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鬼语迟 - xp1024.com
《夜半鬼语迟》


第一章 重金悬赏

一连几日的大风雪,让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街市更是门可罗雀。白皑皑的一片凛冽中,只有永昌茶楼前门庭若市,八九张桌子旁边儿已经挤满了人,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还有那根本挤不进来的,只好眼巴巴的站在窗子外面,使劲儿往里探的头,为的就是听这位新来的说书先生讲这套全本的《西游记》。

此刻正说道孙猴子大闹天宫,把九重天上的一众神仙折腾的团团转,忽然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在看客中响起,“听您这么说,这孙猴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我倒觉得,眼巴前儿就有这么两位,比这孙猴子还厉害三分呢!”

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终于在二楼的包厢里,发现一张从栏杆旁探出来的娇俏脸庞。这姑娘眼生的很,似乎并不是镇上的人。有好事儿的立刻嚷嚷道,“到茶馆儿听说的可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那姑娘一笑,唇边的两个梨涡看的人心尖儿痒痒,“我是在二楼和你们说话,男人的腌臜气熏不到我。”

两人一问一答,倒惹得说书先生恼怒了,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呔!二位若想闲聊,还请出去!”楼下自然是没了声,楼上的姑娘不急也不恼,打开手绢包,左挑右选,顺手丢了一块儿龙眼大小的金子,咣当一声,正好落在说书先生的手边。他哆嗦了一下,急急忙忙将金子塞进袖口,再也不说话了。

姑娘“咯咯”笑着,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楼下的那群男人们,不论老少,眼睛都直了。这姑娘不胖不瘦,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更绝的是,尖尖的一张小脸儿上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眼底泛出来的阵阵秋波,让人看一眼就浑身酥软。

“我说这两个人啊,一个叫燕合宜,一个叫仲华池!”姑娘的两片红唇轻动,吐出这两个名字来。众人一片哗然,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她说的不就是黑白无常吗?”

黑白无常是燕合宜与仲华池的外号,据说这两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且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一定会出人命。有人言说,燕合宜有千里眼、顺风耳,不管离着多远,都能听到看到。那仲华池更了不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只要他说这人活不得,阎王爷一准儿三更天把他带走!

现在这位姑娘忽然提起这两个人,大家都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见那姑娘又从绢包里取出一块儿金子,这回可比刚才那块儿大了不少,足有一个荔枝大小。她把金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大声说,“我柳含云愿用这金子和诸位打个赌,今夜,西街的刘铁匠就要驾鹤西去,魂归故里,他二人若是能算准时辰,出现在刘铁匠家,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我这金子就白送你们!”

都说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沉甸甸的金子就在眼前,任谁能不动心呢?众人蠢蠢欲动,倒是说书先生心眼儿多,问柳含云,“那若是他们输了呢,又该如何?”柳含云粉面一沉,厉声说,“那就让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裆里,别出门儿见人了!”

永昌茶楼二层的另一个包厢里,书生似的小白脸儿端着茶盏冲对面的人笑道,“听到没有,人家可让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裆里呢,怎么着,这闲事儿,管还是不管?”对面那人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发闷,“华池,你就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没听到别人都叫咱们黑白无常吗,若再是在夜里出没,恐怕真坐实了这名声!”

“我说合宜,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黑白无常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挺威风的!”书生似的小白脸儿正是柳含云说的仲华池,他对面那个一脸黑云的就是燕合宜了。

“这浑水我肯定是不会去趟,要去你自己去!”说完,燕合宜就拿起桌上放着的扇子,纵身从窗口飞出,蜻蜓点水般的落在雪地里,快步走了。仲华池苦笑一声,将一块儿碎银子放在茶盏旁,大摇大摆的从楼梯走了下去。柳含云身边聚集着大量的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夜幕降临,天上又扯起了棉絮般的雪片。燕合宜一身白衣站在灯下,越发显得一张脸硬朗无比。仲华池拖着腮帮子,痴痴的看着他说,“你爹妈是怎么给你生的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难怪那些女人见了你就走不动了。只是你一个都看不上,是不是因为我常常在你身边的关系?”

“赶紧把衣服换上,我们该走了!”燕合宜把另一身白衣扔给他,仲华池说,“别人夜里出去,穿的夜行衣都是黑色,你却偏弄了这白色。”燕合宜看看外面的天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穿上黑色,一眼就被看到,你是想找死吗?”

“啪啪啪!”仲华池拍着手说,“果然好心思,这么说,你是要到西街的刘铁匠家去?”燕合宜说,“我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算的出别人的生死。若是她敢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伤人害命,我必定饶不了她!”

此时此刻,大雪中,西街刘铁匠家大门紧闭,却关不住里面的哭声。刘铁匠为儿女忙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守在床边,低低的哭泣着。

“你大哥,二哥和弟弟,还,还没到吗?”刘铁匠提着一口气,眼睛看向跪在旁边的女儿,满眼的期盼。刘铁匠的女儿却不敢看着自己的爹,因为她知道,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知道爹这里再也没有钱财可贪,谁也不肯来,“爹,您安心,女儿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信儿去了,一会儿就到!”

“唉!”刘铁匠长长的叹息一声,“好闺女,别瞒我了,我知道,阎王爷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到了他老人家面前,一定要好好的告这三个不孝子一状!”

第二章 夜半琴声

刘铁匠猛烈的咳嗽几声,脸上油亮褶皱的皮肤跟着抽动几下,他的眼睛瞪的像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一样,他哑着嗓子,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我要让阎王老爷惩治他们,让他们跟着我一起下去!”

“爹,您胡说什么呀!”刘铁匠的女儿知道,自己的爹是真的气急了。也难怪,那哥仨个的良心被狗吃了,亲爹病了都没来看一眼,若真是有报应,也是他们自找的。

想到爹恐怕熬不过今天晚上,刘铁匠的女儿擦着眼泪起身去找爹的寿衣。那还是两年前,她偷偷用绣帕子的钱替爹准备的呢。放寿衣的大木箱子就放在门边,正在转身的时候,忽然一眼撇见没关严的门缝儿外面,似乎有个人影再晃动。

本来刘铁匠的女儿守在这里就心惊胆颤,忽然看到外面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谁!”随着这声叫喊,一阵寒风吹来,腐朽的木门“吱呀吱呀吱呀呀”的开了,一个身高不足两尺,脑袋浑圆,大腹便便的怪物正站在门口,见刘铁匠的女儿出来,竟然冲她吐出了鲜红的舌头,吓得她顿时一声惊叫,人不由自主的朝后倒了下去!

一个男人略带责备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仲华池,能不能把你的玩儿心收收,人吓人可真的会吓死人的!”那“怪物”的身体忽然“暴涨”成了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高矮,仲华池摘下脸上的面具,拿在手里怕打着大笑,“谁知道她这么不禁吓,我还不是一心为了你,这么一来,就没人知道咱们来过了!”

燕合宜走到刘铁匠床边,见他的鼻尖和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油汗,人也出气多进气少,就知道人已经不行了。他恍惚记得刘铁匠是有儿子的,可是现在却一个都不在跟前,也着实凄凉。

他走到床边,刘铁匠感觉到床边来了人,眼睛圆睁着,眼神却开始涣散了,根本看不清楚。他叫道,“是老大来了吗?”直到这时,刘铁匠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燕合宜把手伸过去,紧紧握住刘铁匠枯干的手掌。那上面有大大小小无数的茧子,硌的手心疼,这辈子的经历,都刻在了这些茧子上。

“爹,我来了!”燕合宜不忍让老人伤心,仲华池却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满脸跑眉毛,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刘铁匠眼角有浑浊的泪水滚落,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缓缓的,缓缓的点了点头,手忽然一松,头一歪,就这么去了。

“我的天呐,能被你叫一声爹,至少也要折三年的阳寿。他一个将死之人,难怪立刻就去了,唉,可悲啊,可悲!”仲华池一边说,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刘铁匠的女儿,“咱们的事儿都完了,等明天她醒了,一哭一嚎,把老爹下了葬,她这个做女儿一辈子的事儿,也就都完了。”

“不急着走,”燕合宜从袖中掏出一块儿绣着春燕的白色帕子,蒙在刘铁匠的脸上,转身对仲华池说,“和咱们立下赌约的那个人,还没来!”仲华池一拍脑门儿,一惊一乍的说,“对了对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让我算算,这回咱们能赚多少!”

他掏出纯金打造的小算盘,噼噼啪啪的拨弄着,燕合宜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支带着红色流苏的飞镖已经出现在了刘铁匠家的木门上,上面还钉着一个小纸卷。

燕合宜走过去把飞镖拔下来,打开纸卷,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小字,“镇东小桥见!”这字迹陌生又带着一点儿熟悉感,不知道怎么的,燕合宜那颗比寒冰还要坚硬的心像被什么劈开了一样,隐隐作疼。

“什么,镇东?”仲华池从他背后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就跳起来叫道,“不行不行,这地方绝对不能去!”他拽起燕合宜就往外走,“你不是不知道,这镇子别中间流过的小河分开,一半是阴间地狱,一边是阳世天堂。那镇东可是死人的地盘儿,多看一眼都会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你赶紧跟我回家,哪儿都不许去!”

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燕合宜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这手千斤坠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是练不成的。仲华池累了,也急了,“行,你要去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不去,死活都不去!”仲华池说完就要走,却被燕合宜反手扣住脉门,硬拉着他出了刘铁匠家,朝东边去了。

这镇子叫做蝶花镇,镇上的人虽然不多,但却十分和气,这也是燕合宜选了这里定居下来的原因之一。可他到了这里之后,就听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传闻。这镇子中间有一条小河淌过,将整个镇子一分为二。镇西是大家居住的地方,白日里热闹非凡。而镇东则是阴魂出没的所在,一过子时就人声鼎沸。

有人说,那是死去的人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方式。曾经有人大着胆子,在夜半子时溜到河边,想看看另一边是不时真有鬼。可那人一到河边就被吓的昏死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反反复复说的都是,“有鬼啊,有鬼,他们来抓我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镇子东边了。燕合宜却不信这个邪,他就是这夜幕中的活鬼,还怕那些死人吗?

河水哗啦啦的淌着,到了河边,仲华池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他哀求道,“燕合宜,你就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放过我好不好?我虽然已经过了娶亲的年纪,可媳妇儿还八字没一撇,你好歹也让我给仲家留个后再死啊!”

燕合宜松开他,指着对面说,“你好好看看,那边灯火通明,哪里像是有鬼的样子?说不定,你的姻缘就在那边呢!”仲华池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就算那边有个天仙等我,我也不去!”

忽然,一阵极好的琴声从河的对岸传来,燕合宜的唇边忽然露出一抹诡笑,看来这回仲华池不去也得去了!

第三章 鬼镇历险

这仲华池没有别的爱好,只雅好丝弦之乐。一听河对面传来的琴声,就立刻停止了挣扎,眯着眼睛竖起耳朵,摇头晃脑的说,“好琴,好琴!月色满轩白,琴声宜夜阑。飗飗青丝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向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呐!”

燕合宜却故意扯住他的衣袖,一本正经的说,“我也想过了,对面的确凶险万分,不宜入内,不如咱们还是回去吧!”他调头就走,仲华池一把拉住他,急切的说,“别呀,咱们就是去看看,要有危险,我就是拼死也会护住你的周全!”

“真话?”

“真话!”

“那好,”燕合宜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会儿过了河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你我兄弟同心,共同面对!”二人击掌为誓,一起转身看向河的对面。

放眼望去,那里并不是一片荒芜,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即便是在白日来看,也是一派富贵景象。有人说,那里曾是一位宰相辞官后的居所。他将毕生的积蓄都用在了这里,房屋店铺一应俱全,倒不像是一所宅邸,更像是一个镇店。

主人故去后,这里的房舍没有人打扫修理,渐渐的衰败下来。野草衰败,不复当日新建时的气派。可不知什么时候,这里一夜间焕然一新,又热闹了起来,且这热闹都是在子时之后,日出之前。

有好事者偷溜进去想一睹真容,却在第二天被人发现陈尸街头,从此之后,各种各样的传说接踵而来,吓得胆大的胆小的都不敢去了。今夜,燕合宜和仲华池就要一探究竟了。

河面上有一座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的木桥,两人的脚步落在上面,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燕合宜屏息凝神,不仅注视着对面的情形,更时刻警惕着脚下的变化。

雪片贴着他的鼻尖滑落,被热气一烘,化成雪水落下。他们很快就穿过了那座木桥,站在了这片活人禁地上。丝竹管弦声让仲华池一脸的陶醉,几乎要飘飘然了。燕合宜不得不提醒他,“警醒着点儿,说不定前面有红粉骷髅等着咱们呢!”

仲华池满不在乎的说,“若是位精通音律的红粉骷髅,我倒愿意留下来与她长眠于此。”燕合宜看了看,向前的路有两条,他拐进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条,走了不过百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此刻已过子时,万物寂静,人们都已酣然入睡,这里却一片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一排排整齐的蓝色灯笼下,或买或卖,推车担担,男女老少,几乎像过年一样。

“合宜你看,冰糖葫芦,我得来一串!”仲华池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被这热闹的气氛感染了,跑过去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儿面前,摸出一块儿碎银子,就要买糖葫芦。

燕合宜却注意到,这里的人用来购买货物的,都是那种白色的,圆圆的,中间有孔的,烧给死人的纸币。他眼疾手快拉住仲华池,冲他使个眼色,两人一起走到了角落里。

“你干嘛,买个糖葫芦也要你同意啊?”仲华池的嘴巴撅的老高,一脸的不情愿。燕合宜指了指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正用一张纸钱去买糖葫芦的小女孩儿说,“你自己好好看看,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哎呦我的妈呀!”仲华池小声的惊呼着,“这这这,这可是给死人用的,难道那糖葫芦也是给死人吃的?”燕合宜不置可否的说,“恐怕也像白骨精的馒头那样,是用石块儿、癞蛤蟆变化出来的,你还吃不吃?”

仲华池摇晃着脑袋说,“不吃不吃,打死我也不吃了!”他朝左右张望了一眼说,“那纸条上说的小桥在哪儿,我们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话音未落,他们周围的“人”忽然一起转过脑袋来,直勾勾的盯住两个人,他们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却也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仲华池使劲儿给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瞧我这乌鸦嘴!合宜,现在怎么办啊,他们不会是想吃了咱们吧?”

“放心,有我在,吃也先吃你!”燕合宜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去拉着仲华池,让他躲在了自己身后。好在,那些人只是多看了两眼,就都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了。

仲华池那颗跳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脏终于可以回归原位了,他心有余悸的说,“最近流年不利,看来我连说话都得小心了。”燕合宜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除了脚步声,器物碰撞声之外,还有人们交谈说话的声音。但奇怪的是,他却听不懂这种语言,“华池,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卖干果的小摊子,两位姑娘一边试吃着,一边和摊贩交谈,看样子应该是在将价钱。可是仲华池听了许久,却一个字也没听懂,反而是从他们的动作表情上明白了一些。

“怎么回事儿,难道咱们来到了异国番邦,连他们说话也听不懂了?”仲华池自诩学识渊博,对满蒙汉藏侗苗各种语言都有了解,可是现在听到的,却是他平生没有接触过的另外一种语言。

他越是想弄明白,就越着急,越着急,就往那边靠的越近。仲华池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其中一个姑娘的衣角,这本来是极其细微的一个动作,姑娘应该不会察觉的,可是对方却忽然大叫了起来,这次燕合宜和仲华池都听明白了!

“救命啊,有人,有人闯进来啦!”

姑娘叫的撕心裂肺,仲华池一脸懵逼的看向燕合宜,不知道自己是个人,到底是犯了哪条律法。燕合宜猛的一拉他,大声说,“还愣着做什么,快跑!”

“人”群正在快速的朝他们聚拢,两个人顿时觉得一阵头大,想要逃出去,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了。燕合宜脚尖点地,借助反弹回来的力量腾空跃起,他看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左脚伸出,踏上了那人的头顶。

想象中的坚硬感并没有出现,燕合宜踏了个空,整个人向下摔倒。仲华池眼睁睁的看着他穿过四五个人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第四章 误入烟花

好在燕合宜反应极快,右腿落地时腰上猛的用力,整个人在空中翻转半圈,松开拉住仲华池的手,顺手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摸出一把红色的粉末,朝“人”群中一撒,那些“人”纷纷退散,空出一个圆圈儿来。

“咱,咱们怎么办?”仲华池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燕合宜一扬手说,“还能怎么办,跑啊!”仲华池答应一声,转身就跑,燕合宜想叫也叫不住,他跑的方向并不是朝着来时的路,而是向更东边的地方去了。

“华池,华池!”燕合宜叫了两声,前面那个熟悉的人影跑的比兔子还快,他只好追了过去。

身后的叫喊声渐渐消失,仲华池跑的气喘吁吁,腿也酸了,脚也软了,人也没力气了。他一下子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不行了,我,我实在没,没力气了!”燕合宜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

“我叫你都叫不住,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燕合宜朝周围扫视一圈,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仲华池一抬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面前的一座三层小楼灯火通明,门上一块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绣红阁!

不必闻那冲鼻子的脂粉味儿,仲华池也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连忙对燕合宜说,“这可纯粹只是巧合啊,我就是跑累了,才在这儿停了下来。咱们赶紧走,赶紧走!”

话音未落,门里面忽然冲出一群穿红着绿的姑娘来,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又热情洋溢,“呦,好俊俏的公子啊,快里面请!”三个上来拉住了燕合宜,又有两个拽起了仲华池,硬是把两个人弄了进去。

温香暖玉,美人在侧,本是一件美事,可仲华池却觉得冷汗涔涔的流下来,把贴身的小衣都浸湿了。他结结巴巴的说,“两位姐姐,放了我吧,我还未成年呢!”

“他说他还没成年?”穿红的姑娘用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仲华池紧张的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真,真的,我就是长,长的着急了一点儿。”绿衣姑娘口吐芝兰香气,贴着他的耳垂说,“那姐姐我今天就调教调教你,让你快点儿长大!”

周围的灯光忽的一暗,燕合宜发现,仲华池不见了!他顾不得怜香惜玉,把缠着自己的三个姑娘全都推开,大声喊道,“仲华池,你在哪儿?”

所有的声音在这样一刻突兀的消失了,四周变得极为安静,燕合宜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这一声之后,那些姑娘也都不见了。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有节奏的脚步声,踢嗒,踢嗒,踢嗒,一个用穿白面纱蒙着脸的女人走了下来,站在了燕合宜面前。

“你真的敢来,胆子不小啊!”那女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如小溪流水般叮咚清澈。燕合宜说,“约我来这里的,是你?那永昌茶楼里的,是另一位姑娘吧。”

“啪啪!”她击掌两下,另一位姑娘出现在楼梯口,摘下面纱后,露出的面容的确是在茶楼出现过的那位。燕合宜明白,自己是落入这两个女人专门为自己设下的圈套里了。只是既来之则安之,他反而可以坦然自若的坐下来,端起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龙井说,“想必和我同来的那位小哥,已经被你手下的姑娘招待的舒舒服服了。有什么事,咱们大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对了,我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他这种反客为主的态度,让对方极其惊讶,“不知公子想吃些什么?”燕合宜修长诱人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随口说道,“那就黄鱼面吧!”

“没问题,只要你不怕是石头、蛤蟆做的,我这就吩咐人去做。”那女人挥挥手,角落里立刻有人答应一声,下去了。燕合宜不出声,也不看她,那女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不怕?”

燕合宜勾出一抹冷笑,“怕什么,外面那些东西吗?”女人冷声道,“是,人们都说,这里闹鬼,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燕合宜说,“凡事都有例外,我相信,不只是我,就连那位沉迷女色的小哥,也能一起活着出去!”

“活着,真好啊!”女人似乎在感叹什么,“不过你大可以试试,想从我的绣红阁走出去,怎么也要扒你的一层皮!”燕合宜不信邪的说,“是吗?”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哗啷啷”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他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铁笼落下来了。燕合宜脚下一晃,轻松避开,不料这铁笼落下后继而触动了地面的机关,他左脚所在的地面忽然一空,整个人身子一歪,眼看就要落下去。

那地面之下的深坑里埋了密密麻麻尖头朝上的大铁钉,人一旦落下去就会立刻被穿个透心凉。燕合宜却不紧不慢的借着下落之势,一手扒在铁笼上,另一只手抽出腰上的丝绦,将那女子一卷,又猛的向回一收。

眼看美人就要入怀,燕合宜却躲开了,那女子低声的咒骂了一句,身体轻巧的飞起来,反手用掌心握着的利刃将丝绦割断,呵斥道,“你要拉我一起下去吗?”燕合宜笑道,“有福同享,有难当然也要同当!”

“我呸!燕合宜,我就是要你的命,纳命来!”都说最毒妇人心,可燕合宜见过的最毒的妇人,就是眼前这一位了。那女人袖出无数毒虫暗器,无论哪一个招呼在燕合宜的身上,都会让他命丧当场。

此时此刻,燕合宜正像一只灵巧的春燕,精准无比的躲过所有毒虫暗器不说,还顺便端起那杯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如果就是这些手段,我想燕某还是能应付的来的。”

“你别欺人太甚!”那女人似乎发了狠,双手高高举起,连连击掌,燕合宜身边的所有烛火同时熄灭,四周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他干脆将双眼紧闭,只留一对耳朵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从幽冥深处传来,说的是,“宜儿,到这儿来,奶奶给你准备了糖糕!”

第五章 祸事临头

“燕”是他的姓,当年和婴孩时的他一起裹在红色锦被里的纸条上,就只写了这个字而已。合宜是奶奶为他取的名字,合则成体,君子宜之。奶奶希望他健健康康的,做个君子。燕合宜的童年,是伴着那种甜腻的糖糕味儿长大的,他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就是长大后能好好孝敬奶奶。但就在他十二岁那年,八十三岁高龄的奶奶为他做好糖糕后,就驾鹤西去了。

此刻在绣红阁里忽然听到奶奶的声音,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甜香味,燕合宜忽然觉得把持不住自己,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袭黑色的纱帘后果然隐约有人影晃动。燕合宜看不清楚,只能走的更近一些,想看的更仔细。忽然,一阵冷的刺骨的阴风贴着他的脸颊吹过,带着浓重的让人作呕的腐肉的腥臭气,燕合宜很清楚,那是属于死人的味道。

当年,他将家中的一切尽数变卖,才买了一口薄薄的棺材,将奶奶的尸身成殓,在乱葬岗找了一块儿安静的地方,草草葬了。可他人小力气也小,坑挖的太浅,没几天的功夫,奶奶的尸身就被那些专吃死人的野狗刨了出来。

从那之后,燕合宜反复做着一个噩梦,奶奶的脸被野狗啃的根本看不出来是张人脸,缺了指头的手脚,扯开皮肉的肚腹。那种死人的味道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奶奶!”燕合宜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这一刻,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又做回了那个缠着奶奶要糖糕的小男孩。

一缕漆黑的带着浓烈臭味的头发悄悄缠上他的脚踝,犹如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顺着他的小腿、大腿,蜿蜒而上,直至缠住他的脖颈。燕合宜似乎变成了石头人,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燕合宜,你受死吧!”女人怨毒的声音自黑纱后响起,那缕头发猛的一收,几乎勒进燕合宜的皮肉里。这时候,女人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但凡人被扼住喉咙,都会双眼暴突,脸色涨紫,吐出舌头,可她眼前的燕合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和假人一般!

“假人?”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女人的身体猛的抖了一下,无边的寒意蔓延上来,她猛的转身,却看到另一个活的,喘着热气的燕合宜站在自己身后,唇角依旧勾着邪魅的冷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下面的?”女人急切的转身看向楼下,被黑发勒住的那个“燕合宜”已经不见了。她转身面对着燕合宜,气急败坏的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燕合宜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把那只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好好摸摸,我到底是人还是鬼!”女人羞愤交加,抽回手大力打在燕合宜的脸上。五根鲜红的指印立刻印在了雪白的面皮上,清晰无比。

“哎呀,这怎么还动了手了?”楼下的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仲华池左拥右抱的走了出来,仰头看着上面势成水火的一对儿,皮笑肉不笑的说,“姑娘,有话好好说嘛,能吵吵尽量别动手。不过这碗黄鱼面,味道可真不赖!”

他手上端的,正是本来要做给燕合宜的黄鱼面。女人冷不防一脚踹向燕合宜重要的部位,燕合宜闪身躲开,女人却纵身跳下,一声悠长的唿哨,连同仲华池身边的几个姑娘一起不见了。

“你小子,只知道自己享受,就不管我的生死了!”燕合宜从楼上飞了下来,落在仲华池面前。仲华池嘿嘿笑了两声,“哪儿能够啊,你没看见,我是被她们应架走的吗?说说,你对人家都做了什么,我看那一脚可不轻啊,要是真踹到了,恐怕你就得断子绝孙了!”

“行了,别耍贫嘴了,这里机关重重,又有些邪门儿,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相比那些无关紧要的机关,刚才奶奶的出现和熟悉的糖糕味道,更让他疑心,难道是她吗?

正在这时,一股异香钻进他的鼻孔,燕合宜立刻屏住呼吸,顺手将半杯残茶倒在帕子上,捂住口鼻。仲华池刚要照葫芦画瓢,就觉得脑袋里一阵眩晕,如同刚才倚在那些姑娘们软绵绵的胸前的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光大亮,有人发现,在通往镇东的小桥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赤裸,只有一片抹布似的东西挡住不能露出来的地方,浑身冻的僵硬,跟死人差不多了。而在他的手里,还握着一块儿鲜红的绣着鸳鸯的女人的肚兜。

仲华池打着喷嚏,醒着鼻涕说,“昨天幸好你把我背了回来,不然今天躺在外面受冻的替死鬼,可就是我了。”燕合宜悠闲的翻着手上的书册,“要谢我也容易,把你藏着的那坛花雕拿来,我要做黄鱼面,正缺那一味。”

“你想也别想!”仲华池翻个白眼儿说,“你听说没有,那个倒霉蛋儿看上了一位姑娘,求而不得就动了粗。那姑娘羞愤自尽,他被鬼魂缠住,恐怕也无法善终。”

“鬼神之说,你信吗?”燕合宜想到昨夜嗅到的那股迷香的味道,也感到一阵后怕,看来在镇东搞鬼的人不少。仲华池拍拍手上的花生皮,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是他们的事儿,今天雪停,要不要去河边钓鱼?”

正在这时,院门忽然被敲的山响,噪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仿佛是来讨债的一般。仲华池正为了昨夜的事不痛快,带着怒气冲到院里,拉开院门,迎头就骂道,“敲敲敲,你们是来报丧的啊?大清早的,也不怕扰了小爷我的清静!”

迎面一人面色发青浑身发抖,一身棉袍外竟然还裹着一床缎面的被子。他一见仲华池,立刻就指着他叫道,“没错,就是他,我在李姑娘家看到的就是他!”其余的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仲华池捆了个结结实实,他一见事情不对,连忙冲里面喊道,“燕合宜,你赶紧滚出来,老子要玩儿完啦!”

第六章 一诺千金

门外的人如洪水猛兽一般冲了进来,将手中的铁锹木棍在地上敲的叮当乱响,仿佛是要用这股气势将燕合宜震出来一样。可无论他们怎么喊叫敲打,燕合宜都在屋中稳如泰山,不紧不慢的品着茶,一声不吭。

“你们也别白费力气了,他这人是个铁石心肠,我看,他是不会管我了!”仲华池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倒要问问你们,兴师动众的闯进我家里,到底要做什么?”

身披锦被的男人吸溜着快要流到嘴边儿的鼻涕说,“那日我到李姑娘家时,这个人就在里面调戏李姑娘!”话音未落,已经有不忿之人脱下一只臭烘烘的棉鞋,砸到了仲华池的脸上。

“哎呦!”仲华池立刻捂住右眼,大骂道,“你爷爷的三孙子,昨晚老子在镇东被女鬼调戏,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了,你们竟然又污蔑我去调戏什么李姑娘,我呸!”那男人铁口钢牙的咬定,自己见到的就是仲华池,还信誓旦旦的说,“大家想想,这进了镇东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他若是真的去了,怎么会全身而退,可见是在说谎!”

“吱呀”一声,屋门终于打开了,燕合宜暖暖和和的披着一袭墨狐皮的大氅走了出来,慵懒的用余光扫了这群人一样,“你们说的李姑娘,可是被人调戏后,羞愤而死的那位?”

“不错!”

“没错,就是她!”

燕合宜说,“请问各位,李姑娘年方几何?”有人想了想说,“我听说,李姑娘久未出嫁,算起来,今年已经有二十七八岁了!”燕合宜又问,“那再请问,这位李姑娘相貌如何?”

这一问,除了披着锦被的男人,其余的都低下头窃窃笑了起来,可想而知,这位李姑娘的相貌,恐怕也是一言难尽。燕合宜紧了紧大氅,“那我就要为我这位兄弟分辨几句了,他今年虽然已经二十有二,却品貌俱佳,一表人才。家中又有家财万贯,为何要去调戏一个已经二十八岁的老女,还闹出了人命?”

“可,可我看到的,分明就是这个人!”那男人也没先前那么肯定了。燕合宜不再多说,跟着一起来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想想那位李姑娘,在看看面前这位一身书卷气,风流倜傥的小哥,自然人人都有疑惑。

仲华池得意的说,“既然都知道错了,那就赶紧把小爷我放开,别让我费事!”有人要解他身上的绳子,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位瘦小枯干,留着狗油胡子的男人来,他自称自己姓焦名辉,是那位身披锦被男人的表哥。

他说,“我表弟叫黄大兴,对那李姑娘念念不忘,所以起了歪心。可他本性不坏,绝对不会做出杀人害命的事。李姑娘死后,阴魂苦苦纠缠我表弟,不肯放过。如果害死他的凶手另有他人,我表弟岂不是替人受过,一辈子都不能安生了?身为他的表哥,我自然有责任帮他洗脱罪名,既然你说这位小哥不是害了李姑娘的真凶,那我就给你三天时间,找到证据,或者擒住那个真凶,我们才好相信他的清白啊!”

焦辉的话说的有条有理,比起他那个只会大喊大叫、胡搅蛮缠的表弟黄大兴,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此刻燕合宜才冷眼瞧出来,这个焦辉才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还是在这儿,我必定给各位一个交代!”燕合宜说完转身进屋,留下院子里的人各个面面相觑,“咱们能信他吗?”焦辉四下瞧了瞧,见这院子虽然不大,却有假山流水十分雅致,更在许多精细之处下了功夫,所话费的银两要比三个这样的院落还要多,他心想,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是他们害怕逃了,自己霸占了这处院子也是好的。

当下,焦辉答应道,“就按你说的办,三日之后,我们还会再来的!”他把手一挥,那些人立刻都退了出去。

燕合宜转身要走,仲华池叫了起来,“哎,你倒是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啊!”燕合宜没有搭理他,仲华池只能像个粽子似的一蹦一蹦的进了屋,追问道,“你就那么答应他们了,万一咱们三天找不到真凶,难道要趁夜逃跑吗?”

“当然不会!”燕合宜摆弄着一只纯金打造的怀表,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对他说,“咱们到这里已经三年了,除了每日来送水的小猴子,谁认得咱们?他们怎么就一口咬定害了李姑娘的是,还挑了个咱们都在的时候找上门儿来?”

仲华池“滋儿”了一声,背身拿过一把匕首,将绑在身上的绳子割断,“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姓焦的在算计咱们?”燕合宜摇摇头,“那人獐头鼠目,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想要算计咱们,也是不能的。”

“那就是另有他人?”仲华池的眉头皱成了两条毛毛虫,燕合宜说,“我还拿不准,不如咱们先去看看这位李姑娘,说不定在她身上会找到有用的线索。”

李姑娘闺名瑞美,人却没有如其名,一张方脸有棱有角,两只眼睛笑与不笑都看不到眼仁儿。眼下两片芝麻似的斑点丝毫没为她添上几分俏皮,反而让人越看越不舒服。这些,都是仲华池在李姑娘闺房挂着的几十副自画像上看到的。

“啧啧啧,这姑娘太款实了,养在家里可以镇宅啊!”他对这姑娘绝对“过目不忘”,燕合宜咳嗽一声故意吓唬他说,“死者已矣,你最好对这位李姑娘尊敬些,不然明早光溜溜扔在桥上的,可就是你了!”

仲华池连忙冲着李瑞美的画像拜了几拜,“姑娘莫怪,呃,我一定会为你多烧纸钱,让你投胎时可以买通鬼差,下辈子给你一张赛过西施貂蝉的脸!”

这时,引着他们进来的小丫鬟香梨一身重孝走了进来,抹着眼泪说,“姑娘生前最爱惜自己的容貌,可没想到,那天杀的害了姑娘还不够,竟然还划花了她的脸,我们姑娘死的太冤枉,所以才会夜夜出来游荡!”

第七章 望月毒鳝

“夜夜出来,是怎么个出来法儿?”仲华池一想到,一个长着国字脸的女鬼披头散发,在夜深人静时出来顾影自怜,那感觉可不是恐怖惊悚这么简单了。燕合宜发现,这位李姑娘虽然喜好打扮,妆台上却少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梳子。

“香梨姑娘,为什么这里有胭脂水粉,各种发饰,却独独缺了梳子呢?”燕合宜将每个抽屉都打开检视过,的确没有。香梨叹口气说,“小姐新殇,老爷伤心不已,下人们也都跟着乱了起来。那一夜进了小贼,别的倒也罢了,小姐那把乌木镶银的梳子却不见了。”

“上面可是嵌了宝石?”仲华池的两只眼里都冒着金元宝,香梨却摇摇头说,“那倒没有,只是把普通的乌木梳子而已。”燕合宜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放在桌上,“还请香梨姑娘把那把梳子的大概样子画出来。”

平日里香梨喜欢描花样子,画一把梳子出来也并不难。她勾勾画画,不一会儿,一把形状古怪的梳子就跃然纸上。仲华池凑上来看了一眼,非龙非凤,更不是姑娘们喜欢的牡丹、玫瑰的样子,而是一条有些吓人的盘踞在山崖上的巨蛇!

“你们姑娘的爱好很是别致啊!”仲华池这话里,可没有一点儿夸奖的意味。香梨倒老实,没有听出来,而是说,“这把梳子是一位婆婆送给姑娘的,她很喜欢,一直用着。从前的那些梳子都送了人或是收了起来,也再没有买过,只用这一把!”

在这间闺房中,女孩子喜欢的金钗罗裙都是上好的,而且样式颜色众多,可见花费不少。但每日都要用的梳子,却只有这一把,且样式古怪,不能不让燕合宜起疑心。

“这位婆婆,可在府中?”燕合宜想见一见这位婆婆,香梨却摇着头说,“这位婆婆似乎住在靠近镇东的地方,孤身一人,听说是以卖梳子为生,常常不在家。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见到她呢。”

“又是镇东,真是邪门儿了!”现在仲华池只要一听到“镇东”两个字,就心里发寒头皮发麻。燕合宜说,“那我们就去找找,多谢香梨姑娘了!”

他们两个前脚出门,后脚香梨就从后门儿溜了出去,招手叫过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一把铜钱外加一个封好的小纸卷,就这么传递了出去。

按照香梨的说法,燕合宜和仲华池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那位卖梳子的婆婆住的地方。那是一座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两件茅草屋摇摇欲坠,恐怕经不起明年夏天的大风雨了。院门敞开了一条缝隙,燕合宜敲了几下,又高声问,“家里有人吗?”并没有人回答他。

“你瞧瞧,里面空荡荡静悄悄的,一定没有人。”一靠近这里,仲华池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手背上还起了几个红色的小疙瘩,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抓挠。

“进去看看!”燕合宜根本不理会他,推门走了进去。院子的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黑漆漆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茅草屋的门,只是一块立在那里的木板,燕合宜正要动手搬开,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经接着,一个黑色带着花纹的扁平,呈三角形的蛇头就露了出来。

“哎呀妈呀!”仲华池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拉起燕合宜急匆匆的后退几步。那蛇虽然可怕,但却没有攻击人的意思,只是在门板和门框间的缝隙中,冷冷的打量着他们。

“蛇,有蛇!”仲华池最怕这些身体冰凉还带鳞片的东西,所以一切的蛇类和鱼类,对他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燕合宜的鼻子抽动一下,这里似乎有一股隐隐的血腥气传来,难道是那个老婆婆被蛇咬到,遇害了吗?

想到这,他再不迟疑,抄起靠在墙边的三齿叉就去挑那条蛇。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慢悠悠的从茅草屋里传来,“别动,它不会伤害你们的!”

木板一点一点的挪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棉衣的老人佝偻着腰走了出来。花白的头发挽在脑后,用一根乌木的簪子别住。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那股血腥味就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合宜,你看她手上!”仲华池紧张的拍了他一下,看向老婆婆的手中。几块儿细长的血淋淋的肉被她拎在手里,好像是开膛破肚被分解过的蛇肉。

“这是黄鳝!”老婆婆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顺手拿了一块儿丢给那条毒蛇,三下两下就被蛇吞进了肚里。今年大旱,水路不通,就连水里鲜货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白鱼、螃蟹自不用说,价钱翻了五六倍不止。就连黄鳝和白鳝也卖到了一贯钱一斤。到了冬日,更是又加了几倍,一般的小馆子已经不做鳝鱼的菜了。

这位老婆婆家中清贫,看样子自己吃饭都艰难,若是有鳝鱼,拿到集市上卖了也好换米面,怎么舍得拿来喂蛇呢?燕合宜的疑惑也是仲华池的疑惑,他忍不住问,“婆婆,这鳝鱼价贵,不如拿去卖了。”

老婆婆却摇摇头说,“这鳝鱼,蛇吃得,人却吃不得!”一个念头猛的出现在燕合宜心中,他脱口而出,“难道您手里拿着的,是望月鳝?”

“年轻人,你如何知道?”老婆婆露出一丝讶异,燕合宜说,“耳闻而已,今日托您的福,也是头一次见到。”仲华池不好意思的小声问,“望月鳝是什么鳝,我怎么不知道?”

燕合宜说,“你有所不知,这望月鳝也是鳝鱼的一种。体型极大,属杂食类,最喜食腐肉。臭鱼烂虾不说,若是有溺亡的人,那就是上上品了!”听说这种鳝鱼吃死人肉,仲华池差点儿吐出来,“我,我说,这也太恶心了吧!”

“传说这种鳝每到月圆之日,会从水中跃出,身体直立朝向圆月,犹如望着月亮一般,所以才的了这个名字。不过婆婆,你是从哪里钓来这些鳝鱼的呢?”

第八章 请君入瓮

老婆婆脸上那能夹死苍蝇的皱纹忽然动了两下,她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燕合宜,“怎么,你对望月鳝也有兴趣?”燕合宜说,“望月鳝虽然是阴毒的东西,但却难得一见,我自然有兴趣。”老婆婆将手中的鳝肉尽数扔给那条毒蛇,带着他们走到一口黑色的水缸旁。

才稍稍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刺鼻难闻的腥臭味儿。燕合宜探头朝水缸里看,一团搅的浑浊无比的绿水中,几条有婴孩儿手臂粗细的望月鳝正在争前恐后的撕扯着一块儿白色的腐肉。

无边的凉意从燕合宜的心头荡漾开来,让他屏住呼吸,全身僵硬。被望月鳝啃食的那块儿腐肉不是别的,竟然是一块蛇肉!好歹毒的心思,让人作呕!

“你,你用蛇肉喂望月鳝,又用望月鳝喂毒蛇,你,你!”仲华池指着老婆婆,猛的弯腰狂吐了起来。老婆婆却不在乎的说,“那又如何,别说这些冷血冷肉的东西,就是人,还不是你吃了我,我又吃了他!”

燕合宜竟无言可对,这话虽然说的难听,道理却一点儿也不错。老婆婆顺手从水缸里捞出一条望月鳝,就着旁边的菜刀案板,手脚麻利的宰杀,剁成大块。

“你们是为了那把梳子来的吧?”老婆婆也不愿和他们绕弯子,“李姑娘的那把梳子是我送她的,为的是还她的人情。”仲华池的眼神中带了些伶俐,“我们还没说来意,你怎么知道是为了那把梳子?”

“除了你们,已经有三四波人来问过了。”老婆婆不紧不慢的打开一个竹篓,里面四五条毒蛇一齐探出头来,吓得仲华池缩在了燕合宜身后。

“婆婆,来问梳子的事儿的,都是些什么人?”燕合宜对这些人更感兴趣。老婆婆把手里的鳝肉扔进竹篓,又把盖子盖上,掰着手指头说,“有李府的管家,官府的衙差,还有什么算命先生,再者,就是你们两个了!我倒还没问,你们又是这李姑娘的什么人?”

仲华池纲要说话,燕合宜忽然一指他说,“这位小哥是李姑娘的倾慕者!李姑娘新殇,他痛心不已,一定要找出真凶才肯罢休!”仲华池的眉毛眼睛几乎错了地方,见燕合宜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只能先把这口气咽下去,违心的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老婆婆说,“那你们就来错了地方,那梳子不过是平常的东西,我这里还多的很!”她在缺了口的铜盆里洗了洗手,从屋中端出一个小花筐来,里面除了一些绣针丝线之外,还有十几样子怪异的乌木镶银的梳子,和香梨画的那把,一模一样。

燕合宜拿了一把在手里,问道,“这梳子样子特别,是有什么说法吗?”老婆婆捶着腰抬起头,“我不过是觉得那些花儿啊朵儿啊的太俗气,不若这冷血冷肉的小东西。女人啊,若没了对男人的那点儿情,像蛇一样冷血,也不会一辈子过的凄凄惨惨了。”

“您赠李姑娘梳子,说是为了还她的人情,难道李姑娘做过什么对您有恩的事吗?”燕合宜实在想不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能帮她什么。

“那年大雪,老婆子我两天没吃饭,晕倒在了李府后门,是这位李姑娘让人舍了一碗剩饭给老婆子,才活了下来。一把梳子不值什么,一点心意罢了。”说到这儿,老婆婆咳嗽了几声,干枯瘦弱的身体似乎随时都可以被一阵大风刮走。燕合宜和仲华池对视一眼说,“打搅婆婆了,华池,咱们走。”

唯一的一点线索到了这儿就断了,仲华池抱怨道,“那个香梨也真是的,明知道已经有那么多人来问过梳子的事儿了,也不告诉咱们一声,害的咱们白白跑了一趟不说,还看了那么恶心的东西。”

仲华池喋喋不休的说着,燕合宜却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就往回走,“不对,咱们上当了!”

两人从离开,到回到这座小院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里就已经人去屋空了。什么毒蛇,什么望月鳝,什么老婆婆。除了一缸脏水和那身脱下来随意扔在屋中的棉衣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她竟然在骗咱们?”仲华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个“老婆婆”为什么要这么做。燕合宜说,“在一把梳子上大做文章,看来他们是想瞒住更大的秘密。”

“可她为什么又逃了呢?”仲华池掩着鼻子说,“咱们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跑了。”燕合宜说,“恐怕是咱们的大名吓跑了她,之前来过的人都是庸碌之徒,一番说辞连哄带吓,也就过去了。”

“这么说,那些望月鳝,有人来过什么的,也是假的?”仲华池一想到那个东西,就浑身发冷。燕合宜说,“不,望月鳝是真的,只是这东西的来历,恐怕不那么简单!”

这时候,几个从院外经过的人见里面有人,都朝这边张望。燕合宜走出去,客客气气的问,“几位大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人住的?”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说,“听说是个卖梳子的婆婆,不过三个月前已经死了,就空了下来。”

“多谢!”燕合宜道过谢,对仲华池说,“走吧,没有再留在这儿的必要了。”仲华池松了口气,正要走,远远的听到一阵吆喝声,“天灵灵地灵灵,人间算命我最行,若想知晓福祸事,不必蓬莱去远行。”

仲华池觉得自己从早上起来就晦气缠身,不如找人算上一卦,听听那些成套的吉祥话,也能痛快些。于是他走过去拦住那位算命先生,“我要测字!”

那算命先生一张粉白的小脸儿,眉清目秀,却长了一把浓密的胡须,他瓮声瓮气的问,“不知您要测什么字?”仲华池随口道,“就是测字的测吧!”

“左为水,水曰润下,有寒凉之意,说明你遇到了为难事,且是墙倒众人推,让人心寒。贝,海介虫也,古时又有以贝壳易货的事,也可视为钱财。而最右边的刀是在这钱上砍了一下,恐怕得破财才能消灾啊!”

第九章 是非口舌

仲华池本想花钱买几句吉祥话,没想到到头来换了一句“破财消灾”。他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个算命先生道,“你这人到底会不会啊,顺嘴胡说,我有什么灾可破,笑话!”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有一点,凡事别谈钱,一沾“银子”这两个字,仲华池总会斤斤计较起来。且他平生最听不得的就是“破财消灾”,今天这算命先生自己撞上来,让他好一顿数落。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当期之日。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当万物之数也,这些你都知道吗?”

