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笙歌 - xp1024.com
《夜宴笙歌》


第一章:新夫人,进门了吧?

侯公府,竹云苑。

整个侯公府里,除了这处冷清的苑落,到处是一片喜庆,宾客满座,热闹非凡。

宋轻歌站在屋内,身上衣衫单薄,望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

“小姐,您怎么起身了?”

身后传来的这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担忧。

扶柔端着熬好的汤药从屋外进来,见她站在窗前,赶忙放下手中的汤药,拿出一件长袍走到她身后,“您赶紧披着。”

她将长袍披到宋轻歌身上,替她裹紧身上的衣衫。

“新夫人,进门了吧?”她声音干涩,眸光涣散。

还在替她捋着长袍的扶柔一怔,尔后小声回她,“嗯,她和侯爷一拜完堂便下起了小雨...”

“咳咳咳...”

猛咳了几声后,长长的羽睫剧烈颤着,她用力攥紧衣袖,“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攥紧衣袖的手一点点松开,她失魂落魄回到躺椅上,闭上双眸,有两行泪水从眼角滑下。

扶柔用丝帕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双眼泛红,替她盖好毛毯后,她将脸转到一旁,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搁置在桌上冒着热气的汤药,一点点变凉。

入春的这场雨几乎下了一整日,天色暗下来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侯爷...”

扶柔站在门口,声音里透着诧异。

宋轻歌握着书卷的手一滞,屋内的烛光一阵摇曳,她抬眸往前看去,是一身红袍的段忘尘。微弱的烛光映到他脸上,他俊朗的脸一点点由暗及明,覆入宋轻歌的眼底。

段忘尘喝了不少酒,看到她,他微醺的眸光里满是笑意,“阿歌...”他笑着朝她走去,身子摇摇晃晃。

宋轻歌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他,勾起苍白的唇,“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表哥不去与新夫人度春宵,跑到阿歌这处冷清的苑落来做甚?”

闻言,段忘尘眸中的笑意一点点散去,他握住她柔细的手腕,喉间苦涩,“阿歌!你该知道,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我只知道,娶江晚吟你根本就未顾过我的感受!”宋轻歌咬唇,想要挣脱开被他抓住的手腕。

段忘尘收紧掌心,用力一拉,将她围困在自己怀中,“我知道,我知道你怪我未曾反抗祖母的意思,娶了吟儿,可我身为段家唯一的一支血脉,凡事都要以段家为重。”

他倚靠在她肩头上,轻声细语与她解释。

这是筹备亲事的这一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苑落里。

“可你说过,你这一世只会娶我一人,不会再娶旁的女子!”她虚弱的身子在他怀中挣扎着。

“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心中都知晓...”

段忘尘闭上双眸,带着酒气的喘息声缠绕在她脖颈间。

朦胧的眸光中有两团烛火在摇曳,终于,宋轻歌松开攥紧他衣袖的手。这段日子以来受的委屈再次化作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他的红袍上。

“来,别哭了。”

段忘尘哄着,抬起手欲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时,外面却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侯爷,老夫人说了,您该回房与新夫人入洞房了。”

是江晚吟的陪嫁丫鬟,芸香。

段忘尘怔了一下,凝着宋轻歌的眸光在一瞬间变暗,骨节分明的手从半空中落下。

眉眼间透出深深浅浅的无奈,他垂下眼眸说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人便走出屋外。

宋轻歌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颊上还残留着他未擦掉的泪痕。

第二章:有劳轻歌妹妹了

夜里,她躺在软榻上一闭上双眼,便想到此时此刻醉卧在江晚吟怀里的段忘尘。

醒来时,枕边早已湿了一片。

王氏差过来的婆子容氏在外面叫喊,“老夫人可交代了,表小姐要早些过去给新夫人敬茶!”

语气中透着轻蔑。

“我这便过去。”

宋轻歌抓了抓被角,掀开被子从软榻上下来。

到王氏的雍乐阁时,段忘尘和江晚吟已经先到一步。

他昨日才成了亲,今日定是要早早携着新夫人来给王氏请安,江晚吟紧紧挨在他身旁。

一袭绣着金丝线的碧色烟纱裙,发髻上斜插着一枝玉簪,玉簪上的珠翠轻轻摇曳,衬得她清丽动人。

看到宋轻歌,她眸光里掠过一丝得意之色。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给你表嫂敬茶!”见宋轻歌站在屋门外怔愣,王氏褪去脸上的笑意,对她冷着一张脸。

“是。”

宋轻歌轻咳一声,拖着病弱的身子往屋内走去。

给王氏请完安后,扶柔端了一杯热茶上前,她接过来走到江晚吟面前,倾身朝她敬茶,“表嫂请喝茶。”

“我替吟儿接下便可。”

见她身子这般虚弱,段忘尘急忙伸出手去。

王氏花白的眉头蹙了一下,不悦地开口,“这是她应尽的礼数!”段忘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将手收回来。

“外祖母说的是...”

站了太久,宋轻歌握着杯盏的手抖了抖。

“有劳轻歌妹妹了。”

江晚吟看着她,眉眼间露出几分宠溺,扬起唇角伸出手去接过杯盏,察觉到她的手已接下杯盏,宋轻歌松开手。

“啊!”

却在下一刻听到一声尖叫声,紧接着是杯盏落地的破碎声。

宋轻歌眉眼一颤,抬起双眸,看到江晚吟的手被滚烫的茶水烫红了一片,纤长无暇的玉手还在颤着。

“吟儿,没事吧?”

段忘尘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心疼地看着她手上被烫红的一片。

江晚吟努力漾开唇角,摇了摇头,“夫君,吟儿没事,定是轻歌妹妹以为我已接稳了杯盏才松开手的,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她将过错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双眸间却透着藏不住的疼痛。

“你是怎么回事?怎的连杯茶都敬不好?!”听了江晚吟的话,王氏心中的火气更大。

宋轻歌在侯公府上长住这么多年,府中人人皆知,她与段忘尘亲密无间,如今见段忘尘娶的不是自己,方才定是故意将怨气撒到江晚吟身上。

“外祖母,不,不是我,我也不知杯盏为何会突然掉落...”

宋轻歌使劲摇头,眼里透着委屈。

“若不是你故意的,杯盏还会从吟儿的手上自己掉落不成?!”王氏厉声呵斥。

她的眼底涌上一层泪光,“真的不是我...”

“祖母,我也相信阿歌不是故意的,还是先请太夫过来替吟儿治理伤口。”段忘尘眉头微蹙,语气焦急。

王氏冷哼一声,吩咐下人下去唤太夫过来。

因担心江晚吟的伤口,段忘尘先扶着她回了秋阑苑。

待段忘尘走远后,王氏横眉看向宋轻歌,“既是你打碎的茶盏,便由你来清理干净,谁都不准插手帮她!”

“是。”

她眸光中的泪水在打转,颤着声跪下身子,一片一片捡起地上的碎片。

第三章:他还会娶我吗?

蓦地,有一片尖利的碎片划破她莹白的手指头,醒目的鲜血流出来,滴落在地上。

“小姐...”扶柔哽咽着,朝王氏跪下身子,“老夫人,小姐还生着病,让奴婢来替她捡吧...”

“何时轮到你插嘴了?来人!将这个不识抬举的丫鬟拉下去掌嘴!”还在气头上的王氏拿着手中的龙头拐杖用力敲了几下。

有几个家丁上来,将扶柔拖走。

“扶柔...”

宋轻歌跪在地上,捏紧手中的碎片。走出雍乐阁时,她的手掌心已被碎片划出满手的鲜血。

“小姐!...”

见到她手上骇人的血痕,满脸浮肿的扶柔急忙跑上去搀住她。

回到竹云苑,扶柔找来纱布,忍着眼泪替她清理伤口。

宋轻歌却伸出手摸了摸她浮肿的脸,带着歉意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扶柔摇了摇头,抬起脸笑着,“小姐,不过是挨了几个巴掌,奴婢没事。”

瞧她这般宽慰人的样子,宋轻歌这才漾开唇角,望着这厚重的纱布,她开口问道:“你说,表哥他还会娶我吗?”

自从八年前宋王府出了事之后,段忘尘便将她接到侯公府中。他说等再过几年,宋王府的事情平息后,他便娶她为妻。

有了段忘尘的庇护,府上的家丁丫鬟都将她当成未来的侯爷夫人伺候着,她在侯公府中一直过得很好。

可如今,他却娶了江晚吟。

“侯爷这么喜欢小姐,一定会娶小姐的。”扶柔掩去眼中的泪光,十分坚定地说道。

闻言,她双眸覆上一抹黯然,“可就算娶,我也只是妾。”

扶柔绞了绞衣袖,不再说话。

一整日,段忘尘都未出现在竹云苑中。

江晚吟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江鹤迟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大臣,她嫁进了侯公府,如今受了伤他定是要好生护着。

想当初,但凡是长安城中的贵家公子,谁人都想攀上她这门亲事。

可谁都料想不到,放着这么多门当户对的阀门子弟不选,江晚吟偏生要嫁给在朝中权势没落的段忘尘。

...

几日后,长乐府里。

“公子,前几日江鹤迟之女江晚吟嫁给了侯公府的段忘尘。”御风颔首,将这两日打听到的消息禀告给站在亭榭中负手而立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他,身穿着一身白衣蓝袖的宽大衣袍,一头墨发用一条月牙色锦带束起。他神色虽淡淡,眸光里却是掩不住的流光溢彩。

细长温润的手指头微微收紧,他转过身子,坐到长椅上,写下一封书信,交到御风手上,“你到侯公府上去一趟。”

“是。”

接过书信,御风从亭榭中离开。

一连几日,段忘尘都在秋阑苑中寸步不离陪着江晚吟,若不是侍书悄悄将宋轻歌被碎片划伤的事告诉他,他还蒙在鼓里。

“阿歌,你的伤如何了?”

趁着江晚吟歇下,他来到她的竹云苑。

宋轻歌别开脸,不愿让她碰自己的手,“我的伤是好是坏也不关你的事,你只需将晚吟姐姐照顾好便可!”

蕴满怨气的话里,夹杂着几分愠怒。

段忘尘面露无奈,将手覆到她双肩上,柔声说,“我让侍书拿了一些膏药过来,你让扶柔替你好好涂着,这手掌心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痕。”

尔后,他让她转过脸来,低下眉头,“你身上的病还未痊愈,不宜憋着怒气。既然你心中怨我,便把气都撒在我身上,打我一顿好了。”温柔的语气从她额间落下,吹拂过她光洁如玉的肌肤。

宋轻歌依旧抿着唇,闷闷不乐。

片刻后,段忘尘扬起唇角,“来,让表哥看看。”他牵起她被划伤的那只手,摊开掌心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几下。

“已经没事了。”

见他这般怜爱的样子,宋轻歌这才柔声开口。

第四章:露出真面目

知道她气消了,段忘尘将她的手握进手掌心,揽过她的肩,在她发梢上落下一个吻。

“阿歌,你只要记住,娶吟儿并非我所愿,我的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他将下颚抵在她的头上,话里有数不尽的浓情蜜意。

“那...”

宋轻歌紧握他的衣襟,话还未说完,侍书已走上前,开口说道:“侯爷,有您的书信。”

她那句“你还会娶我吗?”只好堵在喉间。

段忘尘的手在她肩上收紧,又松开,带着歉意叮嘱她,“你好好歇息。”便起身随侍书而去。

宋轻歌看着他离去,喉间涌起一股酸胀感。

他走后不久,江晚吟便出现在竹云苑里,那时候扶柔正在替宋轻歌涂抹段忘尘带来的膏药。

“听说轻歌妹妹的手被划伤了,我过来看看打不打紧。”看到桌上的膏药,她伸手拿起来放到眼前细细打量,“这么好的膏药,怎么配涂在轻歌妹妹手上呢?”

