在生命的尽头这样一个万物枯寂的时刻,哪怕有一个人能陪着他也是好的。

可是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内心的渴望再强烈,他也已经被训练得可以不露痕迹。

影卫是不需要有情感和想法的,他只是安静的侧躺在地上,让白雪悄无声息的淹盖自己,连泪滑过脸庞也不自知。

但,一阵急急赶来的脚步打乱了这个静谧的死亡。

那个慌乱的脚步停在他身边,然后开始用力拉他起来。他费力的抬起头,想看清是谁的脸。

这个梦,每到这一刻就乱了。

那个拉他的人,有时是归墟,满脸的焦急和害怕,慌张的托起他的后背,给他输进自己并不淳厚的内息,完全不顾功力尚浅的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淘汰;有时候,又是薛凌风,还是十几岁时的样子,拼命拉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无助而惶恐,让自己无法放心的离开。

但无论是谁,在这一刻来到他身边的人,都是他此生此世无法舍弃不顾的人,是到死都没有放弃自己,和到死都牵挂着的人。

只是,到如今,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一个已经远远的离去,而另一个,却咫尺天涯。

双飞醒过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床边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一块纱帘,挡住了到床上的阳光。

那个浑圆的落日,透过纱帘看过去,并不刺眼。

上一个日落的时候,他被薛凌风拖到院子里喂饭,然后,挨打。

双飞坐起来,一股药味从被子里溢了出来。他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被包扎起来了,膝盖上涂过一些药,已经吸收进皮肤里,但还留着药香味。

他试着站到地上,好像身体不是那么痛了。

院子里,照例传来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追跑声——人和人的命,真的很不同。

双飞朝着后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身体还是有些发软,梦里那场无声的大雪碰到现实的光线就烟一般散去了。

无论如何,他最终还是成了一个影卫。

他已经被打过烙印,烙上了薛凌风的名字,成为一件物品,这说明,爱也好,不舍也好,都已经可以被他安静的放在心底,被时光安静的掩盖了。

双飞好不容易挪到门边,刚想推门出去走走,门忽然被从外面打开了,薛凌风修长的身影挡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两个人好像都吃了一惊,彼此看着,一时没了反应。

黄昏的光线暗淡,照在他们的身上,像极了多年前那个生离死别的时刻。他们就是从那时起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过去的往事似乎在那个瞬间穿越了时空,变成一条触手,在他们彼此的眼睛里碰触了一下。

然后,双飞低头跪下去,跪在他的主人,他的主宰者面前,于是那个微弱的触手立刻不见了。

“主人。”

一切恢复正常,薛凌风也恢复正常了,他的影卫昏睡了三天,他庆幸自己那一晚上流露出来的思恋和脆弱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这是他一直隐藏着的,不让任何人知道的弱点。

“起来喝药。”

薛凌风从他的影卫身边走过去,甚至没伸手扶他一把,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放下药碗。

他的影卫立刻领命跟了过来,跪在他脚边,试图用自己包的像粽子一般的手捧起那个做工巧的薄瓷碗。

但是他怎么样也无法成功。那双曾为了主人挥剑而战的手,此刻史无前例的笨拙。

薛凌风看了一会,随意就把那个已经洒出来不少药的药碗挪到他的影卫够不到的地方,再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放到对面的凳子上坐着。

他手上的纱布被溅出来的药水打湿了,印出一片褐色的痕迹。

而他只是沉默安静的坐在那里,甚至不会去向自己的主人询问一个挨打的理由。

薛凌风盯着他的影卫看了一会,那虚弱的身体,那搁在腿上微微颤抖的手,可以说,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因为自己。

“是不是疼?”

薛凌风把双飞被药打湿的手抬了起来。

如果自己不主动问,估计他的影卫就算是忍到死都不会说出一个字。

没等双飞回答,薛凌风便已经把他手上的纱布解开,露出一双红肿的手。即使再好的药,伤得太重,短时间内也无法立刻恢复。

“不要打湿了,明白吗?”

薛凌风抬眼看了双飞一下,这种药的镇痛作用遇到水就会消失了。

第 35 章

“不要打湿了,明白吗?”

薛凌风抬眼看了双飞一下,这种药的镇痛作用遇到水就会消失了。

“明白,主人。”

他的影卫顺从的点头。

薛凌风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拿出两三个瓶罐,里面有白色的药膏和粉末。他命令双飞抬起手,再把它们像倒水一样倒在他的手指上,那些千金难买的药材在他的眼里不值一文。

多出来的药膏和粉末透过手指的间隙掉在地上,原本可以用上多次的分量被薛凌风一次就挥霍掉了一半。

他一手举着药瓶,让药水不断的倾泻而下;另一只手背在后面,和他的影卫拉开三步的距离,确保那些不断滴落的药水不会溅到他的身上。

没有细心的呵护,没有小心翼翼的安抚,薛凌风更像是在浇花浇草,但是他还是很用心的确保每一个地方都被他浇灌到了。

他的影卫仍是安静的坐着,微微偏着头,微卷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那两潭深水里此刻会不会涌动出一些情绪。毕竟,他们终究是主仆,而现在主人正在破天荒的亲自给他的属下上药,难道那双眼睛里不该有一些受宠若惊的感激吗。

薛凌风放下药瓶,拿起另外一瓶装着粉末的小瓷罐,洒在还没有凝固的药膏上,许许多多的粉末雪花一样从他们两个之间落下来。

他此刻会不会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

薛凌风看着那双始终低垂的眼睛。

他受刑也不能完全怪自己,不是吗?毕竟是他先惹自己不高兴的,是他先让自己梦到那些难过的往事的。

再说,现在自己已经亲自帮他上药,他该很感动才对吧!

他很感动,然后呢?薛凌风在心里继续往下想,他希望他的影卫能感动,能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那么他想要的回报是什么……

对的,他想起来了,他所希望得到的回报——他想让他成为“代替品”。

一个可以暂时代替他的娘子,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熬过漫长等待的人。

能成为代替品,至少该和他的娘子有些许的相似不是吗?他们有同样的沉默和安静,对他有同样的真诚和忠实,同样会为了他而随时随地交付自己的生命。

可是,在薛凌风的眼里,这样的相似又截然不同。

在他看来,他的影卫少言寡语,惟命是从,完全是被训练出来的结果,是因为他们那没有思维能力脑子里只有命令和服从。不像他的娘子,会笑,会难过,会照顾他,会因为爱他为他做一切,而非命令。

他的影卫,也能变成这样吗?

“双飞,抬头,看着我。”

……

果然,彻底的不一样。

那双抬起来的眼睛里面,居然透出一丝惊恐,然后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谢谢,主人。”

他的影卫这样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沉到山下去的落日,“今晚要我服侍您吗?”

薛凌风“啪”的一声把药瓶砸到桌子上,板着脸取来新的纱布,一圈一圈给那双红肿的手重新缠上。

为什么会这样!薛凌风好懊恼,他好不容易得来一件与众不同的宝贝,还为了这宝贝得罪了他的护法,结果却发现这个宝贝只是一件没心没肺的空壳。

而他的“宝贝”没有得到主人的回答,便又安静的垂下眼,等着下一个命令。

“王三,把饭送进来!”

薛凌风丧气的靠着桌子坐下,没再去管他的影卫,垂头坐着。他好想好想能有一个伴,一个像他娘子的人,陪着他。

“这就来,庄主。”

王三竟然一直就在后门外面听命,薛凌风一吩咐,他立刻就往厨房赶去了。

薛凌风不出声,双飞当然更不可能出声。

薛凌风刚才喊他的时候真的把他吓了一跳,他以为他又犯事了。他的主人给他喂完饭以后就让他挨打的影他还没忘掉,不知道是不是得到这个人的一点点温柔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这一生,他能给他的,都已经给了。

他从不要求什么,至今都是。

他忘了自己,那就忘了吧。即使他记得又如何,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成为了低贱影卫的事实,什么也挽回不了他迅速消失的生命。他受到的改造和训练,他受过的伤,感受过的疼痛,这些都是无法再改变的了。

没有什么可以重来。

他如今的低贱和狼狈,他到庆幸这个人已经不记得。

薛凌风还是不死心的时不时瞟一眼他的影卫,一直到饭菜被摆上了桌,他才终于放弃了今天的努力。

他一直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他很少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他不会懂得,用这样一个藐视一切,毫不用心的姿态对一个比他低贱的人施舍关怀,对方是无法感觉到他的好意的。

桌上摆了八个菜,把这个小小的圆木桌排得满满的。很多菜双飞都不知道名字,但是它们看上去皆是色香味俱全。

屋子外面那些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消歇了,到了用膳的时间,蟠龙山庄里大部分人都去吃晚膳了。

而那些隐蔽在暗处的影卫,或许会在这时从就近的树上摘些野果。

送菜进来的侍女替他们盛好饭,摆好筷子,请安之后便带上门退出去了。王三给烛台点上火,也连忙走了。

“张嘴。”

等人都走光了,薛凌风夹起一块蒸得晶莹剔透,鲜嫩多汁的鱼送到双飞的嘴边。

那双红肿的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练习拿筷子了。

这一次,很顺利。

他的影卫很听话的就张嘴了,老老实实吃下去,然后又咽了一口他送过去的米饭。

乖巧,温顺。

是不是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教他,他就都能学会了,然后有一天,就可以变得和他的娘子一样了?

给双飞喂完一口,薛凌风又转身低头自己吃起来。

即使他的影卫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坐在他身边,给他带来的些许满足也是他圈养的那些女人所不能代替的。

薛凌风吃一会,便又会去给他的影卫喂一口饭。他好像从不挑食,不管自己喂的是什么,他都会吃下去。

但喂了一半,薛凌风发现他的影卫吃起清淡的东西来,会咽的快些,如果是喂的或者油腻的食物,他就要好半天才能吞进去。

大概还是因为他身体没好,所以不喜欢沾昏。记得上一次喂他吃饭,他好像和自己一样也很喜欢吃的。

于是薛凌风便避开给他吃桌子上的食,给他喂了一些青菜和汤。

不知道他的影卫能不能感觉到他的这一分细心。

他们都是男人,有许多男人的共,很多感觉不会说出来,很多想法也只会放在心里,只要一个眼神,彼此就能明白,对方已经懂了。

只是坐在他身边的人是一个男人,但也是一个影卫,从他们的眼睛里,已经很难很难再看出什么情绪。

他的影卫仍只是吃掉他送过来的所有东西,那张安静顺从的脸,至始至终都不曾改变。

“过几天我要去一次苏州,你也一起去。”

薛凌风吃完饭,放下筷子,又给他的影卫喂了几口,让他把碗里的饭全部吃完。

“是,主人。”

双飞仍是点头。

十年光,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然只剩这种模式。

第 36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呵。。。。。估计这章又要讨骂了。。。。对于已经万众唾弃的薛凌风,我竟然仍然执着的不放弃他。。。会雷的。。会雷的。。会雷的。。。

俺把这段话放在正文前面,看完了再看文哦。。。

不要嫌我啰嗦,这两个闷骚蛋没有第三方协助是无法互诉衷肠滴。。。

蟠龙山庄敛财的途径很广,涉及很多的渠道。大到中原知名的钱庄,酒类,船队,小到平日过日子用的柴米油盐,只要有买卖的地方,几乎都有它足的身影。

薛凌风作为它的掌家人,自然必须得投入力去打理。蟠龙山庄的家业代代传承,他当然不能让它萧条在自己手里。

他此次去苏州,是因那里掌管蟠龙山庄药材买卖的徐有进利用职权之便,疯狂从他的主人薛凌风的商道里聚财,低价购进的药材高价上报,终于被他报成一个补也补不上的大窟窿。

薛凌风很少亲自出面,等他大驾光临的时候,出路只有两条,要么还足他的钱,然后滚蛋;要么把命交出来。

远在苏州的徐有进已经接到了庄主即将到驾的飞鸽传书,在手忙脚乱准备迎接的同时,也在满头大汗的四处借钱填帐。

但在蟠龙山庄里,仍是一片平和祥静的气氛,没有多少人知道庄主要出去找人算账了。薛凌风去要一个人的命,从来都是低调的速战速决,从不提前大张旗鼓的宣扬。

他仍是一派温柔的逗着他的女人们,或者和他的影卫纠缠不清的耗在一起,只是,他再也不在那个门前有着绿竹的房间里过夜了。

出发的前一夜,薛凌风在双飞的房间里吃完饭,喂好他的影卫,便起身离开。

“明早出发,你晚上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他今晚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些天来,除了吃饭的时候,薛凌风从来不进这间房。

双飞看着暗淡的烛光中,那个修长而落寂的身影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口,眼神不易察觉的暗淡下去。

他真的寂寞吗?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他每天都可以听到他的主人在院子里和他的宠妃们有说有笑的声音,每天都看着他春风得意,高高在上的接受属下的请安。

他怎么可能还会寂寞,如果有,那恐怕也只是因为地位非凡,而显得有些“高处不胜寒”罢了。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初遇的时候,薛凌风那个孤单无助的身影太深的刻进他的心里。

后门一打开,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你要去哪里?!!”

薛凌风站在门口挡住了视线,所以双飞看不见门外的人是谁,但肯定,这个人比薛凌风矮很多,而且听声音的话,是他上次推翻在地的那个慕容小姐。

“不去哪里。”

薛凌风低头看着面前的人,笑了笑。不知什么原因,他的笑容没有白天那么自然。

“胡说!王三在庄外的马道上往车里搬东西呢!”

“去睡吧。”

“不!”

娇小的身影从薛凌风的身体和门之间的空隙中挤了进来,因为用力过猛,她一下子就扑到了房子中间。

抬头便看见了上次推她的那个男人正坐在桌子边上,她愣了一下,好像那个男人也愣了一下。

然后她又转过身,站直了,冲着还站在门口的薛凌风叫道:“你总是偷!跑!”

“过来。”

薛凌风的唇线紧紧抿着,把门拉开了些。

“不!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你还骗人,说什么哪都不去,你以为我还会信啊?!”

小女孩子很倔强的朝薛凌风叫嚷,还带着被骗的愤怒。

“过来。”

薛凌风还是那两个字,但是声音已经冷了很多。

“不。”

薛凌风温柔的时候,她就可以胡闹,但是现在……

可她还是倔强的拒绝,反而往双飞坐着的地方退过去。

薛凌风盯着她往后退去的身影,把门拉得更开些,沉声说道:“过来,马上。”

“你会早点回来的吧?”

说到底,没有任何人敢违抗薛凌风的第三次警告。小女孩子没再退了,转而小声的询问。在看到薛凌风点头之后,她乖巧的走回到他身边去。薛凌风把她带出去时,她偷偷回头,朝始终坐在桌子边上,不发一言的男人看过去。

薛凌风禁止任何人进这个房间。即便是她,也会被勒令出去。

“凌风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凌风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房间。他们走过庭院里回环宛转的长廊,她抬起他来看他,看着他完美漂亮的侧脸,和一直低垂的眼睛。

夜风很凉,一些碎发在他的脸庞边轻轻飘动,她就能看得出来,他的骄傲和寂寞。

“很快。”

薛凌风一直不抬眼,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风哥哥,你不会离开阿璃的对不对?”

“不会。”

薛凌风终于转过头,对着小女孩笑了一下。

一个很模糊,很勉强的笑容。

她看得出来,每次从那个男人的房间里出来,他都不怎么开心。她也不再说话,拉着他的手走回房间,然后在门口和他挥手说“再见”,然后,乖乖的睡到床上。

她和薛凌风的其他女人不同,她是很多年前被薛凌风捡回来的,在他的眼里,她是妹妹,是要好好抚养长大,再漂漂亮亮,门当户对嫁出去的人。他对她很好,她很少能感觉到别人形容薛凌风的那些词语,比如冷漠,残忍,玩世不恭。

慕容璃也把薛凌风当成哥哥,他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一个弃儿,变成了蟠龙山庄里这个高贵骄傲的男人唯一用过心思的人。

他对她用过心,所以,这个蟠龙山庄里,也唯有她看出过他心里的寂寞。那样深刻的孤独,以至于只要他稍稍放开自己的心思,就能被一眼看穿了。

她希望他能快乐,因为要怎样一份坚强,才能在别人面前掩盖住这样的枯寂。她不懂江湖,但她也知道,越是高高在上的人,越不能被别人抓住弱点。

第二天清早,天才微亮,薛凌风的马车已经妥当的候在大门外。

出来送他的只有他的三个护法,蟠龙山庄的其他人估计都还在梦里。

一切都很低调。

药材的买卖占了整个蟠龙山庄生意的十分之一,是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薛凌风这次去,是让它改朝换代的,越大的变故,也少的人知道才好,免得又是一番争权夺位,节外生枝。他只喜欢用自己想用的人,不喜欢在庄里搞选举,这次的这个徐有进,就是被一层一层选到他面前的,让他不想要都没办法。

他的影卫安静的站在马车边等他,天青色的长衫和天色融成一体。他的伤仍没好,手上还缠着纱布。

“进去。”

他朝双飞看了一眼,示意他先上车,又转身向几个护法交代了些什么,过了一会才进到马车里。

车夫扬起长鞭,马车徐徐驶进清晨的雾霭中,路两边的树梢上隐约有些是有非有的动静,那是影卫追随着主人而去的身影。

在山庄门口一棵高高的雪松树上,一个小女孩子默默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哥哥带着那个沉默少语的男人慢慢远去。

第 37 章

日头过了正午。

马车早已驶出蟠龙山庄的势力范围,很快就要到最近的一个城镇。

一路上,树荫摇曳,在山林中蜿蜒的马道上,时不时可以遇见过路的砍柴人。

这季节,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很蓝,阳光很明媚,树林里的鸟鸣很悦耳。

而马车里的两个人却出奇的安静。

车帘全部都是垂下来的,挡着外面温暖的阳光和空气,幽暗的马车里,薛凌风坐在左边,双飞坐在右边,没有一个准备要说点什么的样子。

都是长得很漂亮的两个人,却都面无表情的坐着,带着漂泊在江湖中的人那再也去不掉的那一份凌厉和寒冷,这样的气氛——冰冻三尺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薛凌风坐在车窗边,把窗帘挑开一个小角,眼睛一直看着外面,头都不回。他的影卫安静的坐在车的另一边,一边等着主人随时可能下达的指令,一边悄悄的闭目养神。

马车里这样幽暗的光线让他感到很舒服,而摇摇晃晃,不紧不慢的颠簸频率又让他觉得很放松,但只要他的主人一开口,他在任何时候都能立刻清醒过来。

离开幽静的山道,马车驶入市集。

车外变得喧闹,人声鼎沸嘈杂——商贩的吆喝,路人的说笑,街边巷尾的打架斗殴,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涌进了这个充满冷意的小马车。

双飞清醒过来,多年的训练,只要是热闹的地方都会让他神经绷紧。

薛凌风仍是从那个小小的窗角看着外面,忽然他放下帘子,对着车夫喊了一声“停车”,便飞快掠了出去。

双飞听见他在外面跟车夫低声交谈,又过了一会,只见他的主人拉开车帘,仍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下车。”

一下车,满眼炫目的阳光照得这个世界格外刺眼,他的主人一身白衣更是像无数的小镜子一样反着刺目的光线,让他几乎都无法把视线挪过去。

“二位客官,里面请啊,里面请!”

店小二热情的招呼声让双飞抬起头,“云桥酒肆”,红底金字的大招牌挂在正门,为附庸风雅,还是用瘦金体写的,原来他们是停在一家酒楼门口了。

薛凌风朝车夫点点头,车夫便赶着马车离开了。他看了一眼那酒家的招牌,衣袂一摆,便朝里走了进去。

双飞自然是在后面跟着,低着头,眼睛只能看着地面,微微眯起,春天正午的阳光,白花花的,从天上没有任何遮挡的照着他,对他来说太烈了。

这样的走路姿势,让他直到撞到薛凌风的身上,才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

薛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站在酒楼门口的横梁下面,看着他的影卫低头撞到他身上,然后又迅速弹开,一脸的惊恐。

“你别进来。”

他把双飞挡在外面,还是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的影卫,然后把随身的小锦囊取下来,扔到他面前,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碎银,“要买什么自己买,太阳落山的时候回这里来见我,明白吗?”

双飞弯腰把锦囊捡起来,又把掉落在地上的碎银捡回来装好,小心的把锦囊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明白,主人。”

他不被允许进去,一离开蟠龙山庄,他就被抛弃了。

看着薛凌风走进酒肆的身影,双飞低下头,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了。

这家酒楼外表上看着是酒楼,其实进去以后就知道它的用途是多功能的,那些站在二楼的漂亮少男少女们,不是光为了摆看的。

饱暖思□,不知道这个酒楼是不是据这个理念经营的,在客人吃饱喝足之后,还能让他们一晌贪欢。

孤独而漂亮的男人总是很让女人侧目,双飞低头走在街边的身影吸引了街上许多女孩子的目光。

她们小声的朝他指点议论——垂腰的长发,天青色的长衫,走路的步子很轻,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显得既温柔,又不失习武之人所有的那种坚强与力量之美。

那双幽黑的眼睛里,却藏着外人看不到的痛苦。不要在乎,他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不是第一次看着了。在他成为影卫重新来到他身边以后,三年里,无数次的,他就在窗外的树梢上看着他和多少男人,女人在屋子里的床上纠缠过。

开始看见时的那种痛彻心扉,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之下,慢慢变得可以忍受了。

可是,这一次,那种痛又回来,为什么?

是因为他抱过自己以后,不仅不记得,还再次去找别人吗?

他已是一个影卫,离开了主人,他能去哪里,这人来人往的尘世间,再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他的。

薛凌风走进酒肆里,完全没有坐下来,直接到掌柜的台前订了两间上房,然后又从后门出去了。

这酒楼的后门连着一条小路,再走深一些,便是一片桃花林,三月,这里已是桃李芬芳。

因为地势有些偏僻,又是一条死路,所以很少有人来这里。

就在这里,速战速决好了。

薛凌风一个人走到桃树林里,停下来打了一个响指。

五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黑色身影便从桃树间的影处鬼魅一般的跃出来,跪在主人面前。

“你们去跟着他。”

“是。”

影卫们齐声领命,身影交错闪烁了几下,又迅速消失在影中。

影卫都已离开,薛凌风抽出佩剑,沉声道:“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一个穿着深蓝衣服的男人也提着剑,从暗处走了出来:“把侍卫都赶开,你就那么不怕死吗?别告诉我你这是怜惜下属。”

“反正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薛凌风握着剑,盯着站在三丈之外的男人,这是两个月前,在那个晚上曾来找他索要南海明珠的“飞天双剑”——青天剑。

他还记得这个人当时出手便杀了他的三个影卫。

“那你呢?你就是我的对手吗?”

对方仇恨的笑了笑。

很难想象,名门正派也会有这么恶毒的笑容。

这世间已经再没有“飞天双剑”了,因为没有能从薛凌风手中拿到南海明珠救命,他的搭档兼爱人已然长逝。所以,这一次,他不是再来拿什么南海明珠,而是直接要要了这个凶手的命。

“薛凌风,你就是我的对手了吗?这里可不是蟠龙山庄,没有那么多你的走狗,而且,我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呵呵。”

“你什么意思?”薛凌风挑眉。

“马上就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

刺眼的阳光下,男人手中那把千古名剑“青天”发出炫目的银光,随着主人的动作,像一把可以穿天际的银箭一样,犀利的朝薛凌风扑面袭来。

薛凌风抬剑一挡,两把利器瞬间猛烈的撞击在一起,放出巨大的颤音。而男人的力道并没有就此消失,撞击之后,后劲很快就跟上来,剑锋下压,竟直接就将薛凌风逼退到一棵桃树边。

薛凌风的后背撞到树干上去的时候,满树鲜红的桃花顿时如雪一般的飞舞开来,随风飘零。

一朵桃花落在青天剑注满内息的剑锋上,滑过时已经切成了两半,打着旋儿落进泥土里,而那剑锋,此刻几乎已经架到薛凌风的脖子上。

“你看,你不行了,薛凌风。”

男人笑了笑,犹如那晚薛凌风对他那样不屑一顾,霸道的剑道再次用力压上来,薛凌风皱眉挡着,那一树的桃花因为承受了两个人内力,而几乎落尽。

“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用内力帮你的小情儿疗伤?嗯?算到今天,整整十天,对不对?再厉害的高手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所以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本来我想等今晚你再次运气疗伤之后再来杀你,以确保我能成功,但是现在看来不用了,因为你比我想像的还要虚弱可怜。”

一个薛凌风以为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从另一个人嘴里完全属实的叙述出来的时候,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克制不住的想要去杀人。

即便是像他这样自制力超凡脱俗的人,也终于恼羞成怒了。

是的,他是每天晚上在双飞睡着以后,再偷偷进他的房间,点了他的睡,帮他运气逼毒。在他的影卫受刑回来以后,他就开始察觉到他不正常的虚弱和体内只能用内力压制的奇毒。

但是,这件事情只要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他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替他做宣传。

“你好讨厌。”

薛凌风鲜少有这样严肃认真表明自己情感的时候,“你真的好讨厌!你知不知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而且必须死!”

太阳落山的时候,双飞准时回到了云桥酒肆。

夜幕降临,酒楼更加热闹起来,站在酒肆门口等他的不是他的主人,而是赶车的车夫。

“庄主交代了,要你在房间里等他,他晚点会去找你。”

双飞点点头,跟着车夫进了酒楼。

这酒楼的前堂两层楼都是逍遥快活的地方,而后堂的两层楼则都是正儿八经的住店投宿之处。

车夫把双飞领到薛凌风订好的房间外面,便离开了。

前堂的喧哗吵闹在这边一点都听不到,双飞推开房门,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宽敞整洁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窗台上则摆满怒放的花朵。

很明显,薛凌风今晚又没有打算和他同床共枕。

双飞反身关上房门,点上蜡烛,默默在桌边坐下。他的手半天没有上药了,又开始隐隐作痛。

第 38 章

双飞的房间,隔了两个门的位置,便是薛凌风住的地方。

夜幕已经笼罩了整个城镇,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烛光,灯笼,陆续亮了起来。而这间房还是一片漆黑。

不过,只是没有点灯。

薛凌风坐在桌边,一手搁在桌子上,安静的闭着眼。

他的面前跪着一个深黑色的身影,戴着青铜面具,头卑微的低着。

“他走了两条街,买了一点烤饼吃,路过唱戏摊的时候停下来看了一会,但是没有停很久。镇子中心有一个杂耍的场子,他在那里看猴戏,还和耍猴的人说过话,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再离开那里,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回来这里了。”

……

……

“好,你下去吧。”

薛凌风一直闭着眼,过了很久才说话。刚一说完,一股血就顺着他的嘴角涌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擦掉,手里拿着的那块白帕上已经被血染得通红,几乎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黑色的身影接到命令后,飞快的跃进窗外月光照耀着的树林,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又重归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双飞按照车夫留下的口谕,一直在房间里等他的主人。

夜色越黑暗,就越显出这个城镇的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商贩和人流甚至比白天还要多。

而蟠龙山庄的夜晚,总是那么安静,只有晚虫低声的鸣叫,再晚一点,连虫鸣都会消失。

双飞坐在窗边,遥遥看着窗外的灯火,多少人也像他这样,虽生在人世,却孤独在红尘之外。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是送晚膳进来的店小二。

双飞跳下窗台,走过去打开门,店小二招呼着店里的伙计,手脚麻利的把预定的饭菜都送了进来,还摆好了两副碗筷。

双飞垂手站在一边,既然有两副碗筷,那主人的意思是会过来和他一起吃饭吧。

他的手伤还未痊愈,到现在也没法练习拿筷子,每次都是由薛凌风喂他。不知道怎么的,他这几天觉得身体好像感觉轻松了一些,胃口也好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无力,那些在他身体里流窜的毒素,仿佛被什么牵制住了,虽然还是时不时的发作,但是已不再如曾经那么频繁。

双飞看着满桌子的菜,安静的坐下来,默默的等着他的主人。

直到饭菜要凉的时候,薛凌风终于过来了。

“主人。”

双飞看见薛凌风进来,连忙起身要过去行礼,薛凌风止住他,让他继续坐着。

双飞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主人,他觉得主人的脸色今晚好像很苍白,可他又不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凌风也走过去坐下,他用手试试了碗边,“冷了,去换热的来吧。”

双飞刚要站起来去找伙计,薛凌风又把他拉回来:“算了,就这样。你能吃吧?”

他的伤势,已不能容许他在这里强撑太久。

双飞点点头,虽然这饭菜比不上蟠龙山庄的美味佳肴,但是即使冷了也是极品啊。

薛凌风见他点头,便拿起他的筷子和碗,夹起东西就往他嘴里送。

双飞张开口,咽了下去,他和薛凌风面对面坐着,凭着他对他这么多年的了解,他觉得他的主人今晚真的不对劲。他能感觉到,薛凌风拿筷子的时候,手在不易察觉的轻抖。

“主人,我可以自己来了。”

双飞在吃完嘴里的东西,薛凌风还没送下一样菜进来的空挡,连忙开口。他的主人一直只是在喂他吃,而自己一口也没有动过。

薛凌风看了一眼他的影卫还被层层裹住的手,仍是冷冷道:“张嘴。”

两人便又都沉默下去,一个喂,一个吃,明明是很亲密的行为,在他们两个之间却只突显压抑和沉闷。

“下午你干什么了?”

薛凌风往双飞的嘴里填了一口饭,他其实已经从影卫那里完全知道这个人下午的整个行踪了,他只是也觉得闷,随便问问而已。

“我花七文钱买了两个烤饼,然后看到一个戏摊,便在那里看戏……”

双飞猛地想起来,他忘记把剩下的钱还给主人了。

“然后呢?”

听语气似乎没动怒,幸好他的主人没有计较他的疏忽,也没有怪他多花了钱。

“然后,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主人。”

薛凌风的动作停下来,他抬眼看着他的影卫,对方仍是那么谦卑的样子,恭顺的垂着眼,并没有看他。

“是吗?看的什么戏?”

薛凌风重新不露痕迹的夹起一块牛蒡,放进他影卫的嘴里。

他的影卫半天没说话。

他没有办法继续这个谎言,因为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看过戏,更加无法编出一个什么戏名来。即使他能随便说出一个,薛凌风更加详细的问题也会拆穿他的谎言。

薛凌风见他的影卫一直不出声了,便又给他喂了一口饭:“再说,你今天下午干什么了?”

双飞飞快的抬头看了薛凌风一眼,仍是说道:“我花七文钱买了两个烤饼,然后看到一个戏摊,便在那里看戏。”

“你整个下午就只看了戏,对吗?”

双飞沉默了一会,最终点点头。

薛凌风看他这样,放下碗,一手抵住头,闭上眼睛,被他一直强行压着的伤势,几乎瞬间就要冲破出来,血腥味不停涌上他的喉咙。

过了一会,他再次睁开眼,盯着他的影卫:“你再说一次,你下午干什么了?”

有什么好骗他的?只不过是看耍猴了,有什么值得骗他的?!

事已至此,傻子也能知道薛凌风是什么意思了。

双飞低着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跪在薛凌风脚边,仍是说道:“主人,我花七文钱买了两个烤饼,然后看到一个戏摊,便在那里看戏。然后,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他不想说,他看见一只小猴子,很像很像七七,他一直看着它表演各种动作,古灵怪,就好像七七又活了过来,而他们又重新回到过去的时光。

看来,他的影卫,这次是要和他对抗到底了。

薛凌风半天没动,忽然冷笑了几声,转过身,背对着双飞打了一个响指。

五个黑衣的影卫立刻从窗外跃进来,跪在薛凌风脚边。

薛凌风冷声道:“刚才是谁跟我汇报他的行踪的?”

“是我,主人。”其中一个影卫向前跪了一步,把头压得更低。

薛凌风抬手抽出这个影卫背在背上的佩剑,直指他的喉咙:“是你?你居然敢骗我,谎报他的行踪?你知不知道骗我就得死!”

他这辈子,就恨的就是被骗,最恨的就是说好会回来的人,却再也没有回到他身边了。

双飞在薛凌风的身后睁大了眼睛,他只以为薛凌风会惩罚他说谎,或者把他杀了,却没有想到他的主人会这样。

“主人,属下没有说谎。”

“不,你说谎了。”

……

“是。”

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已被剑尖戳中喉咙的影卫,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主人要他死,他就去死。他们只是一件工具罢了。

“主人,对不起,是我说谎了,请惩罚我。”

双飞见此,急忙跪行几步,靠到薛凌风身边,他此生可以为别人而死,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他而死。

因为影卫不能擅自碰主人,所以他无法去挡住薛凌风握剑的手,只能不停的磕头认错。

有些话,有些事,真的不想说。因为一说出口,那些被克制的感情就会控制不住。

曾经的往事,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想流泪,都想问一句:“为什么。”

“我,我下午去看耍猴了。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猴子,后来……然后死了……主人,对不起,请主人惩罚。”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是我不配再爱你,而最残酷的事情,是我已不在你的记忆里。

薛凌风一动不动的站着,血又涌出来,开始是一滴一滴的,很快便是成股的,顺着他的下巴,染到他的衣服上。

这是使逆行经脉,强行一战的结果。

所谓魔功,就是有很多可以在关键时刻,重创对手,同时更深的伤害到自己的招术。

双飞跪在他身后,自然看不到这些,仍是不断的磕头认错。

过了好久,薛凌风才低声说道:“还敢再骗我吗?”

“属下不敢。”

这话,是双飞和那个影卫一起说的。

薛凌风丢掉手里的剑,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影卫们在主人离开之后,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双飞一直跪在地上,脑子里一团麻。他的主人几下就把他准备死抗过去的事情掏出来了,薛凌风总是能最快的抓住对方的软肋,然后轻而易举击垮他们。可他真的不愿意说,不想对着那张冷漠的脸,说那些一起经历的岁月。

薛凌风一回屋便倒在床上。

今晚会是最痛苦难熬的一夜。除了硬抗,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到他。

他默默忍着,很快就一身汗。经脉逆行后,开始发作的痛苦,就好像被大力绑起来,再被人人一寸一寸的敲碎骨头。

而他的影卫骗他的事情,让他那么彻底的愤怒,简直是给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或许,更让他没法忍受的,是被骗时那种失望。

39-44

第 39 章

按照预定的计划,他们重新上路的时间应该是在第二天下午。

车夫提前准备好了马车,牵到酒肆门口等着。拉车的两匹白马,经过一天的整顿,又养足了神,时不时甩甩头,踢着蹄子哼哼。

双飞从房里出来,走到前堂热闹的大厅里,看见薛凌风正站在柜台前和酒肆的老板算房钱和酒菜钱。老板的手在算盘上打的飞快,薛凌风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一手撑着头,靠着柜台边看着。

薛凌风出门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带仆人,随从或者侍卫一类的东西,他觉得那些东西上了路都会成为负担。

他不喜欢拖家带口,搞得声势浩大,唯有这一次,他带了这个影卫。

双飞进到大厅的时候,薛凌风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了。

这一眼意义不明,什么感情都没带,全像是看着那些路人甲乙丙丁。双飞低下头,朝那一袭白衣走了过去,恭敬的站在离薛凌风两步远的地方:“主人。”

薛凌风的眼睛仍是看着那不断变化着的算盘珠子:“去车里等着。”

“是。”

双飞安静的从他身边退开。

酒肆的门外,阳光正暖暖的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流动。

双飞一出门便看见了已经等候在那里的马车,车夫正在检查马架和轮轴,他揭开帘子,坐进了车里,低头看着自己被裹住的手。

一天一夜没上药了,那里在抗议般的剧烈疼痛着。他从来没有伤得这么久,好转得这么慢。

说不定,他的手从此就废了。

没过多久,薛凌风也进到车里,他甚至没朝独坐在一边的影卫看一眼,直接就走到放置在车子最里面的软榻上躺下来。

车徐徐开始前行,而车里的两个人仍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薛凌风实在是撑不住,昨晚被折磨的一夜没有合眼,直到要出发的时候,才勉强能站起来。但他不想让任何知道他的伤势,默默的独自忍受虽然难熬,但是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娘子,他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放松下来,暴露自己的弱点。

很快,车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热闹的城镇,重新进入到静谧的山林。

树荫挡住了春日的阳光,车里的光线也更加幽暗了。这样的环境,最适合影卫的生存。

昏暗的氛围似乎给了双飞一点勇气,他终于敢偷偷的回过头去看他的主人。那个白衣的男人正闭目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好像有好几天了,除非是迫切的必要,否则薛凌风几乎都不会跟他说话,而他自然不敢越规主动和主人讲话,他们这样,算不算是在冷战?

当然不算,他们连情人都算不上,怎么能谈得上冷战。而且他昨天还惹薛凌风生气了,虽然没有挨打受罚,但他觉得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是在路途上,不方便处罚。回了蟠龙山庄,说不定就要算总账。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该跟主人好好交代一下。虽然薛凌风没有说,但是按规矩,犯了错就要自己说清楚为什么会做错,错在哪里,该怎么罚。

双飞挪到薛凌风的塌边,安静的跪下来,默默等着他的主人醒过来,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把他昨天的刻意隐瞒解释得通。

当时那一会,他是只想着怎么把事情瞒过去,不让薛凌风知道。可是,这一刻,他又忽然希望能借这个机会说点什么。

是不是可以告诉他,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猴子,叫做“七七”?他的记忆里还会不会记得这个名字,会不会记得,他小的时候,曾经那么喜欢和它一起玩?

他可不可以对他说起一点那些往事?

他如今是低贱卑下的,很多事情都再没有可能。但是,此生只此一次,就让他为自己尝试一下。

其实薛凌风没睡着,当他的影卫凑过来的时候,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以为他挪到那的塌边跪着是想主动跟他说点什么,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

于是薛凌风睁开眼睛,看着沉默的跪在他身边的影卫:“有事?”

双飞没想到他的主人这么快就醒了,而自己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只好支吾着开口:“主人,对不起,昨天下午我是去看猴戏了,因……”

“闭嘴!”

双飞刚一开口,薛凌风就立即打断了他。他还以为要说什么,这件事,他现在不想听,一提就头痛。

过了很久,薛凌风才听到一声低弱的回应:“是。”

接着,他的影卫又慢慢一个人坐回到原来的位置,默默低下头。

薛凌风看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山林里的晚上也很热闹,到处都是虫虫鸣叫的声音。车夫打来已经野味,燃起篝火,为他的主人准备晚饭。

到了夜里,薛凌风舒服点了。下午的时候,他在车里睡着了,还做了奇怪的梦。他梦见有一个声音在叫“七七”,而且那声音好像还是自己的。

他仔细想了想,回想不起来“七七”是一个什么东西了。不过他也不奇怪,一个失忆过的人,脑子里常常会突然出现一些景象或者名字。它们有的确确实实是曾经存在过的真是记忆,有的却只不过纯属臆造出来的幻觉。

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的影卫不在车里。

薛凌风下意识的去找他,揭开车帘的时候,发现他正在不远处的火堆旁帮车夫生火。

他的脸被火光映照的红红的,眉眼专心而安静。因为手上还缠着纱布,他便把柴捧起来,一一,慢慢的垫到火里。

这个画面,薛凌风忽然觉得很熟悉。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那么用心的看一个人。

双飞一直在低头照看着火堆,春天有潮气,火不容易生大,不时刻拨动一下的话,不小心就会灭了。

第 40 章

“你在干什么?”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的响起在自己背后,是谁都会吓一跳。

双飞飞快的回头,薛凌风不知何时踱到他身后来的,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而他的问的问题是那么没有意义,生火做饭,难道他看不明白吗?