仲华池一通长篇大论,倒把那算命先生说的呆住了,好半晌才尴尬的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却只知道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那我倒愿闻其详了!”仲华池憋在胸中的恶气出了一半,也没刚才那番急切的样子了。算命先生捋着长须说,“我只知道,阁下印堂发黑,只怕噩事就在眼前啦!”

仲华池虽然不信他的话,但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那算命先生露出得意之色,伸出手道,“卦资一两,多谢惠顾!”

“什么,你就说了这么几句胡话,就要一两银子?”仲华池几乎是跳起来嚷嚷道,“好家伙,你可是把自己当皇帝老儿那般金口玉言了?我呸,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忽然,燕合宜斜刺里伸出手抓住了算命先生等着要银子的手腕。算命先生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听起来和刚才说话时的声音判若两人。仲华池一愣,再瞧燕合宜正在冲自己使眼色,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拍着手大笑,“我说哪里来的算命先生,满嘴胡说,原来呀,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那算命先生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你,你说是谁野丫头,我,我是算命先生!”

燕合宜看着那白嫩的手掌,“对,你不是野丫头,而是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闺阁小姐!”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住她时,沾在唇边的胡须好巧不巧的掉了半边,顿时露出一张俏丽无比的脸来。

“呦,还真是个丫头啊!”仲华池眯起眼的时候,一脸坏样。那姑娘又羞又臊又气,抬脚踢向燕合宜,准头却偏了。燕合宜自知男女有别,松开她的手,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扔过去说,“卦资奉上,姑娘,告辞了!”

他不想一个姑娘家计较,仲华池却心疼不已的说,“你倒大方,那块儿银子足有一两半呢!”那姑娘叫住他们说,“哎,先别走,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李瑞美是怎么死的了吗?”

燕合宜眉心一动,“哦,你一个姑娘家,怎么知道其中的内情?”那姑娘追上来说,“我和瑞美是好姐妹,她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仲华池见她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有意泼她冷水,“原来你和李姑娘是姐妹啊,那别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长的还真一言难尽!”

姑娘一张粉脸憋的通红,加上那欲掉没掉的假胡须,倒真有几分滑稽。她气的一把把胡须扯下来,又摘掉头上的帽子,大声对仲华池说,“你睁开那对有眼无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仲华池哼了一声抬头,眼神儿顿时就挪不开了!

一对柳叶弯眉下,是两只盖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那眼珠黑白分明,灵动无比,虽然是含着怒气,却依然让人忍不住心动。刚才被胡须遮挡着,仲华池没看清那张樱桃似的小口,现在看来,是越看越可爱!

燕合宜见他失态,连忙咳嗽一声。仲华池收起那一脸花痴样,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说,“还,还没请,请教姑娘芳名?”那姑娘倒不扭捏,“我叫和碧!”

“和碧,好名字!”仲华池在口中反复咀嚼着,一脸痴笑。燕合宜知道他已经没用了,只好自己问,“姑娘知道什么,尽可以说出来。”和碧收敛神色,端正姿态,冲他福了一福说,“瑞美心软善良,就算是黄大兴那样的废物几次三番骚扰,也都是一笑置之。但我知道,她其实是有心上人的,那个人就是被称做黑白无常的白无常,仲华池!”

此言一出,燕合宜和仲华池都吓了一跳。尤其是仲华池,他使劲儿掏了掏耳朵说,“是我听错了吧,你刚才说谁?”何必满脸的怨怒,“就是仲华池那个混蛋!”

“我?”仲华池反手指着自己,极力想要辩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和碧正在气头上,正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瑞美心心念念,一颗心都牵挂在了他身上,他却到处沾花惹草,不把瑞美放在心上也就算了,竟然还嘲笑她是什么想让癞蛤蟆吃,癞蛤蟆都不吃的丑小鸭,他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燕合宜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打断她,恐怕到天黑也说不清了。他说,“和姑娘,你可见过仲华池?”和碧跺着脚说,“我没见过,若是见到了,一定把他打的满地找牙,再带他到瑞美的坟前磕头认罪!”

“那就是了,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混蛋——仲华池,我是燕合宜!”燕合宜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个炸雷,炸的和碧呆若木鸡。而呆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顿时扑向了仲华池!

一通抓咬,和碧还觉得不解气,“就算你不喜欢瑞美,也不该那么羞辱她!对了,还有那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你不能白白拿了!”仲华池就像被人施了咒法一样,不但不生气,反而满脸微笑的受着。

“姑娘,你要冷静!”燕合宜说,“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华池并不认识那位李姑娘,更没有拿过什么赤金红宝石的头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十章 永昌茶楼

仲华池平白受了一通拳脚,人还乐呵呵的,仿佛捡了个天大的便宜。那姑娘打累了,停下手,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对燕合宜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好嘛,原来自己刚才是对牛弹琴了。燕合宜刚要说话,和碧忽然伸出手制止他,“等会儿,你是仲华池,你是燕合宜?”她往后退看了两步,仔细端详起两个人来。和碧疑惑的说,“不对啊,我记得瑞美说过,那个仲华池肤色黝黑,浓眉大眼,器宇轩昂!”

仲华池顿时不爱听了,“除了肤色黝黑之外,我怎么就不浓眉大眼了,怎么就不器宇轩昂了!”和碧鄙夷的说,“你虽然肤色白,却一看就是个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而且你那不是浓眉大眼,说是贼眉鼠眼还差不多,至于器宇轩昂那就更说不上了。”

“姑娘说的极是!”燕合宜见仲华池大有窘态,忍不住抿着嘴的笑。和碧却一脸惊诧的说,“既然你不是瑞美说的那个仲华池,那把她迷的神魂颠倒的混蛋又是谁呢?”

燕合宜总算捋出个头绪来了,“按照姑娘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冒充了华池,骗了李姑娘,并有可能害了她?”和碧把仲华池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你是不是很有钱?”

“那个,的确是有一点儿。”仲华池不好意思了,可和碧却说,“看你的样子恐怕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两,你家可有做官儿的?”仲华池摇摇头,“我家祖上三代,和官家都没有一点儿牵扯。”

和碧笃定的说,“那我就明白了,你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人家才会费这么大力气陷害你。”说到这儿,她翻个白眼说,“我虽然打错了人,但是你也不冤,毕竟瑞美也是因为你才会红颜早逝。”

仲华池越听越有道理,竟然红着眼圈儿说,“你说的对,一会儿我就去买些贡品纸钱,到李姑娘的坟上磕头认错。”燕合宜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一声说,“华池啊,你有这份心就好,我想找出凶手才是对李姑娘最好的安慰。”

“没错,你说的对!”和碧振奋精神说,“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们两个了,什么时候找到害了瑞美的那个人,我什么时候回去!”她说的一本正经,燕合宜却听的一身冷汗,“姑娘,咱们男女有别,你跟着我们,有些不合规矩吧?为了姑娘的清誉着想,还是算了吧!”

这话和碧不爱听了,她一瞪那对杏胡眼说,“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么这么小气?我是姑娘家都没觉得自己吃亏,怎么听你的意思倒是不乐意了呢?仲华池,你说,我跟着你们行不行?”

“行,行,当然行!”仲华池一脸花痴样,“姑娘愿意屈尊降贵,自然是好的,姑娘请,我带你到住的地方看看,如果缺什么东西,我立刻去置办!”

见仲华池已经被这个姑娘弄的五迷三道,两个人越走越远,燕合宜无奈的背着手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着。他和仲华池搬到这个镇子上不足三年,平日里也很少出门,像现在这样以客居的目光来审视这个镇子时,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人生一世,燕合宜求的不过是平安自在,可他的身世却偏偏让他不能平安,多背负那个秘密一天,他就必须承受一天。

思绪随着北风吹远了,迎面来了人也没有察觉。嘹亮的吆喝声传入燕合宜的耳朵里,“冰糖葫芦,刚蘸得的,冰糖葫芦喽!”他想起仲华池想吃糖葫芦,又想家里多了个姑娘,就掏钱买了两串。小贩捡了两串红果最大糖最多的给他,又吆喝着走远了。

“你是野孩子,你不是你爹娘生的!”

“就是,我娘说了,你是捡来的!”

“野孩子,野孩子!”

随着一阵孩童的叫骂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被推倒在雪地里。身上单薄的夹棉袄根本无法阻挡寒意,一双小手冻的发紫,小嘴却仅仅的抿着一声不吭。

地上的雪被攥成了坚硬的雪球,狠狠的打在了那个小女孩儿的身上。打人的都是男孩子,燕合宜看不下去,过去轰走他们,抱起那个小女孩儿,仔细拍掉她身上的雪。

“他们打你,为什么不还手?”燕合宜看到她嘴唇上咬出的血痕,心有不忍。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冲他福了一福说,“若我还手,他们会打的更厉害,在我不能把他们全打倒之前,要保护好自己。”

明明还在被父母捧在手心儿里疼爱的年纪,眼前的小姑娘却说了一番大人都无法说出的狠绝话来,燕合宜说不出来的心疼。他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说,“这个给你吃,回家吧,衣服都破了。”

他能帮这个小姑娘的不多,银子对她来说,不如一串糖葫芦实在。燕合宜站起来要走,小姑娘却叫住他说,“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来日,我一定会还你的恩情的!”燕合宜笑了,“不用了,或许,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回到家时,和碧和仲华池正趴在桌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旁边丢着许多废弃的纸张,燕合宜捡起一张,见上面写着,“衣裳,首饰,脂粉,粉色,绿色,蓝色。”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字眼儿。

他举着手里剩下的那串糖葫芦说,“只有一串,你们谁要?”仲华池正要伸手,和碧已经抢先拿了过去,“当然是给我吃了,你回来的正好,快来看这些!”

其余的那些纸上上,写了更多的东西。仲华池说,“这些都是李姑娘的喜好和平时去的地方,我们正在从这里面找线索,或许能找出那个混蛋来。”燕合宜问,“你们有线索了?”和碧说,“别小瞧我们两个,我发现瑞美除了喜欢去那些姑娘去的地方以外,就是喜欢去永昌茶楼了!”

第十一章 寒夜凶案

在这小镇上,永昌茶楼算的上是一个传奇。听说当年有一伙盗贼来到镇上,想要安身立命,所以就在这儿盖了这座永昌茶楼。有人说,那些盗贼抢夺来的金银财宝就藏在茶楼里,也有人说,他们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藏在了镇东,又以鬼怪之说吓得大家都不敢去找,可好事的人去问茶楼的老板时,他却摇头笑着说,“若是祖上真留下了什么金银珠宝的,哪怕是一坛金子,我也不必守着这小买卖,整天算计那几个茶钱了!”

说起来,燕合宜倒是好几次看到这位老板追着人要茶钱了,至于那些金银财宝的话,多半也是不信的。但永昌茶楼鱼龙混杂,去喝茶的尽是些男人,这位李姑娘,为什么爱去哪儿呢?

和碧托着腮帮子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会理解我们闺中小姐的苦闷呢?总说有一种福气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若是每天过的都是那种日子,就和画地为牢没什么两样了。”

平日里,她们能去的也就是自家的花园,盼星星盼月亮的出回门,也不过是买些簪环衣裳,胭脂水粉,要不就是去寺庙中祈福还愿。若是有些才华,还能做两句酸诗抒发情感,但李瑞美的心不在这些上,她闷的时候,喜欢到永昌茶楼听说书先生念叨几句。

“你们说,这李姑娘是不是在茶楼里认识了什么人?”仲华池说,“那人知道李姑娘的身份,不敢透漏自己的真名实姓,所以才恬不知耻的冒充了我?”

“没错,一定是这样!”和碧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啪”的一声吓了燕合宜一跳。她自信满满的说,“明天我就去茶楼坐上一天,再好好打听打听,一定会找出那个混蛋来的!”

燕合宜最见不得屋中凌乱,仲华池指望不上,这个和碧姑娘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只能自己动手了。燕合宜一边整理那些纸张,一边说,“与其苦等打听,不如去问问永昌茶楼的老板。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谁逃了茶钱都清清楚楚,一个姑娘家常去茶楼,他不会注意不到的!”

“对呀,我真笨,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仲华池觉得,自己遇到和碧之后,从前的聪明伶俐劲儿都飞到爪哇国去了,但他却甘之如饴。

这时候,燕合宜注意到手上拿着的那张纸,写了的表哥两个字,旁边还打了一个问号。自古以来,表哥表妹才子佳人的事情不少,见到这两个字,燕合宜起了疑心。

“你见过李姑娘的表哥?”燕合宜问和碧。和碧还没说话,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个人,我倒是见过一次,不过,他并不是瑞美的亲表哥,而是她继母的侄子。”

李府的夫人是继室,虽然对李瑞美这个继女不错,但心里还是有自己的盘算。若她嫁的是自己的娘家侄子,那以后李家的这份家产,还不是攥在自己手中?于是,季夫人的这位内侄就三天两头的跑来坐着说话。

“那个人,长相鄙陋,说话粗俗,瑞美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和碧的嘴角向下撇着,“我疑心的是,瑞美的事或许跟他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他苦求淑女不得,就辣手摧花?”

尽管这个说法也合了燕合宜的心意,但从一个闺阁小姐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惊讶不已,“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和碧神秘一笑,“那些戏本子上多的是,你别那么看着我,难道你们没看过?”

仲华池咳嗽一声说,“看是看过,但好像没你看的多。话说回来了,既然有了线索,那咱们就赶紧去找找这位表哥啊。”和碧双颊忽然一红,“外面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他恐怕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燕合宜看向她,和碧已经羞的躲开了,她跺着脚说,“那个地方就是那个地方嘛,你们这些臭男人最爱去的!”燕合宜顿时明白她说的是青楼了。

“我,我是从来不去那个地方的!”想到在镇东那个绣红阁里发生的事,仲华池不禁心虚起来。燕合宜说,“良宵苦短,也该有佳人作伴才是。华池,咱们也去风雅一回!”

“你们哪里是风雅,那是风流吧!”和碧冲他们吐吐鲜红的小舌头,嘱咐他们道,“那人名叫吴亮,嘴角边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贫嘴贫舌,一看就知道。”

大雪已停,白日化了,夜晚结成冰,更加难走。燕合宜和仲华池却健步如飞,脚下的步伐竟然丝毫不乱。这么冷的天气,原本开着的酒馆面馆也都关了门儿,街上黑漆漆的。

不知道怎么的,燕合宜忽然想起白天遇到的那个小姑娘,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着单薄的夹棉衣,不知她有没有吃那串糖葫芦?这时,前面的小巷子里忽然发出一声男人的惨叫,紧接着就是挣扎声,叫喊声,仓皇逃跑的脚步声。

“出事了!”仲华池先一步拐进那条小巷,同时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亮。微弱的火苗被风吹的摇曳乱摆,他用手遮住,朝前面看去。

前面的地上有个男人背对着他倒着,一股血腥气窜进鼻孔,仲华池举着火折子朝地上照,大片的血迹淌在地上,还冒着白气,男人抽动了两下之后,终于不动弹了。

“怎么样,还有救吗?”燕合宜没想到一出门儿就遇到了这种事,仲华池蹲下身摸摸那人的脖颈,冲他摇摇头。小镇上的生活寡淡无味,却很少发生命案。燕合宜说,“照着些。”他把那个人翻过来,这男人双眼圆睁,满脸的惊恐,而他嘴边那颗黄豆大的黑痣格外引人注目!

“是吴亮!”燕合宜的心猛的往下一沉,怎么是他呢?仲华池反应极快,“合宜,这儿不能待了,咱们得赶紧走!我担心,着又是一个冲着咱们来的陷阱!”

话音未落,小巷的两头都传来了人声,已经可以看到火把的光亮,想走是来不及了。燕合宜冲仲华池是个眼色,两个人索性泰然自若的站在一旁,等着他们的到来。

第十二章 玉老爷子

“这边,快来!”

“咦,怎么有人呢?”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逃了!”

火把的光左右摇摆,将每张脸都映的阴晴不定。燕合宜看到,这群人当中,为首的又是那个焦辉,他就明白大半了。

“呦,怎么是你们二位,这叶寒风冷的,在这儿做什么?”焦辉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斜着地上的死尸,分明是在告诉其他人,吴亮的死与燕合宜、仲华池脱不了干系。

果然,有人悄悄挪到两个人身后,冷不防的扭住了他们的胳膊。那几个人虽然力气大,但只会用蛮力,仲华池只用了三分的力气,就从身后那个两个人手中挣脱了。

燕合宜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更不为自己辩解,这副样子,反而让那些人半信半疑了。焦辉暗暗心惊,生怕自己这一计白白费了心思,连忙说,“这个吴亮我也是认识的,他常常在翠香楼流连,这个时候多半是嫣红姑娘伺候着,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离开的,难不成是有什么人,把他骗到了这里?”

“就算有人骗他到了此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仲华池冷哼一声说,“别那心底的赃物水泼过来,我们可不吃这一套!”焦辉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吴亮身死,你们又偏偏出现在这里,不得不多问两句。这么晚了,二位是要到哪儿去?”

“我们……”仲华池眼珠子一转,自然不肯把实情说出来,就假装咳嗽两声说,“我受了风寒,觉得浑身发凉,所以想找个郎中瞧瞧。走到这里,正巧听到巷子里有动静,才赶来看看。谁知道竟然遇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焦辉两个眼珠子一转,立刻说,“巧了,我正好认识一位郎中,医术高妙,不如就引着二位去吧!”燕合宜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旦他们离开这里,不知道吴亮的尸体会发生什么变化,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华池,你在急也急不过人命,咱们还是先把这里的事了了,再去看郎中吧!”燕合宜说,“死者为大,人命之事,不是咱们几个人说了算的,恐怕要请位能说的上话的人出来了。”

“这,就不必了吧?”焦辉知道,若有别人插手,恐怕大事要泡汤。正在这时候,巷口忽然又来了一群人,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不必了?小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我的主的?”

六盏明黄色的油纸灯笼将整条小巷都照亮了,一位干枯瘦小,却精神奕奕的老人被簇拥着走来,焦辉一见这人,整张脸瞬间成了一张白纸,那张能言善道的嘴也不利索了,“玉老爷子,您怎么来了,呦,小的给您磕头了!”

他双膝跪倒,这位玉老爷子却不领情,“我老了,可你小子想耍什么鬼心眼儿,却瞒不过我!告诉你,既然我这个老不死的还活着,你就别想打别的主意!”焦辉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玉老爷子转向燕合宜和仲华池说,“你们二位到镇上来有三年了吧,咱们倒是头一回见,不知怎么称呼?”

燕合宜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晚辈燕合宜见过玉老爷子,这么冷的天还惊动了您,是晚辈的不是!”玉老爷子哈哈一笑,“你倒会说话,我喜欢!不过今天,你得好好谢谢这个小丫头!”

一个穿着单薄的小姑娘从玉老爷子的身后转出来,燕合宜一眼就认出,正是白日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她见燕合宜在望着自己,忽然转身跑掉了。

玉老爷子哈哈大笑,“我正在家中烫酒,这小丫头一定要拉我到这儿来,不来就又哭又闹。合宜啊,我倒好奇,这丫头性子倔的很,你是怎么收买他的?”

他们一问一答,说的高兴,焦辉跪在地上,心乱如麻。他一早知道燕合宜他们会查到吴亮头上,才故意设了这个局,让人假称吴亮家中走水,料定他必会走这条小巷,才选了这里动手。焦辉的本意是在尸身上做过手脚后,再被人发现,好吧这条人命栽赃到燕合宜与仲华池身上。不想他们到了这里,已是棘手,现在玉老爷子也来了,恐怕更是难办。

“晚辈不敢说谎,一串糖葫芦而已!”燕合宜心内感激那个小姑娘,不知要怎么报答才好。玉老爷子走过来,转到吴亮尸身的前面,大惊小怪的说,“哎呦,怎么是这小子啊?唉,我早就说过,他不学好,是没好下场的呢。可怜他爹娘养育一场,我终归是该给他个明白。来人啊,把尸体抬走,等明日验过再做处置!”

焦辉听的满头大汗,他知道,一旦吴亮的尸体被玉老爷子带走,自己就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转瞬间,已经有千百个念头转过,他大喊道,“玉老爷子,请听小的一言!”

玉老爷子咳嗽一声,焦辉立刻说,“镇上自有义庄,将尸身挪到那里即可,若您带回去,岂不晦气?”玉老爷子说,“我一把年纪,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不在乎这些。”他刚要走,焦辉几步到他跟前,抱住玉老爷子的大腿说,“老爷子,我可是一番好心,尸身放在义庄,他的家人也好祭拜啊!”

“是吗?”玉老爷子干笑两声,“你的好心,我领情了。吴亮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若要祭拜就来我家中,没什么不方便的。尸身放在别处,我不放心啊!”

说完,玉老爷子就带着人走了。焦辉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盖脸的浇了自己个透心儿凉,跪在地上,都忘了起身。仲华池虚扶他一下说,“起来吧,这里都是平辈,你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可受不起!对了,你说的这位郎中在哪儿,我现在觉得头疼不已,正好去看看!”

此刻焦辉哪里还有心情带他去看什么郎中,胡乱应付道,“那位郎中的医馆就在前面不远处,一拐就到了。夜深了,就不多陪二位了,咱们走!”

第十三章 以退为进

焦辉仓皇而逃,只剩下一地的血腥。燕合宜问仲华池,“你怎么看?”仲华池苦笑,“看来在背后搞鬼的人的确有些手段,知道咱们必定会查到吴亮,所以抢先一步杀了他,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与和碧有关?”

他的疑心也是燕合宜的疑心,和碧的出现太过巧合,身份成迷不说,还知道李瑞美那么多的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气,燕合宜不敢相信。

“倒是那个孩子,我应该好好谢谢她。”想起那个小姑娘,燕合宜心里五味杂陈。仲华池说,“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孩子,还给了她串糖葫芦的?”

“一言难尽,想来,她是一直跟着咱们的,所以才会尽早发现这里出事,去找了玉老爷子来。”燕合宜对这个玉老爷子很感兴趣,仲华池说,“你别高兴的太早,咱们虽然过了今晚这一关,可三天之期就剩下两天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燕合宜冲他勾勾手指头,仲华池把耳朵递过来,燕合宜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吴亮被杀的消息就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仲华池打开院门时,发现从外面经过的人或好奇或嫌弃的朝他看来,又迅速的收回了眼神。这种情况不问也知道,一定是有人把自己和吴亮的死牵扯到了一起。

燕合宜准备了茶酒糕点,和碧一脸讨好的提着跟在他身后,今天,三个人要到玉老爷子府上拜访。

昨夜回来后,燕合宜从和碧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有关玉老爷子的事。玉老爷子本名叫做玉安宁,因为在镇上德高望重,人们都亲切的称呼他为玉老爷子,至于本名也就渐渐的淡忘了。

玉老爷子家底丰厚,却不是吝啬之人。每年青黄不接时,都未镇上的孤儿寡母和老人孩子发放粮食银钱。平日里若有人遇到为难事,玉老爷子也愿意慷慨解囊。但让大家真正敬重他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个镇子三面环山,虽然幽静,但也常常会被山匪骚扰。那一年,数十名山匪趁夜到镇子上烧杀抢掠。玉老爷子为保大家安全,硬是搬出两箱金子,打发了那些山匪。虽然一夜惊魂,但没有人受伤,更没有人因此丧命。

仲华池笑说,“那些山匪的眼界也太窄了些,两箱金子就走了,他们怎么就不想想,一个能随意搬出两箱金子的人,必定是这些金子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燕合宜叹口气道,“你想到的,那些山匪一定也想到了,除了两箱金子之外,玉老爷子一定用了更高明的手段,才能让那些山匪乖乖离开,而且再也没有来骚扰过镇上的百姓。”

两个人没想到,玉老爷子的家,竟然只是一座普通的三进院子而已。没有富丽堂皇的摆设,甚至连下人也只是昨夜陪他去的那几个而已。

“玉老爷子,晚辈特来道谢!”一进门,燕合宜就开门见山。玉老爷子雪白的眉毛一挑,吹着浮起来的茶叶说,“道谢,一大清早的,你小子道的哪门子谢啊?”和碧嘴快,“还不是昨天晚上您救了他们两个的事儿吗?如果不是您,他们恐怕就要受罪了!”玉老爷子见她长的俏丽,口齿又伶俐,忍不住笑道,“哪儿来的丫头,嘴上抹了蜜了,会说话!”

和碧干脆站起来走到玉老爷子面前,笑眯眯的说,“您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玉老爷子,您怎么知道,人不是他们两个杀的呢?”

玉老爷子眼角的余光扫过燕合宜和仲华池两个人,“丫头,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可看人却是一看一个准。那两个臭小子精着呢,就算真杀了人,也会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更找不出毛病来,哪儿还会站在尸体旁,等着人去抓?”

燕合宜心下佩服,和玉老爷子相视一笑。仲华池说,“老爷子,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个吴亮……”他话没说完,玉老爷子就抬起手打断他,“小子,有话当面说清楚,背后说人,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是,玉老爷子说的是!”仲华池脸上一红,连忙坐直身体。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焦辉来了。燕合宜在玉老爷子下首坐下,脸上若有似无的浮起淡淡的笑意。

显然经过一夜之后,焦辉没了昨夜离开时的慌乱,更加镇定自若了。他进来后发现燕合宜他们也在,似乎有些惊讶,“二位也在,真巧啊!”

玉老爷子咳嗽一声说,“不巧,你们都是为了吴亮的事来的,有什么要说的,就三头对案的说清楚,别等着背了人叽叽咕咕,我瞧不上!”焦辉脸上一红,连连称是。仲华池转向他,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问,“昨夜忘了问,那么晚了,焦兄为什么会带着那么多人在街上溜达,还堵住了我们两个?”

“哦,是这样,”焦辉不慌不忙的说,“自从李姑娘出事后,大家人心惶惶,我们几个人就自发的组成了一支巡夜队,天黑后出来转转,也可让大家安心。”

“好!”玉老爷子冲他挑起大拇哥,“算你小子还有良心!”焦辉连称不敢,谦逊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比起玉老爷子您,真是不值得一提!”

他这幅嘴脸实在不怎么好看,燕合宜说,“焦兄如此说,看来是已经巡过几次了,不知有何发现?”焦辉早有准备,顺嘴说道,“不瞒你说,昨夜也不过是第二次巡夜而已,发现倒谈不上,倒是昨夜吴亮出事时,我看到有一条黑影从小巷跑了出来,才带人去看的!”

这一招不能说不高明,既然这盆脏水没泼到他们头上,焦辉就只能把他们摘出来,再想别的办法。和碧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这么说,他们两个就没嫌疑了?”

焦辉站起来,冲燕合宜和仲华池各施了一礼,诚恳的说,“人命关天,昨夜是我鲁莽了,当着玉老爷子的面,向二位赔罪了!”

第十四章 泼妇搅闹

焦辉一躬到底,他以为这时候三人当中一定会有一个人过来扶起自己,然后说几句大面上的客套话,这件事就可以一带而过了。让焦辉没想到的是,玉老爷子忙着让和碧尝尝他新想出来的糕点,而仲华池则眯着一支眼,让燕合宜帮他撩开眼皮看看,是不是进了沙子。

几个人似乎同时有了默契,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正在行礼。焦辉心里这个恨啊,他忍不住暗骂道,“老不死的,我今天是给你面子才来的,你却不给我台阶下,等我把这件事办妥,再收拾你!”

和碧心中好笑,姑娘家没什么成府,嘴里虽然吃着香甜软糯的点心,但没一会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焦辉那根紧绷的神经跟着一松,连忙借着这个由头直起已经酸疼的腰来,面露尴尬的说,“让姑娘见笑了,见笑了!”

玉老爷子见他吃了亏,也不愿再为难一个小辈,对他们说,“都坐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你们说。”气氛变得肃穆起来,等在外面的下人整齐有序的捧着托盘进来,换过已经有些凉的茶盏,并将那些精美的糕点撤下,点上一炉清香。

这是玉老爷子的规矩,他谈事的时候,必要撤走吃食点上清香,让所有人的情绪平静下来,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影响。这样才能够把事情谈明白,谈透。

他清清嗓子说,“吴亮家中人口不多,我已经让人去知会他们了。恐怕人到了,就有一场大乱,咱们索性趁着安静,把话说明白了。”

玉老爷子特意看了一眼焦辉,“吴亮的尸身我已经看过了,胸口处有三处伤口,其中一刀穿透心脏,人恐怕当时就不行了。看来,凶手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吴亮去的。一击即中,之后迅速逃走!”

说这番话的时候,玉老爷子那双眼皮微微下垂,呈三角形的眼睛里透出鹰隼一样伶俐而不可抗拒的目光来。那目光扫到燕合宜时,他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是,玉老爷子说的是!”焦辉鼻尖上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焦躁。仲华池说,“恐怕咱们要仔细查查,这个吴亮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那可难了,”玉老爷子说,“这小子不学无术不说,平日里还偷鸡摸狗,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信你们出门问问,十个认识他的人中,就有七八个和他有仇的。”

燕合宜早就想到,像吴亮这样的人,恐怕得罪过的人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这时候,一声女人的哭喊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不等下人通传,一位身披银狐斗篷,满头珠翠的妇人就闯了进来,玉老爷子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

“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吴亮死的可怜,他还那么年轻,天杀的,到底是谁下的毒手啊!”那妇人一进来就大哭大闹,反倒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焦辉站起来为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李夫人,吴亮的姑姑。”燕合宜忍不住多看了那个妇人几眼,她哭的眼睛红肿,浓妆也花了大半,看来是真的伤心,不知道李瑞美死的时候,她是否也像现在这样哭的真心实意?

“原来是李夫人,老朽眼拙了。”玉老爷子稳坐泰山,岿然不动,“李夫人如此哭闹,是为了哪般啊?”李夫人擦了擦眼泪说,“玉老爷子,我是为了我的侄子吴亮来的,您可要为我做主啊!”玉老爷子“哦”了一声说,“如果我还没老糊涂,不久前你家的姑娘李瑞美意外身死,怎么不见你这般哭闹呢?”

李夫人哭的鬼一样的脸不自然的抽了两下,“瑞美她,她的事自然有她爹做主,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多说什么。况且这镇上谁不知道,李瑞美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不过是后妈而已。”

她特意强调了自己和李瑞美的关系,不过是在表明吴亮才是自己的亲人。玉老爷子说,“既然如此,那吴家的其他人怎么说?”李夫人道,“李家我不敢说,吴家我还是说了算的。玉老爷子,只要您能抓到那个杀千刀的,我愿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不可谓不是大手笔。这位李夫人说这三个字时,是咬着后槽牙的。她好不容易说动李老爷,将吴亮过继到自己名下,充当李家的义子,百年之后也不会荒废了这份家业。没想到八字的一撇还没撇完,吴亮就出事了。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她怎么能不恨?

“一百两,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玉老爷子低头不语,和碧站起来走到李夫人面前说,“一百两,你也好意思说?玉老爷子牙缝里漏出来的,也比这多。我要是你,就赶紧灰溜溜夹着尾巴出去,免得留在这儿丢人现眼!”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么说,李夫人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眼看就要发作。这时候焦辉忽然咳嗽了一声,李夫人一愣,脸上的怒气虽然还在,却终究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燕合宜这才发现,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似乎有些纠缠不清。玉老爷子放下茶盏说,“我不缺那一百两银子,这件事既然老朽我管了,就会管到底。都跟我来吧,别吓着!”

吴亮的尸身被带回来后,安置在了后院中。他还保持着被刺时的姿势,身体佝偻着,嘴巴张的像个无底的黑洞,一双眼睛瞪的溜圆,脸上没有痛苦,只有惊恐和讶异。

李夫人一见到这个情景,先是惊呼一声,紧随其后的嚎哭卡在嗓子眼儿里,人就昏了过去。随她来的下人连忙掐人中,好半天才把她弄醒。

“老爷子,我们可否检查吴亮的尸身?”除了月老爷子说的那几道伤口,燕合宜看到,吴亮右手的掌心里似乎还有一些细微的伤口。玉老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没想到李夫人却大喊一声“住手”,大力推开扶着她的人,“蹬蹬蹬”几步来到燕合宜面前!

“你是什么人?”李夫人满腔的怒火都发作在了燕合宜身上,“我从一进来就瞧着你不像好人,从前在镇上我怎么没见过你们两个,玉老爷子,您得好好查查,说不定吴亮就是他们杀的呢!”

第十五章 胡搅蛮缠

李夫人直指燕合宜和仲华池有杀人的嫌疑,这与昨夜焦辉的言语不谋而合,更是呼应了外头的传言。玉老爷子虽然对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没有半分疑心,也知道他们是被焦辉算计了,但众口铄金,舌头底下压死人,如果不洗脱他们身上的嫌疑,恐怕后患无穷。

想到这儿,玉老爷子转向李夫人说,“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两个小子我就先扣下了!待找到真正的凶手,他们才可出玉府,李夫人觉得如何?”李夫人还想说什么,一眼瞥见焦辉在冲自己眨眼,不悦的把头扭向一旁,心不甘情不愿的说,“玉老爷子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给您脸面,就这么办吧!”

一个无知妇人,竟然在德高望重的玉老爷子面前如此托大,焦辉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娘们儿真是没用,蠢的像头猪一样!”玉老爷子说,“死者为大,理应敬重。但真相未明,得有人先检查过尸身才好说话。”

他招招手,院门外拐进一个身材瘦高,脚步轻盈,低着头的男子来。玉老爷子说,“今日当着尸亲的面儿,我请了仵作验尸,李夫人,你可愿意啊?”

将人开膛破肚,先不说血腥可怖,李夫人更认为这是对死者的不敬,更会让吴亮到了那个世界之后不能安生。她扑在吴亮的脚边,边哭边说,“玉老爷子,这孩子可怜,还没成亲就被人害了。我这个做姑姑的,若不能让他完完整整的到那边去,百年之后怎么有脸去见他?”

这时候焦辉站出来正色说,“李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吴亮尸身上的伤口没有眼看清楚,就无法知道他的死因,那该怎么找出凶手来呢?”他这一问倒提醒了李夫人,她说,“刚才玉老爷子已经说了,吴亮是被人刺中心脏而亡。他得罪过的人虽然不少,但我知道,这二位正在查李瑞美之死的事。我还听说,那个什么仲华池,很有可能就是杀害瑞美的真凶。若是为了洗脱嫌疑,他们联手害了吴亮,要把这罪名推给吴亮,也是说的过去的!”

“你,你胡说八道!”和碧见她一盆接一盆的脏水泼过来,恨不得冲上去照着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扇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玉老爷子咳嗽一声说,“你说的,我也有所耳闻。合宜,华池,你们都查到了什么,不如一并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燕合宜眉头微皱,正在犹豫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仲华池已经抢着说,“别的倒还罢了,我们可是听说这位吴亮是李夫人的内侄,正打着李小姐的主意呢。这事儿若是成了,那李家的偌大产业,岂不是很快就要改姓吴了?”

“你,你!”李夫人本以为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藏的严严实实,没人看的出来,被仲华池当着众人的面戳破,又羞又急,气恼下竟然用头去撞吴亮身下的门板,哭闹着,“这是哪个挨千刀的乱嚼舌头,我若存了那样的心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

她如泼妇般苦恼,一声低喝却吓得她一哆嗦,“够了!你想做什么,瞒得过别人,难道也瞒得过我吗?”话音未落,一位身材矮胖,满脸威仪的男人几步走了进来。他先来到玉老爷子面前,羞愧万分的说,“晚辈李成河请玉老爷子赎罪,内人无礼,任凭老爷子责罚!”

“你,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李夫人索性站起来,指着李成河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了你,做了李家的填房,已经是委屈自己了。跟了你这么多年,我处处小心,你却让人责罚我?好,那我就问问,我到底错在了哪儿!”

李成河眯着眼睛,脸上虽然满是怒气,嘴角却勾着一抹冷笑,“吴亮求娶瑞美,是你撺掇的吧?他成了我的女婿,也就顶了李家的半个儿子,我闭眼以后,李家的家业就都是你们的了。瑞美无福,早早去了,你就来求我,让我收他做义子,为的还是李家的家业!”

原来李成河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夫人吴氏的那点儿心思,他早就知道,只是碍于夫妻情面,没有戳穿罢了。玉老爷子点点头说,“难得你还明白,成河啊,那吴亮的事?”李成河道,“他是吴家的人,我李家自然不管,你现在就跟我回去!”

吴氏大哭,“李成河,你没良心,我可不能没良心!吴亮是我的侄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被人害了!”李成河转身盯住她道,“你若还愿做我的妻子,李府的主母,现在就跟我回去。从此以后,吴家的事你不许插手!你若觉得还要自己那点儿良心,那就留下来,我会让人送来休书一封,咱们各走各路!”

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绝没有回还的余地。吴氏愣在当场,连哭也忘了。李成河再不多留,大步走了出去。吴氏气哼哼的跺了跺脚,回头看了燕合宜和仲华池一眼,恨不得在他们身上剜块肉下来,却也担心李成河真的会休了自己,只得跟了上去。

四下终于清静了,玉老爷子说,“李夫人不管,我却不能不问。宜春啊,你过来。”刚才那个瘦高的男人走到玉老爷子面前,“老爷子,您有什么吩咐?”

玉老爷子指着吴亮的尸身说,“此人昨夜被刺身亡,我还有疑心,所以请你看看。”想到一会儿吴亮会在自己面前被开膛破肚,焦辉就觉得两条腿一阵发软。他抢着说,“玉老爷子,仵作验尸,咱们还是到别处坐着等消息吧。不瞒您说,我实在见不得血腥!”

和碧瞪了他一眼说,“可我听说,你昨天对着吴亮的尸身说了不少的话,要不是玉老爷子赶到,恐怕还要说下去呢,老爷子,是不是啊?”玉老爷子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焦辉啊,人死如灯灭,给吴亮开膛,比给一头猪开膛,也没什么区别,看看也无妨,宜春,动手吧!”

第十六章 开膛破肚

吴亮身上的棉袍已经被胸前伤口渗出的血浸透了,呈现出一种让人作呕的黑紫色,粘在了皮肤上。被称做宜春的年轻人拿出一个黑色的羊皮卷,一字打开后,里面是各种精巧的刀具。有的细窄,有的厚宽,也有的奇形怪状。

玉老爷子说,“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套东西,少了它,宜春的一身好本事可就施展不出来了!”说话间,宜春已经将吴亮的棉袍划开,露出沾着血迹的胸膛来。

左胸心脏的位置上,有大小三处伤口。燕合宜看到,中间的一处伤口最大最深,皮肉外翻,是致命伤,而其他的两处则稍浅。宜春低着头说,“回老爷子,我需要把尸身翻过来,需要人帮手。”焦辉头一个就往后退了,燕合宜虽然胆大,却也不愿触碰死尸。

忽然,宜春一指离他最远的仲华池说,“不如就劳烦这位小哥搭把手吧!”说着,他已经抬起了吴亮的肩膀。仲华池一愣,反手指着自己,大为惊讶的说,“你说我?不行不行,我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宜春偏认准了他似的,耐心道,“只是把他翻个面儿而已,用不着缚鸡之力,赶紧动手吧!”在众人的注视下,仲华池总不能说自己胆怯吧。

“怎么着,害怕了?”和碧碰了碰他说,“快去,别让我瞧不起你!”美人在侧,别说那是具死尸,就算是阎王老子躺在那儿,仲华池也得撸胳膊挽袖子的把他翻过来,怎么能让和碧看笑话呢?

仲华池咳嗽一声,下巴维扬,准备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也好显示出自己的男儿气概。可老天爷偏在这时候和他开玩笑,一截枯枝硌着他的脚心,人的重心不稳,仲华池整个人猛的朝前一扑,好巧不巧的压在吴亮身上。

重力之下,吴亮口中涌出泛着酸腐气味的呕吐物,仲华池顿时脸色蜡黄,一把捂住嘴,强挣扎着站起来,朝院外跑去了。宜春面色冷冷,燕合宜只好说,“他不中用,还是我来吧!”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一起用力,将吴亮的尸身翻了过来。棉袍尽数褪下,不得不说,这吴亮养尊处优,一声皮肉养的白嫩细致,和姑娘家似的,玉老爷子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从前吴家也算是殷实人家,吴亮的父亲承了家业之后好吃懒做,没几百就拜光了。即便高傲如吴氏,也不得不看在那份聘礼的面子上,嫁给李成河做了填房。

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吴亮的恶性远胜他那个不中用的爹。吃喝嫖赌无一不缺,可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家中没有,吴亮就到李府去找自己的姑姑。

吴氏是个护热的人,只要是吴家的人,她都有求必应。吴亮每次都从后门溜进李府,拿到钱就去找翠香楼的嫣红姑娘鬼混。银子花没了,就又来要。李成河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是碍于情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既是要验尸,除了棉袍,裤子也是要褪下去的。和碧知道自己不好再留在这里,借口说要用用玉老爷子的小厨房,为他做一道拿手的点心,匆匆离开了。

宜春将尸身上的衣物全部脱掉,一寸一寸的细细检查,就连指缝、鼻孔和头顶这些隐秘的地方都不放过。燕合宜觉得这份细心实在难得,忍不住对他说,“我发现吴亮手上有一些细小的伤痕,似乎是新伤。”

宜春头也不抬的说,“我已经看过了,那些不过是擦伤而已。想必他从翠香楼出来之后,急匆匆的要去哪里,小湘子又黑又窄,他伸出手来摸索着,自然会擦出一些伤痕。”燕合宜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凶手假称有事,将吴亮从翠香楼骗到小巷,再杀死他!”宜春点点头表示同意,并补充道,“去翠香楼传递消息的不一定是凶手,为了不暴露自己,恐怕是花钱雇来的小乞丐之类的。”

短短几句话之间,两人甚是投脾气,话也越说越多。宜春让燕合宜帮忙把吴亮的尸体再翻一个面,拿出那把又薄又窄的小刀,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滋拉”一下化开吴亮的胸膛。

白花花的肉带着肥肉向两边翻起,肚腹里的心肝脾肺带着一团团肠肚一股脑儿的涌了出来。即便镇定如玉老爷子,喉咙也忍不住动了两下。焦辉连跑都来不及,连眼一翻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还吐出了一口秽物。

“没用!”宜春似乎对焦辉的反应有些鄙夷,他故意问燕合宜,“你怎么样,如果坚持不住,可以先出去吐一下。”燕合宜盯着那堆肠肚,心不在焉的说,“我没事,你来看,吴亮的五脏怎么泛着不正常的青色,好像中毒了一样。”

宜春凑过去,果然看到肠胃的外壁有不正常的青紫色。他说,“难道吴亮在死之前中过毒?”燕合宜说,“他的眼睑皮肤和牙齿并没有呈现中毒的迹象,如果毒是下在饭菜里的,一定死之前不久吃下去的,最有可能,就是在……”

“翠香楼!”宜春和他一块儿喊了出来,玉老爷子抚须大笑,“看来你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老头子我就不搀和了,走,咱们去看看那丫头的点心做的怎么样了。”

玉老爷子让人把焦辉挪去客房,带着人走了。这里只剩下燕合宜、宜春和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宜春在手巾上擦了擦,对燕合宜说,“走吧!”燕合宜疑惑的问,“去哪儿?”他说,“当然是翠香楼了,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里,难道你不想知道,吴亮死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吗?”

“可是,玉老爷子答应李夫人,在找到凶手前,把我和仲华池留才府中,不能出去。何况,一会儿焦辉醒过来,发现我不在,岂不是让玉老爷子难堪?”燕合宜是个守信的人,他既然同意了玉老爷子这么做,就不会让他为难。宜春一拉他说,“行了,老爷子不过是哄她罢了,至于那个焦辉,自然有办法让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咱们的时间多的很!”

第十七章 起始是终

一个人的生死对于偌大的天地来说,是极其微不足道的。吴亮的死讯虽然在镇上掀起了一些小小的风波,人们难免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可是当夜幕降临,翠香楼的灯笼亮起时,人们已经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燕合宜跟在宜春的身后,看着他摇着折扇,大模大样的走进去翠香楼,立刻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迎上来,对他嘘寒问暖。燕合宜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不出来,这样一个人竟然沉迷女色不能自拔,恐怕以后会误事的。

“公子,您来啦,快里面请啊!”老鸨热情的招呼着,“不知您是否有相熟的姑娘呀?”燕合宜还没说话,宜春已经扭过头来,冲老鸨说道,“嫣红姑娘可在?我们是听说了她的艳名,特意来拜会佳人的!”

听说他们是来找嫣红的,老鸨脸上忽然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今天恐怕不行。嫣红姑娘屋里已经有了客人,而且这位客人大有来头,一时半会儿恐怕推脱不了。”老鸨有意为难,燕合宜随手从钱袋里取出几个金瓜子丢尽她摊开的手掌心里,老鸨立刻眉开眼笑的说,“小兰小凤,你们陪好二位公子,我这就去请嫣红姑娘!”