下一刻便松开手,还满满的一瓶膏药被她扔到地上,撒落满地。

“你这是做什么?!”

宋轻歌拧紧眉头,站起身子厉声喝斥她。

“做什么?我让你瞧清楚自己在这侯公府里的地位!你算是个什么身份,竟妄想跟我抢尘哥哥!”

江晚吟脸色狰狞,全无那日的温柔娴淑。

在嫁给段忘尘之前,她就知晓侯公府里住着一位表小姐,自小与段忘尘青梅竹马。

见到她此时露出的真面目,宋轻歌冷笑一声,“看来那日你真的是故意的。”亏她还以为是自己会错意了。

江晚吟亦是冷笑一声,凑到她耳边,威胁道:“若是你不从这侯公府里滚出去,日后吃的苦只会多,不会少。”

冷冷剐了她一眼后,她扬着一副得意的面孔从她面前离开。

宋轻歌攥紧手指头,还未来得及缠上纱布的手又渗出一层浅浅的血迹。

“小姐!”扶柔惊叫一声,一根根掰开她攥紧的手指头,“让奴婢先替您包扎伤口。”

她再顾不得旁的,任由宋轻歌眼眸中翻滚着显而易见的怒浪。

...

“这信是谁送来的?”

看完书信,段忘尘开口问道。

“回侯爷,奴才只知道是长乐府上的人送来的。”侍书低头,如实回禀。

段忘尘微微垂眸,将手中的书信烧掉。

第二日,一辆华丽锦绣的马车停在侯公府门口。

见到从马车内走下来的男子,侍书走上前开口说道:“公子,侯爷已在书房中等您。”

“有劳了。”

落镜笙稍稍点头,随着他往府内走去。

将他带到书房,侍书便退了出去。

“我未给你答复,你为何就能断定我会在府中等你?”段忘尘坐在长椅上,睨着面前翩翩而立的落镜笙。

“若是镜笙连这个都想不到,必定不会给侯爷送信了。”

听到他的名讳,又一派翩翩然出落凡尘的模样,段忘尘眸光一闪,恍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他,“你是,无峦山的落镜笙?”

“正是。”他点头应允。

三个月前,长安城中早就传开了“无峦山文韬武略的落镜笙,会到长安城助燕国将来的君主登上王位。”

虽说是民间传言,皇室中人却都听在耳里。

第五章:公子,先请

只是,段忘尘没想到落镜笙到长安城中最先找到的人会是他。

再一看他,双眸清冽,眸色中没有一丝隐晦,倒是让段忘尘瞧不出他的心思了。

“本侯在朝中只是一位权势没落的侯爷,公子莫不是找错人了吧?”段忘尘不紧不慢说道。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找错人。”

他凛冽的眉宇间,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璀璨光华。段忘尘眯了眯眸子,让他落座。

落镜笙从段忘尘的书房出去时,日光已经落到天边,白色的云层里透出一层层烟霞色,整个侯公府里染上一层橘色。

昨日江晚吟到竹云苑里说了那番话后,宋轻歌待在屋中就满是心神不宁,扶柔只好扶着她到外面散散心。

在园中坐了许久,眼看着日头就快落入云层中,她拿着手中的长袍上前披到宋轻歌身上,轻声说道:“小姐,该回去了。”

察觉到气温渐渐变低,宋轻歌点头,“嗯。”她起身,二人从园中离开。

方才走出园子,就差点撞到前面走来的男子。

穿着绣鞋的脚急忙收回来,衣摆一阵摇曳后看到地上的云纹靴,宋轻歌低着头让到一旁,“公子,先请。”

落镜笙的眸光落到她身上,眼前的女子身形纤弱,语气轻柔,长长的羽睫还在颤着,想必是方才二人的差点相撞让她受到了惊吓。

“是镜笙吓到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一道温润如水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似琴弦被轻柔拨响,清冽动听。

对着她稍稍颔首,落镜笙便从她面前走过,鼻尖闻到一抹若有似无的清香味,宛若带着一阵熟悉感。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几乎消失,宋轻歌才抬起头往前看去,只看到一抹白色蓝袖衣袍和一条随风飘起的月牙色锦带。

“走吧。”

收回眸光,她转过头对扶柔说道。

扶柔扶着她,走过洒着橘色光影的青石小径。

江晚吟端着热茶进到书房中时,段忘尘还沉着一张脸,“夫君的脸色看着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回过神色,接过她手中的热茶,轻声责骂她,“你的手刚好,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做便可,何必亲自端过来。”

“吟儿愿意,能够服侍在夫君左右,是吟儿的福气。”她漾开唇角,轻轻倚靠到他怀里。

尔后,她又抬起眼眸,如水的双眸中似是带着一丝委屈,“对了,吟儿昨日到竹云苑中去看望轻歌妹妹了,可她却好像不太欢迎吟儿,一见到吟儿便转身进了屋,将屋门关上。夫君,你说是不是上次的事让轻歌妹妹误会吟儿了?”

“竟有这事?”

段忘尘放下手中的杯盏,将手覆到她肩上,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这也不能怪轻歌妹妹,她是因我才被祖母责罚,心中难免会对我有些怨气。夫君放心,吟儿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浅浅凝着他,眸光里满是柔意,没有一丝责怪宋轻歌的意思。

棱角分明的唇角边上现出一抹笑意,段忘尘覆在她肩上的手微微收紧,“想不到你身为丞相府的千金小姐,竟是这般的善解人意。”话里透满欣慰。

江晚吟握着他的衣袖,羞怯地往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第六章:我污蔑你?

天色暗下来后,段忘尘携着江晚吟回了她的秋阑苑。

“小姐,已经子时了,先歇下吧。”眼见今夜段忘尘也不会再到竹云苑来,扶柔开口劝宋轻歌。

“已经子时了吗?”

她眸光中倒映着微弱的烛光,那一丝期待被击散得一干二净。

“嗯。”扶柔点头,扶着她往软榻边上走去。

梦里,她回到了刚被段忘尘接回府上的时候。

那时候宋王府刚出事,她还沉浸在失去满门被灭的悲痛中。而王氏极力反对段忘尘与她走近,颇有任她在府中自生自灭的意思。

可是段忘尘不愿,每日做完先生留下的功课后,他还是会到竹云苑中找她,带她到园子里抓蝴蝶,喂鱼,放风筝。

后来她才知道,当初他是冒着与王氏断绝祖孙关系的危险将自己救下来的。

渐渐的,这个以前她不曾放在心上的人,成了她至关重要的人。

不知怎的,她来到了一间窗前挂着大红喜字的新房中,绣床上铺着红色的锦被,盖着红纱的新娘子乖巧的坐在床沿边上。

段忘尘站在新娘子的面前,眉眼间泛着浓郁的柔意,他抬手,轻轻掀开新娘子的红纱。

披着一身红衣的新娘子慢慢抬起头,眸光潋滟如一汪秋水。

是江晚吟!

这回,宋轻歌才看清楚新娘子的容貌。

“不,不要,不要!”

一声惊叫声,宋轻歌从梦中惊醒。

“小姐!”听到惊叫声,扶柔急忙推开房门,走到软榻边上一看,她的额角上布满汗珠。

用毛巾沾水拧干,扶柔擦掉她额角的汗珠。

“小姐,一会奴婢去给您熬碗宁神安眠的参茶。”她最近睡得极不好,不是睡不着便是做噩梦。

“不必了。”她从软榻上下来,“还是先过去给外祖母请安。”

“是。”

扶柔只好作罢。

请完安,王氏喝下一口茶水,抬起眼睨着她,“日后吟儿可是要给我们段家诞下子嗣,绵延香火的,这段时日你最好离尘儿远些,我不想让他分了心神。”

宋轻歌低头站着,手指头攥了攥丝帕,“阿歌记下了。”

“下去吧。”

王氏不耐烦地挥手让她退下。

岂料一走出雍乐阁,她便在阁外碰到了段忘尘和江晚吟。

见到她,江晚吟脸上现出几分笑意,她松开挽着段忘尘的手上前说道:“在这碰见轻歌妹妹正好,上回我要带给你的膏药,这会正好拿给你。”

她一说完,芸香便端了几瓶膏药上前,“表小姐,夫人一听说您的手被割伤,便吩咐奴婢给您备了膏药,嘱咐奴婢时时刻刻带着,夫人的这份心意还望您能收下。”

显然,主仆二人是有备而来。

瞧见她这般装模作样的样子,宋轻歌挑起眉眼,拿起膏药,毫不客气地说道:“也好,上次晚吟姐姐打翻了表哥送我的膏药,今日我便当你还回来了。”

闻言,江晚吟怔了怔,双眸间覆上一层黯然,“轻歌妹妹若是对我有怨便直说出来,何必要这般污蔑我?”

话里,隐隐透着一丝委屈。

宋轻歌唇边上漾开一丝凉薄的笑,逼近一步冷然道:“我污蔑你?枉你出身名门,没想到也只是个敢暗中放利箭的主!”

第七章:这滋味,可还好受?

“我...我没有...”

江晚吟摇了摇头,眸中的黯然更浓。

瞧起来,倒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阿歌,吟儿也是一片好意,你不该这般挖苦她。”段忘尘看不下去,开口说了她一句。

“表哥,你信她?”

宋轻歌凝着段忘尘,眸色中夹杂一丝不甘。

“无论如何,你都该与她好好相处,不要锱铢必较。”他语气轻柔,耐心地劝阻她。

“我锱铢必较?”宋轻歌愣了愣,眸色中的不甘愈发浓郁,眼前的段忘尘,一点也不似以前那个事事向着她的表哥。

“你先回竹云苑,晚些我再过去看你。”他说完,不顾宋轻歌失落的神情,带着江晚吟进了雍乐阁。

又是这句话,宋轻歌低下眉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她握紧手中的瓷瓶,一股凉意从手掌心传入心间。

段忘尘二人进雍乐阁的门后不久,宫里便来了人,说皇上要召见他,他急忙往宫里赶去。

江晚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阵狠戾。与王氏讲完话,她让芸香扶着自己径直朝竹云苑而去。

“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小姐的病方才好,幸好没沾染上雨水。”扶柔从屋外进来,给宋轻歌端上刚熬好的参茶。

宋轻歌盯着手中的小瓷瓶,来回转动着。

扶柔看到她手中的小瓷瓶,愤愤然说道:“小姐,这膏药奴婢这就拿去扔了!”

“哎,不可。”宋轻歌伸手拦住她,“既然是江晚吟精心备来送我的,那我便好好留着。若是扔了,岂不是遂了她的愿了。”

扶柔转念一想,当即眉开眼笑,“小姐说的没错!”

她漾开唇角,舀起一勺参茶,送入口中,想要用这碗参茶散去胸腔中积郁的失落。

可方才喝了几口,眼前突然被一道阴影遮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手里的汤勺连同那碗参茶被人一把打落在地!

身子一阵颤栗,宋轻歌的唇角,裙裾上,皆沾满滚烫的参茶。

“谁让你进来的?!”扶柔睁大双眼,一把推开眼前的芸香,“小姐,您没事吧?”她焦急地蹲下身子帮宋轻歌擦拭倒在身上的参茶。

“你这臭丫头,竟然敢推我?!”芸香站直身子,使劲推了一下蹲在地上的扶柔。

宋轻歌咬牙抬起头,正好看到站在屋外的江晚吟。

芸香跑过去,替她拍掉肩上沾染的雨水,她高傲地走到宋轻歌面前,低下头睨着她,“这滋味,可还好受?”