“主人。”

双飞站起来,从水罐里盛出一碗清水,双手递到薛凌风面前。这里是荒郊野岭,没有上等的名茶。

薛凌风眯起眼,他确实是很口渴了,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

双飞接过他喝空了的碗,放在一边,又重新在火堆边安静的坐下来。薛凌风看他一眼,也在旁边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火堆燃得猎猎的,车夫正在小溪边宰捕到的野鸭,所以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薛凌风一辈子没有生过火,做过饭,但他却拿起一些干柴,随手往火堆里扔。

柴其实不能加得太快,火反而烧不大。可是双飞断不敢把他扔进去的柴在剔出来,只能尽量将堆在一起烧的柴拨开些。

“下午的时候,你想跟我解释什么?”

薛凌风不动声色的问道,显得满不在乎。

他的影卫唇线抿得紧紧的,似乎并不想开口,但过了一会又说:“主人,双飞甘愿受罚。”

“罚你什么?”

“对主人说谎。”

“你说该怎么罚?”

薛凌风看着他的影卫低头望着那堆燃烧的柴火,似乎忽然很轻的笑了一下,但仔细看又没有,“按规矩,自当已死抵罪。”

薛凌风收回视线,也望进火堆里,蟠龙山庄里的法规,对影卫是最苛刻和无情的。好像四护法霍君不把他们当人,整个蟠龙山庄也就不把他们当人了。

“双飞,做影卫是什么感觉?”

这样一问,两个人心里都吃了一惊,但两个人都没表现在脸上,全仍是望着火堆。

是什么感觉?

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得出来。

但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他宁可不认识薛凌风,也不想再做影卫。

“主人,我不知道。”

好奇心碰了壁,薛凌风有点失望,不过他安慰自己不要对影卫的表达能力给予太高的奢望才是,他们中间很多人甚至不会读书写字。

于是,他很快又转移到下一个问题,“那你会不会有觉得难过或者伤心的时候?”

这个问题够基本了吧?只用回答“会”或者“不会”。

“会。”

他的影卫想了一会。

而双飞则在心里庆幸薛凌风不是问他会不会有快乐和幸福的时候,那就又要牵涉到他们两个人的从前了,可对那段往事,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唯一一次想要说出来的欲望,在马车里被薛凌风毫不犹豫的扼杀掉。

“什么时候你会难过?”

薛凌风高兴起来,更加兴致勃勃。原来影卫也会有情感的,他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木头。

“受刑的时候。”

其实,具体说来应该是最近这次。

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受刑的时候,除了觉得疼,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难过,和以往那单纯的□痛苦一点都不一样。

“还有什么时候?”

在薛凌风看来,受刑的时候,那种感觉被称为害怕或者恐惧才更准确。

双飞拨了拨火堆里的柴火,不自觉的眯起眼,要说难过,他其实从来就没快乐过。薛凌风一直在做着伤害他的事情,而不自知。

“我不知道,主人。”

或许,这是他能给他的唯一答案。可如果他的主人会用心想想,就能知道这个模糊的答案里有多少无奈和悲伤。

薛凌风看了看他的影卫,苦笑了一下。对他而言,“不知道”,或许是一个幸福的答案,能轻易就说出自己的伤痛的,那才是积累得太多,被伤害得太深。

“我最难过的事情,是我的娘子离开我了。”薛凌风把视线转移到火堆,伤心的笑起来。他不曾对人提过,他不曾告诉任何人,这个被死死压抑住的秘密。

《夜术》牛小饼 ˇ第 41 章ˇ

“我最难过的事情,是我的娘子离开我了。”

薛凌风低头看着火堆,声音不大,好不容易的一次吐露心声,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周围溢满木材的清香。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可以看见悠长的星河贯穿天际。

薛凌风的话让双飞浑身战栗了一下,拨弄着火堆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良久的沉默,不发一语,直到篝火已经渐渐灭下去,他才伸手重新把它们拨起来。

薛凌风则是一直抬头望着天空,他并没有希望他的影卫回应些什么,他知道,他们不会懂。

火架上的野兔腿眼看着烤好了,双飞把它们解下来,递到薛凌风面前:“主人,您吃吗?”

薛凌风接过来,咬了一口,双飞飞快的避开了他看过来的视线。

时隔多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自己连他什么时候有娘子的都不知道,是自己在千影门里的时候吗?

那他双飞岂不是很可笑?

他为这个男人被训练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为他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时候,在他为了能成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被所有人贱视的影卫,重回他身边而苦苦挣扎的时候,他却在外面坐着庄主的位置,快快乐乐,吃喝玩乐,娶妻生子了?

他一点都不想自己,甚至不记得了。而对他的娘子,却念念不忘。

原来如此,那个抓着自己的衣袖,充满眷恋,充满依赖,非要自己每晚都发誓不离不弃的小男孩子,早已经跟着岁月的流逝一起消失了。而苦守誓言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回到他身边,有三年了吧?再相见时,他们都已千差万别,孩童时的很多想法都已经幼稚遥远,不可实现。他的高高在上,自己的卑贱低微,悬殊太大的两方,还说什么爱,只会给对方多增烦恼。

他们生在人世,而爱也活在世俗里。

所以三年,他可以选择默默守在他窗外,不去相认,不去承受那些世俗的规则和蟠龙山庄里的法令,用他短暂的生命,完成曾经的约定。

三年,他可以为他而死,为他而战,只想能看一眼他得到新宝物时那片刻新奇的样子。

三年,他可以在树上默默看着,忍受他和别人的鱼水之欢。

那是因为,他一直以为他至少还是有想起过他的,在他心里仍有自己的一块位置的。因为他看见他在与人欢爱之后,还是会一个人走到窗前静静发上一会呆。

那时,他想当然的认为,他一定是想起自己了。现在看来,自己哪来的那一份自信?他不过是在想他的娘子了。

但是,爱却也如此自私。薛凌风可以不属于他,但也不可以属于任何人。娘子?为什么有人能独占他?!

车夫已经带着宰好的野**回来了,给薛凌风行礼之后,便急忙把它们穿到架子上去烤,一边催促着双飞把火生大一点。

双飞拨了一下火,忽然放下手中的干柴,转身对薛凌风道:“主人,请允许属下先行告退。”

薛凌风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去哪?”

他的影卫好像是被问住了,半天没开口。还没想好要去哪,就说要告退?不会是在躲自己吧?薛凌风不悦了:“问你话呢,去哪?”

又等了半天,终于见他开口说话:“不知道。”

薛凌风盯着他,觉得挺不正常。为什么忽然就跟刚才不一样了?

虽然那人依然是低头跪着,依然是称他“主人。”可是他怎么觉得他的影卫好像生气了?

是生气吗?还是别的?薛凌风说不准。影卫要么就是麻木没有感情的,可是一旦表达感情起来,又是这么让人捉不透。

“到车里去。”

换成以前,薛凌风必然是想也不会想的偏要命令他坐在这,而如今,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居然也顾及起一个影卫的心情来了。

他的影卫很快就起身离开了,一个人回到车里。

薛凌风又转回到火堆旁,车夫给他递过烤好的野**,他咬了一口就没吃了,说起来,还是他的影卫烤得更好吃一些。

夜深以后,薛凌风也进到车里。他的影卫居然还没睡,一个人靠着窗户发呆。

薛凌风看他一眼,也没去理,便走到软榻上躺下来。

他的影卫甚至好像都没看到他进来了,竟没有跪下请安。

怎么了呢?莫非工具也有是不顺手的时候?

薛凌风躺在榻上,很久都没睡着。而他的影卫一直是一动不动的维持着一个姿势。

半夜,月亮升到车顶,白白的照着这辆冷漠的小马车。

“主人,您睡着了吗?”

终于说话了。

等了这么久,薛凌风终于等到他的影卫说话了。

“干什么?”

但他还是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毫无波澜。

“主人,您要我服侍您吗?”

这句话让薛凌风吃了一惊,他不明白他的影卫怎么忽然说这个,“现在?不要。”

“主人,可不可以允许我服侍您?”他的影卫换了一个问法,似乎很执着。

薛凌风一愣,接着又恍然大悟般邪邪的笑起来:“你是不是很想要了?怎么,忍不住了吗?”

说起来,自己有好多天没有和他同床了。没想到影卫的欲望也会很强烈,难怪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在和别人滚混。

但是,他的影卫却没回话,只是跪在那里。

薛凌风想想他们也不可能理解这么□语言,于是拍拍床榻,让他坐过来,撩开他的长发,凑近他的耳朵,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服侍我?嗯?”

双飞被他呼出的气撩得浑身颤抖。

他是很敏感,要说□也可以。□他的,是他最爱的人,他无法控制的想去和他合为一体。

“你想我了?”薛凌风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轻轻勾着他前的小果实,另一只又掀开他的衣摆,探进敏感的□中,“这里,还有这里。”

双飞抖得更厉害,他的眼泪干涸好久了,这一刻却有想要涌出来的欲望:“我只是不确定,我对您是否还有价值。”

“嗯?什么?”薛凌风听得不甚明白。

“属下已经不能再保护主人安慰,如果主人连这具身体都不再需要,那么,只能说明我对您没有价值了。那么,我……”

“闭嘴。”

薛凌风不悦的放开他,四护法的那套理论又来了,它就那么深蒂固?这么久了,这个人始终还是忘不了“没有用了,就得死。”这句话。

其实双飞并不是想说这句话。

他一个人在马车里想了很久,他想知道自己对他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他是否还需要自己继续坚守当年的誓言?如果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他希望他可以放他离开,仅此而已。

影卫虽然不允许逃跑,但是却有一种方法可以离开蟠龙山庄,重获自由。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几乎没有人能通过那个方法的试炼。但他觉得,如果是那样,那么即使他死了,心也可以获得解脱和自由了。

他不愿意再爱了,他很想努力忘掉眼前这个人。是的,就是因为这个人娶妻了,他属于别人了,这比忘了他还更让他无法承受。总以为自己的爱很包容,很伟大,没想到只是抽掉了一梁,整个房子就垮掉了。

“双飞,你没价值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以后不准妄自揣测我的想法,明白吗?”

薛凌风又把他抱进怀里把玩,用手玩弄着他的敏感点,让他难受得喘息。

“让我看我的名字。”

薛凌风咬了咬他的耳朵。

双飞转过身,背对着薛凌风,退下自己的外衣,露出背上那个烙得鲜红的“凌”字。

薛凌风特别喜欢看他背上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个他可以占有他一生的标志,于是他凑上去亲吻起来,让他面前的这具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在双飞被薛凌风压在软榻上,从后面进入的那一刻,他感到巨大的快感,并且忍不住呻吟起来。

很想可以不再爱他了,很想可以解脱了,但是还是爱,还是控制不住的要去爱,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薛凌风一边听着双飞的呻吟,一边在他后面时轻时缓的律动,他没有去命令他闭嘴,让双方都彼此快乐着。

多年来,他禁止自己的任何一个床伴在欢好的时候发出声音。因为,他在心底里看不起他们,或男或女,他觉得他们都不配从自己这里得到这样的快乐。只有他的娘子,才是值得自己去讨好取悦的人。

完事以后,薛凌风趴在双飞身上休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来越喜欢有他陪在身边的感觉。

他希望他能快点学会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他一个人孤独得太久了,他希望他可以早点成为代替品了。

“双飞,你可以变成他的。”薛凌风温柔地抚着身下人的头发,“虽然我这辈子不可能再爱别人,但是如果你能学得像他,我也会对你很好。等我娘子回来的时候,我可以给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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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2 章ˇ

七日之后,苏州的城关已近在咫尺。

晌午时分,一行人在城关十里地外一个茶楼最后一次落脚。

正午的阳关暖暖的,配着柔和的春风,晒出一片悠闲懒散,昏昏欲睡的景象。不想睡的,便聚在这小小茶楼里蜚短流长。

旁边的一桌人正在议论蟠龙山庄,飞天双剑已死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了,还传成了双剑两个人皆是被薛凌风所杀。再加上两个月前少林寺的南海明珠被强行夺走,蟠龙山庄成为所有江湖正义人士同仇敌忾的目标。

薛凌风坐在一旁,手指无聊的敲着桌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既没动怒,也没想去辩解。

双飞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对上薛凌风也盯着他的目光。他习惯的回避那道视线,把头低下去,却被他的主人捏住了下巴,“你这样就学得不像,哪有娘子不看相公的?”

他便只好抬头看着他。

幸好没过多久,店小二便送来了他们点好的饭菜,又是斟酒又是盛饭,还要先结算好酒菜钱以免赊账,终于成功转移了薛凌风的注意力。

到了药堂总处,已经是半晚时了。

徐有进带着堂里所有的人站在门口迎接,看到薛凌风那辆简朴的小马车慢慢驶过来,他赶紧转头擦了一把汗。

车一停下来,徐有进立刻迎了上去,站在车外高声道:“恭迎庄主,庄主一路辛苦了!”

双飞被药堂的下人直接带到卧房休息去了,薛凌风最后才从车上下来,冷冷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了过去,直接走进药堂里,“人来了吗?”

徐有进哆嗦着跟在后面,连腰也不敢直起来:“来了,来了,已经等了两天了,现在正在客房呢,我派人领您过去。”

薛凌风这才回过头看住他:“徐有进,你还差我多少?”

徐有进下意识的拿着手心里已经被汗浸湿的白手帕擦着他半秃的脑袋:“庄主,请在宽限我几日,我……我已经补上一……一半了。”

“你还能还得起剩下的吗?”薛凌风眯起眼。

“可以!一定可以!庄主,再给我几日吧!”

徐有进哆嗦得厉害,他已经倾尽所能,补上了一半的欠款,这剩下的债务想要还清,更是难上加难。

“那就再给你几日吧。”薛凌风冷漠的挑挑眉,“徐有进,你不必要做出这么一副怕我的样子,你要真怕我,你当初还敢动我的钱吗?”

徐有进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弯着腰,薛凌风没说宽限他几日,如果没个半个月,剩下的钱怎么都补不上。

人不能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如果他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他也要全力保住自己的家人。贪财者皆有自己的目的,而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能让他的妻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生。

如若不行,他一定想尽办法送他们远走他乡,给他们留下足够的钱物,薛凌风的钱还补上也罢,他一死也无憾了。

想到这里,徐有进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薛凌风,却见他的目光在大堂的侧门处落了一会,然后又转过来盯着他。

“徐有进,你的爱女到是娇美可人,惹人怜爱。你如果还不上我的钱,我就从她身上拿钱。”

薛凌风看着徐有进变得惨白的脸,笑了起来,“所以你还是别打什么鬼主意,老实还我的钱,别以为你死了,你欠我的钱就不用还了。”

徐有进顺着侧门看过去,那侧门虚掩着,只开了一条小缝,隐约是看见里面好像有一个人影,正在偷偷从来朝外看。

可一般人本难以辨出门内的人是男是女,相貌如何。但无奈何以薛凌风的眼力,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偷看他们。

“庄主,求你放过我的妻儿!我求求你!”

徐有进看到自己的女儿站在门后的身影,脑袋嗡的就大了,膝盖也开始向地面弯曲。他明明早上已经叫她们母女离开此地了,怎么他女儿还在这里?

薛凌风伸手把他拉住,压在他耳边低语道:“徐堂主,你怎么能在自己孩子面前随便给人下跪呢?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还我的钱,我保证他们不会有事。你不是想让他们过得好吗?可以啊,等你死了以后,我自会让他们享尽荣华。”

说完以后,薛凌风直起身子,放开徐有进的胳膊,朝他鼓励的笑了笑了,又朝那侧门处看了一眼,便向内堂去了。

徐有进一个人还呆呆留在大堂,他愣了好大一会,然后又忽然抬起头,急急忙忙才朝侧门里去了。

内堂与外堂之间,是很大一片百草园。里面种植得都是各种药材的样品,每种都有一两株,可以随时用以和购进的药材比较鉴别真伪。

因为这片大园子,内堂的空气里都充满了药材的馨香。

园子的尽头,一个人正站在那里盯着那些药草发呆,一脸的百无聊奈。

他看见薛凌风走过来,大大吐了一口气,然后又皱起眉头,十分气愤的朝他走过去,“你干嘛啊?薛庄主!我的时间不是可以白白浪费的!我在这里等两天了,你把我喊到这来到底什么事啊!!”

“我浪费你的时间了吗?你这次要购进的药材,我白白送你,你总要付出一点相应的回报,对不对,欧阳玉?”

薛凌风走过他的身边,朝双飞住的房间走过去。欧阳玉发现薛凌风有点严肃,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时候,于是迫不得已跟在他的后面。

他每年都定时从薛凌风的药部里买进药材,再配置成各种奇药。可是他今年来这里进药时,却被强行扣在这里了。

快到双飞的房间时,薛凌风停下来,转头看着欧阳玉:“帮我治好他。”

欧阳玉看着薛凌风那认真的样子,忽然笑起来,懒散的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他?谁啊?”

“进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薛凌风转身又要走,欧阳玉却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进哪去?我答应要救他了吗?”

薛凌风挑眉看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拽起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来拉起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欧阳玉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薛凌风拖走了。

双飞看见薛凌风进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他愣了一下,便走了过去,低头说道:“主人。”

薛凌风告诉过他了,以后行礼不用下跪,不然就不像娘子。

薛凌风点点头,然后回过身来用眼神示意欧阳玉过去。

欧阳玉上前走了两步,这个男人他记得,他救过他,在蟠龙山庄里,他被用过重刑。不过看样子薛凌风没有听从他的忠告,看着这个男人手上裹着的纱布,他就知道他又被用刑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伤已不在外,而在体内。他一眼便看得出来。

欧阳玉朝双飞笑了笑,对方没回应他,却已经把视线从他主人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那眼神并不陌生,看来他们彼此记得。

也对,说起来废他武功的正是自己。这种事情,习武的人都要记一辈子的。

欧阳玉走过去,抬起双飞是手腕,搭在他的脉门上,一会之后,他笑着对他说:“脉象虚浮,命非久矣。要不是你主人这段时间一直在用内力为你压制体内的剧毒,恐怕你已经死了。”

一石惊起千层浪!

欧阳玉看见双飞一脸震惊和茫然的看着自己,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人一定没有料到自己的伤已经这么重,自己的话吓到他了。再转头去看薛凌风,对方站在自己的身后,释放出强大的杀气,那眼神算是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千刀万剐”。

欧阳玉顿悟过来,连忙对薛凌风说道:“薛庄主,你不用太过担心,毒虽重,也不是无药可解。”

接着,他又转过来,对双飞说道:“你主人对你这么好,以我对他的了解真没有想到。他这样帮你压毒,自己必定也伤了不少。”

“砰!”一声巨响,房门在欧阳玉的身后重重摔上。

怎么了?欧阳玉在心底茫然自问,对于薛凌风的摔门而去他不能理解。

“真的吗?”过了好一会,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在他面前慢慢开口,“他一直在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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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3 章ˇ

“真的吗?”过了好一会,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在他面前慢慢开口,“他一直在救我?”

“你不知道吗?”欧阳玉反问。

那个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便又撇开视线,回到沉默中去了。

欧阳玉见他不说话,拉开房门,回头对他笑了笑,“你等着,我去拿点东西来。”

屋子外面飘着草药的馨香,薛凌风不在药草园里,欧阳玉又到处瞅了瞅,仍是不见他的影子,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徐有进此时却正在房里捶自己的额头,“女儿啊,你作甚么不跟你娘一块走?我不是要你们走的吗?”

徐小倩却笑着甩头:“平日里我总听你们谈到庄主,我当然想看看他是怎么样子啊!”

徐有进苦着脸,直摆手,“有什么好看的?啊?都说了,爹这几天有重要事情要忙,我不是要你跟着你娘回你阿婆家住一段时间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我走我走,我马上走,你真烦死人了。”

徐小倩对着徐有进抛出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转身就跑出去了。徐有进看着她连蹦带跳冲出门去的身影,重重的叹息,。

他有一个有些骄横顽劣的女儿,这是他太过宠爱的结果,他以前觉得这个缺点也没什么,可是如今他大限已到,不能再保护家人,却开始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起来。

徐小倩玩着自己的小辫子,一路走到小桥边。杨柳垂岸,桃花盛开,绿绿的湖水荡漾着盎然的春意。

更她欣喜不已的是,她居然看见薛凌风正在池塘的对岸。夕阳的余光照在他修长挺拔的身上,比起在大堂门后那远远的一瞥,徐小倩此时更加心潮涌动。

她立刻追了上去,悄悄跟在薛凌风的身后。

薛凌风沿着池塘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等薛凌风看着她了,徐小倩才觉得这个漂亮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威严,让人生出一些害怕来,跟她那个任她欺负耍赖的老爹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

但她更多的是开心,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让她又怕又爱的。于是,徐小倩很快追到薛凌风身边,两个人站在池塘边说了几句话,徐小倩便笑盈盈的跟着薛凌风走了。

欧阳玉拿出一个长条型的木匣子,打开以后里面是五种不同颜色的水剂,装在五个很小的瓷碟里。

他用针刺破双飞的手指,让血滴进每一个小碟子里,那些水立刻发生了颜色的变化。

“天下无论什么毒,都可以归在这五种门类中。从颜色的变化,就可以看出你体内的毒到底是属于那种几中,不同的门类,配置解药的基本方法也是不一样的。”

欧阳玉最得意的就是他的这门绝学,同行切磋的时候他经常拿出来炫耀,他爹是第一个把天下毒法分门别类的人,而他是第一个据这五种门类制出相应的诊断药剂的人。

双飞一直不出声。他想了很多,十年的岁月在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的划过, “主人为什么要救我?”

欧阳玉扫兴的看了他一眼,不对他的独门绝学产兴趣也就罢了,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一声不吭的一直在纠结于这个问题,“为什么?我想他可能是喜欢你吧。”

双飞飞快的抬头看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您和我的主人很熟吗?”

不熟悉的两个人,这种话是没什么可信度的。再说,这也太不可思议。

欧阳玉歪着头,给双飞的手指上药,他想了一会,“该怎么说呢,以前很熟的。他小时候被人带来找我父亲治过病,那个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有一年多吧,他什么都跟我说。后来他走了,等长大以后再见面的时候,觉得他变了很多,就不怎么熟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记得不清了,快十年了吧。那个时候他病得特别厉害,我爹花了好久才把他治好,但是还是留下了毛病,就是不记得事了,但是总是吵着要去找他的娘子。我和别人就找了好几个村姑来逗他,说这就是他娘子,结果,他竟说他娘子是男的……”

说道这里,欧阳玉忽然住了嘴,意识到他面前坐的也是一个男人,再想想薛凌风那对他千刀万剐的眼神,连忙补充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两个人只要喜欢就好,你不要告诉他我跟你讲了这些……”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欧阳玉再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他方才只是想到薛凌风那个时候孤孤单单,六神无主的样子,觉得挺可怜的,才不自觉说出这么多话来。

上完药后,天色已晚,欧阳玉收拾好东西,“我走了,明天再来。”

他走到门口,那个男人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们救他。”

欧阳玉“哦”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好关上门走了。

徐有进站在药堂门口急得来回踱步,天色已暗,他的宝贝女儿却一直不见人影。

而看到她跟在薛凌风身边回来时,更是吓得顿住。

徐小倩看到他爹站在门口的身影,立刻跑过去,指着自己头上笑道:“爹,你看,庄主给我买了好多好看的发簪。”

徐有进看了一眼那些亮闪闪的饰品,再抬头看慢慢走过来的薛凌风,对方不慌不忙的回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往内堂去了。

但他看出来了,那一眼里面暗含的警告。不是给他女儿买了这些东西,和她逛了街,以后他就不会从她身上来取钱还债。

徐有进低头开始训斥女儿:“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谁让你乱接别人的东西?家里这些杂七杂八的还少吗?!”

“你凶什么凶嘛!我今天在后园里看见庄主,他要我带他上街去的!我觉得他很好啊,人又长得好看,又大方,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还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

徐小倩说着说着又兴奋起来,拉着徐有进往里走,“爹,我来给你看看,庄主今天给我买的东西。”

薛凌风穿过草药园,路过欧阳玉的房间时,里面的有灯光。这说明他已经给他的影卫诊断过了。

两天来,没有自己的命令,欧阳玉无法离开药党半步,想必他心里早已有很多怨言。但薛凌风并没有推门进去,而是直接往他影卫的房间去了。

站在双飞的房门外,薛凌风却停下来。

欧阳玉真是罪该万死了,居然对他的影卫说那件事,而他还没法把他给杀了。影卫始终是低贱的生物,喜欢的话拿来玩玩就好了,而自己却还去救一个影卫,那传出去岂不是大掉他薛凌风的面子?

过了会,薛凌风才推门进去。

他的影卫正坐在桌子边,望着桌上的烛火发呆。看到他进来以后,却没有立刻起身迎过去,却是头一次看着他看了好久,然后才走到他面前,低头叫了一声:“主人。”

薛凌风见双飞这与平时大大不同的反应,心里又对欧阳玉更加愤恨了一番。不过也罢,反正自己希望的是他的影卫有一天能主动爱上自己,自己先示一点好,让他能有所领悟也不算吃亏。

于是,他显得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欧阳玉给你看过了?他怎么说?”

没想到他的影卫又过了好久才反应:“他说他明天再来。”

“嗯。”薛凌风点点头,转身拉开房门,今晚的气氛有点不对,都怪那个多嘴的欧阳玉,“你休息吧,我走了。”

不料他的影卫却忽然开口道,“主人,我和你的娘子有多像?”

“嗯?”薛凌风关上门,转过身。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我做他的替身呢?”

薛凌风看着他的影卫,他却低头没有看他,那低垂的眼睛,在烛火里明明灭灭。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能学得像。”薛凌风显得随意的笑了笑。

他的影卫这时深吸了一口气,竟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那假如我就是他呢?”

薛凌风被他的影卫问得浑身一震,眼睛里闪过错综复杂的情绪,几次似乎要开口回答,却又把答案咽了回去。

多年来,双飞第一次这样直视薛凌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太重要,决定他以后的人生,也决定着他们以后的人生。

最终,薛凌风转过身,没再看他的影卫,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不可能是他。”

道不尽的红尘眷恋,诉不清的人间恩怨。他们到底已经分开得太久太久,岁月已经把他们改变得太多太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自以为纯粹的爱情里含了杂质?

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贱如尘埃。

影卫可以用来逗,用来宠,用来干什么都行,但他们到底太过低贱。原来,他也一直是深蒂固的看不起他们的。他的爱,再深再深,也是活在世俗里。他不可能可以接受自己的娘子是一个影卫。

薛凌风再没听到他的影卫说话,便又拉开房门,走前低声说道:“双飞,我告诉过你,你好好学他,我一样会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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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4 章ˇ

第二日大早,欧阳玉便到双飞的房里去了。

推门一看,那男人竟然还是昨晚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在桌子边坐着。

“外面太阳这么好,没有出去走走啊?”

欧阳玉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的坐下来,如主人一般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

“晚上不睡觉,对身体可不好哦。”

坐对面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淡淡的把目光投向别处:“是吗?我习惯了。”

“习惯可以改的嘛。”欧阳玉咕噜咕噜的把茶喝下去,“昨晚上,你主人还来问了我你的病呢。他这么关心你,你也该好好照顾自己才对。”

欧阳玉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在听到他的主人对他的关心后,应该会像昨天那样露出一些感动的神色,没想到今天他的反应却很漠然,只是忽然问道:“欧阳大夫,您也有影卫的吧?”

“啊,是啊.”欧阳玉点头,他一直用一些奇药或者有价值的东西和薛凌风交易影卫,用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欧阳玉被问得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双飞,然后又左顾右盼到处看了看,“谁知道呢,或许在外面的树上吧。”

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影卫平时是在哪里的,只知道自己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就鬼魅般的出现了。

双飞收回视线看着他,“您怎么看待他们的?”

“嗯?”欧阳玉被越问越愣。

“您对他们有什么想法?”

欧阳玉被这样奇怪的问题搞得头大大的,影卫不就是工具吗?谁会对筷子或者洗碗布有想法啊?

“挺……挺好用的吧……”

……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欧阳玉闷下头,开始捣鼓他的药箱,双飞又把视线投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没有人看得起影卫,薛凌风自然也是看不起的。

此生,自己的命运注定如此,这样的结局,也算在他的意料之内。

如果有什么可笑的,那就是一直在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么一点希翼,总幻想着当年那个依恋着他,爱着他的孩子会毫不嫌弃的接纳他如今的改变。而时隔多年,薛凌风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等的人早已被他自己心里臆想出来的一个标准所代替了,够不上标准的人,不论是谁,他都拒绝接受。

薛凌风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竟看见他的影卫坐在药草园里晒太阳。但是他却紧紧抱着双膝,把头埋得低低的,似乎想把自己裹起来似的逃避者阳光。

双飞忽然觉得眼前荫了下来,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薛凌风正站在他面前,挡住了过来的阳光。

他的主人没看他,却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再看这张脸,和曾经的感觉却有不同了,双飞仰头说道:“主人,欧阳大夫已经来给我看过了。他说药堂里的药有缺的,他要管家带他去买了。”

薛凌风这才低下头来,他的影卫还真是对他心里所想明察秋毫。他还以为欧阳玉胆敢把他的影卫晾在这里,自己偷跑了呢。

“谁让你在这里晒的?欧阳玉吗?”薛凌风俯下身了双飞的头发,黑得像缎子一样,却已经被太阳烤得热热的了。

双飞摇了摇头,“我想您的夫人不会晒不了太阳吧?属下只是想尽量做好。”

薛凌风开心的笑起来,也坐到地上,仰头望着透蓝透蓝的天空,“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学得像的!你多晒几次,慢慢就习惯了。”

多好啊,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很快就可以告别那刻骨的孤独了,而他的影卫却在一边难受的低下头,埋进膝盖里。

双飞再清楚不过的,他已经永远不可能重新回到阳光下生活。影卫的眼睛为了能在暗夜里战斗,都已经被不可逆的过度开发。

好受点之后,双飞又抬起头来,继续看着天空,那湛蓝湛蓝的美,落进他的眼睛里却变成密密麻麻的痛。

“主人,我希望您可以早日找到您的娘子。”

薛凌风有些讶异的转头看着他的影卫,阳光下,他的侧脸俊美而清秀。

“他如果能回到我身边,我必然照着约定,给你自由。”

听到这话,他的影卫的嘴角似乎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竟然让他看痴了。

“谢谢,主人,属下也会尽力学好。”

阳光也好,蓝天也好,都不是影卫可以拥有的东西,但在死后,双飞觉得他们的灵魂应该也能像其他人那样,向着苍穹自由飞去的。

“双飞,你今天怎么话比平时多一些啊?”

薛凌风觉得他的影卫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漂亮,就好像宝石都要对着光线才能折出迷人的光芒一样。

双飞被阳光照得微微眯起眼,曾经,是不能这样对他说话,因为一开口,就有压制不住的思念和痛想要告诉他,就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而现在,不抱任何希望,反而什么都变得平淡了。曾经承载那么大的悲伤和想念,如今终于可以对着蓝天轻轻叹一口气,终于云淡风轻了,他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薛凌风没等到他的影卫回答,便把他拉了起来,“我昨天到处逛了逛,已经认得路了,我带你去街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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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5 章ˇ

薛凌风牵着双飞走到药堂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徐有进也急急忙忙的出门。他看到薛凌风也不再行礼,只是怀着恐惧的看了一眼,便低头往相反的方向匆匆去了。

薛凌风朝着他的背影冷冷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转身拉着他的影卫,悠闲自在的沿着昨天徐小倩带他走到路慢慢往前去。

“双飞,待会你要是看见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

薛凌风温柔的了双飞的头发,见他眯着眼,安静的点了点头。

“你要是觉得眼睛不舒服,我们可以去树底下走。”

双飞仰头望着薛凌风,“不用主人,我可以。”

两个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路边的杨柳树林里忽然闪出个人影来,直奔到薛凌风面前,“庄主,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薛凌风盯着面前的女孩子,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徐小倩抿着嘴,看着薛凌风笑,却不说话,总不能说她是特意躲在这里等他吧。

过了会,她又伸出一手指在薛凌风面前调皮的晃了晃,“我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昨天还没有带庄主去呢!”

双飞站在薛凌风身边,看了看两人,对薛凌风说道:“主人,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薛凌风没理他,牵着他的手的力道却加大了,双飞低头站着,再不出声。

“那里真的很好玩!有戏曲儿听,还有人耍猴呢。”

徐小倩见薛凌风不做声,生怕他不答应,又连忙补充。

这一次倒是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薛凌风看了一眼他的影卫,眼睛里含着一丝笑意,“好啊,那就去看耍猴吧。”

薛凌风故意把“耍猴”两个字说得很重,他的影卫怔了一下,微微偏开头。

“别害怕,以后你不要再对我说谎,我就不会罚你。上次你骗我事,也可以算了。”薛凌风笑着安慰他的影卫,他全以为他是害怕受刑。

三个人一同上了路,徐小倩又蹦又跳,唧唧喳喳个没完,薛凌风大部分时候是在看着他的影卫,偶尔回答上一两句,双飞则是安安静静的,始终不出声。

阳光那么好,日子也那么悠闲,薛凌风的心情格外的好,他牵着这个男人,觉得很有种满足的感觉。

薛凌风见徐小倩一直无忧无虑,蝴蝶般的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忽然问了一句:“小倩,你知道你爹去哪里了吗?”

徐小倩心不在焉的答道:“他出去办事了吧,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爹最近在忙什么吗?”薛凌风笑着问道。

“我才懒得管呢。”

薛凌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三个人慢慢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徐小倩说的戏院。

没想到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两层楼的戏院,都基本已经坐满。第一层比较好的位置都没有空的了,板凳一直摆到戏院外面的院子里。

“去楼上找地方吧。”

薛凌风扶了双飞一把,他的影卫第一次跟着他在太阳下面走这么久,他感到他的手心都在微微冒汗。

二楼的座位可以俯看到整个戏台,因为位置比较好,价钱也较高,所以还有一些空的。

薛凌风买了三个位置。到了楼上,薛凌风刚刚坐下,徐小倩就立刻挨到了他身边坐着,笑容满面的。

双飞弯下腰对薛凌风小声说道:“主人,属下坐后面吧。”

薛凌风转过来盯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拉在自己旁边坐着,手从后面伸过来,搂着他的腰。

幸好因为有靠背的遮挡,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即将开始的戏曲上,所以没人注意到薛凌风的动作,只有他的影卫,浑身绷得紧紧的。

戏开始之前,一楼的一个角落里的一堆人忽然扭打了起来,好像是为了视线被挡住的问题而动的手。戏楼里管事的人连忙涌过去拉拉扯扯,周围的人骂骂咧咧觉得他们耽误了时间。

薛凌风极少这样和别人拥挤在一起,满耳喧嚣嘈杂的渡过散漫的时光。这平凡人的生活,他感受得很少,偶尔体验一回也觉得很新鲜。

二楼走道里有免费的茶水,薛凌风看了看双飞有些发干的嘴唇,便走过去了。

薛凌风一走,徐小倩又把兴趣转移到很少出声的男人身上来。

“喂,你怎么不说话?”她凑过去,可是对方却没有理睬。

“双飞,你怎么不爱说话呀?”她笑,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嘻嘻,我听你主人这样叫你的。为什么我们都叫庄主,你要叫主人呢?”她笑嘻嘻的,他仍是不说话,也不再看她。

“双飞,只有不开心的人才不喜欢说话的。你是不是有难过的事?”徐小倩睁着大大的眼睛,十分好奇。

薛凌风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徐小倩不停的找他的影卫答话,而他的影卫却是始终安静的不出声。

“你和他说什么?”

徐小倩回头看见薛凌风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便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双飞看到薛凌风提着茶壶和茶杯过来,先是一惊,然后立马接过来倒了一杯茶,递到薛凌风面前,“主人,对不起,属下疏忽了。”

薛凌风心里很乐,他接过茶杯,把他的影卫拉在他身边紧紧挨着坐下。他就是喜欢他的影卫不理别人,只和他一个人说话,只属于他一个人。

“喝点,口渴了怎么不知道说?”

薛凌风把杯子凑到双飞嘴边,让他张嘴,他的影卫听话的抿了一小口,见薛凌风没把杯子拿开,便又喝了一点。

台下的戏已经开始了,台下的人闹哄哄的,台上的人尖尖的嗓门,长长的唱腔,一个字一个字都被唱得变了音,不常听的人本听不懂台上在唱什么。

薛凌风一会便觉得无聊起来,再看他的影卫,也是没有在看戏,一双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

徐小倩也是不喜欢看戏的,只是为了能和薛凌风一起,才把他们带来这个地方。

还好戏是唱一段停一段,中间还穿了猴戏表演。那些猴子们都穿着衣服,能做各种各样的动作。

薛凌风这才觉得有点意思,而他臂弯里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他的影卫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过去了。

只是他不和别人一般笑得那么开心,大部分的时候,他看着台上那些小小的动物沉默着,一丝笑意都没有。偶尔也移开目光,望着别处,一闪一闪的眼睛里好像含满了泪似的,却从不见流出来。

“你不喜欢看?”

薛凌风忽然压到双飞耳边问了一句,这一句话显然惊到了他的影卫,怀里的身体蓦地又僵直起来。再看他的眼睛的时候,里面那种泪花般的感觉又一点都没有了,好像刚才完全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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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6 章ˇ

猴戏很快就表演完了,接着又是新一轮的戏曲。

薛凌风无聊的靠在椅子上,挤在人堆里的新鲜劲瞬间就过去了,喧哗吵闹的声音只让他觉得烦。

徐小倩也觉得很无趣,她坐在一边,闷头玩着自己的小辫子。

“不好看吧?”

薛凌风见双飞仍是坐得直直的,表情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改变。“你是不是觉得不好看,刚才看猴戏的时候也没见你笑过。”

双飞望着台下的戏子沉默了一会,然后答道:“属下只是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你能看明白什么?戏曲你听不懂,连猴戏你也看不明白吗?那怎么你以前能一动不动看上一个下午的?”

话一说完,薛凌风连自己也都感觉到刚才的语气里带着一些习惯的,高高在上的斥责和轻视。说到底,和其他人一样,自己心里也是看不起影卫的。他们大部分都不会读书写字,也没什么沟通和交流的能力,一味的誓死忠诚反而让拥有他们的人不把他们当回事。

可薛凌风又有些后悔刚才那样说话,他答应过只要他好好学他的娘子,自己就会对他的好的,不过他的影卫好像已经习惯被训斥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察觉到了主人的不满,所以回话显得畏惧起来。

“主人,那是因为属下当时不知道该去哪里。按理我不能离您左右,所以不敢走远了。”

薛凌风半天没说话。

他想起他的影卫说过,如果不被需要了,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之类的话,是不是一旦不能跟随主人,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他们也很可怜。人生都只一次,而他们的人生却给了别人,这样的忠诚,却反而遭到利用和嫌弃。

于是,薛凌风的声音放软下来,“算了,这戏曲是没什么意思,我也觉得无趣,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三个人在戏院里还没坐到半个时辰,便都出来了。

饭馆与戏院相离不是太远,徐小倩提议吃完之后继续逛逛集市,薛凌风想了一会,便答应下来。

吃饭的时候,薛凌风和徐小倩并排坐着,双飞坐在他们对面。

他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了。

早上欧阳玉来给他看伤的时候,红肿已经消了大半。在他无比得意自己医术的同时,把他手上的纱布去掉了,只在关节的地方还包了一点。

饭菜上齐以后,薛凌风给他碗里了一个瓷勺,又给他夹了一些菜放进去。

徐小倩在一旁看着,见那个男人也不出声,薛凌风夹了什么,就只是低着头吃掉,觉得挺好玩的。她也学着薛凌风的样,往双飞的碗里放了点东西。

过了会,她发现那个男人并不吃她夹的东西。

“庄主,为什么他不吃我给的东西?”