老鸨“蹬蹬蹬”的上楼去了,小兰小凤见燕合宜出手阔绰,都有意巴结,一时把宜春晾在了一旁。燕合宜冷眼瞧着,他非但没有气恼,反而有些轻松似的,自若的吃着果品糕点,暗暗叹息,看来此人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未见楼上有男客下来,老鸨就引着嫣红姑娘来了。燕合宜只看了一眼,就觉这女子明**人,妖媚入骨,她一出现,这翠香楼里的男子,除了他和宜春之外,全都酥倒在了当场。

“公子安好!”嫣红姑娘翩然下拜,一阵香风飘来,燕合宜只觉得心神一荡,心猿意马,不能自已。宜春顺手递过来一杯香茶,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钻入鼻孔,燕合宜周身的毛孔猛的一缩,人也清醒了。

“嫣红姑娘果然天姿国色,让人倾倒。”这样恭维的话从燕合宜的口中说出来,任凭哪个姑娘也会感到高兴。嫣红姑娘道过谢,侧身让开,“公子楼上请!”燕合宜随她上楼,宜春也紧跟其后。老鸨连忙拦住他说,“这位公子,既然嫣红姑娘已经选定了那位公子,您还是另外找别的姑娘吧。”没想到宜春小幅度的指了指前面的燕合宜说,“我们从来都是三人成行,那是他的小癖好!”

老鸨虽然微露讶异,但想到来这翠香楼的客人,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癖好,这也算不得什么了。她只在宜春的耳边小声说了句,“钱我可是要收双份儿的。”就甩着帕子走了。

嫣红姑娘不愧是翠香楼的头牌,她的房间是姑娘们中最大的,装饰也是最雅致的。三人分宾主落座,嫣红姑娘取出凤颈琵琶,正要为他们弹奏一曲,燕合宜却不解风情的打断了她,“姑娘且住,我们今日来,是有事要请教姑娘。”

见过急不可耐脱衣解带的客人,也见过上下其手粗俗无比的客人,但这一上来就有事请教的,嫣红姑娘还是头一次遇到。她轻启朱唇说,“公子请讲!”

“吴亮,嫣红姑娘可相识?”贸然提起逝去的人,燕合宜觉得有些尴尬。果然,嫣红姑娘脸色一变说,“自然认识,不知公子要问什么?”宜春见他遮遮掩掩,干脆一股脑的把要问的话说了出来,“我们想知道,吴亮可与什么人有仇,昨夜来时吃过些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匆匆离开的!”

嫣红姑娘将琵琶挂回架上,转身道,“吴公子虽然是我的恩客,但他到底得罪过什么人,我却不清楚。至于他吃的,是从旁边的张记叫来的上等酒菜一桌。”她又想了想说,“我记得,酒菜吃到一半,有位脸生的小哥来找吴公子,说他家中走水,吴公子就匆匆离开了。”

尽管不是宜春所猜测的小乞丐,恐怕也是被人雇来传递消息的。燕合宜问,“那桌酒菜,嫣红姑娘可吃了?”嫣红姑娘点点头,“自然是伺候吴公子一起吃的。”燕合宜又问,“那姑娘可有不适之处?”

嫣红姑娘巧笑嫣然,“多谢公子关心,我很好。”燕合宜和宜春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有同样的疑惑。吴亮生前最后吃过的,应该就是这桌上等酒菜,问题如果出现在这些饭菜上,那和他同吃的嫣红姑娘也会中毒,现在她没有任何异样,难道是他们想错了吗?

“这桌酒菜里,可有嫣红姑娘没碰过的?”宜春不死心的问。嫣红姑娘脸上一红说,“这几日我带着葵水,那壶酒就只有吴公子一人独饮。”燕合宜眼睛一亮,看来问题就在这里了!

“那壶酒也是张记送来的吗?”燕合宜问。嫣红姑娘摇摇头,“不是的,吴公子说,这酒是他嫁入李府的姑姑送他的,特意拿来与我共饮。”

没想到事情兜了一个圈儿,又回到了李府。宜春问,“那壶酒还有剩下的吗?”嫣红姑娘说,“吴公子一走,酒菜就被收走了,就算有剩下的,也已经被倒掉了吧。”

事已至此,想知道的,能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燕合宜不愿在这种地方久留,放下一锭银子,和宜春离开了翠香楼。

此时此刻,李成河心中憋闷,呼朋唤友到酒馆借酒浇愁。一条黑影从后院的角门溜了进去,立刻有另一条黑影迎上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一个女人娇声说,“死鬼,你怎么才来?”

另外一个,自然是个男人,他说,“今天的事多亏你这么一闹,才让燕合宜、仲华池的嫌疑又多了三分。就算那个玉老头要保他们两个,恐怕也保不住了!”

女人埋怨道,“倒是焦辉那小子,不停的冲我使眼色,也不知要干什么。”男人说,“如今这个人还派的上用场,你就暂且忍耐一下吧。等我拿到我该拿的东西,就带你远走高飞,再也不分开了!”

第十八章 偷听墙角

男人的柔情蜜意化作甜言蜜语,一字字一句句落入吴氏的耳中,让她浑身舒畅,只觉得这辈子终身有靠。多年前,她为了李家丰厚的聘礼,不得不委身于那个自己看一眼就要作呕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吴氏不敢回头去想。

直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她晦暗的人生才有了转圜。有人说,出嫁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吴氏相信,只要这件事成了,她就能和心上人一起离开这个让她噩梦连连的地方,白头偕老。

“听我说,你一定要稳住李成河,不能让他起了戒心。还要笼络焦辉,让他心甘情愿的为咱们办事。我知道,你在床上的功夫,足以让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俯首称臣啊!”男人的口吻轻佻,吴氏却一脸娇羞的推推他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一心把我往外推。日后,你可会嫌弃我?”男人在她娇嫩的脸蛋儿上摸了一把,注视着她的双眸,深情无比的说,“怎么会呢,在我心里,你永远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般清洁!”

从翠香楼出来,宜春坚持要到李府去,“那酒一定有问题,吴氏虽然是吴亮的亲姑姑,但并不代表她没有杀人的理由。你想,一个侄子天天跑去要钱,换做是你,难道不会烦吗?”燕合宜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贸然上门,只会打草惊蛇。

“去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况且,不知道焦辉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我必须马上回去。”

李府和玉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宜春抢先一步拐了弯儿,燕合宜没想到他这么固执,动作还这么快。伸手想要拉他,却只拉住了衣角,宜春转身冲他做个鬼脸,快步跑开了。燕合宜无奈的摇摇头,担心他一个人会出事,连忙跟了上去。

此刻夜已经深了,接到两旁的房舍中几乎没有光亮透出来。两人弯弯绕绕竟然来到了李府的后门,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似乎有故意压低的说话声。宜春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燕合宜不要出声,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贴着院墙,一动不动。

“你有听墙根的习惯?”燕合宜对于这种举动十分不屑,可就在此时,后门一开,一条人影溜了出来,门里的人急匆匆的说,“明晚子时,我还在这里等你!”

那个声音非常熟悉,燕合宜一下就听出是白天才见过的李夫人吴氏。宜春低头偷笑,还不忘碰了碰燕合宜。这种后院儿私会的事倒不稀奇,只是吴氏已经是有妇之夫,溜掉的那个,自然就是她的奸夫了。

后门关上后,宜春叹息一声说,“果然是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啊,我原本以为李夫人只是贪财而已,现在看来,还好色啊!”燕合宜见他竟然用形容男人的词语放在一个妇道人家身上,不由得大是惊异。

“你干嘛那么看着我?”宜春不好意思的把脸扭到旁边说,“我,我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燕合宜问,“你说一位女子好色,是不是有些,有些用词不当了?”

“怎么着,难道就许男人好色,不许女子好色了吗?这天底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我说,按吴氏的姿色来说,李成河的确是有些配不上她的。”宜春见燕合宜的脸色发黑,连忙改口道,“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该不守妇道!不如这样,咱们把这件事告诉李成河,怎么样?”

一个男人被自己的老婆戴了绿帽子,他们还巴巴的告诉人家,岂不是让李成河下不来台?燕合宜说,“这件事还是弄清楚之后再知会李老爷吧,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咱们两个的罪过?”

“好人?”宜春咕哝一句,“那个吴氏怎么看也不像好人。”正在这时,一匹快马从他们身边经过,李成河坐在马背上,放声大笑,似乎是喝醉了。

“照这情况,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燕合宜说,“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吗?”宜春知道,自己是白跑这一趟了,只得同意先回玉府再做打算。

只一个下午的功夫,和碧就凭着自己的厨艺把玉老爷子“拿下”了。她指着桌上的八个空碟子,连连叹气,“老爷子,您这也太能吃了吧,八个菜,您一个人就给吃完了,连点儿菜汤也不剩。”

仲华池苦着一张脸说,“还菜汤呢,我在旁边闻了半天的香味儿了,肚子饿的咕噜乱响。和姑娘,厨房里还有没有剩下的,你也赏我点儿尝尝?”和碧瞪了他一眼说,“要吃自己做去,玉老爷子,您吃饱了吗?”

玉老爷子一边剔着牙,一边打着饱嗝说,“也就八分饱吧,对了,和丫头,去把你给我做的点心端来,我再吃两块儿就差不多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燕合宜和宜春已经回来了。一进门,宜春就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玉老爷子问,“怎么着,碰钉子了?”燕合宜说,“我们去见了嫣红姑娘,发现让吴亮中毒的是他从李府带来的酒。”

“哦?”玉老爷子不动声色的说,“这么说来,你们是去过李府了?”宜春道,“去是去了,收获也是有的,那李夫人……”话没说完,燕合宜就已经打断了他,“李老爷酒醉,李夫人就打发我们先回来了。玉老爷子,那个焦辉醒了吗?”

两人眉眼间的异样被玉老爷子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焦辉那小子,不到日上三竿是醒不过来的,你安心便是。宜春呐,你与合宜聊的来,我把你的房间就安排在他们的隔壁,不早了,我也吃饱喝足了,你们聊,我得睡了!”

玉老爷子走后,仲华池就缠着和碧把刚才那八道菜再做一遍。和碧殷勤的问,“燕合宜,你饿不饿啊,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燕合宜心中有事,随口说,“下碗面来就行了,不必麻烦!”

“那好,你等我!”和碧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仲华池不满的说,“合宜,朋友妻不可欺,你懂的!”话音未落,一只飞镖贴着他的头皮破空而来,“咚”的一声钉进了墙壁中!

第十九章 调虎离山

那镖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映着摇曳的烛火,竟然也熠熠发光。仲华池吓得脸色煞白,抖了两下之后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大骂着,“哪个混蛋在外面偷袭!”冲到墙边,薅住栓在镖尾的红绸子,使劲儿的往外拔!

仲华池那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可是镖身有五六分没入墙壁当中,他怎么也拔不出来。燕合宜说,“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此人内力深厚,又善轻功,来去之间咱们竟没有一点察觉,如果不是绝世高手,就只能是鬼了!”

“哼!”仲华池见自己出了丑,不屑的冷哼一声说,“管他是人是鬼,让我抓到,一定让他尝尝爷爷的拳头!”宜春走过去对他说,“这位大侠请让让,我看着镖古怪,或许是在传递什么消息。”仲华池更是不屑,“这算什么,之前也收到过一次,请了我们到镇东去!”

燕合宜一声咳嗽,宜春已经好奇的道,“你们去过镇东,那可是闹鬼的地方,听说只要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燕合宜笑道,“别听他吹牛,这个人,总是喜欢说些没影的事。”宜春摆摆手道,“不不不,我倒觉得这话是真的。”

“咦,这是什么?”仲华池发现,镖尾的红绸上似乎还写着几个小字——别多管闲事,小心脑袋!明显是在威胁燕合宜和自己,仲华池怒气冲冲的说,“嘿,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几次三番的威胁!”

宜春笑道,“我看,这倒是件好事!”仲华池不乐意了,“我说,幸灾乐祸也没你这样的吧?怎么着,非要看我们兄弟两个命丧当场,你才高兴是不是?”

“误会,误会了!”宜春说,“正因为有人用性命威胁你们,才让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其中的隐情一定是阴暗无比的,才会有人极力的想要遮掩。”

“没错!”燕合宜赞同的说,“宜春说的有道理,华池,你以后可要好好和人家学学!”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叫道,“不好,咱们恐怕是中计了,快走,吴亮的尸身恐怕有变化!”

玉老爷子的府中,非等闲人等不能入内。那些混迹市井的小毛贼更是不敢造次。于是吴亮的尸身被缝合后,仍旧停于后院当中,并没有人看管照料。一袭白单盖在尸身上,是对逝者最后的尊重。

几个人敢去时,木板上已经空空如也,吴亮的尸体果然不见了!燕合宜悔恨不已,“那支镖不过是为了吸引咱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而已,目的就是带走吴亮的尸身。”宜春皱眉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仲华池见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抢着说,“连这都不明白?他们是要在吴亮的尸身上做手脚,好诬陷……”一想到对方想诬陷的是自己和燕合宜,他就说不下去了。

宜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问燕合宜,“可有对策?”燕合宜摇摇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是如今,我们连对方的身份面目都不知道,谈何对策?”

眼见二人即将陷入困境,宜春是又急又慌,“我这里还有一些金银细软,不如你们趁着夜色,逃吧!”他是真心相待,尽管这个办法可不是君子所为,宜春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逃?”仲华池眼珠子一转,“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合宜,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上路了!”这时候,和碧端着一碗面追了过来,听说他们要走,连忙道,“你们要去哪儿,千万别丢下我,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宜春更是疑惑,一般人要跑路,必定慌里慌张,要带这带那,别说半个时辰,恐怕一两个时辰也不止。他说,“听你这话,难道跑路对二位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吗?”

仲华池忍不住一阵苦笑,在心里说,“可不是吗,自打认识燕合宜那天开始,三月一小搬,五月一大搬。走的地方倒是不少,可也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那些追兵就像长了狗鼻子一样,不论藏的多隐秘,都能找到。这一回,不知道又要去向何方了!”

燕合宜突然说,“我不走!”宜春说,“不走?难道你要留下来,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吗?”燕合宜道,“我自行的端走的正,他们就算要栽赃陷害,也要有理有据,我就在玉老爷子的府中等着他们!”

天光大亮,焦辉觉得一阵刺目,缓缓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他挣扎着坐起来,在脸上抹了两下,才想起昨日在玉老爷子府中,见到那个叫宜春的将吴亮开膛破肚,自己不争气,吓得昏了过去。

他看向窗外,此时已到正午,看来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夜了。焦辉咬牙切齿的在床上砸了两下,心里暗骂,“姓玉的那个老头子果然是只老狐狸,不知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药,竟然让我昏睡了这么久。”

“吱呀”一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是个眼熟的小厮。他见焦辉已经醒了,满脸笑容的说,“焦大爷您可醒了,我们老爷子急的不得了,您要是再不醒,就要让小的去请郎中了!”焦辉穿好衣服,对他说,“玉老爷子现在何处,我一定要面谢!”

此刻玉府中还是一片宁静,玉老爷子吃着和碧特意给他做的早饭,满脸笑意,“你这丫头真是贴心,我昨晚做梦,就想吃这黄鱼面,你竟然连问都没问,就做了出来。丫头,你不是我肚子里蛔虫吧?”

和碧哪里敢说,这黄鱼面的汤其实是昨夜给燕合宜做完之后剩下的。她撅起小嘴说,“老爷子,你怎么拿我和虫子比,我可要不高兴了呢!”

“好好,是我错了,这个给你,算是我赔不是了!”玉老爷子随手摘下大拇指上套着的碧玉扳指,送给了和碧。仲华池看的眼都直了,这个扳指成色极好,绝对是千金难求的宝物,竟然就这么随手给了和碧。

“玉老爷子!”焦辉站在门外,正要道谢,一个小厮蹬蹬蹬的跑进来,在玉老爷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二十一章 青紫淤痕

在玉老爷子的身后,宜春正气喘吁吁的将手里拎着的那根竹竿扔在一旁,拍拍手上的灰尘,大步走到仲华池面前,和他脸对脸的大声呵斥道,“你这人,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还有王法没有?”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表明自己这一竿是在帮吴德理。仲华池明白他的好心,却不得不梗着脖子嚷嚷道,“嘿,你这个人讲不讲理啊,眉毛地下那两个窟窿是摆设不成?分明是他先动手打我这位朋友,难道我们就站在这儿凭他打骂也不还手吗?”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吴德理见有人帮腔,气势更盛了,他指着燕合宜和仲华池大声说,“大家伙可能有不认识的,他们就是传说中专走夜路的黑白无常,燕合宜,仲华池!”

眼见两位公子站在这里,被吴德理拉拉扯扯,破口大骂,还有人于心不忍。可一听他们就是“黑白无常”,不少人都往后站了站,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燕合宜抱拳拱手,朗声说,“各位父老乡亲,我和兄弟仲华池到贵宝地,自认关门闭户,安分守己,这黑白无常的名号,我们是万万不敢认的。敢问这位先生,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杀了你儿子,可有证据?”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吴德理听的。他倒也不胆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了一声,蹲下身左手托起吴亮的头,右手指着吴亮已经僵硬的脖颈哭嚎道,“大家看好了,我儿子胸口那一刀虽然致命,但他活着的时候还被人掐住了脖子,这上面的淤紫就是证据!姓燕的,你口口声声说我诬陷,可敢过来比比这印记?”

围观者纷纷探头,都等着看热闹。燕合宜没有做过,自然心中无鬼。他走过去,伸出右手,比着吴亮脖子上的印记,贴了上去!

“哎呦,严丝合缝!”

“我的天,不会真是他干的吧?”

“啧啧啧,瞧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干了杀人的事儿呢?”

燕合宜更是惊骇万分,吴亮尸身被盗,他就知道一定会有变化,可燕合宜怎么也没想到,这变化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时间情势变幻,吴德理大哭大闹,有人甚至嚷嚷着,要擒拿杀人凶手。

“不对!”宜春忽然向前一步,分开人群,将燕合宜挡开,在吴亮的脖颈上按压两下,冷笑道,“吴德理,我可怜你失了儿子,才出手帮你。没想到你心思歹毒,竟然用自己儿子的尸身来冤枉旁人,玉老爷子在这儿,容不得你造次!”

吴德理心里“咯噔”一下,来时妹妹交代自己,不必害怕,吴亮脖子上的淤痕足以让人相信是燕合宜害了他,即便是玉老爷子也无话可说。可玉老爷子真站在他面前时,吴德理还是害怕的。

在这镇上,玉老爷子咳嗽一声就得变天,跺跺脚地动山摇。谁若真开罪了玉老爷子,不用他老人家发话,其他人就得把他全家赶出去。

心思转动间,玉老爷子已经站在了吴德理面前,不怒不恼反而和蔼万分的说,“德理啊,别着急,听他把话说完喽,如果他说的不对,我自然为你做主!”

吴德理满心的话都被玉老爷子堵了回去,宜春示意燕合宜把吴亮上半身扶起来,头向后仰,露出脖子上的淤痕来。他大声说,“吴亮身死,脖颈上并没有这个掐痕,这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什么人呐,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吴德理一翻白眼,嘴撇的二五八万似的。有人自然和他一样,对宜春的身份持疑。玉老爷子不动声色的说,“我倒忘了说,这位是我的义子干儿,他叫宜春,是位仵作!”

有玉老爷子作保,那些质疑的声音还没响起来就被压了下去。宜春看都不看吴德理,继续说,“尸身上的淤痕是分为两种的,第一种是死前就出现的。那时候人还活着,血液在周身运行,淤痕颜色浅,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即便死后,印记也不会十分明显,更不会像吴亮脖子上的这样可怖!”

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仲华池看到,那只手握成了拳头,显然已经非常紧张了。宜春停顿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而死后印上去的就不一样了,人死如灯灭,不会呼吸没有脉搏,血液自然也不会再流动。一旦用力按压皮肉,就会留下青紫色的淤痕,并不会消散,就像这样。”

说着,他蹲下身,在吴亮左手的手腕上使劲儿掐了一下,一个青紫可怖的手印立刻出现在了尸身上。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这里面定有蹊跷,恐怕真像玉老爷子这位义子所说,是吴德理有意陷害,为的不过是讹些钱财而已。

这时候,焦辉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一惊一乍的说,“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天验尸时,脖子上并没有这样的印记啊!”吴德理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亲妹子明明叮嘱过,这焦辉是和自己一伙的,怎么忽然反口了呢?

焦辉见他瞪着自己,暗骂吴德理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他一拉吴德理的胳膊,冲他使个眼色说,“想必吴老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吧?”

“他不知道?”仲华池冷笑出来,“各位,昨夜玉老爷子家中遭贼,那小贼十分有眼光,金银珠宝一概不爱,只取了吴亮的尸身。好巧不巧,今天他就带着吴亮的尸身当街叫屈,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冷汗顺着吴德理的耳根子流了下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怎么知道,今天一,一早,天还没亮,就,就有人来敲门。我开,开门一看,吴亮就躺在外面!”他边说边哭,“可怜我的孩子呀,大冷的天身上连件棉衣都没有!”仲华池却不饶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我们杀的呢?”吴德理张口结舌,眼珠滴溜溜转着,正在想主意,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不太正常的笑声,“嘻嘻,死了,他死了,他终于死了!老天爷,您终于开眼了!”

第二十一章 青紫淤痕

在玉老爷子的身后,宜春正气喘吁吁的将手里拎着的那根竹竿扔在一旁,拍拍手上的灰尘,大步走到仲华池面前,和他脸对脸的大声呵斥道,“你这人,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还有王法没有?”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表明自己这一竿是在帮吴德理。仲华池明白他的好心,却不得不梗着脖子嚷嚷道,“嘿,你这个人讲不讲理啊,眉毛地下那两个窟窿是摆设不成?分明是他先动手打我这位朋友,难道我们就站在这儿凭他打骂也不还手吗?”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吴德理见有人帮腔,气势更盛了,他指着燕合宜和仲华池大声说,“大家伙可能有不认识的,他们就是传说中专走夜路的黑白无常,燕合宜,仲华池!”

眼见两位公子站在这里,被吴德理拉拉扯扯,破口大骂,还有人于心不忍。可一听他们就是“黑白无常”,不少人都往后站了站,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燕合宜抱拳拱手,朗声说,“各位父老乡亲,我和兄弟仲华池到贵宝地,自认关门闭户,安分守己,这黑白无常的名号,我们是万万不敢认的。敢问这位先生,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杀了你儿子,可有证据?”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吴德理听的。他倒也不胆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了一声,蹲下身左手托起吴亮的头,右手指着吴亮已经僵硬的脖颈哭嚎道,“大家看好了,我儿子胸口那一刀虽然致命,但他活着的时候还被人掐住了脖子,这上面的淤紫就是证据!姓燕的,你口口声声说我诬陷,可敢过来比比这印记?”

围观者纷纷探头,都等着看热闹。燕合宜没有做过,自然心中无鬼。他走过去,伸出右手,比着吴亮脖子上的印记,贴了上去!

“哎呦,严丝合缝!”

“我的天,不会真是他干的吧?”

“啧啧啧,瞧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干了杀人的事儿呢?”

燕合宜更是惊骇万分,吴亮尸身被盗,他就知道一定会有变化,可燕合宜怎么也没想到,这变化是冲着自己来的。一时间情势变幻,吴德理大哭大闹,有人甚至嚷嚷着,要擒拿杀人凶手。

“不对!”宜春忽然向前一步,分开人群,将燕合宜挡开,在吴亮的脖颈上按压两下,冷笑道,“吴德理,我可怜你失了儿子,才出手帮你。没想到你心思歹毒,竟然用自己儿子的尸身来冤枉旁人,玉老爷子在这儿,容不得你造次!”

吴德理心里“咯噔”一下,来时妹妹交代自己,不必害怕,吴亮脖子上的淤痕足以让人相信是燕合宜害了他,即便是玉老爷子也无话可说。可玉老爷子真站在他面前时,吴德理还是害怕的。

在这镇上,玉老爷子咳嗽一声就得变天,跺跺脚地动山摇。谁若真开罪了玉老爷子,不用他老人家发话,其他人就得把他全家赶出去。

心思转动间,玉老爷子已经站在了吴德理面前,不怒不恼反而和蔼万分的说,“德理啊,别着急,听他把话说完喽,如果他说的不对,我自然为你做主!”

吴德理满心的话都被玉老爷子堵了回去,宜春示意燕合宜把吴亮上半身扶起来,头向后仰,露出脖子上的淤痕来。他大声说,“吴亮身死,脖颈上并没有这个掐痕,这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什么人呐,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吴德理一翻白眼,嘴撇的二五八万似的。有人自然和他一样,对宜春的身份持疑。玉老爷子不动声色的说,“我倒忘了说,这位是我的义子干儿,他叫宜春,是位仵作!”

有玉老爷子作保,那些质疑的声音还没响起来就被压了下去。宜春看都不看吴德理,继续说,“尸身上的淤痕是分为两种的,第一种是死前就出现的。那时候人还活着,血液在周身运行,淤痕颜色浅,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失,即便死后,印记也不会十分明显,更不会像吴亮脖子上的这样可怖!”

他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仲华池看到,那只手握成了拳头,显然已经非常紧张了。宜春停顿一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而死后印上去的就不一样了,人死如灯灭,不会呼吸没有脉搏,血液自然也不会再流动。一旦用力按压皮肉,就会留下青紫色的淤痕,并不会消散,就像这样。”

说着,他蹲下身,在吴亮左手的手腕上使劲儿掐了一下,一个青紫可怖的手印立刻出现在了尸身上。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这里面定有蹊跷,恐怕真像玉老爷子这位义子所说,是吴德理有意陷害,为的不过是讹些钱财而已。

这时候,焦辉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一惊一乍的说,“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天验尸时,脖子上并没有这样的印记啊!”吴德理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亲妹子明明叮嘱过,这焦辉是和自己一伙的,怎么忽然反口了呢?

焦辉见他瞪着自己,暗骂吴德理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他一拉吴德理的胳膊,冲他使个眼色说,“想必吴老哥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吧?”

“他不知道?”仲华池冷笑出来,“各位,昨夜玉老爷子家中遭贼,那小贼十分有眼光,金银珠宝一概不爱,只取了吴亮的尸身。好巧不巧,今天他就带着吴亮的尸身当街叫屈,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冷汗顺着吴德理的耳根子流了下来,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怎么知道,今天一,一早,天还没亮,就,就有人来敲门。我开,开门一看,吴亮就躺在外面!”他边说边哭,“可怜我的孩子呀,大冷的天身上连件棉衣都没有!”仲华池却不饶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我们杀的呢?”吴德理张口结舌,眼珠滴溜溜转着,正在想主意,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不太正常的笑声,“嘻嘻,死了,他死了,他终于死了!老天爷,您终于开眼了!”

第二十二章 父伤子亡

这女人披头散发,身上的碎花夹袄的领边和袖口都蹭的脏兮兮的,她把一根手指头探进嘴里,笑的痴痴呆呆,不住的说,“老天爷开眼,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尽管她一直在笑着,燕合宜却无端的从她眼底看出了一抹如千年冰冻般的悲凉。

有人认出这个女人来,小声说,“这不是卖油郎的媳妇儿二娘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哎,真是可怜呐!”

一见到二娘,吴德理没来由的把头低到了胸口,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还心虚的往后藏了藏。二娘一直在笑,笑的声音都开始嘶哑了。她猛的一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吴德理,嗓子眼儿里发出受伤母兽般的“咕噜咕噜”声。

熟悉二娘的人拉拉这个,扯扯那个,小声说,“赶紧躲开点儿,她这是又犯病了,一会儿疯起来又抓又咬!”人们纷纷避让,倒把吴德理晾在了当地。

只听二娘一声哀嚎,双手双脚并用,以一种非常怪异的姿势扑向吴德理。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死死把吴德理压在身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在他脸上脖子上又啃又咬。

片刻间,吴德理的脸就破了相。他疼的连声惨叫,不停的在地上翻滚着,捶打着,想把二娘从自己身上弄下去。可是二娘依然发了疯,脸上的表情如同十八层地狱钻出来的恶鬼,没人敢上前拉开他。

正在这时候,一个挑着两只油桶的男人急匆匆的赶来。他把担子胡乱放在一旁,冲过去拉住二娘叫道,“二娘,跟我回家去,跟我回去!”

不用说,这就是二娘的丈夫,那个卖油郎。疯狂的撕咬中,吴德理的一块儿脸皮带着鲜血淋漓的肉被二娘咬在嘴中,一使劲儿扯了下来,吴德理这回叫都没叫,就疼的昏了过去。卖油郎见疯癫的妻子闯了祸,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拉扯间,卖油郎的力气大了些,弄疼了二娘,二娘已经神志不清,根本认不出旁边的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了,她猛的一口咬在卖油郎的手背上,血立刻就顺着尖利的牙齿流了出来。

卖油郎死死的要住牙,没有叫出声。铮铮男儿,这点伤对他不算什么,燕合宜却分明看到,有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玉老爷子见闹的不像样,连忙让人去请郎中救治吴德理。此刻二娘也恢复了一些神智,见自己竟然咬伤了丈夫,先是一愣,颤抖着捧起卖油郎的手,轻轻在伤口上吹了吹,然后猛的扑进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二娘悲切而痛苦的哭声震撼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是怎样的伤心,语言根本无法表达,只有那苦涩的眼泪从心底涌出,再倒流回心底。仲华池看的眼圈儿都红了,他吸溜着鼻子,问一旁的宜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她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宜春长叹一声,缓缓开口,“二娘命苦,父母双亡,好在卖油郎心疼她,将她明媒正娶回家,夫妻俩你恩我爱,日子虽然苦些,但也平平安安。他们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小名叫大妞儿,长的如花似玉。”

听他说到这儿,仲华池就已经想到了后面会发生的事。大妞儿长到一十三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娇嫩的如同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不料吴亮惦记上了大妞儿,趁着她出来买花布的机会,将她强行撸去羞辱。

事后吴亮也后怕了,就躲进了姑姑的家——李府。大妞儿羞愤跳河,卖油郎和二娘满世界寻找吴亮要给女儿报仇,几番打听才知道他躲在了李府。

早年间,卖油郎受过李成河的恩惠,当他得知吴亮是李夫人的内侄时,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几经考虑,卖油郎竟然决定,这个仇,他们不报了。

二娘反反复复的询问他为什么,卖油郎只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若不是李成河多给的那一吊钱,全家人连那个冬天都熬不过来,何谈今日?二娘不能理解,更不能相信那一吊钱就这么顶了自己女儿的一条命。她疯了,她每天都笑嘻嘻的,给吃的就吃,给喝的就喝。

听完宜春的话,仲华池忍不住跺着脚对卖油郎说,“你这个人也太迂腐了,有恩自然要报,可也不是这种报法!大妞儿是你的亲生女儿,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白白被吴亮糟蹋,失了贞洁又丢了性命吗?”

卖油郎双眼红肿,“是我糊涂,是我迂腐,可是,可是李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就算我和二娘真的闹上门去,李夫人会把吴亮交出来,会给我们个说法吗?”

想到吴氏那护热的样子,仲华池无话可说了。卖油郎捧起二娘满是泪珠的脸说,“好在老天爷有眼,把吴亮这个败类收了去,大妞儿的仇也算报了!走,咱们回家去,回家!”

忽然,二娘甩开卖油郎的手,惊恐的围着吴亮的尸体转了两圈儿,指着他的脸说,“这个人我认识,他,他不是人,他是鬼!”卖油郎连忙去捂她的嘴,不让她胡言乱语。二娘使劲儿的挣脱开,抬高了声音,撕心裂肺的喊道,“他这你的是鬼,我亲眼看到的,大妞儿,大妞儿引着他去了镇东,过了桥,他们就不见了呀!”

关于镇东的传闻并非一天两天,但多半是人们的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如今从二娘的口中说出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卖油郎连忙道,“大家不必听二娘胡说,她为了大妞儿伤心坏了,说的都是胡话!”

他越是解释,人们的疑心就越重。二娘还在唠唠叨叨的说,“那边要来收人了,为害的,做恶的,都要被收了去!吴亮是第一个,那吴德理就是第二个!哈,哈哈哈,他们父子两个,很快就要在那边见面了!”

二娘越说越不堪,卖油郎只好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拉着她回去。玉老爷子心细,让人把他的担子一并送回去,还包了一包银子,让他不必出来卖油,好好在家照顾二娘。

吴亮父子一死一伤,围观的人早就没了看热闹的心,纷纷散去,有些胆小的回到家中关门闭户,一时间人心惶惶,路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第二十三章 身首异处

吴家的人没几个看得上吴德理和吴亮这对父子,自然也不会替他们出头。吴亮的尸身丢在大街上无人看管,吴德理也躺在医馆中,还是玉老爷子帮他垫上了银子。

“他们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和碧听了吴家父子的遭遇,连连拍手叫好,“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宜春却道,“我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二娘口口声声有恶鬼收人,吴亮死后,下一个就是他爹吴德理。可是眼下,李夫人吴氏闭门不出,吴家更是没人愿意把他接回去,一应都是玉老爷子在照应。若是他真的出事,恐怕就连玉老爷子,也要牵扯其中了。”

和碧鄙夷的说,“你这人,也太杞人忧天了,先不说一个疯子的话有几分可信,就算那个吴德理真的被鬼勾魂了,这事儿也赖不到玉老爷子头上!”

这回仲华池倒秉着一股正气反驳道,“自古以来,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无论吴德理是被勾了魂还是被人暗害,都会有人说这是玉老爷子在堵他的嘴,暗下毒手。到时候,你相信有什么用,要大家相信才行!”

和碧瞪着眼,气鼓鼓的朝他看了两眼,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宜春问,“燕兄,你可有什么高见?”燕合宜问,“现在在医馆照料吴德理的都是什么人?”宜春想了想说,“只有玉老爷子使唤的一个小子,叫小秋的,十五岁了。”

“好啊!”燕合宜没来由的叫了声好,仲华池冲他哈哈一笑,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和碧在他们身后大声问道,“喂,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宜春拦住她,微微一笑说,“看来他们已经想到捉鬼的办法了,咱们别去打扰他们,走,去找玉老爷子去!”

医馆的门虚掩着,有忽明忽暗的烛火从里面透出来。吴德理躺在一张纸铺了一床薄褥子的木板床上,奄奄一息。方郎中已经帮他处理了伤口,又上了止血的药粉。可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和被二娘啃咬时的恐惧,让吴德理止不住的颤抖着。

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他是又恨又怕。恨的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只说闹上一闹,玉老爷子就会害怕,必定会拿出大笔的银子来堵住他的嘴,吴氏也会再给他一笔钱,让他颐养天年。没想到自己出事,吴氏就做了缩头乌龟,面都不露。

可吴德理更怕的是,二娘发了疯时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鬼,一口一口的撕扯着自己的皮肉。那种“咯吱咯吱”,牙齿筋肉的声音,吴德理想起来就浑身冒冷汗。

吴德理歪头看了看,此刻只有小秋一个人守在自己身边,方郎中到后面去熬药了。一阵悲凉让吴德理痛苦的呻吟出来,小秋守了半日,困的迷迷瞪瞪,听他一叫,连忙睁开眼问,“吴大爷,你是要水吗?”

“嗯,嗯。”吴德理含糊的哼了两声,小秋立刻去倒了一杯热茶,又细心的吹了吹说,“吴大爷,小的知道你疼的厉害,方郎中已经去熬药了,他的医术就连玉老爷子都称赞的。一会儿药好了,小的伺候您喝下,就能疼的好些了。”

小秋轻手轻脚的把吴德理扶起来,细心的把吹凉的茶水喂进吴德理的口中。干渴的嘴唇得到滋润,吴德理觉得好了一些。没想到落魄之时,竟然是一个陌生的人在身边,伺候的又那么精心。吴德理幡然悔悟,忽然觉得活了大半辈子,自己竟没做过一件人事,更没养出一个好儿子!

想起二娘的女儿大妞儿,吴德理满心惭愧。正在这时,一股风将虚掩着的门吹的晃动了一下,“吱呀吱呀”的响了几声,仿佛有人扶着门框,将门扇开开合合。

小秋站起来疑惑的说,“门关的好好的,怎么开了?”他站起来往外走,离的远了,吴德理没来由的打个哆嗦。桌上只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的,在墙壁上映出许多鬼影来。

“小秋,小秋,将门关的严一些,我,我有点儿冷!”吴德理紧了紧身上的被子,想将脸转向另外一边。眼神迷离间,一张惨白的脸从面前一闪而过,吴德理顿时吓得滚了下来,大嚷大叫着,“鬼,鬼啊,有鬼!”

小秋吓了一跳,连忙来扶他,吴德理的脸上虽然疼痛难忍,但手脚却还好好的,他几步爬到桌子下面,抖似筛糠般。小秋四下瞧了瞧,哄着他道,“吴大爷,不是您看花眼了吧,哪里有鬼呢,没准儿只是灯影儿而已!”

“不,不是,不是的,我!”下面的话吴德理没来得及说出来,就戛然而止。小秋正竖着耳朵听,却发现桌子下面没了动静,他趴在地上往里一瞧,顿时吓的魂儿都丢了!

吴德理的身子还保持着半卧的姿势,而脑袋却从齐着脖颈被利器整个儿切了下来,咕噜到地上,正瞪着两只惊恐不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小秋!

一股温热潮湿蔓延在小秋的身下,他想叫,却发现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发不出来。“嘭”的一声,外面似乎有人在大力踹门。小秋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力气,连滚带爬的到了门边,打开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来的,正是燕合宜和仲华池。他们料定会有人借着二娘的疯话横生事端,急忙赶到医馆,可看到大哭的小秋,他们就知道还是来迟了一步。

仲华池将小秋拖到外面,燕合宜大步走了进去,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桌子下面的死尸。这时候,门帘一挑,方郎中端着一只粗瓷的大碗从后面走了出来,见床上没人,小秋也不见了,一时愣在了当场。

但当他闻到了木桌下面的血腥气时,急急的将手中的药碗墩在柜台上,弯腰去看。此刻就算是扁鹊下凡、华佗转世也救不了吴德理了,身首异处,尸身已经开始发凉了。

“小秋,小秋!”方郎中大叫了起来,小秋抽抽搭搭的走了进来,方郎中指着桌下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四章 机关算尽

小秋有满心的委屈说不出来,又“哇”的一声哭了。仲华池小声洪哄着他说,“别怕别怕,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儿说。”小秋看了一眼方郎中说,“你到后面煎药,吴大爷就醒过来了,我伺候他喝了几口水,这门儿就被风吹开了!”

他转身指着两扇陈旧的木门,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我过来关门,就听吴大爷喊着‘有鬼有鬼’,等我再回来时,他,他就钻,钻在了桌子下面,头,头,头……”

小秋双腿发软舌头打结,方郎中冷哼一声说,“哪里来的鬼,我看,是他心里有鬼吧!”燕合宜问,“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异样的动静?”小秋摇了摇头,“没,没有,夜里静悄悄的,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见。”方郎中也说,“我在后面熬药,并没有听到什么。”

燕合宜弯腰,先将吴德理的人头捧了出来,恭敬的放在一旁,又与仲华池合力,将吴德理的身子挪到外面。燕合宜说,“方郎中,小秋,麻烦你们过来搭把手,把这张桌子翻过来。记住,一定要当心,手只能触碰桌沿的部分,千万不能探到下面!”

当下,四人各自站了一面,双手小心翼翼的托起桌面,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那张木桌就被翻过来底冲上了。三把滴着血的利刃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用想,就是这个东西要了吴德理的命!

“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方郎中惊慌失措的回望着他们,“他的死可真跟我没关系啊,我,我也不知道这刀是怎么跑到桌子下面去的。况,况且,我,我和吴德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而且还在自己的医馆里。你们不用查,我都脱不了关系!”

小秋是个老实又心善的孩子,他见方郎中慌了,连忙为帮他解围道,“二位公子,方郎中在镇上这么多年,除了治病救人,别的事一概不理。医馆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多,但方郎中只管看病,从不和人多说一句话。就是今天我送了吴大爷来,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就开始救治了。我小秋虽然不像玉老爷子那样,说出话来一言九鼎,但这个包票还是敢打的,方郎中绝不是害了吴大爷的那个人!”

他越说越激动,竟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仲华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急,我们并没有说方郎中就是杀人凶手。合宜,这事儿你怎么看?”

燕合宜走到桌旁,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之后,竟然伸手去触碰锋利的刀刃。方郎中脸色一变,不自主的喊了句,“小心!”燕合宜回头,冲他报以微笑,只见他的手指稍稍用力,三个薄入宣纸的利刃竟然缩进了桌面当中,不见了踪影。燕合宜长出一口气说,“问题就出在这儿了,这三把利刃并不是简单的安插在木桌的背面,而是有人利用了一个非常简单又非常巧妙的机关,当吴德理钻入桌子下面的时候,就会触动机关,继而将他的头颅整齐的切下来。这也就是说,那人算准了,吴德理会躲到这里。”

他的目光幽幽扫向门外,仲华池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那就得问问那个搞鬼的人了,小贼,哪里走!”话音未落,他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出。医馆前面的大槐树上,一条黑影应声而起,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竟像是脚踏筋斗云的孙悟空一样,在房脊屋檐上一起一落的远远去了。

方郎中惊的目瞪口呆,“这,这莫不是神仙下凡了?”燕合宜笑着说,“这可不是什么神仙,只是轻功而已。”小秋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吴德理的尸身,满是怜惜的说,“吴大爷也是可怜,白日里受了一场惊吓,现在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只是吴家的人也太狠心了,一个也不来!”

方郎中皱着眉头说,“哼,他们那是见无利可图,才会如此,若有人告诉他们,吴德理的一条命可以换十两银子,恐怕各个都要找上门儿来了。”

见方郎中见识明白,一语中的,燕合宜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来。他大约三十二三岁的样子,身高六尺有余,却十分瘦削。两道浓眉下的眼睛熠熠生辉,即便是含着怒气,也让人不禁神往。

燕合宜问道,“请问方郎中,今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医馆,并动过这里的东西?”方郎中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仔细的回想一番后,谨慎的答道,“医馆中只有我一个人,每日卯时和酉时患者甚少,我又忙着配药煎药,前面经常会没有人照料。若是有心人想要做什么手脚,我也是不知道的。”

“不错,”燕合宜又问,“那镇上可有什么人技艺精湛,比如说木匠!”他首先怀疑的,自然是巧手的木匠。方郎中却说,“镇上的确有几位木匠,手艺都不错,可是我瞧着,刚才那样机巧的关窍,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况且,即便他们做的出来,也算不到吴德理会钻到桌子下面去!”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燕合宜淡然一笑,虚心道,“那依方郎中的意思,该从哪里查起才好呢?”方郎中惊讶于他竟然肯向自己求教,当下就将自己的一点儿见识一股脑儿的讲了出来。

“这件事弯弯绕绕我也听说了一些,起因是李府小姐瑞美之死。后来又牵涉到了你和刚才那位公子身上。”方郎中关上医馆的门,请燕合宜到后院儿中,“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卷了进来。就算那些没有被卷进来的,也是人心惶惶。吴德理之死,正是应了二娘那句恶鬼勾魂呐!”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燕合宜此时才恍然大悟,自己似乎是被一条线牵引着,只顾着想要解决眼前的事,全然忘记了这件事的本因。

对这位方郎中,燕合宜钦佩不已,“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了。”方郎中没有一点自得之意,反而摆摆手说,“我忧心的是,这镇上要乱啊!”

第二十五章 哑巴刺客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冰刀一般。仲华池几个跳跃,已经到了那条黑影身后不足五尺的地方。那人脚下的步子丝毫不乱,看来他已经胸有成竹,料定自己能逃得过仲华池的追捕。仲华池却不愿让疑凶从自己手中逃脱,当下摸遍周身,戒指、手串儿、鼻烟壶,样样都是上等的,就连几块银子分量也不轻。他只好捡了几枚铜钱捏在指缝中,腕上用力,照着那人身上的几处大穴,狠狠的打了过去!

脑后的破空之后立刻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像鬼魅般的闪身躲过其中的两枚,小腿上终究还是中了一下,脚步明显一顿,慢了下来。仲华池心头大喜,立刻追了上去,人未到,手已经探了出去,照着那人的后心,猛的拍了一掌!

于轻功上,仲华池自然是上上乘,但掌力却还稍稍逊色几分。一击之下并没有伤到对方的肺腑,只是让他一个趔趄,跌倒在了地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仲华池一脚踏在那人背上,揪住他的头发说,“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黑暗中,一张狰狞的脸只有口鼻呼哧呼哧的向外喷着白气,仲华池也不多说,将腰带解下来捆住他的双手,又把对方的腰带解下来捆住他的双脚,那人也不说话,被仲华池拉扯着,像僵尸一样蹦回了医馆。

一番深谈,燕合宜更是对这位方郎中敬佩有加,他说,“没想到方郎中不但妙手回春、济世救人,还胸中有大丘壑,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方郎中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说,“公子过奖了,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儿小见识,难为你还看的上。不过,如今该怎么办,公子要早点儿拿个主意啊!”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燕合宜说,“是华池回来了。”他起身开门,就见仲华池拖着一个人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方郎中问,“这就是树上那人?”