宋轻歌抓着双膝上的裙裾,眸光穿过她的身子,往她身后看去。

江晚吟不屑地笑出声来,一把捏住她的下颚,“别看了,夫君不在府上,并未与我过来。”

“是不是真的把我赶出侯公府外,你才肯罢休?”她依旧坐着,看着粘在裙裾上的一片污渍。

“没错!”江晚吟咬牙切齿。

宋轻歌钳住她的手腕,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上她几乎泛着猩红的双眼,“可我偏偏不让你如愿!表哥在七岁那年便将我接到府中,我早已将他当做至亲至爱之人,即便...”她用力咽下喉间的苦涩,“即便是他已娶了旁人,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离开他!”

第八章:四皇子慢走

瞧着她这副不甘示弱的样子,江晚吟却觉得她宛若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可笑得很。

“好,你当真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府中熬多久?!”她话里透满轻嗤,用力甩开手。

“不要脸的贱人!”

芸香转回头骂了她一句,撑着伞与江晚吟走出长廊。

扶柔恶狠狠瞪着她们,尔后急忙挽过宋轻歌的手腕,让她坐到椅子上,“小姐,奴婢先去给您找身干净衣裳过来换。”

“嗯。”

宋轻歌唇角边上被烫得生疼,看着一片狼藉的地,她的额角隐隐现出一条青筋。

...

“公子,四皇子派人送了些礼物过来。”

御风往旁边一站,府中小厮抬上来两箱东西,皆是一些价值不菲的古玩字画。

“留下便可,不必管它。”

落镜笙看着竹简上的字,浅浅的眉眼间透着一抹温润之色。

“是。”

御风一口应下,吩咐小厮将东西拿下去。

“看来,本王送的字画并入不得公子的眼。”小厮方才退下不久,门口便传来一道凛然十足的声音。

落镜笙抬起头,见到来人,他放下手中的竹简,站起身子朝走进屋中的人躬身一拜,“镜笙见过四皇子。”

轩辕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有侍卫上前解下他身上的鸦青色披风,穿着一身紫色鎏金滚边长袍的轩辕靖微微抬手,示意他坐下。

外面还飘着小雨,他的衣袍上沾了些雨水。

御风上前,与他倒下一杯热茶。

他稍稍敛眉,“本王未曾与公子见过面,公子何以能认得出我?”

落镜笙朝他微微颔首,恭敬道:“长安城中除了四皇子,再无他人有这样的办事效率。”

轩辕靖朗声一笑,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审读,“本王冒然前来叨扰,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落镜笙亲自给他倒下一杯茶,双眸通透清冽,“四皇子肯赏脸到长乐府上来乃是镜笙的荣幸,断然没有叨扰一说。”

轩辕靖勾唇,“那本王今日到这来,想必公子知道是为了何事吧?”语气间,颇有施压的意味。

“师父所托,镜笙定然会尽心尽力完成。”落镜笙低下眼眸,看着杯盏中升起的雾气,“而四皇子是不是天选之人,到那时必定会揭晓。”

“那这么说,公子是打算拂了本王的这份请求了?”轩辕靖幽深的眸子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阴晦。

“四皇子乃贤能之人,在诸多皇子中颇得皇上厚爱,镜笙不敢。”他眸光通透,脸上尽是温和之色。

火盆中的木炭烧得更旺,发生出阵阵滋响声。

深深睨了他一眼,轩辕靖捋了捋被炭火烘干的衣袖,从椅子上站起,“既然如此,那本王改日再来拜访公子。”

落镜笙亦是站起身子,恭敬地朝他躬身一拜,“四皇子慢走。”

他将他送到门口,轩辕靖没给他好脸色,侍卫给他披上鸦青色披风后,撑开伞护着他往雨中走去。

“公子这下可是得罪四皇子了?”

看着他消失在雨帘中的身影,御风担心地问道。

“如今的处境,我还不能与他走得太近。”落镜笙利落地转过身子,留下御风一人站在门口。

一阵凉风吹过,将雨雾从外面吹进来,御风赶紧转身将门关上。

第九章:还疼吗?

段忘尘从宫里回来时,天色已全暗。

侍书提着手里的橘黄色灯盏,在前面引着他要往秋阑苑而去。他却开口说道:“先去竹云苑。”

“是。”

侍书低头,转过身子。

“阿歌。”一走进屋中,看到被烛光笼罩的纤弱身子,段忘尘便迫不及待叫她。

宋轻歌的眸光闪了闪,却未开口应他一声。

“你这唇角怎么了?”

走到她面前,段忘尘才看到她还隐隐泛红的唇角。她将脸扭到一旁,不愿让他的手碰到。

“侯爷,您总算是过来了。今日夫人来到小姐屋中,她身边的丫鬟芸香不由分说便打翻小姐的参茶,这才将小姐的唇角烫伤。”

扶柔嘴快,将今日发生的事俱说了出来。

宋轻歌未阻拦她,只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来回动着。段忘尘听完,将眸光收回来,落到满身透着不悦的宋轻歌身上。

“可曾给你家小姐擦过药了?”

他蹲下身子,用指馥轻轻抚过她泛红的唇角。

“已经擦过了。”

扶柔绞了绞衣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还疼吗?”

他褪去白日里那副冷漠的样子,眼里透满柔情。

宋轻歌眨了眨眼睛,喉间隐隐发涩,却不曾看他,“这回你可信今日我在雍乐阁外说的话了?”

段忘尘将手覆到她的手背上,在她身旁坐下,“傻瓜,我自然是信你说的话。只是如今吟儿进了门,祖母事事护着她,我若是不在她面前做足样子,恐她今后更少不了要为难你。”

听到他这番温暖心间的解释,宋轻歌这才抬起双眸,眼睫处落下点点剪影,看着他问,“真的?”

她白皙灵巧的脸上覆上一层橘色的光,段忘尘眉眼含笑,抬起手抚着她的面颊,“自然是真的。从宫里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等再过些时日,我就与祖母提我们的亲事,让祖母彻底接受你。”

终于,他将她这段日子一直想问他的话说出口。

可是,她长长的眼睫却颤了颤,“可是皇上他同你说什么了?”

“你的事皇上他早就宽恕了,娶你是我之意,与皇上无关。”他笑着,抚了抚她的发丝。

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情意,她早该知根知底才对,不应将过错都归到他一人身上。

“表哥,是阿歌误会你了。”

宋轻歌鼻尖一酸,往他怀中靠过去。心间暖烘烘的,她吸着鼻子,贪婪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屋外,有一道黑影悄悄溜走。

“夫人,侯爷他,他一回来便去了竹云苑。”芸香从外面跑回来,神色慌张。

“他果然是去了那个贱人那儿!”江晚吟咬着牙,搁置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侯爷他还说,还说过些日子便与老夫人提他与那位表小姐的亲事...”芸香低着头,不敢看向她。

“你说什么?!”江晚吟的脸上盛满怒气,站起身子不可置信瞪着她。

芸香咬了咬唇,“是真的,奴婢听得千真万确...”

“砰!”地一声,她俯下身子,一把打掉桌上的杯盏,“贱人!贱人!”她大吼,手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中。

芸香赶紧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片。

若不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么多年来,何以能孑然一身在这府中过得这般舒坦?

一想到这,江晚吟重重坐回锦凳上。片刻后,她褪去脸上的怒意,用手慢慢绾好自己的发髻,朝还在收拾碎片的芸香说道:“对,是得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清理干净,免得夫君回来看到生怒。”

她说完,唇角边上漾开一抹笑意,透满狠毒。

第十章:戏谑

“时候不早了,表哥你该回去了。”

在段忘尘怀里躺了许久,宋轻歌抬起头对他说道。

“好,那我让扶柔早点伺候你睡下。”段忘尘弯着眉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

她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

...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真的知错了!”

段忘尘走进屋里时,见芸香正跪在地上,哭着认错。江晚吟的脸上,还残留着怒火。

见他从外面走进来,她脸上的怒气才褪去,她走过去挽上他的手,“夫君,你回来了。”

“嗯。”段忘尘淡淡应了一声,尔后看向地上跪着的芸香问,“这是做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江晚吟的脸色又沉了下去,轻声说道:“今日我去看轻歌妹妹,芸香一心为我出气,甚是无礼地打翻了轻歌妹妹的参茶,将她的唇角烫伤了,一回来我便让她跪了一日。”

“侯爷,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芸香看准时机,抬起头向他求饶。

江晚吟怜爱地看了她一眼,“说来也都怪我平日里对她疏于教导,吟儿自知犯了错,还请夫君责罚!”

她身子一倾,就要往地上跪去,段忘尘一把握住她的手,手掌心里满是冰凉,他转头说道:“你下去吧。”

芸香一怔,急忙磕头道谢,“谢侯爷,谢夫人!”

段忘尘凝着江晚吟,眸光里带着疼惜,“既不是夫人犯下的错,我又怎会责罚你。”

“夫君真的不怪我?”

她抬起脸,眸中泪光点点。

段忘尘伸手拂去她散落在额边的发丝,“阿歌从小便被我宠惯着,性子难免任性了些,可我也知道,夫人你待她不错。”

江晚吟的眸光滞了滞,尔后慢慢漾开眉眼,“我身为阿歌的表嫂,待她好是应该的。”随后,她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时候不早了,夫君该歇下了。”

“好。”

段忘尘的唇角依旧噙着笑,与她一同往软榻边上走去。

躺在他怀中,江晚吟伸手抚上他清俊的眉眼,眸中生出丝丝恨意。

第二日,等段忘尘出了府后,芸香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在靖王府门前停下,府中下人见来的人是江晚吟,当即领着她进府。

轩辕靖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正闭眼听着小曲儿。

“四皇子。”

江晚吟走到他面前,倾身唤了他一声。

靠在长椅上的人这才睁开眼来,一双桃花眼里勾满戏谑,“啧啧啧,这不是前几日刚嫁进侯公府的江大小姐吗?”

说完,他眉头蹙了一下,恍然从椅子上站起,凑到她面前,低声说道:“不对,如今本王该改口叫你一声侯爷夫人了。”

侯爷夫人这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江晚吟急忙往后退一步,低着头,“四皇子,晚吟今日过来,是有要事相告。”

抚着琵琶的歌女还在唱着小曲儿,悠悠然传入俩人的耳中。

轩辕靖微微眯眼,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先退下。”

“是,四皇子。”

歌女和府中的丫鬟下人俱退了下去,亭子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说!当初你为何执意要嫁给段忘尘?!”

突然,轩辕靖抓住她柔细的手腕,冷声质问她。

第十一章:本王为何要帮你?

江晚吟拧着眉头,胸口剧烈起伏,“你,你先松开手...”她盯着他,眼里带着哀求。

轩辕靖非但未松开,手掌心中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

“吟儿自知,辜负了四皇子的一片心意,可当初嫁给段忘尘并非是吟儿心中所愿,实在是...”

她喉间涌上一阵哽咽,“实在是因为爹爹他步步相逼,我身为丞相府的嫡女,自然是只能听爹爹的。”

“你骗我?”

轩辕靖冷笑,阴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江鹤迟是朝中重臣,岂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权势没落的侯爷?你这是把本王当成三岁小孩哄吗?”