薛凌风看了她一眼,笑道:“因为他是我的属下,当然只吃我给的。你不用管他,吃你自己的就行。”

“是这样啊!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奴才,要是我也有一个就好了。”徐小倩看着双飞,撑着腮帮子感慨了一句。

她一直就喜欢这样的下人,长得又好看,又忠心,随时随地的伴在左右,誓死不离。她听见他跟薛凌风的对话,虽然说话不多,但是声音很好听,也很驯服。

“你也喜欢吗?你要是能给得起我要的东西,我可以卖一个给你。”

这句话让徐小倩立刻兴奋起来,她连忙追问道:“真的吗?!要多少钱才能买到? 我要一个跟您的这个一样好看的,行不行?”

“你买了做什么用呢?你已经有很多下人了吧。”薛凌风见她那眼睛发亮的样子,在心里发笑。

“还没想好呢,先买着吧。陪我逛逛街也行,也要只吃我喂的东西。我的那些奴才没有您这个好,我觉得他们太笨了!一点都不好玩。庄主,要不把您这个卖给我,好不好?”

薛凌风大笑起来,朝对面始终不说话的男人问道:“双飞,你觉得你可以卖多少钱?”

徐小倩也不说话了,两个人都只是看着双飞,等着他回话。

过了好久,薛凌风才见他的影卫慢慢抬起头来,低声答道:“属下不知道。”

徐小倩“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这个奴才更加好玩。薛凌风没再笑,他隐约察觉出什么,转头对着徐小倩严肃的说道:“别笑了,吃饭。”

徐小倩立刻止住了笑,她搞不明白薛凌风怎么忽然冷下来,那不容反抗的威严让她再不敢出声。

他是察觉出来了,他的影卫心里的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影卫仍是那样的表情,仍是那样的回答他的话,但他却感觉到了他心底的痛苦。他想了想,刚才自己和徐小倩的玩笑话,或者真的伤到了他。

徐小倩一边老实的吃着饭,一边看着薛凌风又给他的影卫夹了些东西,那个男人仍是默默吃下了。

三个人吃完饭后,便去集市上玩。

徐小倩见到卖饰品的小摊,那闪啊闪的簪子,那些红红的胭脂,白白的粉,便立刻扑上去。薛凌风走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些钱,“喜欢什么自己买。”

徐小倩接过钱,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她自己逛,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薛凌风拉着双飞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好一些,对不对?你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要告诉我。”

两人一起在集市游荡了半天,仍是什么都没买。

薛凌风便想,大概他的影卫本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吧。

路边一个小小的书摊出现在薛凌风视线里,他忽然想起来他的影卫平时住在他的后里也挺无聊的,不如买几本书回去,让王三教他识字读书算了。

小摊子上卖的大多是一些诗词散曲,寓言小说,薛凌风随手捡了两三本,递给双飞,“你要是看不懂,回去以后让王三教你认字。”

他的影卫点点头,双手接过来,似乎很喜欢的样子,说“谢谢”的时候显得高兴点了。

薛凌风带着双飞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集市太大,也没再碰上徐小倩,因为她很早就花光了薛凌风给的钱,早早的就回药堂了。

吃晚饭的时候,欧阳玉告诉薛凌风,只要给他七天的时间就可以。薛凌风笑着点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记得的。”

夜幕已深,薛凌风在欧阳玉的房间聊到很晚才出来。他们曾经很要好,即使长大后很少再来往,但还是比一般人来得熟。

只有月光照耀着黑暗里的回廊,薛凌风本想直接回房去,但走过一个拐角以后,看见双飞的房间仍然亮着灯。

那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烛光似乎是一种无声的诱惑,薛凌风想也不想的便朝那灯光走过去。

推门进去以后,薛凌风看到他的影卫正在烛台前看下午卖给他的书。见到薛凌风这么晚进来,双飞有一些吃惊,连忙放了手里的书,过去行礼。

而薛凌风更吃惊,他没有想到他的影卫居然在看书,难道他认得字?

“你看得懂吗?”薛凌风走过去,打开的那一页上,正是一首《白头吟》,“你认得字?”

双飞点点头,他当然认得字,他以前卖身过的男馆虽然没名没气,只在一个小小的驿站上,但该受的训练,该懂的东西,他都接受过。看书,写字,弹琴,更重要的是怎么伺候客人。

见他的影卫点头,薛凌风便让他过来,“你看到哪里了?读给我听听。”

双飞看了一眼书,念道:“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薛凌风见他果真是认得字的,便又问道:“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双飞沉默了一会,回答道:“宁死也不愿分离。”

“你懂?你既然懂这句话,你知不知道它说的是一种什么情感?”

这一次,他的影卫沉默得更久,最后开口时,还很轻很慢的看了他一眼:“就像您和您的夫人之间吧。”

薛凌风愣住了,他的影卫,原来比他想象的要深刻得多。他并不是一个不识字,没有感情,对这个世界没有思想,没有体会的工具。

薛凌风把他的影卫拉到床边坐下,“双飞,为什么你会懂?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的影卫低头坐着,过了一会,唇边掠过一丝笑容,“主人,在我没有去千影门做影卫的时候,我和一个人之间,也是这样的。或者说,是我以为我们之间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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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7 章ˇ

他的影卫低头坐着,过了一会,唇边掠过一丝笑容,“主人,在我没有去千影门做影卫的时候,我和一个人之间,也是这样的。或者说,是我以为我们之间是这样的。”

这句话让薛凌风大大吃了一惊。按照霍君说,影卫都已经没有自我意识,没有情感,可以随意使用差遣,可是,坐在他身边的人却明明不是这样。

他仍有回忆,他仍然记得,薛凌风想起来下午在看猴戏时,他眼睛里若有若无的泪水,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眼花,现在却觉得不是。

“后来呢?”薛凌风故作平静的问道。

“后来……我去千影门了,那里面……”他的影卫停顿了一下,对那段生活似乎不想再提, “我告诉自己,我可以被所有人看不起,但是只要他看得起我,我就是干净的。”

薛凌风觉得双飞讲的跳跃很大,他有些听不明白,但想了一会,还是问道:“他看得起你吗?”

他的影卫轻笑着摇头。

薛凌风不知怎的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便伸手了双飞的头发,“你怎么知道他看不起你?你们多年不见,他怎么想你哪会知道呢?等你自由以后,自己再去问他。”

但他的影卫却是垂下头,看着自己裹着白纱的手:“主人,您觉得我不可能是您的娘子,也是因为觉得我太低贱吗?”

薛凌风沉默下来,在心底深处,他是这样觉得的。

影卫们都很低贱,这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头脑,没有思想,更关键的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千影门里的时候,为了释放极端的压力,都是整晚成群结队的混在一起,在地上,在走道上,在任何地方如野兽一般的互相□,发泄,而第二天又麻木不仁的杀掉自己的同类。

他的影卫总是这么敏感,自然也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结果。

所以他不配,他不可能是。

很多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双飞见薛凌风不再说话,仍只是笑了一下:“我想他的想法和您是一样的。”

薛凌风仍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双飞也没再出声,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看着烛台上的蜡烛渐渐燃尽。

那本诗册安静的躺在桌子上,那首《白头吟》写并不是爱情的忠贞,“覆水再收难满杯”,诗了到最后,乃是恩情决断之意。

双飞忽然抬起头,看着薛凌风:“主人,等您的娘子回来了,是不是真的可以给我自由?”

薛凌风点点头,他心里对面前这个总是很安静的男人,其实有愧疚。他既然并不是像霍君说的那样没有感情,没有知觉,那么自己这样□裸的利用就显得更可耻。

烛光里,薛凌风觉得他的影卫很美很好看,但越是漂亮,也越让人觉得可惜。他看着他,俯下身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

双飞愣了一下,转而起身跪在薛凌风脚边,仰头道:“主人,要不要我服侍您?”

薛凌风没回答他,却张开腿。他的影卫顺服的跪在他的两腿之间,解开他的衣服,把他的伟器轻轻含了起来。

温柔的舔舐,细细的□,薛凌风一会便入了佳境。

双飞在帮他伺弄的时候,他就去脱他的衣服,直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完全暴露在外面,没有任何遮蔽的供他欣赏。

“这里怎么没有反应?”

薛凌风伸手捏住双飞下面那没有觉醒的软软蕾,那个小金环仍禁锢在部。

薛凌风从来没有碰过那个地方,这样的触碰让双飞立刻战栗起来。他觉得羞耻,被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玩那里,让他觉得很羞辱。

他浑身轻轻抖着,可是那物器却违背他意志的慢慢挺起来。

薛凌风把他抱到床上,让他趴好,把他的腰用力往下压。

双飞感到自己的后面被巨物撑开,开始是胀痛,这痛传到心里时,已经变质成了一种悲伤。

薛凌风一边在后面挺进,一边撸动着双飞下面的硬物。它即使被环禁锢着,明明知道会很痛,但是还是飞蛾扑火一般的挺立起来,不断的涨大。

薛凌风听见他的影卫开始发出压抑的闷哼,因为痛苦和快乐的共同侵占,他的后面夹得更紧,薛凌风也情不自禁喘息起来。

忽然,双飞觉得体内涌进一股热流,而部的束缚在没有给他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瞬间松开来,他还来不及思考,那里便随即喷了出来。

床上一片狼藉。

薛凌风把双飞翻过来,让他仰躺着压在他的身上,“双飞,你真好看。”

双飞在薛凌风的眼睛里看见毫无遮拦的自己,他便立刻闭上眼睛。背后湿湿的,他正躺在自己的污物上,而薛凌风的,还在他身体里。

一晃,便是七日。

欧阳玉拿着七张药方,递到薛凌风手中:“按顺序吃,每副吃二十天。”

“这样就行吗?”薛凌风看了看药方,又盯着欧阳玉。

“当然行。这七日我已经帮他除掉绝大部分的毒,剩下的要慢慢调理,等药方吃完了,我自然会再来。”

薛凌风点点头,再回头看看站在他身后的双飞,好像脸色真的好了不少。

“你先进房去,外面太阳大。”

看着双飞关上房门的身影,欧阳玉对着薛凌风感叹一句:“你对他这么好,是不是他就是你娘子啊?”

“不是。”薛凌风飞快的回答,转而又岔开话题,“你为什么还不走?”

欧阳玉扭头便走掉了。

看着欧阳玉穿过回廊,消失在在药堂门口以后,薛凌风便朝徐有进的房间走过去。

“你准备好了?”

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徐有进看见薛凌风正双手抱着,靠在门栏上。

“可不可以放过我的妻儿?”徐有进苍老的脸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表情。

薛凌风冷漠的笑了笑,“你知道你还欠我多少钱吗?”

徐有进点点头,眼里露出哀求的神色,“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七天他已想尽办法,却还是只还上了一小部分。

薛凌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傍晚,徐小倩从药堂外面回来时,正看见薛凌风和他爹准备上马车离开。她觉得奇怪,连忙追上去问道:“爹,你们要去哪里?"

徐有进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里泪花不断,“爹要和庄主出门办事,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要去哪里?为什么之前没有过告诉我?”

徐小倩觉得奇怪,看她爹的样子,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大人的事你不懂,我已经给你娘亲写了信,派人送去了,你也快去你娘亲那里吧。”

徐有进看着自己无知的女儿,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从此以后,他们就是永别。

“爹,你怎么了?你要去哪里啊?”

徐小倩越来越觉得不对经,她走过去,拉起徐有进的手,“你带我一起去吧。”

徐有进看着自己的手,已是泣不成声,他抱了抱自己的女儿,哽咽道“爹要去的地方,不能带你一起去。”

徐小倩看看站在后面的薛凌风,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们,便问道:“庄主,你要带我爹去哪里?”

薛凌风朝她笑了笑:“还债。”

马车慢慢开走时,徐有进不断回头看自己的女儿,她也站在暮色里,看着他缓缓远去。

“你不用这么担心她,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就一个人了。”

徐有进耳边传来薛凌风淡漠的声音,他坐在车后的软榻上,怀里搂着好看的男人,那人一直不出声,总是很沉默。

“薛凌风,你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你这样的人,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

徐有进的恨骂只换来薛凌风无所谓的笑笑。亲情在他眼里从来没有分量,他爹早就不要他了,他的亲叔叔还曾想置他于死地。

太阳落下去以后,天上还留有一些余晖。马车已经驶入了幽静的山林,他们今晚又会在山里过夜。

但这个夜晚,不会再属于徐有进。

“停车。”薛凌风吩咐车夫,然后对徐有进说道:“你就到这里了。”

徐有进抬头张了张嘴,没说什么出来,却又是掉下两颗泪。

薛凌风放开一直抱在怀里的人,准备压着徐有进下去,他的影卫却伸手拉住他,“主人,我来吧。”

徐有进被领到一片林子中间,四周都是茂密的树,天色在这里似乎更要晚了几分。双飞解开徐有进身上的绳子,在徐有进完全愣住的目光中说道:“你走吧。”

“什么?”徐有进还没反应过来,他不用死了?

“主人不想杀你。”

“为,为什么?”徐有进有一种重生一般的感觉,从头到脚的变得软绵绵的。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带他来的男人很快就转身消失在树林里了。

“走了?”

薛凌风见双飞回来,便又把他抱在怀里搂着。

“嗯。”他的影卫应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你有没有告诉他,是你帮他求的情,他应该好好感谢你?”薛凌风笑道。

双飞没出声。

他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去改变别人的命运。他会走到今天这样的田地,或许就是从他的父母被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而薛凌风又何尝不是。

他只是不想,再去改变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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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8 章ˇ

马车再回到蟠龙山庄的时候,又是一个黄昏,绚烂的晚霞铺满了西边的天际,不时有归巢的鸟儿飞过天空的身影。

算上路上来去的时间和在苏州停留的日子,他们已经出去了快一个月,就连地势靠北的蟠龙山庄也已经在春风里暖和起来了。

仆人们在山庄门口恭候着停下来的马车,他们还以为庄主是外出寻宝回来了,按照惯例排着两条长队,给走在中间的薛凌风道贺请安。

二护法穿过人群,悄悄告诉薛凌风,苏州那边接手的人已经上任了,徐有进一家人都已住回乡下,万事都已妥当。

薛凌风点点头,准备让人都退下,却见二护法还有什么要说,但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先下去,晚上我去你房间找你。”

二护法连忙点头,领命而退,其余人也都跟着退散,各回各的地方去了。

薛凌风回头,他的影卫正安静的站在离他身后两丈远的地方。

“过来吧,我送你回房去休息。”

薛凌风把双飞招过来,拉起他的手,慢慢走入蟠龙山庄的密林中。

林间很安静,只有宛转的鸟鸣和从树缝之间入的余晖,把那一棵棵冷杉树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

两个人并排走着,都不说话。

“双飞。”

薛凌风忽然喊了一声。

双飞停下来,看着他,无声的等着主人的命令。

薛凌风也看着他的影卫,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训练,他的影卫终于已经可以看着他说话,不会老是习惯的低着头。

但他又本没想好要他干什么,他就是无缘无故的喊了他的名字。他觉得自己就是喜欢他的影卫看着自己时的目光,很安静,总会让他有一种满足和安定的感觉。

“主人?”

双飞见薛凌风只是看着自己,又不说话,他实在是猜不出来他的主人想让他干什么。

薛凌风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了,他转过头,继续牵着他的影卫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薛凌风又停下来,他的影卫也跟着停下来,还是那么安静的看着他。

“双飞,等你自由以后,你会去哪里?”

薛凌风看着双飞的眼睛,鲜红鲜红的夕阳倒映在里面,再折出温暖的光线,入自己荒凉的心里。不知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总是会不自觉去想他的影卫离开他以后会到哪里去,是不是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

晚风轻轻的吹过他们之间,吹进树林里刷刷作响,他等了很久才等到他的影卫的回答,他只是很平静的说:

“我不知道,主人。”

薛凌风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顺着他影卫的视线,回头看着那个浑圆鲜红的落日,它遥遥的挂在远方淡墨般的山峦之上,仿若近在咫尺,又触不到的未来。

把双飞送回到住处之后,薛凌风便去了二护法的房间。

太阳落下去没多久,王三便过来了。他提着他的工具箱,“笃笃”的敲门,见到双飞来给他开门,他似乎显得很高兴,“公子,你回来了。”

双飞看了一眼那工具箱,侧开身让王三进来。

原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练过了,从他受刑以后,到后来去了苏州,不知不觉已经这么久了。

双飞见他把工具箱放在桌子上,捣弄得噼里啪啦响,又看了看他腰间挂着的那个葫芦状的酒壶,“主人晚上不过来了吗?”

王三愣愣的抬头,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个男人主动和他说话,便连忙答道:“不会过来了,庄主的习惯就是这样,每次外出回来,头一晚都是只在自己房间的。”

双飞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随即又说道:“我想尝尝那个,可以吗?”

王三见他看着自己的酒壶,还以为他是因为等会的练习而紧张,便把酒壶解下来扔了过去,“我这酒不好,比不得庄主他们喝的,是我自己酿的。”

双飞接住王三扔过来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很强烈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偏开头。

影卫都是不能喝酒的,他从来没有尝过这可以让人一醉方休的东西。双飞试了一口,那苦涩的体让他觉得喉咙很辣很苦。

他又喝了几口,接着又把酒壶里面所有的酒都灌了下去,直到他的浑身都被这种苦涩苦涩的味道填得满满的,用一种苦,去冲淡另一种苦。

等王三架好固定用的铁架台,给玉势上好润滑的膏药,他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醉了,正靠在床边,脸色熏红,轻轻的喘息。而他空了的酒壶,正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所剩无几的体。

“公子,你没喝过酒啊?”

王三过去接过自己的酒壶,“第一次不要喝这么多。”

等他再去挪动他的身体时,他也没有了什么反应,只是随他去脱掉自己的裤子。

王三知道他已经没办法再按规定的姿势,趴在地上,抬高腰了,便把人托到床边,让他的上半身趴在床上。

因为他的腿不使力,也拒绝张开,王三一时没法把玉势往里送。

由于这个姿势,他的腰被床顶住了,用不了铁架台来固定他的腿,王三想来想去,终是想出了个办法。他取来绳子,把男人的腿分开来绑在床两边的床腿上。

因为绳子的长度有限,这个姿势把人的腿拉得太开了,床上的男人很快呜咽起来,拼命的想并腿站起来,但每次又是摔在床上,几次以后,因为酒的作用,他便不挣扎了,只是躺在床上喘气。

“公子,一会就好了。我知道您难受,等放进去了,我就给您松开。”

王三他的腰,又在那被拉开的洞口上涂上药,便拿起玉势往里塞。

男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挣扎,然后又是颓然的放弃。

过了一会,王三听到他开始胡言乱语。

“骗子……利用我……”

“公子?”王三一头雾水,手下的活却不敢停下来。

“别推了,疼。”男人挪过来一只手,想把送进去一小半的玉势给拖出来,但轻轻松松的就被王三给制服了。

“公子,就是要疼才有效果,慢慢就会适应了,现在吃苦是为了以后少受些苦。”

对方似乎没有听进去,还是很抗拒的想把体内的东西排出去。王三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干嘛和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他也便更用力的往里使劲。

“他本就从来都没爱过我,我太笨了……我竟然看不出来。”

对抗的微弱力道消失了,王三看见他竟然哭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但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自己出声安慰道:“他很爱你的,别哭了。”

他已经是古稀之人,忽然说出个“爱”字来,心里毛毛的。他已经过了这个纠缠不息的年岁了,爱也好,悔恨也好,不过是夕阳下一段无声的回忆而已。

“我想了很久,我终于明白了……那只是依赖,本不是爱。他把那种感情说成是他爱我,用来骗我,利用我……”

他怎么会忘了,薛凌风当初花钱买他的时候,要的就是一个能照顾他,能对他好,好好爱他的人,绝不离开他的人。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承诺过要付出什么。

他几乎是用掉了整个人生,才想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一个来龙去脉。

那只是依赖,不是爱。所以不会有博大的包容,不会有平等和尊重,才会有那么多应该和不应该。

“公子,”王三真不知再该说什么了,于是只好手上再使使力,“公子,就快进去了,你再忍忍。”

薛凌风走到二护法的房间,他推门进去以后,才发现坐在房间里等他的不止有二护法余凡,竟连四护法霍君也在。他仍是顶着那张让人一看便有惧怕之意的脸,毫无表情的看着进来的薛凌风。

薛凌风也仅仅只是无所谓的回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问余凡,“什么事?”

“这个……庄主……”余凡敏感的察觉到他的房间里弥漫着这两个人之间不和谐的,充满对抗的气息,便连笑都有点讨好起来,“庄主,这个,庄里一些管事知道了您私下里就把徐有进给下了的事情,有些不满,最近议论也多起来。我看是不是……”

薛凌风一听就打断道:“这个明天再说吧,你还有什么事?”

余凡听薛凌风的语气,就知道他心里很烦躁,大概这源是因为坐在他身后不发一语,但是又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息的四护法所致。

余凡扭头看了一眼四护法,再转头看了看冷冷等着他的薛凌风,敛起笑容说道:“是这样的,我的一个影卫逃走了。”

薛凌风挑了挑眉毛,心里也有一些惊讶,很多年没有听说过有影卫逃跑这种事情了,难怪这个霍君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时候跑的?”

薛凌风看着余凡,但余凡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他的人却是坐在后面一直不发一语的霍君。

“具体时间还不清楚,但是属下已经派人去抓捕。出现这种事情,是纪律松散所致,我准备召回庄里所有的影卫,重新回千影门里整顿。但是,”霍君忽然转了语气,声音也更大了起来,“属下认为会出现这种事情,是因为有人违纪在先,但是不仅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被庄主纵容庇护,违法乱纪,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霍君说完后,房里再没一个人出声。他用极其不满的目光瞪着薛凌风,薛凌风自然也是完全的回敬他。

余凡见这架势,连忙走到薛凌风面前赔笑道,“庄主,其实四护法他不是这个意思……”

薛凌风看也看不余凡一眼,仍是冷冷盯着霍君,“那你告诉我他是什么意思!”

霍君毫不示弱,“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属下就是这个意思!希望庄主可以扶助属下,严明法纪,不要继续做徇私枉法之事!”

“霍君!”

薛凌风咬牙切齿的朝霍君走过去,余凡连忙去拦他,还又拉又扯的把他往门外拽。

“庄主,庄主今日远道而回,一定已是劳累万分,何不早点回去休息,这些劳心的事情改日再谈,改日再谈。”

余凡一路把薛凌风拖到门外,满脸堆笑,“庄主,你也知道四护法这个人子急躁,一向又严谨自负,影卫逃跑这种事情,自然是让他觉得脸面无处存放,心里难免火气有点大,您不要跟他计较嘛。”

薛凌风看他一眼,又狠狠看了一眼屋里那门神一般面相凶恶的霍君,冷哼一声便挥袖而去。

余凡回屋后,无奈的朝霍君摆手,“你看你这是干的什么事?你这样跟他说,他能把人还你?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好好谈,好好说的吗?”

霍君恨铁不成钢的坐下,重叹一口气,“我实在是没法控制我自己,我就见不得他跟他爹一个样!影卫是什么些东西?那样也能算是个人?可他怎么就会对他们有兴趣呢?!”

“我想庄主也就是图个新鲜,他的那个影卫长得确实还漂亮,但我想空有一副皮囊,庄主玩玩也就会腻的,到时候自然会把人还你,任你处置。”

余凡还是在一旁劝慰,他没敢告诉霍君,薛凌风还把他的影卫一路带到苏州去玩了一圈。

“我走该了。”霍君没再多说,起身走到门口,再转身看了余凡一眼,“希望是你说的那样。”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全黑,月亮正在慢慢升起来。

薛凌风一路都恨得烦躁。

当年他重回蟠龙山庄时,肃清了庄里许多老一辈的人,留下来的少数人中,便有这个霍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只有他知道训练影卫的方法和秘药,就按他这么个态度,估计早已经被薛凌风杀得尸体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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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49 章ˇ

按以往的习惯,薛凌风是该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但是他没有,他走过后院边的那条小路时,就直接绕到了他的影卫房外。

房里点着灯,薛凌风推门进去以后,竟看到他的影卫趴在床边,上身的衣服还好,裤子却被退到脚踝处,股间赫然露出玉势的一小截。

他一看就是知道又是王三来过了,他就只是一时忘记交代以后不要再拿着东西过来了,这个王三就一点不拖拉的尽着自己的责任。

薛凌风走过去,床上的人脸朝下趴着的,看不见表情。

薛凌风把玉势取了出来,又给双飞拉上裤子,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一股酒味扑面而来。薛凌风没料到他的影卫竟然背着他喝酒,立刻皱起眉。但再一看他的脸,竟是满脸的泪痕,一双眼睛没什么焦距的看着自己。

“哭什么?谁给你的酒?”

薛凌风第一次见他苦,那眼泪莫名的让他心中一动,但表面上仍是做出一副主人的姿态。

他把双飞拉直,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在地上跪好。身为影卫竟然沾酒,只这一条已经足够被罚得死去活来了。

可他的影卫仍是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头脑已经不清醒,跪着的身体也摇摇晃晃的。

“喝得跪都不知道怎么跪了?”

薛凌风用力按着他的肩,不让他动。

但却忽然听他说:“滚开,骗子。”

薛凌风立刻就顿住了,用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他盯着他的影卫,沉声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薛凌风是一个骗子……”

话还没说完,双飞就已经被薛凌风一巴掌打在地上。

薛凌风已经站起来,眯着眼走到双飞身边。他居然被一个影卫骂了?

那愤怒恶心的感觉,让他觉得是被一只蛤蟆喷到了一口。

他算是见识到影卫是一群什么东西了,难怪被人贱视。这叫什么?酒后吐真言?原来平日里的那些卑微顺从都是挨打挨怕了,都是给刑罚管教出来的,稍微好过点一日子,就会犯贱了。

亏他还对他那么好,亏他还为了这么个东西跟四护法翻脸。

双飞感到自己忽然被一股力道拽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已经被薛凌风拖出门去。

薛凌风一路拽着他的影卫就往刑堂去。他本来不及想为什么他要被骂是一个骗子,他只觉得,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恩惠施舍到这个下贱的牲畜身上,不仅没有被感恩戴德的领受,反而还被反咬一口,全部退回来了!

既然他的好心好意不要,那一会的冷血无情也怪不得他了。

身后的人也不再是一贯的服从,反而是拼了命的要从他的力道里挣脱出来。

“你放开我!你带我去哪里?”

双飞几乎是一直被拖着,他好像丧失了全部的感觉,唯一强烈感受就是,他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了,不想再被他碰了。

薛凌风也更是火大,他极其不耐烦的转身,狠狠拽过来眼前的人,想也不想的就狠煽了几个耳光过去,“闭嘴!贱人!”

双飞的被打得一阵头昏目眩,耳朵嗡嗡作响,还想说什么,可嘴里麻麻的什么也说不出来,薛凌风还是那么大力的拽着他,而他手脚完全使不上力的被拖在后面,挣也挣不脱。

两个人拉拉扯扯,已经走到了那条岔道上。

路过岔道口上的那个石凳边时,两人心里都一凉。

薛凌风看了一眼月光下那洁白的大理石凳子,他觉得自己傻透了,他居然找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来代替他的娘子。

而双飞的脑子更混乱起来。十年前,他的命运也就是在这个岔路上被改变了。

一条路路低低的往下延伸,下去以后就可以到山脚,就可以离开蟠龙山庄,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另一条路往山上延伸,通到刑堂,通到尽头的千影门。

当时,他就是想也不想的往山上去了,为了这个男人,就为了他喜欢的一只猴子,他是不是傻透顶了?!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栽进去了。

薛凌风拖着双飞往山上走时,觉得他挣扎得更加厉害,简直是要拼死和他抗争了。

“哼,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薛凌风只当他是已经意识到要受刑,所以才抗拒得那么厉害。他冷笑,拉扯的力度也加大了。

双飞看到那条通往山脚的路,便想也不想都要走上去。那一刻,他仿佛又有了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选错了,他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可他感到自己偏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山上拽,怎么抗拒都没有用。他转头去看拉他的人,一会觉得看到的是霍君,看最后才看清楚了是薛凌风。

他在对着自己冷笑,那么冷酷无情,这就是他爱了十年的人?

“薛凌风,我也告诉你,你就尽管折磨我吧,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但是有一样东西我要从你身上拿回来,那就是我对你的爱!”

薛凌风一怔,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狠狠盯着他,“你说什么你?!”

“我说什么?我问你,你骗我干什么?!你本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年要说喜欢?为什么要我发那些该死的誓?利用别人的感情,你太过份!”

薛凌风从没见过他的影卫那样看他,那双眼睛里好像受过太多太多的伤。他也从没见过,一直是那么安静的他,会用这样愤怒的语气跟他说话。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薛凌风一把拖起双飞,把他顶在树干上,“谁告诉你的?!我说过喜欢你吗?你是谁?”

双飞被他一顶,忽然觉得一股强烈的吐意,薛凌风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刚一松开,他立刻就蹲下去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双飞没再站起来,也没挣脱着要逃跑了,只是忽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抱着头。

薛凌风见他不动,又伸手把他拽起来,他觉得多年来的秘密和等待就要被解开真相,他怎么能容得他又不说话。

“快告诉我,你是谁?”

薛凌风盯着他的影卫,又见他哭了,刚才的愤怒好像都已经随着泪水流掉,只是剩下空空洞洞的疲惫。

“我只跟你说两件事。”他的影卫终于又开口说话,可他看着的目光,却明明似有千言万语,“第一,不是我不回来了,不是我不想遵守跟你的约定。是我没办法回来,因为那个时候霍护法……七七也死了,对不起,我真的觉得对不起你,那个时候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但是这么多年,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

七七……

薛凌风想起那个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名字,他记得他自己说,七七也要一起走。

“还有一件事,”薛凌风感到自己手上一阵凉意,他回神一看,是这个男人的眼泪落到了他的手上,“你不爱我了,就放过我好不好?你让我走好不好?你不要再继续等你的娘子了,因为你本不爱他……”

薛凌风低头一动不动的站着,他松开手,任由他的影卫无力跪坐到地上,他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答案,而这样的结局,他是该哭,还是该笑?

难怪他会觉得这个男人和他等待的人那么像,所以即使他只是一个影卫,也被自己抓来先一解干渴;难怪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就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心安。

难怪他曾问自己,如果他就是他的娘子怎么办……

树林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月亮已经不知不觉升得很高了,投下的斑驳树影照在两个人身上,那暗黑古怪的影子,如同命运鬼魅一般逃不开的爪。

忽然,薛凌风一下子拉起地上的人,他的眼睛在月光下反着幽暗的光泽,“你哪里都不准去!想走?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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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0 章ˇ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王三正在院子里护理新栽种的花草,天气依然是那么好,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再过些日子,就会有蝴蝶飞舞在他栽种的花草中间了。

他抬起身来捶腰的时候,正好看见薛凌风过来。

他先是什么都没有说的的就直接去了他影卫的房间,然后很快又出来,走过来问道:“人呢?”

“大早就沿后门那条小路到林子里去了。”

王三看出来薛凌风心情不好。他早上起来去倒水的时候,刚好碰见薛凌风和余凡两个人一起往主殿去,大概是上午庄里议会的时候,闹什么矛盾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

王三摇了摇头,薛凌风转身便走了。王三又低下头来护理着他的花草,仔仔细细的,仿佛它们都是他这个孤老头的儿女。

树林里还是那么安静,参天的古木投下巨大的影,多少年前它们就这样静静伫立,时间仿佛停滞在这里。

几个月以前,树林尽头的那片湖水还很凉,现在却已经飘荡着碧绿的浮萍和树木的飞絮。

薛凌风远远便看见他的影卫一个人坐在湖边的一棵树下,他想走过去,但却又停住了脚。

他过去干什么?他该说什么?

他等了那么久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体会到的却不是想象中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激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犹豫和踟蹰?

薛凌风静静站了一会,还是走过去了。不论如何,他仍是喜欢和他在待一起。

薛凌风顺着路慢慢走过去,走得很近了,他的影卫才发现,再等他走近一点,他的影卫便起身跪下去:“主人。”

他还这么叫他,薛凌风心里说不出该是怎么滋味。但是,这样也让他少了一些尴尬和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

薛凌风挨着树坐下来,双飞也重新在一边坐好。

“双飞,”薛凌风转头看着他,“这些年,对不起。”

他的影卫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湖心深处。

“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他。”薛凌风也看得远远的,看着天边淡淡的浮云。

“主人,我不是他,我们都变了。属下昨天不该对您说那些话。”

他本就不打算再告诉他。何必说出来呢,说出来,只不过是徒增他的困扰,不过是打破了他多年来的一个充满期待的梦想。

他等的人是一个影卫,蟠龙山庄里是没有影卫的位置的。接受自己,就意味着他要像他爹那样放弃拥有的一切,远走他乡;而不接受,他等的人又不存在了,他的寄托又破灭了。

薛凌风摇摇头,转而又定定看着他的影卫,“双飞,你还爱我吗?”

他的影卫先是一阵沉默,然后还是点头道:“爱。”

双飞看着薛凌风舒了一口气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这么多年的痴迷,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或许以后,会慢慢好些吧。

薛凌风在一旁等了半天,却不见他的影卫再出声,便抱住他问:“双飞,你怎么不问我呢?你怎么不问我有多爱你?”

双飞只是淡定的笑了笑,这么久了,他对他的了解,还用问吗?他看着他这副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对他的感情权衡利弊。

这份爱的价值,抵得上他的万贯家财,锦绣河山吗?值得他去放手一切吗?

真是不该告诉他。

看着薛凌风靠在自己身上,迷茫犹豫的样子,双飞在心底叹了一声。

其实没了记忆是一件顶好的事情。当年那些往事那么温暖,可是日后这回忆却化作一把迟钝的刀,割不断过去,又凌迟了自己。

薛凌风一直抱着他的影卫不放,他哪里都不准他去,再也不会准许他离开,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总之要先把人紧紧抓住了再说。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王三栽种的花丛终于迎来了许许多多的蜜蜂和蝴蝶.

他已经习惯了在每天清早护理完花草,抬腰休息的时候,就会看见薛凌风从院子的后门进来,什么都不说就是直接去那个男人的房间待上一会。

有时候,他是一个人出来,有时候是和那个人一起。还有的时候,两个人就是站在门口说话。

不过王三觉得,也就是薛凌风说得比较多。大部分时候,那人都不开口,默默无语的,但看他的表情,薛凌风说的话,他一直都在认真的听。

薛凌风已经下了命令,不准再给他上玉势,连下面的金环也取了,王三感觉自己的工作又闲下来,悠哉游哉的耗用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晚年。

薛凌风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人。他能给他的不多,但他要的却是他的爱和感情。

“双飞,你爱我吗?”

“双飞,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两句话已经变成了薛凌风每天都要说的口头禅,只有听到他回答“爱”,只有看到他点头,他这一天才能安心下来。

可是连薛凌风自己也不知道,他问他要的这时间到底是做什么用,是不是一天一天的耗下去,自己就会想通了——其实接受一个影卫也没什么,其实放弃一切也不是那么难?

转眼到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了。王三的花已经开到了最红火的时候。

这一天很热闹,山下城镇里的夜市会开到很晚。

白天的时候,薛凌风没有办法,必须按照惯例招呼他的女人们。

七夕也叫“取巧节”,她们在湖水边搭了戏台,演“白蛇传”,薛凌风是不能不去的。因为她们都自己动手做了取巧的礼物,演完了戏要亲手献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薛凌风的三个护法也去了,在台下看得乐不可支。

弹琴的是慕容璃,穿着雪白的的长裙坐在戏台的左角。她的琴艺已经十分湛,戏演到白蛇被关入雷峰塔和许仙永别时,再配上她弹的曲儿,台下的女人稀里哗啦哭了一片。

薛凌风在台下听着,朝她赞赏的笑了笑,她也轻笑着回应。

“庄主,人呢?”

二护法余凡凑到薛凌风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一边拍巴掌,一边左顾右盼了一番——没看见那个男宠。

“他不想来。”

薛凌风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哦。”

余凡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影卫居然也开始知道“想”和“不想“了,来不来难道不该完全是主人的意思吗?

“庄主,霍护法说,那个逃跑的影卫已经查到行踪了,应该就快抓回来了。”

“是吗?抓回来以后霍君准备怎么办呢?”

薛凌风仍是在看戏,“许仙”这会儿刚刚失去爱妻,正在这七月的骄阳下哭得热闹,而“青蛇”正在想着法子报仇。

“自然是用刑,他那套办法多,我也不是很懂。”余凡瞧了瞧薛凌风的反应,可薛凌风完全就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事不关己的样子,于是又接着说:“霍护法还说了,所有影卫都要去观刑。他特意要我问问您,是不是把您的人也带去?”

……

薛凌风没回话,他明白“您的人”指的是谁,余凡也没再说什么。

七月的花,七月的蜂蝶,七月的知鸟和这台“白蛇传”一起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喧嚣热闹着。

薛凌风仍是看戏,脑子最近总是在想一个问题:影卫和他们,真的就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吗?他们的世界里就只有服从,死亡和刑讯?

在这个蟠龙山庄里,人人都知道他很宠双飞,但这份宠爱无法改变人们对这个男人的看法,在所有人心中,即使是得宠了,仍然是一个影卫,即使是飞升了,也不过是**犬。

薛凌风有时候觉得双飞是很聪明的,他总是很少说话,因为他知道,在一个没有他的地位的地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薛凌风开始明白,他爹当年为什么要带着那个影卫一起离开,是不是他自己的影卫也在等着他带他一起走?

戏一完,薛凌风就直奔后山树林尽头的那片水边,他知道他的影卫一定在那里。

薛凌风一路急行过去,到了湖边,他的影卫果然在。

他正背朝着阳光,站在水中间,波光闪闪的水面给他裸 露的后背镀上了一层蜜色的光泽,把那个“凌”字衬托得鲜红夺目。

他是自己的,一直都是。薛凌风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名字烙在双飞身上的痕迹,看过那么多遍,每次看到却都会觉得开心。

虽然他知道,皮肤上烙下那么大的一个烙印,当初的疼痛一定很强烈,就是这样的剧痛,才可以把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烙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天气炎热,水里凉凉的才觉得舒服。双飞洗了一会,转过身时,便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里的薛凌风正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

他顿时就觉得很难堪,很尴尬,为什么要刚好在自己洗澡的时候来,而且还不出声。

“主人。”

双飞走到岸上,穿上衣服。也没有怎么别扭,或者遮遮掩掩。

其实也就只尴尬了那么一会,毕竟给人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过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在千影门受刑的时候,就没有不赤身裸 体的。

“双飞,你真好看。”

薛凌风走过去,在他影卫的脸上亲了一下,他的影卫表情没变,一如既往的安静的看着他。

“走吧,刚好赶上吃午饭的时候,我带你去山下面吃,晚上晚点再回来。”

薛凌风拖着人便往山下去了。

城镇里非常热闹,人来人往,如水如织。

做生意的商客,不辞劳苦,居然还搭了个大台子,把月老像都请来了,放在那里供人求签参拜。

集市上的小吃卖得最好的是“韦鹰包子铺”,是一个大叔带着他的痴傻女儿开的小店。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摊子,但是 每天那里都要排长长的队。

薛凌风居然破天荒的带着他的影卫跟在队伍里老实的排着,排了大半个时辰买了四个包子。

在戏院看猴戏的时候,薛凌风看见他的影卫也跟着旁边的人一起露出了笑容,虽然很浅很浅,但是仍让他觉得那么开心。

“双飞,我们的七七是不是也是这么聪明的?”