燕合宜回头看了他一眼,赞道,“方郎中好眼力!”方郎中神色一变,讷讷的说,“不过是凑巧罢了。”仲华池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不满道,“这家伙,实在是太重了,一开始还能跟在我后面,半路上就没了力气,硬是被我拖回来的,可把我累坏了!”

他将那人丢在地上,满屋乱转。方郎中细心,连忙将一壶枸杞茶倒在大杯里吹了吹递过来,仲华池大口喝下,抹抹嘴说,“我已经问了一路,这人就是不开口。”

燕合宜走到那人面前,蒙脸的黑布已经被扯了下来,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病态的白净,稀疏的胡须,两只三角眼低垂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来问你,是谁指使你到医馆中杀害吴德理的,目的是什么?”燕合宜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却不得不问。那人一声不吭,只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仲华池补上一脚,还嫌不解气。燕合宜制止他道,“看来他是累坏了,让他先歇歇,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问。”吴德理的尸身被白布盖了起来,三人分别座了下来,不去看也不再问那人,只是静静的坐着。三更已过,困意渐渐袭来,那人却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燕合宜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丝毫没有露出着急的意思。

倒是方郎中有些坐不住,续了两次茶水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那人,“你可也口干了,要不要喝杯水?”那人的喉咙动了两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来也是个硬骨头。

“方郎中,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我看他是不会说的!”仲华池轻笑一声说,“看来不用些非常手段,咱们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方郎中,不知可否借您的银针一用?”方郎中转身去取,燕合宜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别闹出人命来才好!”仲华池冲他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有分寸!”

一卷银针摊开放在桌上,仲华池随手拿了一根,转到那人身后,深深刺入了合谷穴中。这个穴位虽然不会让人致命,却有十足十的痛感,一般人连半刻钟也撑不过去。

“什么时候你肯开口了,我就什么时候把银针取下来!”仲华池在心里算计着,不出一时三刻,这人就会开口求饶,到那时候,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那人已经满头大汗,嘴唇发青,眼看就要虚脱了,仍是一声不吭。还是方郎中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走过去帮那人把了把脉,又捏开他的嘴一看,长叹一声道,“你们就算是杀了他,他也开不了口。两位公子过来看,此人口中的舌头已经被割去,又灌了哑药,看来是有人不愿让他开口啊!”

就在三人为幕后黑手的狠毒各自发愣时,外面忽然出现火把的光亮,然后就是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来砸医馆的门。该来的还是来了,方郎中回头看了燕合宜和仲华池一眼,镇定自若的打开了医馆的门。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方郎中几乎被撞个跟头。一群人如狼似虎的闯了进来,这些人燕合宜都不认识,方郎中却能叫上他们的名字来,“吴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大半夜的闯进我的医馆?”

领头的妇人满脸惊慌之色,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咳嗽一声,鼓足勇气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是来找我丈夫的,吴,吴德理在哪儿?”

仲华池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盖着白布的尸体来。吴夫人连看都过去看一眼,就大哭大嚎起来,“你们竟然杀了他,哎呦,我可活不了了!”燕合宜跺了跺脚,竟然吓得那位吴夫人停止了哭泣,呆呆的看着她。

“吴夫人,您未曾过去掀开白布看一眼,怎么就知道下面的是吴德理,您的丈夫呢?”燕合宜真为这位吴夫人感到惋惜,好好一出戏被她演砸了。

“我,我们多年夫妻,当,当然知道!”吴夫人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认错人,几步走过去猛的掀开白布,当她看到吴德理身首异处的惨状时,顿时吓得昏死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 血书吴姓

好在方郎中是医者父母心,立刻对吴夫人施救。一番这针灸之后,她终于醒了过来。吴夫人眼含热泪,嘴唇颤抖着指向和自己一起来的那群人,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吴夫人,请您节哀。”燕合宜并不擅长安慰人,此时此刻,一切的安慰之语都无法弥补吴夫人心中的伤痛。

“我就说,玉老爷子一心护着这两个杀人凶手,把德理交给他,就是往火坑里推啊!”跟来的人自然不像吴夫人那般伤心,他们更关心的,是谁杀了吴德理。方郎中义正辞严的说,“荒唐!玉老爷子一片好心,不仅将吴德理送来医治,还专门派人照料。倒是你们,吴德理躺在医馆里疼的大叫时,你们在哪儿?”

吴夫人真是满肚子的委屈说不出来啊,她一听说吴德理出事,就急着往外跑,若不是小姑子拦着她,说什么那么多人看着,没人敢动吴德理。又说这是她和自己丈夫商量好的,在家等着拿钱就是。谁料,她在家中热锅蚂蚁似的急了一天,竟然就成了寡妇!

“我,我们,我们……”那些人哑口无言,纷纷低下头。吴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恐惧,将吴德理的人头捧到腔子处,放了好几次都没有放好,骨碌碌的滚到一旁,手一软,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大哭道,“你们,你们才是杀人凶手!我说要来看德理,你们一说和他事先商量好了,二说有银子拿,我被逼无奈,只得坐在井中,任凭你们摆布。现在好了,人没了,你们又想推给玉老爷子,脏心烂肺的,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一番言语让燕合宜对这位吴夫人肃然起敬,痛失丈夫亲儿,竟然还能明白事理,实在难得。他说道,“吴夫人,有人在医馆的木桌下装了机关,又不知使了什么妖邪之术,让吴大爷以为这里闹鬼,躲进了桌子下面,致使他无辜丧命。”

他一指地上跪着的那人,“这人有杀害吴大爷的嫌疑,可我们发现,他被人割了舌头灌了哑药,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吴夫人走到那人面前,双目之中满是恨意。可是下一秒,她“扑通”一声跪在那人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哀求道,“这位大爷,小妇人不知你和家夫有何恩怨,无论对错,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让你来杀他的,就算知道后立刻让我去死,小妇人也死而无憾了!”

那人冲她张了张嘴,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燕合宜看的出,他对着这个妇人时,心里是有愧疚的。仲华池说,“得了,既然他背后的人打定主意不让他出卖自己,咱们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了。”吴夫人接连磕头,那人忽然咬破手指,用血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燕合宜低头去看,只见他写的竟然是个“吴”字。难道,害了吴德理的,是他的族人,亲人吗?正在思虑间,那人忽然双眼暴突,口鼻流血,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不好,他服毒了!”方郎中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按在那人的腕上,一手掰开他的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人已经没气了。方郎中说,“他的槽牙少了一颗,我想毒药就是藏在那里的。想必是见我们问的狠了,才不得不自尽的。”吴夫人知道自己所求无望了,止住了眼泪,朝身后的那些人望了一眼,发出一声冷哼后,脚下愤然发力,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头撞在了墙上!

血顺着额角淌了下来,吴夫人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丈夫的尸身旁边,将吴德理的头颅抱在怀中,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一家三口,就这么绝了,在场的人无不叹息。小秋机灵,吴夫人来时,已经悄悄离开医馆,去请玉老爷子了。此刻他在前面引路,玉老爷子已经带着人到了。

见到这番惨状,玉老爷子皱了皱眉,在方郎中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冷哼一声道,“半夜三更,就带着人来闹,到底是谁的主意?”那些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见出了人命都纷纷退缩,更是后悔不该淌这趟浑水。

“这时候都不出声了,可总要有人偿命!来人啊,既然他们不说,就都有嫌疑,一个也不能放过!”玉老爷子不怒自威,那些人怎么撑的住,几个胆小的争先恐后的说,“不是我啊,是吴夫人自己要来的,我们,我们也拦不住啊!”

燕合宜在玉老爷子耳边说,“晚辈有事要回禀。”玉老爷子目不斜视的看着那些人说,“今天且先放你们回去,别以为我老眼昏花,能蒙混过关。你们的名字,我可都一一记得呢。还愣着干什么,滚!”

那些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离了医馆。玉老爷子屏退左右,低声问燕合宜,“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说,“我怀疑,那人就是在医馆搞鬼,害了吴德理的凶手。吴夫人自尽前跪地苦求,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他似乎是于心不忍,在地上写了这个吴字。”

玉老爷子看了一眼,纳闷儿道,“他的意思难不成是,害了吴德理的人也姓吴?不能吧,这镇上只要是姓吴的,都和他沾亲带故,就算是有过节,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难道是吴氏?”

玉老爷子会疑心吴德理的这个亲妹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吴家虽然是瘦死的骆驼,已然败落,可外面有传言说,老辈留下来的几件宝物被吴德理秘密的藏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拿出来的,这件事,相比吴氏也知道。

当年吴氏出嫁,心不甘情不愿,除了看在李成河家财丰厚的份儿上之外,也有吴德理的原因在内。他是狮子大开口,私下向李成河要了银子,又逼迫妹妹出嫁,兄妹两个因此闹的不痛快,几年之后才有所缓和。吴氏心狠,若是因为贪恋家财,加上痛恨哥哥,才对吴德理下了手,也说的过去了。

第二十七章 引水入田

玉老爷子稍一犹豫,燕合宜就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兄妹两个都是糊涂人。仲华池说,“如果是吴氏在背后搞鬼,那就都能对上了。玉老爷子,那天合宜去了李府,就瞧见这个吴氏和奸夫私会,她……”

燕合宜连忙咳嗽一声,这件事他和宜春还瞒着玉老爷子呢。玉老爷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一缕胡子,气鼓鼓的说,“好啊,你小子竟然有事儿瞒着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天的事让燕合宜难以启齿,他捅了捅仲华池,让他替自己说。仲华池一番添油加醋,竟把从没见过的事绘声绘色的说的香艳无比,就连玉老爷子都一阵面红耳赤,“真,真有此事?哼,这个吴氏,真是罪该万死!李成河可知道了吗?”

燕合宜摇摇头,“恐怕还不知道,已李老爷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就要再添上两条人命了。”宜春走进来,对玉老爷子说,“那个刺客的尸身我已经验过了,他服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奇毒。这种毒不只见血封喉,而且,一旦接触他的血液,就会……”

说到这儿,宜春顿了一下,左手不自觉的背到了身后。和碧正好从外面走进来,她看到宜春的左手,立刻大叫了起来,“哎呀,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让我看看!”燕合宜绕到他身后,将他的左手拉到面前细看。原本修长白皙的手上,已经泛起了青紫色,小米粒大小的水泡密密麻麻,他轻轻的碰了碰,“疼吗?”宜春摇摇头,“大家别担心,我的手虽然看着吓人,但是不疼不痒,也没有别的异状,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仲华池提醒说,“合宜,你哪里不是还有两丸解毒丸吗?”燕合宜一拍脑门儿说,“是啊,我这就去取,你等我!”他飞奔而出,仲华池反而愣住了,“嘿,这小子,那可是他家传的宝贝,一共就两丸。啧啧啧,难道他转了性子,不喜欢女人了?”

得知自己的兄嫂非但没有帮自己办好事情,还双双丢了性命,吴氏急的在房里跺脚,“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还没从大哥嘴里问出那些宝贝的下落呢,他怎么就死了?”从小伺候他的丫头半夏说,“夫人,大老爷不中用,您可不能糊涂啊。爷交代了,无论如何也要将那黑白无常从镇上赶走,他才好动手。我倒觉得,现在可是绝好的机会啊!”

“怎么说?”吴氏一阵心烦,半夏说,“大老爷死在医馆里,那两个人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关系的。”吴氏发愁道,“可是老爷说了,不准我出门,不然,他就要休了我。”半夏凑过来小声说,“夫人,不怪奴婢说您糊涂,难道你真想和那个矮胖子过一辈子吗?”

“当然不!”吴氏一想到李成河的模样,就要作呕。话音未落,李成河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门闯了进来,吴氏主仆两个的话,他都听到了。

“好啊,原来你早就存了外心,来人,将半夏押到柴房去,捆结实了,堵住她的最不许喊叫!没我的吩咐,不许给水给饭!”李成河一巴掌把吴氏打翻在地,指着她的鼻子问,“奸夫是谁,说!”

这一巴掌李成河用上了十足十的力气,吴氏只觉得眼前发黑,口鼻发酸,嘴角也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这一刻,她忽然害怕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从嫁进李家那天起,吴氏就从没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她后悔,她委屈,她厌憎,她高高在上。李成河觉得自己娶到娇妻,就要好好待她,平日里也是对吴氏言听计从。可是如今,身材矮胖的李成河如天神般站在自己面前,吴氏倒害怕了。

“成河,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我没有!”吴氏顾不得脸上疼痛,紧爬几步抱住李成河的腿,使出魅术,楚楚可怜的说,“我虽然没有为你生儿育女,可我把瑞美当作亲生女儿,又任劳任怨的伺候你,你可不能为了外人的一句话就这样对我啊!”

“外人?”李成河的怒火变成了冷笑,“我在外面站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你和半夏说的,我都亲耳听到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吴氏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胡说而已。

没有什么比亲耳听到妻子的背叛更让人痛苦难堪,李成河心中的怒火熄灭后,只剩一片悲凉。他一屁股坐下,无力的挥挥手说,“你走吧,我不想在见到你。”

吴氏猛的抬头看向他,“成河,你在说什么?”李成河撑着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嫁给我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会写下一封放妻书,让你离开李家,不必在这里和我相看两相厌。”

他越是这么说,吴氏就越害怕。李成河把脸转向一旁,“要走赶快走,我怕自己会反悔!”此刻吴氏才明白,他是真的放过自己了,立刻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将首饰盒中的贵重之物仓皇包好,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

吴家无人将吴德理一家三口的尸身带走,玉老爷子心善,买了风水宝地,将他们下葬。抽空,玉老爷子把李成河叫来,想要叮嘱几句。李成河是个明白人,一进门就对玉老爷子说,“我已经放吴氏走了。”

玉老爷子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好,好啊,难得你看的明白。她既然无心和你好好过日子,不如放开手也好。今天请你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办。”李成河欠身说,“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今年冬天只下了两场雪,开春一定会大旱。眼看天就要暖和起来了,我想挖一条沟渠,将河水引到田地里。左思右想,这件事还得你去办。”玉老爷子不是没想过其他人,可那些人不是吝啬贪财,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李成河是个热心人。果然,李成河满口答应,“既然玉老爷子看的起我,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二十八章 再入险地

半月之后,天气转暖,土地化冻,引河水入田的事儿也张罗了起来。李成河再一次成为了镇上百姓议论的对象,赞扬他的同时,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出现。有人发现这位李夫人吴氏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了,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无论谁来问,李成河都微微一笑说,“她身子不好,正在家中休息。”可他越是镇定自若,人们的猜测就越离谱。好在伺候吴氏的半夏倒是经常出来,一些人从她嘴里证实了李成河的说法。

要引河水入田不难,只要挖一条沟渠即可,不过是大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可让李成河发愁的是,这条沟渠有一段要从镇东穿过,一听这件事,很多人都打起了退堂鼓。还有一些不信邪的,也耐不住家里人的劝说,纷纷找了几借口。

他把这件事说给玉老爷子听时,气的老人家拍着桌子说,“一帮糊涂虫,怎么,那镇东就成了鬼地,生人勿近吗?我看合宜和华池两个人活的好好的,不比哪个差!”

李成河小心翼翼的问,“玉老爷子,他们两个真的去过镇东吗?”玉老爷子两眼一瞪,“怎么,那还有假?”他让人两人叫来,当着李成河的面说,“你自己问问。”

听说李成河是来打听那晚在镇东发生的事情的,仲华池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要问那天的情形,听我慢慢道来!那晚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二人身穿夜行衣,几起几落后,就进了镇东。穿过几条街道之后,忽然,一条黑影带着寒气嗖的一声从我面前飞了过去!”

他说的声情并茂,当时就吓的李成河脸色发白。燕合宜只好打断他,“你能不能实话实说啊,李老爷别听他的,那天,我们在镇东的确遇到了奇怪的东西。”

燕合宜简单的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他虽然没有夸大其词,还是把李成河听的出了一身冷汗,“据燕公子所说,哪里的确是有鬼的,不然明明踩到一个人头上,怎么会跌了下去?玉老爷子,我看,这事儿还要再好好的思量思量,不然难以服众啊。”

“要想打消大家的疑虑,有一个办法最合适不过了。”燕合宜对玉老爷子说,“我和华池再进去一次,如果我们能活着出来,大家自然会相信,那里不是什么恐怖之地,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灾难。”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李成河立时变了脸色,“燕公子,仲公子,我不能让你们二位去冒险,或许,我再想想别的法子!”可是李成河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再加工钱。即便他已经出到每天一吊钱,人们还是持了观望的态度。

于是玉老爷子只好同意燕合宜的提议,在镇中的戏台上,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送行仪式。

十二个酒坛整齐的摆成两排,个个绑着红绸。玉老爷子位居正中,李成河、燕合宜、仲华池三人站在两旁,下面的人听说二位公子要去镇东抓鬼,有胆小的,有诧异的,也有不信的。

玉老爷子清清嗓子说,“此番两位公子既是为民除害,更是去了大家伙的一块心头病。以三天为限,他们若能平安归来,就足以说明传闻只是传闻而已。”

有人叫道,“玉老爷子,他们若是能回来,不用您老花那一吊钱,我们也愿意去挖沟渠!”众人纷纷附和,玉老爷子抚须大笑,“好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合宜,华池,喝了这碗壮行酒,你们就去吧!”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眼看太阳落山,天就要黑了。燕合宜冲玉老爷子和众人抱拳说,“各位,我们这就去了!”大家伙亲自送他们过了去镇东的小桥,又观望了许久才离开。和碧站在桥边,几次想要跟他们一起去,都被宜春拦下了,“他们这一去凶险非常,已经是自顾不暇了。若你去了,岂不成了他们的累赘?若是要顾着你,免不了一番掣肘,若是因为你他们受了伤,你心里可过意的去?”

和碧细想这番话,也觉得有道理,只好叹息一声说,“行了,就你的大道理多,我不去就是了。不过,我每日都要过来等他们,你不许拦着我!”望着和碧焦灼的背影,宜春忍不住叹息一声,转身望着镇东的方向,独自站了许久。

这次再来镇东,仲华池的准备是非常充足的。当燕合宜见他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一样的取出大蒜、糯米、黑驴蹄子和装在猪膀胱里的黑狗血时,忍不住皱眉摇头,“你觉得这些东西有用?”

仲华池懊恼的一拍脑门儿说,“你看我,怎么把这样最最重要的东西忘记了?”他随手又摸出一沓符纸在燕合宜面前晃了晃,“有了这些,再厉害的僵尸厉鬼我都不怕了!”

燕合宜点亮火把,周围顿时亮了起来。前次来时匆匆一撇,对这里的印象并不深刻。此次故地重游,他多了一份从容。仲华池问,“现在去哪儿,咱们熟悉的地方,也只有那个……”

“看来你被那些姑娘们伺候的舒服,所以念念不忘了!”燕合宜想着,绣红阁里的古怪还没弄清楚,再去一趟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当下两人分辨方向,去了绣红阁。

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丝声音,更没有半个人影。想到上次来时的热闹景象,仲华池纳闷儿的说,“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是咱们来的时辰不对,他们还没起床吗?”两人来到绣红阁的大门前,只见这里门户紧闭,里面也是黑漆漆的。

燕合宜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见没人回应,就试着在门上推了推,“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门缝。扑鼻的霉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仲华池立刻捏着鼻子说,“什么情况?”燕合宜冲他“嘘”了一声,举着火把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房梁歪斜,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桌椅板凳腐朽发霉,七扭八歪的摆放着,已经看不出当年的富丽堂皇。仲华池夸张的叫了声“不是吧”,忍不住掀开门帘,去看当时自己被“囚禁”的那间屋子!

第二十九章 斗转星移

仲华池屏住呼吸,被珠帘上的灰尘扑了一脸也没注意到。燕合宜在他身后举着火把照亮,四道目光齐刷刷的射向这个房间的最深处。一具已经腐化为白骨的尸身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蜷缩在墙角,而头发和指甲还在继续生长,更添几分恐怖。

“死,死人!”仲华池吓的跳起来挂在燕合宜身上,燕合宜嫌恶的把他扒拉下去,举着火把走到白骨前仔细查看。从骨殖来看,这是一位女子,死时的年纪不超过十八岁。除了可以排除她不是中毒而亡之外,别的还看不出什么。

“怎,怎么会这样,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明明还是香艳闺阁,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断壁残桓?那些花儿呢,还有字画,还有姑娘!”仲华池想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变了个样,这些灰尘和蜘蛛网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伪造出来的,难道他们那天来的时候,真的是遇到鬼了吗?

“不对!”燕合宜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外跑。仲华池吓得连忙跟上,“你想到什么了,别丢我一个人啊!”

在进门的大厅里,燕合宜蹲在地上左敲一下,右敲一下。仲华池猛的想到,那次他们就是中了机关,从这里掉下去的,于是也帮忙寻找那个机关的入口。

燕合宜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将地板一块儿一块儿的翘起来,可是下面都是平整的土地,并没有什么机关。仲华池懵了,“我就说,那天咱们是真的遇到女鬼了,你还不信。”燕合宜站起身,坚定的说,“不,这里并不是咱们来过的绣红阁,这是假的!”

“假的,怎么可能?”仲华池一溜小跑,站在门外指着上面的匾额说,“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分明写着绣红阁三个字!”说道这儿,他也愣住了,“对啊,这匾额可以随意替换。不对呀,咱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路就是上次的……”

他还没说完,燕合宜就打断了他,“既然这个绣红阁是假的,那咱们走的路又岂能是真的呢?”聪明如仲华池,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股寒意顺着后脚跟蔓延上来,他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个地方,是会,会动的?”

燕合宜点了点头,仲华池不死心的瞧着墙壁说,“你瞧瞧,这可都是一砖一瓦实实在在砌起来的,就算是楚霸王再世,也难撼动,更别说是换个地方了!”燕合宜也想不明白,建造这些屋舍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坚定的认为,地下一定藏着机关,让这些房屋动起来。

此时圆月高照,就在他们的头顶。燕合宜想不明白,索性找了处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仲华池知道,他思考问题时不能被打扰,也挨着他坐了下来。

夜风虽凉,但比起在那些阴森森的房子里待着,仲华池宁愿待在这里。斗转星移,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燕合宜猛的一抬头,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一会儿,大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不是中邪了吧?”仲华池把手伸进口袋,若燕合宜有什么不妥,他就要把那些宝贝请出来了。燕合宜却指着天上的圆月说,“你看,咱们已经在这儿坐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可它还挂在那里,仿佛从来都没动过一样。”

仲华池精通星象,只是因为乱了心神,才忽略了这一点。他抬头看了一眼说,“既然月亮不动,那就说明,动的是咱们了!”燕合宜取出指北针,果然,指针虽然未动,但指针指着的建筑物却慢慢发生了偏移!

“妙,太妙了!”仲华池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样巧妙的机关,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杰作,真是让人敬服啊!”燕合宜说,“难得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去夸人家,我猜,今晚咱们是不能安生了!”

话音未落,“嗖嗖嗖”几声利器破空的声音让二人都是一愣,在月光的映照下,刀刃上闪着让人胆颤的寒光。仲华池兴奋的大叫一声,“来了,真的来了!合宜,不得不说,你真是长了张乌鸦嘴啊!”更多的暗器从四面八方打了出来,两人闪身轻松躲过,可刚刚落地,地面就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仲华池勉强稳住身形,对燕合宜大喊,“我看他是要把咱们埋在这儿,我带来的那些对付鬼魂的东西果然没用!”燕合宜笑道,“这人可比鬼好对付多了,华池,小心脚下!”

一条半米宽的裂缝就出现在仲华池的脚边,他腰上用力,让自己的身体倒向另外一边,可刚躲过这一劫,一只巨大的精钢铁笼就从天而降,险些把他砸成肉饼。

“好家伙!”仲华池脚尖点地,飞身一跃站在房脊上,紧喘几口粗气,居高临下的往附近一望,竟然发现脚下的这片街道屋舍竟然在按照四象八卦的方位缓缓的移动着,看来设计者不可小觑啊。

燕合宜也纵身飞了上来,他脸色阴郁,“难道这里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所以才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仲华池说,“机关不机关的可以先放在一旁,但这控制机关的人,咱们可要先找到才好!”

二人默契的一起一落,在屋脊上飞奔,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座白塔,它的方位正是八卦的阵眼。燕合宜刚想开口,就见仲华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小球来,他就知道这小子要使坏了!

白塔一共七层,他们一层一层的摸上去,下面的六层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最上面的一层有隐约的光亮传出来。仲华池紧贴在墙壁上,手指微微用力,将那个小银球的外壳稍稍捏碎,顺手扔了进去。只听一声脆响,小银球里有淡绿色的烟雾钻了出来。燕合宜和仲华池两人默契的掏出帕子掩住口鼻,站的远了一些,等烟雾散去一些,才闪身走了进去。

这里各种齿轮机关交错,手臂粗细的铁链比比皆是。仲华池一眼就被这些机关吸引住了,只有燕合宜注意到,有一个人已经晕倒,躺在了地上。

第三十章 怪人怪语

看来仲华池的迷药已经起作用了,燕合宜掩住口鼻过去把那个人反过来,一张惨不忍睹、恐怖异常的脸顿时映入他的眼帘。控制这些机关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的半张脸被烧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算是另外的半张,也是口眼歪斜满是伤疤。

“哎呦,这到底是人还是鬼?”仲华池凑过来看了一眼,将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儿塞进那人口中,提醒燕合宜说,“半盏茶的功夫他就会醒过来,要不要先绑住他的手脚?”燕合宜轻轻的摇摇头,“不用,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这人幽幽转醒,见有两个陌生人正在一旁看着自己,顿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儿?”仲华池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划过,“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倒是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还弄出这么多机关来,装神弄鬼的,想做什么?”

那人脸色一变,转过头去冷哼一声,再不开口了。仲华池气的七窍生烟,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燕合宜拦住他,冲那人深施一礼说,“我们无意打扰,只是因为此处盛传鬼神之说,才怀了好奇前来一观。”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已经是第二次来了吧!”看来那人对踏入这里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仲华池大咧咧的说,“就算是第二次又怎么样,这又不是你家,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人冷笑一声,“恐怕你们是进的来,出不去!”话音未落,他忽然朝旁边一滚,拉动一根白色的木棍,那些齿轮就又嘎啦啦,嘎啦啦的动了起来。

仲华池大喊一声“小心”,扯住燕合宜也向旁边一滚。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而那个人却消失不见了。此地不宜久留,燕合宜转身跑向楼梯,想原路返回,可是刚才还好端端立在那里的楼梯已经消失了。

“他大爷的,玩儿阴的!”仲华池见又中了那人的计,更是火冒三丈。他估量了一下到下面一层的距离,没和燕合宜商量一声,就纵身跳了下去。

“华池!”燕合宜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仲华池双脚一落地,就迫不及待的抬头,想要招呼燕合宜一块儿下来。就在这时,一种异样的摩擦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就像是一群扑棱着翅膀的蝗虫,正在朝这边飞来。

一愣神的功夫,燕合宜就感觉到了危险正在靠近。他一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那些闪着幽光的成群结队的小虫子就已经飞到跟前了。仲华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些带翅膀的小东西,况且现在还是成群结队的朝他们扑来。他一把抢过燕合宜手里的火把,朝那些虫子挥舞着。

被火苗烧死的虫子立刻发出一阵刺鼻难闻的味道,这股味道吸引着更多的虫子往这边飞来,有一些已经顺着他们的衣袖、领口钻了进去,张开小嘴,啃噬着他们的皮肉。

那种又痒又麻又痛的感觉立刻让仲华池扭动着身躯,大叫道,“该死的虫子,合宜,你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我要被他们咬死了!”燕合宜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他极力忍耐着,寻找可以摆脱这些虫子的方法。

这里距离下一层不过三四米的距离,两人跳下去并不难,他担心的是,下一层会另有机关。仲华池把身上所有的解毒丸都拿出来,一股脑儿的倒进嘴里。他催促道,“别犹豫了,先跳下去再说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手背上的皮肉已经被他挠破了,燕合宜将飞鹰爪抛下去,牢牢固定在一个地方,这才和仲华池一起跳了下去。那些虫子失去目标,顿时在头顶乱作一团,“轰”的一声,两条火蛇从上一层的墙壁中喷出来,将那些飞虫化为灰烬,仲华池抹着冷汗说,“幸好咱们下来了,不然这时候,就成烤全人了!”

两人一刻也不敢停留,这白塔中机关重重,随时都会丧命。可就在这时,一张巨大的恐怖的脸出现在了墙壁上,正是那个怪人。他扯动着嘴角冷笑道,“擅闯禁地者,死!”

最后那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让人不寒而栗。燕合宜不紧不慢的说,“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真正的主人,是你的祖先吧!”这话一出,不仅那个怪人,就连仲华池也惊呆了。他凑近燕合宜小声说,“喂,你是顺嘴说说,还是有什么真凭实据?”

燕合宜笑笑,“这里机关重重,能存活已经是不易了,如果说还有人能够控制这些机关,那一定是这里的主人了。只是我不明白,鬼神之事不过是虚无,可那晚我亲眼见到那些人,却无法触及他们的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一张丑脸狰狞而扭曲,看不出来他是愤怒还是惊讶。许久,他长叹一声说,“难得有人能识破我的身份,凭你的聪明,应该想的出那是怎么回事。”

燕合宜看着他脸上的变化,忽然一愣,试着问,“难道是铜镜?”那个怪人仅剩的一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不错,就是铜镜!”仲华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利用一面巨大的铜镜和适宜的光线,将景象折射到另一个地方,就如海市蜃楼一般!”

“即便是海市蜃楼,也要有真实的物体存在,才能形成。也就是说,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的人,对吗?”燕合宜始终相信,那晚见到的,并不是幻觉,那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昼伏夜出的躲在这里,还装神弄鬼呢?

“你的问题太多了!”怪人的语气一变,“我知道,你们到这儿来,只是想证明这里没有鬼,劝说那些人挖沟渠浇田。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你们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半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不然,我就算不离开这儿,也能让你们身首异处!”

说着,那张怪脸消失不见,一阵齿轮的碰撞声后,楼梯又奇妙的出现了!

第三十一章 贫贱夫妻(一)

“等一下!”燕合宜心里存了太多的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那个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仲华池挠着手背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离开这儿,我得回去好好洗个澡!”

燕合宜摇摇头说,“还不能走,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仲华池痛痒难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走,我走!”

他急不可耐的冲下楼,燕合宜却背道而驰,回到了上一层,在地上捡了些东西后,才出了白塔。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儿?”仲华池见他正摆弄着一些粉末,好奇的凑过去看。燕合宜说,“这是那些小虫的尸身,咱们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那些小虫被火焚烧后,全身呈现出焦褐色,用手指轻轻碾压,就成了粉末。仲华池捏着鼻子看燕合宜将这些粉末与水混合在一起,涂抹在了被虫子撕咬过的地方,大为惊讶。

“你这是以毒攻毒?”这种解毒的法子,仲华池听说过不少,但这些虫子怪异,很难知道这法子用没有用。燕合宜说,“痛痒的感觉轻了些,你要不要来试试?”

仲华池半信半疑的沾了一些也抹在自己身上,那种让自己抓狂的感觉顿时轻了不少,似乎还有些凉凉的,很是舒服。他惊讶的问,“你平日里对医术并不上心,怎么懂得这个?”

“我在医术上一知半解,连你的一半也不如。只是我疑惑,那些虫子养起来并不简单,咬过人后完全可以留下,以待来日,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的弄出另外一个机关,烧死这些虫子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虫子本身就是解药,他不想让我们太痛快了!”

黑暗中,四只眼睛正盯着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用黑布蒙着半张脸的女子默不作声,那个只剩半张脸的怪人无比尊敬的说,“小主子,此人心思缜密,不可小觑。如若留到来日,必定会为成为咱们的心腹大患,不如就让我……”

一丝狠绝从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来,蒙面女子立刻打断他说,“不可,他若是死在这里,玉老爷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咱们的麻烦会更多!”

怪人冷笑一声,“这里闹鬼,人尽皆知。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即便他们死了,那些人也只会说,他们是被冤魂夺命,不会怀疑有他!”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蒙面女子带了几分怒气,“开启机关,将他们赶出去!记得,吓唬即可,不许伤了他们一分一毫,你可记得了?”怪人没有一丝迟疑,立刻答应一声,又钻入了白塔当中。

燕合宜、仲华池两人才走了半天,和碧就在玉老爷子眼皮底下转来转去,唉声叹气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若跟他们一起进去了,这时候也能安心些!”

玉老爷子品着茶,悠然道,“你放心,我早就给那两个臭小子看过了。他们都是长寿之相,恐怕比我这个老头子活的还要长久,丫头,你别转悠了,我头晕!”

和碧哪里安静的下来,她拉住玉老爷子的胳膊央求道,“您就让我去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况且,他们也可以照顾我!”玉老爷子不肯答应,“不行,你必须留在我身边,你要是跟去了,谁给我做那么多好吃的!”

这时候,宜春走进来,郑重其事的对玉老爷子说,“老爷子,虽说他们以三日为期,可过了子时阴气极重,也最凶险。不如让我去暗暗帮他们,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玉老爷子叹口气说,“这步棋走的险,可也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大家的疑心。这么多年来,镇东闹鬼的传闻不断,此次闹的人心惶惶,我倒疑心,是谁教了卖油郎的娘子那么说,她不是疯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起初听到二娘说恶鬼索命时,都以为她是失了女儿疯了,才会胡言乱语。可如今前后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人多想。宜春说,“老爷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就去告诉方郎中,他会有法子的!”

燕合宜和仲华池去了镇东的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可第二天的另一件事,更是让他们情绪高涨。医馆的方郎中在街上义诊送药,据说,这也是玉老爷子的善心。大家伙奔走相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排起了长队。

老幼病弱是方郎中照顾的对象,他们自然排在最前面。小秋听了玉老爷子的吩咐,也过来帮忙了。一张张方子摆放在柜台上,小秋抓药称药,丝毫不乱,就连方郎中也夸赞他有天分。

只一个上午的功夫,方郎中就看了二三十人,可是他要等的人却始终没有来。和碧借口卖油,寻到了卖油郎,有意无意的将方郎中义诊的事儿告诉他,可是太阳已经落山了,卖油郎也没带着二娘来。

晚上,方郎中到玉府中回话,“玉老爷子,我虽然没有为二娘诊过脉,但她吃的药都是从我手里过的。那方子我也看过,的确是有安神之效的。不过……”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玉老爷子道,“有话直说。”方郎中沉吟片刻,小心的道,“那方子虽然暂时有安神之效,可若长期服用,会让人痴傻,且再不能痊愈。”方老爷子眉头一紧,“二娘吃了多久了?”方郎中说,“我算过,至少也有六七十副药了。”

二娘疯癫,起初只是因为伤心而乱了心智,只要安心静养,人就能好起来的。到底是谁不愿让她病愈,难道是卖油郎吗?方郎中似乎猜到了玉老爷子的心思,他说,“我也试探着问过卖油郎,他说这方子是别人给的,二娘吃了也安静。况且他家境贫寒,定然不会因为起了外心,才对发妻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玉老爷子说,“那我们就要查查,这方子到底是谁给他的了。”

劳碌一天,却一无所获。卖油郎挑着担子回家,天已经黑了,二娘还抱着一个小枕头,痴痴傻傻的坐在院子里,嘟嘟囔囔的道,“乖妞妞,好妞妞,娘哄你睡觉!”

第三十二章 贫贱夫妻(二)

卖油郎心中是又疼又气,他心疼的是二娘疯疯傻傻,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气的是自己没本事,每日早出晚归,都不能让她吃饱穿暖。卖油郎放下扁担,连忙去哄她,“二娘乖,咱们进屋去,外面太冷了,妞妞会生病的!”

“对对,外面冷,妞妞,娘抱你进屋!”二娘看都不看卖油郎一眼,抱着枕头走了进去。屋中灶冷锅凉,米面剩的不多了,他叹口气,将灶火点燃,锅里的水滚了,下了一小把米进去,就是他和二娘的晚饭了。

对着灶中的熊熊火苗,卖油郎眼中几乎瞪出血来。他恨那个人,更恨自己。当年女儿被吴亮欺辱,自尽身亡,二娘愤恨之下去找吴家理论,不想吴亮躲进了李府。

那年大雪,卖油郎身染风寒,饭都吃不饱,何谈去看郎中。李成河偶然间遇到他,随手给了十两银子,还叮嘱他好好养病,若还有难处,随时可以去找他。

因为这十两银子,卖油郎活了下来,二娘和孩子们也活了下来。那人来找卖油郎时,告诉他李成河正为这事烦心,又拿出金银珠宝来,说是补偿他和二娘。卖油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那些金银他一样都没留下,告诉那人自己会劝着二娘,不要再去李府闹了。那人就留下一张方子,说是给二娘安神的。可吃了一段时日之后,他发现那药有问题。

起初二娘服药之后的确安静了不少,卖油郎也能出去做买卖。半个月之后,他就发现二娘整天都痴痴呆呆的,连话也不说了。给她水她就喝,给她饭她就吃。这时候卖油郎才发觉,问题就出在了那张药方子上。

他去找那人,许久也没找到,卖油郎心中懊恼,只好把那药停了,可是那个聪明伶俐的二娘却回不来了。每每见到二娘痴痴傻傻的样子,他就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更恨李成河为了小舅子暗害自己和二娘。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卖油郎站起身去开门,赫然发现门外站着的,正是当年给自己药方的那个人!他一把薅住那人的衣领,将他扯了进来,大骂道,“你还敢来,我要杀了你为二娘出气!”

那人不慌不忙,抬起一只手挡在自己和卖油郎之间,他手里捏着一个小药瓶说,“我今天就是来送药的,吃了这个,二娘就会好起来的。”

卖油郎一迟疑,那人已经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整理了一下长袍说,“当年我一心为你,不愿让你夹在李老爷和二娘之间为难。不料那药下的重了些,我也是心中愧疚啊!”他把虚情假意说成了真心实意,卖油郎信实,一听对二娘有好处,对那人的戒心顿时少了许多。不过这一次,他要先试药。

“把药拿来!”他伸手抢过那瓶药,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的小丸子丢尽嘴里。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他并没有别的感觉,反而觉得精神更好了。他问,“这药真的有用?”那人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你不是已经吃过了吗,不如也给二娘吃一颗,我想效果会更明显。”

卖油郎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心疼二娘,拿了一颗喂进她的口中。锅里的米粥已经煮好了,卖油郎去盛了一小碗,又切了几片咸菜,准备喂二娘吃饭。

他撩开门帘叫了声“二娘”,二娘背对着他,坐在炕上,送药的人已经不见了。卖油郎心里忽然一凉,此刻的二娘僵直的坐着,不动也没声音。他走过去在二娘背上轻轻的拍了一下,人却往旁边一歪,倒了!

“咣当”一声,卖油郎手中的粥碗掉在地上摔个粉碎,二娘的口鼻中都有黑血流出来,人已经没了气息。卖油郎想要放声大哭,却没有眼泪,更哭不出声。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阵说话声,是玉老爷子带着方郎中和宜春来了。

一进屋,他们就看到倒在炕上的二娘,方郎中连忙去探她的鼻息和脉搏,确定后冲玉老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宜春冲过去推了卖油郎一把,大声喝问,“二娘虽然疯傻,可也是你的发妻,你怎么能下的了手杀了她!”

卖油郎缓缓转身,嘴唇送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来。方郎中注意到炕沿上放着的药瓶,拿起来倒出一粒闻了闻,脸色立时大变。玉老爷子问,“方郎中,那可是毒药?”方郎中正色说,“这药的确是好药,可是二娘之前吃的那个方子里,有一位药和这药相冲,二者合一,便是剧毒无比!”

“我,我也吃过这个药,可是我,我没事。”卖油郎浑身发颤,方郎中扶着他在一旁坐下。玉老爷子对宜春说,“给他倒杯水吧,可怜呐,他也吓坏了。”

宜春知道自己莽撞了,连忙出去烧水,倒了一碗滚烫的给卖油郎。卖油郎哆嗦了一会儿,这才勉强打起精神说,“刚才,那人又来送药。我本来也是有疑心的,所以才自己试过之后,才给二娘吃了。没想到,没想到……”

方郎中眉头一皱,“你说的这个送药人,是不是和之前给你那个药方的,是一个人?”卖油郎点点头,没有说话。宜春道,“这个败类,害了二娘一次不够,又来第二次!卖油郎,你可记得他的长相,或许我能帮你画下来!”

那张脸,就算化成灰卖油郎也记得。在他的描述下,宜春不断修改着,最后,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出现在了画纸上。此人一张方脸,两道眉毛稀疏且在右边缺了一块儿。而下巴上的那颗黑痣,非常好认。

玉老爷子端详了许久,都没想起在哪儿见过这个人。方郎中说,“不必看了,我能确定此人不住在镇上。”玉老爷子冷哼一声说,“害人的自然要选一张生面孔,不然一眼就被认出来,岂不是要坏事?”宜春问卖油郎,“此人眼生,你为什么会信他呢?”卖油郎擦了擦眼角说,“当时,他是带着李老爷的钱袋来的。我认得那个钱袋,的确是李老爷的,所以,所以我才轻信了!”

第三十三章 画像通缉

“玉老爷子,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李成河的事儿?”方郎中发出这样的疑问,玉老爷子却摇了摇头,“我了解成河,他是个敦厚老实的人,就算家财万贯,也从没起过害人之心。况且,若真是他让人拿着自己的钱袋来找卖油郎,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过,这件事恐怕还要着落在他身上!”

“您的意思是,做这件事的人,不仅仅是要害二娘,更要把这个黑锅推给李成河?”宜春明白了玉老爷子的意思,不由得浑身打个冷颤。冥冥中似乎正有一只黑手在推动着一环一扣,把所有人都拉进巨大的漩涡当中。

“明天一早,你就请成河过来,就说我有事问他。”玉老爷子站起身,把身上带着的钱袋接下来,悄悄放在炕沿上,对方郎中微微点头说,“二娘新丧,他恐怕也没心思料理后事,就请方郎中多费心吧,我先回去了。”

宜春扶着玉老爷子出了们,卖油郎冲着他们的背影缓缓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次日清晨,宜春请了李成河到玉府一叙。一进门,李成河就发现玉老爷子脸色不佳,小心谨慎的斜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低声问,“玉老爷子,您找我?”玉老爷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沉声问,“成河,一条人命和你扯上了关系,我该不该问?”李成河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玉老爷子,您该问!可是,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您……”

“你坐,坐!”玉老爷子叹口气说,“当年吴亮害了卖油郎家的大妞儿,这事儿你知道吗?”提起这件事,李成河的脸就黑成了碳,“那个混蛋,要不是吴氏护着,我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玉老爷子说,“可是有人打着你的旗号,给卖油郎送方子送银子,说是你的意思。你对卖油郎有恩,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媳妇儿再闹。你知道吗,昨天那人又去了,二娘吃了他送的药,七窍流血而死!”

“什么!”李成河一惊,身子一歪,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慌的要对玉老爷子解释,玉老爷子已经摆摆手制止他,安慰他说,“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我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是不是有人恨上了你,才会出了这么个损招。”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李成河的脑海中,除了吴氏,他真想不出谁会恨自己到会拿一条人命来栽赃。可二娘发疯时,吴氏还在府里,她真会那么做吗?

见他犹豫,玉老爷子说,“我知道你有顾虑,眼下卖油郎那边儿我已经压下去了,方郎中也照应着。但二娘一条命不能没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查问到底。”

李成河思虑再三,将藏在心里的那个秘密告诉了玉老爷子,“我已经给了吴氏放妻书,她也离开李府,不知去向。我想,这件事会不会和她有关系?毕竟吴亮是她的亲侄子,若说她为了护住吴亮,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来,也不稀奇。”

“除了吴德理,吴氏还有其他的亲戚吗?”玉老爷子疑心,一个妇道人家离了夫家,又没娘家可回,能去哪儿呢?李成河摇摇头,“我和她夫妻多年,没听说过还有其他亲戚,不过……”他脸上一红,玉老爷子知道,李成河此刻想起的,是那个和吴氏通奸有染的男人。

“行啦,既然你和吴氏已经没了夫妻之名,过去的也该让它过去了。”玉老爷子安抚他说,“当年续娶吴氏,也是仓促之下的决定。我会为你留心着好人家的闺女,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说着,玉老爷子拿出宜春画的那副画像给李成河看,“此人就是按照卖油郎的描述,画出的送药人。”

李成河端详了片刻,“我没有见过此人,会不会是外来的?”玉老爷子说,“无论如何,我觉得把这画像张贴出去,让大家一起找,或许会有线索。”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此人的画像就贴满了整个镇子。人们看到后窃窃私语,以为是来了盗贼。被快嘴的和碧一解释,大家才明白,这个人就是害了二娘的恶贼!