江晚吟的眉睫在抖动,她咽下喉间的涩然,抬起一双泪眸看着他,“当初我也不明白爹爹为何执意要这么做,直到前两日,我看到无峦山的落公子出现在侯公府里...”

“落公子为何会出现在侯公府里,想必不用吟儿多说,四皇子也能猜得出来吧?”

片刻后,轩辕靖唇角勾出一抹阴笑,他松开手,饶有兴致盯着她,“你今日到我这来,到底所为何事?”

江晚吟揉着手腕,眸中闪过一丝阴戾,低声冷然道:“我想要四皇子,娶了侯公府的表小姐。”

闻言,轩辕靖眼中的戏谑更浓,“段忘尘喜欢她?”

侯公府里有位表小姐,这么多年来段忘尘都将她保护得极好,从来不会让她出现在王公贵胄面前。

江晚吟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非但是喜欢,他还要娶她!”她仰起脸,眼角滑下一滴泪。

轩辕靖眉头一挑,“本王为何要帮你?”

江晚吟侧过脸来,细细凝着他,“她叫宋轻歌,生得玲珑剔透,是个男子见了都会喜欢的女子。”她伸出玉白的手,轻轻勾上他的面颊,“这样娇柔的女子,给四皇子纳做侧妃,正是再好不过。”

“条件?”

那双桃花眼微微勾起,一抹阴凉覆上他的唇。

玉白的手仍旧抚着他的面颊,她轻轻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低语,“若是四皇子娶了宋轻歌,段忘尘与落镜笙商议的事,吟儿便会一五一十都禀告与你。”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轩辕靖的耳畔,他将手覆到江晚吟的腰上,一把将她按到怀里,“你若是敢骗我,本王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江晚吟攥着丝帕的指尖抖了一下,顷刻间扬起眉眼,“四皇子请放心,吟儿说到做到。”

轩辕靖冷哼一声,松开手。

江晚吟理好身上的衣裳,“那吟儿在府中等四皇子的好消息。”她漾开眉角,悄然离去。

...

“公子,侯爷来了。”

御风领着段忘尘,来到亭榭中。

落镜笙已经给他沏好茶,段忘尘睨了他一眼,在他面前坐下,“本侯听说,前几日四皇子到你这来了。”

“确有此事。”

落镜笙有条不紊地摆好手中的茶杯。

“那你可知道昨日皇上唤我进宫,特意嘱咐我,让我安分守己。”段忘尘眼眸微抬,眸光里满是冷意。

落镜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双清透温润的眼看着他,“所以,我才让侯爷您赶紧做出决定。”

盯着他看了一会,段忘尘眸底闪过一丝迟疑,“你没答应四皇子的请求?”

落镜笙未应答,只将手收回去,凝着他,“侯爷难道就甘心让家父这么枉死?而且,侯爷处心积虑让江小姐嫁与您,为的难道不就是这个?”

此刻的他,那双眸子没了之前的清透,却宛若寒潭,深不见底。

第十二章:云波诡谲

段忘尘的手抖了一下,颤着声问他,“你到底是何人?!”

落镜笙微抬下颌,只从喉间道出两个字,“旧人。”声音低沉间,透了无尽的隐忍。

片刻后,他低头从袖中拿出一方染了血的锦帕,呈着一袭蓝袖递到段忘尘面前。

段忘尘拿到手里,看到锦帕下方落着一个“萧”字。一瞬间,他拿着锦帕的手剧烈抖动,满脸惊愕地看向落镜笙,“你,你是萧王府的人...”

当年轩辕帝受朝中奸臣蛊惑,下了一道圣旨,一夜之间让萧王府和宋王府全都化为乌有。

段南城不忍,跑到轩辕帝面前求情,最后也未能幸免于难。

这么多年来,在外人看来,轩辕帝对段忘尘处处宽恕,就连他将宋轻歌悄然带回府中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外人却不知,轩辕帝这么做,不过是在百姓面前护着自己一派明君的样子罢了。段忘尘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侯爷,朝堂旧人均知晓段南城与轩辕帝的这段旧事,无人愿与他亲近。

落镜笙双眸间似翻涌着千万层云浪,面上却瞧不出一丝痛楚,只看着他,“这下,侯爷可能信我了?”

沉吟许久后,段忘尘将手中的锦帕还过去,朗声应道:“好,本候答应你!”他掩去眸中热泪,“想当初家父拼死想要护下满门忠烈的萧王府,如今还能见到萧王府的旧人,我自是不会再有推拒之理。”

他站起身子,朝落镜笙颔首,“从今往后,本侯与公子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但凭公子指点!”

“幸得侯爷垂青。”

落镜笙亦是站起身子,朝他颔首。

二人落座后,落镜笙开口说道:“江鹤迟虽把女儿嫁给了侯爷,可对侯爷您仍有戒心,要想扳倒他这棵大树,只能借一个人的手。”

段忘尘的眸子沉了沉,尔后掠一丝亮光,“公子是说,四皇子?”

“正是。江鹤迟最是拥立四皇子,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他眸光深邃,修长光洁的手轻轻叩着桌面。

他复又开口说道:“当今朝中唯有四皇子轩辕靖受皇上倚重,群臣也有一边倒的局势,正是轩辕靖最警惕的时候。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谁出半点纰漏,都会引起他的怀疑。”

“那公子与我走近,会不会引四皇子生疑?”段忘尘面上露出一丝担忧。

“我既已拒绝了他,又与侯爷您走近,就是为了惹他生疑的。只有让他将戒心都放到您身上,我们才能寻到时机。”一阵凉风吹起他的月牙色锦带,只见他眉宇间透出无尽的睿智。

段忘尘双眸微沉,点下头。

“侯爷放心,会有人替我们给四皇子通风报信的。”

瞧出他眼中翻动的云波诡谲,不知为何,段忘尘觉得胸口有些闷疼。

段忘尘从长乐府中离开不久,御风便走上前,俯身到落镜笙面前,“公子,江晚吟去了四皇子府上。”

“嗯。”

他凝着眼前升起的一缕炉烟,如温玉般的眉眼间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眸中的云波诡谲依旧浓郁,尚未散去。

第十三章:提亲

此后,段忘尘都在忙着与朝中的官员结交,并未去看过宋轻歌。

她只好待在竹云苑中规规矩矩的候着,等段忘尘过来将她带到王氏面前,提他们二人的亲事。

手里举着杯盏的她,总能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小姐,小姐,侯爷过来了!”

蓦地,身后传来扶柔欢快地喊叫声。

“表哥过来了?”

她清隽的双颊化开一抹盈笑,立刻从石凳上站起来,往竹云苑外跑去。

跑得太急,差点撞上从前面走来的段忘尘,她干脆扑到他怀里,与他撞了个满怀。

“瞧你高兴的这个样子!”拥着扑到自己怀里的宋轻歌,段忘尘用指尖用力刮过她的鼻尖,宠溺十足。

“表哥,你是不是来寻我一同到外祖母面前,求她允了我们的亲事?”她将手圈到他腰后,仰起头看着他。

段忘尘将她的手从腰后面拿下来,柔声叮嘱她,“一会到了祖母面前,你要好好说话,切莫要惹她生气。”

“嗯!”

宋轻歌抓紧他的手,用力点头。

“只是,晚吟姐姐她若是使性子,不答应你娶我过门,那又该如何?”虽然他近来与不少官员拉拢了感情,可江鹤迟在朝中的势力颇大,她仍有担忧。

“吟儿她虽骄横了些,可到底是通情达理的,我会与她表明我的心迹。”江晚吟进府后,虽私下给宋轻歌使了绊子,可他想,在自己面前她仍是温良淑德的,想来不会闹得太过分。

通情达理...

听到他嘴里说出这几个字,宋轻歌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只是委屈了你,要当个妾室了。”段忘尘柔声宽慰她,让她消去心间的焦虑。

这下她才漾开唇角,凝着他的眼神中蕴满柔意,“无妨,只要能与表哥长相厮守,这妾室的名分阿歌不会在意。”

段忘尘握紧她的手,往雍乐阁走去。

半路,看见容氏面色慌张朝他们走来,她朝段忘尘躬身,语气着急地说道:“侯爷,四皇子身边的总管人大到府上来了,老夫人叫您和表小姐一同过去呢!”

段忘尘皱了皱眉头,“齐元兆?”

“正是齐大人!您赶紧随老奴过去吧!”瞧着容氏这一副焦急的样子,段忘尘松开她的手,抬步往前厅走去。

宋轻歌跟在他身后,眉心跳动不安。

齐元兆穿着一身绣着金丝的袍子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杯,低着头在细细品茶。

江晚吟挨着王氏坐在一旁,眸底是掩不住的冷笑。

见到齐元兆,段忘尘的手攥了攥,神态自若地走到他面前寒暄一声,“齐总管来了。”

跟在后面的宋轻歌微微倾身,手心里不知为何已沁出一层薄汗。

齐元兆悠悠然起座,对着段忘尘行礼,“侯爷。”

段忘尘抬手,让他落座,他便与宋轻歌坐到一旁。

“这位,便是表小姐了吧?”落座后,齐元兆的那一双眼睛便一直盯着宋轻歌看。

“是。”

抿了抿唇,宋轻歌出声应答。

齐元兆的眼睛微微眯起,朝王氏和段忘尘说道:“老夫人侯爷,四皇子派老奴过来,是有一桩亲事想要与侯公府结。”

“亲事?”

段忘尘的眉头蹙了蹙,叩在茶桌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正是。自皇上给四皇子赐了府邸之后,这靖王府上就缺一位操持内室的妃子。四皇子知晓侯公府上有一位表小姐,纤柔温婉,必能替四皇子分忧。”他的眸光又落到宋轻歌身上,“所以,便派老奴过来向表小姐提亲。”

刹那间,宋轻歌抬眸看向他,她喉间一阵阵发紧,匆忙站起身子,对着王氏哀求道:“外祖母,阿歌不能嫁给四皇子...”

她焦灼地来回捏着丝帕,手指头在止不住地颤抖。

第十四章:把你的手拿开!

“怎么?四皇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亦是我们侯公府的福气,你却不愿嫁给他?”

王氏面上一片冷然,话里带着威吓。

江晚吟站起身子走到宋轻歌身旁,故作亲切地挽着她的手,柔声宽慰她,“是啊,轻歌妹妹,四皇子乃皇上看中的皇子,你若是能嫁给他,日后必定是无上荣光,过得一点不会比在侯公府里差。”

“把你的手拿开!”

宋轻歌一把扯下她的手,侧过脸看向段忘尘,眼眸里散着一团泪光,心口上仿佛有一把刀在剜着。

段忘尘凝着她,咬了咬牙站起身子走到她身旁,抓紧她的手说道:“祖母,阿歌不能嫁给四皇子。”他抓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她与尘儿早就私定终身,是要嫁给尘儿的!”

“你!...”

王氏气结,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夫君?...”江晚吟脸上布满惊愕,身子一阵虚晃,差点要往后倒去,被芸香一把扶住。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二人,眼中满是错愕。

齐元兆仿若看戏人一般,阴着嗓子问,“哦?那这么说来,侯爷是不打算答应我们四皇子提的这门亲事了?”

“烦请齐总管回去禀明四皇子,此事我会亲自登门与他谢罪!”段忘尘低着头,极尽恭敬。

齐元兆站起身子,敷衍地对着王氏和段忘尘行礼,“侯爷的意思,老奴会如实禀告四皇子!”说完,冷着脸拂袖离去。

“砰!”