薛凌风撩开双飞耳边的头发,轻轻啃了一下他的脖子。

“七七更好玩。”他的影卫看着台上蹦蹦跳跳的猴子们,笑容更深了一些,“那个时候,你每天晚上都要和它玩得很晚才睡觉。”

薛凌风注视着双飞的侧脸,他在回忆到自己的时候,还是笑着的,这证明他对自己仍然有爱。他在想起从前的时候,就会忘掉用什么“主人”,“属下”之类的语言。

就仿佛他们一直在一起长大,从来不曾分离。

“双飞,你可不可以多跟我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薛凌风伸手把双飞搂住,但这个动作似乎惊动了他的影卫,他回看着他的视线里,好像闪过一丝跌回现实的失望。

薛凌风见双飞不再说话,也没有逼他,老老实实的做端正了,看着戏台。

“双飞,你爱我吗?”

“爱。”

“那可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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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1 章ˇ

过了七月半,天气开始迅速的转凉。

蟠龙山庄的树林间,渐渐有了层层的枯叶,再过不久,大雪又会重新覆盖这里。

薛凌风仍是经常和他的影卫在一起,但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

“余凡,要是有一天我带他走了呢?”

薛凌风坐在二护法的房间里,抬头看着天空越来越浓重的秋意。

“为什么要走?”

余凡望着薛凌风,没有了一贯的笑容。薛凌风最近经常在跟他提要走的事情,虽然都只是说说,但他听霍君说过,前任的老庄主也是带着一个影卫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里容不下他。”

薛凌风回头望了一眼他的护法,“他很少说话,有些想法也不跟我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不开心。”

“庄主,他只是一个影卫,没有什么思想的,当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您不要想得太多了。”

余凡叹了口气,不知曾经的那个二护法,是不是也是这样劝告过他的主人。

“他不是,他有感觉。”薛凌风摇头,“我跟他在一起待得越久,就越觉得他没有变。我不能再因为影卫的借口,做伤害他的事情了。”

“什么没有变?他能有什么感觉?”

余凡不明白,薛凌风仍是摇头。他没有告诉过外人他和双飞的那段过去,别人都以为他们一开始就只是主人和影卫的关系,今后也只会是这样。可他跟双飞在一起待久了,就觉得这十年的分别和折磨没有改变过他什么,他给自己的感觉,和那些稀薄的回忆一模一样。

“他真的没变。”

薛凌风只是重复了这句话。怎么办呢,他既然没有被改变过,那么这十年来受到的伤害一定就更深。

“庄主,您不会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影卫了吧?!”

余凡看着薛凌风,一脸的担忧和不安。薛凌风看着他,想了一会,“你别担心了,我只是随便说说。”

薛凌风走出门去,他知道,他已经向双飞要了太多的时间了,他该做一个决定,为了他,也为了自己。如果一定不能接受,就还是要按照说好的,给他自由。

秋天的天气总是很突变,忽冷忽热。破天荒的,薛凌风感染了风寒,他好多年没有生过病了,一病就发起烧来。

头两三天的时候,他一直躺在床上昏睡。

昏睡,就是既没有彻底的睡着,也醒不过来。

秋风吹着树叶一片一片的凋零在窗外,薛凌风有时候发现自己在梦里竟然也能听见叶子落地的声音。

他甚至还听见有人在叫他“风风”。

一遍一遍的喊他,直到他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睁开眼。

但是他每次醒过来,都会看到桌上摆着药,还是热的,温度刚刚好,仿佛知道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他知道是谁送的。

影卫不能进入主人的房间,每次的药都是送到门口,然后再由侍女送进去。

薛凌风把药端到口边,闻了一下,苦苦的味道。当年的约定,那个人还遵守着,不管命运怎么改变,他始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对自己好。

“行了行,你快走吧,这里也是你能进来的地方?送了东西就快滚!”

门外传来侍卫喝斥的声音,薛凌风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的一角,正好看见侍卫正把他的影卫往院门外推。

一个婢女到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拦住了侍卫,走过去说道:“双飞,你别送药过来了。庄主的习惯是从不吃药的,你送来了,他也只会倒掉。”

他的影卫还是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朝自己住的地方看了一眼,好像是很想进来看看。

“快滚快滚,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侍卫不耐烦起来,用力把人推了出去,转身就把大门关上了,然后又对着那婢女甩手:

“你不知道吧,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靠屁股的人,又脏又恶心!”

“你别这样,你这样跟他说话,他要是告诉庄主你就没命了。”

“告状?你还不知道吗?影卫连告状都不会!他们,”又高又大的侍卫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头,“他们没有脑子的!”

“你看他像没有脑子吗?没脑子还知道给庄主送药?你还是小心点吧!”那婢女白了侍卫一眼,转身往厨房去了。

薛凌风站在窗帘后面,手里还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他原本是准备打开窗户把药泼出去的,十年前的那场教训早已让他再拒绝吃任何药。

可他没有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手下的人居然是这样对待那个男人的。

而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说过。

薛凌风抬手将手中的药喝了下去,十年了,那苦涩苦涩的味道又一次灌满了他的腔.

第二天,双飞再过来送药的时候,站在薛凌风门外的侍女说,庄主要他自己送进去。双飞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她什么都不说,只是指了指门,露出一些惧怕的神色。

双飞进去的时候,薛凌风正靠在床头,看着他。见他进来,便招手让他过去。

“主人。”

双飞走到床边,把药递过去。薛凌风的神好些了,只是看起来脸色仍然很差。

“坐这里。”

薛凌风接过药,让双飞坐在他身边。他抿下去了一小口,然后又抬手上他的影卫的脸,“我们小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我吃药的?”

他的影卫静静注视着他,看得认真却不发一语。

薛凌风有些心疼的轻轻他,“双飞,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们那样对你。”

双飞想到刚才进门时婢女的表情,立刻明白过来薛凌风指的是什么。大概昨天他送药过来的时候,被薛凌风看见了。

可他一点都不想被他看到。那么窝囊,那么卑贱的自己。

“主人,我觉得这没什么。”

薛凌风抬手将药全部喝完,忽然又拉起双飞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乎是喃喃自语着说道:“双飞,我是不是该带你走?”

双飞看了一眼薛凌风,又转开头望向遥远沉的天际,走与不走,对他来说意义都已不是那么大,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人心里的份量。

“庄主,二护法在外面求见。”

门口传来侍卫通报的声音,双飞则很快站起来,在薛凌风的床边跪好。

“让他进来吧。”

薛凌风披上衣服,坐直在床头。

余凡进来以后,看见薛凌风的那个男宠正在床边低头跪着,他在心里叹息薛凌风和这个人已经是“形影不离”了!可他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人是长得漂亮,可是漂亮这种东西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

“什么事?快说。”

薛凌风见余凡进来以后,目光就在自己的影卫身上四处打量,便觉得有些不快。

余凡连忙不做痕迹的收回自己的目光,走到薛凌风面前说道:“庄主,那个影卫已经抓回来了!正在刑堂关着呢,霍君已经先去审他了,准备明天就把庄里的影卫都召集到刑堂去观刑。”

“已经抓到了?”薛凌风没什么表情的问了一句,再看双飞,他还是低着头默默无语的跪在一边,“问出来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跑?叫什么名字?”

“他什么都不说。霍君在名册上点了名字,查出来叫归墟。”

“哦。”薛凌风仍是不咸不淡的回应着,一个影卫的名字对他来说既不认识,也没意义。但他却弯下身把双飞拉起来,说道:“别跪了,不累吗?你先回去休息吧。”

余凡的视线就一直跟着双飞,直到他起身,直到他走到门外去,这才把目光收回来重新看着薛凌风,“霍君说,如果庄主您身体欠安,明日也可不用去刑堂了,反正也只是一个影卫而已,关键是要其他那些影卫能受到教训就行。"

“行了,我知道霍君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其他那些影卫”?你可以直接告诉他,我的人不会去的。”

薛凌风白了余凡一眼,转身又躺下了,做久了还是会让他觉得有一些头昏,烧虽然退下去了,但是仍有持续的低热。

余凡知道薛凌风这是让他滚蛋的意思,便只好行礼退了出去。他还是搞不明白,那个男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把薛凌风迷得晕头转向了。

晚上的时候,双飞又送了药过来,还带了一点清淡的米粥。

薛凌风看到他过来,就忍不住觉得开心。

他喝完双飞递过来的药,又把他抱住:“双飞,晚上别走了,就睡我这里。”

双飞接过他递来的空碗,“主人,我在这里留宿,恐怕不合理。”

“有什么关系?我说可以就可以。你给我带了什么吃的?快拿来,我正好饿了。”

夜深之后,皎洁的月光静静照在薛凌风的房间里。

双飞从薛凌风身边爬起来,又推了推他,小声唤道:“主人?”

久久不见回应和动作,算算时间,他在药碗里下的蒙汗药应该已经让这个男人睡沉了。

薛凌风的衣服随意的摊在地上,双飞轻轻下床,在一堆衣物中取出薛凌风的令牌,又回头看了看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转身跃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人呢??!!我问你们!!人呢??!!!”

刑堂牢狱中的狱卒在霍君和余凡面前战战兢兢的跪成一排,其中负责的哆嗦道:“护法大人,不怪我们啊,他拿着庄主的令牌来要我们放人,我们不敢不从啊!”

“废物!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立刻派人通报?!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霍君脸上的刀疤,在怒火之下变成了一张咧开的狰狞的口。

“属下是正要通报啊……”

狱卒也大大的喊冤,其实人还没走多久,他是正准备报告给上面,结果正好赶上霍君半夜来提审。

“去找!两个人都给我抓回来!”

蟠龙山庄的侍卫们都在刑堂门口集合,点起了熊熊的火把,准备开始搜山抓人。

四个护法都在,这阵势,他们做侍卫的还很少见到,霍君尤其是怒气冲天。

“你!带一对人往北山那边去,一棵树都别给我漏了。人已经用过刑的,跑不了多远。”

“是。”三十来人的一支队伍领命,准备往北走。

“你们!你们往那边去!看他们是不是往水边跑了,快去!”霍君大声喝斥着下属,怒不可遏,竟然发生这种事!竟然他训练出来的影卫会发生这种事!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半边的天空,把安全的黑暗驱散得无处可逃。几百来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四个护法各带一对人,往四个方位去找。

“不要去追了。”

忽然,一个冷漠的声音穿过骚动的人群,直抵霍君的耳膜,这声音让他重重“哼”了一声。

“都不要去。”

薛凌风从人群间走出来,什么表情都没有,目光却格外的寒冷。

“薛庄主,不要去追了?您的宝贝可是带着您的令牌跑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霍君气势汹汹的朝薛凌风走过去,他早就已经对薛凌风和一个影卫混在一起的事情忍无可忍了,只不过一直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现在到是好,不闹则以,一闹惊人。竟然偷了庄主的令牌来救人,敢做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只能说明这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

“庄主,您看这……”

余凡看着薛凌风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只能下一个结论,薛凌风被那个男宠狠狠骗了一道,但想必这个结论薛凌风比他体会得更深刻。

“庄主,怎么不去追了?!”其余的两个护法也围过来,站在薛凌风周围。

火把在干燥寒冷的空气中,烧得噼啪作响,薛凌风一直沉默不语的站着,紧紧抿着削薄的唇,没有任何表情。

半响,才冷冷开口,“明天早上辰时,全部都给我到刑堂观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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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2 章ˇ

黑暗的山林里,两个黑色的身影急行在隐约的月光之下,其中一人步履艰难,一只腿一直在地上拖行,他身边的人扶着他的肩膀,承载了他大部分的重量.

“唔……”

归墟按耐不住的痛哼一声,身体向前一倾,栽倒在地上。

双飞连忙把他扶起来,“你还能再走一段吗?”

归墟看了他一眼,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右膝盖骨已被入两穿骨针,不能弯曲,亦不能受力,勉强走了这一段路,已是剧痛难当。

救人,也该看这个人还能不能被救。他的伤势,其实逃跑是没有可能的。

但归墟没有对双飞说什么“你快走吧,别管我了”之类的废话,他了解这个人的格,因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一起吃过苦,他知道这个人做任何事情,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放弃。

“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归墟撑着双飞的手,终于又站稳了身体。就像所有的影卫一样,他说话也是淡淡的,很少能看出是带着什么情绪。即使已经逃离了快有一年,有些烙进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永远都不能再改变。

双飞没回应他,只是又扶着他慢慢往前走,同样也是淡漠的说道:“再走一段吧,到了水边说不定有船可以走。”

归墟点点头,随即又紧接着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跟我一起走了?”

如果这次他们真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可以逃掉,这个男人以后就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了吧?

“你已经问我三次了。”双飞看他一眼,没什么表情。

归墟有些不好意思,没敢再问,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双飞也停下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周围到处都是漆黑的树影,方才山顶上那熊熊燃烧的火光,此刻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走吧。”

归墟转过头,继续前行。方才的一瞬间,他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但是仔细一感觉,却有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总觉得这次跑得特别奇怪,明明看到山顶有那么多人准备追下来,怎么瞬间却都没了踪影。他再看看双飞,虽然对方没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也注意到了。

两人一路走到水边,月光下,幽黑的水面上一片平静,一只船也没有。

“看来天意如此。”归墟望着那片水,泛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有了树影的遮挡,他受刑之后的脸庞被照得更显苍白。

这水边常常停泊着打渔的渔船,随便数数也有十来条,可是今晚,这里什么都没有。

双飞四处看了一下,崖壁上有一个浅浅的岩洞,可以容人落脚,他便扶了归墟过去。

“天气冷了,自然没有什么打渔人。在这里等等吧。”

双飞把人扶进洞中,让他在岩壁上靠好。

背上的鞭伤和烙伤挨到糙的石壁,归墟立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他看见双飞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便自嘲的笑道:“好久没受过了,皮都贵起来了。”

双飞什么都没说,默默在他身边坐下来。

一波难熬的疼痛稍稍缓和下去,归墟无力的靠着石壁,望着外面暗暗涌动的水:“双飞,我喜欢你。如果我们能逃得掉,我一定会好好的珍惜你。哪怕我们只在一起一天,我也要对你好一天。”

他身边的人只是淡定的一笑,却转开了话题:“你在外面过得好吗?”

“不怎么好,勉强填个肚子吧。”归墟偷偷看了一眼双飞,说得挺尴尬,其实他不是不想粉饰一下自己的生活,但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一个谎字都说不出来。他苦笑着摇头,对着黑色的水面叹气:“我这样的人,本没有容身之处。”

出去了才知道,做了影卫,就永远不会再有自由。即使逃离了蟠龙山庄,也逃不过颠沛流离,四处躲藏的命运。

无风无云的夜晚,只有一轮冷白的月亮独挂天边,就像他这一年的逃亡中,很多很多个孤独枯寂的夜晚。他总在这样的时刻疯狂的想和身边的这个人在一起,但是他也知道,他们再见的时候,必是他生命终结的时刻。

“我总想着,要是能和你一起过一天正常的生活也好。你说,这一天是不是要等到下辈子?”

归墟回过头来,眷恋的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你来刑堂看看我就好了,何必要救我?

双飞也看着他。半饷,“你还不明白吗?”

归墟低下头,他一点也不明白。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为什么要为他担这么大的风险。

但是他没再去追问,他心里想出来一个答案——他也喜欢他。而这个答案,他并不想去求证真假,因为不论真假,他今生爱他都无是无怨无悔,如果真有来世,他还想和他在一起,像普通人那样好好的活。

想到来世,想到死亡,归墟又抬起头来,愧疚的说道:“我连累你了,对不起。”

双飞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这句话说起来很轻,但是他们知道承担的后果很重。归墟想,他一定是喜欢他的,所以才愿意和他同生共死。

“双飞,我好想你。”

男人忽然拖动着他已经废掉的右腿,勉强转过身来,把旁边的人紧紧抱住,又把头靠进他的口。

那人的体温暖暖的传过来,带着让人无比贪恋的特殊气息,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让人一下就能染上,却又怎么也戒不掉的瘾。

“我想你,我真想你,每天都在想,每天都梦到。”

归墟靠在双飞的身上,嘴角浮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笑。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口,他的一生所期待的,也就只有这样的时刻。

“你想我吗?”

归墟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那目光里带着殷切的希翼和一份小心翼翼的紧张,而他得到的回答,仍只是淡淡的一笑。

可他却看痴了,“我喜欢你笑,真漂亮。”

这个人的漂亮,不仅只有笑容,不仅只是脸,他的身体也很好看,他的一切都那么好。

他的身体……

归墟不自禁地朝那人衣服的绑带伸出手去,他想把它们统统解开,好让他可以看见他的身体。

可他刚拉开第一条饰带,他的手就被挡住了,那双让他沉迷的眼睛带着温柔,又带着影卫惯有的一种冷漠注视着他,“不要这样,你受伤了。”

归墟立刻甩头,更紧的贴过去,上那第二饰带,“我只是想看看,我不会做什么。”

没有什么比男人的这句承诺更虚假的东西了,谁都不会信,双飞看着他解开自己的第二衣带,微微偏头,“不要这样。”

多年来,唯有这一次,归墟没有理会他的拒绝。因为,这也许就是他这一生的最后一次。今夜之后,他或许就化成一滩尸水,沉入地底,陷入永恒的黑暗,再也没有见到光明,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天。

第三饰带也解掉了,归墟急不可耐的打开这个男人已经松散开来的衣服,当它们滑落到男人的腰间时,他却顿住了。

这具他无比爱慕的身体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它们那么霸道,都印在这个人的敏感之处,是想点燃他的热情,让他主动打开自己的身体吗?

看着归墟目光复杂的盯着自己,双飞平静的说道:“你看,我告诉你了不要看的。”

归墟一语不发的坐着,直到对方准备穿起衣服了,他又立刻抱过去,不让他穿上。

看到这些痕迹,他并不觉得肮脏和可耻,他只是觉得不配。他觉得没有任何人配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它对他而言是那么高高在上,它每一次允许他进入,他都觉得是一种恩赐。

而薛凌风凭什么能肆意享用?就因为他们是影卫,而他是主人?

归墟开始弄不明白,按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不可能随便的就接受另一个人的随意进入。当年他们在千影门,所有人都在夜晚的地上乱交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一个人远远的站开。

他和薛凌风在一起的这一年,恐怕一直都是这种关系,为什么他可以忍受?难道是因为他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双飞,我爱你。”

裸露的身躯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他怎么可能不去亲吻抚它?归墟的唇舌不断在面前的身体上游走着,舔舐着温热的肌肤,也舔到咸涩的味道,那是自己的眼泪吧。

很多事情他都弄不明白,或许也没有机会再去弄明白,他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很爱很爱这个人。

身上的伤痛,被身体内火一般往外喷着的热情所覆盖,好像也不那么疼了。归墟沉浸在对方的气息中,下面那里硬得不行。他满脸憋的绯红,很渴望能在对方的身体里面得到满足,但还是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被他紧紧抱住的人。

即使是最后一次,他也和以往一样,一定要征得了同意才会进去。如果双飞不答应,他也不会难过,因为只要这样抱着他,吻过他,他就死而无憾了。

“你躺着。”

他忽然被对方温柔的推倒了,紧接着,他看见双飞低下头,压上来在自己的肩头烙下一个温柔的吻。

更让他受宠若惊的是,那个浅浅的吻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沿着他的膛向下,慢慢吻到他的小腹,即使那么轻那么浅,但足以让他欲火燎原。

归墟开始忍不住发出舒服而渴求的呻吟,而当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被含入了对方的口中时,他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死死抓住对方散落在他身上的长发,瞬间就被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快乐击垮。

开始是温柔的□,从顶端一直到部都时重时缓的进出在湿热的口中,接着柔软的舌头探开了顶部的褶皱,一直舔舐到那敏感的源,而下面的两个小球,也被温柔的照顾到。

这些都是归墟这辈子没体会过的,他的人生还是头一次受到这样的照料。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男人和他一起时极少主动。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基本每次都是他主动求欢,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个男人的服务。

这么美好,这么细心,这温暖而耐心的服侍让归墟感到的不仅只是身体上的快乐,更让他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他很想和他,今生今世,就在这个尘世里好好的活着,只需要一个不大的小木屋,只需要一份简单的宁静,而不是把这份心愿寄托到来世。

归墟的视线渐渐朦胧起来,他看见双飞爬起来,撑起身体,握着他的欲望,对准了自己的后面,缓缓的坐了下去。

“不要,会……”

他想阻止他,他怕他会痛,可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巨大的快 感打散了,那让人窒息的紧致和热度让他一句话也不说出来。

又是头一次,他竟然没有控制住自己,在了他的体内。

归墟惊慌的爬起来,红着脸想说对不起,可是又觉得说不出口,他想来想去,见到对方的欲望还没有发泄,仍然挺立着,便凑过去去添,想学着刚才那人的样子,也好好的让对方快乐。

没想到他刚刚弯下腰,表现出他的意图,就被对方抬起下巴。

“我不需要。”

归墟尴尬的抬起头,这个男人的声音总是偏冷,如果不是他眼睛里那抹淡淡的温柔还在,自己一定会因为这样讨好却被拒绝的行为羞愧难当。

“你不累吗?睡一会吧。”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这个人这种冷冷的,但又好听的声音能让自己安心下来了。

归墟忽然就觉得累了。

他重新趴到对方的身上,安静的闭上眼,身体上的疼痛又一次袭击过来,他深深的陷入逃避般的睡眠里。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天色尚暗,宽阔的水面上飘来一只小小的渔船。

看见有船过来,双飞去推归墟醒来,可是那个男人已经昏过去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把他拖过去。

走到洞外的时候,薛凌风就在离洞不远的岸边站着,一身白衣在清晨冰冷的风里翻动。他的病没好,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里布满深红的血丝,一看便知是一整晚都没有睡。

双飞看见他,停下来站住。归墟仍是昏迷着,靠在他的肩膀上。

薛凌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冷冷看着两个人。

船已经靠岸了,双飞看了看船,又看了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终于重新迈开脚,扶着归墟慢慢朝船走过去。

他小心的把归墟放到船上,又在他身边放上了那蓝色的香,只要过了河,等这个人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可以把香点燃,找到欧阳玉来治他的伤病。

双飞拜托了船家,尽量把人送到远一点的地方,船家不解的看了看岸上的这三个人,点头答应了。

小船又重新出海了,双飞一直看着它,直到它变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薛凌风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来的位置,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

双飞低头走过去,走到薛凌风面前,跪在他脚边,低声叫道:“主人。”

薛凌风还是不发一语,紧紧抿着唇,目光从脚边的人身上移开了,远远望暮霭氤氲的山林,眼睛里的血丝似乎更红了。

良久,他转身往蟠龙山庄走了。

双飞从地上站起来,跟在他的后面,一起消失在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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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3 章ˇ

回去的路上,薛凌风一直没有回头,也不说话,双飞跟在他后面,三步远的地方.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各走各的路了,而且还没有任何交谈。

薛凌风没说他是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也没说他在山洞外面站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双飞不说,他也不问。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山林里的雾气在慢慢散开,眼看要进蟠龙山庄的北门了。

“主人。”

跟在后面的人终于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很清楚。薛凌风停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显然是在等着后面的人说什么。

双飞还是按照规矩跪到地上,低头说道:“主人,谢谢您放过他。”

他心里明白,如果薛凌风出手阻止,他本不可能把人送上船,甚至他们连从蟠龙山庄里逃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薛凌风的背影丝毫没有动,其实双飞这句话说出来,比他什么都不说更让自己痛苦。他沉默不语,身后的人也沉默了,显而易见,他的影卫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打算。

薛凌风又等了一会,才终于开口问道: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是。”很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波动。

得到这个答案,薛凌风再没说一句话。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前面,眼睛看着东方慢慢升起的白日,似乎在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从开始到最后,他什么都看到了。

从他偷走了自己的令牌出门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跟在他身后了。他一直没有说什么,甚至阻止霍君他们的搜捕,他只不过是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可以背叛他到哪一个地步。

他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他们之间的那场欢爱,直到他看到他就那样当着自己的面,没有任何表示的把人拖到船上送走,他终于觉得自己是被骗了个完完整整,彻头彻尾。

双飞抬头看着薛凌风在他前面背对着他站着,真的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因为他拿不准他到底看到了多少,知道了些什么。薛凌风的反应太反常了,连他都已经猜测不到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说对不起,想请求他的原谅,但是如果这个人没有看到他和归墟的那一幕呢?那不是不打自招吗?他是宁可猜想他没看到,也不想先把罪给认下来。

薛凌风站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双飞看了看已隐约可见的北门,站起来跟上去。刑堂那里应该有很多人了,不知道会用什么刑,不知道是不是又必须赤身裸 体,但是都无所谓,因为这一次,终归得要一死。

这一段山路或许是他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其实是该对他说点什么,毕竟是用心用力,爱了那么久的人。可是他没有料到,最后的时刻,他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那就,不如什么都不说。他想说的,他都用行动表示过。那个男人能懂便懂,不懂多说也无益。

到了刑堂门口,人果然基本都已经到齐。

三个护法看见薛凌风回来,立刻迎了过去。

侍卫不等吩咐,拿了铁锁便朝双飞走过去,把他绑了起来。薛凌风还是站在前面,不回头看一眼,不说什么。

“庄主,还有一个呢?”

霍君的视线越过薛凌风的肩头,看了看跟在他后面,正被铁链死死绑住的人,又转头看着薛凌风。

薛凌风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不见回应,过了老久才回看了霍君一眼,“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霍君睁大眼睛,脸上清楚的写着:他不信。

“我杀的。”

薛凌风说得淡淡的,但站在一边的余凡却看出来他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那尸体呢?!”

“尸体?你不会不记得他们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吧?”薛凌风看着他。

“那他的衣服呢?化水了的话,衣服上必定留下痕迹,我可以认得出来。”

薛凌风盯着霍君微微眯起眼,语气已经不善,“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庄主!这不是儿戏,关乎庄内法纪,你怎么可以……”

“庄主”余凡立刻走上来打断霍君的话,“庄主,您尚未病愈,昨晚又没有休息,现在时辰还未到,不如您先回房休息一会?”

余凡就是头疼霍君不会看人脸色这个毛病,薛凌风明明已经那么不耐烦了,他还问个不停,又要拿出道理来教训人。

薛凌风看了一眼余凡,疲惫的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又对他吩咐道:“不要私下动刑,等我来。”

走过双飞身边的时候,薛凌风的目光仍是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也没有片刻的停顿。双飞想看他一眼,但是却被侍卫压着不能抬头。

薛凌风回到房间,离观刑的时间还差半个时辰。

侍女给他端进来早膳,他没看一眼就挥退了。他只是觉得冷,冷得如同十年前他被独自留下的那个清晨,他不得不坐到床边去,把被子裹在身上。

他的病来就没好彻底,昨天晚上在水边吹了一夜的冷风,其实现在已经烧得滚烫了。

坐了一会,他又顺着床趴下。脑海里不断浮现着昨晚他看见的一幕又一幕,他不能控制去想着双飞,想着他那么主动的亲吻另外一个人,坐到那个人的身上,让他进入自己的身体。

他不愧疚吗?他为什么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说?他说的竟然是谢谢,这句话像针一样刺进薛凌风的心里,他放走那个该死的影卫,不论是为了什么,也不会是为了想要他的感谢!

慢慢的,回忆又到了从前,那种可怕的孤独感,再悄无声息的退避到一边这么久以后,又一次爬出来,紧紧掐住他的喉咙。

他以为有了那个人就再也不孤单了,没有想到却是更刻骨的孤独,因为那人已经背叛他了,而他再也没有可以等的人,也没有什么期望。

时间很快就过去,用刑的时辰要到了,薛凌风知道,如果自己不按时到场,霍君是绝不会等着他来,就开始用刑的。

从床上爬起来,拉下被子的时候,薛凌风浑身都哆嗦起来,窗外明明阳光明媚的,可是他觉得非常非常冷。

走到刑堂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

还有站不下的人,都挤到刑堂外面的大理石阶上来了,有一些低级的佣人居然也在。

千影门里所有的影卫自然是站在里刑台最近的地方,他们很少以身形示人,通常都影藏得如果魅影,那些不配拥有影卫的人便趁这个机会好好打量他们。

刑堂很吵,似乎每个人都在说话,但又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薛凌风听到这种闹哄哄的声音,头又更痛得厉害。

双飞一个人跪在刑台上,铁索捆绑的地方因为卡得太紧,已经勒出一些血痕,他看见薛凌风进来,便抬起头来看他。霍君站在他身边,看见他竟敢抬头,立刻抬手煽了一个耳光。双飞只能把头低下来,霍君又对他狠狠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又是一个巴掌。

霍军总觉得,只要是从他千影门里出去的,就永远是他训练的影卫,自己就永远有权利支配和改造他们,哪怕是逃出去做了皇帝,看见他霍君也该老实的跪着。

薛凌风从门外走到刑台后面的高台上,那里摆着庄主专门坐的长椅,面前还放着茶水和一些食物,椅子上垫着缎面的厚垫。

“庄主,您还好吧?”

余凡看见薛凌风坐下来,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便弯下腰来询问,“要不您回去休息吧?”

薛凌风摇头。

余凡看了看他,又接着说:“我知道您舍不得他,但是犯下这样的重罪,必死无疑,不如不要看了,省得闹心。”

“我没事。”

薛凌风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着李玉白,他是庄里的大护法,也是掌管庄里律法规则的人,“时辰是不是到了?你让下面的人都给我闭嘴。”

李玉白还没开口肃清,站在刑台上的霍君倒是先吼了起来,“吵什么吵?说完没有?!都给我闭嘴!”

庄里好像人人都怕这个没有人的四护法,再没一个人敢开口,大堂里瞬间安静得可谓鸦雀无声。

霍君吼完之后,扭过头来看着高台上的李玉白和薛凌风,薛凌风冷冰冰的望着他,大概这个霍君是在数算着时间,真的是一刻都不耽误。

李玉白看了看安静下来的众人,上前一步,高声说道:“时辰到——”

“据本殿律法以及千影门门规,凡是有泄露庄内机密者,凡有背叛出逃者,凡有勾结外邦者,一律以死罪论处,若为影卫,则罪加三等,需去衣受刑,刑毕方可处死。”

李玉白刚刚说完,霍君便对着双飞解气的哼了一声。

转而又回头对着李玉白道:“大护法,此人既然是千影门的影卫,受什么刑是不是也该由千影门来定夺?”

李玉白点点头,“是影卫的话,自然是由霍大人来选刑。”

“既然如此!”霍君对着在台下的下属一伸手,“拿来!”

一个下属战战兢兢,飞快的送上来一本刑册,上面记载着千影门的各种刑罚。霍君熟门熟路的翻到倒数第三页,走到高台下面,递到薛凌风的桌子上让他过目。

“这是按律法上的规矩办,请庄主和李大人过目。”

薛凌风看了霍君一眼,又扫了一眼书。看过之后,他把书拿起来,又起身从高台上面走下来,走到霍君面前盯着他,但却又是对李玉白说道:

“李护法,你是不是还有一条规矩没有说?”

李玉白看着薛凌风和霍君,在脑海里飞快的回想了一遍,“属下不知,请庄主相告。”

薛凌风盯着霍君笑了笑,霍君看着他不明所以。

“李护法,你是真忘了?蟠龙山庄里的规矩,我若替他受刑,是不是可以免他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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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4 章ˇ

薛凌风的话一说完,台下立刻炸开了锅,惊呼和议论像翻滚的潮水一样迅速在人群中扩散。

台上的李玉白呆呆的望着薛凌风,半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霍君则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凌风一直没有等到李玉白的答复,便转过身,抬眼看着他,“李护法?”

李玉白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声音却因为觉得难以置信而十分不连贯,“是……是有,既然庄主愿意为其代刑,死罪自……自然可免。”

薛凌风点点头,又重新看着霍君,把刑册还到他手上,“霍护法,你既然说这刑册上是按律法的规矩定刑,那就按你说的来。”

霍君低头看看刑册,又抬头看了看薛凌风,他到此时此刻仍然说不出来话。

“庄主,不可!”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余凡,他急急忙忙从高台上下来,赶到薛凌风身边,“庄主,万万不可!”

余凡虽然对千影门里的刑规不是十分懂,但是他也知道那本刑册是分两卷而成的。前一卷只是责罚,虽然过程痛苦,但是其目的仅是为了让人牢记教训,并不摧残筋骨;后一卷才是刑讯,是对付罪无可恕的叛变者或者是抓来审问的敌人,不会管人受多少伤,也不会管人抗不抗得住

他方才眼见那霍君已经把书翻到最后几页了,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他没想到薛凌风已经看过书了,还做这样的决定

薛凌风淡淡的看他一眼,然后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

既然只是替刑,刑罚就自然不会有所减免

薛凌风代替双飞跪到刑台上的那一刻,台下的惊呼声更大

因为有人替刑,所以双飞被拉了起来,不用再跪薛凌风跪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终于有机会跟这个男人说话,尽管这个人到了这一刻还是不愿意看他

“收回你说的话!”

侍卫刚把双飞身上的铁链解开,他便挣脱他们冲到薛凌风的面前,”你会被毁了,知不知道!”

侍卫从后面赶上来,把双飞拉开,掌刑的人走上刑台,开始脱薛凌风的衣服

“我求求你了!不要这样!”

双飞虽然被拖开到一边,但是仍在挣扎,只是按着他的人太多,他已经挣不开,无法再靠进到那个人的身边

“这是我一个人做的,不管什么惩罚也是该由我来承担!”

薛凌风像是本没有听见双飞的话,不发一语的跪着,任由别人脱他的衣服,他始终不朝他的影卫看一眼,只是盯着那放了烙铁的炉火发呆

橘红的火焰没有温暖他苍白的脸色,也没有温暖到他烫得厉害 ,却感到寒冷刺骨的身体

“薛凌风,你别这样!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双飞看见那些人一件一件的脱掉薛凌风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那样毫不反抗的舍弃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肯放下的骄傲和尊严。

只是为了保一个影卫的命?

“你告诉我为什么!”

还没有用刑,只是看着薛凌风赤身跪在那么多人面前,双飞就觉得已不堪忍受,如果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是不是他就会宁可让归墟被处死?那此刻跪在这里的人,就不会是这个人了。

“主人,我求你起来好不好?“

他只算错一步,他唯独没有算到薛凌风会替他一死。原来他还是这么爱他吗?只是当时他们彼此都没有发现?

薛凌风终于有了点反应,但却是对着身边的护卫,“让他闭嘴,我不想听见他说话。”

侍卫拿来堵嘴的白绸,正待给双飞堵上,薛凌风冷冷的命令又传过来,“让他滚出去。”

“是!”

几个侍卫架着双飞往外面拖,无论他怎么挣扎,他还是离刑台上的男人越来越远,直到被层层的人群完全阻隔,再也看不见,至始至终,那个男人终不曾看他一眼。

双飞一直被拖到刑堂外面的一棵冷杉树下面,把他拖过来的侍卫为了防止他再跑到刑堂里面去,便用绳子把他绑在树上。

刑台上,当最后一个铁环扣到薛凌风的脖子上时,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仰起头,一旁掌刑的几个人等他自己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适应的姿势之后,便用铁寮把他的头固定在刑架上方的撬杠上。

呼吸越是艰难,肺部才需要用更大的力。这样,一旦肺叶被铁针刺穿之后,人呼吸时便会产生生不如死的痛苦。

按照规定,受刑时是不可以用内力扛刑的。余凡领着御药堂的老大夫来给薛凌风把脉,只要确定他刚才喝下去的散功伞已完全发挥效力的话,便可以开始用刑。

大夫把脉时,余凡就低头在一边站着,他知道到了这一刻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看到薛凌风刚刚被冷水泼过的身体在微弱的颤动时,只能无奈的移开目光。

“他……他看不见吧?”

薛凌风忽然艰难的小声问道。

余凡知道他问的是谁,便凑过去,低声答道:“放心吧,已经带到刑堂外面去了。侍卫怕他再进来,给绑树上了,不过您放心,完了就会解开他。“

薛凌风没再说话,每一次的呼吸都好像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可是他脑海中不停涌现的那些画面,却似乎要把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完全抽离。

双飞被绑在树上,本动弹不得,即使他再怎么想知道刑堂里面发生的事,他也只能从被挤到大理石阶上站着的人们脸上猜测一二。可是被挤到那里的人,都是庄里一些闲散的佣人,他们即使是全力伸长脖子,也难以看清楚形台上到底进行到哪里了。

或许这一次,他真的错了。

双飞已经放弃了从树上挣脱下来的努力,他仰起头看着飘在秋季碧蓝天空上的朵朵游云。

他觉得它们从他的头顶飘过,会一直飘到那些已经逝去的岁月之处去。

还是多年前,那么简简单单的日子才是真正快乐的。

而眷恋那种日子的,不止有他,还有薛凌风。也许正是因为这一份放不下的眷念,所以才让他们两个人谁也狠不下心来斩断,明明已经不再合适了,却偏偏要强行的纠缠在一起。

要说他们之间的爱,那也是从前尘往事中带出来的爱,十年的分离,让他们这份一直远远飞离出尘世之外的爱遭到了现实的猛烈冲撞。

所以,薛凌风的眼睛里看着他时,总是会现出犹豫和迷离;所以当他救走归墟的那一刻,就想着不如就此离开,和身边这个憨厚的男人浪迹天涯。

但事实却是他们谁都没有看透的。这份爱或许不坚定,但是仍然执着;或许不纯净,但是仍旧深刻。于是薛凌风还是宁可牺牲一切也要去救他,于是他在最后的时刻,仍是没有和归墟一起坐船离开,选择了死也要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但他最错的也就是选择回到这个人身边。

因为这个决定,所以薛凌风现在就不得不在刑台上为他受刑。如果当时他走了,过一段长久的岁月,说不定他们彼此就忘记了。

转眼间,日头已到了正午。

刑堂外面有着秋季干燥的温暖气候,但这也是寒冷来临之前最后一次回暖,南去的鸟儿正成群结队的从刑堂上空飞过。

而刑堂里面仍是终年不变的寒冷和湿气。

“把铁环都取了,休息一会。”

掌刑的人吩咐手下,让他们把薛凌风脖子上卡着的铁环都去掉,好让他可以呼吸得轻松一点。

尖锐的铁针已穿透他的肺部,牢牢卡在他的肺叶当中,在这个男人的每一次呼吸时,造成难以忍受的痛苦和伤害。

台下的人已经看得没有一个再出声的,整个刑堂里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刑架上的男人鲜血滴落的声音。

余凡一直就没朝刑台坐着,他早早就把椅子换了个边,朝着墙摆着。他听见刑台上的人说给薛凌风松开,这才转过头去飞快的看了一眼。

他只看见薛凌风的背影,他左右两边,每一边的背部都透出三铁质针头,那七寸长的铁针把他的肺叶连同整个身体的穿透。

只看一眼便可想而知受刑人此刻的感觉。

可薛凌风一动都没有动,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余凡搞不清楚他是在强行忍着,还是已经昏过去了。

只是,还没等余凡搞清楚,领刑的人便又示意手下的人泼了一桶水过去。

“继续行刑。”

余凡头“嗡”的一声响,这才休息了多久?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找同样是眼睛一直看着地板的李玉白。

“李护法,要不就算了吧?这还得多久啊?”