二娘的死讯是从正午后悄悄传开的,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人们既怜悯又同情。所以他们自发的将画像揭下来随身携带,一旦遇到这个人,一定会把他押到二娘的坟前赔罪!

此时此刻,燕合宜和仲华池经历了一场恶战后,浑身酸软的背靠背坐在一处。仲华池心惊胆颤的说,“刚才那些到底都是什么,我自称江湖百晓生,可是对这些机关阵法却一无所知。燕合宜,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一定不能说出去,不然我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燕合宜将随身带的干粮拿出来啃了几口,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被消耗过半了。昨晚他们从白塔出来之后,刚止住身上被虫子叮咬的痛痒,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发生了变化,各种暗器机关接踵而至,他和仲华池几乎是拼上了性命,才得以逃脱。天亮之后,那些机关就停止了运转,这才让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

“喂,已经是第二天了,我们要不要回去?”对于这个地方,仲华池已经没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小庆幸,只想马上逃走。忽然,他们身后的房子里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儿的抽泣声,仲华池一把抱住燕合宜,瑟瑟发抖的说,“不是说,鬼只有晚上才出来的吗?”

“呜呜,呜呜呜……”那个声音还在继续,燕合宜不顾仲华池的阻止,推门走了进去。在屋子的角落里蹲着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背对着门口,看不清她的长相。

“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儿,你爹娘呢?”燕合宜尽量把语气放的柔和一些,小女孩儿猛的转头,一张小脸儿上还有泪痕,她见到门口有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转身就跑。仲华池追进来的时候,竟然看到她跑进一面墙壁后,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 祸从口出

“她,她,她不见了!”仲华池目瞪口呆,指着那个小女孩儿消失的方向,瑟瑟发抖。燕合宜冲他“嘘”了一声,紧跟着走到那面墙壁前,仔细察看。

墙体陈旧,已经发黄了,大块的墙皮剥落,有些还勉强挂在墙面上。从前高宣字画的地方还留着深深浅浅的印记,好半天,燕合宜才找到了几条非常细小的缝隙。

他指着那些缝隙对仲华池小声说,“你看,这里就应该是密道的入口,刚才那个小女孩儿不是什么白天出没的鬼魂,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仲华池伸出手指,要在墙壁上敲敲打打。燕合宜拉住他的手说,“别轻举妄动,我想除了那个孩子,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回头看,房间里空空如也,除了摆放家具的印记,什么也没有,更别谈什么机关销器了。仲华池沿着四个屋角转了一圈儿,猛然间发现地面上有一个地方微微凸起,仿佛是建造时没有铺平整一样。他玩儿心大起,轻轻跳起来,一脚踩了上去!

“咯噔”一声,燕合宜机警的转身,就见一扇门沿着他刚才在墙壁上发现的缝隙缓缓打开,仲华池一阵欣喜,“嘿,还真的有暗道!”燕合宜说,“走,咱们下去看看!”

漆黑无比的密道中并没有腐败发霉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丝清新的风从更深处传来。两人尽量放轻脚步,不想吓坏藏在里面的人。

走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空间变得宽敞许多,能容下四五个成年人并排行走,而且有了人活动过的痕迹。两壁变得平整,一些残缺的水桶,铁锹胡乱放在地上,再往前走,甚至可以看到挂在墙上的大蒜辣椒,还有晾晒的小孩儿衣物。

“我的天,这是地下城啊,还有人生活在这种地方,真是奇哉怪也!”仲华池曾经在一册孤本上看到过,黄帝蚩尤大战后,蚩尤的族人躲入地下,生活了很多年。没想到这样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让他大开眼界。

不远处已经可以听到说笑声,燕合宜停下脚步,嘱咐仲华池说,“一会儿无论见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少说话!”仲华池拼命的点头,能让他看上一眼天下奇景,不说话算的上什么呢?

果然,两位身穿青黑色棉衣的女人正在交头接耳,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嗤笑。燕合宜咳嗽一声,走上去深施一礼,“两位大姐,打扰了!”

见有生人出现,女人们被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捂住了嘴,一定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喊声。鹅蛋脸的女人哆哆嗦嗦的问,“你,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燕合宜说,“我们就是镇上人,误入贵宝地。”鹅蛋脸的女人冲另一个女人使个眼色,那女人悄悄走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了二三十个青年来,各个手中都握着棍棒钢叉,如临大敌!

“来者不善呐,千万小心!”仲华池把手探进怀里,昨晚那些暗器没伤到他,还被他收集了起来,恐怕一会儿就要派上用场了。当前一个红脸的汉子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立刻大喝一声说,“别动,你想做什么?”有人试探着朝他们靠近,一副警惕的样子。燕合宜赶紧抱拳拱手,“诸位别慌,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哼,外面的人都不是好东西!”红脸汉子满脸的厌恶,听他的意思,仿佛对外面的人很有敌意。他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罢了!”

仲华池非但不恼,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兄弟,你连我们的名和姓都还不知道,怎么就认定我们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了?我们呐,是听到一个小女孩儿哭,然后就见到她跑了进来,所以跟来看看而已。”

人群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怯怯的说,“刚才小红跑了出去,大概,大概是被他们看见了。”红脸汉子的眉头松了松,正要说话,他身后一个矮胖男人小声说,“就算他们是无意闯进来的,可是咱们已经暴露了,他们若出去乱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可就没有了!”

“那,那就让他们留下来?”红脸汉子心有不忍,矮胖男人却咬着后槽牙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这两个人,绝对不能留!”

随着他的说话声,那些手持棍棒的青年人蠢蠢欲动,大有把他们消灭于棍棒之下的势头。燕合宜大声说,“别冲动,我知道,你们都是不得已才藏在这里的,白塔里的那个怪人我们见过,想必你们都是此间主人的后代吧?”他是大胆猜测,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领头的红脸汉子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燕合宜暗暗的长出一口气,恢复了平日的气定神闲说,“我自然有办法知道,你们有你们的不得,我们也有我们的无奈。我燕合宜对天发誓,如果将此处的所见所闻透漏只言片语,让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翻身!”

如此毒誓,万不得已不会说出口。红脸汉子半信半疑的问燕合宜,“你真的不是来抓我们的?”仲华池急赤白脸的说,“我们就是担心那个小女孩儿,怕她一个人出事才跟来的,谁认识你们是谁啊,你们又不是家里有宝藏!”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除了燕合宜,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气氛又变得紧张了起来。矮胖男人冷笑一声说,“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没安什么好心。李唐,话我撂这儿了,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仲华池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轻轻来了一下,嘟嘟囔囔的说,“让我少说话少说话,我偏不听,这下要惹祸了!”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不过是打个比方开个玩笑,他们却如此紧张,难道他们真的是为了什么宝藏不得已才躲到这里的吗?他看了一眼燕合宜,他也是满脸的疑惑。

第三十五章 宝藏传说

“看来你们是真的知道了!”红脸汉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冲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挥挥手,他们就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仲华池早有准备,两只手夹住数十枚暗器,只要他们一动手,就会漫天花雨是的飞出去,打在对方并不致命的部位上。燕合宜悔恨不已,一旦发生冲突,双方都会有所损伤,更会结下仇怨。想到这儿,他大喝一声“住手!”,冲红脸汉子说,“我们并不知道你们的任何秘密,如果你不放心,大可把我留下来,放我的朋友出去,就算为了我,他也不会乱说的!”

“合宜,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仲华池真的急了,几枚三角镖出手,深深钉进地面当中,最前面的人慌乱起来,往后退时踩到了后面人的脚,叫骂声不绝于耳,立刻现出一个缺口来。

燕合宜知道一时半会儿和他们说不清楚,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所以看准时机冲仲华池使个眼色,虚晃一枪从那个缺口冲了出去,按照原路返回。

反应过来的红脸汉子恼羞成怒,举着钢叉紧追不舍。他的脚力极好,几次差点儿追上仲华池,都被他用暗器化解了。当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从那面墙壁中逃出去的时候,身后的追兵总算停止了对他们的追捕,咒骂几句后将入口封闭。

本来按照计划,他们于明日正午离开镇东,可是此刻情况有变,燕合宜觉得这里不仅危机四伏,而且还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一定要回去和与老爷子商议,于是他和仲华池找准道路,离开了这里。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蒙面女松了口气说,“他们总算走了!”那个怪人仅剩的一只眼睛里全是忌惮和怨毒,“这次算他们走运,也是那些人没用,连个孩子都看不好,险些坏了小主子的大事!”蒙面女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四叔,近些年你的脾气一天不如一天了,越来越暴躁。他们可是你我仅剩的族人了,走吧,陪我去看看小红!”

从一条藏在地板下的暗道进入,蒙面女走进了那座藏在地下的小镇。刚才有陌生人闯入的事情让这里的人心惊胆战,见她来来,纷纷围上来说,“小主子,是我们没用,让那两个人跑掉了,他们不会真的把咱们的秘密说出去吧?”

蒙面女摇摇头,安慰他们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随口乱说,就是在诈你们。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知道的人也几乎都离世了。咱们死守在这里,不过是守着对祖先的承诺,守护这个秘密罢了,至于是否有那个宝藏,我也并不清楚。”

说道这儿,她犹豫了一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喃喃的说了一句,“或许只有他,才能帮我解开这个疑惑。”

燕合宜和仲华池离开镇东的时候,有不少好事的人等在小桥的那一边。见他们两个不但出来了,比进去时还更容光焕发,不由得都是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还是你高,出来前找了水梳洗了一下,效果的确不错!”仲华池强忍着得意,假装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冲那些人挥着手,嘴唇微动着说,“你瞧你瞧,那边的两个姑娘正一脸红晕的看着我,不会是把我当成盖世英雄了吧?”

“别臭美了,你的想办法摆脱这些人,我要尽快见到与老爷子!”燕合宜发现,那些人正超自己这边涌来,立刻就把仲华池推了出去。这时候仲华池才发现,那些姑娘对自己不止是倾慕,还有疯狂,他马上被包围了起来,姑娘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简直让他的耳朵无法忍受。等他反应过来回头去找时,燕合宜已经不见了踪影。

穿过大街小巷,燕合宜在玉老爷子家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宜春。他正对着一只小鸟的尸体唉声叹气不住的摇头,将它好好掩埋之后,才发现燕合宜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你回来了?”这声问候,仿佛只是燕合宜出去转了转就回来,宜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安静而美好。燕合宜觉得自己耳根发热,不敢看他,“那个,玉老爷子在吗?”

宜春说,“在,玉老爷子和碧姑娘在研究一道菜色,两人已经在厨房里鼓捣半天里。”燕合宜答应一声,径直去里玉老爷子的小厨房,果然看到他跟和碧都在。

一股说酸不酸说甜不甜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小厨房里,显然他们还没有成功。见到燕合宜回来,玉老爷子在围裙上擦擦手说,“小子,回来了,要不要尝尝我们做的蟹酿橙?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这么肥的蟹,着实费了我一番力气呢!”

看着用橙肉炒过的蟹粉,燕合宜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他连忙摆摆手说,“我不饿,玉老爷子,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您商量。”见他一副急切的样子,玉老爷子丢下和碧走了出来,问道,“什么事,说吧。”

“玉老爷子,你可听说过宝藏?”燕合宜开门见山,玉老爷子却笑了,“你是说永昌茶楼老板自己编的那个传说?我告诉你,那都是他为了招揽生意才故意那么说的,什么宝藏,什么祖上,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不,我说的是镇东的宝藏!”关于那个永昌茶楼的传闻,燕合宜并没有放在心上,玉老爷子眉头一皱说,“你是说,镇东也藏了宝藏?”燕合宜说,“我和华池发现,镇东其实住了许多人,他们深藏地下,和一个宝藏有关。”

玉老爷子大为惊讶,他说,“我在这镇上住了几十年,从没听说过真的有什么宝藏,这件事,你能确定吗?”

“这……”燕合宜是有一丝犹豫的,他只是凭借那个叫李唐的红脸汉子的几个反应揣测他们在守护的和宝藏有关,但更确切的证据,他还是没有的。这时候,玉老爷子忽然说,“或许,我是听说过这件事的,只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第三十六章 陈年旧事(一)

那是玉老爷子还年轻的时候,当年他也算的上一等一的人物,保媒拉纤的几乎把门坎儿踏破,玉老爷子却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那些想把女儿妹子嫁给他的人,也只能摇头叹息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命了。

某一天的清晨,玉老爷子打开院门,发现门外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她身形瘦弱,面貌憔悴,只有微弱的呼吸还能证明她是个活人。玉老爷子将她抱了进来,喂了一小碗加了红糖的小米粥之后,姑娘醒了过来。

她自称自己姓汤,叫小倩,并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婉转的告诉玉老爷子,愿意以身相许。可是玉老爷子觉得,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如果答应了汤小倩,岂不是趁人之危了?

自从这天开始,汤小倩就在玉老爷子家住下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是山贼的内应,所以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山贼摸清了镇上的情况后,大举来犯。

对于玉老爷子的悉心照顾,汤小倩是真心感激的。所以在山贼到来之前,她把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玉老爷子是又羞又愧,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善心竟然引狼入室,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镇上的百姓。于是他提出,自己愿意倾尽家产,以保镇上人无虞。

于是就有了那样一幕,山贼们没有伤害镇上的任何一个人,一股脑去了玉老爷子家。山贼的头领叫汤景中,是汤小倩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一进门,汤小倩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他,自己爱上了玉老爷子,不许他伤害玉老爷子分毫!

汤景中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更是为她的终身大事头疼不已。求亲的年轻人不少,有模样俊的,有家财丰厚的,也有一些秀才、才子,可是妹妹却一个都没看上。如今她既然自己提出来有了心上人,汤景中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玉老爷子却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汤景中勃然大怒,一柄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玉老爷子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义正辞严的对他说,“我对唐姑娘只有怜惜之情,若真是口不对心的答应了,以后也不会真心对她,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汤景中虽然是个粗人,但这个道理,还是能明白的。尽管那些手下叫嚣着让他杀了玉老爷子,汤景中还是松了手,拍拍玉老爷子的肩膀说,“能尊重女人,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当夜,玉老爷子大摆筵席,招待了汤景中和他的手下。酒过三循菜过五味,玉老爷子问起,汤景中为什会到镇子上来。汤景中喝的脸红脖子粗,可一听他这么问,酒顿时就醒了大半,脸也由红转白了。

“若是为难,不必告诉我,我也是随口一问而已。”玉老爷子看出他的为难,连忙说。汤景中是个直肠子,在他认定的朋友面前,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于是他将手下屏退,桌上只留他们兄妹二人和玉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说,“其实我们是为宝藏而来的!”

“宝藏”二字被他说的重之又重,玉老爷子险些笑了出来。镇子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虽说大家可以自给自足,但日子却并不富裕,如果这里真有宝藏的话,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汤景中看出他的心思,心里着急,语气也重了起来,“玉老弟,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不能不信我!”玉老爷子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对他说,“我当然信你,只是这宝藏从和说起呢?”汤景中的手往东边一指,神神秘秘的说,“宝藏就藏在那边!”

当时已然有镇东闹鬼的传闻传出,更有人说镇子中间的那条河是钟馗用判官笔划出来的,一面为阳,一面为阴。阳面自然是活人居住,而阴的那一面,则是活人禁地。玉老爷子皱眉问,“汤兄,你不是听信了什么流言蜚语吧?”

汤景中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干脆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来铺在桌上,举着烛台指指点点的说,“玉老弟,你来看这个,这就是我花了老鼻子力气弄到的藏宝图啊!”

借着烛火,玉老爷子看到,在那张羊皮上非常潦草的画着一些山峦起伏和河流经过,如果这张藏宝图不是假的,就是这张图的主人因为一些紧急情况,在绘制这张图的时候十分仓促。可是玉老爷子怎么看,也不觉得图上画的就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小镇。

汤景中指着图上一排非常不起眼的小字说,“你看这里,上面写的是,永昌茶楼!我已经派人四处打听过了,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个镇子上有永昌茶楼,而且已经开了许多年了。”

原来他竟然是用这个作为辨别藏宝地点的依据,玉老爷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汤小倩悄声说,“除了这一点之外,我们也打听到了另外一件事,永昌茶楼的老掌柜曾经对外宣称自己祖上知道一处宝藏的所在。”

“他只是说大话招揽客人而已,镇上的人整日无所事事,接长不短的就喜欢到永昌茶楼听他们讲宝藏的事儿。老的不行了,小的接着说,真是乐此不疲。”玉老爷子说起永昌茶楼的父子俩,也是无奈。汤景中一拳砸在桌子上,盘盘碗碗的撞在一起,乒乓乱响。

“大哥,你先别着急,听他慢慢说!”汤小倩生怕哥哥对自己的情郎动手,连忙挡在了两人之间。汤景中无力的挥挥手说,“没事儿,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只是已经来了这一趟,空手而归我是不甘心的,所以那个地方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

“不可!”玉老爷子大惊失色,张开双臂做出随时要拦住他的样子说,“不是我危言耸听,从前也有胆大的人进去过,出来时都没了气息。鬼神之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他们的死和镇东的古怪是有关系的,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你去冒险!”

汤景中对他的仗义执言大为感动,当时就把两人的酒杯斟满,举起来对玉老爷子说,“谢过玉老弟了,我听你的,喝了这杯酒,我们就回去!”

第三十七章 陈年旧事(二)

在汤景中兄妹二人举杯时,玉老爷子眼中不经意的闪过一丝羞愧,他不能陪兄妹二人去镇东,更不能让他们祸害镇上的百姓,也只能对他们有愧了。可是他没看到,汤景中斟酒时多了一个小动作,藏在指甲里的白色粉末弹在玉老爷子的酒杯中,酒一下肚,不出一时三刻,玉老爷子就眼前发黑身子发软,人一歪倒在了桌上,人事不知。

“哥,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他可是真心待咱们的!”汤小倩于心不忍,将自己披着的大氅脱下来盖在玉老爷子身上。汤景中咬咬牙说,“妹子,我知道你疼他,可是你也该疼疼哥哥我。咱们下山一趟不容易,人吃马嚼也是笔大开销。更重要的是,咱们若空着手回去,下面的兄弟们该怎么看我,我这个当家的脸该往哪儿搁?”

汤小倩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些年来,外人一听到汤景中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更觉得他是头等的人物,风光无限。可只有汤小倩知道,自己大哥这些年过的心惊胆颤,既怕官兵围剿,又担心被其他的山贼盗匪惦记,更要制衡手下的这帮兄弟,连睡个安稳觉都难。如果自己因为一个男人让大哥为难的话,也不配做他的亲妹子了!

当下,汤景中和汤小倩走到院中,并嘱咐玉家的下人不要进去打扰,带着人马直奔镇东。此时已过三更,将交子时,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

汤景中不是没听说过这里闹鬼的传闻,只是他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向来不信鬼神之事,所以胆子也比别人大三分。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镇东,汤景中在马上挥挥手,才想发号施令,就发现身侧的汤小倩一脸惊恐的看向自己。

“妹子,怎么了?”汤景中以为姑娘家害怕,正想安慰她几句,就觉得自己身后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他连忙回头去看,那十几名兄弟和马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儿,人呢!”汤景中目瞪口呆,汤小倩瑟瑟发抖,“哥,他们不,不会是被鬼捉,捉去了吧?”汤景中又惧又怕,“别胡说,走,咱们去前面看看!”汤小倩想拦他,汤景中已经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出去十来米了。她一咬银牙,强忍着恐惧跟了上去。

所有的街道都静悄悄的,汤景中凭着手中火把发出的光亮,仔细观察自己的周围。腐朽的门窗和掉下的牌匾表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随处可见的杂草和蜘蛛网更是凭空添了几分诡异。

“有人吗?别在我汤景中面前装神弄鬼,我数三个数,把我的兄弟交出来,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他连喊了三五遍,都没有人回应,倒是让汤小倩更害怕了。

“哥,不如咱们先回玉家,和他商量个计策再来!”此刻她浑身发抖,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只想回到他身边去。汤景中把眼睛一瞪道,“妹子,把你哥当什么人了?今天就算是死在这儿,也不能让别人看我的笑话!”

汤小倩越是劝,汤景中就越往前去。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已经来到镇东的中心了。忽然间,一座房舍中亮起了灯光,兄妹两个人一惊一喜。

惊的是汤小倩,她隐约觉得这里暗藏杀机,今夜到这儿来是个错误。喜的是汤景中,兄弟们失踪,他一直认为是有人动了手脚,现在有灯火出现,恐怕自己担心的事情有了着落了。

几声鞭响,两人来到了门前,下马,敲门,里面却没有人应门。汤景中是个急脾气,他抬脚把门踹开,大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门面,角落里零零散散的对着一些桌椅,满是灰尘。只有正当中的一张桌子擦的干干净净,上面还摆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和几只茶杯。汤景中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着走过去坐下,抓起茶壶倒了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大笑道,“妹子,有人请咱们喝茶!”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汤景中不疑茶里有什么,既然已经到了人家的地盘,已经是俎上鱼肉,一杯茶而已,大不了肠穿肚烂,把一条命交代在这儿罢了。

汤小倩站在大哥身后,警惕的把手按在短剑的柄上。一阵死一般的宁静后,忽然多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来者是客,难为你敢喝这杯茶。我敬你是条汉子,你的兄弟现在小桥边,带行他们速速离去吧!”

说话的似乎是个老妪,汤景中起身抱拳拱手,“多谢老人家的美意,只是我们兄弟进来手头有些短,不得已打扰您老人家的清静。听说这里藏着宝藏,您就行个方便吧!”

“宝藏?”老妪似乎在思考,沉默了好半天后说,“那都是误传而已,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宝藏,我何至于寄身于此?”她越是这么说,汤景中就越觉得这里有宝藏,毕竟有钱人都不会站在大街上,大喊“我是有钱人!”

“老人家,”汤景中放下手里的茶杯,大声说,“就不劳您的大驾了,我这就去接上兄弟们,自己去找,谢谢您的茶!”他转身要走,腹中忽然一阵剧痛,堂堂七尺男儿也忍不住弯下了腰。

“哥,你怎么了?”汤小倩一把扶住他,汤景中脸色煞白,大滴大滴的冷汗滚了下来,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老妪的声音再次响起,“姑娘,带着你的兄长回去吧,不要再来这里了,否则下次,我不会留情面了!”

茶水中不是穿肠的毒药,只是让汤景中吃点儿苦头罢了。可他偏是个倔脾气,别人不让办的事情,他偏要办成。当下,汤景中咬紧牙关,直起腰来颤声说,“老太婆,你别得意,今天我就是把这儿闹个翻天覆地,也要把宝藏找到!小倩,扶着我去找兄弟们,再杀他个回马枪!”

汤小倩眼含着泪点点头,扶着大哥往外走。可是没走三五步,汤景中就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八章 绝世玉蝉

汤小倩真想跟着大哥一起软下去,可强大的意志却在这时候撑着她的身体,反而比平时站的更直了。她先扶着汤景中靠着墙坐下,然后擦去他额头上的冷汗,打定主意后冲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说,“这位前辈,大哥鲁莽,有得罪之处,晚辈在这儿向您赔罪了!我们兄妹知错,这就离去,只是晚辈斗胆请前辈赐药,解我兄长痛苦,就算要用我的性命去换,晚辈也甘之如饴!”

“小倩!”汤景中喊出这两个字,腹中的疼痛就耗尽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汤小倩咬着牙双膝跪倒,大声到,“还请前辈赐药!”

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是汤小倩赌上的所有尊严。老妪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儿上,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是你要保证,你的兄长服下解药后,会按照你说的,带着他的兄弟们离开这里,并且再不来犯。若是他出尔反尔,哼哼!”

最后的两声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汤小倩是个聪明的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深知自己的大哥一旦服下解药,就会把这里砸个稀巴烂,将那个害了他的人揪出来。

她的迟疑显然已经落在了对方的眼中,老妪冷声道,“看来你们兄妹是做不到了,那就请你们速速离去吧!”自己的亲妹子还跪在地上,汤景中几乎把牙咬碎,也没能站起来。他恨啊,他气啊,他真想把那个在茶里下毒的人揪出来,先把他扒皮抽筋,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解了心头气。

而汤小倩则一心想要救大哥,她往前跪爬两步,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放在耳边,“我汤小倩在此起誓,若兄长服下解药后违背誓言,让我不得好死,死后无法投胎转世,化作孤魂野鬼,游荡世间!”

一个“不”字卡在汤景中的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一声脆响,有东西落在了汤小倩面前,她一愣,继而紧紧的把那个东西抓在手里,爬到汤景中面前,掰开他的嘴,将手里牢牢握着的药丸塞了进去。

那药丸碰到汤景中口中的唾液,立刻就化了,顺着喉咙急不可耐的流进了肚腹当中。那种让人要生不能要死不得的痛楚顿时减轻了许多,再过一刻,痛感完全消失,他虽然被腹痛折腾的耗尽了太多体力,但此刻不用人扶也能勉强站起来了。

汤景中眼睛红红的看着汤小倩,他这个做哥哥的竟然要妹子护着自己,并且刚才起的毒誓不仅仅是给对方听的,更是加在自己头上的一顶金箍。汤小倩见解药起了作用,连忙拉住他说,“哥,咱们走吧,兄弟们还在等你呢!”

“好,我们走!”走出门口时,汤景中心有不甘的回头望了一眼,一个念头已经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玉老爷子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喝了汤景中给自己倒的那杯酒就不醒人事了。后来还是守在门口的下人听里面久久没有动静,担心那些山贼对主人下了毒手,才大着胆子进去看。

“我被叫醒后不久,汤景中和汤小倩就回来了。”玉老爷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扭过头去擦了一下眼角,“当时汤小倩就已经不行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只看了我一眼,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撒手人寰了。”

燕合宜知道,以汤景中的性子,一定是找到那些兄弟后杀了个回马枪,变故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玉老爷子说,“我也追问过汤景中,但他怎么都不肯把事情告诉我,只说对不起小倩,也对不住我。哦,对了,当时他还交给我一样东西。小秋,小秋!”

守在门外的小秋应声进来,玉老爷子吩咐道,“去我书房靠北墙的架子上,把那个黄花梨的盒子取来,小心些,别失手砸了!”小秋答应一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小心翼翼的捧了只盒子进来。

玉老爷子取出贴身收着的钥匙,亲自把盒子打开。燕合宜起身去看,只见黑色的金丝绒上放着一枚玉蝉。尽管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但玉蝉上带着的死人气息还是让燕合宜一愣。他说,“玉老爷子,这东西是墓中所出,难道这汤景中除了做山贼,还做了摸金校尉?”

“你高看他了,”玉老爷子摇摇头说,“这是他从镇东带出来的,或者说是抢来的。如果说有什么东西和宝藏有关,或许只有这件玉蝉了!”

燕合宜掏出帕子垫在手上,将那块儿玉蝉拿起来,对着光亮的地方仔细观看。那玉蝉质地细腻滋润,触手温润,洁白无瑕。在感叹这块玉的珍贵时,燕合宜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玉蝉小巧,可在它的中间似乎包含着一些杂质。燕合宜立刻问,“玉老爷子,这玉有瑕疵?”玉老爷子抿嘴笑道,“你仔细看,那可不是什么瑕疵!”

为了让他看的更清楚,玉老爷子让小秋点了一盏灯来照着。烛火从玉蝉的另一边照过来,燕合宜陡然发现,这玉蝉里藏着的,竟然是一只体形更小的蝉!

“这,这,这!”燕合宜一连说了三个“这”,惊讶的嘴巴的都合不拢了。玉老爷子说,“鬼斧神工啊,我把这只玉蝉藏了几十年,尝尝拿出来看,也没看透里面的小蝉是天然存在的,还是用什么精巧技法弄上去的。如今你提起宝藏一事,我想,如果这玉蝉和那宝藏有关,可想而知,里面的东西是怎样的价值连城。”

燕合宜将玉蝉放回盒中,对玉老爷子说,“汤景中带回来了玉蝉,一定是想告诉您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可曾再见过他?”玉老爷子长叹一声说,“十多年前他就没了,听说是郁郁而终。”

唯一的知情人也不在了,燕合宜不死心的问,“那他有没有儿孙?”玉老爷子道,“他和我一样,孤老头子一个,哪儿来的儿孙。听说他死之后,手下的那些人也树倒猢狲散,不知去向了!”

第三十九章 故人之子

这本是世间最平常的事,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燕合宜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悲凉来。这时小秋站在门外满脸笑容的说,“老爷子,仲公子回来了!”

“哦?”玉老爷子看了一眼燕合宜,“你们怎么不是一块儿回来?”燕合宜笑道,“他脚步慢,当然落在后面了!”话音未落,仲华池已经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手指着燕合宜,话却没说一句。

燕合宜注意到,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此人面色苍白,似乎常年不见阳光,身段修长,面庞修长,就连胳膊手指也是修长的。他正在疑惑,就听小秋冲那人说道,“公子里面请!”

原来是玉老爷子的客人,燕合宜冲那人点点头,和仲华池挨着坐下,说了几句两人分开后的事。玉老爷子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看下面坐着的三个人,欲言又止。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仲华池唠唠叨叨的终于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忽然一回头看见了那个用“修长”二字可以形容的男人来。他疑惑的问,“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小秋一愣,指着那人道,“仲公子,他不是您的朋友吗?”仲华池大惊,“哎呦呵,我可不认识这个人啊,他怎么进来的?”

玉老爷子看向小秋,小秋一脸委屈的说,“刚才仲公子进门时,这人就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进来,我还以为是仲公子的朋友,就没多问。”燕合宜说,“玉老爷子,您也不认识他吗?”

“当然不认识!”玉老爷子一指那人,“你到底是什么人,跟着仲小子进来,是有什么事儿吗?”那人起身,冲玉老爷子深施一礼,然后拿出一封泛黄的书信递上去说,“晚辈姓汤,名念景,是汤景中的儿子!”

此言一出,玉老爷子的眉头就皱在了一处。那封信看都没看,玉老爷子就放在了桌上,沉声道,“年轻人,说大话也要有个边儿。我的确认识汤景中,也和他交情不浅,可他从未娶亲,哪儿来的儿子?”

若是一般的骗子被玉老爷子揭穿,恐怕早就落荒而逃了。燕合宜不禁多打量他两眼,没想到汤念景失落的苦笑一声说,“我娘不过是青楼女子,当年我爹一夕之幸有了我,八岁之前,我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爹。”

“那你爹可曾认了你?”这番话并不足以打动玉老爷子,汤念景又从怀中取出一物,“这是我爹临终时的托付,告诉我另外一只在您这儿。”

这件东西一亮出来,玉老爷子和燕合宜都惊呼出声,“啊,怎么是这个?”仲华池将他们神色紧张,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连忙让小秋把门带上,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他自己则凑到燕合宜身边问,“怎么,你认识这只玉蝉?”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深入骨髓。汤念景的这只玉蝉,无论是从外形,成色还是质地,都和玉老爷子的那只是一对的。更重要的是,汤念景将那玉蝉举起来,对着光亮一看,里面同样也有一只小蝉!

玉老爷子再不疑有他,一把把汤念景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道,“孩子啊我的儿,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景中的后人,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汤念景眼眶发红,勉强安慰玉老爷子道,“爹临终前有要事交代,反复叮嘱让我一定要来找您。只是安排完爹的身后事,我也大病一场,以至于拖到今日才来拜见伯父大人。”

当下,汤念景把玉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下,跪在地上重新行礼。再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看了燕合宜和仲华池一样,欲言又止。玉老爷子擦擦眼角说,“合宜和华池都不是外人,我信得过,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汤念景说,“当年我爹带着小倩姑姑来寻宝藏,不想镇东藏龙卧虎,伤了我爹害了小倩姑姑。”玉老爷子点点头说,“不错,我也是那时候,和你爹相识的。”汤念景接着说,“我爹告诉我,那里并没有什么鬼魂作祟,而是有歹人作恶!”

这和燕合宜这几日的经历不谋而合,只是他认为,那人藏起来的并不是什么歹人,而是一群有难言之隐的人而已。玉老爷子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他还说了什么?”汤念景痛心疾首道,“我爹是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完这些的,他只告诉我,一定要给小倩姑姑报仇,就撒手人寰了。”

众人一阵沉默,玉老爷子长叹一声,疲惫的道,“见你脸色苍白,一定是劳累了。小秋啊,你进来!”小秋应声而入,玉老爷子说,“带念景去休息吧,顺便把我用的参汤给他端一碗,我累了,你们都去吧!”

燕合宜、仲华池也起身告辞,走了出来。仲华池眼睛发亮的说,“那玉蝉可是好东西,虽然来路不正,也看的我手痒痒呢。”燕合宜说,“这对玉蝉不知藏了多少秘密,许多事还要着落在这上面。”

正说着话,就听一声欢呼,和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长着双臂跑了过来,仲华池心中一喜迎了上去,没想到和碧却绕过他,来到燕合宜面前。燕合宜连忙躲过,快步走开,还不忘回头对仲华池说,“你们好好聊聊,我去找宜春!”

和碧冲着他的背影直跺脚,仲华池扭捏着走过去,掏出一枚珠花递给和碧说,“这是我回来的路上买的,喜欢吗?”

见到燕合宜平安归来,宜春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燕合宜来找他时,他正收拾随身带着的验尸工具,细心的一一擦拭。

“我回来了!”不知怎么的,燕合宜见到他就有些心慌,话也不会说了。宜春低低的“嗯”了一声,“刚才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燕合宜面上一红,“我是说,我平安回来了,很好,没出事。”宜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对了,你们此去都见到了什么,是不是真像他们传说的那样,满天都是妖精鬼怪?”

第四十章 茶里有毒

“你相信吗?”燕合宜哑然失笑,宜春却说,“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是眼见那么多和我一样不信邪的人白白送了性命,也由不得我不信了。”燕合宜说,“镇东的确有蹊跷,但与鬼神无关,只是一群可怜人罢了。”宜春惊讶的问,“你见到什么了?”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像没有头绪的乱麻一样搅在一起,燕合宜自己还没用明白,更别说讲给宜春听了。他说,“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弄清楚了,再一五一十的告诉你。”没想到宜春却望着他的身后说,“恐怕你有的忙了,我先告辞,你好自珍重吧!”

燕合宜正在差异,就听和碧急促的声音传来,“燕哥哥,你怎么总躲着我呢?”这声“哥哥”把燕合宜叫的浑身发麻脑袋发涨,他一转身满脸堆笑的对和碧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和碧眼疾手快的抓住他,不满的问,“燕合宜,我问你,本姑娘是长的丑还是没有胸?每次弄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躲都来不及,今天你要不给本姑娘说个明白,我就不让你走了!”

说着,她一把抱住了燕合宜的胳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两个腮帮子都气鼓鼓的。

“你很好,但我只把你当朋友,当妹妹,我……”燕合宜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没想到和碧一愣,继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总躲着我呢,原来是你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别误会别误会,你虽然也长的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我也只是把你当朋友,当哥哥。这样吧,为了安你的心,咱们就结为异性兄妹怎么样?”

为了汤念景远道而来,也为了燕合宜与和碧结为异姓兄妹,玉老爷子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天未黑,大厨房、小厨房里就热闹了起来。煎炒烹炸焖溜熬炖,飞禽走兽轮番上阵,一阵阵香味飘出来,十分诱人。

李成河和方郎中也被请来作陪,李成河带了三块没有雕琢的上好和田碧玉,送给汤念景、燕合宜、和碧三人。方郎中则带了自己用各种滋补药材煨的牛肉,算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

大家讲玉老爷子让在主位,各自坐下。玉老爷子有点儿激动的说,“我这个老头子孤身一人多年,膝下寂寞,今天你们都来陪我,我是真高兴啊!”

汤念景站起来举杯道,“伯父大人在上,小侄虽然年轻不懂事,但您若不嫌弃,愿侍奉您左右,把您当作父亲一样伺候!”玉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好,好孩子,咱们爷俩相依为命,也是好的!”

“玉老爷子,我也愿意照顾您!”仲华池恐怕自己落后,“我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师父长大。前些年,师父也不见了,幸亏还有合宜在身边,不然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他这话半真半假,跟着师父长大是真,可他师父不见,也是因为他弄坏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他师父躲起来罢了。更重要的是,燕合宜知道,仲华池之所以这么说,是惦记上玉老爷子的那些宝贝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来来来,你过来!”玉老爷子冲他招招手,随手掏出一样东西来,“这个就送你了,小子,别小瞧这个玩意儿,有年头了!”

玉老爷子送给仲华池的,是一只晶莹剔透的鼻烟壶。仲华池打眼一看就知道,这鼻烟壶是用一整块水晶抠出来的,不提年头,就是用料也让人惊叹。

“老爷子,您,您真把这宝贝送我?”仲华池把那个鼻烟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玉老爷子道,“我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能骗你吗?看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这样的小玩意儿,我还多的是!”

“是是是,这不过是您的九牛一毛!”仲华池眉开眼笑的奉承道,“老爷子您手指缝里掉出一星半点儿来,就是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了!”和碧实在听不下去,白了他一眼说,“马屁也不是你这么拍的,今天可是我和燕哥哥的好日子,你别乱搅合!”

李成河举杯道,“那我就先敬三位一杯,一来为念景接风洗尘,二来贺燕公子、和姑娘结为兄妹,我先干为敬,三位随意!”他仰头把杯中酒喝干,燕合宜、和碧也不含糊,也干了。

只有汤念景一人,端着酒杯,一副为难的样子。从一进门开始,方郎中就发现这为汤公子身体抱恙,此刻更是不宜饮酒。他连忙站起来说,“李兄的好意到了即可,我看汤公子面色苍白,血气不通,是不能饮酒的。不如就换了茶来,以茶代酒如何?”

玉老爷子连忙说,“是我疏忽了,小秋啊,给念景换茶!”小秋把汤念景手里的酒杯换成茶碗,汤念景这才松了口气,冲李成河略一点头,喝了一口茶。

美味佳肴流水般摆了上来,大家边聊边吃,气氛祥和融洽。就在此时,汤念景的脸色越发惨白,他一手捂着肚子,人几乎弯成了大虾,玉老爷子连忙问,“念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方郎中,你快来看看,念景这是怎么了?”

方郎中立刻站起来,紧走两步来到汤念景身边,刚搭上脉,就觉得脸上一热。方郎中心中万分惊恐,缓缓抬头,就见汤念景牙关紧咬,有紫黑的血从他的嘴角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玉老爷子起身太急,把身后的椅子都带翻了。燕合宜看了众人一眼,冷声说,“看来是有人在饭菜中下毒了。”李成河顿时吓得扔了手里的筷子,宜春道,“咱们先别乱,小秋,你去让人守好前后门,外面的不许进,里面的不许出,我就不信下毒的人能凭空消失了!”

当下,方郎中将随身带的解毒丸喂了两粒给汤念景,扶他在榻上躺下,取出银针封住挤出大穴,不让毒血顺着奇经八脉游走。燕合宜、仲华池二人用银针将桌上所有饭菜查了一遍,并没有毒在里面。和碧疑惑的说,“既然不在菜里,难道是在酒里吗?”燕合宜转身看向汤念景喝的那杯茶,银针探入,顿时变为了黑色!

第四十一章 莫辨雌雄

“茶里有毒!”和碧不自觉的叫了出来,忽然醒悟,这茶出自玉老爷子家中,又是小秋亲自端上来的,自己这么说,岂不是在怀疑玉老爷子吗?她偷眼去看,玉老爷子面沉似水,立刻将小秋叫了进来,厉声喝问,“你这小厮,好歹毒的心思,说,为什么要在念景的茶中下毒,下的又是什么毒,解药在哪儿?”

小秋双膝跪倒,磕头如捣蒜,回话却不卑不亢,“回您的话,小的并没有在汤公子的茶中下毒,自然不知道下是什么毒,解药在哪儿。不过,这茶……”他微微侧头,转向了燕合宜那一边。仲华池一阵诧异,“你看我们做什么,又不是我们下的毒!”

“可是那茶,是我带来的!”此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燕合宜。就连宜春也悄悄拉了拉他,小声说,“话可不能乱说,你什么时候带来的茶,我怎么都不知道?”

燕合宜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即便小秋不提,他也会主动说出来的。玉老爷子却不愿让他搅进这件事里来,冲他使个眼色后,问小秋,“这茶是燕公子带来的?”小秋跟随玉老爷子许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时改口道,“不,不是燕公子带来的茶!”

“小秋,看来你还是不懂茶道啊。”燕合宜端起那杯茶,放在鼻前轻嗅,“你或许只把它当作普通的花茶,小秋,你过来。”小秋迟疑着站了起来,有些胆怯的走到他身边,却不自觉的保持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普通的花茶,是用茉莉花、栀子花炒制的,可我带来的是却是用蜂蜜炮制过的玫瑰,清香中带着甘甜。不信,你来闻一闻!”燕合宜把茶递过去,小秋躲了一下,却被燕合宜的眼神制止了。他只好凑上去闻了一下,果然又清香又甘甜。

“所以,这茶的确是我带来的那一包,无从狡辩!”燕合宜这话说的坦荡,李成河叫了一声好,对玉老爷子说,“就凭燕公子的人品,我相信毒不是他下的。”

宜春也说,“是啊,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把剩下的茶叶拿来验毒。如果里面没毒的话,就说明合宜不是下毒之人。”当下,玉老爷子让人取来剩下的茶叶,由方郎中亲自验看,就像宜春说的那样,茶叶中并没有毒。

“毒不是下在茶里,可能是水里,或者茶碗上。小秋,从泡茶到送过来,都有什么人接触过?”仲华池知道,玉府中人手不多,想要找到下毒的凶手并不难。小秋苦着一张脸说,“茶是水房中泡好的,我端来的。送来时,我遇到了方郎中,一不小心差点儿把茶洒了,还是他扶了我一把!”

一碰一扶,这当中就会有肢体接触。方郎中精通医道,神农尝百草,可以治病也可以害人,或者说,这二者之间本来就是想通的。玉老爷子眉头微皱,许久没有开口。方郎中道,“玉老爷子,您不必为难,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不只是我一个。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玉老爷子道,“这样吧,下毒之人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不如就从咱们这些人开始,随身带着的物件也好,指甲缝也罢,都由方郎中检验一遍,诸位莫怪!”宜春第一个站出来说,“那就先从我开始吧!”

他将身上带着的玉佩、帕子一股脑儿的摆在桌上,又觉得不妥,开始解腰上的丝绦。玉老爷子过意不去,连忙说,“宜春啊,不必那么麻烦。”话没说完,就听屋顶上传来一声脆响,似乎是瓦片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不阴不阳的道,“姓玉的,你不让他宽衣解带,是怕你们的阴谋诡计被揭穿吧!”

所有人一起走到院中,有人将廊下的灯笼点亮,将院中照的如同白昼。只见一道黑影立于屋顶,居高临下,来者不善。玉老爷子冲上抱拳,“不知阁下怎么称呼,为何红口白牙的污蔑老头子我!”

那女人冷哼一声,“玉安宁,这丫头是打哪儿来的,你能瞒一辈子吗?”所有的人都是一惊,李成河不禁看向了和碧,可燕合宜心里明白,她说的不是和碧,而是宜春。

他不是没有疑心,从见到宜春的第一面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身上太过阴柔,虽有阳刚之气,但比起寻常男子来还是少了很多。然而让他释然的,是自己每每见到她时的心动,现在也能解释了。

和碧一惊一乍的围着脸色绯红的宜春转了一圈,“你是个女的?不可能,让我摸摸,你也太平了吧!”她把手伸到宜春胸前,宜春慌忙躲开,不经意间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

“你真是个女的?”最了解女人的,自然也是女人,和碧摸过,当然知道宜春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玉老爷子叹息道,“宜春啊,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咱们也就别瞒他们了吧。”

“是!”宜春答应一声,将束于头顶的发髻放下,乌黑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飘飘扬扬的披在身后,更为她添加了几分柔媚,不仅燕合宜,就连方郎中都看的眼直了。

“丫头,你可知我是谁?”屋顶上的女子再次开口,宜春却把眉毛一竖,“我管你是谁!玉老爷子待我有恩,自然不容你污蔑!”说着,她脚尖点地,已经跃上屋顶,和那女子站了个面对面!

“好俊的功夫,不愧是她的女儿!”那女子似有赞叹之意,“好丫头,我今天就来试试你的身手!”

难得的是,两人都是急性子,话音未落已经斗在了一起。燕合宜心中焦急,生怕宜春年轻气盛,会吃暗亏。玉老爷子不声不响的走到他身边说,“放心吧,这丫头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寻常男子七八个都近不了她的身。”

直到这时候,燕合宜才发现,这个女子看似娇柔,却也有英气的一面。对面女子虽然老辣,但熟悉了对方的套路之后,宜春也渐渐的占了上风。十来招之后,她卖个破绽,那女子暗喜,攻了上来,却被她一勾一带,反手擒住了!