王氏将桌上的茶杯摔到段忘尘面前,整个人气得发抖,“你在朝中的地位本就低微,若不是依靠江丞相,朝中的大臣哪个会愿意与你结交?你怎的还敢得罪四皇子啊?!”

段忘尘跑到王氏面前搀着她,“祖母,四皇子的事尘儿改日会登门请罪。”他抬眼看了宋轻歌一眼,“阿歌,我也会娶她。”

王氏抓着手中拐杖用力地打到他背上,闷着声朝他低吼,“有我老婆子在的一日,你就别想娶她!”

这句话说完老太婆一口气没提上来,整个人当场昏死过去。

她的话宛如一盆冷水从宋轻歌的头顶浇下来,让她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

“祖母,祖母!”

段忘尘摇了摇她的身子,满脸惊慌对身旁的下人喊道:“快去将太夫叫来!”

“是!”

下人应答一声,跑了出去。

“你们,先回苑落里。”

匆忙嘱咐一声,段忘尘无奈地看了宋轻歌一眼,带着王氏从前厅离开。

“表哥...”宋轻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江晚吟褪去脸上的错愕,挣脱开芸香的手,冲上前就对宋轻歌扬起手,“啪!”地一声打到她脸上,用力抓着她的手腕阴狠地骂道:“你这个贱人!得四皇子的厚爱是你的福分,想嫁给我江晚吟的夫君,你想都别想!”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她!”

她甩开她的手腕,对着站在身后的丫鬟吼道。

宋轻歌被摔倒在地,还未反应过来,已有无数双手落到她身上,又是扯又是打。

“小姐,你们让开,让开!”只有扶柔一人在拼死护着她。

第十五章:金雀花

不知她们打了多久,宋轻歌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手才停下来。

“今日的事,你若是胆敢透露给夫君半句,我便让四皇子亲自到这侯公府上来提亲!”站在她面前冷声警告完,江晚吟扬长而去。

“小姐,小姐...”

扶柔哭着爬到她身边,将她护到自己怀里。

宋轻歌紧紧抓住她的手,眼前似是看到了一团团跳跃的火焰,眸光里尽是恐惧,整个人慌乱地叫道:“别过来!别过来...”

“小姐,奴婢带您回去,奴婢这就带您回去!”扶柔止住泪水,裹紧她身上被扯破的衣裳,扶着她从地上站起。

江晚吟命府中的下人在竹云苑外面看着,不许扶柔到外面去请太夫,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替宋轻歌敷一些膏药。

江晚吟心思狠毒,那些丫鬟只在她的身上下手,脸上并无大碍,若是不掀起衣裳,无人知道她受了伤。

“小姐,您先忍着,等侯爷过来了,定能帮你出了这口恶气。”扶柔哽咽着抚慰她,替她掖好被褥。

宋轻歌紧紧闭着双眼,裹在被褥里的身子还在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来到她的软榻前,握着她的手揉在脸庞上,指馥摩挲过的那张脸她认得,却睁不开眼。

“别告诉她我来过。”来的人留下手中的药,便从屋中离开。

扶柔小声应下,关上屋门。

那时候,御风恰好回到长乐府里。

“齐元兆从侯公府回去了?”落镜笙双手负在身后,望着屋外满园的金雀。等到了五月,这座园子会开满黄色的金雀花。

“嗯,这门亲事并未结成。”御风低着头,如实禀告。

风吹起他的月牙色发带,令他的眸光深了几分,“是她亲口拒绝的?”

“是。”御风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收紧了些,“段侯爷也帮着推拒了,还在段老夫人面前亲口承下会娶宋小姐为妾。”

落镜笙宛若深潭的双目里闪过一丝惊慌,那一瞬间,他仿若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抽走了,“咳咳咳...”

猝不及防地,他弯腰咳了几声。

“公子?”御风紧张地扶住他。

他伸出手,“我没事,你先退下去吧,明日我们去侯公府一趟。”

“是。”

看了他一眼,御风从他面前离开。

他握紧衣袖,眸光中的寒意又深了几分。

竖日,落镜笙去到侯公府时,段忘尘正守在王氏的床前,想来这次她气得不轻,昏迷了一整夜仍未醒过来。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四皇子会来提亲?!”一到后花园的亭子里,段忘尘便冷声斥问他。

他穿着一身暗紫色衣袍,眉目冷清。

落镜笙神情闲逸,反问他,“四皇子会到府上来寻您的麻烦,不正是我们意料之中的吗?”

“可不是以阿歌为诱饵!”

段忘尘脸上带着怒意,眼中满是问责。

落镜笙看着他,似笑非笑,“表小姐对侯爷很重要?”

“除了祖母,阿歌便是我最看重的人!”他口中的斥责非但未减去半分,还添了几分浓郁的坚定感。

落镜笙笑着,眉眼清淡,幽幽开口,“那我自有法子能让侯爷得偿所愿。”

第十六章:备马车,去靖王府!

“此话当真?”

段忘尘半信半疑看着他,轩辕靖来提亲的事,始终让他心怀芥蒂。

“自是当真。”

落镜笙唇角边上的笑意尚未褪去,“既然是四皇子来提的亲,那镜笙便借四皇子的手让侯爷您达成心愿。”

段忘尘皱了皱眉头,话中透着质疑,“你想怎么做?”

“侯爷只管静候佳音便可。”他朝他微微倾身,便转身从亭子中离开。

扶柔端着药从园子外穿过,往竹云苑走去时,恰好看到落镜笙迎面走来,她脸上闪过一阵惊诧,急忙低下头。

经过她身边时,落镜笙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端着的汤药,便从她面前走过。

往后的日子,段忘尘不曾去到宋轻歌的竹云苑。扶柔去找过侍书,他只说段忘尘要照顾老夫人,诸事繁忙,并未有空子。

“他还是不愿过来看我?”

宋轻歌看着独自从外面回来的扶柔,眉眼间覆上一层阴郁。

“老夫人病了,侯爷定是都在照料她。”扶柔裹了裹她身上的衣衫,柔声安慰她。

宋轻歌转过身子,“可我怎么听府中的下人说,昨日他才陪了夫人到长街上去买胭脂水粉?”

“这...”

扶柔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她趴在护栏上,眸光出了神。

段忘尘确是陪着江晚吟去长街上买了胭脂水粉,这几日只要是江晚吟开口要他做的事,他都会照做。

江晚吟自是得意得很,时不时便叫府中的丫鬟到宋轻歌耳边嚼舌根。

可没过几日,侯公府上传来一个消息,四皇子知晓段侯爷与府上的表小姐情投意合,便在轩辕帝跟前做主,为他们二人指婚。

江晚吟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台上摆满的五颜六色的胭脂盒,伸手抓起一个往地上摔去,“备马车,去靖王府!”

伴随着一阵怒喊声,胭脂盒在地上摔个粉碎。

“是!”

芸香战战兢兢跑出去。

到了靖王府,她直奔轩辕靖的庭院而去。府里的两个仆人火急火燎地跟在她身后,也不敢拦着。

“侯爷夫人这是怎么了?”

正在庭院中练完剑,擦拭剑身的轩辕靖见她急匆匆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温不火问她。

“你为何要这么做?!”江晚吟站在他面前,连敬语都不用了,一双透着愠怒的眼直视着他。

他依旧不紧不慢擦着手里的剑,“段忘尘已经亲自来赔过礼了,况且你也看到了,他百般维护他的那个小情人,本王这么做,也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江晚吟狠狠盯着他,十指紧了紧,“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交易?”

“交易?”

轩辕靖冷哼一声,身上散发出一阵寒意,“夫人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啊?”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晚吟嗫嚅着,眸光间现了躲闪之意。

伸手勾起她洁白的下颚,轩辕靖冷冰冰问她,“试问夫人,你又何时与本王说过实话?!”

冷哼一声,他拂袖离开。

一阵寒气从江晚吟面前飘过,她咬着唇,捏着丝帕的手在微微颤抖。

第十七章:奚落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从扶柔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宋轻歌正坐在屋中绣丝帕,她已经有一段时日未见到段忘尘。

王氏不愿见她,她每次只能止步在雍乐阁外面。

扶柔满心欢喜地说,“小姐,府中人人都知晓这个消息了,必然是真的。”

“可是...”

宋轻歌放下手中的针线,却仍将绣了一半的丝帕握在手里。

“这四皇子性情倒是古怪,可这到底是他为您和侯爷指的婚,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反对了。”扶柔明白她的担忧,却也替她高兴。

“阿歌!”

恰好此时,段忘尘从屋外走进来,看得出来他十分高兴。扶柔朝他微微施礼,便退了下去。

“你不高兴?”

他弯身在她面前坐下,有段日子没见,他倒觉得他们二人有些生疏了。

宋轻歌垂下眉头,绞着手里的丝帕。上次在前厅中受到的那些侮辱,她不曾忘记。

段忘尘柔声说,“祖母,她也答应了。”

“可是四皇子他为何会为我们二人指婚?”她抬眸,眉眼里透着不解。

他漾开唇角,双眸间带着笑意,“上回我亲自到四皇子府上请罪时,他见我虔诚至极,不忍心拆了这一段姻缘,便替我们在皇上面前求了情。”

长长的羽睫眨了眨,宋轻歌没有再追问。

段忘尘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到自己肩头上。

出到竹云苑外,侍书开口问他,“侯爷,为何不与表小姐说实情?”

那日落镜笙从侯公府回去后不久,便派御风过来送信给段忘尘,让他这段日子都事事都要承江晚吟的意,等熬过这些时日,便能娶了宋轻歌。

他便都照做了。

只是这些事,他都不想让宋轻歌知情。

段忘尘停下脚步,眸光暗了下去,“我不愿把她牵扯进来,更不忍让她再想起当年的事。”

当年她哭得声嘶力竭的那个样子,他还历历在目。从那之后他就发誓,日后必定会好好护着她。

侍书心下叹了一声气,跟上他的脚步。

筹备亲事的这段时日,江晚吟未曾闹过。人前的她仍旧是那副闺房门第,秀外慧中的模样。

王氏依旧宠着她,站在她这边,她是江鹤迟的女儿,段忘尘可以不识趣,她这个做祖母的,得识趣。

迎娶宋轻歌的这一日,府上来的宾客自然不能与段忘尘迎娶江晚吟的那一日比。

不过四皇子这个指婚人都来了,朝中的一些大臣自然也跟着来凑了凑热闹。

轩辕靖看着江晚吟那副笑里藏刀的样子,幽幽然开口奚落她一句,“当初你若是嫁给了本王,何苦会受今日这份气。”

江晚吟握紧手里的茶杯,笑得眉眼弯弯,“承蒙四皇子的恩泽,才让吟儿受了这份气。”

轩辕靖勾了勾那双桃花眼,“这事,你还真怨不得本王。”他拿起杯盏,继续饮茶看热闹。

这满堂里透出的浓郁喜气,让江晚吟眸底泛起丝丝狠毒,正好瞧见芸香从外面走进来,她眸中的狠毒才散去一些。

低着头饮茶的轩辕靖,唇角划开一抹凉意。

第十八章:可还撑得住?

宋轻歌穿着一身绣了牡丹的红色喜服,盖着一头红纱,扶柔扶着她,一路往正堂赶。半个时辰前喜娘就来催过她了,说是吉时快要到了。

扶柔担忧地问,“小姐,您可还忍得住?”她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已经慢慢泛红。

“拜个堂很快的,只盼一会不要出了乱子才好。”身上极痒无比,宋轻歌一直忍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宋轻歌一穿上喜婆送来的喜服便觉得浑身不对劲,未过多久身上就开始生红疹,她一路忍到了现在。

“嗯!”