李玉白也很是同意,他和余凡一起走到霍君那边,整个过程,只有他一个人是一点不漏的看着。

“霍护法,庄主本就有病在身,我看这样也就可以了。”

霍君转头看看他们两个,又转头盯着刑台。台上的刑卫们已经在准备下一步的刑具了,薛凌风还是默不出声,任由他们再次把自己的脖子勒住。

锁好镣铐后,又是新一轮的鞭打和烙刑,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地方再撕裂新的伤口,然后又在这些地方用上烙铁。

烙铁烙下去的时候,薛凌风终于挣了一下,刑架上垂下的铁链也跟着震动起来,发出一阵闷响。

霍君没再看下去,起身说道:“李护法,既然你主管刑律,便由你决定吧。”

余凡和李玉白看他往刑堂外面走了,当下便宣布停刑。

双飞在外面看见刑堂的人都渐渐出来了,大家都边走边议论纷纷。几个护卫穿过人群朝他走过来,一声不吭的给他松绑。

“他怎么样了?”

双飞急切的问他们,几个侍卫看了他一眼,又互相对视了一下,即然连庄主都替这个人受刑,他们也变得不敢再随便造次。其中一个人回答道:

“大护法已经宣布停刑,庄主被送到御药堂去了。”

双飞看了看他们的神色,又立刻追问道:“他伤得重不重?”

他们解开了双飞身上所有的绳子,都不说话了,最终还是那个人说道:“我们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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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5 章ˇ

御药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地方。

双飞进了几次,每次都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他只能看着许多侍女提着各样的药箱进进出出,神色匆匆。

没有人肯告诉他薛凌风到底受了什么刑,现在怎么样了。

他便安静的坐下来,坐在御药堂门口的石阶上等着,直到太阳缓缓西沉,暮色笼盖了天空,就像这么多年来,他在那个男人窗外渡过的每一个寂静的夜晚。

夜渐渐深了,天起了凉风。秋虫热闹的鸣唱在一阵一阵不知从何吹来的冷风中,变得断断续续,时鸣时歇。

天边挂着一轮孤独的冷月。

看门的守卫已经换过三次班,双飞还是在开始的地方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他看到二护法余凡从御药堂里走出来。

“我主人怎么样了?”

余凡刚刚走出御药堂,这个男人便立刻迎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余凡这次认真地看着双飞,他真想看出些什么门道来,这个男人除了漂亮,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薛凌风连命都不顾。

可他看不出来,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羁绊,在他的眼里,双飞始终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他不怎么样。”

余凡绕开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可不可进去看看他,护法大人?”

身后的人又追上来,余凡看出他眼睛里深深的忧虑。

“庄主说了,他不想见你!”

听余凡这样说,双飞没再追上去。余凡走出老远,又回头看了看他,他以为这个男人一定走了,没想到他只是又回到楼梯边默默的坐下,在冷风里抱着膝盖静静的等着。

第二天上午,余凡再来御药堂的时候,又看见那个男人仍是坐在那个位置,看着御药堂里进进出出的人,向每一个有可能知道薛凌风情况的人打听消息。

双飞看见余凡走过来,便走过去跪下,给他行礼,“余大人,对不起,昨天我太冒犯了。”

余凡见他跪下,便摇了摇头,让他起来,对他说道:“你不用再跪了,霍护法已经说了,你不再是影卫。”

见那男人睁大了眼睛,余凡便又说道:“你也不用再叫庄主主人了,你以后称呼他,便和我们一样称庄主吧。”

说完之后,余凡并没有看出双飞显出什么高兴或者激动的表情,这个男人只是沉默的站了很久,然后低声说道:“是。”

看着余凡没入御药堂中的身影,双飞又坐在石阶上,转过身来。他不再是影卫了,不再是那么低贱,被人看不起的影子,为什么他却没有欣喜若狂的感觉?为什么他却没有自由了的喜悦?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变得和他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他反而觉得他和薛凌风,越来越远了?经历了这么久,他们的命运终于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刻吗?

双飞低头坐着的时候,一个边哭边跑的女孩子顺着石阶跑上来,直往御药堂里去了,她路过双飞身边时,看了他一眼,她脸上挂着泪,看到他在这里坐着显得有点吃惊,但没有停留就径直进去了。

双飞认出来她是慕容璃,整个蟠龙山庄都知道她是薛凌风最喜欢的女孩子。她进药堂的时候,门卫看到是她便都没有阻拦。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慕容璃红着眼又出来了,她走到石阶上来时,双飞叫住她,

“慕容小姐,庄主怎么样了?”

慕容璃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余凡大人不让我看凌风哥哥。我只远远看到很多人站在凌风哥哥床边上,在绑他,我不知道为什么。”

说完她又抬起头,哭着看着双飞:“我听庄里人都在说凌风哥哥伤得很重,为什么会这样?我昨天早上见到他回房的时候,还好好的!”

双飞听完她说的,没有回话,又在石阶上坐了下来,不管要等多久薛凌风才会愿意见他,他都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如果薛凌风一直不见他,他就等他到从御药堂里出来的那一天。

第三天晚上,余凡正在薛凌风床边守着.

床上的男人紧紧闭着眼,满头都是细密的汗水,呼吸很重。

余凡知道他现在难受,便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庄主,你想不想喝水?”

薛凌风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余凡便闷闷的坐在一边,让薛凌风继续休息。只是刚刚靠过去,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薛凌风身体里那异常的高热。御药堂的老医者们都没见过千影门里那么刁钻的手段,他们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薛凌风身体里的针取出来,但又没办法让他的温度降下来。

他们都建议要找欧阳玉来看看,可是庄里能找到他的那支唯一蓝香已经没了。余凡知道,薛凌风也必然知道那支香去哪里,可余凡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再怎么痛苦,连一句责备的话也不说。

忽然,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二护法,哑声问道:“他还在外面吗?”

余凡点点头,“一直在。”

薛凌风沉默良久,终于说道:“让他进来。”

余凡从御药堂出来的时候,夜晚的寒气让他战栗了一下,他的目光直接投到那个位置,那个男人仍是不出所料的等在那里。

既然薛凌风不对他说什么,那自己有再大的意见也不好去指责他,于是余凡有些不情愿的走过去。

双飞看到余凡走过来,立刻站了起来,还不等对方开口,便抢先道:“庄主愿意见我了吗?”

余凡不情不愿的看他一眼,“是啊。”

“谢谢!”

余凡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飞快的跑到御药堂里去了。他看了看那人急急冲进去的背影,便没有再回御药堂,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小小的木屋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馨香,烛台高高的立在房间的四角,幽静的兀自燃烧。

薛凌风靠在床上,看着进来的人,那人一句话都不说,就只是在他床边跪着。

最终还是薛凌风先开口,“你不吃不喝的在外面坐着,是干什么?”

双飞抬头看了薛凌风一眼,又压低了头,低声说道:“主人,对不起。”

薛凌风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会,然后又挪开,“余凡有没有告诉你,不用再叫我主人?”

跪在地上的人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又是过了好久才答道:“余大人说过,是属下忘记了。”

声音里,有一份被刻意压抑的失落。

只是薛凌风没听出来。他只要看着这个人,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和那个影卫在一起的情景,只要他一想到这些,就会觉得身体里的血要开始逆流。

“你自由了,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想和谁走都行。”

薛凌风说完以后,又没有等来地上的人有什么回应,到是尖锐的疼痛随着他的呼吸在他的腔和伤口处蔓延,他把手放进被子里,紧紧拽着床单。

双飞还是什么都不说,但是这样的痛苦却很快让薛凌风失去了耐心,声音也变得烦躁起来:“你想见我到底有什么事?”

他怎么以前就没有觉得?这个人老是不说话的毛病这么折磨人?

其实双飞是被他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能有什么事?他不就是想见他吗?不就是想可以陪在他身边分担的痛苦吗?

可是这样的回答他又没法快畅的说出来,只要在他没有想出办法说清楚他和归墟的事情之前,他就没办法和薛凌风好好谈话。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薛凌风本不主动问,他无法判断他有没有看到他和归墟的那一幕。

难道薛凌风全部都看见了吗?

双飞心里揪了起来,他被薛凌风甩掉,这样的痛苦他还能承受;如果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而失去了他和薛凌风之间的可能,那他不可能可以受得了。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留一会?”

仍是跪在地上的人,终于小心翼翼的开口。

薛凌风没劲再和他耗下去,干脆转过头,朝里闭着眼睛。

他以为不看他,就会好点了,没想到只要这个人的气息存在在他的周围,他就会觉得锥心刺骨的疼痛。

想让他滚出去,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你去喊大夫过来。”

大夫站在床边,把薛凌风的手束缚在床头,以防他换药的时候因为痛而触动到伤口。

“庄主,这种止疼药不能用多了,会造成创口溃烂的。”

薛凌风在床上一声不吭,双飞跪在一边也不再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薛凌风,尽管绑手的是柔软的布料,但因为连续的束缚,手腕上还是出现一道道的红痕。

自己对不起他,双飞看着那暗红的伤痕,因为视线的遮挡,他无法看清楚薛凌风其他的伤处。

他想起这个人总是对他说,再给他一点时间。其实他一直在努力,是自己先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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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6 章ˇ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余凡和李玉白一起来御药堂看薛凌风.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看见那个曾经的影卫仍然跪在地上,离床不远的地方.看见他们进来,他并没有起身,只是简单的行了礼.

余凡和李玉白没去跟他计较,也没吩咐他出去.这个人现在已经不是影卫了,不必再听从他们的命令.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霍君放过了一个活着的影卫,给他自由.

这个男人一夜之间已经从一个被众人不齿的下贱影卫变成了整个蟠龙山庄里最悠闲和自由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他不再属于蟠龙山庄了,因为他不再是影卫,又没有被赋予新的职务.

薛凌风依旧是安静的躺在,闭着眼,脸色苍白.虽然房间里生了几个暖炉,但他却盖着厚厚的被褥.没人像他这样受了这种刑以后还忍了这么久,因为他们往往受刑完毕便被处决了.第四天了,即使用了大量的药,他仍然觉得自己的肺里像是放了两块烙铁,它们无时无刻不是烧得通红,让即使他觉得在再累再疲倦,也没有办法可以睡着一会.

但是他又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知道他的两个护法进来了,不仅没有睁开眼睛,更没有开口和他们说话.

李玉白看见大夫正好过来,便上前问道:"庄主怎么样了?"

老医者摇了摇头,"请恕老夫无能,欧阳大夫还没有请到吗?"

李玉白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薛凌风:"派了很多人出去打听了,还没有消息回来,真的不好找."

"徐大夫,庄里最近事情多,我们也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还是要靠您多费心了."余凡也看了看薛凌风,然后又看了一眼跪在那里不发一语的男人.

在御药堂外面等了几天,又跪了一晚上,他的脸色也比薛凌风好不到哪里去.

"二位护法大人太客气了!"徐大夫连忙行礼,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无非就是把去痛的药膏给薛凌风涂上,可是已经用得过多,这两天都不能再用。

李玉白和余凡没有久待,很快就走了,徐大夫给薛凌风看了看伤口之后,也关上门出去了。

房间又陷入一片沉默。

早上的阳光从窗户晒进来,直直的照在双飞的身上,他竟然没有躲避,麻木了一般的跪在原地。

如果不是他拿走了蓝香,薛凌风此刻就不会躺在这里生不如死。

虽然内疚和担心,但不能不承认,他看到薛凌风替他受刑时,心里那一刻的震惊和窃喜。他没想到,他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那个瞬间,让他觉得这么多年的孤独和折磨都是值得的。但是为什么这一刻来得这么晚?

为什么要发生在他几乎已经心灰意冷,决定放弃的时候?

如果他早一刻知道薛凌风的感情,他不会和归墟那样的,他甚至都不会有要离开的念头。哪怕他要做一辈子的影卫,哪怕薛凌风的这份爱是锁在柜子里的蜜,只能看不能吃,他只要知道它是存在的,就什么都够了。

可是这一切到了现在都只剩后悔和害怕,他怕,这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如果有生以来他头一次为自己争取一下,命运会不会帮他一把?

“你不要老是跪在那里,去休息吧。”

一夜之后,薛凌风终于又开口跟他说话了,但是语气却很冷淡。

双飞抬起头,阳光照得他的眼睛变成了琥珀色,连里面隐藏着的不安和紧张也被光线照了出来。

他站起来,走到薛凌风床边,第一次主动的接近他,"你好点了吗?"

既然不能再叫主人,他也不想叫他庄主,他不想变得和其他人一样了.

薛凌风不回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他想揭开他的被子,看看他身上的伤口.

薛凌风还是不理,过了一会,他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揭开,然后一双手慢慢的抚上他的身体.

它们带着特殊的凉意,透过层层的纱布传到他的伤口深处,让那火烧般的感觉顿时缓和下来.

他的双飞,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可是这种舒服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薛凌风的脑子里忽然又浮现出那些伤人入骨的画面出来,这双手开始抚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甚至是那肮脏的□,也是带着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凉意.

自己对他交付完全的信任,他却那么毫不犹豫的利用它们吗?既然早都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为什么还要对他说爱?

"你走吧,我好累,想睡一会."

双飞听出来了,薛凌风的声音里又开始带上那种不耐烦的语气.他们现在变成这样了,薛凌风好像完全无法心平气和的和他说上一会话.

而薛凌风现在本不想听这个男人说任何其他的东西.那些他曾经喜欢的,这个人看着他时的眼睛,这个人和他在一起时的温顺,这个人对他坚贞不渝的爱,现在全他妈成了狗屁,他现在就只想要一个,那就是解释.

自己能为他做的,能为他们两个人做的,他都做了.他不会去问,也不会去催他,他就等着他自己来和他说清楚,或者两个人从此以后好好在一起,或者从此恩断义绝.

如果他一直什么都不解释,那就只能说明他本就不爱自己.

"我可以等你醒了再来吗?"再说话的时候,床边的男人又变得小心翼翼的了.

薛凌风又没理他,直到他听到这个人默默离去的脚步也没有任何表态.

他可以随时来,但是如果不是来跟他解释,他一样会让他滚出去.

双飞心里也明白了,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不可能再是薛凌风问一句,他答一句,薛凌风不问的,他就可以不答.

他必须自己说给他听.

可是那个男人能理解他吗?他能懂吗?

他能不能理解自己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千影门的时候,如果没有归墟,如果不在那样的环境里找一个可以相互扶持一把的人,他会坚持不下去?

大概也怪他太不能吃苦了,不能一个人承受,他是很没有用,但是他也想活下去.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双飞看见王三又在摆弄他的花草.已经到了秋天,他的花草几乎都完全枯败了,但是他还是心的在那里拨弄那些光秃的枝头,这样明年春天再来的时候,它们可以生活得更好.

"庄主还好嘛?"

王三看见双飞走过来,便直起身子和他打招呼.那人脸色灰白的,一脸倦容,不会出去了三四天,一直没睡觉吧?

双飞看了一眼王三,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回房躺下来,有些习惯改不掉了,比如不喜欢说话.

就明天吧,他去告诉那个男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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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7 章ˇ

说的是明天,其实已经是四天以后了.

王三天天就看见那个男人一早从屋里出来,在后门的石阶上坐着,一动不动的沉默上一整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再进屋去.

他似乎是在看着自己摆弄花花草草,但似乎又是在看别的地方.

双飞再回去御药堂看薛凌风的时候,天已经变凉了,没有明媚的秋阳,没有蓝天和浮云.

但是那个男人似乎好多了,他进去房间的时候,正看到他靠坐在床上,和李玉白还有余凡在谈事情.

见到他进来,蟠龙山庄的两个护法竟然默契的一起向薛凌风告辞.薛凌风没有拦他们,坐在床头静静的看着几天没有出现的人.

双飞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够好了,可是当薛凌风看着他的时候,他还是浑身都紧张得绷紧了.他竟然就那样站在门口,没有再上前一步.

"有事?"薛凌风微微抬眉,语气淡淡的.

"嗯."双飞垂下眼,不再去看他,仿佛这样可以多少逃避一些,"我想说这次的事."

薛凌风也没叫他过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冷静的说道:"你说吧,不要骗我."

"我们在千影门里认识的."

"他帮过我很多."

"他救过我两次,有一次他还差点死了."

双飞其实已经想好了很多该说的话,但是等到了在薛凌风面前开口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却变成了一句一句艰难的往外吐.

"他和我,其实我们……”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薛凌风等了一会,见那人紧紧咬着唇,不知所措的站在门边,很想说,但又说不出来的样子,便淡淡说道:

“你就说你是怎么救他的吧。”

双飞抬头看了一眼薛凌风,对方正看着自己,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但是他心里会不会嘲笑自己的笨拙?

“那天我听到二护法大人和您说了他被抓的事情之后,我就想好了要救他。那晚我在您的药里面下了蒙汗药,对不起……”

说到这里的时候,双飞不自觉的去看薛凌风,对方一脸平静,没有打断他,于是他又接着说道:“然后,等您睡着以后,我偷拿了您的令牌,去药堂的宝库里取了蓝香,又去了刑堂放人。”

“后来我们一直逃到水边,当时没有船,他的腿也不能再走了,我们就在岸边的一个岩洞里等船来。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有船来的时候,我们就……”

后面的事情两个人彼此都知道,双飞就没有再说了。

薛凌风见他又很长时间不开口,便问道:“你说完了?”

“嗯。”

“那你们在岩洞里都干什么了?”

双飞听薛凌风这样问,飞快的抬起头来,想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发现什么,但他什么都看不出来,薛凌风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在等他的答案。

他应该不知道吧?那一夜的事情他一定不知道,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又怎么可能会去替自己受刑?

双飞想了四天,想到的答案就是,他可以坦白一切,唯独不能说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因为,这确实是他彻底背叛他的证据。他一说出来,他觉得薛凌风不可能会原谅他,不可能会再接受他。

可他很想回到他身边,和他在一起。

“没干什么,我们就只是在等船来。”

双飞说完,再没看薛凌风。他祈祷老天爷帮他这一次,他这辈子只要这一次就够了!

薛凌风沉默无语的看着双飞,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骗他?!

口里忽然涌起一股血腥味,薛凌风狠狠把它咽了下去,“双飞,你有没有骗我?你和他什么都没做吗?!”

门边人似乎有片刻犹豫,但还是说道:“没有。”

薛凌风没再说话。这一辈子,他也就只把完全的信任给过他,而他的每一次欺骗,都是直接伤到他的最深处。

他说他会很快回来,结果让他一等十年;他为他第一次喝下苦涩的药汁,结果被他下了蒙汗药;他希望能听到他完整的解释,结果他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想把他骗过去。

他不想要这种充满欺骗的感情。

双飞见薛凌风一直不说话,只是一个人低头坐着,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主人?”

他试探着□上的男人。

薛凌风听到他这么叫,苦笑着摇了摇头,“双飞,如果我不来,你会和他一起走吧?”

“我不会!”门边的人答得飞快,完全不加思考。

继续骗吧,把他骗个够,他真以为自己没有听见那个归墟三次问的时候,他三次都回答的是要和他一起走吗?

薛凌风觉得,身上的伤口忽然又剧痛起来,甚至让他很久都无法说出来一句话。他闭上眼睛,直到疼痛变得可以忍受,他才看了一眼始终站在门口没有挪动半步的人。

“你还有别的事吗?”

双飞听到薛凌风这样问,惊讶的看着他。他以为他还会继续问他其他的问题,他还以为要在他的问题面前编上一百个谎言来掩盖那个弥天大谎。

“我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吗?”

就这样了吗?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薛凌风竟不再多问一句?

薛凌风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就重新躺下来,背朝着外,微微蜷起身体。既然那个人不想说,他就不会再去问;他想要欺骗他,他就接受他的欺骗不去点破。

即使让他重新选择一次,再重的刑罚他仍会去替他承受,因为不论是曾经,还是遥远的以后,他都不可能再这么深刻的去想念一个人,等待一个人。

日子慢慢又恢复到一片平静。

不久之后,第一场大雪覆盖了蟠龙山庄。

王三的花草被雪淹没了,他心急如焚的拿着刷子扫除上面的积雪。

薛凌风站在双飞的门口,并不进去,顽皮轻灵的雪花旋转着落在他的肩头,他目光沉静的看着屋里面的男人。

“你冷不冷?”

“不冷。”房间里有两个暖炉在奋力燃烧。

“吃饭了吗?”

“吃了。”

然后两个人再没一句话。薛凌风站了一会,连屋都没进,很快就走了。

两个月了,薛凌风和他一直就这样。再也没有和他一起吃饭,也会不长久的盯着他看。

开始时,双飞自己也主动过那么几次。

在他面前主动的脱掉衣服,在他淡得冰水一般的注视下,主动的趴下去服侍他。

在千影门经受了无数的痛楚才学会的克制和忍受,现在又要改为主动和热情,简直是让他把当年受的那些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薛凌风也不是没有欲望,但他就是不要他,如果他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出来,就宁肯让他出去,然后自己用手。

双飞心里清楚,薛凌风肯定还在为什么事情生他的气,也许就是那件事。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主仆的关系,但是已经是习惯的,他不敢过多的去问他的想法。

他偶然问的时候,薛凌风从来不回答他。

光如同雪一层一层的覆盖掉,流逝得飞快。

年关将近的时候,薛凌风却忽然又要出去寻宝。

庄里人都觉得惊奇,因为他们的庄主很久都没有出去找过宝贝了。

临出发的那天晚上,双飞一直没有等到薛凌风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于是,他决定过去找他。

自从薛凌风替他受过刑,好像他在庄里的地位也发生了默默的变化。其他人再怎么看不起他,也不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嘲笑和讽刺。再说,霍君也说过他不再是影卫了。

所以,双飞去找薛凌风的时候,门口的侍卫这次没人阻拦。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门虚掩着,薛凌风正在里面和慕容璃说话。慕容璃似乎有些不快,不断的嘟着嘴甩头,薛凌风看着她笑,并没有生气。

双飞没进去,也没敲门,站在外面一直等到他们说完,时间竟不觉过了两个时辰。薛凌风显得已经有些疲倦了,慕容璃起身来和他告别。

慕容璃拉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双飞,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呢?怎么不说一声?”

她仰起头问双飞,但是并没有真的等他的回答,接着便离开了。她也困得不行了,明天还要早点起来,偷偷爬到那个雪松上去看薛凌风离开。

双飞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男人,原来他今天晚上本没有打算去跟他告别。

薛凌风对他的出现没有半点意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在他的房间外面站着。

他灭了几盏油灯,只剩下屋角的一点烛光,然后走到门边问道:“有什么事?”

双飞见他吹了灯,打算准备休息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想和自己多什么,“明天你要走吗?什么时候回来?”

薛凌风沉默了一会,“两三个月吧,怎么了?”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寂,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我等你回来。”

看着双飞离开,薛凌风什么都没再说。

难道他会感觉不到,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吗?

薛凌风去了很久。

庄里元宵的盛宴也没有赶回来。

虽然庄主不在,但是节还是要过的。元宵的晚上依然很热闹,只有双飞是一个人。他在山腰的那个石凳上坐着,看着从山脚延伸上来的那道小路。

天上的月亮独自成了一个圆,惨惨淡淡的照着山林的积雪。原来没有了薛凌风,他并不属于这里。他在这里渡过了十多年,可是竟然没有丝毫让他留恋的地方。

既然是是为了他,那么自己就应该变得对他更有用,就像从前可以时刻守护着他一样。

三天之后,欧阳玉又来给双飞诊治。

这一年来,他基本每隔三个月就会来一次,老是完成着薛凌风交代的任务。

但这是他最后一次来了,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薛凌风好像也听照他的要求,没有让那个人受过刑或者什么重伤。

“庄主不在啊?”

欧阳玉见到双飞以后,随口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薛凌风已经出门寻宝快两个月了。

双飞轻轻点了点头。

他和欧阳玉已经不陌生了,他们交道了多次,所以他说的话,他偶尔会有回应。

“好啦,这是最后十副药,以后你只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就不会有问题了。”

欧阳玉把药方递给一边候着的王三,王三接过方子,步履蹒跚的出去了。

“欧阳大夫,有件事想求你帮忙,你可以恢复我的武功吗?”

双飞看着欧阳玉,很认真。

欧阳玉喝茶正喝到一半,差点喷出来。

“你用天蚕丝锁了我的道,但是我现在既然已经没有事了,你可不可以解开?”

欧阳玉发现这个男人表情严肃,丝毫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呢?你要武功干什么?”

刚问完,他又觉得自己问得很笨,一个以前有过的武功的人,哪有不想把武功要回去的?

“可以吗?”

双飞只是追问了一句。

"你做这个决定,有没有问过庄主啊?”欧阳玉还是不敢随便动薛凌风的人。

双飞开始没说话,但随后又抬眼看着欧阳玉说道:“你帮帮我吧。我想留在他身边,我需要一个借口和理由。”

半个月以后,余凡不可置信的看到双飞跪在自己的面前,“余大人,我想做庄主的侍卫。”

余凡半天吭不出来一句话,一个影卫变成了一个侍卫?他管蟠龙山庄的安全问题这么久了,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薛凌风终于回来了。

庄里的众人按照规矩都站在门口迎接。

双飞也在,他站在迎接的侍卫当中,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褐色衣服。

薛凌风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余凡领着他们走过去。

“庄主。”

侍卫们一同给薛凌风行礼问安。

薛凌风的眼睛在他们身上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双飞也在里面的时候,他立刻转头盯着余凡。

“庄主,属下待会跟你解释。”

余凡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薛凌风刚准备再说什么,一个艳红的较小身影从马车扑下来,一下子就跃进薛凌风的怀里,那漂亮致的脸上,一双眼睛惴惴不安的看着众多的人群,又更紧的把薛凌风抱住。

“庄主。”

连声音都充满了让人怜爱的弱小和不安。

薛凌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吸引过去了。

在双飞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薛凌风弯下腰,耐心的替那个男孩系好棉袍的身影。

那个男孩大概十五岁的年纪,正像十年前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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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8 章ˇ

余凡站在一旁,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那个男孩子,顿时也吃了一惊。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去站在他身边的双飞。

那个人默默的看着,不发一语,可余凡却看加他握着剑的手指紧紧收紧,关节都泛出白色。

余凡知道他此时受到的刺激有多大。

李玉白在一旁开口: “庄主,您必定旅途劳动了吧?是先回房休息,还是先用晚膳?”

薛凌风看了看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的男孩,轻声问道:“小安,你饿不饿?”

“我饿。”男孩仰起脸,声音很小。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这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山庄里,薛凌风是他全部的依靠。

薛凌风很体贴的了他的头,对李玉白吩咐道:“先用膳吧,送到我的房间里面来。”

接着他又转头看着余凡,“你也来。”

最后,他的目光才在双飞身上落下,但是只是很轻的一瞥,便牵着身边的男孩往庄里去了。

余凡领着双飞去薛凌风的房间的时候,不住的偷偷看他,他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即使是个没什么关系的外人,他也能理解双飞此刻心里的感受。他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薛凌风。

只从这个人为了薛凌风,忍受那么大的痛苦恢复武功就可以看出来,有好几次,他都看见他忍得满头是汗。

虽然他对当过影卫的人也有偏见,但这份爱不论来自多么卑微之处,也应该得到尊重。

到了薛凌风的住处,余凡终于回头看着他,“双飞,要不你不要进去了。我会和庄主说清楚的。”

双飞淡淡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没进薛凌风的房间,两个人的笑声就从里面传出来,然后是那个男孩子好奇的声音:“这个好吃,像螃蟹的味道!”

双飞只是听着,默默的。

余凡敲了敲门,得到薛凌风的许可后便和双飞一起进去。

那两个人原来是在吃饭,可是那男孩却不坐在凳子上,而是趴在薛凌风背上,用手搂住他的脖子,只探出脸来小口的尝薛凌风夹过来的东西。

如果觉得不好吃,他就立刻吐掉。

他们,显然已经非常熟悉了,在一起的时间恐怕也不是一两天。

薛凌风抬头看见余凡和双飞进来,便把人从背上拉了下来。那男孩似乎很怕生,看到有人进来,也立刻不笑了,乖乖坐下来,安静的自己吃东西。

薛凌风走到他们面前,先是看了看双飞,然后又盯住余凡,“这是怎么回事?”

“我请欧阳大夫解开了我的道,是我自愿做侍卫的。”双飞替余凡开的口。

“他想做你就让他做?”薛凌风仍是看着余凡。

“这个,庄主……”余凡正想着怎么说,双飞的声音就从后面传过来。

“我求余大人的,开始余大人不同意,是没办法才答应我的,不关他的事。”

薛凌风终于把目光落回了双飞身上,他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他的一只手腕,用力把他顶到门上。

脉动一下一下的从手腕处传到薛凌风的手指上,它们告诉他这个男人的道真的已经解开了,他又开始用那种伤身的武功。

“你怎么忽然这么能说了?”薛凌风盯着双飞,将手腕压过他的头,“你以前怎么就说不出个屁来?谁准你擅自解开道的?”

双飞也看着他,但不再说话了。

“庄主,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余凡进话来,想要解释,薛凌风回头盯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怎么又不说话了?嗯?我问你为什么要解开道?”

事情其实很简单,答案也是那么简单。

就是因为想让自己变得对他有用,想能陪在他身边帮到他。

如果不是因为桌子边上的那个人,双飞就会这样回答了,但是这样的答案他已经没法说出来,因为前提已经改变了,“我就不想做个废人,怎么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语气让薛凌风立刻感到这个逆来顺受的人似乎有点要和他对抗上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看着他的新侍卫露出一个冷淡而充满警告味的笑容。

“庄主,我吃饱了。”

这时,弱弱的声音试探般的从桌子边传过来,仿佛是受到了惊吓。

薛凌风松开了手,走到桌子边,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怎么就吃饱了?你不是很饿吗?”

双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站在门边,眼睛望着窗子外面。

余凡见状,立刻揖手向薛凌风告辞,“庄主,属下不再打扰,告退了。”

薛凌风头都不回过来,理也不理。

余凡赶紧拉着双飞出去了。回去的路上,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蟠龙山庄里的人很快都知道了,薛凌风这次寻回来的宝贝是一个人.

他几乎天天和他的宝贝在一起。

他的宝贝叫小安,没有姓,就和那个叫双飞的影卫一样。

庄里的人传言,小安是从江南过来的,所以没有见过北方这么大的冰雪,好奇得要命。薛凌风就每天都带着他去爬雪山,观雪景,在不就是在山下的城镇上游逛。

在外人眼中,这个小安和薛凌风的那个影卫区别太大了,他们总是见他在笑,总是穿着大红色的棉袍,像一团燃烧热烈的火焰,但又长得如江南烟雨般的清秀俊美。

他们的结论只有一个:他比双飞好看,人的漂亮果然是山外有山的。

转眼,小安已经在蟠龙山庄里待了半个月。

从最开始的陌生拘谨,到现在的随便和熟悉。

他搬到了薛凌风的后院住,住在双飞曾经住的那间房子里。他和双飞很不一样,他和薛凌风的女人们混得很熟识,在薛凌风不在的时候,热闹的玩在一起。

唯一不理睬他的就是慕容璃。

作为一个即将要远嫁楼兰的女孩子,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新欢代替旧爱这种事情。

双飞已经搬到了别处。

那是背山的一栋小屋,阳光总被高大的冷杉林挡住。

这栋木房已经多年不用。斑驳的木质墙角上长满了深深浅浅的苔痕,被洁白的冰雪覆盖。

实际上,这是他和薛凌风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当年薛凌风的二叔掌权的时候,他们就是被安排住在这里,和薛凌风的妈一起,三个人生活。

庄里人的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男人失宠了。

事情也穿到了霍君耳朵里,他只是随便的冷笑了一下。既然那人已经不是影卫,他的命运如何还跟他有什么关系。

×××××××××

“庄主,我就说过,一个影卫真的没什么太大意思,还是这个好。”

余凡和薛凌风站在一起,看着小安在前面的雪地上弯着腰,低头喂着到他脚边来觅食的松鼠。

盈盈的笑,清秀美丽的面容,那火焰一般的身影,什么时候都那么夺人视线。薛凌风的目光一直就在他身上没离开。

余凡说着句话就是试探,他偷瞟了薛凌风半天,对方也没做什么反应,似乎是默认。余凡便理解为,薛凌风是承认这点了,他已经对那个不爱说爱,不爱笑的男人丧失兴趣了。

晚上的时候,余凡来到双飞的住处,他正在换衣服,准备去给薛凌风守夜。

余凡靠在门口,双飞走过来给他行礼,“双飞,你知道的,当了侍卫,做了蟠龙山庄里的人,就不能再离开山庄半步。”

双飞点点,这个规矩余凡当时就告诉过他,而他也接受了,他就是那么傻的为了薛凌风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自由。

“当时你说过不会后悔,现在呢?”

双飞愣了一下,不再看余凡,移开了目光。微弱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睛里,缓缓闪烁,竟像泛起的泪光。

余凡见他不回答,也不逼他,只是沉声说道:“庄主对小安很好,他没对你这么好过吧?”

是啊,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好过吧。

他偶然的关心其实都让自己感动不已,都让他觉得他竟可以为他做这么多,现在才知道,这叫不比不知道。

“既然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庄主要替我受刑。”

余凡看着双飞,对方的眼睛里一片迷茫,而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当时薛凌风是爱他的,现在不爱了。

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也知道得不多,但很显然,这个男人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

“双飞,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同意你离开蟠龙山庄。”

双飞惊讶的抬头,看着余凡,从来没有侍卫可以离开,就像影卫到死都不能离开主人。

“但是我有条件,在你离开的那一天,一定要发下重誓,以后不能再回蟠龙山庄半步,你和他此生此世永不再见。”

话一说完,余凡已经看出来了双飞的不解和震惊。

可他没有任何的解释,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蟠龙山庄和庄主。他没有告诉双飞,薛凌风替他受刑之后,因为伤得太重,现在只剩下三层功力;就像他不告诉薛凌风,双飞为了能离他近一些,能每天看见他,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晚上求自己让他当侍卫。

他觉得,这两个人就该分开,没什么理由可讲,因为他们在一起不合适,总是彼此伤害。他相信命运也是这样决定他们的,否则他们不会有这么多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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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59 章ˇ

守夜,便是在薛凌风的住处门口守着,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在,也不管夜晚冷不冷。

守了大半夜了,薛凌风才带着小鲜从外面嘻嘻哈哈的回来。

薛凌风看见双飞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便走过去问道:“冷不冷?”

“当然冷咯!”小鲜从后面跟上来,笑眯眯的打开背上的包裹,里面装满了他和薛凌风今天在夜市上买的东西。

“吃点东西暖和一下吧。”

小鲜的衣服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夜也显得很艳丽,他从包裹的外层翻出两个包子递到双飞面前,“这是韦鹰店里的包子哦,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还是热的呢,你吃吧!”

双飞看了一眼,并不接。

去年的七夕,薛凌风带他去吃韦鹰的包子,排了半个时辰的队才买到。

当时的感动,如今还记忆犹新,但却已经变成了命运对他的嘲讽。

“怎么不接啊?”薛凌风看了一眼双飞,接过小鲜手里的包子,递给他的侍卫,“拿着。”

双飞一声不吭的接过来,面无表情。

薛凌风忽然觉得不爽。

“吃了,现在。”冷冰冰的命令。

可直到两个包子都吃完,薛凌风也没发现他的侍卫表情有任何变化。

“好吃吗?”小鲜见双飞一脸木然的把包子吃掉,仍是笑笑的看着他。

薛凌风见双飞的眼睛一直就看着静谧的树林,甚至都没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多停过一眼。

“问你话呢,哑巴了你?”

他就见不得他一脸淡漠的样子,让他无名烧起一股怒气。

“是没吃够吧?那再吃一个好了,我刚好买了三个回来。”

小鲜又拿出一个包子递了过去,他脸上的笑容没改,但是里面的内容却变了。

见双飞又不接,他便伸手拉住薛凌风的衣服,“庄主,你的侍卫是嫌我手脏吗?”

薛凌风了男孩的头,盯住他的影卫,“你是不是又想去刑堂了?”

双飞终于开口,“我不想吃了。”

把人逼出了声音,薛凌风觉得肚子里的火泄了大半。他带着人一起回了房间,反手把门上。

里面很快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然后烛光灭去,紧接着便是薛凌风狂乱的喘息和男孩忘情的呻吟。

它们在寒冷的冬夜里清晰的传过来,传到站在门口的人耳朵里。

到了后半夜,屋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过了一会,房门被打开,小鲜穿着他的红袍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激情褪去后留下的红晕。

他看了一眼双飞,那个男人还是漠然的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动过。

他知道,这便是庄里人都传言的,薛凌风曾经最宠爱的那个男人。但他就知道,还不能说是“曾经”,如果没有兴趣了,就干脆不要再理,可薛凌风仍然是时不时的去撩拨他,刺激他,仿佛是为了泄恨一般。

夜里很冷,小鲜紧了紧身上的棉袍,很快就走了

双飞微微仰起头,天边的月亮,已经快要落下去。夜里才是最安全的,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他刚才流过的泪。

×××××××××

冬天总是很漫长,冰雪的笼盖仿佛也看不到尽头。

王三仍每天在后园里拨弄他的花草,只是双飞再也看不见。王三有时也会想起那个沉默少言的男人,听说他做了侍卫了,他觉得不错,总比躺在别人身下要好。

小鲜对雪的感情已经从新鲜转变为厌倦了,他来的地方很温暖,这里让他冷得不行。

“庄主,我觉得这里我住不惯。”

小鲜抱着薛凌风的腰,这个男人刚刚在他身上发泄完。

“怎么住不惯?”

薛凌风翻了个身,满足的躺下,他今晚兴致不高,只来了一次。

“这里挺冷的,再说你那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我觉得很寂寞。王三我也不喜欢,他太老了,我跟他讲话他甚至都听不清楚,帮我洗澡的时候,我也老是觉得怪怪的。我想换个人来,好不好?”

“你想换谁来呢?”薛凌风随口问了一句,眼睛都没睁。

小鲜看了他一会,放低声音,“我想双飞来,行吗?”

薛凌风蓦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小鲜立刻吓得不轻,他其实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没想到薛凌风转而又笑了,“好啊,你喜欢就好。”

听薛凌风说完,小鲜立刻眉开眼笑,薛凌风知道他的侍卫此刻应该正在门外给他守夜,便叫道:“双飞,进来。”

门口半天没传来反应。

“双飞!”

薛凌风又叫了一声,门外还是没人答应。

薛凌风觉得奇怪,便穿好衣服开门一看,顿时就气得不轻,门外哪里还有他的侍卫的影子!

※※※※※

今晚依旧很冷,雪停了,地上却仍厚厚地铺着,双飞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他回了回头,薛凌风的住处烛光依旧,只是他可以不用听那令人刺痛的呻吟声。

他又转开头,毅然决然地向树林深处走去,此时此刻,就算他什么也不能再拥有,也不愿让对方那么残忍地提醒他,他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不是。

其实,从他做影卫的那一天起,他就已不再是薛凌风的娘子,兜兜转转至今,除了自己的心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没有改变。

长着青苔的石头在雪夜里坐上去很冷,但是双飞却只找到了这么个可以让他暂时歇脚的地方,他把剑从腰间取下来到雪地里,坐了下去,然后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黑沉沉的天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习惯了仰望夜空,深邃广袤的夜空蕴藏着无边无际的孤独和寂寞,就恰似自己此刻的心情,茫茫天地之间,他终究是孑然一身吗?