第四十二章 千里寻亲

那女人非但不恼,反而爽朗大笑道,“好丫头,没丢了你娘的脸!”不想宜春冷哼一声说,“我自小无父无母,是玉老爷子怜悯,亲自将我抚养成人。你口口声声提着我的爹娘,是何居心?”她的身世除了玉老爷子,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不想那女人忽然来了力气,身子像蛇一样扭曲过来,狠狠一巴掌打在宜春的脸上!

“啪”的一声,所有人都惊呆了!宜春捂着脸,才想回手,就听那女人气愤道,“丫头,虽然你爹娘去的早,可你不能忘了他们,更不能在他们身后妄自菲薄!你可知道,当年名震天下的无常夫妇,任谁听到他们的名号,都要退避三舍!”

听到“无常”两个字,不少人都看向了燕合宜和仲华池。燕合宜忍不住在心里说,“这个绰号可不是我自己起的,什么黑厂白无常的,听起来多没趣。”

这时候,玉老爷子冲上抱拳道,“既然您认识宜春的父母,不如下来一叙?”宜春不自觉的放开了那个女人,纵身跃下,低头站在玉老爷子身边。

那女人也不扭捏,更不客气,没有一点声响的落在地上,大步走进灯火明亮的厅中,仿佛并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燕合宜说,“就这一手,咱们就不能不小心。”宜春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玉老爷子,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他们随后进来时,就看到那女人竟然捏着汤念景的嘴,正在往他口中塞药丸。方郎中立刻大喝一声道,“你干什么,快住手!”他脚步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女人身后,也顾不得那女女大防,一把拽住她的肩膀,却被轻而易举的甩开了。汤念景的喉咙一动,塞在嘴里的那颗药丸显然已经吞咽下去了。

所有人都长叹一声,如果那是剧毒,恐怕太上老君下凡也救不了汤念景了。没想到那女人站起身,无比轻松的拍拍手说,“放心,我不会蠢到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下毒害人。等着吧,不出一刻钟,他就能醒过来了!”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腾腾热气,烫好的黄酒也没撤下,那女人扫了一眼,忽然不好意思的摸着肚子说,“我赶了两天的路,除了喝过几碗酒意外,就没见过粮食。这些不吃也浪费了,我就不客气了!”

仲华池倒欣赏这女人的直性子,眼见汤念景中了毒,她也丝毫不在乎,还让小秋取了只大汤盆来,把几碗没动过的米饭扣在里面,又把自己素日爱吃的菜色浇在饭上,用大汤匙一拌,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素日女子进餐,都是细嚼慢咽,十分注意仪态,可这女人却比做苦力的男子还要粗鲁三分,实在让人惊诧。等她把一汤盆饭菜全都下了肚,汤念景也醒过来了。

“你这药?”方郎中是又惊又喜,还有一点儿惭愧。那女人大咧咧的说,“我们行走江湖的,什么人没见过,自然要随身带着一些解毒的药丸。喏,你要喜欢,剩下的这些就分你一办吧!”

说着,她真的取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棕红色的药丸倒出来,一五一十的数过,真的分了一办给方郎中。方郎中千恩万谢,坐到一旁研究去了。

“这位,嗯,”玉老爷子见这女人的年纪不过四十岁上下,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那女人却说,“我叫桑蕴秋,你可以叫我蕴秋,宜春应该叫我秋姨。至于剩下的几个嘛,”她扫了祁雨几个人一眼,“你们叫我秋姐就行了!”

玉老爷子道,“桑姑娘,听你的意思,和宜春的父母是旧相识。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她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头发凌乱,衣衫单薄,只记得自己叫春儿,对父母的印象并不深刻。这些年来,我虽然把她当作亲生孙女一般教养,可我更愿意让她认祖归宗。”

桑蕴秋背过脸去,大有不忍。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拉过宜春的手问,“丫头,你可还记得你娘叫什么?”宜春儿时的记忆既是她的宝藏,也是她的噩梦。这么多年来,她每每梦到那一幕,都心惊肉跳,大汗淋漓。

“我娘,我娘叫乐双,我爹爹,爹爹的名字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娘叫他三哥。”宜春似乎是拼着极大的力气才把这番话说全的。桑蕴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泣不成声,“好孩子,没错,你娘叫乐双,而你爹,叫天承嗣。春儿是你的乳名,你的本名,是叫天筠溪。”

糊里糊涂的活了这么多年,对宜春这个名字,也已经习以为常。而如今知道自己爹娘的名字,更知道自己原来叫做天筠溪,宜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桑蕴秋擦擦眼泪说,“丫头,名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但我想着,你若能姓回本姓,你爹娘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玉老爷子善解人意,主动对宜春说,“当年你那么小,我问你叫什么,你就告诉我叫春儿。我才帮你取了宜春这个名字。如今你的身世已明,还是叫回本名的好。”

宜春摇摇头说,“即便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值愿姓回本姓,叫做天宜春而已。”此刻,燕合宜道,“桑姑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宜春的长辈,你可有什么信物,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

“早就料到你们会这么说,信物是吧,我有两个,你想看哪个?”桑蕴秋不慌不忙的将袖口挽起一截。雪白娇嫩的手臂露了出来,上面赫然闻着一朵鲜红似血的彼岸花。桑蕴秋说,“这个印记,是我和乐双独有的,春儿出生后,也在她手臂上纹了一朵,不信,你们可以问春儿。”

宜春点点头说,“不错,我的左臂上也有这样一朵花。秋姨,那你说的第二件证物是什么?”改了称呼,就说明她已经信了一半。桑蕴秋迟疑一下问,“你们真的要看?”

“自然!”宜春回答的十分肯定,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想多了解一些。桑蕴秋解下背上的包袱,非常小心的放在八仙桌上。她将四角打开,一个白森森的骷髅露了正对着宜春!

第四十三章 多灾多难

“啊!”和碧吓的大叫一声,躲到了仲华池的背后。好不容易等到这个展现自己男子汉气概的好机会,仲华池当然不肯放过。他伸开双臂把和碧挡在背后,挺了挺胸膛,大声对她说,“别害怕,有我在,就算是妖魔鬼怪也不能靠近!”

宜春一见这个骷髅,心中忽然一酸,双目之中流下眼泪来。桑蕴秋说,“母女之情不能阻断,丫头,这骷髅头,是你亲娘的呀!”所有人都是一惊,别人随身带着的不过是金银细软和衣物而已,桑蕴秋将好友的骷髅背在身上,恐怕是有血海深仇啊!

“秋姨,你说这是我娘?”宜春双眼通红,不知道是悲伤还是愤怒。桑蕴秋点点头,“当年你娘和那个恶贼大战一场,眼看就要分出胜负,不料那恶贼暗下毒手,害了你娘,又将她的头颅割下,悬于城楼之上曝晒十日。我拼了性命,才将她的头拿了回来。”

说着,桑蕴秋转身背对众人,将身上的夹袍自脖颈处褪下,露出满是伤疤的后背来。宜春心疼的叫了声“秋姨”,急忙帮她把衣服穿好。

桑蕴秋说,“这些年,我走遍大江南北,为的就是找到春儿。”她郑重的将腰上的佩剑取下,双手托着交给宜春,“这是你娘随身佩戴的灵蛇剑,今天见到你,也该物归原主了!”

宜春颤抖着将灵蛇剑接了过来,剑身为银色蛇鳞状,触手冰凉,她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桑蕴秋如释重负,“好了,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灵蛇剑也归了本主,我该去睡一会儿了!”

她前脚出门,后脚汤念景就醒了,方郎中帮他看过性命虽然无忧,但嗓子却出了点儿小问题,暂时说不了话了。玉老爷子一脸失望的说,“本来以为可以和你抵足而眠,聊聊你爹的事情。看来是不成了。方郎中,你还得多费心了。至于下毒的人嘛……”玉老爷子正在思虑要怎么把这个人揪出来,忽然见小厨房的方向火光冲天,下人们喊着“走水了”,也顾不得刚才的吩咐,纷纷拿起铁盆木桶,将水不住的泼到伙种。

好在大家齐心协力,火势很快就被压了下来。就在所有人稍稍放心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哎呀,角门开着,是不是有人跑出去了?”燕合宜心中“咯噔”一声,暗骂自己大意,见到起火就乱了心神,竟然忘了这一层。

玉老爷子黑着脸说,“小秋,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看看缺了谁。”当下小秋把所有人都叫来,一个一个的查问,最后发现,厨房里新来的一个厨娘不见了。

对这个厨娘,和碧还有几分印象,“是不是那个身量高高的,脸圆圆的,一说话就笑的那个?”小秋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她。她是前天才来的,娘家姓花,我们都叫她花大娘。”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玉老爷子对下人们不慎严格,却也没有想到有人胆大到如此地步,竟然混进来下毒放火。小秋连忙跪在地上说,“老爷子,都是我的错,这个花大娘,是我,我……”

听完事情的原委,燕合宜觉得,这事也怪不得小秋。这个花大娘假装可怜,又说自己无依无靠,这才引得小秋动了善心,让她进来做了厨娘。没想到她竟然别有用心,是来害人的。

“是我的错,老爷子,您惩罚我吧!”眼泪倔强的含在小秋的眼眶里,就是不肯落下来。仲华池说,“玉老爷子,俗话说的好,人心隔肚皮。小秋年纪还小,对那些人心险恶怎么能看的明白?他跟了您多年,这次也不是有心的,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李成河也说,“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好在汤公子已无大碍,小厨房虽然着了火,万幸没有人员伤亡,您就大人有大量吧!”

听他们都在帮小秋求情,燕合宜反而笑了,“你们也太小瞧玉老爷子了,他根本没有责怪小秋的意思。”说着,他走过去扶起小秋,安慰他说,“没关系的,吃一堑长一智,就把这次的事当作人生中的一个小历练吧。”

玉老爷子绷不住,也笑了出来,“你小子又来打我的主意了,也好也好,小秋啊,保有一颗善良的心是不错,但若你的善良被有心人利用了,就算你是无心的,也会害了自己,害了别人。”

小秋受教,再次给玉老爷子磕了个头,燕合宜相信,有了这次的教训,小秋会更加谨慎。李成河说,“今夜多有事端,我和方郎中就留下来,就算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照应。”方郎中说,“没错,我也要留下来照顾汤公子,以免他的情况有所反复。”

玉府中房屋虽多,但难得一次来了这么多客人,一阵忙活之后,才把他们安排妥当,此刻,已经过了三更。燕合宜和仲华池回房,两人却毫无睡意。仲华池有点儿兴奋的说,“真没想到,那个娘娘腔居然是个女人!其实仔细看看,她长的还不错,不过比起我的和碧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燕合宜不置可否的说,“那可不一定,至少咱们还没看过宜春穿女装的样子。”仲华池把双手枕在脑后,忽然说,“咱们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我养的那盆兰花恐怕已经干了。”燕合宜说,“如果你担心,明天一早就回去看看好了。我正好也要一些换洗的衣物,你正好帮我一起带来。”

二人和衣而卧,似乎都有心事,谁也没有再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廊下的灯笼也一盏一盏的熄灭,想来其他人已经睡了。几声鸦叫更增添了几分清冷,燕合宜才翻了个身,忽然觉得仲华池按住了他。接着窗子照进来的月光,仲华池指了指外面,一道黑影从门口经过,那速度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我去看看!”燕合宜小声说着,光脚走到了门口,悄悄打开了一条门缝。就见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人影在廊下一圈一圈的移动着。不是走,不是跑,而是飘!

第四十四章 寻觅鬼影

那种移动的姿势,分明是鬼才有的。燕合宜心中一惊,不知道她到底在寻找什么人,只能躲在门口,静观其变。只见那个女鬼廊下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就停在了汤念景和方郎中的住的那间门前。

“难道,这女鬼也是有人假扮,见汤念景没有被毒死,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吗?”燕合宜这么想着,就听身后的仲华池也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背后。

清冷如冰霜的月光照在那女鬼的身上,更添几分诡异。她的肩膀处似乎耸动了两下,门紧闭着,她就那么飘了进去。仲华池顿时吓得结巴了起来,“真,真的是,是鬼!”燕合宜反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叫嚷。

两人侧身从门缝中挤了出来,后背贴着墙,悄无声息的朝汤念景和方郎中的房间走了过去。明明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他们却屏息凝神走了许久。等到了门边,燕合宜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仲华池虽然害怕,但更着急,生怕里面的两个人出事,连忙在后面捅了捅燕合宜,示意他赶紧进去。燕合宜心中已有打算,这一进去,无论对方是人是鬼,一定要立刻将她制住才好。

于是,他提起一口气,猛的转身出脚,大力将门踹开。就听“咣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方郎中的声音大声叫了起来,“谁,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仲华池早有准备,晃着了手里的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他看到,方郎中手里握着一把小刀坐在地上,刚才那声响,必定是他从床上滚落了下来。

而在另一边,汤念景还昏昏沉沉的睡着,并没有被惊动。见闯进来的是他们两个,方郎中丢了手里的小刀,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心口对他们说,“三更半夜的,你们进来也不敲敲门,吓死我了!”

仲华池连忙赔笑道歉,燕合宜也不说话,将床下柜子全都检查了一边,并没有刚才看到的那个“女鬼”,难道,她真是鬼魂,所以才会来去无踪吗?方郎中见他在找什么,不悦的问,“怎么,你是把我们当成贼了吗?”燕合宜说,“方郎中莫怪,方才我们见到有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进了你们的房间,才跟过来看看。”

“你说什么,有鬼?”这一吓,方郎中差点儿又坐在地上。听到这边的动静,其他人也赶了过来。玉老爷子先看了汤念景,这才问道,“合宜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燕合宜把看见女鬼,女鬼又不见了的事讲了一遍。玉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若真的有女鬼,头一个也该去找我!行了,闹腾了一晚上,你们不累,我也累了,走吧走吧,让念景和方郎中好好休息。”

才出了门,玉老爷子就悄悄拽了燕合宜一下,冲他使个眼色。燕合宜会意,先让仲华池自己回房,跟着玉老爷子到了他房间中。分宾主落了座,玉老爷子就问,“那女鬼,你可看清楚了?”

“晚辈不敢妄言,且华池也见到了。”燕合宜说,“我和玉老爷子一样,不信这世上的鬼魂可以到处作恶,只是这一次,我亲眼见到那女鬼穿门而入,追进去后又不见了踪影。如果说不是鬼魂,也实在解释不通了。”

“只是那女鬼哪里都不去,却去了念景和方郎中的房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接连发生的事让玉老爷子头疼不已,燕合宜说,“汤公子今日才到,就遇到了下毒闹鬼之事。如果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您必要细细的问清楚,他此行是否还有其他目的。”玉老爷子说,“放心,问我是一定要问的。只是他还病着,缓一缓吧。”

天亮之后,仲华池带了和碧回去取东西。燕合宜在屋中枯坐,百思不得其解,在汤念景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门一开,一阵淡淡的栀子香先飘了过来,他一抬头,就见宜春一脸娇羞的站在门口,低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已经露了身份,宜春也没有必要再扮男子了。只是她素日不爱娇艳的颜色,今日也只是薄施脂粉淡扫蛾眉,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裙衫。只是她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偏就让燕合宜想起一句诗来,“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

“快请进!”燕合宜连忙起身让座,宜春在他对面款款坐下,低着头说,“之前我瞒了自己女儿身的事,你不会怪我吧?”燕合宜笑道,“怎么会,你是男子时,我就心里敬服。知道你是女儿身,我更是欢喜!”

话一出口,燕合宜就知道自己造次了。宜春却仿若没有察觉一般,冲他报以微笑。她说,“听说昨夜闹鬼,你是亲眼见到的。”燕合宜点点头,“不错,没吓到你吧?”宜春道,“我整日和死人打交道,自然不会害怕。只是这鬼是从何而来,又是冲着谁来的,你心里有数吗?”

原来她是来提点自己的,燕合宜心中感激,虚心道,“你可有主意了?”宜春收起笑意,正色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汤念景才到,就有人他喝的茶中下毒,然后,秋姨紧接着就来了。”

原来她对桑蕴秋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燕合宜点点头道,“我的确也这么想过,还有昨晚的女鬼,恐怕也是冲他来的。只是我不明白,看他瘦弱的样子,怎么会招惹上这么多麻烦?”宜春哼了一声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千万别被披在外面的这张皮给骗了。”

这时候,就听有人通传,说仲华池回来了。还没见到人影,就听仲华池大喊大叫道,“没王法了,简直是没王法了!你们评评理,怎么能强占别人的房子呢,呸,不要脸!”

宜春回头道,“他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正说着,仲华池已经走了进来,堵着门口对燕合宜道,“焦辉那小子忒不地道,竟然占了咱们的家,还说是我该给他的!”

第四十五章 一块糖糕

经仲华池这么一说,燕合宜才想起焦辉来。他说,“焦辉真的去住了?他倒是个胆大的人!”仲华池不悦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还夸他呢?”燕合宜道,“你可记得,不久前披着被子的黄大兴和焦辉突然到家中抓你,说你是害了李姑娘的凶手。”

“哦,哦,我想起来了!”仲华池一拍巴掌道,“当时可是你说三天之内会找到证据,三日之期已过,难怪他会住到咱们家去。不行,燕合宜,这麻烦是你惹的,你可要负责!”

宜春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了。她看看燕合宜,又看看仲华池,十分公正的说,“依我看,这件事是华池的错!”这时候和碧从门外经过,探进头来问,“怎么了,那个花痴做错什么了?”

“我们正在说李小姐的事,你来的正好,”燕合宜对她说,“现在焦辉自作主张的住进我们家,可是帮华池洗脱嫌疑的证据还没找到,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和碧眼珠子一转,双手叉腰,满不在乎的说,“就算你们有什么约定,他也不能擅自做主霸占别人的家,你等着,我这就去找玉老爷子好好聊聊!”

她转身就跑,仲华池恍然大悟,“咦,我怎么没想到呢?那个焦辉狡猾又难缠,但玉老爷子可是他的死穴啊!”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燕合宜不得不提醒他,“如果玉老爷子帮你出面解决了这件事,你在和碧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对,你说的对!”仲华池如临大敌,“我得拦住她!和碧,和碧,等等我!”他慌里慌张的追了出去,宜春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他对和姑娘上心的样子,还真可爱。不过,你真的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吗?”

燕合宜岂是心里没数的人,他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有人专门为我和华池设下的圈套。焦辉和黄大兴带了那么多人,刀枪棍棒的闯了进去,红口白牙的就说华池是害了李姑娘的人。”

宜春惊讶道,“你们就这么认了?”燕合宜笑着摇摇头,“如果我说是将计就计,你信吗?”没想到宜春点点头说,“当然信,不过,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燕合宜忽然问她,“你在镇上住了多久?”

“我被玉老爷子带回来,就在镇上了,也有十几年了。”宜春知道他要问什么,“焦辉这人十分圆滑,怎么说呢,属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种。喜欢他的人不多,但讨厌他的人也没多少。”

“所以,他是个老好人喽?”燕合宜知道,越是这种人,行事越是小心周全,想要找出他的破绽,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他正在发愁,不经意的一抬头,就发现宜春嘴角藏着一抹狡猾的笑,想要避开自己的眼神。

“你有主意了吧,”燕合宜忽然觉得她也有顽皮的一面,宜春故意绷着脸说,“我能有什么主意呀,不过,如果有人请我吃糖糕的话,或许还能想到。”

燕合宜知道,在后门的巷子里就有一个卖糖糕的小摊子。和碧嘴馋,经常去买,据说味道不错。他连大氅都没来得及披,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宜春望着他的背影,抿着嘴的甜笑。

“呦,小丫头,春心动了吧?”桑蕴秋不知什么时候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磕着瓜子看着她。宜春双颊一红,“秋姨,你说什么呢,他,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

“那小子不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那种打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可不是一般人能装的出来的。”桑蕴秋一脸艳羡的说,“这样的好郎君,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丫头,你可得抓点儿紧,千万别让其他姑娘把他拐跑喽!”

“可是,”宜春想起她曾经说过自己幼年曾定过一门亲事,脸羞的红通通的问,“秋姨,你不是我,我爹和我娘已经帮我订过亲了吗?”桑蕴秋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说,“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想必那小子家也早就忘了这回事儿了。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就算他们找来,也有秋姨我呢!”

“糖糕来了!”燕合宜捧着一块儿还冒着热气的糖糕快步走了过来,桑蕴秋磕着瓜子,识趣的走开,还不忘对宜春挤了挤眼。燕合宜见她走了,问宜春,“秋姨怎么走了?”宜春从他手里接过糖糕说,“咱们还有正事要谈,她先回房去了。”

新出锅的糖糕绵软香甜,宜春吃在嘴里,心都要化了。她对燕合宜说,“焦辉早年娶妻,两人育有一女。可是不久后,他的妻子因病去世,他就把女人交给了哥嫂抚养。可是我听说,那孩子过的并不好。”

“你的意思是,让我从孩子身上下手?”燕合宜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这样的事,我做不出来!”宜春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我自然不是让你对孩子做什么,焦辉心理是有这个孩子的,他给哥嫂钱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人,可那孩子却吃不饱穿不暖,只有在焦辉去看望他的时候,才能换上新衣服,吃上白面馒头。”

宜春越说越伤心,眼圈儿都开始泛红了。燕合宜却被她弄的糊涂了,“我们可以帮这个孩子,也能如果焦辉看清他哥嫂的真面目,但是这对华池的事有什么帮助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若不是完全没了良心,明白了你的好意,自然不会再为难华池了。”宜春说,“而且这个孩子你是认识的,吴亮被杀那天,就是她跑来找的玉老爷子呀!”

“是那个孩子!”燕合宜脑海中立刻出现了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宜春笑道,“你总算想起来了,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找她。”

这是燕合宜从镇东回来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人们见到他后的表情都是先震惊,后惊喜,然后就围上来好奇的问东问西。好在宜春都非常礼貌的婉拒了他们,带着燕合宜朝那个小姑娘现在住的地方去了。

第四十六章 以恶制恶

就在上次遇到那个小姑娘的地方,燕合宜有见到了她。这次和上次的狼狈不同,她正站在个石凳上,趾高气扬的指挥着上次欺负她的那些男孩子,井然有序的做着游戏。

见到他来了,小姑娘从石凳上跳了下来,喊道,“大哥哥,你来了!”燕合宜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夸赞道,“不错,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能让他们俯首称臣,小小年纪,不可小觑啊!”

小姑娘非但没有露出羞涩的表情,反而有些得意说,“这不算什么的,他们是服了我,才会听我的话。”宜春把手背在身后,“哎呦,这小嘴儿,还挺能说的!那,桂花糖,你要不要吃呀?”

一大包桂花糖被宜春拎在手里,小姑娘一见就笑开了花,“姐姐姐姐,我要我要!”宜春逗她道,“那你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就把这些糖全都送给你!”

没想到小姑娘一撅嘴,“我虽然没去过私塾,但也听马秀才颠来倒去的说过一句话,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姐姐,你别想用几块糖就能收买我,这个对我不管用的!”

她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偏要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燕合宜看到她嘴角都有口水溢出来了,还硬说不要宜春手里的糖。宜春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有志气,好吧,那我就心甘情愿的把这些桂花糖送给你吃,好不好?”

小姑娘欢呼一声接了过去,就听旁边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怯生生的叫道,“巧燕,我娘让我早点儿回去,我先走了!”

小巧燕急的直跺脚,“狗蛋,谁让你喊我名字的!”狗蛋见她生气,吓得一溜烟儿跑了,燕合宜道,“原来你叫巧燕,你姓焦,对不对?”

“对!”小巧燕脆生生的说,“你们来找我,就是问这个吗?”忽然,一个穿着粉红缎袄,袖口高高挽起,一脸横肉的女人插着腰站在小巧燕身后,立起两只眼睛骂道,“死丫头,转眼不见就跑到外面野来了,和你那没羞没臊的娘真是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爷们儿,长大了还怎么了得!”

她嘴上这么骂着还不够,几步走过来揪住小巧燕的耳朵,看那力道,恐怕耳根都要撕破了。小巧燕眼里含着泪,一声不吭。

宜春心里一疼,连忙上去分开她们,把小巧燕搂在怀里,对那女人说,“大嫂子,孩子还小,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她懂什么?”

那女人斜眼扫了她一眼,“哎,你是哪根葱哪头蒜啊,我教训这死丫头,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别找不痛快赶紧走,赶紧走!”

宜春向来吃软不吃硬,当下拿出款儿来说,“我今天就告诉你我死是哪根葱哪头蒜,我住在玉老爷子府里,能当他一半的家!”

围观的人群发生一阵骚动,只有燕合宜她并没有夸大其词。玉老爷子上了年纪,精神不济,许多事都是宜春在帮他打理,这也是她必须女扮男装的原因之一。

听宜春这么说,那女人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你当玉老爷子的家?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镇上谁不知道,玉老爷子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从来没有人能当他的家,难不成,你是他的姘头?”

“啪”的一声,那女人的大笑声戛然而止,脸上五根红红的指印,正是宜春在她脸上留下的。只见宜春用手指住她的脸,厉声喝道,“你说话要仔细!玉老爷子是什么人,也容的你这样的人来污蔑?”

她转身面对围观的众人,深吸一口气道,“想必各位都知道,玉老爷子府中有一位仵作,名叫宜春!”

燕合宜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想要阻止她,却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宜春说,“没错,那个人就是我!”

此刻她是女装的模样,很难让人把她和那个整天和死人打交道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宜春道,“隐瞒了各位这么多年,是宜春的错。但玉老爷子将我养大,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今这无知妇人红口白牙就污蔑玉老爷子,我定要问个明白,说个清楚,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义正辞严,人们立刻出声附和,纷纷指责那妇人。那妇人也知道自己造次了,虽然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但却引起了众怒。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那妇人的态度软了下来,宜春却步步紧逼,不肯让步,“焦杨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巧燕是焦辉的孩子,他每月给钱,让你们好好照顾孩子,可是你们呢!”

焦杨氏苛待巧燕,许多人是有耳闻的,况且如今天气虽然转暖,但还有丝丝寒意,小巧燕衣着单薄,脸色蜡黄,一看就是吃不饱穿不暖,更别提好好照顾了。

“唉。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是啊,没娘的孩子,爹又不管,可怜呦。”

“也真是黑了心了,造孽啊!”

各种各样的讨伐声此起彼伏,燕合宜见时机到了,就对宜春说,“好了好了,既然孩子待在这里受罪,不如我们就把孩子还给她亲爹,总比留在这里受罪的好!”

“你们知道我爹在哪儿?”小巧燕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亮光,眨呀眨的看着燕合宜。宜春笑到,“当然了,我们就是来接你去见你爹的,咱们走吧!”

如果小巧燕被带走,那自己一家的生活可就艰难了。焦杨氏一把抓住宜春的胳膊,堆起满脸的笑意说,“你们别着急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宜春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带着小巧燕走了。焦杨氏一跺脚转身跑回去叫人,燕合宜不紧不慢的跟在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身后,听她们聊天。

这里到燕合宜买下的那个小院并不远,他们到时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似乎再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宜春对小巧燕说,“去敲门吧,你爹就在里面。”

“真的吗?可是这里看上去像有钱人住的地方,我爹真的在这儿吗?”在宜春和燕合宜的示意下,小巧燕终于鼓起勇气,踮起脚尖在门上扣了两下。

第四十七章 一笔买卖

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见门口站的是个衣着单薄的小姑娘,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饿了就上别处要饭去,没眼色的!”宜春一阵气闷,暗骂这人狗眼看人低,正要上去教训他几句,燕合宜却冲她摇了摇头。

果然,小巧燕一扫刚才的怯懦,扬起小脸儿盯着那人,不卑不亢的说,“我是来找我爹的!”那人哼了一声,抱着胳膊问,“你爹叫什么啊?”小巧燕道,“我爹叫焦辉!”

“你叫焦大哥的女儿?”那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小巧燕几眼,似乎有些不相信,“那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焦巧燕,今年五岁!”小巧燕的回答打消了那人的疑虑,他说了声“你等着”,连忙跑了回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群人簇拥着焦辉来到了门口。

见真的是女儿来了,焦辉先是大喜过望,等他看清小巧燕身上的衣裳时,不由得把手握成了拳,“巧燕,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是你大爷大娘送你来的吗?”小巧燕摇摇头,转身指着宜春和燕合宜说,“是这两个哥哥姐姐送我来的,爹,我好冷。”

当焦辉看到来的两个人是他们时,满脸的慈爱顿时僵住了,继续保持着不是,收起来也不是。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有人提醒他说,“焦大哥,外面冷,让孩子先进屋吧!”

“对对,巧燕啊,跟爹进来。”他拉起小巧燕的手,回头看了燕合宜一眼,立刻有人将他们挡在身后。宜春见自己的计谋要失策,就见小巧燕忽然回头,咯咯笑着冲他们招招手说,“哥哥,姐姐,你们也进来呀!”

焦辉再不愿让他们一同进去,在女儿面前也不愿撕破脸。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挥挥手,挡住宜春和燕合宜的那些人立刻退到了一边,两人相视一笑,跟着走了进去。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自己家中就来了这么些陌生人,燕合宜心里的确不舒服。但他也注意到,无论是院落还是房屋中的一花一草,一事一物,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正房当中的桌上摆满酒菜,用的却是外头的碗筷。一进门,小巧燕就捏着鼻子说,“爹爹,我说过,你不能喝酒的!”焦辉一脸宠溺的看着她说,“好好,爹都听你的,你们把这些酒菜撤下去,到偏房吃喝吧!”

那些人闹哄哄的走了,小巧燕才亲昵的抱着焦辉的脖子,一边叫着爹爹,一边说着自己的趣事。燕合宜发现,焦辉的目光一直盯在小巧燕的那身衣裳上,心知他此刻最担忧最想知道的是什么。于是燕合宜缓缓开口,“那天吴亮出事时,是巧燕把玉老爷子叫来的,那天,她穿的就是这件衣裳。”

“是她?”那晚焦辉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如今知道了,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燕合宜道,“我第一次见到巧燕时,她正被几个孩子欺负,身上的衣裳破了,还要担心被骂。”

“巧燕,这衣服是你大娘给你穿上的?”焦辉眼里恨的出火,他把巧燕送到哥嫂家中,又给了那么多钱,他们就是这样替自己照顾的吗?巧燕此刻才露出委屈来,抽了抽鼻子说,“这衣裳是大娘给我的,她说小孩子火力壮,穿多了会生病,可是爹,我冷。而且,袖子都短了!”

她努力的伸着胳膊给焦辉看,露在外面的手腕已经冻的通红了。宜春说,“巧燕在那两口子手里,不只是吃不饱穿不暖,你瞧瞧!”她把巧燕耳后的头发拨了拨,露出受伤的耳朵来。

焦辉顿时急了,“这是怎么弄的?”宜春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就在刚刚,焦杨氏下手拧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镇上不少人都看见了,你大可自己去打听!”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焦辉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其实这件事我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每次去见巧燕时,他们都表现的那么,那么……”

焦辉一手捂脸,不知是愧疚还是痛惜,更或者是失望。小巧燕见爹难过,连忙说,“爹,其实我很好,真的很好。”明明受苦的是个孩子,现在反而要来安慰自己的爹,这样的懂事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爹没事儿,巧燕啊,从今天开始,你就和爹住在一起!”焦辉冲门外叫道,“小虎子,小虎子,你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应声而入,焦辉解下钱袋交给他说,“你带巧燕去买几身衣裳,再买些吃的用的,不用省着,去吧!”

看那钱袋子鼓起来的样子,燕合宜估算了一下,里面的碎银子不会超过五两。小虎子似乎有些为难,才要说话就被焦辉用眼神制止了。他带着巧燕出去后,焦辉才恢复了平时的那副模样,嘴角含着笑问,“燕公子,今天带巧燕来找我,不只是为了让我知道那些小事吧?”

燕合宜回以微笑,“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为了咱们之前的约定而来。”焦辉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儿,忽然回身道,“三天之期已过,这里自然该归我所有,燕公子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

他那副小人模样落在落在宜春眼里,恨的她直想过去给他两巴掌。可燕合宜却不紧不慢的说,“区区一个院子而已,送给焦兄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想问问,什么人给了你好处,让你花了这么多心思来对付我?”

“燕公子说笑了!”焦辉没有露出丝毫的紧张,语气反而更加坦然。但宜春发现,他还是漏了一个转头的动作,分明是要避开燕合宜的眼神,

“你的目的绝不只是一座院子而已,巧燕还小,过些年,她就要出嫁。做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你必定是要为她准备丰厚的嫁妆的。这样吧,不如咱们来谈笔买卖,对方能给你的,我再加一倍!条件是,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燕公子,你可能是误会了,我……”焦辉的话,比燕合宜放在桌上的一叠银票给打断了。那些银票呈扇形打开,他粗粗看了一眼,最小的一张,是一百两!

第四十八章 心照不宣

“你这是……”面对这么多的银票,焦辉不是不动心的。有了这些银票,他就能离开这里,带着巧燕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那自己做的那些丑事、恶事也会被遗忘,也会躲开那个人,不受他的胁迫。

看到焦辉脸上表情的变化,燕合宜知道,已经成功一半儿了。宜春生怕这银票不够打动焦辉,又从袖扣中摸出一块儿晶莹剔透的美玉放在桌上,焦辉再也掩饰不住心底贪婪和欲望,他终于松口道,“你到想知道什么?”

燕合宜请他坐下,将银票尽数推到他面前,却没有动那块玉,“这些只是半数而已,得到我想要的,还有另外一半送上。”焦辉不安的朝外面张望一眼,见没人在外头,压低了声音急急的说,“我只见过那人几面,他不但有钱,还有势力。”说到这儿,他的声音更低了,“燕公子,您是聪明人,就凭我的能力,能聚集起来这么多人吗?”

“那些,都是他的人?”燕合宜眉头微皱,看来焦辉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么多人的监视下,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啊。焦辉补一句,“除了小虎子。”

或许是他们的说话声太低,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就在宜春不经意的一回头间,发现有个人影矮了一下,显然是在监视他们。燕合宜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手将那块儿玉抓在手里,一手指着焦辉的鼻子骂道,“别以为我会怕你,限你三天,从这里搬出去,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让你难堪!”

他突然发难,让宜春都回不过味儿来。好在焦辉也是个明白人,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也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冷笑着回应道,“愿赌服输,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好走,不送!”

燕合宜带着宜春转身而出,正遇到穿了新衣裳,还拿着糖人的巧燕和小虎子一起回来。见他们两个匆匆出来,赶着叫着“哥哥姐姐”,燕合宜只是摸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宜春问他,“你闹了这么一出,银票放下了,却什么都没说,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燕合宜却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有琢磨透焦辉这个人,他虽然替人办事,但却办的不痛快。我想,将巧燕放在他哥嫂处寄样,也是不得已。现在我给了他一个大好机会,不仅有银子拿,还能摆脱那个人,和自己的女儿生活在一起,我想他会明白该怎么办的。”

听说有女鬼进了屋,方郎中一夜都没睡好,直到天边泛白金鸡三唱,才勉强和衣而卧。桑蕴秋给的药的确好用,汤念景醒来时,精神也好了许多。他下地的动作惊醒了方郎中,方郎中惊讶的问,“汤公子,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

他搭上汤念景的脉,愕然发现,此刻的汤念景脉搏平稳有力,比之前没中毒时还要好。汤念景活动了一下腿脚,“我现在觉得很好,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方郎中,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他一躬到底,方郎中却赶紧躲开,一把扶住他,惭愧万分的说,“汤公子,您可谢错了人,我喂给你的解毒药,虽然能暂时阻止你体内的毒气蔓延,但真正救了你性命的,却是另有其人!”

方郎中扶着汤念景到桑蕴秋房里道谢时,桑蕴秋正对着镜子上妆,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桑蕴秋主动站起来说,“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干嘛呀,有什么话进来说!”

“就是这位姑,那个夫人?”方郎中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桑蕴秋和他大眼瞪小眼儿,忍不住笑了出来,“得了,叫我大姐,姑奶奶,什么都行!”

“桑姑娘,”汤念景冲她点头示意,“你的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如后若是有用的上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桑蕴秋却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我看你身子这么弱,是胎里带来的吧?”

汤念景点点头,“我娘生我时,是早产。”桑蕴秋道,“这就是了,你这身子得好好养着,不然……”她忽然一顿,“咳,我说那些干什么,得了,你爱吃什么就多吃点儿,爱喝什么就多喝点儿。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别亏待自己!”方郎中一愣,她这话说的,好像汤念景没几天活头了似的。

“谢谢您,谢谢!”汤念景再次道谢,脸上除了感激,并没有一丝的不悦。玉老爷子听说他起来了,也赶过来看,“哎呦,好孩子,你没事儿啦?”

“让您担心了。”汤念景秉着十分的规矩,先向玉老爷子请了安,又凑近说,“晚辈有话要说,您方便吗?”玉老爷子见他郑重其事,连忙把他带到书房的密室当中,又让小秋守住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这才问,“孩子,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汤念景道,“我爹临死前跟我深谈过几次,他告诉我,当年他和姑姑要找的宝藏,远不像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您也看到了,您手里和我手里的那两只玉蝉,绝非凡物!”

“孩子,这宝藏的事,你爹还没放下吗?”一想起当年的事,玉老爷子就觉得揪心。汤小倩在他怀里没了呼吸,渐渐失去温度的感觉,锥心刺骨,即便时间流逝,也带不走那些伤痛。

“我爹深以为恨!”汤念景的拳头握的紧紧的,“直到他老人家仙去,都觉得是他害了姑姑,更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要为姑姑报仇。虽然我是他的私生子,但我姓汤,身上流着他传下来的血脉,就要替他完整这桩心愿!”

此刻的汤念景身上,让玉老爷子依稀看到了当年汤景中的模样,可他却不愿让汤景中留下的唯一血脉却冒险。汤念景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我可听说,燕公子和仲公子不只一次的去过,而且全身而退,我倒可以向他们取取经。”玉老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想,“他初到这里就中毒,现在刚刚醒来,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呢?”

第四十九章 一场赌局

心里虽然多了这一层疑虑,但玉老爷子脸上却半点儿也没显出来,更没问出口,只是淡淡的说,“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这事儿,我还得好好思量思量。你身体才刚有起色,凡事儿别着急,先让方郎中帮你调理着,山参灵芝,用多少都没关系。”

“那就多谢您了!”汤念景见他并没有拒绝,心中已是欢喜万分,又觉得这件事自己去问就好,不用劳动玉老爷子,当下就向小秋打听燕合宜和仲华池的去处,小秋说,“燕公子和宜春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仲公子在。”

“他在也好,走,带我去见见吧!”小秋看了玉老爷子一眼,见他正微微摇头,自己也叹息一声,带着汤念景去找仲华池了。玉老爷子取出汤景中当年留给他的那只玉蝉,凝望着陷入了深思。

仲华池满心希望燕合宜能出手把焦辉好好教训一顿,他正对着和碧咬牙切齿的说,“那个焦辉,实在不像话,鸠占鹊巢,还那么狂妄!我是不愿意和他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合宜却是眼里揉不下沙子,他一定会替我讨回这个公道的!”

这时候,燕合宜和宜春正好一块儿进门,仲华池立刻激动的站起来问,“怎么样,他束手就擒了?”燕合宜摇摇头,仲华池又问,“那就是经过一番恶战,夺回了咱们的领地?”燕合宜又摇摇头,仲华池一脸惊诧,“那,那你们干嘛去了?”燕合宜没说话,宜春就抢着说,“我们今天,是给焦辉送银子去了!”

这下仲华池真急了,他一跳老高,脑袋差点儿顶到房梁上,“燕合宜,你是不是一清早起来撞邪了?好端端的不去找那姓焦的算账,反倒给他送钱去!宜春,你怎么也不管着他点儿,就有着他这么胡闹啊?对了,你给了他多少?”

原来重点在这儿呢,燕合宜不动声色的道,“三千两而已!”这个数字又在仲华池鲜血淋漓的心口上狠狠的扎了一刀,仲华池捂着胸口,可怜巴巴的看向和碧,“完了,都完了,我的银子啊,三千两,就这么没了!”

燕合宜在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算是安慰,“你等着吧,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这三千两花的物有所值!”

“燕公子,仲公子,你们都在啊,汤公子来拜访二位了!”小秋站在门口,通传过之后,待汤念景进门,就转身走了。汤念景忽然觉得自己唐突,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了。

“汤公子,你有事儿?”宜春看出他的尴尬,起身把他让进来坐下,又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说,“玉老爷子把你当自己人,我们自然也不会见外,有什么就直说吧。”

汤念景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听说两位公子几次去过镇东,不知能否告知在下,那里是否有鬼?”听到他问的是这件事,仲华池一扫刚才的低迷情绪,容光焕发的正要把那些事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就听燕合宜说,“有,我和华池都见到了!”

从前他不曾把“鬼神”二字挂在嘴上,现在却亲口承认镇东有鬼,除了汤念景,所有人都一齐看向他。汤念景说,“真的?依我看,那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燕公子,仲公子,不知可否在带我去一次?”

“汤公子,我们呢,刚刚九死一生从镇东回来,尤其是华池,他身上还带着伤呢。”仲华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汤念景说,还是非常配合的把袖子挽起一截,露出他自己抓挠出来的道道伤痕。虽然已经结了痂,但纵横交错,又红又肿,看上去的确可怖!

“这,这是那些‘鬼’抓的?”汤念景也吓了一跳,脸色都惨白了。燕合宜咳嗽一声,仲华池立刻做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对汤念景说,“汤公子,您有所不知啊,那些恶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到活人之后就成群结队的往上冲。唉,我是空有一身本事,但在那些鬼面前也使不出来了。您瞧瞧,要不是合宜对我施以援手,恐怕我已经被他们撕成碎片,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他越说越伤心,最后还抹了抹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汤念景的心被他搅的一团乱,来之前他坚定不移的认为镇东的传说不过是传言而已,而那些所谓的“鬼”也都是人假扮的。可当他亲眼见到仲华池的现身说法之后,他也知道自己爹说的那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汤公子,你没事儿吧?”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燕合宜觉得该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了,“这件事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儿聊,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早饭时间已过,午饭时间未到,我让和碧先给你送些点心过去。和碧,去吧!”

自从和他结拜为异姓兄妹,和碧对他更唯命是从了,当下非常客气的扶着汤念景站起来,“汤公子,您慢点儿!”待他们走后,仲华池又想起那三千两银票,正要和燕合宜发作,燕合宜和宜春非常默契的一块儿起身,说什么肚子饿,也要去找吃的,肩并肩的走了出去。

“嘿,合着就耍我一个人儿呢!”仲华池原地转了个圈儿,发狠的说,“我倒看看今天晚上能出什么事儿,值三千两银子!”

从午饭一直等到晚饭,玉府里一直都静悄悄的,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玉老爷子和燕合宜商量着,他们从镇东回来后,应该在镇上露个面儿,也好让他们知道,那些鬼神之说不可尽信,引水入田才是头等要紧的事儿。

三更已过,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仲华池心疼的说,“看看,三千两,就这么没了!”燕合宜气定神闲的喝着茶,“稍安勿躁,他一定回来,我相信。”宜春提醒他说,“焦辉可不是什么君子,他真的回来吗?”

“就算他看在那三千两银子的面子上,也一定会来。况且我看的出,他的良心,还没完全坏透。”燕合宜知道自己是在赌,赌赢了,他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赌输了,也不过是三千两银票而已!

第五十章 魑魅魍魉

三更已过,汤念景和方郎中撑不住,回房去睡了。因为昨天晚上的“女鬼”,他们专门找仲华池要了两张可以驱邪的符纸,贴在了门和窗上。一向不喜欢辛辣的方郎中还特意嚼了两瓣大蒜,说话时都带着浓重的气味。

桑蕴秋听说他们在等一场三千两的赌注,兴致勃勃的磕着瓜子说,“这可是真正的豪赌啊,我一定得看看!”和碧打着哈欠说,“管他是三千两还是三万两,我实在是等不了,我先去睡了!”

她一走,玉老爷子也带着小秋走了。这样一来,除了桑蕴秋,就剩下燕合宜、仲华池和宜春三个人了。他们几个大眼瞪小眼,仲华池耷拉着脑袋说,“我看呀,这三千两是打了水漂了。燕合宜,咱们可得亲兄弟明算帐,这三千两是你自作主张给焦辉的,银子要从你的账上出!”

宜春问,“听你这意思,你们两个的钱好像有一部分是放在一起的?”她的尾音拉长,听起来颇有暧昧的意思。桑蕴秋瞟了两个男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这有什么的,两个男人照样可以搭帮过日子。”

见宜春似乎对自己和仲华池的关系有所误会,燕合宜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们两个只有一小部分钱是放在一起的,只有经过我们两个人的同意才可以动用。华池你放心,这三千两,是我自己钱,绝对不会损害到你的利益!”