知晓不能误了吉时,扶柔急忙加快脚步。

“御风,你速去备些药,一会她拜完堂,想法子把药递给她。”回廊的另一头,落镜笙的眸光落在那个一身红衣赶去拜堂的女子身上,眼前竹叶摇曳,让他眸色里的哀愁又浓了几分。

“是。”

御风急急退了下去。

“你也不瞧清楚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还来得这般晚!”王氏与段忘尘一同在正堂门口候着,见宋轻歌急匆匆赶过来,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阿歌来晚了...”

宋轻歌赶忙低头认错。

“来了便好。”段忘尘打着圆场,他将她的手牵过来,触到她手掌心里一片濡湿,指尖冰凉得紧,“你的手怎的这么冰凉?”

宋轻歌轻轻拉了一下衣袖,将手腕遮得严实,“想必是赶路赶太急了。”

“侯爷,表小姐,吉时到了。”喜婆在一旁提醒着。

段忘尘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只好牵着她往正堂里走。

拜堂时,宋轻歌几乎要站不稳,忍着不去管身上的痒意让她头疼得紧,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

“四皇子是妹妹的指婚人,妹妹是不是要敬他一杯茶?”拜完堂江晚吟一副正室做派,以礼俗之意提醒她。

宋轻歌握紧段忘尘的手,苦苦撑着,“姐姐说的是。”

“可还撑得住?”

段忘尘小声问她,她的手愈发冰凉。

她强忍着点下头,接过端到自己眼前的茶杯,朝轩辕靖倾身,“多谢四皇子为小女和表哥指婚。”

“本王不过是不愿夺人所爱罢了。”那杯茶,轩辕靖并未接过来。

过了片刻,齐元兆才从她手里接过茶盏,“表小姐的心意,四皇子心领了。”这一来一回,等于是羞辱了她一番。

红纱下面的那张脸,分外难堪。

“扶二夫人下去吧。”

段忘尘担心她的身子,眼下顾不得这些,赶紧叮嘱扶柔将她带回竹云苑,他还得留在正堂里招呼宾客。

“是。”

扶柔急忙扶着她离开。

江晚吟看了芸香一眼,她便趁着人声嘈杂悄悄跟在她们主仆二人身后。

“小姐...”

还未回到竹云苑,宋轻歌已经撑不住,药粉似是侵入了她体内,让她疼得走不动路。

扶柔只好先寻了一处护栏,让她靠着木桩坐在上面。

“不必管我,你赶紧到府外去寻个太夫回来。”宋轻歌气喘吁吁,催她一声。

“可是...”扶柔往四周看了一眼,可看到宋轻歌这副痛苦的样子,只能回她,“那您在这等着奴婢。”说完,赶紧松开手离去。

宋轻歌挽起衣袖,看到整个手臂红得触目惊心。她敢笃定这喜服上的药粉是江晚吟放的,这样一来,晚上入洞房段忘尘看到她宛若患了红疹的肌肤,想是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仰起头靠在木桩上,隔着红纱,一行滚烫的泪从她眼眶落下。

第十九章:别怕,我带你回去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你们是谁?”宋轻歌看不清眼前的人,只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在她眼前晃动。

“小娘子,拜完堂了为何还一个人待在这啊,难不成你的夫君不要你了?不如让我们爷几个好好疼疼你?”

站前她面前几个男子言语粗俗不堪,不像是府上的下人,似是外面的市井混混。

“你们敢私自混入侯公府,我可是侯公府的表小姐,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定饶不了你们?!”

宋轻歌全身瘫软,冷声威胁他们。

躲在假山后的芸香见那几个男子上前围住了她,冷哼一声,趁四下无人匆忙离开。

“是吗?那我们爷几个还真想尝尝是何滋味?!”那几个市井混混愈发放肆,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们,你们别过来...”

宋轻歌用手撑着护栏,一点点往后挪。

可是这样的威胁没用,令人心悸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让她背后生出一身冷汗,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是你们能玷污的?!”就在那些肮脏的手要碰到她身上时,耳边响起一道冰冷如霜的威吓声。

宋轻歌睁开双眼,隔着红纱的视线被一片白衣遮住了,只看到一道硕长的身影。

尔后,便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眸。

“公子,这里交给我!”

御风将手里的药递给落镜笙,顷刻间便护在他身前,与那些迎面冲来的混混打斗。

落镜笙俯下身子,将宋轻歌从护栏上抱起来,她身形纤弱,宛若一团棉花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他凝着红纱下的这张脸,深不见底的双眸间翻滚着千言万语,喉间却被什么东西堵得生疼,最后只低沉着声说了一句,“别怕,我带你回去。”

宋轻歌靠在他怀中,朦朦胧胧中像是闻到了金雀花的香味。

“萧哥哥,萧哥哥...”

一阵呓语声在他怀中响起,可他没有听到。

待天色暗下来,宾客渐渐散去后,段忘尘才急匆匆赶到她的竹云苑,碰见扶柔在清理桌上的药瓶。

“二夫人如何了?”他快步走进屋中。

“小姐她服完药已经歇下了,只是...”扶柔咬咬唇,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段忘尘走到她的软榻边上,见她脸上还盖着红纱,脸上生出一阵疼惜,都这副样子了她还不肯摘下红纱。

扶柔走到他身后,心疼地说道,“小姐说了,要等侯爷过来才能摘下红纱,谁都碰不得。”

段忘尘在她身边坐下,掀起她脸上的红纱,清俊的脸上带着丝丝疼惜,“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的喜服被人下了药,一穿到身上便疼痒不已,肌肤更是红得吓人。可小姐却一路忍着,一心想着等与侯爷拜完堂后再将喜服脱下。”

扶柔眼眶通红,将喜服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段忘尘挽起宋轻歌的衣袖,她的手腕还一块块泛红。他漆黑的眸光里满是疼惜,昏黄色的烛光在他浓密的眼睫上落下一处黯淡的剪影。

第二十章:荷包

从竹云苑回到长乐府后,落镜笙就一直待在关雎阁上。府中的小厮,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御风踏着夜色走到阁楼上时,他手中正握着一枚黄缎荷包,荷包小巧精致,只是已经陈旧不已。

“公子,那几个混入侯公府的市井混混已经处置妥当,扶柔姑娘那边也交待过了。”

御风在他面前倾身,小声禀告。

“嗯。”

落镜笙低只沉着声应了一下,阴沉的眸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荷包上。

御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退了下去。

“萧哥哥,这是阿歌亲自绣的,世上独有的一个,你可要好好收着。”宋轻歌亲手将这个荷包送到落镜笙手上时,是在一个蝉鸣的初夏。

萧王府与宋王府两家是世交,故他们自小便相识。

宋轻歌从小女红便了得,她经常拿这个与他打趣,好在他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没被她比下去,不然这个小妮子在他面前可神气得很呢。

有一回她看到他腰间戴的褐色荷包,便指着问道:“为何你这腰间的荷包以前从未见你佩戴过?”

她稚气未脱的眸色里俨然带着一抹醋意,他便戏弄着回,“这是林尚书之女赠予我的,她说平日里总见我这腰上空荡荡的,服饰素色得很,便给我做了一个。”

她听得雨里雾里,“你何时与她扯上了关系?”

“去尚书院时,见过几面。”他继续胡扯。

“只见过几面便送你荷包,那我改日也送你一个,等我送了你,你就得将这个摘下来。”她眸光中的醋意丝毫未褪,一脸倔强地说道。

他偷偷笑着,心想她心中定是十分后悔没能早日送他荷包。

白日里抱着她回竹云苑时,他心中埋藏多年的情感便翻江倒海般涌了出来,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给她服了药之后,便悄悄离去。

今夜一过,她便真的成了段忘尘的人。

“咳咳咳!”

一阵晚风吹过,落镜笙捂着胸口猛咳了好几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黄缎荷包,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被一层浓郁的阴沉悉数覆盖。

轩辕靖走之前,问了江晚吟一句,“今日本王可算是给足你面子了?”

江晚吟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得四皇子赏脸,吟儿心里自是感激得很。”

“可惜了,如此良辰,夫人今夜要独守空房了。”轩辕靖阴阳怪气地揶揄她一句。

江晚吟依旧笑着,脸上未见一丝怒意,“多谢四皇子提醒。时候不早了,四皇子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让人看见了误会。”

他冷笑一声,这话让他觉得讽刺得很,“误会?在本王府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怕误会?”

漆黑的夜色里,他的手朝她伸了过去,江晚吟别开脸,褪去唇角边上的笑意,“请四皇子自重,吟儿先退下了。”

她摸着夜色,匆忙离去。

轩辕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冷嗤一声,转过身幽幽说道:“走。”

“是。”

齐元兆从夜幕中走出来,跟上他的脚步。

第二十一章:奴婢并未见到什么人

“奴婢,奴婢真的不知情...”

还未踏进秋阑苑的屋门,江晚吟便听到芸香的哭啼声。

看到芸香跪在段忘尘跟前,双脸被打得肿了一片,她脸上闪过一阵慌意,镇了镇心神后走上前问他,“夫君这是做什么?芸香可是犯了什么事?”

“你自己教出来的丫鬟,她犯了什么事你会不知晓?!”段忘尘厉声呵斥她,脸上带着怒意。

江晚吟噙了噙唇,眸中带着委屈,“吟儿真的不知夫君这是何意?...”

“侍书,带喜婆上来!”

从竹云苑出来后,他便叫侍书去将今日的喜婆寻过来,问了许久,她才招认拿去给宋轻歌的喜服是芸香交给她的。

“大夫人,老奴从芸香手中拿到喜服时,她确实说了这是您吩咐的。”喜婆跪在他们二人面前,战战兢兢将说给段忘尘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这回,你还有何话说?!”

段忘尘脸上的怒意更盛,往日她对宋轻歌做的那些事,他都可以忍,可是今日是宋轻歌嫁给他的日子,她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来,让他觉得她在这侯公府里无法无天,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吟儿没有做过!”