他原以为舍身替自己受刑的薛凌风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可是直到那个男孩的出现,双飞才意识到,或许本没有那个和薛凌风重新开始的机会。一片树叶被风吹着落了下来,双飞摊开手心接住了它,一叶飘零,但总还有自己怜悯它,而自己呢?

他或许该离开了,真的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下月初三是薛凌风的生日,也是十年前他万里来到蟠龙山庄的日子,这一段感情,在哪里开始也在哪里结束。

天色已微微有些发亮,双飞心想薛凌风应该和小鲜已经完事了,自己也该回去守在他们门前,毕竟,他现在是个侍卫。

双飞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甚至,他还听到了薛凌风的声音。

“给我搜!别让他跑了!”

薛凌风披着厚重的毛裘在雪地里立着,小鲜则象一团火似的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他低低地垂着眼,神色并不愉快,他看得出薛凌风还是很在乎那个作过他男宠的影卫的,不然又怎么会兴师动众在半夜里寻找他。

“庄主,我在这里。”

双飞走上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跪在了薛凌风面前。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无语,他们知道薛凌风和这个男人的关系非同小可,所以现在要做的,只是听候薛凌风的指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薛凌风搂着小鲜走到了双飞跟前,脚下的积雪被他踏出了一个深坑。

“对不起,属下善离职守,请庄主恕罪。”

平静的声音,既没有恐惧也没有言语中的歉意,双飞忽然抬起头,静静地凝望了薛凌风一眼。

薛凌风脸色铁青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而小鲜则在他怀里撒起娇来,“庄主,这里好冷哦,既然找到他了,不如我们回屋去吧。”

“嗯。”薛凌风替小鲜裹了裹红袄,转身就要回去,走了几步后,他才回头对跟来的侍卫们叮嘱道,“此人善离职守,把他带回去吊在我屋前的树上,以儆效尤,天亮了再放下来。”

薛凌风回到了屋里,睡意已无,倒是小鲜困得很,没一会儿就挨在他身旁睡了。

因为他之前的吩咐,双飞很快就被人带了过来,薛凌风坐在床上,微微别着头看着窗外那些人影,他听见了门外有人轻声叱骂,甚至踢打的声音,大概所有人都在怪为了个双飞,自己半夜还要劳师动众。

双飞和从前一样是沉默的,薛凌风听不到他半点声音,过了会儿,他才看见有个人影缓缓被吊了起来,修长的身躯将影正好投在窗户纸上,接着屋外的侍卫也散了,留下双飞一个人被吊在院子里。

他做错了事,自己只是照章罚他。薛凌风这么告诉自己,他最后再看了眼那个几乎没有动静没有声音的影子,转过身躺进了被子里。

天很快就亮了,薛凌风醒得也早,他好像有心事似的,一早穿好了衣物就出了门。

双飞已经被放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或许是下去休息了吧。薛凌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来人,去把双飞叫来。”薛凌风叫了个侍卫过来,让他去叫双飞。

被吊了大半夜的双飞正用热水浸泡着自己刺痛的手腕,他神色颓然地看着水盆里渐渐荡漾开的一圈血渍,不屑地笑了笑,既然这么厌烦自己,薛凌风当初又是何必要替自己受刑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个侍卫进来了,对方告诉他,薛凌风要见他。

“属下见过庄主。”

还未完全恢复血色的双飞神色憔悴地跪在薛凌风面前,他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惩罚还没结束,所以一早就要继续。

“从今天起,你不必做侍卫了。”薛凌风冰冷地说,“小鲜需要一个新的佣人,就你了,以后你就负责伺候小鲜,别惹他不高兴。”

双飞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吭声,薛凌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轻喝了起来,“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交接东西。“

双飞迅速地站起来,然后退了出去,薛凌风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忽然想起了一开始,他的影卫不管是高兴还是痛苦永远都藏在面具之后,而现在,对方是不是已戴上了另一张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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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60 章ˇ

余凡见手下的人带着双飞过来交还佩剑和衣物,才知道薛凌风让他去给那个小鲜当佣人了.

那男人在交出侍卫所有东西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平静.他默默递上来叠好的衣服,整好的腰牌和佩剑,仿佛他忍受了那么多痛苦求来的这一次机会没有任何价值.

大概薛凌风真的对他没什么情意了,余凡在心里想.他走到双飞面前,走近了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其实藏着刻骨铭心的伤痛.

"双飞,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走任何时候都可以走,但是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见面."

虽然薛凌风目前的一切迹象表明他已经移情别恋,不过余凡还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双飞抬头,静静看了余凡一眼,然后轻轻点头.

王三在院子里整理花草的时候,看见蟠龙山庄的佣人领了个人到后院来,他定睛一看,竟是好久没见的双飞.

他们没有停下来搭理他这个糟老头,带着人匆匆往以前的那个房间去了.

"双飞!双飞!"

到是王三很激动,还没来得及克制自己就已经在喊人,他这把年纪,能再跟一个"熟人"碰面已经不容易.

王三见对方很淡很淡的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仍像从前那样,表示他听见了,但是又不会去回答.

王三在心里乐了,他喜欢的聊天对象又回来了,虽然自己讲一大堆都难以得到半句回应,但是那人有个他喜欢的好习惯,就是别人在跟他说话时,他都会认真的听.

其实自己这把年纪,也无非想有人听他唠叨,而他听别人说话,反正都快听不清了.

双飞被领到房间里的时候,小鲜正坐在床上无聊,外面冰天雪地的,爬起来穿个衣服都需要勇气.

"你们都退下吧."

小鲜见双飞进来,立刻笑着挥退了其他的下人.

双飞在屋中间站着,房间的摆设都没变,就是多了一些花草.小鲜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笑道:"双飞,你长得真好看,难怪庄主以前那么喜欢你.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啊,但是你好像很讨厌我,为什么呢?"

见双飞不回答,小鲜又自笑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何必?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猜你以前也是和我一样被庄主买回来的吧?因为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有名无姓,免得给谁家祖宗脸上抹黑."

……

"但是庄主都不怎么告诉我你们以前的事情呢,双飞,不如你说给我听."

小鲜自己说了半天,又等了好大一会,也不见房间里的男人有什么回应,甚至连准备回答的迹象都没有.

"你还真是不喜欢说话,和他们说的一样.算了,我想去洗澡。"

小鲜被子一蹬,从床上坐起来,伸出两条白滑的胳膊,盯着双飞的等在那里。

双飞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穿过一小段雪地,走到屋后的小温泉边上,把人放了进去。

一泡到热水里,小鲜才缓了口气,这个地方真是冷得他受不了,他回头看着岸边一动不动的男人,忽然反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冷死啦,你快下来,帮我搓背!”

小鲜湿漉漉的身体挂在双飞身上,很快把对方的衣服侵湿了。

“放手。”

小鲜终于听见这个男人开口说话。

“我不放!我要搓背!!”

小鲜更加死抱着对方的脖子不松开,整个身体都用力趴了上去,紧紧贴着。

双飞看着死抱住他的少年,忽然手下用力。

“啊啊!!呀——痛,痛……”

小鲜尖叫起来,他的那点弱小的力气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男人的对手,他的两只手被握得生疼,接着整个人被直接扯了下来,丢进水里。

少年仰面沉入水中,狠狠喝了几口水,幸好水池不深,他爬着磕了几下,终于又勉强从水里站了起来。

还没等他开口哭骂,却见薛凌风已经站在岸边了,他没看自己,到是把那个男人一把推倒树干上。

“庄——”

小鲜刚要喊人,只见薛凌风对着双飞就一巴掌抽了过去,那力道不轻,眼神也凶狠,和平日里对着他轻言细语的庄主判若两人,他愣住。

他还没愣完,对方已经抽了第二个耳光。

“听说你想走?嗯?”

薛凌风盯着双飞,脸上挂着冷冷的笑意。

“我没有……”

他话没说完,又是一个耳光打过来。

“撒谎,你除了撒谎还会干什么?嗯?”薛凌风的笑容更冷,最后收敛在唇边,“我早告诉过你,想走?你想都别想!你不记得了?”

“属下记得。”

几滴血掉落在雪地上,双飞才知道被打出血了,因为他整个嘴都被煽麻木了,一点味道都感觉不到。薛凌风打他的时候,好想从来没留过情。

“那就好。”薛凌风目光冷冷的,看着双飞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忽然冰冷的一笑。

“啪!”,又是一个巴掌,刚才的血也白擦了。双飞索不再动,让他抽个够。但薛凌风却没打了,冷笑道:“这下是替小鲜打的,你刚才那是干什么?你要不想当佣人,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不要在这里给我阳奉违!”

他又再靠进他一点,凑到他的脖子边上,显得是要吻他,但只是继续说道,“你不要变得和别人一样,我不喜欢。”

双飞抿着嘴不吭声,他就是无法忍受陌生人的触碰,他十年来培训出来的习惯已经不受他控制,而是随时随地自动产生反应,就是薛凌风抽死他,他下一次还是会把人拽下来扔水里。

小鲜站在水里,还是愣愣的,看到薛凌风朝他走过来,他开始不禁害怕,兔死狐悲,他刚才亲眼目睹了一个失宠男人的下场。虽然隔得远了,他没听清楚他们之间说了什么,但是那样的架势,他一个外人都心有余悸。

有朝一日,难保被打的不是他。

“小鲜,洗完了吗?要不要我抱你进屋?外面很冷吧。”

薛凌风在岸边蹲下来,已经目光温柔,语气和蔼。

“庄主——”

少年乖巧而胆怯的靠过去,偎依进男人的怀里,低声道:“双飞欺负我。”

“我知道,我刚才已经教训他了。”薛凌风了小鲜的头,“他以后不敢了,不过你也不要随便碰他。”

“嗯。”

少年小声答应,搂着薛凌风的脖子。他看见那个男人还在树下站着,低头擦着嘴角不断流出来的血迹。

到了晚膳的时候,薛凌风自然是和小鲜一起吃,双飞被批准回去吃饭。他将两个人的水杯添满,把手里的茶壶放回桌子上,给薛凌风请安之后,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他现在一个人住,饭菜也是自己做,他喜欢做得简单,喜欢做一些不用筷子就可以方便夹到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他遇见余凡。

余凡进了刑堂,领了十五杖,手下的人正掺着他回屋,他只穿了件白里衣,衣服已被染得血迹斑斑。

“余大人。”

双飞见他这样,吃了一惊。

余凡抬头见是双飞,便要属下把他掺了过去。

“庄主知道我跟你说的事了。”他开门见山,“我也不知道是谁把这话传到他耳朵里的。”

“对不起。”双飞只能道歉。

余凡看着双飞脸上被打过的痕迹,摇了摇头,“我说的话,仍然算数。你如果决定了,我想办法帮你。”

回屋以后,晚饭只做了两个简单的青菜。双飞刚要坐下来吃,慕容璃的身影从门口飞快的跑进来。

她熟门熟路的从碗柜里拿出碗和筷子,然后给自己装了一点饭,再跑到饭桌前,随便的坐下。

"还是你做的东西比较好吃。“

双飞看她一眼,自从自己搬到这里来以后,这个小女孩子就总是跑过来,她是一个活泼外向的人,没了薛凌风在后院里规定的那条“禁止进入双飞房间“的规定,她很快就能和这个人混熟。

“我再去给你做一个。”

既然不是一个人吃,饭菜就还是不要那么随便才好。

慕容璃露出一个活泼的笑脸。

双飞在做饭的时候,她便凑过去了。

“我今天偷偷看到庄主又打你了,为什么?”

双飞低头切菜,一直没停,“自然是因为我有错。”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鲜?”

慕容璃说起那少年的名字,语气都会变得很愤慨,充满了对“弱者”的同情。

“不全是。”双飞把切好丝放进锅里,慕容璃很快就闻道鲜美的味道。

“双飞,总有一天凌风哥哥会重新对你好。”她在放柴火的土坑边坐下来,手撑着下巴,“真的,他会的。”

双飞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

“等凌风哥哥过完生日,我就要走了。”慕容璃的眼睛投到燃烧的火焰上,“我要嫁人了,再也看不见你了,你会去看我吗?”

“不会。”双飞继续烧菜,没有回头。

慕容璃显得有些失望,但没有去问为什么,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多时候都没有解释。

“他会来,在凌风哥哥生日的时候给他祝宴,你去帮我看一眼吧!我看过他的画像,还行吧,虽然没有你长得好看,但是凌风哥哥说男人外表不重要。”

慕容璃说起还没有见过面的婚约之人,有点微微脸红,有点兴奋,“你去帮我看一眼,然后告诉我他长得是不是画上的样子。”

“嗯。”双飞轻轻应了一声。

慕容璃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忽然,她瞧见双飞的头发披在背上黑亮黑亮的,又开始忍不住想要去抓,但是到底没伸出手,她了解他,知道他不喜欢被别人碰。

不知道生日该送什么给他才好,双飞觉得自己最近总会不自觉的发呆,他想送点什么给他,好让他能记住自己。

因为这以后,他会离开,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他只是想让他能多少记得一点自己,因为他觉得自己为他付上的是整个人生,他该记得,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仅此而已,他便可以告诉自己没有白活此生。他留在别人的记忆里,不像那些影卫,无声无息,一个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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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61 章ˇ

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薛凌风的生日已渐渐临近,庄里上下都在准备庆贺,天气也在迅速的回暖。

那些整日悠闲着的女子们都已经为她们共同的男人准备好了各自的礼物,没事便拿出来互相炫耀观摩。

小鲜也准备好了东西。他拿着薛凌风给的钱跑到山下的集市上去买了一条做工美的剑蕙,祈福的图腾下面坠着长长的大红色流苏,里面卷着金银相间的细边,一看便价值不菲。

只有双飞什么也没有准备。

他没有钱,更没有时间。他的力全部被花在学习怎么做一个好佣人的事情上,薛凌风总是在一旁看着,做不好便要受罚。

罚得并不重,就是跪,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经受过的最轻的处分。

薛凌风似乎并不打算通过刑罚来教训他,他就是让他跪着,跪在旁边的地上,看着自己陪小鲜下棋,画画,让小鲜在自己怀里撒娇,两个人又笑又闹。

他就是要让他知道,他薛凌风的爱是多么温柔诱人,而他已经失去它了。

到了月初一的时候,离薛凌风的生日只有两天了,庄里的宴堂都已经布置妥当,桌椅和房梁上都点缀着彩绸,照明的烛火也都换成了红色。

因为山林间已经吹起了春风,所以小鲜闹着要玩放风筝了。

他们处在的地方并没有放风筝这样的习俗,但是既然是小鲜要玩的,薛凌风便让双飞陪着他到市集上去找有没有风筝卖。

两个人几乎是山下面待了整整一天,太阳落下去老久了才回来。

风筝终于找到了一个,多下来的钱小鲜也没省着,自然是和以往一样全部花光光,他们回来的时候,双飞手里拎满了东西。

吃的,玩的和衣服,不管买了多少次,内容总是大抵相同,就像每次买回来的衣服总是红色一样。

他们回来的时候,薛凌风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小鲜看见他坐在桌子边上,飞快的扑进他的怀里,笑得很开心。

“他有没有让你不满意?”

薛凌风抱着小鲜,指着双飞问道。

“没有啦,就是他老是不说话,好没意思的!”小鲜乖巧的把头放在薛凌风肩上,搂着他的脖子,轻轻晃动自己的身体。

薛凌风抬眼看了一下站在墙角的双飞,“既然没有的话,那你就放了东西回去吧。”

双飞弯下腰,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一边,他又穿回了那套天青色的长衫,淡淡的颜色,就像他脸上淡淡的表情。

薛凌风看见了他一脸冷淡的样子,又觉得不爽,他皱起眉,对着正在墙边摆放东西的男人喝斥道:“别磨磨蹭蹭的,放个东西也那么慢,烦不烦人啊?你回去以后自己跪一个时辰,听见没?”

“听见了。”

双飞收拾好东西,便很快起身离去。记得上次罚跪就是因为他动作太快了,没摆好,这次又是太慢了,他好像永远也不能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满意。

独自回到北山的小木屋时,双飞接着月光看见房子墙角上的青苔又长起来了。它们既低贱又顽强,记得他几天前才清理过一次。

他特别现在特别讨厌它们,就像他讨厌自己对薛凌风低贱而顽强的感情一样。他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他对自己一直坚守的一切开始产生深深的厌恶,但又无力摆脱。

进屋以后,双飞把蜡烛都点上了,但是没有跪。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笨了,不想再多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虽然春天快要到,但是往往还有迅速袭来的倒春寒和冬春交替时寒冷的夜晚。双飞觉得今天晚上有点冷,所以把壁炉也生了起来。

他拿起桌子上放着的小刻刀,走到壁炉边默默坐下。

壁炉的一角放着一只木雕,形状依稀已经分辨得出是一只小猴子。双飞把它拿过来,又慢慢雕了起来,他也只有半夜时才有这么一点时间来完成它。

子时快要过完的时候,小木屋里来了一个人,是二护法余凡。

他被薛凌风打过以后,在人前已经不和这个男人有什么来往,如果有事,他会选择深更半夜再来。反正多年来,小屋里的那个男人已经习惯睡得很少。

余凡走到小屋时,里面的灯果然还没息。

他走进去以后,看见双飞正在面对着壁炉坐着,手里拿着那只木雕,地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木屑。

“后天就是庄主的生日了,你恐怕做不完它。”

余凡也走到火炉边上,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木雕。

“无所谓,做不完就不送了,我想他也不在乎。”

男人用小刀在木猴的一只眼睛里轻轻刮削了几下,虽然还没有上色,但是已经勾画出眼睛里含着的那份机灵和顽皮。

“挺好看的。”余凡对着只是一只雏形的木猴赞美了一句。

男人低头去刻另外一只眼睛,没有回应。

余凡绕道火炉前面站着,看着橘红的火光印在对方年轻的脸上,他看出来他强压在心里的痛苦,但他手下的那只木猴子看上去却愉快而幸福。

“这是给你的,出去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这钱不多,就十两银子,要是从账房里取多了,我怕庄主又会生疑。”

余凡递出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十两白银,送到双飞面前。

对方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

“你拿着吧,你在庄里这么多年,这些也是你该得的。”

余凡又把包袱往前送了一点,对方虽然没有接,但也没有再拒绝,他便包放在他边上。

“你怎么想着在庄主生日的时候走呢?”

余凡决定今晚冒险多跟这人说几句,毕竟很快就要再也见不到了,虽然他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做影卫的人,但是这个影卫一个人能让薛凌风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也可谓是“不同凡响”了。

再说,他的爱可以那么深,余凡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敬佩他的。

“我想那几天庄主事情多,没有空来管我这样的杂事,我走了,他应该不会很快就发现。”

双飞淡淡说了一句,余凡点点头,庆生日其实只是以生日为借口,主要还是请一些重要的人来,沟通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每年薛凌风的生日宴,都要持续三天,来的人很多,涉及蟠龙山庄生意的各个方面。

何况慕容璃的未来的夫婿这次也要来,所以场面会更加热闹。

余凡又问道:“你确定是生日那天的晚上走吗?我会提前给你准备好马匹的。”

火边的男人过了好久才说声“谢谢”,声音已低不可闻。

“那我走了。”

余凡也不敢再久留,快步向门口走去。这时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我走了以后要多久才可以忘记他?是不是很快?”

余凡转过头,看见对方已经转过身来看着他,竟然在哭。余凡瞬间就语塞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对不起。”

但是对方很快又道了歉,重新在火炉边坐下,又低头拿着木猴刻了起来。

他这样问,只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下去。他不知道这段感情还会在他心里徘徊多久,他恨不得也像薛凌风那样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这辈子重新活过一次。这样,他就不再需要看见薛凌风抱着别人时明明痛彻心扉,却还要为了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尊严装得那么平静。

“我想很快吧,反正你以后又看不见他了,再遇到别的人,很快就会忘记了。”

余凡也是按照别人的经验这么告诉他,他这样说了,对方却不再回应,只是一下一下,重复着手里雕刻的动作。

那就好,那样就很好了。双飞在心里告诉自己,再也不用爱他就好。

××××××××××××××

第二天上午,薛凌风带着小鲜在山里的一块空地上放风筝。

双飞自然是在一边跪着,因为小鲜早上发现风筝的线被弄断了,大概是昨天买的东西太多,拿回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就不小心被扯断了。

虽然线很快就接上,但是罚跪是不能免的。

余凡正好从那边路过,看见薛凌风正带着那个男孩子在那玩得高兴,而那个男人在一边默默的跪着,他静静看着他们,任凭薛凌风对他的羞辱和伤害通过和别人的幸福刻进他的心里。

余凡见薛凌风玩得正高兴,他大概还不知道他很快就再不会见到双飞了,不过余凡想他也无所谓吧,从他的角度看来,他就觉得薛凌风已经不再对那个影卫有什么感情了,只不过是另外一个人还放不下而已。

余凡从双飞身边走过的时候,甚至都没去看他一眼,以免再引起薛凌风的怀疑和不满,而对方也没有抬头看他。

下午的时候,两个玩累的人在房间下棋,休息。因为薛凌风很快就要忙碌三天,所以小鲜要求他在生日之前多陪他。

双飞在一边站在,给他们添茶倒水。

“对了,庄主,我昨天上街的时候,买了新茶,要不要一起试试?”

“嗯。”薛凌风淡淡应了一句,眼睛看着棋盘,看起来像在认真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其实他是在思考,怎么样才能输得不露痕迹,因为他赢了,小鲜必然要缠着他再玩,如果他输得很白痴,小鲜又会因为他的故意避让而大吵大闹。

如果不是因为……

薛凌风忽然抬头,不满的看了一眼双飞。

双飞见他那样看自己,不知道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便立刻跪下。

“双飞,你干什么呢?”小鲜见他又跪下了,便笑道,“起来去把我昨天买的新茶拿出来泡上。”

双飞又看了看薛凌风,对方已经没看他了,正盯着棋盘发呆,他便站了起来,去柜子里取昨天买的茶叶。

等水烧开了,泡好茶,又等茶冷到可以下口的时候,薛凌风已经得走了,他下午还有事,要去和李玉白商量生日宴客的最后一些事情。

“庄主,你喝一杯再走嘛!人家特意泡给你喝的。”小鲜见薛凌风要走了,便拉着他一定喝完一杯茶再走。

小鲜又对着双飞说:“你也尝尝吧,跪了一上午挺累吧。”

双飞喝了,免得又要挨薛凌风的耳光。

薛凌风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小鲜歪着头,手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桌子对面面容冷峻的男人。

他又看了他一会,忽然站起来,走过去抱住他,坐在他的腿上,然后搂起他的脖子。他见他淡淡的眸子转过来,看着自己,透出一丝迷茫,却并没有把自己推开。

小鲜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知道他放茶叶里的药起效果了。

“双飞,我喜欢你。”小鲜抱住男人的肩膀,轻轻吻着他的耳垂。

“真的吗?”男人迷茫的回应,也抱住了眼前的人。

“嗯,真的,亲亲我。”小鲜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膛,然后满意的看到男人虔诚而小心的吻了上去,接着便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拔。

薛凌风在去找李玉白的路上,忽然觉得身上一股燥热,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双飞赤身裸 体的样子,他正趴在床上,张开自己的双腿等着他来侵犯。后面那微张的洞口颜色变得越来越鲜艳,正在渴望着他的贯穿。

奇怪,薛凌风觉得不可思议,他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但是脑子里却浮现出越来越多和他双飞一起做过的画面,有些画面甚至是被他构想出来的,因为双飞从来没有做过那么 荡的姿势。

难道他被下了药?

可是薛凌风又不这么觉得,他此刻并不是双眼猩红,口中喘着气,一副见谁就要爬到谁身上去的样子,他只是忽然想起来他跟这个男人一起□时的情景,忽然又想再试一试。

虽然并不是有很强烈的欲望,但是薛凌风还是决定不勉强自己去克制,他也确实好久没有享用过他了,自从他被别人的恶心欲望搞过以后,他就有了一种心理上的嫌他脏的感觉。这次他还是想不进去,但是要在对方的嘴巴里发泄到满意才可以。

反正时间尚早,薛凌风又折回去找他的影卫。他已经想好了,就把他拖回小木屋去做好了,那里离李玉白的住处也不远,多玩几次再走都可以。

“风风,你真的喜欢我吗?我不信,你老是伤害我。”

男人正紧紧把少年抱在怀里,一边亲吻他,一边低低的自言自语。

“当然喜欢。”小鲜抱着男人的头,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恩。”男人低应了一声,把对方抱得更紧。

可是忽然,他怀里的“风风”拼命挣扎起来,还又哭又闹,到以为自己弄痛他了,便连忙把他放开。

“风风”立刻就从他怀里跑开了,紧接着,他脸上挨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力道之大,让他马上摔倒在地上。

“贱人!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

薛凌风狠狠踢着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小鲜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哭得要死要活,“庄主,他怎么这样欺负我?”

薛凌风转头看了小鲜一眼,又厌恶的把他推开,专心致志的对着脚边的人又踢又骂,他刚才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几乎要把他逼疯了。

他看见他又和别的人抱在一起,他的脑子里立刻又回想起在岩洞里看到那至今都不愿意去想的一幕,他是不是天生就这么贱?非要有人不停的干他,才能让他安分一点?

“贱人!贱人!该死的贱人!”薛凌风踢完了,又挥着拳头使劲打,双飞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敢躲闪,却又哀求道:“风风,你别打我,你别这样打我。”

“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薛凌风一把将人提起来,狠狠抽了几个巴掌,“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双飞被狠狠抽耳光,他这才慢慢看清楚了,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是薛凌风。他觉得好奇怪,刚才自己怎么像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薛凌风了,还是十五岁的模样,抱着他的头,说很喜欢自己,而自己是那么开心,用力的亲吻着他。

他竟忽然就做了一个梦?

他瞥到衣衫凌乱,正站在一边的小鲜,和他嘴角那一点深埋的笑意时,才明白过来。

“贱人,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搞,连我的人都敢动?谁给你的胆子?!”

薛凌风的巴掌又快又狠,他很快就被煽了十来下,感觉舌头都肿了起来。

“我没有,不……丝(是)……我……”他趁着那巴掌的间隙,费力的辩解,麻掉的舌头连话都说不准。

“不是你?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当着我的面撒谎??你这个该死的贱人!”薛凌风满眼猩红的盯着眼前的人,“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和那个归墟,不也是在山洞里面这样搞的吗?!你还骗我说你没有!”

薛凌风抓着人死劲的抽,又踢了对方的肚子,直到他直不起身体,“你明明和他做了,还骗我说没做!我怎么告诉你的?不准对我撒谎!!”

原来他都看见了。

双飞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他满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又发生了这一切,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薛凌风这样对他。

“原来你知道。”

在薛凌风的殴打停下来的时候,双飞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含着血水,不断从嘴巴里流出来。

“你早点告诉我,你已经都看到了,不就好了吗?”

双飞浮肿的脸上,仍挂着那变形的笑容,早知这样,他就不会抱着那点微弱的希望挣扎到今天了,他早早就会走了。

难怪,他对自己的折磨从来不带着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你让我告诉你?你自己怎么不老实跟我交代?!”

薛凌风对那些血迹视若无睹,又抽过去一巴掌。

双飞被打倒在地上,但是这次却又很快爬起来,他看着薛凌风,“我说出来和你自己看到有什么区别?我的下场会不一样?我会不被你伤害?你知不知道我很怕你伤害我?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折磨我,我是什么感觉?我觉得自己很错很失败,因为我的付出是白费的,我的日子也是白活的!”

“我就讨厌你这点!”薛凌风一把将人拉起来,往外面拖,浑然不知血迹已经把两个人的衣服弄得一团糟,“我就讨厌你这样,该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满嘴的屁话!从今以后你要给我好好学怎么讲话!”

拖到了后院的外面,薛凌风把人扔到侍卫脚边,“绑到刑堂去。”

小鲜看着两个人扭打出去的身影,笑着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他的计谋终于得逞,虽然薛凌风的反应和他想的有一些区别。

他早在新买的茶叶里加了致幻的迷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而薛凌风因为之前喝下去的旧茶里面有解药的成分,所以不会出现幻觉,但是两种药相互作用,又会有轻度的催情作用,这样才可以确保他为了泄欲折回来,来看到这场自己被人占强的好戏。

即使薛凌风忍住了,没有回来,他也不会失去什么,大不了再等一下次机会。总之,他一定要让那个男人从薛凌风心里彻底滚蛋。


62-66

《夜术》牛小饼 ˇ第 62 章ˇ

薛凌风带着小鲜到刑堂的时候,人都已经在刑架上绑好了.因为还不知道要用什么刑,所以衣服还没脱。

小鲜看了一眼刑架上的男人,把头埋到薛凌风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薛凌风抱着他走到刑台下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安抚道:“别哭了,今天就让你消气,想怎么打都行。”

小鲜眨巴着眼睛,又掉下几行晶亮的眼泪。

最后定下来是杖刑四十,不能穿衣,不能用内力扛刑。

掌刑的人给刑架上的男人端上了散功的药水,喂给他喝下去,然后又叫人来脱了衣服。

小鲜一直看着,直到看见男人背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和背心左处与心脏对应位置上,那个鲜红的“凌”字。

他抬起头看薛凌风,薛凌风也正看着那人,目光复杂,有恨也有爱。

小鲜几乎是立刻就敏感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每一处伤恐怕都是为了薛凌风,因为他背心上的那个字,就代表了他是薛凌风的所有物。

薛凌风会对他这样无所顾忌,或许也是因为把他看成是自己完全占有的东西,宠爱也好,冷落也罢,一件东西始终是无法自动离开主人的。

小鲜生活的世界里,看过太多的人用钱买下另个一人,给他们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然后无所顾忌的使用和挥霍。

但人毕竟不是东西,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两个人有幸福的结局。

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薛凌风,只是趴在他的怀里挂着两行并不真心的眼泪,眼巴巴一副又怕又可怜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的虚伪,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上他自己都不为自己,那就没人管他的死活了。

用刑的时候,刑堂里没有别的声音,就只有木杖击打在□上的闷响。双飞第一次在心里默默数数。他每被打一下,就数一下,一,二,三……

他一直看着薛凌风和他怀里的小鲜,在他的生命中,这会是这个男人定格在他记忆里的最后的形象。在他离开以后,只要想起他,就会想起这一幕,这样他就不会再想念他;总有一天,他再想到这一切时,会为自己当时的痴迷和不悔而感到可笑。

×××××××××××××××××××××××

打完以后,不能立刻松绑,还要在刑架上挂上一会。

薛凌风没继续看下去,带着小鲜走了。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庄里今天就已经到了很多前来祝贺的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应对。

傍晚的时候,双飞才从刑堂出来,他自己走回了小木屋。

庆祝活动已经提前开始,他绕过热闹的人群,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有王三看见他了,他立刻大声的叫道:“双飞!双飞!”

可是他竟然看见那男人目光空洞的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仿佛一点没有听到。他走得摇摇晃晃的,王三看到他的背影,一片血迹,才知道他又挨了打。

回屋以后,双飞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可他翻了半天,除了柜子里两件换洗的衣服,他竟然再也找不到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他的。

他抱着两件衣服,默默的坐到地上。太阳在慢慢的西沉,雕了一半的小木猴还立在壁炉的一脚,一阵冷风吹进来,忽然把它刮倒了。

一声清脆的响引起了男人稍微的注意,他循声看见那只倒在地上的木猴,只有脑袋和一只成形的胳膊,他只是看了它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夜晚,天空开始下起夹杂着冰粒的大雨。

余凡已经听说了双飞下午受刑的事情,他不确定那个男人还不能不能按照计划离开,但是他还是选择去小木屋里看看情况。

他进去的时候,看见双飞就坐在门口,手里拿了两件衣服,连包裹都没有一个。

见到余凡进来,男人站起来看着他,“我可以走了吗?”

余凡点点头,“庄主已经在招待客人,我领你到山下,马已经等在那里了。”

双飞听完,一语不发的走出去,身形不稳。余凡这才看到他本没有处理过伤口。

“等等,你这样怎么走?”他一把抓住他,雨势过大,一会儿功夫,他身上的外衣已经湿透。

但双飞竟然生硬的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余凡一愣,但随即又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只要他按照自己希望的远远离开不就好了吗。

因为怕双飞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侍卫的阻拦和盘问,被告到薛凌风那里,余凡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大雨滂沱,不仅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快到山脚的时候,余凡忽然叫住前面的人:“你不会再回来了吧?”

双飞回头看他一眼,转身又继续往前走。

余凡觉得挺奇怪的,平日里这个人总是谦卑有礼,今天不知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要走,所以那些应酬都不想再装了?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余凡决定还是把话说明白,“我跟你说实话,我觉得你对庄主的影响不好,他是蟠龙山庄的主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和你不一样。你待在他身边,没有起一点正面作用,反而让他耽误不少的时间和正事。所以,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了,如果让我知道你回来,那我会杀了你的。”

双飞听完,看了余凡很久,但最终只是淡淡说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语气很淡,但余凡还是看出来他低下头去那一刻,想要掩饰的苦涩和失落。

走到最后一个弯道,余凡停下送别的脚步,看着那人在大雨里独自一个人走出了蟠龙山庄的小侧门。

×××××××××××××××××××××××××××

第二日,也就是薛凌风的生日,经过一晚的大雨,天气放晴。

庆祝活动从白天就开始了,连蟠龙山庄的仆人们也可以参加,只不过他们被安排在另外一个小一些的偏殿里。

薛凌风去主殿的时候,特意从偏殿门口绕了一下道,往里瞧了一眼,匆匆一扫,没有见着那个男人。

大概是昨天伤得太重了,没法过来了吧,薛凌风在心里默想。想到男人此时肯定是一个人在小木屋的床上趴着,默默忍受伤痛,他就觉得既担心又解气。

谁让他老是不管好自己?薛凌风哼了一声,很多事情就是要靠挨打来长记,一次记不住就打两次,上次自己替他挨了,所以他才有胆子再犯。

生日宴很热闹,但薛凌风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看着自己空了酒杯,忽然想起那个人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时,安静不语的神态。

如果他要是在的话,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吧。薛凌风无打采的四处看了看,没想到却看到余凡在一边喝酒一边偷看他。

见到薛凌风的目光和自己对上了,余凡连忙移开了视线。他干了这么大件事,不知薛凌风会怎么收拾他,难免心里有些发虚。

第一天过去,薛凌风整整一天没见到那男人。他想是不是该去小木屋看看他,可是还是决定不去,那人还没有为自己的背叛付出足够多的代价。

第二天的时候,薛凌风仍没见着人,但却有点坐不住了,他开始意识到,他已经习惯那个人陪在他身边了,他从来没连续两天没有见到过他。他想去小木屋找他,但是又拉不下面子,于是他趁着快吃饭的时候,去小岔路口等了一会,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他出来吃饭,结果还是没有等到人。

第三天中午,前来庆祝的人已经准备返回,在大殿里吃最后一顿午膳,薛凌风照例陪在席间,但是已经明显心神不宁,与客人交谈时也是有一句没一句,还常常没有听到对方问什么。小鲜跟他撒娇,却被他赶开了。

饭一吃完,薛凌风立刻去了小木屋。

房间里面空无一人,风静静的从没有关上的窗户中间吹过,薛凌风有点意外,那人一般不喜欢随便走动。

接着他又去了双飞常去的温泉和树林后面的池塘,仍没有看到那个熟悉沉静的身影。

立刻命令侍卫在蟠龙山庄里找了一圈,甚至还去问了霍君,结果却什么都没有。

最终薛凌风驱开了护卫,独自在小屋的门栏上坐下来。他想,他一定是觉得闷,所以去山下的集市上玩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静谧的树林没有一点声音,太阳渐渐西沉,小屋在越来越稀薄的余晖中慢慢暗下去。这里远远离开蟠龙山庄的主殿和庄里的主要住所,格外的凄静幽冷。

直到天空淡去了最后一缕光芒,薛凌风也没见着人回来。

那人从来没有过,在太阳落山以后还不回到他的身边,只有过一次,那便是十年前的分别。

薛凌风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默默等着。

半夜的时候,有一个人朝这边过来了,二护法余凡。他看着坐了一个下午的薛凌风,说道:

“庄主,请早点回去歇息吧。”

薛凌风摇了摇头,丝毫不动。只是把头靠在手臂上,换了个姿势继续固执的等着已经离开的人。

“庄主,时候不早了,明天药堂的人就该到了,有要事需要协商。”

薛凌风充耳不闻,不抬头,不答话。过了半饷却对余凡说了一句:“你不要站在这里挡住我,我看不到前面了。”

余凡回头,看了看薛凌风对着的那条下山的路,在黑暗的夜里,月亮在上面泛出白色的光,一片寂静。

那个沉默的男人现在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这条路上再也不会出现那个身影,就像他走前保证的,不再回来,不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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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63 章ˇ

余凡和薛凌风两个人在小木屋外面做了大半夜,开始时他还尝试跟薛凌风说话,但在持续得不到回应之后便也放弃,只是默默无语在门的另一侧候着。

快天亮的时候,薛凌风终于开口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放他走的?”

余凡抬起头来,借着微亮的天色,他发现一夜之间薛凌风竟然改变了那么多,疲惫和痛苦似乎把这个男人击垮了,他的面容已如同秋天枯黄的落叶,两眼满是红色的血丝。

“三天前,他从刑堂回来以后,当天晚上就走了,我领他到山脚的侧门。”余凡老老实实的说了。

“真是你?谁给你的胆子?”

余凡听薛凌风这样说,立刻跪到地上,“请庄主恕罪!”

可薛凌风又没有回话,余凡不禁偷偷抬眼看了看他,只见那男人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一身落败无力的感觉,眼睛也更红了。和是谁放的人相比,真正刺伤他是那个人原来真的已经走了。

无声无息,没有给他任何预兆,就像十年前那个清晨,他忽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一阵清冷的风从空荡荡的木屋里穿越而过,薛凌风紧紧缩成一团,声音里已经带上掩盖不住的委屈和无助。

他终于真切的感受到,十年来,他的地位变了,他的财富变了,他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仰视,可是他对那个人的依恋却植在他的灵魂深处,岁月无法企及的地方。

他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因为他总认为,只要是他,自己就可以被原谅。

余凡在心里预料了薛凌风的各种反应,从让他去刑堂领刑,到干脆一剑把他杀死,唯独没算到薛凌风会没了魂似的,坐在这里发呆,说话也有一句没一句。

薛凌风这副模样,更让余凡觉得让双飞走是对的,很多人不能有弱点,现在的痛苦总会过去。

“庄主,何必呢?他在蟠龙山庄做了那么多年的影卫,好不容易霍君给他自由,再说您也有小鲜了,对他也没有多少兴趣,好歹人家也是个男人,与其成天送给小鲜欺负,还不如让他走了算……”

“闭嘴!你给我闭嘴!!”余凡还没说完,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刚才还颓废消沉的薛凌风忽然就暴跳起来。随地捡起的一颗小石子“咻”的一声,从薛凌风的手中飞出来,顺着余凡的太阳擦过去,划开一道口。

“什么叫我的对他没兴趣了?你知道什么?!他背叛了我,我有多伤心你知不知道?!我能不教训他吗?!我要他跟我道歉,跟我认错,跪下来求我原谅他,对我发誓他再不敢了!”