“三千两,那可是三千两啊!”仲华池痛惜万分的说,“你知道这个数目代表什么吗?如果把这些银子分发给各家各户,每家二两银子,就够他们过个年的了。”燕合宜意味深长的说,“如果我赌赢了,获益的不只是这些人啊。”

小秋担心他们饿,专程送来了夜宵。鸡汤小菜,还为桑蕴秋煮了一碗豆沙汤圆。他和宜春最熟,自然先把鸡汤端给她。小秋把碗端在手里,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贴着手掌心的不是滚烫的碗底,而是一张湿乎乎的东西。

他好奇的揭下来一开,竟然是一张比碗底大不了多少,四四方方的纸,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镇外三里,静候大驾!”小秋骇然,拿着纸的手哆嗦个不停,“这,这是什么时候放的,我,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得嘞,三千两来了!”仲华池一看就明白,这件事儿,燕合宜赢了。宜春看了一眼,“这里面会不会有问题?焦辉真的能为了三千两,出卖那个人吗?”燕合宜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有问题,我也要亲自确认。”

“丫头,你要担心,那咱们就一块儿去!”桑蕴秋站起身,把浑身上下收拾的利落紧衬,看样子是要和他们一块儿去了。宜春说,“秋姨说对,人多好照应,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两个人女人一左一右架住燕合宜就往外走,仲华池急的叫道,“不等等我啊,哎,我也去!”

夜风寒凉,几个人像是比快似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沿着那条唯一可以出入镇子的小路,到了三里外的地方。春寒料峭,小路两边连根野草也没长出来,空荡荡的一望无际,在清冷的月光下,别说人,就连一只老鼠也藏不住。仲华池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压低了声音说,“咱们不会是被骗了吧,你看看,哪儿像有人的地方?”

燕合宜发现,东边那颗大槐树下,搭着一间又矮又小的茅草屋,似乎是农人看瓜时住的。如果附近能有藏人的地方,也就是那里了。可是茅草屋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想要靠近并不容易。

“怎么,没辙了?”桑蕴秋轻笑一声,张开双臂轻盈的像是蝴蝶一样的凌空飞了起来,左脚在右脚脚背上借力,几起几落,轻轻落在了那棵大树的树枝上,一个转身,就像一根树杈似的,即便凑近也看不出分别来。

“该我了!”宜春见识了桑蕴秋的轻功,也不甘落后。她的身法虽然没有桑蕴秋那么轻盈,但剩在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也隐入了大树背后,探出头来冲他们招了招手。

“嘿,合宜,咱们可落后了!”仲华池眼见两个女流之辈抢了先,心里急的冒了火。燕合宜对他说,“那咱们就使那招怎么样?”二人相视一笑,仲华池一个倒立抓住燕合宜的脚踝,两人像耍杂技的翻跟头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茅草屋后,连一点儿动静都没发出来!

里面着实安静了一会儿,就听焦辉的声音说,“我现在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住进了燕合宜家中。下一步,我该怎么办?”一声咳嗽后,一个嘶哑难听的不辨男女的声音说道,“你做的好,这二百两银子,你先拿着用。我听说,今天姓燕的去找你了?”焦辉恭恭敬敬的道,“是,您耳聪目明。”

“小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骂我让他们看着你呢!”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宜春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焦辉连忙说,“我不敢!”那人道,“行了,我把他们放在你身边,的确是要他们看着你。不过还有一层,你一个人,成不了事!”

“是,您教训的是!”焦辉心里七上八下,既希望燕合宜能看到自己留的那张字条,到这儿来,又担心对面这个如鬼魅一样的人发现他的踪迹,到时候只会害人害己。

“行了,那些客气话我不愿听。现在,你得想办法让那姓燕的从姓玉的家里搬出来,至于用什么办法,你自己掂量。天快亮了,我也该走了。你的女儿……”

那个声音忽然一顿,让在外偷听的几个人没来由的浑身一凉,从脚底泛起的寒意让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扑通”一声,焦辉颤声说道,“巧燕还小,她不懂事,您,您大人有大量!”

“不不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儿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好好教养着,将来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音未落,茅草屋门口起了一阵风,紧接着焦辉走了出来,双膝跪地,冲着漆黑的夜色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第五十一章 抛砖引玉

许久,焦辉依然额头触地,久久没有起身。燕合宜屏住呼吸,在确认那人不会杀个回马枪之后,才从茅草屋后面转了出来,轻轻的在焦辉背上拍了一下。这一下,不过是挠痒痒而已,焦辉却浑身一抖,“啊”了一声瘫坐在地上,惊恐的回头望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是,是你?”当焦辉看清楚来的人是燕合宜,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但与此同时,瞬间涌出来的冷汗让他贴身的裤褂全都湿透了。

“你都听到了吧,”焦辉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剔掉了一般,瘫软的根本站不起来,燕合宜扶了他一把,焦辉才勉强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苦笑道,“刚才那一刻,我真是后悔为了你那三千两动了心,你也听到了,他明明白白的告诉我,那些人就是他有意安排在我身边的,如果被他知道我吃里扒外,只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巧燕,她,她……”

焦辉虽然爱财,但比起女儿来,就算不得什么了。宜春从树上一跃而下,向他保证说,“既然是我们把你搅进这趟浑水中来的,从现在开始,我会保证巧燕的安全,她若少了根头发,你只管找我来要!”

“丫头,你可别话说太满了,”孟桑秋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宜春背后,“我的轻功和刚才那人比起来,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你别误会,他是天上,我是地下!就凭这样的身手,恐怕在场的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宜春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但话已出口,收是收不不回来了,于是她转向焦辉抱拳说,“就算我赢不了那个人,也会拼死护着巧燕。他想动巧燕一根指头,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仲华池说,“行了,现在可不是抢着死的时候,焦辉,我问你,刚才他吩咐你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焦辉无力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他折返回来就不好了。”燕合宜说,“现在你住的地方也不能去,那里到处都是眼睛。”宜春说,“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带你们去,跟我走吧!”

燕合宜没想到,宜春在镇上最偏僻的地方买了一座小院儿,布置的虽然简单了点儿,但十分整洁。桑蕴秋惊讶道,“丫头,行啊,自己还备了这么一手,比你爹妈强,知道为自己留条后路!”

宜春点亮蜡烛说,“秋姨,你别误会,这是玉老爷子专门为我买下来的。我常以男子自居,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方便,他就买下了这里,我时常过来。”

原来如此,玉老爷子真是心细如发。宜春烧了热水,给他们泡了茶,又给焦辉地上一块热毛巾,对他说,“夜里凉,把额头上的汗擦擦,免得被风一吹要生病的。”焦辉道了谢,在一旁默不作声。

仲华池问燕合宜,“人家要让你从玉老爷子府里搬出来,你想怎么办?”燕合宜冷笑,“他既然有那么大的把握,我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只是我想,这搬也要搬的顺理成章,不能让他起疑,以免害了焦兄。”

焦辉听到他此刻还在为自己着想,立刻投以感激的目光。宜春琢磨着,玉老爷子对燕合宜极好,这一点不只他们这些人知道,就连镇上的其他人也是心知肚明的。如今燕合宜的房子被焦辉霸占,只能在玉老爷子家中暂住。如果他要搬出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吵架了!

这个念头才出现,宜春就被自己吓了一跳。桑蕴秋虽然站在她的背后,但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媚笑道,“怎么着,小丫头想到办法了?”宜春连忙摆手说,“没,没有,我脑子慢,还没想到。”

燕合宜说,“其实你已经想到答案了不是吗,那就这么办。焦兄,最迟后天就会有消息的,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焦辉听他说的信誓旦旦,倒有些不信了,“真的不用我做些什么吗?”仲华池说,“若少了你,只怕那人会起疑。不过以你的聪明,自然能见机行事,我们这边若是准备好了,就在后门旁边放一个木桶做为信号,怎么样?”

事已至此,焦辉也只能顺从,他点点头说,“我会让小虎子去办的,那我就先走了。”此刻他才真正冷静了下来,发现自己被夹在虎狼之间不能逃脱,但他却更希望燕合宜能更胜一筹,到底是他太厌恶那个人,还是因为三千两银子和巧燕的事对燕合宜产生了好感,焦辉自己个分辨不清。

第二天一大早,玉老爷子就把他们叫到一处,商议该如何说服镇上的人,让他们相信镇东没有鬼,更不用害怕。仲华池说,“这还不简单,只要我们精神百倍的往那儿一站,他们就什么都明白了!”玉老爷子说,“你被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那些人的问题可是多的吓人,你们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老爷子,您放心,有我呢!”燕合宜知道,相比仲华池,玉老爷子更信任自己。果然,玉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说,“好,好,那半个时辰后咱们就出发,你们也去准备一下吧。”

宜春小声嘟囔一句,“你要不要和老爷子打个招呼?”燕合宜冲她轻轻的摇摇头,他另有打算。

尽管燕合宜、仲华池平安归来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但得知他们要正式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大家还是自发的聚集起来,那热闹程度,堪比庙会。

仲华池一出门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他和燕合宜商量说,“要不你自己去吧,这么多人,我腿都有点儿发软了。”燕合宜一拉他说,“别想自己跑,走,一会儿还有正经事儿呢!”

他说的正经事,不过是要在大家面前演一出戏,这出戏的主角自然是燕合宜,配角怎么能少的了仲华池呢?

“你不是要来真的吧?”仲华池朝人群中张望了一眼,“焦辉那小子怎么还没来?”

第五十二章 大打出手

听说今天燕合宜要“亮相”,焦辉早早就让小虎子守在玉府后门,一看到有人把木桶摆出来,小虎子就忙不迭的跑回去通知焦辉了。仲华池谈着脑袋在人群中寻找焦辉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装扮,非常不起眼儿的缩在角落里了。

玉老爷子咳嗽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他一指身旁站着的燕合宜和仲华池说,“这二位,大家都认识吧?燕公子,仲公子!几天前,我安排他们去了镇东!”

话音才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燕公子,里面真的有鬼吗?”燕合宜伸开双臂,在大家面前转了个圈儿说,“我和华池全身而退,你们说呢?”

“可是,那么多人都被厉鬼缠身,我们可是亲眼看着他们死在小桥旁的!”这个声音一出来,顿时有不少人出声附和。燕合宜冲他们压压手,高声说,“这世上比鬼魂更狡诈的是人心,我相信,他们的死并不是因为在镇东遇到了所为的‘鬼’,而是被有心人蓄意杀害!关于这一点,我和华池决心要找出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些人多半死去多年,今天再次提起,也不过是让人一阵唏嘘,只有他们的家人才会关注他们真正的死因。

人群中有一个女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燕公子,孩子他爹死的冤枉,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活的艰难。您既然说有人害了他,那您一定要替他讨个公道啊,我们娘儿俩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站在玉老爷子身后的小秋细心,他低声告诉燕合宜,“这是张嫂子和她儿子大力,张嫂子的男人是第一个去镇东,也是第一个丢了性命的人。”

燕合宜叹息一声,碍着男女有别,他只能对张嫂子说,“您先起来,我既然要管这件事,就一定会管到底。想要还他们清白,还要着落在您身上!”

“我?”张嫂子蒙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做不了。”燕合宜说,“张嫂子,那些去过镇东的受害者的家属,您帮我聚集到一处,一会儿我有话要问。”张嫂子一听是这事儿,连忙答应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招呼他们!”

才从镇东回来,又要为死去的人找公道,那些姑娘们看向燕合宜的目光既羞涩又热烈。玉老爷子正要借这个机会说说引水入田的事儿,忽然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异军突起,“你们好好看看,那姓仲的胳膊上,可全都是伤呢!”

人们纷纷转身回头,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裹着羊皮棉袄,带着狗皮帽子的男人低着头混在人群中,刚才那番话就是他说的。有人拉着身边的人询问那人的来历,也有的把目光投向仲华池,不知道那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仲公子,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人推了推狗皮帽子,露出一张满是胡须的脸来。仲华池下意识的捂住左臂,他这个动作无异于证实了那人的说法。

“华池,你真的受伤了?”玉老爷子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儿,他压低声音说,“你怎么也不早说?”仲华池急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伤是有,可那都是我自己抓出来的!”他说的是实话,下面的人却交头接耳。那人见时机已到,竟然从人群中挤过来,身子一矮蹿到台上,几步冲到仲华池面前。

燕合宜虽然有心防备,但一来对方动作太快,而来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撸起仲华池的袖子,汤念景见过的那些恐怖异常、纵横交错的伤疤顿时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这一定是被鬼挠的!”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镇东还是有鬼!”

“鬼,鬼,鬼啊!”

几个胆小吓得转身就跑,燕合宜沉着脸一声不吭。一口气儿憋的玉老爷子胸口疼,他一向觉得燕合宜办事稳妥,既然知道自己的想要借这件事稳定人心,偏还弄这么一出,现在好了,大家伙非但没相信镇东没鬼,反而比从前更害怕了。

“这,这其实是我不小心碰到了一种小虫子,身上又疼又痒,就忍不住伸手去抓,自己抓出来的!”仲华池急赤白脸的解释,就差跳下去拉住那些人挨个解释了。

“玉老爷子,像燕公子和仲公子这般的人进去都九死一生,我们若招惹上了,只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玉老爷子,没的吃不要紧,我们的命可只有一条啊!”

这次说话的正是焦辉,玉老爷子一见他,心里就“咯噔”一声,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若说鼓动人心,那可是一把好手。玉老爷子正反驳几句,没想到燕合宜忽然抢先一步冲到前面,满脸怒气的指着焦辉说,“你休要在这里口出狂言!我燕合宜可以在里指天发誓,镇东绝没有鬼怪,华池手臂上的那些伤口也不过是自己耐不住痛痒挠出来的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焦辉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抄着手,假装不在意的撇向仲华池那边,只一个眼神,就让围观的人纷纷退避三舍。玉老爷子咳嗽一声,提醒燕合宜不要冲动,可他已经冲向了焦辉,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挥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后,焦辉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后槽牙,冷笑着说,“怎么,被我说中了,才急不可耐的动手吗?”身后玉老爷子大喝一声,“合宜,住手!”燕合宜却没有停下来,又是一拳挥了出去,焦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出人群,落在了地上!

“姓燕的,你不仅骗了大家伙,还骗了玉老爷子,你根本就没去过镇东!”焦辉的右眼血肉模糊,已经睁不开了,他索性躺在地上,狂笑着喊道,“玉老爷子,你被他骗了,他燕合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玉老爷子冷哼一声站了起来,“焦辉,你别危言耸听,合宜的人品,我还是信的过的!”

第五十三章 顺势而为

“玉老爷子,他燕合宜道貌岸然,专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焦辉咬着牙站起来,一双眼睛瞪的通红,“姓燕的,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为什么我占了你的院子,住进了你家吗?”

这件事玉老爷子也有耳闻,不过他觉得,这些小事燕合宜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他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被焦辉闹到了大家面前。燕合宜咬牙切齿转过头不堪他,焦辉更得意了,“怎么,不敢说了?那好,你不说,我来说!”

他一指仲华池说,“我表弟黄大兴亲眼看到李姑娘死的那天晚上,他也在。我为了帮表弟洗脱冤屈,亲自带着他上门。燕合宜告诉我,三天之内他就能找到真凶,若找不出,就把他的院子送给我!如今我住在那里,他却住进了玉老爷子家,不用我多说,大家伙也都明白了吧?”

话的确不用再往下说了,玉老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问燕合宜,“他说的是这么回事儿吗?”燕合宜不愿违背良心,只能铁青着脸点点头。可眼里透出的那股狠劲儿,大有把焦辉扒皮抽骨的意思。

“玉老爷子,您瞧如何,他可没话说了!”焦辉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冲玉老爷子抱拳道,“晚辈敬重您的人品,可老爷子,您府里若留这样一个人,无异于是留了一个祸患。李姑娘尸骨未寒,我不敢维护表弟黄大兴,说他与此事无关。可燕合宜、仲华池二人也脱不了嫌疑。您若继续让他们住在玉府,就不怕两颗老鼠屎坏了您这一锅百年的老汤吗?”

这话一半是替玉老爷子着想,另一半却是在“逼”他赶走燕合宜、仲华池二人。玉老爷子心中烦恼,又是埋怨燕合宜处事不妥,又是厌烦焦辉多事。这时候,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起来,“把他们抓起来,说不定他们就是害了李姑娘的真凶!”

有人带头,仲华池急的喊道,“诸位,诸位,听我一言,我和那位李姑娘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害她?”焦辉冷笑一声,“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玉老爷子,请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前面的人,又一人传一人,到了玉老爷子手里。

“这是仲华池写给李姑娘的信,情意绵绵,满纸都是甜言蜜语,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焦辉言之凿凿的说,“他既爱慕李姑娘,就该让媒人上门提亲,怎可暗渡陈仓,和李姑娘私相授受?”

此时此刻,焦辉仿佛是一位痛心的父亲,声泪俱下,“那李姑娘从小养在深闺,不谙世事,被他引诱,难保不做出有伤门风的事来。仲华池担心被李姑娘缠上,动手杀了她,也就说的通了!”

一顶杀人害命的帽子扣下来,仲华池腿一软,差点儿站不住了。和碧忍了许久,见燕合宜连话都不说一句,气的左冲右撞冲到焦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焦辉道,“和姑娘,证据也是要慢慢找的,你若觉得他们清白,就拿出他们清白的证据来好了!”这时候,围观的人们大半都站在了焦辉这边,看向燕合宜和仲华池二人的眼神也就不那么友善了。

玉老爷子知道,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的,想着先替燕合宜二人打个圆场,暂时遮掩过去再做打算,没想到燕合宜一转身,冲他一躬到底,“玉老爷子,我感念您的高义,但我不能再回去住了。不找出真凶,洗脱我和华池的嫌疑,我不会再见您!华池,咱们走!”

两人来时意气风发,走时却十足狼狈。和碧看着没一个人劝他们一句拦他们一下,急的跺着脚说,“你们这群人怎么冷心冷血的,他们走了也不管吗?你们不去,我去!”

昨晚她睡的早,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清早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就跟他们一块儿来了这里。和碧又惊又心疼,连忙追了上去。桑蕴秋捅了捅宜春问,“怎么着,你不去看看?”宜春摇摇头说,“有合宜在,和碧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只是这玉老爷子,我总觉得他今天的反应不太对啊。”

“赶”走了燕合宜,焦辉一瘸一拐的到方郎中的医馆里包扎伤口,其他人也跟着散了。和碧紧追慢赶,才看到燕合宜和仲华池在街边的一个茶摊上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她气喘吁吁的走过去说,“你,你们还有心思喝,喝茶,焦辉明,明摆着把脏水往,往你们身上泼,你,你们怎么连句话也没有?”

仲华池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这件事儿我慢慢和你说,不过合宜,咱们就这么出来了,以后住哪儿呢?”燕合宜说,“我和宜春商量过了,她那个院子还空着,地方也还清静,咱们就暂时去那儿住上一段日子。”

“等等,等等,宜春有外宅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和碧暗想,自己昨晚不过是早睡了那么一会儿,看来错过了太多事情。仲华池看了一眼和碧,忽然笑了出来,“幸好你来了,不然还真麻烦!”

“我?”和碧还没明白过来,就被他们拉着去了宜春的院子。半个时辰之后,她才明白仲华池为什么说幸好自己来了。一应采买打扫的事情全都落在了她身上,那两个大男人却躲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回到玉府,玉老爷子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汤念景几次去敲门,都被拒之门外了。宜春劝慰他道,“汤公子,老爷子今天心情不好,你别担心,再过一会儿,我会让小秋给他送些茶水点心去的。”

“宜春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公子和仲公子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汤念景因为身子不好,并没和他们一起去。宜春叹息一声说,“汤公子,以后在老爷子面前,不要再提这两个人了,唉,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汤念景被她说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找小秋去问个清楚。宜春惦记燕合宜,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这时候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宜春发现,身后不远处,似乎有人在跟着自己!

第五十四章 拜访张嫂

宜春从玉府的后门出来,一心惦记着燕合宜,没有注意身后已经带上了一个“小尾巴”。路上行人渐少,不少摊贩挑着担子行色匆匆,准备回去和家人团聚,宜春在冯家的二荤铺里买了一些烧酒和熟肉出来后,不经意的一回头,撇到一条人影在不远处的街角一缩。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但又过了一个街口之后,那个人还在。她故意放慢脚步,那人也跟着放慢脚步,她紧走几步,那人也加快速度跟了上来。

当宜春走进一家胭脂铺子,熟门熟路的从后门走出来,鬼魅一般的出现在那人身后的时候,把那人着实吓了一跳。

“小虎子,怎么是你?跟在我身后偷偷摸摸的,想要干什么?”当宜春看清楚,一直跟着自己的是小虎子时,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小虎子连忙把她拉到僻静的地方,把手里拎着的大包袱交给宜春说,“焦大哥担心两位公子走的匆忙,处处都不方便,所以让我给他们送东西来。可我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宜姑娘,还好你来了。”

宜春摸了摸那个包袱,里面大概是一些棉衣。她说,“你焦大哥还有什么话让你带来吗?”小虎子苦着脸摇摇头说,“焦大哥伤的不轻,回去后把收拾了这些东西交给我,就回屋了。宜姑娘,我不能出来太久,会被发现的,我先走了。”

小虎子急急忙忙的钻进了一条小胡同,宜春头一次对焦辉有了好感,转念一想,恐怕是那三千两起的作用。

把包袱带给燕合宜和仲华池,宜春说,“小虎子特意送来的,打开看看吧。”仲华池解开包袱上结结实实的死结,随手翻了一下,焦辉把他们两个人的衣裳胡乱收拾了几件,多半是他不满意的。

“这焦辉也不看看,眼看就要暖和了,还把这些大毛的衣裳送来干什么,这也穿不着了!”仲华池边看边嘟囔,手却忽然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又硬梆梆的东西。

那是一只三层的木盒,裹在那些棉衣里,并不十分起眼。仲华池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直接把那个盒子抱在怀里,还激动的亲了一下!

“燕合宜,你也太大意了吧,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放在家里?幸亏焦辉给咱们送来了,不然落到别人手里,咱们前半辈子的积蓄可就付之东流了!”仲华池又是高兴又是埋怨,燕合宜却在一旁坐的稳如泰山,“你自己好好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仲华池背过身,从非常隐秘的地方取出一串钥匙来。他先是在盒子上摆弄了几下,“咔嚓”一声,锁孔竟然是从盒子的底部露出来的,钥匙扭动几下,第一层就打开了。

和碧伸长了脖子,等着盒子里的金银珠宝闪了自己的眼。可是盒盖一开,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别说金银珠宝了,就连一块儿碎银子也没有。

“这,这!”仲华池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他“啪”的一声盖上盒盖说,“好你个焦辉啊,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光了,就把空盒子送回来!不行,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他拔腿就要往外跑,燕合宜拦住他说,“别去了,里面的东西,我早就取出来了,你看这个!”他随手从钱袋里取出一颗比龙眼还大了一圈儿,圆润光滑的珍珠来,在仲华池眼前晃了晃,“我早就有防备,盒子里的东西一件没少,都在我这儿呢!”

仲华池一把抢过珍珠,眼里全是小星星,“我的心肝宝贝儿啊,你在就好,在就好!”和碧盯着那颗硕大的珍珠,羡慕的说,“哇,真的好大好圆好亮啊,能不能给我看看!”仲华池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和碧一瞪眼,他立刻双手捧着把珍珠送了过去。

燕合宜把宜春叫到外面,低声问,“玉老爷子那边怎么样,看他今天的样子,是真的伤心了。”宜春叹了口气说,“自从回去后,他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谁敲门也不开,念景很是担心。但我疑惑的是,老爷子不是这么想不开的人,今天他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恐怕是玉老爷子对我抱了期望,才会特别失望吧。”燕合宜心中有愧,“等可以把这件事和盘托出的时候,我再向他老人家请罪吧。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宜春为难的缩,“下午我去过张嫂子家了,一听是为了那件事,她就把我赶了出来,恐怕也是因为焦辉那番话,她对你起了误会吧。”燕合宜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去一次。”

张嫂子的男人出事时,大力才两岁。孤儿寡母没了依靠,日子过的别提有多难了。不得已之下,她把从前的房子卖了,到靠近镇边无人居住的地方买了这两间快要塌了的房子,勉强住着。

宜春知道她的日子艰难,去的时候特意买了五斤米十斤面。燕合宜敲了敲门,就听大力从里面跑来,开了门。见是他们,立刻回头冲屋里喊道,“娘,是那个人来了!”张嫂子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一眼看见燕合宜,脸“吧嗒”一下就撂下来了。

“你们来干什么?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方便让你进来!”她把着两扇门,一步也不肯让。宜春只好把燕合宜挤到旁边,硬将手里的米面塞给张嫂子说,“嫂子,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和大力,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你可一定要收下!”

自从没了男人,张嫂子已经不记得自己和孩子多久没有吃过大米白面了。平日里她替别人缝补、浆洗衣裳,也只够他们娘儿俩吃棒子面的。

稍一犹豫,宜春已经拉着她走进了院里。张嫂子一看,既然人都进来了,看在这些东西的份儿上,也不好敢他们出去。大力欢呼一声,知道自己有白馒头吃了,连忙搬了几个凳子摆在一起。张嫂子居中坐下,冷着脸问,“你们到底想问什么,赶紧问!”

第五十五章 夜路练胆

宜春看了燕合宜一眼,知道此时自己开口,比他开口要好一些。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嫂子,张大哥出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一提死去的男人,张嫂子就在这两个陌生人面前红了眼圈儿,“那个杀千刀的,牛一样的倔脾气,人人都说镇东闹鬼,他偏不信,非要一个人去看看,还说要给我们娘儿俩捉个鬼回来。这倒好,白白的送了命,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活受罪!”

“嫂子,你节哀啊!好在大力已经长大了,来之前我和玉老爷子说了大力的情况。老爷子说,新开张的绸缎庄里正缺一个打扫的伙计。我看大力年纪虽然小,但手脚利索,应该能做的来。”宜春笑眯眯的,张嫂子却一脸震惊。

大力今年虚岁才八岁,虽然能帮张嫂子做些事,但远远够不上去做一个伙计的资格。况且,玉老爷子的铺子里,要招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要用一个孩子?张嫂子知道,这是他老人家,或者说是宜春在关照自己母子俩个。

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大力有了这份差事,张嫂子母子每月就有了固定的进项,钱虽然不多,可大力一应吃穿都在铺子里,就这一项,就给家里省了不少。

“妹子,我,我怎么谢你才好?”张嫂子抓住宜春的手,却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表示感激。宜春有些惭愧的说,“也是我不好,到现在才来说这话,嫂子,你不会怪我吧?”

这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张嫂子高兴还来不及。当下她的态度就变了,上赶着说,“大妹子,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呀?其实孩子他爹去镇东之前,还真和我说了些稀奇古怪的话,我倒现在也不明白,只能学给你听听!”

张嫂子的男人叫张全福,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因为手艺好,附近十里八乡经常请他去做活。有时候去的早回来的晚,张全福就免不了会走夜路。

这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见稀奇古怪的事儿。有一天晚上,张全福惦记家里的妻儿,已经过了三更天,还不顾主家的挽留,硬要走夜路回去。十来里路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要翻过一道山梁就能到家了。他怀揣着这几天赚的钱,心里美滋滋儿的。张全福加快脚步,他今天专门给媳妇儿买的银镯子,得快点儿戴在她的手腕上。

回家的路上虽然没有坟地,但树林里的那几个坟包子,还是让张全福有点儿毛毛的。所以经过那片树林的时候,他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看,张全福吓了一跳!

树林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他眯着眼细看,仿佛是个姑娘。张全福可不傻,那些鬼狐的故事他听了不少,要是这时候过去,恐怕会和那些呆头呆脑的书生一样,落的睡在野地里的下场。

于是他远远的躲开那片树林,闷头赶路,一眼也不敢乱看。可是张全福发现,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他竟然还在树林旁边!冷汗顺着张全福的额头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心底一股寒意冒出来,他脖子僵硬的转了一下,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儿里,那个白色的人影就在左手边不远的地方,这次离他更近了!

那人背对着他,一头长发披散着,一动不动。张全福知道,自己是被脏东西缠上了。他记得老人们说过,男子汉头顶双肩有阳火,只要不回头,就不会灭,那些妖魔邪祟也就不敢近身。他一边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别回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一边小跑了起来。

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着,张全福憋着一口气,如果放在平常,这时候已经能看到镇口了。他不敢抬头,又跑了一会儿,才擦着汗停了下来。他偷摸的朝周围扫了一眼,小树林已经不见了。他喘着粗气,缓缓的抬起头来,满心希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熟悉的镇子,可真正映入张全福眼帘的,却是那个披头散发的背影!

张全福发出一声吼叫,这时候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愤怒了。张全福一把抓出随身带着的凿子,冲那个背影大叫道,“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不论他怎么喊,怎么叫,那个人都不说话,也不动。张全福鼓起全身所有的勇气,快步走到那人的前面,心想不管他是人是鬼,都要和他好好理论一番!

张全福万万没有想到,另外一面竟然还是背影!这一下,张全福几乎尿了裤子,这时候,他竟然做了一件谁都不会想到的事,张全福竟然伸出手,给了对方一巴掌!

也就是这一巴掌,那人影竟然消失不见了!张全福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回家了。

从那之后,他添油加醋的把这件事传扬出去,落了个“张大胆儿”的绰号。张嫂子淌眼抹泪的说,“我不是没有劝过他,那天晚上回来时,他被吓成了什么样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那些虚名要不得,可他偏不听。出事的那天,他告诉我,有人给他银子,让他在镇东住一宿,要是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我们就发财了!”

“张嫂子,张大哥有没有说,那人是什么模样,多大年纪?”燕合宜听了许久,忍不住问道。张嫂子摇摇头说,“那倒没有,他只是说,有一百两银子拿。不怕你们笑话,一百两银子对你们不算什么,可对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可是多少年也赚不来的。”

燕合宜想到,由张全福而起的这些惨案,可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他的目的就是让镇上人对镇东产生恐惧,不敢进入。于是他又问,“那其他人呢,他们也是因为有人花钱,所以才去了镇东吗?”

张嫂子说,“别人我不知道,刘寡妇的男人,也和大力他爹一样,是因为银子才去的!”

第五十六章 尼庵惊情

眼见人家送来了米面,又给大力找了事由,张嫂子连饭也顾不得吃,嘱咐大力看好家,当下就带着宜春和燕合宜去刘寡妇家了。

刘寡妇的情况和张嫂子大不一样,她男人死的时候,是她过门的第二天。一进婆家,丈夫就死了,刘寡妇难免背上一个“克夫”的骂名。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她是回不去了,婆家也待的不顺心,最后两家商量了一个主意,把她寄放在了一座尼姑庵中,带发修行。

“哎,这个大妹子的命也是苦,若他男人早两天出事,她也可以别门另嫁。出了这么档子事儿,谁也不敢再要她了。身边又没个孩子,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张嫂子一边唠叨,一边在前面带路。

燕合宜头一回知道,镇上竟然还“藏”着一座尼姑庵。虽然是尼姑庵,但只是一座普通的两进院子。张嫂子去敲门,不一会儿的功夫,有小尼姑出来开门,见有男客,为难的说,“几位施主,此处是尼姑庵,天色已晚,多有不便,还请明日再来吧!”

“小师父,我们是来找刘寡妇的,真有重要的事儿,劳烦您叫她出来,说几句话我们就走!”张嫂子往前站了站,挡住了燕合宜。小尼姑想了想说,“那请几位稍等,我去和她说一声。”

片刻之后,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了,梳着妇人发髻的女人。燕合宜打眼一看,微微的吃惊。听张嫂子所言,刘寡妇被娘家和婆家双双嫌弃,寄宿尼姑庵,日子过的一定十分清苦。可面前的这个人,虽然衣饰简单,但发间一支珍珠发簪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戴的。

“大妹子,打扰你了!”张嫂子显然和刘寡妇十分熟络,刘寡妇微微带笑,“张嫂子,这么晚,你怎么还过来了?”张嫂子往旁边一让,对刘寡妇说,“这二位是玉老爷子府上的,来问咱们男人的事儿,要给他们伸冤呢!”

“男人?”刘寡妇哼了一声说,“你说的是那个死鬼?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害了我一生,死不足惜,何来伸冤一说?”

“妹子,话也不是这么说,”张嫂子有些下不来台,“要说害了咱们的,应该是杀了咱们男人的人,你就不想把那个凶手抓起来出口恶气吗?”刘寡妇看了看燕合宜,又看了看宜春,“镇上一共死了一十三个男人,就凭他们两个,别说凶手,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就算不错了!我也累了,张嫂子,少陪!”

她转身要走,燕合宜冷不防的出声叫住她,“这位姑娘,你头上的簪子价值几何,是娘家陪送还是婆家赠与啊?”刘寡妇的肩膀晃了一下,显然是被他说中了心思。宜春猛一拉燕合宜,不高兴的说,“你这人,怎么盯着人家头上的簪子看,羞不羞?”

刘寡妇缓缓转身,避开燕合宜的目光,怯怯的说,“这簪子,这簪子是我自己买的!”燕合宜紧追不舍的问,“那是从哪儿买的,谁卖给你的?”

“这,这……”刘寡妇一时间答不上话来,张嫂子可是常常走东家串西家的人物,心思一动就想明白了。她一把拉住刘寡妇,急急的说,“妹子,你可不能糊涂啊,这,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张嫂子,我,我没有!”刘寡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却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宜春也吓了一跳,小声对燕合宜说,“你是说,她有男人了?”燕合宜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都想的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

燕合宜转身对刘寡妇说,“不只头上的簪子,就是身上的棉衣,也是用从江南运来的上等的素绸缝制的。这样大的花销,相比你的婆家和娘家都负担不起吧?”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刘寡妇浑身都在发着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燕合宜摆摆手说,“别误会,我只是想说,那个人在你男人死后,不只把说好的那一百两银子送了来,还每月送银子给你,对吗?”

话一出口,其余的三个人都惊呆了。宜春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就凭那支簪子?”张嫂子松开刘寡妇的手说,“大妹子,真有这事儿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说起过?”

刘寡妇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没想到我精心瞒了这么多年的事,竟然被你一眼看破。果然是玉老爷子的人,心思独到。没错,当年我那死鬼男人没了以后,就有人给我送了一包一百两的银子。到了尼姑庵之后,他每月给我送十两银子。张嫂子,我瞒了你也是不得已,那人说了,这件事不能向人透漏一个字,不然就再也不送银子来了。你也知道,婆家嫌我克夫,娘家也早不送银子来了,若没了这份钱,我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起初张嫂子是有些生气的,但听她这一说,心又软了,“妹子,我知道你的难,好歹我还有个儿子,唉,都是苦命的人啊!”刘寡妇摘下头上的珍珠发簪,拿在手里看了看说,“多谢你提醒,看来以后我要收敛些。”

燕合宜问,“给你银子的人,可和你说过什么?”刘寡妇扫了他一眼,“你们是为他来的?”燕合宜点点头,“他很可能就是杀害十三条人命的凶手。”刘寡妇道,“他是不是凶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现在他是我唯一的财路,一切对他不利的事情,我都不会说的。”

“妹子,话可不是这么说啊!”张嫂子忽然有些激动,“要不是那个人,大力他爹怎么会死,我怎么会带着孩子过的这么辛苦?妹子,你可不能没良心啊!”刘寡妇似乎有些失望的看了张嫂子一眼,摇摇头,转身要走。

“等等!”燕合宜往前一步,冷笑一声对她说,“如果我没猜错,十三个死者的家人中,只有你一人真的拿到了那一百两。不是那人可怜你,而是你手中握有他的把柄,他才不得不每月给你送银子,是与不是!”

第五十七章 歹人画像

“你!”刘寡妇艰难的从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个字,身子一晃,险些就要站不稳了。张嫂子正在生气,看见了也装没看到,燕合宜说,“姑娘,你想在这里说话呢,还是换个地方说话?为你考虑,我觉得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我住的是尼姑庵,男人多有不便。”刘寡妇显然已经妥协了,宜春连忙说,“我那里到有一处合适的地方,姑娘,请吧!”刘寡妇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身将庵门关好,跟着他们去了。

送上一杯热茶,宜春知道有些话越少人知道越好,就借口要让张嫂子帮她画几张花样,把其他人都带了出去,只剩燕合宜和刘寡妇两人。

“想问什么就赶快问吧,我不能出来太久。”刘寡妇低着头,盯着裙摆。燕合宜说,“姑娘,那人于你有恩也好,有仇也罢,如今他不过是被你胁迫,才不得不每月送银子来。既然他能连伤十三条人命,也不多你这一条。若哪天他起了歹心,别说安身立命,就连性命恐怕也没有了。”

这番话掏心掏肺,刘寡妇在娘家时也曾读过几年书,燕合宜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曾几何时,刘寡妇也曾经想到过这一层,只是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可疑解决的办法。她一个妇道人家,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存身于尼姑庵中,勉强度日,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

如今有人问起,刘寡妇欲说又不敢说。燕合宜看出她的顾虑,将准备好的银票轻轻的放在桌上,对她说,“这里有五百两,你先收下。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和我开口。”

送银子的人对刘寡妇而言,只是陌生而已,既然燕合宜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来周济自己,刘寡妇盘算着,有了这五百两,如果存入银号,算的精细些,自己的后半辈子也算有靠了。

“我看到过那人的脸!”刘寡妇也是个痛快人,“那个死鬼出事前和他见面时,恰巧被我撞见了。”燕合宜心中先是一松,紧跟着又是一喜,“请姑娘详说!”

刘寡妇在娘家时,就听说那位死鬼丈夫是个粗人。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刘寡妇不甘心就这么嫁给那个男人,存了心想要先看看他。于是,她偷偷去了未来的婆家。

才到门口,刘寡妇就看见一个身高六尺,脸色黑红的汉子大声和来往的邻居打着招呼,扛着一把铁锹出了门。她顿时吓得躲了起来,捂着怦怦乱跳的心口,心想这应该就是那人了。

闻名不如见面,这一见,刘寡妇倒踏实不少。这男人看上去倒不像是个莽夫,而且长的也算端正,刘寡妇的心忽然就动了。心一动,她就不知不觉的跟在他的身后,七拐八拐进了一片树林。

到了树林边的时候,刘寡妇忽然清醒了过来,晴天白日的,他到这儿来干什么呢?正想着,树林中忽然响起了两个人的说话声。一个是她的未婚夫,而另外一个,却是个陌生的男人。

“那天,我亲耳听到,那男人让我的死鬼丈夫去镇东,只要一夜的功夫,就给他一百两。一百两啊,”刘寡妇苦笑了一下,“别说他,就连我也动心了。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财大气粗,于是我悄悄的靠近他们,只是想看看那人的样子而已。”

刘寡妇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可丈夫出事之后,她知道,自己惹祸了。刘寡妇说,“当时我以为,那人会杀了我,让我和那个死鬼到地下团聚。可没想到,他竟然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说是我该得的。那时候,我刚被送到尼姑庵。都说楚家人方便为本慈悲为怀,可她们也是看钱的。我没钱,她们就处处为难我。那时候,一百两银子对我来说,就像救命的稻草一样!”

燕合宜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刘寡妇说,“我知道,你会觉得我贪财忘本,毕竟是他害死了我男人,我竟然还替他隐瞒。”燕合宜摇摇头,“不,选择自保,你没有错。只是,你可否告诉我,那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公子,这里可有纸笔?”刘寡妇擅于作画,刷刷点点,一张男人的脸就跃然纸上了。燕合宜端详着这张脸,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寒意来。

此人约莫而十七八岁的样子,重眉毛丹凤眼,两片嘴唇薄薄的,最显眼的是,在他的右眼之下,有一颗黑痣。而让燕合宜生出寒意的是,这人没来由的和他长的有三四分相似。

见他发呆,刘寡妇问,“公子,这人你可见过?”燕合宜收回思绪,“没有,多谢姑娘相助,夜深了,我让宜春送你回去!”燕合宜将这张画折起来收入袖中,将刘寡妇送出门。

仲华池见人走了,走过来好奇的问,“怎么样,有线索了?”燕合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忙忙进了房间,将袖中的画像拿出来,“你好好看看,他……”

话还没说完,仲华池就指着画,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他,他,他!你,你,你!你们……”燕合宜说,“你也觉得这个人和我有几分相像,对吗?”仲华池使劲儿点了点头,“不是我多心,合宜,你说你是不是还有个什么同父异母的兄弟流落在外,你们二人机缘巧合在这儿遇上了?”

“我不知道。”燕合宜心里有些乱,这个人的出现让他有些不安。仲华池见他脸色不好,知道这个玩笑开大了,连忙说,“我也就是顺嘴这么一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现在咱们已经知道这人长什么样,事情就好办了。明天我照着着张画像多多的画几张,贴在镇上各处,他只要赶出现,就跑不了!”

“也好。”燕合宜失魂落魄的说,一头倒在床榻之上,呆呆的出神。仲华池背过身,在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小声的咕哝着,“够怪我这张嘴,这叫什么事儿啊!”当下两人也不多话,和衣而卧,一觉到天明。

第五十八章 改换门庭

次日清晨,仲华池早早起来,把那张画像画了二十份。宜春和他商量道,“几处街口要贴,酒楼茶馆也不能少,越多人看见越好。”仲华池说,“这样的事,恐怕别人看见也就看见了,不会真的放在心上。我想,不如拿出些银子来做赏钱。”宜春冲他一伸手说,“你准备拿多少银子出来?”

对仲华池来说,除了割肉就是往外掏银子时最疼。他连忙躲开,对宜春说,“要论有钱,你还是去找合宜吧。随便拿个百八十两,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呢!”

说话间,有人敲院门。宜春从门缝里看了一眼,是小秋。她把门打开,笑眯眯的问,“一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小秋两手里都提着食盒,“这不玉老爷子担心这边不好开火,让我送早饭来了!”

宜春心头一暖,玉老爷子面上生气,但心里还是心疼他们的。他连忙把小秋让进来,就听不远处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她好奇的问,“这是谁家娶亲吗,这热闹。”小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哪里是娶亲,这是酒楼开张,我来时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呢!”

“酒楼,开张?”宜春思索片刻,镇上的大小房舍她再熟悉不过,可适合开酒楼的地方,却没有了。小秋见她发呆,连忙说,“不是别处,就是永昌茶楼。老板将店铺盘了出去,一夜之间就改了酒楼,别说您,大家伙都纳闷儿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仙,竟然能让永昌茶楼的老板把祖产卖了。宜春姑娘,您说这人神不神?”

“果然神啊!”宜春来了兴致,“不行,我得去看看热闹!”她抬腿就走,小秋急的在后面喊道,“您倒是吃了早饭再去啊,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急脾气!”

小秋叹了口气,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出来,伺候燕合宜和仲华池吃早饭。明知道只有三个人吃饭,两个大食盒里却足足装了八个菜和各种小食。

仲华池夹起一只三鲜馅儿的蒸饺,笑着说,“老爷子真疼我,知道我爱这一口,费心了!”小秋笑着说,“昨天老爷子从书房出来,就吩咐我早让厨房预备着,趁热给二位公子送过来。”

小秋瞧着燕合宜脸色不好,端了一碗燕窝粥放在他面前说,“燕公子,换了地方,您没睡好吧?”这一夜,燕合宜不知做了多少个梦,每个梦里,那张脸都会出现,冲着自己冷笑。他勉强打起精神说,“还好,还好。”

就在这时候,院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宜春“蹬蹬蹬”跑了进来,堵住门口,喘着粗气道,“出,出事儿了!”她跑的发髻都松了,一张俏脸微微发红,胸口急促的起伏。燕合宜说,“一大清早的,能出什么事儿,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宜春急的直跺脚,“你们快去看看吧,永昌茶楼改了酒楼了!”仲华池被她逗的笑了,“那有什么的,店铺改换门庭不是常事儿吗?”宜春急的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儿,“不是,那酒楼的老板,就,就是那个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使劲儿指着放在旁边的画像。燕合宜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猛的站起来一把拉住宜春说,“你是说,见到那个人了?”宜春猛的点头,燕合宜脸色一沉说,“走,带我去看看!”

小秋见又他也要走,急的想去拦他们。仲华池把最后一只蒸饺塞进嘴里,正色对他说,“他们是要去办正事儿,走,我带你看场热闹去!”

永昌茶楼的门口,里里外外围了不知道多少层人。簇新的牌匾上盖着一块儿红绸子,门面重新粉刷过,看上去大不一样了。从二楼垂下来的两挂鞭炮,各个都是手指头那么粗。燕合宜和宜春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站在了最前面。

两扇门是紧闭着的,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的是好奇这家酒楼的老板到底是个怎样通天的人物,竟然能买下永昌茶楼,一夜之间该了酒楼。

正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一阵沁人心脾的脂粉香传了出来,一十六名绝色美女分列两边,款款走了出来。不知道是谁带头叫了声好,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燕合宜听的出,叫好都是那些男人,而低低的冷哼声,多半是女子发出来的。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黑色长袍,手拿折扇的男人走了出来。燕合宜的目光看清他脸的一霎那,就再也挪不开了。起初他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刘寡妇的画技并不高超,画像上的人和真人有区别。可这一见他才明白,那画像不只是画出了此人的模样,更把他的神韵也画了出来。就连宜春也疑惑的看了看那人,又看了看自己。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姓良,名飞尘。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多多关照,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多包涵!今日适逢黄道,醉宵楼开张大吉,一应饭菜酒水免费,各位,请!”