她咬着唇,没有松口。

“好,你不认我便等到你认为止,再进这秋阑苑!”他拂袖,一道红色的衣袍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江晚吟凝着他远去的身影,没有开口挽留,方才还紧咬的双唇一点点展开,勾勒出一抹阴鸷的笑意。

“夫人,侯爷果然信了。”

芸香抹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子在她耳边低语。

江晚吟转过脸,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喜婆,“你做得不错,之后要怎么做你只需会去等我的消息便可。”

“是。”

喜婆应了一声。

芸香从袖中拿出一袋银两,递到她手里,“之后做得好,大夫人自然还会有赏。”

“谢大夫人!”那喜婆拿了银子,欣喜若狂的走了。

“只可惜今日那几个市井混混失手了,现在也不知所踪。”芸香担忧地说道。

江晚吟用手攥着丝帕,叮嘱她,“务必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白日里凡是从竹云苑到正堂要经过的路,她都将下人支走了,可谁知这样反倒弄巧成拙了。

“是。”

芸香应声而下。

半夜,许是喝下的药起了作用,宋轻歌一直在冒虚汗,段忘尘守在她床前,亲自帮她擦拭额角的汗珠。

成亲之日让她受这样的苦,让他很是自责。

第二日,宋轻歌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午后。

“小姐,您可醒了。”扶柔见她睁开双眼,急忙弯下身子扶着她起身。

待她坐稳后,扶柔才又开口,“侯爷昨夜陪了您一晚上,这会正给您熬粥呢。”

宋轻歌微微点头,片刻,她眨了眨微卷的眼睫毛,看着她问,“昨日你寻了太夫回来后,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扶柔想了一下,便摇头,“奴婢并未见到什么人。”

“那你是在何处寻到我的?”她继续追问。

“说来倒是奇怪得很,奴婢未在长廊上寻见小姐,便急忙跑回竹云苑,见小姐已躺在软榻上了,奴婢顾不上多想以为是您自个儿回来的。”

扶柔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润润嗓子。

宋轻歌垂下眉头,鼻尖宛若还缭绕着昨日闻到的那抹清香味。那抹香味,明明像极了金雀花的香味。

第二十二章:寒疾复发

“阿歌,你醒了。感觉如何?”段忘尘手里端着一碗熬好的小米粥,见她醒了脸上这才现出一丝笑意。

“已经好多了。”

她低头,挽起手腕的衣衫,亲自给他看。见上面的红痕已经褪去,他漾开眼角,将手里的粥吹了吹,亲自喂她。

“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亲自查问过了,这段时日吟儿她不敢再为难你。”段忘尘将手里的空碗递给扶柔,用布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宋轻歌抿了抿唇,眸中还带着一丝憔悴,“她曾说过,要将我赶出侯公府。”现如今嫁给了段忘尘,她不想再对他有任何隐瞒。

段忘尘叹一声气,“吟儿她出身名门,以前我以为她的性子只是会骄纵任性些,不会生出这些事端来,看来是我疏忽了。”

这一回,他完全站在宋轻歌这边,言语中并未对江晚吟维护半分。

沉吟片刻后,他还是出言劝解她,“只是,她始终是正室,今后你们还是要好好相处,莫要闹得太过分了。”

宋轻歌眨了眨卷起的眼睫毛,“我可以答应你,但她若是给我使绊子,我也不会傻傻忍着。”

“好。”段忘尘漾开嘴角,允了她的意。

“侯爷,大夫人派人送了一盒参药过来,说是给二夫人补身子的。”侍书走到软榻边上,手里端着一盒参药。

“自己做的事没认,倒是知道献殷勤来了,拿去放着吧。”段忘尘看了一眼,语气中透着不悦。

宋轻歌抓了抓他的手,眼角边上挂了一丝欣慰。

“是。”

侍书端着参药退下。

待宋轻歌睡下后,他才从她的竹云苑离开。

自那夜在关雎阁上待了一夜后,落镜笙的寒疾便复发了,二月底的倒春寒让他十分难受,一直靠一碗汤药吊着。

御风推开房门,走进被炭火熏烤得暖烘烘的屋子里,朝他倾身,“公子,四皇子来了,要不要将他打发走?”

他还裹着锦被躺在软榻上,面色看着憔悴得很。

“不必,你扶我起来。”

他撑着床沿,坐起身子。

“您那夜实在不该在关雎阁上待一晚上,这才将体内的寒气又勾了出来。”他身上的寒气才驱散了半年左右,稍有不慎便会复发。

“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啰嗦了?”

落镜笙揶揄他一句,他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此刻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倒还真让他不适应。

御风一边替他穿衣,一边絮叨,“我这是为您着想,您才来了这长安城中多久,往后...”

“得了,去将四皇子请进来吧。”

落镜笙将他的话打断,理了理袖口的蓝色衣襟。

“是。”

御风只好先退下去。

“得知公子身子抱恙,本王特地前来探望。”一进门,轩辕靖便与落镜笙寒暄一番。

随即,齐元兆从后面走上前,将带来的药交到御风手上,“这是四皇子命老奴去太医院拿的,都是上好的补药,熬制之后给落公子喝下即可。”

“镜笙谢过四皇子。”

落镜笙微微倾身,与他道谢。

“公子不必这么拒礼,往后还需仰仗你的指点。”轩辕靖对他很是恭敬,连大礼也不必行。

从上次落镜笙亲自到他府上求他赐婚给宋轻歌与段忘尘之后,他们二人之前的芥蒂便消去不少。

轩辕靖心中明白,若是想顺利登上皇位,必得得到他的相助。

无峦山的弟子,向来有这样的使命。

第二十三章:你可曾骗过我?

宋轻歌养身子的这段时日里,段忘尘经常出入竹云苑,连秋阑苑的门都没进过一次。

江晚吟没来求过他,倒是王氏来找他说了几次。江家的势力不容小觑,王氏来磨了这几次嘴皮子之后,他便也松了口。

走进秋阑苑的院子时,江晚吟正在抚琴,琴音中带着一丝哀愁。

见段忘尘回来,她怅然若失从锦凳上站起来,唤了一声“夫君。”眸光中带着一缕惆怅。

有些时日不见,她倒是清瘦了一些。

“喜服的事你还是不认?”一开口,他问的便是这件事。

江晚吟拧了拧眉,脸上透着失落,“我说了我未做过,夫君为何只信轻歌妹妹说的话,不信吟儿半分?”

她的眼里,瞧不出一丝惊慌,段忘尘敛了敛眉,“可要将阿歌赶出侯公府这样的话,你总说过吧?”

这下,江晚吟白皙的面颊上才现出一丝惊慌,她捏了捏手里的丝帕,“那是因为我刚进门便听到府中下人说轻歌妹妹与夫君青梅竹马的闲话,一气之下才在她面前说出了那样的话,可吟儿自问从未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她这一番话,诚挚之极,言语中听不出一丝破绽。

段忘尘的心底掠过一丝犹疑,他垂下眉头,未再出言质问她。

“夫君,你都许久未到吟儿这来了,想来轻歌妹妹的伤也快好了,今夜就不能留下来陪陪吟儿吗?”

看出他眸底的犹疑,江晚吟走上前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软声软语求他。

她脸上透着委屈,牵出一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段忘尘凝着她,拿下她的手,“在这件事未查清楚之前,我不会留在这。”尔后,他头也不回出了秋阑苑。

“侯爷,因为大夫人的事,江丞相已经在朝上出言进谏过您几次了,若非四皇子替您压了下来,您必定会受皇上责罚,何必还要与大夫人将关系闹得这般僵?”

侍书知道段忘尘是个直性子,可他与江晚吟的关系若是再僵持下去,指不定江鹤迟又会给他扣上什么罪名。

“侍书,你知道我最喜欢她什么吗?”段忘尘突然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侍书摇了一下头,“奴才愚昧,不知。”在他眼里,只知道表小姐生得钟灵隽秀,拥有一副温婉性子。

“是她看我的眼神。”哪一回都是带着真心实意的,他不会忘记,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是她陪伴在他身边,让他抱着她紧紧入眠的。

他深邃的双眸里划过一道亮光,带着无尽的缱绻。

“表哥?”

傍晚时分,见到段忘尘的身影,宋轻歌的眸光里闪过一抹诧异。她穿着一件胭脂色绸缎衫,乌黑的青丝披散在双肩上。

段忘尘咧开嘴角冲她一笑,宠溺地问她,“可喝过药了?”

“方才扶柔已经伺候我喝下了。”她靠在床头上的身子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位子。

段忘尘将她揽到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上,他指间缠绕着她的青丝,于烛光明明灭灭间他终是开口问了一句,“阿歌,与我待在一起这么久,你可曾骗过我?”

第二十四章:心生嫌隙

眉眼微恙,宋轻歌抬起头,不明所以看着他,“表哥问这话是何意?”

“没事。”他将她的头揉进怀里,没有再问。

三月底,于苑落中那两颗桃树开满桃花之时,宋轻歌的身上的伤也跟着痊愈了。

江鹤迟在朝中进谏了段忘尘几次,可每次都被轩辕靖压下之后,他便也老实了不少,只是仍对段忘尘心怀不满。

可转念一想,当初是江晚吟偏生要嫁给他的,这一细想起来,心中这股闷气最终便也只能落到自己女儿身上。

“凭我们丞相府的这样的好家世,你嫁给谁不好,偏要嫁给那个段忘尘!如今刚成婚不久他便娶了位二夫人,我看你受了气也是活该!”

江鹤迟还是第一次指着自己的亲生闺女这么骂的,一股子的气全都写在脸上。

江晚吟不吭声,只执拗地撅着嘴,也不落泪。

杜氏叹了一口气,斥责江鹤迟道:“行了,吟儿好不容易回门一次,你就少说两句。”

江鹤迟张了张口,本还想再骂,见江晚吟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这口也就没忍心再开。

大厅中安静了许久,她才抽了抽酸涩的鼻尖,不服气地开口,“女儿知道爹爹不喜欢夫君,当初也是女儿自己要嫁给他的,如今就算是他娶了宋轻歌,女儿自会想法子应付,不用爹爹您出手!”

这下,江鹤迟彻底忍不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怪我在朝堂进谏了段忘尘几次吗?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他觉得有些怀疑人生,究竟是他瞎了眼还是自己的女儿心被狗吃了?那段忘尘不过是在她身边博了她几个月的欢心,便让她这样百般维护他。

“女儿只是想告诉爹爹,您就算是要对付也是对付那宋轻歌,而不是尘哥哥。”

虽说她这话说的没错,可江鹤迟还是不爽快,她这次回来是来指责他来了。

杜氏知晓父女二人都憋着气,赶紧打着圆场,“你爹爹也是为了你着想,吟儿你也少说几句。”

这下,江鹤迟和江晚吟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用完晚膳,江晚吟没回侯公府,她已给王氏留过话,要回丞相府上探望双亲,会留门几日。

特地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丞相府,自有她的意思。

段忘尘也没管她,依旧在朝中走动。

落镜笙与四皇子交好后,段忘尘与他之间的走动便少了许多,可江鹤迟的事,他仍旧要与他多商议。

只是轩辕靖在长安城的眼线颇多,想要寻个二人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却难得多。

他刚将御风送过来的书信搁置到书卷下,宋轻歌便从屋外走了进来,“表哥,这是阿歌给你做的桃花糕,你赶紧尝尝。”

她的身子好后,便时常过来走动。

而且江晚吟不在,她也少了些拘束。

盛着桃花糕的碟子中还散落着片片桃花瓣,倒是香气扑鼻。段忘尘拿了一片放入口中,细细嚼着,尔后便连连称赞,“还是你做的桃花糕最合我的心意。”

宋轻歌亦是漾开了轻薄的唇角,尔后娟秀的眉目却独自暗了下去,她晒晒然开口问,“表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二十五章:可还合公子的胃口?

段忘尘凝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桃花糕,“此话怎讲?”

“你说过,是四皇子见你态度虔诚,这才成全我们的亲事。可上回我与你拜堂之时,给四皇子敬过茶,他却不曾将杯盏接下。”

她眉头蹙了蹙,脸上带着疑惑。

眸光落到案桌上的书卷,段忘尘顿了一下,开口说道:“你我的亲事,确实不是全仰仗四皇子,真正帮我们的人,是无峦山的落公子。”

“他不是到长安城中来助燕国未来的君主登上主位的吗?难不成他与表哥你有交情?”