余凡听得直发愣,薛凌风沉寂一夜之后的这场歇斯底里的爆发让他连抬手去擦一擦鬓角的血迹都不敢。

“可他整个就没反应!!还拒不承认!!你要我怎么办?!”薛凌风完全就没看见余凡眼中的惊骇,反而步步逼近,最后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我能打他?用刑?逼他给我下跪?那有什么意思!他自己不承认,我去逼他有什么意思?我只能去找别人,我想他要是想和我好下去,看见我和别人在一起,总该有反应吧?”

“那……那你……干嘛让他去……伺候小……小鲜……”余凡已经被薛凌风勒得喘不上气。

可他不问还好,一问却被掐得更紧,“那就让他一直做侍卫吗?!这都怪你!我能让他去给人守夜吗?我能看着他去打打杀杀,伤害自己?”

余凡用手往外拽开薛凌风的胳膊,勉强透出一口气,“那……那你为……为什么不对……他好点……”

话一说完,余凡忽然觉得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了,薛凌风仿佛被他的话击中,又无力的走回小屋门口的木栏上坐下,显得手足无措,口中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余凡,“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余凡正想着要不要告诉薛凌风那人临走时的话,却忽然又见薛凌风站起来,神情茫然的往下山的方向走。

余凡叫了他几声,他也不回头,余凡以为他要跑出去找人,便立刻追上去,但却见薛凌风走到岔道口的小石桌上边,便坐下来,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满脸的落寂,眼睛看着往山下去的那条小路。

“庄主,天已经亮了,您不要坐在这里了,回去休息吧,药堂过来的人快要到了。”余凡跟到薛凌风身边,刚要伸手去扶他起来,可薛凌风转瞬间又变得神情狰狞,抬手猛的一拍桌子,“他竟然敢跑!该死的贱人!等他回来了,我非收拾他不可!”

“庄主……”

话还没说完,余凡却又眼睁睁的看见薛凌风忽然又恢复到萎顿的样子,像被人扔掉的物品一样,六神无主的趴在他十年前曾经被丢掉的地方,小声的喊着“双飞。”

一会咬牙切齿,一会萎靡不振,在余凡眼里,薛凌风整个人都已经神经错乱了一般。

眼看药堂的人就要到了,余凡怕他一直这样下去,想了想,对薛凌风说道:“庄主,双飞只不过是一个影卫,他走也好,留也好,影卫的寿命有限,他不可能一直陪伴在您身边,请您还是以蟠龙山庄大局为重,他既然选择了离开,您也不要再记挂了。”

薛凌风摇了摇头,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没有他,蟠龙山庄也没有意义。”

好多年过去,他几乎忘记了当时是为了什么夺回蟠龙山庄,那时的他,想的不是名与利,富贵与荣华。他只是照着欧阳长宏说的,爱一个人就要让他过上好的日子,不在四处飘落,到处逃亡。

他只是想用蟠龙山庄给他做一个家而已,但没有想到,这个“家”反而变成了囚禁对方的牢笼,他一直在他所给的家里,却一直不幸福。

薛凌风的笑容渐渐凝固在嘴角,“也许蟠龙山庄从来就没有过意义。”

没有蟠龙山庄,就不会有影卫,那人就不会这样的命运,他们之间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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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过后,第七天。

慕容璃终于要离开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前往她从未去过的西域。

临行前,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去小木屋向薛凌风告别。

自从双飞走了以后,那个男人寸步不离的终日守在那里,要不就是去岔路口的石凳上坐上一整天。他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只对着怀里一只没有完工的木猴自言自语。

“凌风哥哥。”

慕容璃站在小屋外面喊他,而薛凌风坐在门口的木栏上。

他正在给怀里的猴子喂东西馒头,木猴永远不可能张嘴,男人只是用馒头碰碰它的嘴巴,然后又放进自己嘴里,仿佛在完成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仪式。

“凌风哥哥,我要走了。”慕容璃又对着男人说了一句。

薛凌风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她,随后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很漂亮,去了以后好好生活。”

这一去,山长水阔,路途遥远,即使她想,也许一生都不可能再回来。慕容璃眼睛一红,扑到薛凌风怀里抱住他,“谢谢你,凌风哥哥,谢谢你。”

她这一生,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不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多年前,她本只是一个想要卖身葬父的小女孩子,在大雪的夜里,用小纸板标着自己的价格,跪在地上等着买主,是这个男人把她扶起来,带回蟠龙山庄,直至今日。

“有什么好谢的,别哭了。”薛凌风挑起她的下巴,用手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痕,那象征着喜庆的致妆容,即使被泪打湿,但因质地良好而毫不褪色。

“凌风哥哥,你给我了最好的生活,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阿璃。”慕容璃的眼睛里,一直倒映着薛凌风憔悴不堪的面容,她要把这张或许此生再不会见到的脸刻进心里,带进余下的生命。

薛凌风听她这样说,沉默良久,问道:“阿璃,你在这里觉得幸福吗?”

“幸福!阿璃觉得很幸福!”慕容璃拼命点头,她也只能用这样的动作,来报答这个男人给予她的一切。

薛凌风了她的头,淡淡笑了笑:“那就好。”

下山的路上,慕容璃不断回头,薛凌风坐在木栏上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越变越小,越远越觉得他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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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玉白到小木屋去,见薛凌风仍是坐在那里,抱着一只假猴子默默发呆.

"庄主,用过膳了吗?"

薛凌风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李玉白知道他的意思,只好答道:"人还没有找到呢."

男人便又重新低下头去,一语不发,只是把怀里的猴子了,抱得更紧.

"庄主,你放心,明天我会加派人手出去找,街上也都贴了悬赏的告示,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要不您先吃点东西……“

李玉白如同对着空气一般的劝了老半天,最终放弃,沿着山路回去了。

李玉白走了之后很久,薛凌风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低头小心翼翼的抚着怀中的木猴,对着它喃喃自语,“七七,你别怕,双飞会回来的,他不会扔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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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64 章ˇ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月过去,春色已经笼罩了整个蟠龙山庄。

寻人仍然是毫无结果,那个在雨夜离开的人,仿佛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薛凌风还是在小木屋里独守终日,不论什么时候,他手里都抱着那只木猴,就连睡觉,他也要把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木屋墙角的青苔在几场温暖的春雨之后,势如破竹般的生长,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墙,薛凌风从来不去清理它们,就像他不再去处理庄内和生意上的各种事情。

两个月以后,李玉白面对各种堆积如山的公务终于再也按耐不住,他直接冲到小木屋,直奔坐在门口发呆的薛凌风面前,二话不说,一把夺走了他怀里的小木猴。

薛凌风竟没有防备,木猴一下就被抢走了。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看了自己空了的手,然后在密密的树影中抬起头来看着李玉白,“还给我。”

李玉白跪到地上,也不说话,只是举起两手掰住木猴的手臂和脑袋。只要他稍稍用力,这木猴必然是头手分家,断成两半了。

薛凌风看他这副以死相挟的架势,沉默一会后终于问道:“你有什么事?”

李玉白举着木猴纹丝不动的钉在薛凌风面前:“请庄主回主殿议事,十七分舵的各大舵主都已在大殿等候多时。”

薛凌风顿时表现出烦躁和敌对的情绪,他狠狠抱着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一声不吭,但过会似乎又慢慢冷静下来,站起来低声说道:“走吧。”

李玉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薛凌风给逼起来了,惊异之余又连忙认错道:“属下无礼,请庄主降罪。”

薛凌风走到他面前,拿回他手中的猴子,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眼李玉白,“你再敢碰它,我就杀了你。”

李玉白连忙俯首叩地:“属下不敢。”

两个人沿着山路走出来,准备去主殿,小木屋渐渐被层层的冷杉树阻挡,直到薛凌风回头时再也看不见它。

“还是没有消息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的忽然回头看着李玉白。

李玉白摇摇头,看到那人眼里立刻浮现出深深的失望和落寞,目光黯淡的转过身,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前走,过了会又开口,声音却更显低落,“你派人把我的东西送到老屋去吧,我以后就住那里。”

李玉白听薛凌风这样说,想了一会接口道:“庄主,小鲜他一直想要见你。”

薛凌风头都不回,明显的毫无兴趣,“他还没有滚吗?”

李玉白不解的看着薛凌风,只见前面的男人又把抱在怀里的木猴高高举起来,双手抱着它举过头顶,在阳光下眯起眼看着它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我只要他一个人,你让王三把所有人都遣走,每人一千两白银,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

"……是."李玉白在后面无声的看着薛凌风,过了很久才答话。

那天以后,薛凌风到是开始重新管庄里的事情,但也从此完全住进了小木屋,这里的夜晚很黑很安静,但是有着别样的忧伤和温暖。

“双飞,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这是男人每晚在床上抱着小木猴说的话,他亲吻着它圆圆胖胖的脸颊,虔诚而细致,如同透过它在亲吻另外一个灵魂。

渐渐的,男人的面容又变得委屈寂寞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小猴仅有的细小右臂,“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不喜欢这。但是要是我离开了,凭我一个人怎么找到你呢?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浅黄色的木猴含笑的双眼也静静的回望着薛凌风,它永远无法回答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开口。

虽然它的肢体残缺,但看上去却健康快乐,仿佛融进了雕刻它的人最后的祝福。

“双飞,你回来吧,我会对你好,再也不伤害你,再不会看不起你。以前都是我错了……”

自言自语的时候,小木猴又被重新抱入男人的怀中,裹进了被单里,只露出一个浅浅的后脑勺。

月亮渐渐落下去,男人的呢喃也渐渐微弱下去,快天亮的时候,薛凌风和往常一样,终于睡着了一会。

第二天,王三畏畏缩缩的站在从小木屋出来去大路的岔道口上,等着薛凌风。

见薛凌风过来了,他立刻焦急的迎上去,“庄主,小鲜他不肯走,他要二千两。”

薛凌风没停下来,从王三身边经过时,淡淡说道:“那就给他。”

王三又在后面口齿不清的说了几句,薛凌风本没耐心去听,直接去主殿了。

等到晚上薛凌风回到小屋时,没想到却见到小鲜等在那里。

薛凌风看见是他,不耐的皱起眉:“你怎么还没走?”

小鲜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见薛凌风回来,立刻又激动起来,眼圈再次发红,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自己知道。”男人说得淡淡的。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小鲜拼命摇头,边喊边哭,挡在房门口。

薛凌风看他一眼,紧紧抿着唇,准备绕开他进屋去,没想到小鲜却忽然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我不走!我不想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而他很快被男人甩开,因为力道过大,他摔倒在地上。等他爬起来想再追过去时,男人已经关上门,把他挡在外面。

夜晚依旧很安静,树林间的小木屋里透出橘黄色的温暖光线。本来还能听到虫鸣,但是今晚的虫鸣已经被少年在门外的哭喊和打门声完全盖去了。

“你开门好不好?你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他只是一个男宠,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该动真正的感情,可是他却深深陷下去。他就是爱上了这个人,怀念这个人抱着他时,笑着对他说“你好软啊,和一个人很像。”

“双飞,今天又没有你的消息,为什么怎么都找不到你呢?你躲到哪里去了?”少年的声音仿佛已经被隔绝在屋内的世界之外。薛凌风趴在桌子上,看着烛光里那只残疾的小木猴,他想象着那个人生活在这里时的一举一动,回忆着他对自己的宽容和忍耐。

“你开门见我一面,你在让我看你一眼我就走,好不好?让我看看你!”

小鲜仍在屋外哭叫,但是声音已经渐渐沙哑下去,打门的力气也弱了很多。

薛凌风站起来,走到床边,把被子铺好,先把小木猴放了进去,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来,慢慢抚着被单,枕头,这些都是双飞用过的,它们都带着他的气息。

好像回忆到幸福的时候,男人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但是转瞬即逝。薛凌风站起来,把蜡烛吹灭了,然后搂着小木猴躺下,眼睛却看着打在窗子上的树影。他的双飞曾经在那里,默默无声的守在他的窗外,独自一人谨守着当年的诺言。

但是那个人再也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一个那样爱他的人。他的离开,他的放手,是薛凌风最无法回想的事,时至今日,他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个人真的舍得离开他。

小鲜在屋外看见薛凌风的房间已经熄灯了,终于知道他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希望。

少年的嘴角忽然上弯,似乎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薛凌风!你会得报应!你总是无视践踏别人的感情,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总有一天,所有的人都要离开你!”

屋里静悄悄的,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小鲜最后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惨笑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到死,他也不觉得他做得有错。他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为了他自己的幸福。

不管此生他是否有幸得到,他至少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他会去伤害双飞,只是因为于他而言,这是他唯一能用的方法,至死不悔。

陷入永恒黑暗之前的那一刻,小鲜竟看到他和薛凌风初遇的场景,他穿着的大红色的长衫,在游船上轻唱,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然后那个白衣男人走过来,对他弯下腰展眉一笑,“有一个人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他那一刻是那么傻,几乎是瞬间就被那个男人吸引住,明明知道那人心里想的是别人,却也想得到这样浓烈的感情。

躺在床上的男人仍是默默望着树影,他仿佛看见那个人又轻盈的跃进他的房内,无声无息的走到他的身边,然后在他的命令下,带着难堪和尴尬,却又不得不服从的脱去所有衣服,任他享用戏弄,忍不住浅浅的低吟。

想着想着,薛凌风的手不自觉的探向自己的下面,然后抓起它在被子上摩擦,想着那个人曾褪去衣服,在这被子里睡过,那里便飞速的硬了起来。

双飞。

到了出来的那一刻,这个一直徘徊在心里的名字终于从薛凌风嘴里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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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薛凌风打开门时,看见了小鲜横躺在地上的尸体。血迹已经渗透到土里,看不清了。

薛凌风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便抬脚跨了过去。除了他的双飞,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引起他的关注和兴趣。

路过的李玉白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睛张得大大的看着死在地上的小鲜。

“不是我杀的。”

薛凌风看他一眼,“把他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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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65 章ˇ

小鲜的坟安置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在孤独和静谧中被岁月斑驳。

李玉白最后告诉薛凌风的时候,便是抬手指着远方一处淡墨色的峰尖,那显得遥远的山峰笼罩在梅雨季节的雾色里,甚至看不清楚“大概就是那个位置。”

薛凌风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淡淡看过去,轻描淡写的一眼,李玉白甚至怀疑那道目光有没有穿过弥漫在山顶的云雾,到达他真正指的地方。

雨季之后,便是漫漫长夏。

王三终日独自一人坐在空落的院子里,看着他养的那些花草。夏日阳光太烈,他便在院门边上的皂荚树下放了一个小凳,默默渡过整天的时光。曾经热闹的后院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成群的蜂蝶兀自在花团间起伏飞舞。

再也没有人来跟这个孤独的老人说话,和其他这个年纪的人一样,王三看着这个尘世的眼睛已经浑浊不清,仿佛里面塞满了一生的回忆。

后院只有薛凌风偶然会来,他自然也不会去跟王三说话。他来的时候,多半就是去那个男人以前住的那间屋子里看看,待上一会,然后离开。

这样的孤独似乎使得王三衰老得更快,他几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有时候想去摆弄花草也显得力不从心。无人搭理他,也没有什么他可以做,他的人生只剩一件事了,便是和这个世界做永恒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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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世事难料。次年夏天,战争和瘟疫开始蔓延,外族疆土扩张的战火一路北上,人们纷纷逃离家园。

蟠龙山庄脚下的小市集已经消失了,能离开的人都没有留下,曾经的繁华如梦一般消散在漫天的风沙里。破败衰落的楼阁酒肆上,几面碎裂的布旗孤独的在风里飘荡。

蟠龙山庄仍然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的围绕之下,宁静得仿佛被战火遗忘的世外桃源。但实际上,它大部分的产业都已停止运作,除了药材的经营,因为瘟疫的原因,反而有所发展,维持着整个山庄的收支平衡。

时隔一年多,到了现在,寻人仍然没有任何线索。因为时局动荡,被派出去找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召回,分配到各个地方保护山庄分部的安全。

冬天到来时,战火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弱下去,薛凌风再也不想等了,他决定自己出去找人.

尽管那么多人在外找了两年都没有消息,但是他还是决定去,就他一个人,不管要找多久,最久不过就是他的一辈子。

余凡和李玉白劝阻了好久,但最后,余凡还是不得不把他的庄主送到大门外。

“你回去吧。”薛凌风看了余凡一眼,翻身上马,大团大团的雪花,模糊了前方的路。

余凡走到薛凌风的马下,仰头看着他,“庄主,您就那么在意他吗?其实他只是一个影卫啊,您的任何一个影卫都不会做得比他差。”

“不要再说这个了。”薛凌风看着他最为忠心的下属,“庄里的事情你和李玉白商量着办,如果我三年还没有回来,那就不用等了。”

余凡在风雪里抬起头来,看着薛凌风,忽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薛凌风手上,然后低下头去说道:“庄主,请出了城关再看。”

薛凌风点点头,策马而去。

一路上都是洁白的雪。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人烟,所以它们都保持着从天上来时的洁白无暇,马蹄飞快的在上面掠过,留下的印记很快又被落雪掩盖。

快接近城关时,薛凌风才看见一些准备逃难离开的人。他们大部分已是老弱病残,拖着一些不值钱的锅盖和烂棉絮,在风雪里勉强前行,很多人倒在离城关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

因为听说仗很快就要打到这里,所以大家都逃走了。薛凌风飞快的经过那些垂死的人身边,如今已到了人人自危,只求自保的时候,同伴们自是不会去扶他们一把。

看到他们,薛凌风又不禁想起那个还不知在何处的人。他被训练成影卫那么多年,还能适应外面的生活吗?

出了城关十里路了,薛凌风才想起来余凡让他看信,他勒住马,把信打开了。

从开头,看到结尾,落笔的日期已经是半年前。

薛凌风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余凡让他出了城门才看信,是怕他会回去杀了他吧。

不过短暂的愤怒之后,马上的男人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薛凌风调转马头,一路朝南而去。

余凡在蟠龙山庄里约估计着薛凌风该是看了信了,又约估计着都过了这么久了,却还没见他折回来,该是放过自己了吧。

那个影卫的下落,其实在半年前就有了,出去寻人的密探早已把详情传了回来,只不过是被他压在手里一直没有上报。

两年来,和刚开始相比,薛凌风已经冷静了很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以为,薛凌风已经慢慢不在乎了,可是没有想到他不过是和那人一样,把感情压在了心里。

苗族的疆土,在遥远的南方,没有想到那个人当时一走,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到了异族的驻地,难怪即便是四处打探,也等了一年多才有消息。

在薛凌风一路南去的时候,王三死了。

在这么严寒的冬天,他竟然还坐在屋外的凳子上,看着那些已经枯败的花草,到死时,便也维持着那样的姿势,僵硬在小板凳上。

巡逻的侍卫在他死后的第三天才发现。

因为天气寒冷,尸身没有腐化,只是硬硬的,入土的时候仍是这样。

王三葬在蟠龙山庄北山面的一个小陵园,比起被迁出山庄安葬的小鲜,他并没有那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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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域在中原的最南面,薛凌风到了那里的时候,已经数月之后,春暖花开的季节。而南方气候温暖,虽然立春不久,但是气候竟然人让感觉有些炎热了。

战争没有波及到这里,还维持着一片平和与宁静。

据信上标出的地方,他的影卫好像生活在一个小镇边上的山里,和一些苗族的山民住在一起。

一个汉人男子进入异族,难免引来一些好奇的眼神,薛凌风拿着信寻找的路上,遇到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快到信中所说的小镇时,薛凌风竟然紧张起来,沿路上本来已经习惯别人的注视和议论了,但是到了接近那人的地方,他人的议论却让他觉得锋芒在背,浑身都不舒服。

他这样显眼的打扮,如果一进了山里,肯定会引来更多的议论,那么这些议论很有可能赶在他到达之前,就传到他影卫的耳朵里面。他不想这样,他不想让那个人事先知道了,他内心期盼着那人能露出惊喜的表情,但现实却是他很担心如果被提前知道,他的影卫会不会立刻逃跑。

进山之前,薛凌风买了套苗人的衣服穿上。为了能逃避他人的视线,他穿上了对襟衣,外面套件小背褂,脚上打绑腿,头带花格丝帕,腰上围宽腰带。

哪怕没有铜镜,他也能想象出这样的打扮是多么奇怪,但是离别两年的人就要见到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进了大山,却本没有遇到薛凌风想象中的那先山民。

山里很安静,除了长着北方没有的树种,这里和蟠龙山庄一样,可以听到悦耳宛转的鸟鸣。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间透进来,静静的照在狭长的山路上。

按信中的消息,他的影卫住的那栋小木屋应该是在半山腰的一块空地处。

薛凌风沿着山路慢慢攀爬,每往前一步,他都觉得更紧张更期待一分。

终于,在一个拐弯处,他看见有一个尖尖的屋角显露出来,甚至已经可以听见劈柴的声音。

那会是那个人吗?他正在劈柴?

薛凌风屏住了呼吸,悄悄靠进,声音越来越清楚,还可以听见那人把劈好的柴扔进柴堆里时的脆响。

再往前走一小步以后,那个人的背影完全出现在薛凌风的视线中。

他没有穿上衣,裸露的背脊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上面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发出诱人的光芒。结实紧致的肌理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随着他的动作时而绷紧,时而舒缓。他干活很认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总是用心做好每件事情,同时不时抬手擦一下脸上的汗水。

最夺目的便是他背上那个鲜红的“凌”字,从发丝中透出来,是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印记。

名字就是命运,字还在,缘分便在。

薛凌风偷偷看了一会,终于挪动着身体移了出去。

“双飞……”两年了,这个名字再从他嘴里叫出来时,竟然带着不可遏制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喜悦。

但是,薛凌风的声音却被另一个声音盖住了,“双飞,你累不累啊,休息一会吧。”

薛凌风一惊,原来屋里还有人!他立刻退了回去。

一个热情而漂亮的苗人女子从小屋里走了出来,给他的影卫送上水,又拿出毛巾来替他擦去脸上的汗。

他的影卫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对着那女子温柔笑道:“莲葭,你不要出来了,万一孩子有事怎么办?上午大夫不是还告诉你,不要随意走动吗?”

“是不能大动!”女子了自己隆起的腹部,对着他面前的男人笑起来,“看把你吓的。”

“那你坐会吧,我还差一点就做完了。”

他的影卫体贴的为那女子搬来一个躺椅,扶她坐好,便又转身劈起柴来。

“要是孩子长得像你就好了,好看。”女子靠在椅子上,慵懒而祥和的看着在她面前劈柴的男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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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第 66 章ˇ

薛凌风在树从后面站着,偷偷看着他思念了两年的人,已经和别人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祥和的风景;而他的出现,只不过是这副美景上面既突兀又难看的一道败笔。

或许他这道败笔该就此默默无声的消失掉,按着原路回去。

薛凌风这样一想,眼前的画面也慢慢模糊起来,他咬着唇撕他身边的草树皮,那些花草草在他的蹂躏之下灰飞烟灭。

微小的动静引起了劈柴人的注意,双飞放下斧子,看着薛凌风藏身的小树丛,高声问道:“谁在那?出来。”

薛凌风很干脆的扔了手里的草叶子,轻轻跃了出去。跃出去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刚才在那里纠结半天,摧残花草,其实也无非是想让那个男人注意到他,让他的出现不会显得那么生硬。

但显然,他的影卫仍被他吓到,对方不仅立刻脸色苍白,那对深琥珀色的瞳也收缩起来,甚至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双飞,是我。”

薛凌风看双飞的反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彰显着数月奔波的疲惫,还有他身上那套并不适合他的苗族小马褂,都让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看起来落魄而失败。

可是他那勉强的笑容似乎并没能让前面的男人放松下来,反而更让对方高度紧张,如同一个噩梦被确定为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坐在一旁的苗人女子看了看双飞,又看了看薛凌风。这个小城的人她几乎都认识,可是这个苗人打扮的男子她确从未见过。

“双飞,是你朋友啊?”

大概一年前,也有一个男人也来找过双飞,她还记得那人叫归墟,在这里还住过一段时间,可是明显和这个长得不一样。

“我们不是朋友!”

薛凌风盯了一眼那个开口说话的孕妇,抢先回答,语气不善而且意味深长。

“那你是谁?”她还没见过一开口说话就这么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是谁?他没告诉过你吗?!”双飞背上烙的是他的名字,他就不信那么大一个字,这个笨女人会没看见。

天涯海角,这个男人永远属于他。

苗人女子被薛凌风几句杀气腾腾疼的话逼出了火气,从凳子上一下站了起来,双飞终于回过神,对女子说道:“莲葭,剩下的柴我明天再来帮你劈吧,今天我先走了。”

说完,双飞取了搁在一边的外衣穿上,匆匆从薛凌风旁边走了过去,薛凌风狠狠看了一眼也同样瞪着他的女人,转身便跟着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路,半山腰的小草屋已经看不见了。

他们都不说话,薛凌风却跟在双飞身后偷偷的乐,果然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双飞的。

走着走着,薛凌风一个不留神,前面的男人忽然狂奔起来,他愣愣看着双飞逃命似的身影,呆了片刻,便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男人似乎真的被他吓坏了,甚至连轻功也忘记用了,只是本能的像受惊的鹿一样奔逃,一个劲的往树林茂密的地方钻,似乎是想找到一个什么隐秘之处可以躲起来。

薛凌风急了,足尖轻点,很快追上了前面的人,他拽着双飞的腿往后一扯,双飞立刻扑到在地上,然后他便用尽全身力量的往对方身上压了上去。

因为刚才的奔跑,他身下的男人身体滚烫的,大口喘着气,还在不肯认命的想要摆脱他而拼命挣扎。树肘锐,他跑得太急,衣服被刮破多处,露出里面诱人的蜜色肌理,有些地方还挂出了血痕,渗出小小的血珠,添出野的风味。

恰好时值春天,禁欲已有两年的薛凌风几乎当场就发情了,他用了用力,把下面的人压得更死,大口吻了上去。

两年的等待,两年漫长的思念,他心里还有多少已经无法压抑,如火焰般的情感都迸发出来,他的吻不再是吻,已经变成了咬和撕扯。

身下的人被他咬得大声乎痛,漂亮的背脊上被咬出一道又有一道的牙印,那些深深的齿痕好多甚至刺进了皮,仿佛压在他身上的不是一个人,还是一头饥饿难耐的狮子,要把他吃了一样。

短暂的乎痛之后,下面的男人冷静下来,一声不吭的任身上的人继续发情,当他感到自己的裤子正在被往下拉时,他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

属于他自己的生活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结束了,蟠龙山庄,千影门,刑堂,这些一个又一个让他感到恐惧的名字重新出现在双飞的脑海中,它们如同可怖的梦魇,天涯海角他都逃不脱。

不,它们不是梦,它们才是现实;是梦的,应该是这两年他一个人平平静静的生活。而现在,梦醒了。

因为身下的人不再挣扎了,一动不动的,让正发情的薛凌风也慢慢冷静下来,尽管他勃发的□已经在那紧俏的双丘上流连忘返了,但是他还是强行克制住自己,不甘愿的把裤子穿了起来。

但是双飞的裤子他却没有给他拉上,不能用了,看看总可以吧!

对了,还有前面,那玉物他也非常喜欢。

薛凌风把人翻了过来,他喜爱的东西便出现在他的眼睛里,它还没有醒,软软的垂在胯间。上面微卷的毛发上,占了一些碎草,薛凌风一点点的拈掉它们。

他做得小心而仔细,如同在对待一件最珍贵的宝贝,嘴角还浮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一抹安心的笑容。

他确实安下心来了,在重新触碰到这个人以后,他悬浮飘荡了两年忽然就落了地。

“双飞,我终于找到你了。”薛凌风抚着男人的身体,温热的感觉从手掌传来,告诉他这不是梦,不是两年来无数次醒来就破碎的美梦,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他又把他找回来了,“你以后哪里都不可以去,不可以再这样乱跑了,知道吗?我必须随时可以看见你,你要是想去哪里,必须得让我跟着!”

“你再乱跑,我就,我就!”薛凌风在男人的腹部狠狠揪了两下,他舍不得再把这个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人怎么样,但又想威胁住他,让他再不敢离开了。

平坦结实的腹部生生红了两块,薛凌风大概是太过激动了,一碰到这具□便连力道都把握不住了,揪完他看了又心疼,便赶忙低下头去舔了舔。

可是这一舔,他哪里还控制得住自己,又抱起男人的腰一阵狂啃,舌头还拼命往对方的肚几眼里顶,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双飞,我……喜欢,喜欢……你。”

躺在地上的男人面无表情,漠然而冷淡的看着帮他挡住阳光的高大皂角林,他刚才似乎听见薛凌风在说喜欢自己,但为什么他全身上下没起一点波澜。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终于放下这个人了?像当年在刑堂里想的那样,终有一天他再想到这个人的时候,会为自己当初的痴迷和执着感到可笑。

“我知道我不该逃跑,我知道我的行为触犯了蟠龙山庄的禁令。”男人的神情仍是冷冷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我就一个请求,回去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受刑,直接处死行吗?”

薛凌风正趴在双飞身上在酣畅淋漓的享用,听见他这样说,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是不是刚从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男人的眼睛也看着他,平静的补充了一句。

看来他听见自己说什么了。

两年了,再次见面他跟自己说的第一句便是这样,反应也冷淡得出奇,刚开始那会还吓得逃命。

薛凌风挫败的笑了笑,从双飞身上爬起来,帮他把裤子穿上,一个人低头坐在一边。

“你说什么呢?”薛凌风挂着怪异的笑,仿佛他现在就全靠着这虚假的笑容支撑了,他不是笨蛋,对方的反应多少让他意识到了些什么,“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回蟠龙山庄吗?”

双飞也坐起来,穿好衣服,背对着薛凌风,慢慢低下头,过了一会说道,“我恨那个地方。当年是为了你,现在只剩下恨。大家都是人,凭什么毁了我?”

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双飞也没动,十五六年了,再回过头来后悔当年走错了路,有什么意义。只是过了两年平常人的生活,也多少感觉到了生命诚可贵的含义,如今又要被抓回去,对这样的命运难免心生怨恨。

但是也在意料之中,过了这么久才被抓到,也该知足了。还有什么想法,等到下辈子再重新来过吧。

双飞忽然低头笑了笑,甚至笑出了声,看透了这个尘世,才会笑当初痴迷在这个尘世里的自己和别人。

薛凌风听他这样笑,忽然冲上去从后面一把把人抱住,“你别这样,你不想回去,那我们就不回去了,你想留在这里,我就陪你留在这里!”

“对了,还有。”薛凌风赶紧取下自己身上的简单的行囊,匆匆忙忙的打开来,里面除了两件衣服,便是一只木雕的小猴,“还有七七,我也一起带过来了。”

看到那只没有完工的木猴,薛凌风看见双飞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他连忙趁热打铁,“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你把它做完,它这样缺胳膊少腿的,多可怜!”

薛凌风把猴子送到男人面前,男人看了两眼,又移开了目光。他硬把它塞进男人的手里,可他刚一松手,木猴便从男人手中滑到泥地上,对方本就没有想要拿着它。

薛凌风急了,把猴子捡起来放在布包里,又把人抱得更紧,在对方耳边哀求道:“双飞,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爱你,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消息,派了很多人四处打听,我住在我们以前一起生活的小木屋里,每天晚上只能抱着七七才能睡着,因为这是你唯一留下的东西,我想你都快想疯了。”

见男人仍是一语不发,神色淡漠,薛凌风更加不知所措,他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如何去讨好别人,求得别人原谅的经验,他只能干巴巴的向对方汇报自己两年来的生活,惊慌失措。

“双飞,我以后只会对你一个人好,我爱你,我以前没有意识到我是这么在乎你,所以才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你走以后,我发现我本没有办法在没有你的地方生活,我把其他的人都赶走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以后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好不好?”

双飞感到脖子上一片湿热,薛凌风正枕在他的肩膀上,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他的衣襟里,他能想什么办法,才能留着这个曾经最爱他的人。

温热的眼泪,是最好的言语,双飞平静的脸上终于也有一丝动容,但也只是短暂的一瞬,对他而言,这些话来得太迟。他转过身,把薛凌风扶好。薛凌风匆忙掩饰着眼睛里的泪,不敢再抬头看对方。

“何必这样,你又不是真的爱我。”双飞看着薛凌风,换作以前,他此刻该是心如刀绞,可以牺牲一切。但是十多年过去,他已经累了,感情和心在他离开的那个夜里就已经永远死去。

“你现在在乎我,想和我一起,只是因为两年前不是你让我走的,是我自己离开的,这样是不是让你感觉很挫败?让你的征服欲望受到刺激?你想想,如果当年我留下,继续跟在你身边,你是不是会正眼看我?我在你心里永远就只是一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你看不起我,薛凌风,我心里很清楚。”

“不是这样的!不是!”薛凌风立刻否定,抓着对方的手,腰挺得直直的,信誓旦旦,“我承认,如果你不离开,我可能不会意识到你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我有多么需要你,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我这辈子就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是吗?”双飞苦涩的笑了一下,“我对你真有这么重要,你会意识不到吗?那我怎么就知道我当时很爱你,可以为你做一切呢?你是个被宠坏的人,薛凌风,你需要的只是一只被你踢来踢去,还忠心耿耿的狗,而我当时恰好就是这样。”

薛凌风抬头看了一眼双飞,又垂下头去,他的双飞已经变了。或许当年他对自己的那份迁就,对自己的纵容是因为他爱自己;他的隐忍,他的沉默也是因为爱自己,现在这个在他面前冷静驳斥他的人,已经不是那个看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双飞。

“我就只想能在你身边留着,可不可以?”说这话时,薛凌风的声音已经非常小了,他又去牵木猴细细的胳膊,捏着它的爪子,每当他需要安慰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主人。”双飞把薛凌风洒落在地上的衣物重新包好,又拿过他手里的木猴,一并包了进去,“不用问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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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晚,薛凌风跟着双飞走到了他住的小屋,在半山腰的另一边,里面的布置和蟠龙山庄的小木屋差不多,看得出来,至少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个男人还是非常想念自己。这让垂头丧气的他多少有了一些信心。

晚饭是双飞做的,薛凌风见他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还是习惯的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菜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口味也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不经意的动作,给了薛凌风不少的安慰和鼓励,他想双飞的心里肯定还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因为怕再受伤害,所以已经把感情深深裹了起来,要是他好好表现,他就不信不能让他的乖乖影卫回心转意。

完完结

《夜术》牛小饼 ˇ第 67 章ˇ

两年之后,两人的终于又坐在一起吃晚饭了。

条件自然没有办法跟蟠龙山庄相比,简陋的小圆桌就摆在厨房的一侧,家里储备的食物不多,只做了三个菜,但也尽量按照薛凌风的喜好做了。桌子一边靠着窗户,夕阳正好印在窗户中间。

薛凌风一边吃,一边贪婪的注视着他的影卫,温和的光线照着眼前之人那张不经岁月的脸,让他两年的朝思暮想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其实他有好多好多话想对这男人说,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对方不言不语的坐在他对面安静的低头吃饭,这样温柔宁静的氛围竟然让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开口的机会。

夕阳虽然很美丽,但是薛凌风还是恨不得一掌把它拍下去,这样他就可以抱着他的乖乖影卫睡到床上,一边他一边说,而且黑暗多少还可以帮他掩饰去一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你多吃点鱼嘛。”

往事不提,但总归还是要说点什么其他的。薛凌风从摆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一块鱼,小心的去掉里面的刺,然后送进双飞的碗里。

他的影卫没说什么,咽着饭把鱼吃掉了。薛凌风立刻开心起来,又夹了很多别的菜送到对方的碗里,直到里面堆起一坐小小的山,他才停了手,然后拿着筷子满足的看着他的影卫一点一点把它们都吃掉。

多好啊,他想要的生活又回来了,一如当初他第一次喂他吃东西的那个旁晚,也是在这样浑圆的落日之下。

眼看着双飞把碗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薛凌风又立刻夹东西进去把它填满,可是他的影卫却放下筷子,抬头淡淡说道:“不行,我吃饱了。”

“哦。”原来他吃得并不多,以前自己喂的是这好几倍的份量,也都见他吃了啊。

薛凌风觉得有点扫兴,物是人非,夕阳还是那个夕阳,可是这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他温顺忍耐的人了。

但转念薛凌风又振作了神——他能在自己面前表达真正的想法很好嘛!

“我来吃吧。”

薛凌风端起双飞的碗,把里面的剩菜倒进自己的碗里,“免得浪费了。”

双飞先是惊讶的看着,然后阻止道:“别,盘子里有干净的。”

薛凌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很快就把碗里的东西吃了。双飞见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一边坐着等他把饭吃完,然后去洗碗。

而薛凌风则是奔卧房去了。

卧房也不大,除了布置和小木屋里的类似之外,最让薛凌风满意的就是,房间里摆着一张单人床。看来他的影卫是独居的,没有和别的人同住一起。

薛凌风做到床上,从带过来的行囊里掏出了七七。

按着习惯,他把七七放在枕头边上的被子里。这小小的单人床比小木屋的那张床窄了许多,七七睡进去以后,竟然显得拥挤了。

他还要和双飞一起睡进来呢!

于是薛凌风又把七七拿出来,试着放到床头的架子上,可怜的七七没有腿,本站不住,薛凌风每次把它扶正,它又歪倒了。

没腿的木猴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一个安身之处。无可奈何的,七七被放进了墙角的柜子里。

柜子里空空的,只叠放着几件衣物,基本都是他眼熟的,离开蟠龙山庄两年了,薛凌风发现那个男人本没有添加过什么。

薛凌风把自己的衣服也放了进去,和那人的摆在一起,就好像他们从此以后要永远在一起了。

七七放在柜子的最上层,那里什么也没有。木猴安静的躺在木架上,两年过去,它陈旧了很多,只是眼睛里的幸福和脸上愉悦的神情仍然清晰可辨。

忽然,薛凌风脸色一变,显得紧张起来。他“嘭”地关上柜门,转身便往厨房跑。

到了厨房,他的影卫正在擦桌子,薛凌风立刻扑过去,紧紧把人抱住,才一会没见,他又想念他了。

“你还在,太好了!”薛凌风抱着男人不肯松手,“我到现在都不相信,这不是梦,我真的找到你了,我怕你忽然就不见了,就像在梦里时那样。”

他的影卫什么也没说,静静等他放手了,便继续擦桌子。薛凌风没干过家务,不知道该怎么帮忙;但他却没走,在凳子上坐着,直愣愣的看着双飞——这是一个完全属于他的人,是个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付出一切的人,为什么他就没有好好珍惜过他呢?

薛凌风悔死了。

其实被人一直从背后盯着,双飞也觉得怪怪的,他不用回头也感觉得到薛凌风那两道滚烫的目光正打在他的背上。

这样的情形难免让人别扭,双飞一边低头刷碗,一边说道:“我帮你烧了水,你想不想去洗个澡?”

他只是想让薛凌风能有件事情做,使他不要再这样盯着他了,可是哪知薛凌风竟立刻激动的站起来,“好啊!一起!”

但见他影卫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薛凌风又颓败的坐下去,悻悻地说:“我等会再洗行吗?我就想看看你。”

×××××××××××××××××××××××

夜幕终于降临了,薛凌风泡在木澡盆里,又把等会准备在床上里说的话复习了几遍。

小木盆的舒适度自然比不得活水温泉,薛凌风把话都记牢了,然后便从盆子里站了起来,随便擦了擦,套了里衣便直接奔卧房去了。

进了卧房,他顿时又泄下气去,他看见他的影卫已经从储柜里拿出了另外一套床被,正准备到外间去。

“你去哪呢?”

薛凌风急了,连忙堵住门,一脸的委屈。

“你累了吧,早点休息。我去外房睡,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吩咐就行了。”

他的影卫看着他,淡淡的。

“不行!你和我一起睡床上!我们从小不就是这样的吗?你去外面睡,这算什么啊?!”

可是他的影卫仍抱着被单,无动于衷,薛凌风一咬牙,狠狠道:“这是命令!”

双飞看了薛凌风一眼,转身把被单重新放了回去。

虽然目的达到了,但薛凌风的心情已经变得闷闷的了,他还得受多少冷脸才能让这个人变得像从前一样对他好呢?

薛凌风垂头丧气的走到床边,脱了衣服钻进去,他心情低落,习惯的想要拿捏七七的胳膊,可是空荡荡的枕边,七七已经去柜子里了。

身边半天没有动静,薛凌风转过身一看,他的影卫正在窗边站着,虽然已经脱掉了外衣,但是却没有到床上来,反而是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的看着窗外幽静的树林。

两年了,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平平静静的生活,再要回到那个怀抱,竟感觉到害怕和恐惧。

薛凌风借着月色,也读懂了双飞眼睛里的挣扎,他心里一阵难过,但是还是打起神说道,“你过来睡吧,我把床睡热了,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想,我不会怎么样的。”

双飞惊讶的看过去,薛凌风正坐在床上,揭开被子的一边,等着他过去。那带着依恋的眼神,竟然他恍惚觉得好像回到十多年前那些相依相伴的夜晚,那时他也是这样等着他来。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那两道清澈的目光,也被岁月染上了沧桑和深沉。

双飞走过去,躺进了被子里,真的挺暖和,不像以前进来是冰冰的,真的挺舒服的。

进了被子以后,薛凌风很老实的尽量睡在靠里的地方,双飞背对着他,朝外躺着。但这就是单人床的好处,薛凌风既可以显得很守信的缩在一边,也可以因为客观条件原因很满意的和他爱的人贴在一起。

唯一难受的就是,这样一来,对方那感的臀正贴着他那里啊,而他还不敢让它硬了。

“这里白天挺热的,没想到晚上这么冷啊。”

薛凌风随便说了句,想在他开口认错之前放松一下气氛,双飞自然没接话。

“双飞,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薛凌风终于对着双飞的背影开口了,尽管他很希望说这些话的时候,可以把这个人抱在怀里,但他终究没有伸出手。

双飞仍没有回应,仍留给薛凌风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双飞,我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情,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年我是疯了,我疯了才会那样对你。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种心态,知道你做了影卫以后在心里就特别恨你,但是又还是好爱,所以我当时不知如何是好。”

说完一段,薛凌风停了停,想等等看对方有什么反应,哪知道等来只是黑暗中漫长的沉默。于是他又只好继续说道:

“我想,你怎么能是影卫呢?我一直那么爱你,可你竟然去做那么低贱的事情,我想到你曾经和别的那么多人一起做过那样的事,我还想到我在温泉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和那个归墟也是在那里……我真就要疯了。如果是别人,他们的过去我本无所谓,我这辈子只在乎你的过去,只有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是我想要好好爱护的,可是我最珍爱的东西竟然被别人……”

“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责任,我也知道你过得很苦,为了我……”薛凌风一想到这个男人曾经可以为他忍受这么多痛苦,那么爱他,而他因为没有好好珍惜而失去了他的感情,他便又难过得眼睛发红,“我错了,双飞,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好好珍惜你,补偿我的过错,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而薛凌风的问题迟迟得不到答复,这使得他更加伤心得厉害,他多想能抱抱身边的人,寻求一些肯定的答案,可是对方冰冷的沉默让他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

静静的黑暗里只有薛凌风独自一人压抑的抽泣声,等得越久,他就哭得越厉害,到了最后,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经完全没法压抑自己了,干脆彻底哭了起来。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就在薛凌风等得要绝望的时候,枕边的男人终于开口了,平平静静的声音和薛凌风的哭声鲜明对比着。

“什……什……么?”

薛凌风边抽气边拼出几个字。

“如果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爱你了,你还会像刚才说的那样对我好吗?”

不会再像从前那么爱他了。

这几个字薛凌风完全傻掉了,好长时间半点声息都没有。他不再那么爱他了,那他还剩下多少爱?自己还能得到多少?他减掉的那部分爱,会去哪里?会给什么人?一串又一串令他恐惧的问题在薛凌风的脑海里排山倒海压过来。

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一会之后,双飞苦苦笑了笑,“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爱了你那么多年,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看着你和别人快乐的生活,而我的作用,只是为你去死罢了。可我也甘愿,我还是尽我一切的去对你好。但是现在,我累了。”

十多年前的他们,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子,一个是北方遥远村落的无名少年,这样的两个人,本就不该有什么交集。

两个人之间又沉默下去,忽然,双飞觉得自己被一只手臂强有力的搂着,薛凌风紧紧的贴过来,脸埋进他的脖子里,低声说道:“双飞,你不爱我就不爱吧,只要能让我对你好就行了,我只想能和你在一起。如果以后你再遇到喜欢的人,我……”

双飞又感觉到脖子上一股温热的体渗进他的皮肤,薛凌风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到那时,只要你幸福就行了,别管我。”

黑暗里,其实流泪的也不只薛凌风一个,从他开口请求原谅开始,双飞一样也在默默的流泪。但多年来的训练,他早已练就得可以不动声色,不让对方发现。

他怎么可能不想要呢,那是他梦寐以求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可他真不敢再跳进去,他没那么坚强,怕再受伤害。

“双飞,我爱你。”薛凌风喃喃的低语不断传过来,双飞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再这样下去他会抵抗不住,他怕再掉进这个男人为他而设的地狱。

“你信我一次,双飞,你能为我做的,我也可以为你做。”

他该信吗?

双飞脑子乱了,一会是薛凌风对他的折磨,那些事情太多,随便想想满脑子都是;但是也有好的时候,比如为他疗伤,为他受刑,平时这个男人是无情,但在关键的时刻却还是不顾一切要救他。

可他以前就是被这几次给迷糊了,总是傻傻抱着希望的来承担接踵而来的暴风骤雨。

直到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双飞也没回答薛凌风。被抱着的感觉很温暖,竟然让他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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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术》牛小饼 ˇ结局篇——归路ˇ

薛凌风一晚没睡着,所以当第二天清早双飞刚从他怀里翻身坐起来,他就伸手把人拽住,“干什么去?”

双飞当真以为他是睡着了,明明一动不动的,还闭着眼,哪知道一直警醒着,生怕自己逃跑了似的。

“做饭。”

“这么早就做饭?”

“你可以晚点再起来吃。我一会要去莲葭那里帮她把柴劈完。”

薛凌风的脸还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些头发,过了好大一会,不开心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那我呢?”

双飞一愣,低着头不说话,忽然表情一沉,把自己的衣服从对方紧紧拽着的手里往外扯,“我怎么知道,你放手!”

薛凌风没放,反倒是更用力的把人拖了回来,抱在怀里。他的脸从被子里露出来了,上面顶着两只肿得桃子般大的眼睛,那是晚上哭过以后的浮肿,即使张开了,看上去也只是一条缝。

“那女人到底是谁呢?你这么记挂她。”

双飞被薛凌风使劲抱着,挣都挣不开,过了一会,他放弃了挣扎,转头看着薛凌风道:“是他们一家人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一直照顾我,待我像亲人一般。现在她一个人,我能帮上忙的,自然应该尽力。”

“什么?那女人把你带到这里?你跟她跑那么远?”薛凌风立马不高兴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对他的双飞好?双飞只需要他一个人来疼就行了!

双飞无所谓的回答道:“两年前你把我打得半死,其实我离开蟠龙山庄没多远就不行了。他们救了我,反正我也没有地方去,就跟着他们回来这里了。”

薛凌风听完,不知怎么接话才好。他想再次开口道歉,但是对方平静无波的表情,显然已经把这段往事看得淡了。他迟来的愧意,已经失去了意义。

过了会,薛凌风低声开口问道:“那你来这里以后,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回去找我?”

双飞挣脱他,穿好衣服,仿佛本没有听见他在问什么,淡淡道:“早饭我会做好放在锅子里,你起来了可以去吃。”

人走了,被子凉了,薛凌风一声不吭地重新倒回床上。他心里还是难过,想到双飞昨晚说的话,他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爱自己了。虽然已经想好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爱他,但是还是很失落,不甘心。

一个人在床上,薛凌风反倒是慢慢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浮肿的眼睛看起来消下去了一些。

他先是寂寞的踱到厨房,那里面空无一人。

桌子上摆着一副干净的空碗筷,是给他起来以后吃早饭准备的。锅子里有用木材余火保温着的馒头和**蛋。

不习惯吃这样的粮,薛凌风只是把**蛋挑出来吃掉了。

吃完以后,薛凌风独自一人呆呆的在厨房坐了一会。到如今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起码那个人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永远只围着他一个人转,只为他一个人而活。

但是既然不能放手,那就要好好爱。男人跑出厨房,回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了七七,直往山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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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了晌午,春阳亮得有些晃眼,温度也节节攀升。

劈柴的男人裸露着背脊,上布着细密的汗水。他一下一下挥动着柴刀,准确而到位,就像他曾经接受过的训练那样。木柴的边缘光滑整齐,不一会儿就堆起来,他把它们收拾起来放在屋檐下,又取来新的木柴。

莲葭把双飞招呼到树荫下坐着,给他送来凉水,“休息一会吧,你的眼睛不是见不得强光吗?你也真是的,一上午都不停一会。”

“没关系,多存一些,你可以慢慢用。”

谁知道薛凌风什么时候会把他带回去呢,也许就是明天也不一定,到时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不可能再帮她了。

“够多了,你休息吧。”女子笑了笑,但却显出难过。双飞点点头,走到树荫下坐着,还搬了个板凳过来,“你也坐吧。”

苗族女人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着她日渐隆起的腹部,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你知道吗,我昨晚又梦见你白大哥了。”

“你说他能活着回来见到孩子吗?”

双飞沉默一会,安静的说道:“你放心吧,他一定能回来的,白大哥是个好人,老天会帮他。”

“可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大半年了,孩子都快出世了,可是他连一点音讯都没有。外面的仗还没打完吗?真的那么乱吗?”

女子说着说着竟然哭起来,她一个人默默等待,平日里只能坚强,让自己多挂着些笑容,可是心里对丈夫安危的忧虑和焦急却终有压抑不住的时候。

薛凌风找到莲葭住处时,正看见他的双飞在低头和那女人交谈,神色温柔,那女子靠在他肩头,他便安抚她。

忍!

薛凌风拎着饭盒的手都在发抖了,但竟然硬是在脸上撑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双飞!”

薛凌风的喊声让两个人都回过头来。双飞看见他来了,而且还在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过来。薛凌风还是昨天的苗人打扮,他挂在腰间的那只木猴子,随着他的动作不协调的晃来晃去。他上午特意去山下的酒楼买了饭菜,提过来送给爱人吃。

“莲葭,我要回去做饭了,等会我给你送饭过来。”

双飞站起来,向女子告辞,薛凌风的逼近总让他有一种不安全感,怕挨打,怕受罚,还怕他会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我没注意时间,对不起,我马上去做饭。”

双飞赶到薛凌风面前,低声道歉。

“别嘛!”薛凌风拉住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春光明媚,“我知道你忙了一上午肯定很累,所以给你买了东西来吃,你试试喜不喜欢。”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树下正疑惑望着他的女子,笑容更显温柔可亲,“反正东西很多,你还可以请你的恩人一起吃。她救了你一命,我还要好好报答她才对。”

双飞浑身僵硬的被薛凌风拽回到莲葭面前,三个人竟然供了一张桌子开始吃饭。薛凌风一向是个大方的人,买来的菜很多,三人吃足足有余。

薛凌风表现得像是一个二十四孝好相公,不停的给双飞夹这夹那,时不时硬喂他几口,还和莲葭交谈得十分愉快。

一顿饭吃完,双飞已经满脸通红。

吃完饭以后,双飞把碗筷装回木盒子里,薛凌风提起木盒,对他充满爱意的说道:“我把碗筷送回去就回来,你是自己回去,还是等我来接你一起?”

“我自己回去!”双飞几乎是立刻反应。薛凌风笑眯眯看他一眼,提着木盒下山去了。

莲葭走到双飞面前,望着薛凌风迅速消失在山路上的身影,“双飞,你很想念的那个人是他吧?他竟然找到你了,该花了多少力气啊?当年真是他打你的吗?”

双飞也从后面看着薛凌风,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

双飞才刚回到木屋,正要进门,薛凌风就跟着回来了。他现在离开双飞一步都不行,所以路上一直施展轻功狂奔。

刚好让他赶上了两人一起到家。

“你回来了!”薛凌风几乎扑上去,一把抱住站在门口的人。

双飞还是淡淡的,等薛凌风松了手,才开口说道,“我去厨房烧水。”

薛凌风一路尾随。

进了厨房,双飞看见锅里的馒头没动,他把它们夹起来放进碗里,随口说道:“你不吃这个了啊,我以为你吃呢,你小时候每天都吃这个。”

接着,一个身影就忽然扑到他面前,拿起碗里的馒头使劲吃起来,“谁说我不吃,我中午正好还没吃饱。”

双飞看着在他面前狼吞虎咽,故意狠吃馒头的人,垂下眼,低声说道:“别这样了,这不是你。”

“什……么?”薛凌风嘴里还塞着馒头,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你不是这样的人。”双飞摇头,“你今天看见我和莲葭在一起,其实是想打我吧?为什么不打?”

薛凌风咽了口里的馒头,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想打你?”

“因为你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的!”双飞忽然抬头,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别再这样了,我受不了!你命令我回去啊!只要别用刑,让我死得舒服点。”

薛凌风沉默半响,接着慢慢走上前去,抱住那个颤抖起来的人,“你觉得我变了,和以前不一样对吗?但是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改变?你不也变了?我们都和过去不一样了。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接受我。”

薛凌风觉得怀里的人一直在微微发抖,过了半会才低声道:“你不会变的。”

“会的,为了你。”薛凌风紧紧搂着对方,用力抱住,仿佛这样让这个受惊的人交出对自己的信任。

“你只想相信就可以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安静的小山林更是拉长了岁月,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漫长。

薛凌风极尽能事的讨好,甚至开始学会做家务活,比如砍柴,比如在双飞做饭的时候帮忙生火。

他甚至做了一次饭,虽然不好吃,但那人还是咽下去了一些,并且多少有些感动。所以薛凌风得以在当晚酣畅淋漓的发泄一次。

只是第二天,那人又很早就出门去了,一点也没有在他的怀里多待。

薛凌风很想能每晚都得到他,可是现实却与理想差距太远,让他很怀念当年随意享用他的时光。

夏天的时候,莲葭的小孩出生了,一个小男孩,可爱得紧。但是她仍然是一个人,孤独的等待着她的丈夫。孩子刚出生不久还病了一大场,需要人手帮忙照料,双飞因此往她家里去得更勤快。

薛凌风闷闷不乐,但是什么也不说。不能陪在双飞身边的时候,他就带着木猴七七,它陪他走过最寂寞难熬的时光,到现在仍分享着他的孤独和苦闷。

有时候薛凌风会看看天上飘过的白云,他不知道这日子会不会就这样没有尽头的过下去。

他在这里基本没什么生活,就是时不时去和附近的药农学习一些苗药的知识。

苗药有一些独特而有效的方子,他想有朝一日回到蟠龙山庄,还可以将这些配方商用。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变凉,但这里永远不会像蟠龙山庄那样有寒秋和冷冬,许多候鸟开始从北方迁徙而来。

随着鸟群而来的,还有一只洁白的雪鹄,它从蟠龙山庄飞越万里而来,鸣叫着落在小木屋的窗台上,呼唤着屋里的人。小小的爪上系着一块方巾,上面用朱红只写了两个字,“速回。”

没有说原因,也没有说发生了什么事,落款是余凡。

薛凌风看了,不发一语。只有是最危急的情况,才会用红字发信。

他出来已经快一年了。如今局势比起当初更加动荡,战争不仅没有结束的迹象,反而一直在蔓延。即使是这片世外桃源,也开始时出现不少军中的人马。

他离开蟠龙山庄时,情况已经很不乐观,不仅是整个山庄的生意都已处于瘫痪状态,他曾经在江湖上结下的仇家都已经想借机报复寻仇。

他有该尽的责任,也有放不下的儿女情长,

薛凌风悄悄放走雪鹄,那只大鸟扑翅离去,消失在秋天深蓝高远的天空里。

吃晚饭的时候,薛凌风格外的沉默。

虽然这里阳光温暖,秋高气爽,但在遥远的蟠龙山庄,很快就要被冰雪覆盖。这本就是两个世界,而他却到了该回到原来世界的时候。

双飞看出薛凌风心事重重,便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薛凌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手在桌子下紧紧绞在一起,这是他最后一次问他:“双飞,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对方沉默很久,但最终静静摇头。

薛凌风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惨淡的笑了笑,“你终究信不过我。”

他并非真要带着他回去,他不可能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让他和自己在一起,但对这一年来的努力,他多少带着一些小小的希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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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上床以后,双飞躺下没多久,薛凌风便抱过来,什么也不说,开始到处吻他。

“干什么?”

双飞有点抗拒,用手挡他。

“想做。”

薛凌风头都不抬,已经动手解他的衣服。

“我不想!”双飞皱起眉,阻挡的力气更大了一些,可这次薛凌风竟全然不理,总把他挡过来的手拿开,坚持不懈的想要挑起他的欲望。

双飞被他弄得有点烦躁,他好久都不这么来硬的了,“想做就命令我,不然我不会配合你的。”

薛凌风被他这句话堵得一愣,神色随即更黯淡下去,但却果真没再继续,重新帮他把衣服扣好。

“对不起。”薛凌风抱着双飞躺下来,眉宇间有一份难以掩饰的失落。

但是到了半夜,双飞忽然觉得浑身燥热,他半梦半醒的感到自己的下面正在一个温暖的地方,被舒舒服服的侍弄着。

开始他并不清醒,寻着本能的享受起来,一下一下的往那温暖的深处顶去,顶得那股炽热退缩了不少,但过会又还是更紧更热的包裹上来。

很舒服,仿佛到了一个让他向往已久的地方,双飞不禁呻吟起来,“风风……”

他这样喊本是无意识的,没想到对方先是一怔,接着就狂乱的吻起他来。双飞终于醒了,看见的景象让他大大惊骇。

薛凌风竟然坐在他的身上,而他的下面已经□无比,那□的半截已经赫然埋入对方体内!

而那紧致的小洞显然是第一次,因为没有受到主人小心的照顾,已经被撕裂开来,血迹模糊了两个人连合的地方。

双飞刚要开口大声阻止,对方却狠狠用力,猛然一下,就把自己的整全部吞没进去,双飞脱口而出的惊呼被突如其来的温热和紧束全部挡了回去。

几乎没有半点等待和迟疑,初次被撑得打开的小洞立刻开始吞吐吸纳他的□。

双飞说不出话来了,这一切这么突然。他被巨大的快感淹没得无法出声,只剩大口喘气。

他以为自己清醒以后,应该可以立刻控制住欲望,阻止薛凌风这么疯狂的行为,没想到反而却是□更加高涨,他甚至都已不满足对方生涩而带着些退缩怕痛的抽动,想要把他反压下来,用力顶进去。

十多年前,他其实多次偷偷梦见他和薛凌风这样的行为,当时那个无比依恋他的漂亮少年,他就是想要狠狠进入他的,只是因为太爱,所以才不舍得。

“啊啊……嗯……别,你……你干什么啊——”

双飞紧紧拽着床单,仰着头闭眼喘息,费力的控制着自己,不去伤害面前的人,“薛凌风……停!停……下来……”

薛凌风咬着唇,眼睛里含着泪,趴下上身,把自己身下的人紧紧抱在怀里,在对方的小腹上摩擦自己因为疼痛而萎靡不振的□,而对方的坚硬的□却因此更深的进入到他的体内。

双飞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手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手抚在对方柔韧修长的腰肢上。

感觉到双飞在抚他,薛凌风的眼泪无声的流出来,他至始至终不说话,只是把身下的人抱得更紧,将他的□含得更深,直到听到对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在对方体内发泄出了自己的欲望,双飞满足而虚脱,来不及说什么就很快被薛凌风抱着睡着了。

薛凌风一遍一遍的抚着对方的脸,他很想能再得到这个人的爱情,时至今日,不管他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始终是想这个人能过得好。

薛凌风低头吻了吻已经睡熟的人,轻轻下床,打开衣柜,把苗族的服装脱了下来,换上了来时的衣服。又把自己其他的衣服都包了起来。七七他拿起来看了看,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放回原处。

清好东西以后,男人又回到床边,默默注视着还在睡梦中的爱人,其实这一年来,他最深刻的感觉还是自己已经不被对方所需要。

但本想就这样赖下去,一直赖在这个人身边,但他终于还是决定换一种方式来爱他,就像曾经这个人爱自己那样。

“双飞,不要忘记我。”

薛凌风低低说了一句,睡着的人没有一丝反应,安静的闭着眼。

或许这一次是真正的永别。

薛凌风很清楚,如果情况真是他估计的那样糟糕,他恐怕连自己都无法自保。

尽管他们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但是他对这个人的爱会一直延续下去,穿越生命。

男人打开门,走出去时又轻轻关上。

山林一片漆黑,一条闪烁的星河横贯天际,指着他回去的方向。

薛凌风被包裹绑好在身上,默默走进黑暗里,很快就消失了。

×××××××××××××××××××××××××××××××

双飞醒来以后,发现薛凌风不见了。

空荡荡的床边,没了那个总是纠缠着自己多躺一会的身影。

他以为薛凌风又是出去学习苗药了,可是打开衣柜找衣服时,才发现那个人已经带走了所有自己东西。

原来他走了。

双飞呆呆看着衣柜,很久都没有说话。

接着,男人猛地站起来,飞快的奔到山下的马厩,可就在抓起缰绳准备去追他的那一刻,他又停住了手。

人来人往的大街,热闹嬉笑的人群,不少认识他的人正在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问他准备租马到哪里去。他在这里住了快三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认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朋友。

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才是属于他的世界啊。

那一天,双飞在马厩旁边转到旁晚,直到太阳落了山,他终于选择了重新回去自己的小木屋。

但是四个月后,蟠龙山庄过来了人。

准确的说,是薛凌风的影卫。

黑衣的影卫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的小木屋里,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他。

双飞打开一看,里面全部是银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主人说,要你自己用。”影卫的声音冷得像毫无感情的器械,但他们本也就只是工具。

“他怎么样了?”双飞把银票装回信封里,再抬头时,黑衣人已经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没人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是很正常的,影卫都是如此,半个字也不会多说。

双飞把银票锁进柜子里,压在七七的身下。

但没想到,却接连不断的来人,几乎每个月都有薛凌风的影卫来找他,每次都是送来银票,数额不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七七身下的银票越压越多,直到双飞第六次把钱放进去时,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他把钱拿出来仔细数算,数额巨大,他搞不明白薛凌风在干什么,遇到了什么事,那些影卫连半个字也不会多对他说。

他们永远都是重复那句话:让他随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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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来的时候,这个温暖的小城竟然第一次落了雪。

双飞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外面已是一片纯白。

皑皑的白雪落满整个山林,这熟悉的景象,让他在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蟠龙山庄。而头一次,他再想起那个地方时,没了害怕和恐惧的感觉。

那一刻,他哭了。

他忽然那么想念那个远在北国的男人。

他该回到他身边去了。

双飞很快爬起来,简单的清好东西,把薛凌风给他的钱放进贴身的口袋中。

打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竟然跪了六个黑衣人,带着青铜面具。白雪已经落满了他们的肩膀,显然已经跪了多时。

六人见双飞出来,齐声道:“主人。”

“什么?”

双飞惊讶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什么也不说,只是脱下自己的黑衣,露出□的背部,上面烙着一个“双”字。

双飞半天没说话,最后问道:“庄主呢?他怎么样了?”

“属下不知。”为首的黑衣人又重新跪好。“属下只是您的影卫而已。”

×××××××××××××××××××××××××××

那个白雪茫茫的清晨,莲葭看见那个男子匆匆经过她的门口。

“双飞!”她喊住他,他转过头来,急急走到她面前,神色不安,“莲葭,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保重。”

说完,他拿出一些银票递过去,看着她说道:“这几年,谢谢你。”

莲葭点点头,眼里流出两道清泪,“你也是,路上要多加小心。”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他去寻找,就像她一直在等待。但她相信,终有一天,他们都能收获到幸福。

——————————全文完————————————————————————————

1

《夜术》牛小饼 ˇ锄头恶搞番外篇ˇ

我叫双飞,大家喜欢叫我2飞。我是薛XX的影卫。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叫我的主人做薛XX,但是听大家叫的多了,我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在主人面前,我还是很老实的,我时刻牢记,我要叫他“主人”,如果叫错了,天知道有什么恶劣的后果。

我小时候开始就认识主人了。那个时候主人以为买我要花一千两银子,就打算不买我了。可是主人最后还是把我买了,因为他后来发现了买我只需要十两银子。呵呵,我果然是够便宜,这就是便宜的好处,我要是贵了,主人肯定就不买我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主人自己都还是个小屁孩儿,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来买我啊。

主人把我买了以后就让我叫他风风,我好像记起来很小很小的时候爹爹养了一直狗也叫风风,所以就答应了。这个我不敢跟主人说,因为要是主人知道了在我心里把他和那只狗比的话,肯定要收拾我的。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选择了沉默。从这次的沉默开始,以后很多事情,我都喜欢上了沉默,再后来,就改不过来了。哎,早知道,我一开始就不要沉默了。

主人有了我以后,就离不开我了。我心里偷偷地高兴,但是不表现出来。

主人还有一只叫七七的猴子,那只猴子总是欺负我,但是主人很喜欢他,我只有背着主人也欺负那只猴子,要不然被别人知道了连猴子都敢欺负我,我还要怎么混下去啊。但是,我觉得那只猴子没有我聪明,因为它竟敢和主人抢东西吃。它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后来,那只猴子竟然把他好不容易抢到的东西背着主人拿给我吃。我高兴极了,原来那只猴子喜欢我啊。呵呵。我欺负他,他还喜欢我,果然够笨啊。可是,他竟然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当着主人的面欺负我呢?我真的搞不懂了。主人也常常欺负我,但是主人也给我好吃的,那主人是不是也喜欢我呢?这个问题真伤脑筋,我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后来,主人生病了。天天都要吃药。主人每天都要我喂他才肯吃,我都快要熏成药干儿了。真的好难闻啊,可是主人生病了,生病是要吃药的呀,于是我只好继续天天喂主人吃药。可是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有人要害主人。我决定替主人解决了这个坏人。可是,我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怎么帮主人啊。所以,我只好背着主人跑了,这样坏人就找不到我们。可是,当我们正准备下山的时候,主人说七七不见了。我也想起了那只猴子,虽然我不喜欢它,但是好歹它喜欢我,于是我决定回去找它。

后来的事情,都要怪那只死猴子,要不是那只死猴子,我和主人怎么会分开那么久。所以,每当我躲在暗处无聊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把那只猴子千刀万剐一百遍。哼,你喜欢我又怎么样?你害得我和主人都不能相认,我恨死你了。每次想到这么的时候,那个一直困扰我的问题就出现了,主人他也喜欢我吗?我知道有个人肯定喜欢我的,那个人就是归墟。可是归墟从来都不欺负我,他说他要保护我。主人会不会也想保护我呢?想到这里的时候,常常都会听到主人房里传来嘿咻嘿咻的声音。我觉得主人肯定是不喜欢我的。我真笨,人怎么能和猴子比呢?哎!主人肯定喜欢那个和他嘿咻嘿咻的人,就像归墟也喜欢和他嘿咻嘿咻的我一样。肯定是这样的。啊,天又要亮了,我得摘几个野果子准备早饭去。

有一次我和归墟在池子里嘿咻嘿咻的时候居然被主人发现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主人,没脸见人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主人本就不认识我,这让我好生伤心了一会儿。不过后来,我就不伤心了,主人送给我我一串铃铛,虽然带着铃铛当影卫不方便,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主人给我的礼物。最让我高兴的事情就是主人也和我嘿咻嘿咻了。霍护法说不准和主人有私情,我显然是被冲昏头脑了,居然真干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心里却是高兴的,非常高兴。

可是,事情最终还是败露了,霍护法把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主人来了,把我救了。我好想哭,好想抱着主人疼哭一场啊。可是主人本就不认识我,我心里好难过。

主人为了救我,找人把我武功废了,我知道那是为了我好,但是还是觉得很伤心。

重新回到主人身边之后,我知道再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因为主人不知道我是那个双飞,他只知道我是这个双飞。哎,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了。有时候主人对我很好,有时候又无缘无故的收拾我。我没有了武功,真的被他整的好惨。有几次我都想说我就是以前那个双飞,但是,我又不敢说。因为我也不知道以前那个主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以前的那个双飞。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娘子就是喜欢的意思。我给主人说,主人要是我是你的娘子怎么办?主人一下子就把我否决了。原来主人心里的娘子只是以前的那个双飞啊。我好伤心,一个人伤心了好久。

后来,我有一次喝醉了,就说我真的是你的娘子。主人好像傻了,其实我那时也有点傻,如果找个好机会慢慢给他说,他肯定会接受得好一点,但是我居然挑了一个最不好的机会给他说,我真的和那只猴子一样笨。我偷偷地瞄了一眼主人,发现他很悲伤。于是我也很悲伤。

主人说他喜欢我,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其实我不是真的笨,只是有时候装得比较笨而已。主人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有一天,归墟回来找我,那个笨蛋,居然自投罗网。好歹以前他对我很好,经常照顾我,我决定帮他一把,把他弄出去再说。于是我偷了主人的令牌,把他弄到了一个山洞里,先躲起来。可是那个笨蛋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想和我嘿咻嘿咻。为了不让他伤上加伤,最后欲火焚身而亡,我决定牺牲一次,于是就帮他嘿咻嘿咻了一回。这回,我亏大了。不过,看在那个人以前对我不错的份上,我原谅了他。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了主人正站在洞口。我傻眼了,想问主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是,笨蛋才会在那个时候问出口。所以,我选择了沉默,因为我总是沉默,主人肯定也不会觉得奇怪。就这样,在主人的眼皮子底下,我把归墟那个笨蛋送走了。主人也没说话,我只好跟着主人回去了。

霍护法说要用刑,我吓傻了,跪在地上。我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主人了。后来,主人说要替我受刑,我更傻了。想了半天都没想通这是为什么。开始,我以为是主人真的很喜欢我,可是后来,我发现主人受完刑之后本就不理我。如果是喜欢,怎么可能不理我啊?最后,我知道了,是主人不要我了。

于是,我决定恢复武功,我要当一个对主人有用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偏执,反正就是不要消失在主人面前就好了。即使主人不喜欢,我还是要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就这么决定了,于是恢复武功之后,我去找到余护法,我说我要当侍卫。余护法说我是不是疯了,我说我没疯。他不理我,我就在他门外跪了两天。反正又不是没跪过。后来,余护法在我的坚持不懈下终于屈服了,我当上了侍卫,而且是主人的侍卫。

有一天,余护法说主人要回来了,要我们去门口迎接。我心里很高兴,但是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我在想主人看到我当了侍卫会是什么表情呢?肯定觉得很奇怪吧。可是,主人真的什么表情都没有,我有点失落。而且,主人居然带回来了一个叫小鲜的家伙。那个家伙小鼻子小眼睛的,哪里好看了。我鼻子有点酸,但是当着人又不好意思哭。看来主人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我是不是还要坚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呢?这个问题真的是很伤脑筋。

那天晚上,我要去给主人守夜,以前我是躲在树上,现在我是站在门口,还是有一点区别嘛。我心里安慰着自己。但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啊。那个小鲜什么的可以在屋子里和主人嘿咻嘿咻,我却要站在门外喝西北风。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我心里越想越不平衡。我实在是想不出继续在主人面前晃来晃去的意义了。

所以,我决定不晃了,天天呆在小木屋里睡懒觉,饿了的时候就偷偷跑到厨房里去蹭饭吃。厨房的大叔是个老头,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我叫主人风风。想着想着,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滚下来,滴在馒头上。大叔见我哭了,怕我吃噎着,就递给我一碗水。我其实想问问大叔,主人的情况,因为每天主人吃的东西都是大叔亲自准备的。要是主人吃的多,那肯定就是心情舒畅了。但是我没有问,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心里还想着主人。

这天,大叔做了清蒸鲈鱼。我想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可是,又不是给我准备的,我说了又有什么意义。正想着,大叔就用擀面杖敲了一下我脑袋。我生气地看着他。他让我在厨房里帮他干活,说我天天吃白食,他不是要亏死。其实大叔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有点不高兴,他为什么要打我脑袋啊?后来,我就当了大叔的徒弟。

再后来,主人每天吃的就都是我做的了。大叔就搬了一个摇摇椅坐在厨房前的院子里,叫我干这个干那个,闲了还要帮他泡茶打扇。他绝对是把我当他的佣人了,我心里有点腹排,但还是没说。

这些天,我很想主人,好久没见到他了。可是我知道,他肯定没想我。要是想的话,我消失了这么久,肯定到处找我了。果然,主人还是把我抛弃了。我蹲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闷闷不乐。师傅来的时候,在我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角,我差点摔了个狗吃屎。我拍拍屁股站起来,撅着嘴巴。我可是会武功的,居然被人这么欺负。当然,这些我还是没有说出来。其实师傅这个人挺好的。上个月过中秋的时候,他还让我到他家去团圆呢。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个有名的大厨子。他家里摆满了各地名厨送来的月饼。他叫我尝了一推,说都是他徒弟做出来的。他说我是他的关门弟子,但是又是最笨的一个。我当然不服气了,我说我也会做。后来,我就后悔了,他居然天天要我做,还是要一直做到他满意为之。真的不是我笨啊,要让他满意,比让主人想起我都还要难。每次想到主人,我就要难过一阵,哎。现在,他肯定又是叫我去做月饼了。可是我今天早就做好了,所以才坐在这里发呆的。师傅果然还是有失算的时候。

看着师傅吃着我做的月饼,我突然就觉得很幸福。可是要是主人也能吃的话,会不会更幸福呢?哎,不想了,想多了又要伤心了。

师傅说主人吃了我做的清蒸鲈鱼后表情很奇怪,然后就哭了。我不知道主人为什么会哭,但是我觉得肯定不是因为我做的不好吃。我让人端出去的时候自己先尝过了,以前主人给我吃的就是这个问道,绝对没错的。

后来,就有人来找厨房的麻烦了。我不想叫人认出来,就躲在灶台后。

来的那个人有点面熟,好像是我当侍卫的时候认识的王老三。那个人看起来凶,其实是个大笨蛋。我要是不出去,他本找不到我的。哼。

来的人问师傅今天的清蒸鲈鱼是谁做的。于是,我没被王老三找出来,就直接被师傅揪了出来。

师傅让我跪到他面前,脱下鞋子就开始打我,一边打还一边骂。可是很奇怪,师傅打得一点都不痛。我也吸取了以往打死不开腔结果吃哑巴亏的教训,于是就把脑袋抱住,使劲儿地嚎着。

那个王老三估计现在已经是满头黑线了。最后师傅跟他说,他会好好的教训我,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反正以后不会有第二次了,这次兄弟就高抬贵手放过他徒弟一马,现在我们要开始准备晚饭,耽误了庄主的晚饭,大家都担当不起,所以你们可以走了的意思。

但是那个王老三显然是个脑袋不开窍的,居然没明白师傅的意思,硬是在那儿愣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说庄主要见做这道菜的厨师。

我听了这句话,当场就有想杀人的冲动。这个木鱼脑袋不早点说清楚,居然白白让我挨了师傅一顿打。虽然师傅手下留情了,但是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叫我以后还怎么在厨房混得下去。于是,怒发冲冠,我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可是刚弹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主人要见的厨师不就是我吗?完了,好不容易躲起来了,现在又要被发现了。不过,为什么我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喜悦呢?正当我在心里磨叽的时候,我已经势不可挡地弹到了王老三面前。当然,结果是可以预见的。王老三像见了鬼一样,往后大退三步。你,你,你,的说了半天,最后硬是拖出了点京腔的韵味儿。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居然前所未有的镇定,鼓风机的风吹起了我飘逸的长发,让我颇有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后来,我跟着王老三去了。我其实还是很想知道,主人见了我会是什么表情,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见了主人会是什么表情。我在心里掰着指头算了一下,我和主人大概有八个月没见了。厨房果然是个安全的地方,不过当然也要归功于我的掩饰工作做得到位,以至于最后我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掩饰了,那个时候掩饰自己已经成了让我很得瑟的本事。但是现在,我又知道了,我是为了怕见到主人才躲起来的。见到主人,就要见到那个小鲜,见到小鲜,我的心就会很痛。想着想着,我又难过了。

王老三把我待到主人的院子里。其实不用他带,我自己也是认识路的。

主人的房间们关着。王老三说主人刚刚发了脾气,叫我小心点。我心里还是很感激王老三的。我当侍卫的时候,他对我还是不错的。

我捏着鼻子叫了一声主人,我是怕主人听见是我的声音就不见我。其实,我心里那个小小的声音告诉我,我还是想见主人一面的。

可是,我居然忘了,在这里,除了那些影卫,除了我,没人会叫他主人。所以,我又失败了。当主人把门打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手还捏着鼻子。

主人没有说话,直接把我拖进了他的房间。

我没看见脚下的门槛,直接扑了进去。主人被我一撞,也跌倒在地上。

我没敢看主人,就偷偷地朝主人床上瞄着,那里果然乱七八糟。我心里有些难过,但是没有让主人看出来。

主人把我拉起来,叫我好好看着他。我抬起头,看到主人两只眼睛都红彤彤的。真的像是哭过一样。可是,我不相信是为了我做的清蒸鲈鱼不好吃,主人才会哭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因为一道菜不好吃就哭鼻子啊?而且,我做的本来就很好吃嘛。

主人好像发现了我在走神,就让我好好地看着他。

主人问我,是不是一直都躲在厨房里。我说是。主人又问我,那道清蒸鲈鱼是不是我做的。我又说是。主人又问我是不是想做鱼给他吃才做的。我本来想说那是因为师傅偷懒叫我做,我才做的,但是最后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不是。因为那道菜是早就在菜谱上排好了的,所以我就照着做了,当然不是因为主人喜欢,我特意做的。主人好像有点生气了,他又问我为什么要躲着他。这个我回答不上来了。

后来,主人就把我抱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说些让人有点听不懂的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以为我走了,再也不回来。我想说其实我一直没走,因为我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可是主人没让我说,直接把我抱到了床上,然后,我就没说话了。因为主人决定要和我嘿咻嘿咻。我有点害怕,但是却很高兴。

完事之后,我和主人都躺在床上。我又想起了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床上的被子很乱,和现在一样,所以心里有点难过,于是就背对着主人一个人伤心了。主人好像发现了我有点伤心,就把我转过去对着他。

我本来是想忍住的,但是还是没忍住。我问主人小鲜到哪里去了。主人突然大笑起来,我有点害怕,于是主人就把我紧紧地抱在他怀里。主人说,以后再也不会有小鲜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主人的话,但是我真的觉得主人的怀抱很温暖。m.hebao.la

后来,我还是经常给主人做鱼吃。我没有问主人为什么那段时间不理我,因为我觉得现在幸福就够了。主人也没有告诉我,因为他也觉得现在很幸福,他还说今年中秋要吃我做的月饼,呵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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