落镜笙的事,宋轻歌多少也有些耳闻。

“他与我确实有些交情,如今你的伤也好了,是该带着你到他府上道谢了。”他卷起叩在桌上的手指节,眸光微沉。

她垂下眉头,沉吟片刻后开口,“也好,他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你我二人是该当面与他致谢。”

“我这就去多备些桃花糕,明日拿给落公子。”宋轻歌扬起唇角,松开抓着他的手,匆忙走了出去。

段忘尘凝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想到那块绣了“萧”字的丝帕,他心里就浮起一阵担忧。

当年宋王府的小姐和萧王府的少爷交好,他们一同放风筝追着风筝跑的身影还隐隐约约浮现在他脑海中。

第二日备好桃花糕,宋轻歌抓着段忘尘的手腕上了马车。

到了长乐府,御风已经在外面候着,他领着二人往落镜笙的关雎阁而去。宋轻歌命扶柔拿好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楼阁上,一见到那抹白衣蓝袖,宋轻歌便想起了上回在园子中差点撞上的男子。

“竟是他...”她心里喃喃道。

“公子,侯爷和二夫人来了。”在他身后通传一声,御风退到一旁。

落镜笙缓缓转过身子,映入眼眸的是一袭鹅黄色烟纱裙的宋轻歌,她的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在他脸上转了几转,眸光中仿若有一抹迟疑闪过,只一下便消失殆尽。

“侯爷,二夫人。”他低下头,让他们二人落座。

微微愣了一下,宋轻歌赶忙唤来扶柔,“把我给落公子准备的桃花糕拿上来。”

“是。”扶柔应承一声,将手中的桃花糕呈上。

看着摆在桌上的精致糕点,落镜笙的心底涌上一阵失落,他的眸光落到宋轻歌的白皙的十指上,“想不到二夫人的手艺这么好。”这么灵巧的一双手,你竟弃了当初自己最喜爱的女红,为旁的男子下厨做羹汤糕点了吗?

喉间,微涩。

“公子帮了我和尘哥哥这么大的忙,这不过是阿歌的一点小小心意,也不知合不合公子的胃口。”

她说完后,眸光落向的是段忘尘,双瞳中尽是他的影子。

盈着她轻轻上扬的嘴角,落镜笙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化入口中,有一股酸涩自他喉中滑下,让他觉得胃中一阵酸胀。

“可还合公子的胃口?”

收回眸光,宋轻歌小心翼翼问他。

落镜笙嘴角散开一抹笑意,“这桃花糕入口香甜,腹中像是盛满了桃花香味,甚得镜笙的心意。”

宋轻歌这才漾开唇角,殊不知滑入他喉间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第二十六章:见面礼

在关雎阁上待了一会,段忘尘便将宋轻歌支开,她只好下了阁楼,在长乐府中四处转转。

扶柔跟在她身后,小心护着她。

府中的园子不算多,看得出来落镜笙的雅趣很高,每个园子种的花木都不一样,景致也各有不同。

“原以为这位落公子只喜钻研朝政之事,没想到倒是个雅趣之人。”太久没见到宋轻歌有这样的好兴致,扶柔便在她身后提了一句。

“嗯。”

走在前面的宋轻歌翘起唇角,应了一声。

扶柔亦跟着笑了一声,再抬头时,却见宋轻歌怔在原地,未往前挪动步子。

“小姐,怎么了?”她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匆忙走到她身旁,只见眼前是满园的金雀,午后的日光落到上面,呈的是一片细碎金光。

扶柔张了张口,“这,这是...”

“金雀...”她喉间紧了紧,“等到了五月,这座园子里会开满金雀花。”

她看着满园的金雀,眸中满是惊诧。她年少欢喜金雀花的事,只有萧云祺一人知道。

此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御风追上来说道:“二夫人,这是公子在府上设的禁园,外人皆不得入内。”

“好,好...”

宋轻歌连连应声,手脚慌乱,挪动脚步时差点摔倒在地。

“小姐,您慢点...”扶柔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她往外走。

“阿歌,你这是怎么了?”见她被扶柔扶着,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段忘尘急忙走上去将宋轻歌扶到身旁。

“瞧二夫人的这副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落镜笙亦是走上前,仔细端详她脸上的神情。

“我...我没事。不过是方才路过公子府上的一处池子时绊了一脚,差点掉落下去罢了。”

她镇定心神后,开口朝他们二人解释。

眸光,却不曾敢落到落镜笙身上。

“无事就好。”段忘尘将她的手裹进掌心里,脸上的担忧这才褪去了一些。

“表哥,许是方才受了一惊阿歌觉得头有些晕,想回府上歇息,你与公子的事可商议完了?”

“你的身子要紧,我这便带你回去。”

段忘尘立刻应下,语言间还浸透着浓郁的担忧,他转过脸对落镜笙说道:“公子,今日就先到这,本侯先带阿歌回府上。”

“二夫人的身子要紧。”

落镜笙倾身,眉目间尽是清雅淡然。

宋轻歌朝他微微颔首,要转过身子时抬起眸光,恰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间二人的眸色都紧了一下,她抓着段忘尘的手更紧了些。

看着她紧紧裹住自己的手,段忘尘怔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她,只见她双眸间似是闪过一阵慌乱。

段忘尘赶忙护着她,下了阁楼。

“宋小姐看到东园的金雀了。”御风走上前,在落镜笙身后低声说道。

“她可有说什么?”站在阁楼上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落镜笙慢慢握紧负在背后的手。

御风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

“嫁给段忘尘,就当是我回长安城送给她的见面礼。”他胃中的酸胀感一点点升腾,灌入五章六腑,让他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心的。

御风亦是凝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冰冷的眸光里,隐隐带着惋惜。

第二十七章:受辱

“你可还好?”回侯公府的马车上,段忘尘觉得她的手越发冰凉,身子似是也有一阵没一阵的颤栗着。

“无妨。”

宋轻歌挪了挪身子,往他怀中更贴紧一些。

她低着头,不敢让段忘尘看到此刻自己的眼神,怕他从眼神中看到萧云祺的影子。

那个人才从她脑海中消散没几年,她答应过段忘尘,不会再想起他。

“你好好照顾二夫人。”

带着她回到竹云苑,段忘尘仔细叮嘱扶柔。

“奴婢记下了。”

扶柔小声应下,守在她床畔边。

“侯爷,方才老夫人差人过来,说让您赶紧过去一趟。”将将走到屋外,侍书便急忙上前禀报。

“去雍乐阁。”

王氏的话,他还是听着。

侍书颔首,紧紧跟在他身后,往雍乐阁而去。

王氏坐在榻上,膝上盖着厚重的毛毯,虽是三月底,她上了年纪,身子多半还畏寒。

“祖母。”

一走到她面前,段忘尘便颔首问安。

“我还以为我这老婆子说的话在你那不管用了。”娶了宋轻歌之后,他出现在王氏面前的次数是愈发少了,她不仅心中不快,面上更是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近日来向祖母问安的次数少了,是孙儿的错。”段忘尘知道她话中有话,也就承着她的意,不想与她顶嘴。

“我问你,吟儿都回娘家几日了,你怎么也不去接她回来?”王氏皱了皱花白的眉头,浑浊的双目中尽是不满。

“她与江丞相夫妇许久未见面,定是要在丞相府上多留几日,孙儿这样冒然去接她回来,许是会让他们二老不快。”

情急之下,段忘尘只能先找这么个理由搪塞她。

“你糊涂啊?你才娶了她多久便娶了宋轻歌,她定是心里有气才回的娘家,这么些天没回来便是等着你去接她的!”王氏倒是较真了,以为他真的不知其中缘由。

“你赶紧收拾一下,去丞相府将她接回来。”她努了努嘴,不悦地命令他。

段忘尘见躲不过去,只好先应承下来,“今日晚了些,明日一早孙儿便去丞相府将她接回来。”

“也好。”

王氏嘴里叹了一声气,可心里到底是舒缓了些,段忘尘没有拒绝就行。

“那孙儿先退下了。”段忘尘低了低身子。

“去吧。”

王氏便也松了口。

第二日段忘尘的马车去到丞相府外时,江晚吟一家三口正准备去庙中祈福。见到段忘尘,江鹤迟的脸上便现了怒气,“今儿是什么风将侯爷吹到老夫的府上来了?”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段忘尘上前朝江鹤迟夫妇施礼,脸上略带歉意,“吟儿与你们二老许久未见,理应多陪着你们一些日子才是。可她到底是侯公府里的大夫人,若是离府太久,始终说不过去。”

他不说还好,一听到‘大夫人’这三个字,江鹤迟便觉讽刺得很,就像是一个巴掌,硬生生打在他这一朝丞相的脸上。

“你看,这便是你当初死活要嫁的夫君,人家来接你回去是让你回去与他的小妾分担府上杂事的!”

江鹤迟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接在江晚吟面前用手指着他。

“爹,您这是做什么?!”

江晚吟拧了拧眉头,上前一把将江鹤迟指着他的手拿开,心疼地看向段忘尘。

江鹤迟厉声说道:“爹这是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此刻的他气得连胡子都在颤动,恨不得将段忘尘骂上几遍。

段忘尘低着头,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成一团,双目隐隐泛红,新仇旧恨,江鹤迟欠他们段家的,实在太多了!

第二十八章:你莫要血血口喷人!

不愿再让段忘尘受辱,江晚吟斥了江鹤迟几句后,赶紧拉着段忘尘上了回侯公府的马车。

就连她在丞相府的物什,都是让芸香留下来收拾好再带回去。

江鹤迟站在原地,差点被她气得背过气去。杜氏一边顺着他的后背一边扶着他往府内走。

“你这样为了我与你爹娘置气,当真不后悔吗?”坐在马车内,段忘尘低着头问她。

“吟儿既已嫁给了夫君,爹爹娘亲他们就该尊重夫君。方才我爹那样说您,吟儿替他跟你道歉。”

她凝着他的眸光婉转动人,言语间透着真挚。

那一瞬间,段忘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可再仔细一看,眼前的这张脸确是江晚吟无疑。

突然,心间生出一阵愧疚,这是他接近江晚吟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她生出这样的心绪。

马车驶回到侯公府时,段忘尘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江晚吟的手一路上都紧紧裹着他的手背。

“说来轻歌妹妹的身子也痊愈了,我知晓喜服的事让她对我心生误会,如今她也应该气消了,夫君,我想先去竹云苑看看她。”

抿了抿唇,江晚吟似是鼓了好大一番勇气才与段忘尘说出这番话来。

“好,我陪你去。”

段忘尘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到底她们二人的关系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

“嗯。”

江晚吟漾开唇角,与他一同下了马车。

竹云苑外,喜婆早就在外面候着,远远看到段忘尘与江晚吟一同走来后,她身子一溜急忙往竹云苑内走去。

宋轻歌正坐在亭子中,手里拿着一株已干枯的金雀花。见有人突然进来,她赶忙将手里的金雀花塞入书卷中合上。

“是你?你来做什么?”

看到来的人那日将喜服送与她的喜婆,宋轻歌脸上便没有一丝善意。

“二夫人,老奴今日来是想跟您讨要那一百两银子。”那喜婆一上来,便有一茬没一茬的开口,让宋轻歌听得云里雾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您吩咐我的事我也办了,您说了等事情一过随时可以来向您讨要银两的,您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她说着说着,倒是着急了起来。

“哎,你这是做什么?!”

听到外面有动静,在屋中收拾的扶柔急忙跑出来,将意欲靠近宋轻歌的喜婆拉开。

岂料她却“扑通”一下跪在宋轻歌面前,哭诉着央求道:“当初是您说了只要老奴将喜服一事诬陷到大夫人头上,您便答应给老奴一百两银子救治家中小儿,如今小儿病重,求您怜悯怜悯老奴家中命苦的小儿,救救他一命吧...”

“我...我几时同你说过这样的话,你莫要血口喷人!”宋轻歌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紧张地抓了抓裙角。

段忘尘与江晚吟走到竹云苑外时,恰好听到有人在里面哭闹。他皱了皱眉头,要抬起脚步往里走时却被江晚吟轻轻扯住,“夫君,似是上回那个喜婆的哭声。”她小声地说道。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