良飞尘说完,往旁边一让,燕合宜身后的人就涌了进去。他和宜春被人群带着,不想进也进来了。大家各找各的位置,立刻有跑堂的过来照应。燕合宜和宜春愣在当场,颇为显眼。

“二位,楼下已经没有座位了,请随我到楼上雅间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良飞尘已经站在了他们身边。燕合宜不懂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良飞尘脸上的笑,不过就是生意人常有的敷衍。宜春担心他会失态,正要找借口离开,燕合宜却悄悄拉住她的手,对良飞尘说了声“请”,沿着楼梯上去了。

原来永昌茶楼的二层,都是用木板隔出来的简单的包间。但重装之后,富丽堂皇金光耀眼,就连一旁伺候的,也清一色是姑娘。宜春略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良飞尘心细如发,笑道,“姑娘觉得奇怪?”宜春连忙说,“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新鲜而已。”良飞尘解释道,“女子不同于男子,温柔似水,言语谨慎,自然能让客人舒心!”他招招手,叫过其中一位姑娘来,吩咐道,“含云,这两位客人,就由你伺候了!”

第五十九章 又见故人

那姑娘答应一声,越众走了出来。起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燕合宜就觉得十分耳熟,等他看清楚这位姑娘时,几乎要冷笑出声了。当初就在这里,还是永昌茶楼的时候,这位叫柳含云的姑娘,就拿出金子,哗众取宠。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仿佛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

“含云,好好招待二位,我先下去招呼客人了!”良飞尘转身下楼,那柳含云却像从不认识燕合宜一样,把他们带进靠窗的一间,满面含笑的问,“二位,想吃点儿什么?”

宜春见燕合宜一直盯着这位姑娘看个不停,心里生气,悄悄伸出脚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燕合宜也觉得有些失态,咳嗽一声收回目光,试探着对柳含云说,“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面?”柳含云不羞也不恼,冲他娇俏一笑,“公子恐怕是记错了吧?”燕合宜说,“当初这里还是永昌茶楼时,姑娘说起黑白无常的事情。”

“哦!”柳含云笑的更好看了,“原来当日公子也在,是我唐突了。”宜春见他问的没头没脑,连忙说,“我们要四个小菜一壶酒,快些上来!”

柳含云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燕合宜,忽然暧昧一笑,转身走了。人一离开,宜春就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质问他道,“怎么,你和这姑娘认识?”燕合宜正在出神,随口“嗯”了一声。宜春气的把脸扭过去,也不理他。此刻燕合宜心乱如麻,昨天才从刘寡妇那里拿到了良飞尘的画像,他就像先知先觉一样,一夜之间把永昌茶楼改为醉宵酒楼,出现了。而且柳含云也出现在这里,如果说醉宵楼没有问题,燕合宜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酒菜送上来,转身时,柳含云还不经意的“碰了碰”燕合宜。这个小动作,让宜春的火气顿时冒了三丈。她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起身要走。燕合宜纳闷儿的问,“怎么,这菜不合胃口?”

“不,是有些人让我倒胃!”宜春一脸怒气,燕合宜细细一想,就知道是她误会了,“你先坐下,慢慢听我说,这个柳含云,我的确是认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把当初发生在永昌茶楼里的事说了一遍,宜春的火气这才熄了,她说,“这么说,这个醉宵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有问题?”燕合宜点点头说,“不错,我担心昨夜去见刘寡妇的事已经被良飞尘发觉了,这些日子你多费心,千万保她的完全。”

“这个你放心!”宜春说,“她帮了我们,自然不能不管。”这时候仲华池和小秋也来了,两人和他们同桌坐下,仲华池小声对燕合宜说,“你看见那个老板了吗,太吓人了,不会就是他吧?”

燕合宜说,“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只是他,就连柳含云都在这里。”仲华池惊的差点儿叫出声,幸好小秋及时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仲公子,外面有人看着呢!”

门帘外面悄无声息,仲华池却分明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他是何等聪明,立刻换了口风,和燕合宜天南地北的大声说笑。

不得不说,醉宵楼的厨子有点儿手艺,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在里面,让人着迷。因为酒菜全免,从早到晚,醉宵楼的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宜春又扮成了男子,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在尼姑庵外守了一日,也不见有醉宵楼的人前来。她心中稍安,眼见天已经黑了,她正要离开,就见门一开,一条人影闪了出来。

尼姑庵里一共有四个人,老尼姑和两个小尼姑,剩下的就是刘寡妇。而刚才出去的那个人一身素色衣裙,头上簪着银钗,不是刘寡妇,还能是谁?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呢?

宜春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跟在刘寡妇后面,她一路疾行,看样子很是着急。起初宜春以为她也知道了良飞尘的事,要去醉宵楼,可刘寡妇却在一处小院儿前停下,轻轻的扣了扣门。

门开时,刘寡妇朝左右看看,慌里慌张的走了进去。宜春不能再跟,却看清了看门的那人,正是今天在醉宵楼里见过的那个柳含云。她担心出事,连忙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燕合宜,燕合宜说,“她果然已经知道了,那尼姑庵看似清静,不理世俗,却消息灵通。恐怕那老尼姑和小尼姑,也被人收买了。”

“那刘寡妇会不会出事儿?”宜春有些后悔自己匆忙回来,万一刘寡妇被害,岂不是自己的错?仲华池分析说,“事情恐怕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怎么觉得,这个刘寡妇是故意把良飞尘的样子画出来,要把咱们往沟里带呢?”宜春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们信错了人?”仲华池说,“那也未必!”

他这说了就和没说一样,燕合宜说,“别人不敢说,这个柳含云一定有问题。宜春,你现在就回去,请玉老爷子想办法,一定要弄清楚她的底细。”宜春点点头,“你放心,我现在就去!”

自从燕合宜和仲华池搬走,玉老爷子就多了一块儿心病。他的伤心难过是装出来的,可担心却不是装的。尽管还不知道焦辉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明白,这趟浑水燕合宜是躲不掉了,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让小秋多跑几趟,好好照顾他们了。

宜春回来,把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玉老爷子说,“醉宵楼的事,小秋回来倒和我说了,你让合宜放心,三天之内,必有消息!”

跟了玉老爷子这么多年,宜春知道,在他面前,什么样的事都不叫事。她正盘算着要不要自己也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桑蕴秋忽然过来找她说,“丫头,这两天你忙忙活活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宜春对她的戒心并没有完全放下,微微一笑道,“秋姨,没有。”桑蕴秋嘴角一撇,“没有,那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想和你说说那个柳含云的事儿呢!”

第六十章 天降义女

一听这话,宜春的心跟着颤了一下,她连忙换出笑脸,拉住桑蕴秋的手说,“哎呀,秋姨,你明知道我在急什么,还故意逗我!不过,你是怎么认识柳含云的?”桑蕴秋在她脑门儿上戳了一指头,“你这丫头,只有用我的时候才叫的这么亲。要不是看在你爹娘的面子上,我也懒得理你!”宜春吐吐舌头,就听桑蕴秋语出惊人,“如果你说的柳含云,是醉宵楼的那个柳含云,我就认识,她是我的义女!”

“什么?”宜春大吃一惊,拉着桑蕴秋的手心心儿里忽然出了一层粘腻的汗。桑蕴秋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也到这儿来了。当年我行走江湖,救过她一名。含云虽然是我的义女,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上次一别,也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没想到出落成大姑娘了,还那么水灵!”

宜春的脸色越来越冷,桑蕴秋说,“不过她的事儿,我还知道一些,你想问什么?”宜春说,“她可有父母亲人?”桑蕴秋说,“没有,她是个孤儿,从小一个人流浪,很是可怜。”宜春有说,“那她靠什么为生?”桑蕴秋说,“起初是乞讨,后来还跟着一个戏班子卖艺,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您叫她到家里来,她会同意吗?”宜春想,桑蕴秋对她有恩,若由她开口,柳含云或许能说出一些实情来。可桑蕴秋却微微的摇摇头,“丫头,你把人心看的太善了。别说我是她的义母,就是亲娘,她若没了良心,也不会实话实说的。况且我冷眼看着,醉宵楼的那位老板,不像是她的老板,倒像是她的主子一般,这里面的水,深啊!”

桑蕴秋行走江湖多年,各色人等见的多了,对人心也就冷了。她说,“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见她,能说多少,又有多少是真的,就要你自己去品评了。丫头,咱们走吧!”

出了玉府,桑蕴秋并没有去醉宵楼,而是来了之前宜春见过的那座小院儿。见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桑蕴秋说,“丫头,别小看你秋姨,我虽然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了,可耳聪目明,她那点儿小把戏,瞒不过我的!”

在门上敲了敲,宜春注意到,她敲门的手法似乎和平时用的不一样,反手扣门不说,第一次三下,第二次两下。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不是别人,正式柳含云。

“义母,怎么是您呢?”见到桑蕴秋,柳含云喜出望外,挽住她的胳膊就往里走,忽然一眼瞧见宜春,人就愣住了。桑蕴秋说,“含云,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和你提起过有一个姐姐,和你一样流落在外,就是她呀,宜春,过来见过含云妹妹!”

两人望着对方,互相行过礼。桑蕴秋说,“别在院里站着了,咱们进屋说话!”宜春忍不住在心里冷笑,算时间,刘寡妇应该还没来得及离开,这一进去,恐怕就要遇上了。

她偷眼瞧着柳含云,却见她面色如常,不停的和桑蕴秋说着分别后的事。正房三间都亮着灯,桑蕴秋进去之后,知道宜春不放心,假意到处看看,全都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异样的地方。

柳含云请她们落座,送上香茶,问桑蕴秋,“义母,您到这儿来,是要长住吗?”桑蕴秋看了宜春一眼,“找到她,我的心事也算了了一半,若另一半能了,我也就心安了。从此浪迹天涯,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义母,你是担心这位姐姐的婚事吧?”柳含云笑着说,“我们醉宵楼的老板良飞尘,一表人才,待人又好,配姐姐正好!”宜春面上一红,桑蕴秋说,“有这么好的事,你还能留给别人?”柳含云低头一笑,“他那样的人,我是配不上的。”

“我的义女,什么样的男子配不上?”桑蕴秋说,“含云,上次分别,你还在戏班子里,是什么时候跟了这位良老板的?”柳含云说,“当年我还小,在戏班子里也是为了生计。您离开不久之后,我就遇到了他。他见我可怜,就从班主手里把我买了来。”

“他买你做丫头?”桑蕴秋眉头一皱,满脸不悦。每逢这样的事情,丫头最后总要委身于主人,做了小妾。柳含云虽然只是她的义女,桑蕴秋却不愿她落得那样的下场。

“义母,您多虑了,他是个好人,只把我当妹妹一样的看待,教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说起良飞尘,柳含云眼中总有一丝异样的神采。桑蕴秋冷哼一声说,“你还护着他,都让你在酒楼里抛头露面了,还说对你好?”

柳含云微微一笑说,“您别误会,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宜春几次想问,她为什么要引燕合宜他们去镇东,都硬生生忍住了。桑蕴秋冷眼旁观,知道她有顾虑,就替她问道,“听说这镇上有黑白无常二人,含云,你认识吗?”

“我也只是耳闻而已,”柳含云老老实实的道,“今天方才知道,和姐姐一块儿的那位公子,就是其中一位。”她倒没有隐瞒,将实情说了出来。宜春也不再扭捏,问道,“你那么做,可是有人指使?”柳含云转向她,“姐姐,我们老板对二位公子仰慕已久,却不得结实,所以才出此下策,让我激他们现身。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

“那你也承认,是你引他们去镇东的吗?”宜春见她痛快,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没想到柳含云却大惊失色,“这话怎么说,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姐姐这话是从何说起呀?”

没有真凭实据,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宜春暗道柳含云果然狡猾,于是又说,“那刘寡妇到你这儿来,总是我亲眼看到的!”柳含云脸色一白,“你,你看到了?唉,我本想瞒着人的,没想到却没瞒住。”

柳含云说,自己从小无父母亲人,孤身一个到处流浪。几年前才知道,自己还有一门亲戚,就在这镇上,她的姨母一家还在。于是她来投亲,才知道自己的表姐刚过门就成了寡妇。她可怜表姐无依无靠,和她常有书信往来,偶尔也会送些银子。现在到了镇上,表姐来看自己,也是正常。

第六十一章 黑影作祟

“原来如此,”宜春虽然在点头,心里却不肯信她,“这么说,刘寡妇和你们老板,也是不相识的了?”柳含云道,“那是自然,表姐在尼姑庵中清静守寡,平日里连门都不出,怎么会认识老板,姐姐你又说笑了!”

看她的神色,宜春一时也分辨不出她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正在这时,院门一开,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借着屋中的灯光,宜春几乎以为是燕合宜来了,等那人走进,她才发现,来的是柳含云心心念念的老板——良飞尘!

“老,老板,您,您怎么来了?”柳含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红着脸把椅子擦了又擦,请良飞尘坐下。宜春不愿和这人多接触,又因着柳含云刚才的玩笑,起身要告辞。良飞尘却开口道,“这位姑娘,白日里是不是到过醉宵楼,和你同行的还有一位公子?”

宜春转身,看都没看他,“不错。”柳含云连忙说,“老板,我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亲人,这位是我的义母,这位姐姐是义母的故人之女。刚才我还说,若是姐姐愿意,和您也是般配!”

“你呀,不许胡说!”良飞尘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他对宜春说,“含云喜欢玩笑,姑娘别放在心上,还没请教姑娘芳名?”桑蕴秋注意到,他看向宜春的目光中竟然有绵绵的情意,当下想到燕合宜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心中一动,替宜春答道,“她叫宜春,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却还孤身一人,真实让我放心不下啊!”

宜春听他们越说越离谱,干脆一跺脚走了。桑蕴秋冲着她的背影笑道,“这丫头,就是脸皮薄,良老板,您今年贵庚,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呐?”

夜风寒凉,吹在宜春发烫的脸颊上,倒觉得很舒服。她漫无目的的到处乱逛,不想回玉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见燕合宜。就在这时,宜春发现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她忽然有些害怕,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发现黑暗的胡同里钻出几条黑影,朝着附近的几处人家去了。

宜春心里觉得奇怪,那些黑影到底是人还是鬼?好奇心和爱管闲事的毛病促使她跟了上去。在左手的第一家,大门紧闭,宜春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黑影从下面的门缝钻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啊!”宜春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浑身颤抖着去下一家。和之前的那家一样,黑影悄无声息的钻了进去,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连十几家,都是一样的情况。

冷汗让宜春的头脑无比的清醒,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上牙碰撞下牙的声响。一个念头在宜春的脑海里快速出现,她现在要把这件事告诉玉老爷子和燕合宜。

听说有黑影钻进镇上的人家,玉老爷子揉着眉心说,“多事之秋,恐怕又是歹人的奸计。宜春,你觉得那黑影是什么东西?”一个字在宜春的口边盘桓许久,还是没有说出来。

“怎么,你觉得那是鬼魂吗?”玉老爷子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宜春不好意思的笑笑,“或许是天色太黑,我没有看清楚。”玉老爷子摆摆手说,“不,我倒觉得,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合宜怎么说?”

宜春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自然是先去了燕合宜那儿,才来告诉玉老爷子的。玉老爷子说,“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猜的到,说吧。”宜春说,“他的意思是,良飞尘才出现,镇上就出现了怪事,不如先从他身上查起。”

“刚才桑蕴秋和我说,那个良飞尘对你有意,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玉老爷子强忍着笑意,宜春已经绯红了脸,“哎呀,老爷子,你怎么也和秋姨一样取笑我。”玉老爷子说,“不是取笑,而是正正经经的和你说这件事。你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今天也晚了,明天一早,你和我到那几家去看看,希望别出什么大事才好!”

玉老爷子的希望还是在半夜就落空了,方郎中急急的来敲门,告诉他,三更之后,就有许多人来医馆求医,可是他们的样子不太妥当,不像是生病,更像是中邪。方郎中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来请玉老爷子帮忙。

一边叫人,一边让小秋去通知燕合宜。玉老爷子长出一口气,对宜春说,“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方郎中的医馆里,已经有二三十人等在那里了。一进门,玉老爷子就发现,那些所谓的“病人”眼神呆滞,嘴角不断的有口水流下来,有一些人还在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双手不停的身上抓挠着,似乎很难受。其中的一些,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被抓的鲜血淋漓,状若恶鬼了。

“玉老爷子,您看看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方郎中把找来的绳子分发给大家,让他们把这些病患的手脚捆住,玉老爷子说,“你给他们把过脉吗,情况如何?”方郎中说,“我已经看过了,他们除了心火上升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说话间,燕合宜和仲华池也到了。两人一见这番景象,也吓了一跳,仲华池双手捂眼,从指缝里往外瞄,燕合宜见过玉老爷子,急急忙忙的对方郎中说,“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会脱力,得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哪怕是先昏睡一会儿也好。”方郎中一拍手道,“哎呀,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去施针!”

见小秋也在,方郎中不客气的让他给自己打起了下手。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叫喊声渐渐消失,方郎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前所未有,真是前所未有啊,不瞒各位,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玉老爷子,您得拿个主意啊!”

玉老爷子见其中有一个是五六岁的孩子,他的母亲抱着他,欲哭无泪。玉老爷子问,“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症状的?”孩子的母亲抽泣着说,“吃完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了饭,他到院子里玩儿了会儿,再回来就,就这样了!”

第六十二章 困境难解

宜春想,她说的时间,应该和自己看到那些黑影的时间,是一样的。索性她盘问了几个人,发现他们都是住在自己发现黑影的地方,于是悄悄的冲燕合宜点了点头。

仲华池走过去,翻看其中一人的伤口,发现渗出来的血一接触空气,很快就变成了黑紫色,像中毒一般。更可怕的是,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十分骇人。他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沾了一点污血,在灯下细看。

方郎中凑过来说,“怎么,看出什么来了吗?”他也用银针沾了一些黑血,银针没有变色,说明里面是五毒的。仲华池说,“我也没看出什么,只是觉得这里面蹊跷。方郎中,劳烦你跟我出来一趟。”他端着一盏油灯走到外面,将刚才沾了血的手帕点着。

橘黄色的火苗立刻烧了起来,可是当火苗碰到那些污血的时候,立刻就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同时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方郎中吓了一跳,立刻掏出自己帕子,捂住仲华池的口鼻,又抬起衣袖挡在面前,对仲华池说,“这味道又腥又臭,实在太难闻了。”

一只落在树上的乌鸦,不知道是被火吓到,还是闻到那股难闻的气味,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只落下几根黑色的羽毛来。仲华池脸色苍白,“方,方郎中,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方郎中说,“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中了蛊毒之人的血用火焚烧,便会又腥又臭,刺鼻难闻。难道他们不是生病,更不是中邪,而是中了蛊吗?”

“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合宜!”仲华池急急忙忙的把这件事告诉了燕合宜,只见他正在为一位伤患施针。银针几起几落,本已经昏迷的病患突然抽搐了几下,伤口处涌出大量的黑血。

“那血里好像有蛊虫。”仲华池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或许他们只是中蛊而已。”燕合宜点点头,“有这个可能,只是,这蛊虫来历不明,我也不敢贸然出手,若是错了,恐怕会伤人命啊。”

玉老爷子听到他们的谈话,把燕合宜叫道一旁说,“已经肯定是蛊虫了吗?”燕合宜说,“十有八九。”玉老爷子说,“你可有办法应对?”燕合宜如实相告,“蛊虫种类众多,各有不同,如果不能对症下药,恐怕不能让他们有所起色不说,还会要了他们的命,所以我才会迟疑。”玉老爷子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可他们这个样子,还能撑多久?”燕合宜摇摇头说,“我也说不好,但三五天还是有的。”

一听自己的亲人只有三天的寿命,那些人立刻跪了一地,不停的对玉老爷子叩头,祈求他能救救自己的亲人。玉老爷子连声让他们起来,叹了口气说,“你们放心,就算搭上我这条老命,也要保他们完全。这样,把患了病的人都送去我那里,方郎中,医馆就暂时关闭,你专心救治他们。至于合宜和华池,你们两个……”

玉老爷子是有些犹豫的,燕合宜说,“玉老爷子,我和华池随时听候您的吩咐。白体里我们就在玉府照应,夜里如果有事,让小秋去只会我们即可。”

“好,好,那就这么办吧!”玉老爷子招招手,叫进自己带来的那些人,让他们帮忙把病患送回玉府。这么一折腾,天已经大亮了。

更让玉老爷子头疼的是,被带回来的那些病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天亮后,有更多的病患出现,那些身体弱的,年老年幼的,有一些没有撑过这个可怕的黑夜,被家人发现时,已经没了气息。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竟然让镇上大乱了起来。不断的有人到玉府求救,原本空空如也的院落,顷刻间全都住满了人。死亡的气息让每个人都焦躁不安,低低的抽泣声让人心乱。桑蕴秋和汤念景也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事,就连李成河也从自己府里挑了妥帖的人送过来照应。

方郎中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先让这些伤患的活下去,首先就要处理他们的伤口。院子里一口大锅中熬着浓稠的黑色汤药,小秋用木棍不停的搅动着,等这些汤药煮成药膏,就可以给那些伤患抹在伤口处了。

这时候人人都忙着,和碧就躲进了厨房里,为他们准备每天的吃食。她一边埋怨着,“这些人都去照顾别人了,谁来管他们的吃喝呢?要不是我好心,恐怕就要饿肚子了。”宜春端着几只空碗进来,正好听到她在唠叨。

“你呀,就是豆子嘴豆腐心,要不然就该看着他们饿肚子。”宜春说,“我来帮帮你吧,外面的事我也插不上手。”和碧正将锅里的馒头捡出来,见她来了,把手里的活交给她说,“你来的正好,我正发愁脱不开身呢。你把馒头送过去,锅里的菜马上就好。”

这时候,忽然有人跑来说,“宜春姑娘,外面有人找你,请你快去一趟!”宜春疑惑,平日里和自己来往的几个人,现在都在府里,那外面找自己的,会是谁呢?

她走到门口,先看到的就是一溜十几个大食盒,再看到的,才是良飞尘。见她出来,良飞尘走过来说,“宜春姑娘,听说那些病患都在玉老爷子府上。我不懂医术,自然也帮不上忙。但我想着,你们都忙着照顾病人,恐怕没时间吃东西,所以我才让厨下做了清淡好克化的清粥小菜送来,还请你别嫌弃才好。”

“多,多谢良老板!”宜春忽然有些不自在,但却觉得这个良飞尘真是雪中送炭,正好解了和碧的难处。她说,“良老板稍等,我这就去取银子!”良飞尘一愣,脸上忽然有了几分尴尬,“我,我不是投机倒把之人,我是真心想要帮忙,姑娘,这些都不要钱的。那,那我就先走了。”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宜春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生出几分好笑来。她吩咐人把这些食盒抬进去,分发给大家。

第六十三章 死亡阴霾

此刻燕合宜正和仲华池一起,把方郎中熬好的外用药敷在那些伤患身上。这药清热解毒,止血止痒,一敷上去他们似乎舒服了一些,喊叫和挣扎也少了。

见有人抬着食盒给大家吩咐,燕合宜随口问道,“这是谁送来的,我正好饿了!”有人多嘴道,“是醉宵楼的良老板送来给宜春姑娘的!”燕合宜手中的食盒盖子“啪”的一下重新盖好,他大声说,“这些东西先不要吃,方郎中,用银针试一下!”

“你什么意思?”宜春正好走进来,听他这么说,有些不高兴了,“良飞尘再傻,也不会亲手把掺了毒的食物送上门来,怎么,你连我也不相信了吗?”燕合宜冷着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在玉老爷子府中。如果有人出事,岂不是给他老人家添麻烦吗?”

“你!”宜春打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食盒,从里面拿了个馒头,使劲儿咬了一口说,“我现在吃给你看,就知道有毒没毒了!”桑蕴秋见两个人吵了起来,连忙来劝和,她对宜春说,“你这是做什么,现在是多事之秋,小心一些也是对的。况且,你对那个良飞尘不是也没什么好感吗?”

“可,可他不能平白冤枉人,更何况,这食盒是我让收下的,这么做,不是在怀疑我吗?”宜春丝毫不肯松口,方郎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验还是不验。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实在饿的受不住,偷吃了一个包子,忽然就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晕了过去。燕合宜大惊,几步冲过去,把那个小女孩抱在怀里,在背上拍了两下,让她把嘴里的食物吐出来,方郎中也赶过去查看。

宜春傻了,难道这饭菜里真的有毒,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那个孩子吗?与此同时,那女孩儿已经哭出了声,原来是她吃的太急,卡住了喉咙。虽然有惊无险,但宜春心里的那口气也被吓跑了,她有点儿后悔刚才那么和燕合宜说话,却又放不下面子,主动向他示好。

燕合宜没有多说,转身去照顾别人了。桑蕴秋对宜春说,“傻站着干什么,想追就去啊,这里有我呢。”宜春下定决心,紧跑几步追了上去,小声叫道,“合宜,你等一下。”

“有事吗?”燕合宜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宜春低着头说,“刚才,刚才是我把话说着急了,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这是燕合宜认识她以来,宜春第一次这么扭捏的和自己说话,不由得也是好笑。燕合宜缓缓转过身说,“我,我也不好,见到那么多人受苦,自己却帮不上忙,心里实在着急。”

“没关系,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宜春冰凉的小手握住燕合宜的大手,他心中不忍,把她的手捂在掌心,真心的笑了。

随着病患的不断增加,燕合宜和仲华池时刻不能离开玉府。而在这些病患中,终于还是有人熬不过去,死了。哀哀的悲戚声让笼罩在玉府之上的乌云更加阴沉,玉老爷子听说后,许久都没说话,只是让人厚葬死者,安慰他的家人。

短短三天的时间,已经是十来个人染上这种怪病而死。各种各样的传言都冒了出来,有人说是鬼混作祟,也有人说,或许他们染上的是一种瘟疫,需要立刻隔离。更过分的,已经有些人家请了道士半仙做法,以求家人平安。

对于这鞋无稽之谈,玉老爷子不屑一顾,他说,“如果求鬼神有用,我头一个愿意长跪不起,救这些人的性命!”汤念景说,“他们不过是求个心安,随他们去吧。只是府中已经没有更多的地方来安置那伤患了,您看?”

“那就把我的书房和卧房也收拾出来,给他们住吧!”玉老爷子毫不迟疑的说,“总是他们更需要照顾一些。”汤念景急了,“这怎么行呢?我的房间里还能安置两个人,还有之前燕公子他们住的那间,也可以用的!”

玉老爷子说,“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救他们的办法!”方郎中端着一碗药,喜滋滋的从外面走进来说,“老爷子,这是我新配的药,给几个人服下去后,已经有所好转。他们的神智已然清醒许多,身上的痛痒也好了不少。”

“真的?”玉老爷子几乎掉下眼泪来,他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走,我随你去看看!”

服下方郎中药的几个人,看起来的确比起他病患更清醒一些,见到玉老爷子,也能轻轻的点头示意。再看他们身上的伤口,经过几天的外敷,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原本应该微黄的皮肤,此刻却变得有些黑紫,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方郎中说,“这外敷的药膏是黑色,多少也会留下痕迹,我想等他们痊愈好,好好洗几个澡,这颜色也就能褪去了。”玉老爷子点点头,“说的不错,那就抓紧把剩下的药给大家服下吧。”方郎中说,“我带来的药材不多了,得让小秋和我会医馆取一些来。”

这些日子,小秋几乎成了方郎中的跟屁虫,方郎中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听说要去医馆取药,立刻屁颠屁颠的出门了。燕合宜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这么多天的折腾,总算有了起色,真让人打心眼儿里高兴。

此刻天色见黑,玉府的大门紧闭,大家轮流去大厨房吃饭,倒也安静祥和。宜春在火上煨了一锅燕窝粥,是给燕合宜补身的,此时火候正好,她正盛出来,要给他送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院子当中一阵惊呼,宜春立刻放下手里的碗跑了出去。站在院子当中的人全都缩在一处,正瑟瑟发抖的向后退着。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宜春看到,那晚她见到的黑影,正成群结队的从门缝下面拼命的往里钻!

“小心,大家后退!”情急之下,宜春大喊一声,自己却挡在了众人的面前。燕合宜闻声而至,发现那些黑影后,问她道,“这就是你看见的那些东西吗?”宜春惨白着脸冲他点点头,燕合宜喊道,“华池,快取火把来!”

仲华池一手举着一个火把冲到他身边,咬牙切齿的说,“今天就让这些脏东西看看小爷我的厉害!合宜,你站在这儿别动,我去会会他们!”

话音未落,他已经举着火把冲了过去。那些黑影如同被压扁了的人,无孔不入的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仲华池举着火把,用火苗去烧它们。起初,那些黑影还畏畏缩缩不敢进前,可到了后来,它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把仲华池团团围住了!

第六十四章 药材紧缺

“合,合宜,现在怎么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仲华池已经觉得腿脚发软,冷汗涔涔,也不愿露出一丁点儿惧色。燕合宜深吸一口气,冷眼旁观,发现这些黑影虽然形状可怖,但并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仲华池的事来,而且似乎还有些怕他。

燕合宜发现,那些黑影对仲华池手中的火把只是稍稍闪躲而已,真正害怕的,却是仲华池的右手。他仔细观察,发现仲华池的右手中指用纱布包裹着,那是下午帮方郎中搬药材时不划破的。伤口虽然不大,却非常深,仲华池经握着火把,又把伤口撕裂了,血从纱布里渗透出来,那些黑影仿佛是在惧怕他的血一般!

这种事情燕合宜也听说过一些,人血有时就像符咒一样,有着驱除妖魔的功效。但那都是在特定条件下才会出现的,和仲华池相识多年,从没听说过他的血和自己的有什么区别,难道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吗?

心念转动间,仲华池已经被逼到了墙角,眼看已经无路可退了。燕合宜一跃而起,飞身到他身边,二话不说抢过仲华池的右手,三下两下将裹着中指的纱布摘下,使劲儿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挤了一下!

仲华池顿时疼的龇牙咧嘴,一声尖叫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几滴血珠甩了出去,那些黑影顿时乱了起来,其中几个四处逃窜,已经露出了败势。

一击即中,燕合宜一鼓作气,将剩下的血珠撒在他和仲华池的周围,那些黑影一停,仿佛被定身了一样。和碧在后面拍手大笑,“大哥好样的!”

与此同时,一声刺耳的长啸从远处传来,那些黑影像听到了命令一样,毫不犹豫的从来路退了回去。众人的冷汗还没完全褪去,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走,走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宜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方郎中第一个冲了上来,胡乱将一瓶白药撒在仲华池的伤口上,想问却没敢在这种时候问出来。

“大家都没事吧?”燕合宜暂时稳定心神,转身问大家,他们已经吓坏了,直勾勾的盯着大门,长大的嘴都合不上了。

仲华池一手捏着伤口,小声对燕合宜说,“你下手可真黑,疼死你大爷我了!都是自己人,不用这样吧?”燕合宜说,“一会儿我得好好和你聊聊,现在先送大家回去,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桑蕴秋主动站出来,故意将领口松了松,捋了捋鬓边的头发风情万种的说,“哎呦,真是吓死奴家了,各位,谁能扶我一下?”在场的不只有男人,还有不少女人。见她这幅模样,纷纷用刀子一样的眼神剜了过来,还不忘在自己男人腰上暗暗的掐了一把。

被她这么一闹,聚在一起的人群立刻散开了。宜春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桑蕴秋,似乎有些看不明白。桑蕴秋风摆杨柳似的走过来,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丫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你呀,慢慢学着吧!”

玉老爷子本来在休息,听说前面出了事,立刻过来问候,“怎么回事儿,有没有人受伤?”仲华池苦着脸把手指举到他面前,“别人都没事儿,只有我!”燕合宜一脸愁容的说,“事有蹊跷,玉老爷子,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在大家的一直反对下,玉老爷子的书房被保留了下来,他们走了进去,小秋就又想门神一样杵在了外面。玉老爷子说,“听说那些黑影又出现了,合宜,你是怎么赶走他们的?”

燕合宜看了仲华池一眼,“今天的功劳可是华池的,我发现那些黑影火都不怕,就怕他的中指,所以我突发奇想,或许他的血能对付那些东西,所以就借他的血用了用。”仲华池抢着说,“不是我吹,今天如果不是我在,恐怕要出大事啊!”

“老爷子,那些黑影,就是我之前看到的,怪病的源头,就在这些黑影身上。”宜春说,“只是我疑惑,那声长啸到底是什么人发出来的,黑影似乎是听到他的命令,才退去的。”

汤念景说,“我听着,那声音似乎是从西南方传来的。”桑蕴秋说,“西南方人家店铺都不少,要找人,可就难了!”这些日子宜春亲眼着那么多人受苦受难,不由得恨得牙根儿痒痒,她发狠的说,“就算一家一家的找,一个一个的问,我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玉老爷子沉吟片刻说,“人是一定要找的,只是怎么个找法,合宜,你怎么看?”燕合宜说,“对方贸然突袭,自然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击不中,他是落荒而逃,还是另做打算。若是前者,咱们还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可我担心,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咱们会很被动。”

“管他呢,给我煮一锅鸡汤,我多挤点儿血出来,在各个地方都抹上,我就不信,他还敢来!”仲华池已经忘了伤口的疼,方郎中提醒他说,“失血太多,对你身体也有碍。而且我发现,你的伤口上似乎沾染上了艾草粉末,或许不用你的血也可以。”

仲华池恍然大悟,他就在搬艾草的时候被划伤的,不只是伤口,就连手上胳膊上,也沾了不少。他顿时有点儿失落,“我还以为是我被天命选中,原来只是艾草。”玉老爷子说,“你的血也好,艾草也罢,能护住大家,就是好样的。方郎中,艾草还有多少,我想可以各处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玉老爷子,不是我要扫你的兴,艾草真的所剩不多了。”方郎中为难的说,“我也在为这件事发愁,汤药里这位艾草不可缺少,可医馆加上这里,最多也只能撑上一两天而已,更别说做别的用处了。”

“那,采办药材要多久?”玉老爷子问。方郎中掐指一算,“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三天时间。”玉老爷子说,“如果现在启程,快去快回,能否在艾草用完之前赶回来?”

第六十五章 半路遇劫

方郎中思索片刻说,“我一人脚力有限,若是有一辆马车,再有两个人帮我,应该可以来得及赶回来的!”玉老爷子说,“这样,马车的事情我立刻让他们去准备,至于这两个人,小秋可以算一个!”

“师傅,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小秋一脸喜气,自从给方郎中打了下手,称呼也换了。而另一个人,玉老爷子有些发愁了。按理说,让燕合宜去是最何时最稳妥的。可是那些黑影随时都可能再次来犯,仲华池虽然也不错,但应变能力不如燕合宜。若换仲华池去,不知道方郎中会不会同意。

正在犹豫间,宜春忽然说,“老爷子,不如让我去吧!”

“不行!”

“不行!”

玉老爷子和燕合宜一起出声反对,桑蕴秋大声的笑了起来,“怎么,你们是商量过了吗?”玉老爷子说,“宜春呐,你从前是男儿身,出门也方便许多。可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本是女子,再和方郎中他们一起去,对你的闺誉有损。”

燕合宜却说,“只怕这一去路上会遇到凶险,方郎中和小秋也需要人保护,仅凭一人之力,恐怕会有危险。不如,还是我去吧!”玉老爷子说,“合宜,只是你去了,这里……”

“玉老爷子,华池会留下来,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帮衬,我们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燕合宜转向方郎中说,“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出发吧!”

一辆青棚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玉府后门,燕合宜说,惊动的人越少越少,所以他们离开时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上了马车,方郎中歪在一旁养精蓄锐,累了几天,燕合宜也觉得疲惫不已。他微微闭上眼睛,耳朵却时刻警醒着。

那些黑影来的蹊跷,去的更是诡异,若说不是有心人操纵,燕合宜是不会相信的。他头一个疑心的,自然是良飞尘。对这个人,他半是厌恶,半是吃醋,更讨厌他长了一张和自己相似脸。

马车沿着小路缓缓驶出镇子,这是三年来燕合宜第一次离开这里。对于外面的世界,他早就失去了好奇和向往,如果可以,他真想带着宜春躲进深山老林,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

正在胡思乱想,马车一阵剧烈的摇晃,伴随着“咣当”一声响,似乎是撞上了什么硬物。燕合宜和方郎中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小秋在马车外一点儿声响也没有,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方郎中大声闻着“怎么了”,就要从马车里钻出去。燕合宜一把拉住他,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轻轻挑开布帘,就见小秋背对着他们,僵硬的保持着举起右手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燕公子,请下车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怀好意的说道,“我在此地久候了!”燕合宜不动声色,正准备看他下一步要如何动作,一柄冰凉的匕首已经从身后伸出,架在了他的咽喉边!

燕合宜心中一惊,就听方郎中说道,“燕公子,对不住了,请下车吧!”性命遭到威胁,燕合宜纵使有千般能耐也施展不出来。方郎中身上那种特有的草药的清苦味,让燕合宜忍不住冷笑出声,他一边慢慢的向车外移动,一边低声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是我或者不是我,有什么区别吗?”方郎中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有些不同,似乎有些沮丧,又有些失落。燕合宜说,“据我所知,镇上只有你这一位郎中。无论谁有个头疼脑热,大小病痛,都会到你的医馆。你若要害他们,只怕是手到擒来。”

“我并没有要害人,更不想害你,燕公子,你只要跟他们走,在这里留上两天,等我和小秋把药材带回来就行了。”方郎中在背后推着他,将他交给马车外那个一身黑衣,以黑巾遮面的男人手中,就催着目瞪口呆的小秋赶着马车离开了。

此刻燕合宜倒比刚才平静了许多,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想把自己怎么样。黑衣男子一声唿哨,立刻有马车从路旁的树林中跑了出来,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说,“燕公子,请吧!”

才下马车,又上马车,燕合宜坦然的坐了上去。黑衣男子取出一条布带,遮住他的眼睛后,马车一路飞驰。燕合宜一声不出,默默的感受着马车的晃动。

在经过三次左转和一次右转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他暗暗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路程,自己已经离开镇子四五十里路了。有人解开蒙在他眼上的布带,燕合宜揉揉眼,再睁开时,顿时被吓了一跳。

马车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座演武场,几十条壮汉赤裸着上身,腰间绑着红色腰带,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举着火把,分列两旁!

燕合宜的动作稍稍一顿,那黑衣男人就笑了,“燕公子,他们都是来迎接你的,请吧!”燕合宜走在这些壮汉中间,没有显示出丝毫的的不自在,而是昂首挺胸,朝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厅走了过去!

黑衣男子在大厅门口处停下,显然不会陪他一起进去。燕合宜冷笑一声,推开那扇满是铜钉的大门走了进去。里面和外面一样安静,青铜树造型的烛台随处可见,正前方墙壁上挂着的一溜虎头、豹头狰狞可怖,仿佛随时都会穿透墙壁一跃而出,扑向燕合宜。

他不客气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并没有朝四周看。时间在烛泪的滴答中悄然而逝,燕合宜的手指不紧不慢的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这时候他耐不住性子,就先败了一阵。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重重响起,燕合宜头也不抬,在心里暗想,“听此人的脚步声,至少身高七尺,膀阔腰圆,是练外加功夫的高手!”

当一双巨足出现在燕合宜身前时,他缓缓抬头,果然,一个年过四十,满脸胡须的黑脸汉子抱着肩膀站在那儿,一脸不屑的盯着他的脸。

第六十六章 惊现宝图

燕合宜毫不示弱的回望着那个大汉,对方却转过头去,冷哼一声问道,“你就是燕合宜,哼,我看也不过如此!”燕合宜故意翘起二郎腿,“既然阁下对我如此评价,又为何大费周章把我弄到这儿来呢?”

大汉被问住了,一张黑脸涨的通红,他一跺脚,燕合宜觉得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也跟着颤了两下,可见此人力气之大。那人反手一指自己身后,瓮声瓮气的说道,“跟我来,我们老大要见你!”

燕合宜这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大汉和把自己带来这里的黑衣人,不过是跑腿的而已,真正要见自己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缓缓起身,那大汉并没有在前面带路,而是故意站在燕合宜身后,分明是要为难他。

一抹冷笑出现在燕合宜的嘴角,他是从不向人示弱的人,当下快速的环视一周,这个大厅的布置尽收眼底。他发现,西北角放着一面小小的奇石屏风,除了这里再没有可出入内室的地方了。确定了方向,燕合宜毫不迟疑,大步走了过去。身后的大汉惊讶的“咦”了一声,这更让燕合宜确定自己找对了方向。

绕过奇石屏风,果然有一条狭窄的走廊通向内室。大汉几步走到他面前,伸出满是汗毛的胳膊挡在他面前,“等一下,我要先去通禀一声!”燕合宜微微点头,大汉的肩膀蹭着墙壁走了进去,燕合宜听到他故意大声说,“大哥,燕合宜到了,您现在要见见他吗?”

没有其他人的说话声,燕合宜猜测,对方只是点了点头。片刻后,大汉站在走廊的另一边冲他招招手。燕合宜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要见的那个人或许是凶神恶煞,或许是面目狰狞,更或者,一上来就想要自己的姓名。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从腰部往下,都是空空荡荡的,轮椅上的几乎只是半个人。燕合宜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惊讶,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对方却指了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椅子,开口道,“燕公子,请坐!黑虎,你先去吧,我不叫你,不要进来。”

之前的那些猜测、疑惑、甚至是恐惧都飞到了九霄云外,燕合宜此时最好奇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让那些七尺壮汉俯首称臣的。

见他盯着自己,坐在轮椅上的人微笑开口,“燕公子,冒昧请你过来,不会生气吧?”燕合宜连忙道,“没有没有,不知您怎么称呼?”对方答道,“我姓满,满玉!”燕合宜拱手道,“满公子,久仰了!”

这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满玉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真的认识我?”燕合宜露出尴尬的笑,满玉失望的说,“是了,你怎么会认识我呢。燕公子,今天请你来,是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关于一个宝藏!”

燕合宜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你也听说了那件事,不过宝藏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只是谣传而已。”满玉努力的从轮椅上坐直身体,直视着燕合宜的眼睛说,“不,宝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相信我,那绝不是子虚乌有!”

他费力的转动轮椅,想要去什么地方。燕合宜连忙站起来,从后面推着他,轻声问,“你要拿什么,我可以帮你!”满玉指了指靠墙放着的博古架,燕合宜把他推到跟前,满玉说,“麻烦你把最上面的那个盒子取下来。”

燕合宜照着他说的做了,两人就着明亮的烛火打开盒子,一张颜色黑黄的羊皮露了出来。上面有简单的标识,似乎是烙上去的。燕合宜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张珍藏了许多年的藏宝图。

满玉十分珍惜的在手里摸索了两下,对燕合宜说,“你恐怕会觉得,我忽然拿出一张很像藏宝图的藏宝图来,无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已。可我想要告诉你,这是用我祖辈,父辈,甚至是我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你会相信吗?”

燕合宜一时间有些失语,在满玉身上,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于是他郑重的点点头。满玉露出欣慰的笑,亲手倒了杯热茶给他,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

满玉虽然一身书生气,但他和他的祖辈都是土匪出身,干的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他说,“恐怕那个汤念景已经找到了玉老爷子,我只能告诉你,他是假的!”

此言一出,燕合宜大为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能证明他是假的?”满玉也不多言,从贴身处取出一只玉蝉,“他能证明身份,无非是凭着这个东西,我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难道我也能自称是汤景中的儿子吗?”

燕合宜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满玉说,“这玉蝉只有一只是真品,那就是当年汤景中送给玉老爷子的那只。我这里,和那个汤念景手里的,都是复制品而已。”

“能把这玉蝉给我看看吗?”此刻燕合宜只想知道,这只玉蝉到底和真玉蝉差在了哪里。满玉将玉蝉递了过去,并对他说,“如果仅凭肉眼,是看不出这只玉蝉和真玉蝉区别的,还需要一个小工具的辅助。”

说着,他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截快要燃尽的绿色的蜡烛,重新点燃后递给燕合宜,“你用这个照着,再好好的看一看。”燕合宜接过这只绿色蜡烛,放在玉蝉的一侧,然后自己从另一侧去仔细观察。

玉蝉中原本的那个小蝉在烛火的映照下消失不见了,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用羊脂玉吊成的蝉形配饰而已。燕合宜的脸色阴沉下来,“满公子,这假玉蝉是怎么做出来的,你手中为什么也有一只?”

满玉说,“这个宝藏,是我爷爷和汤景中一起发现的。当年我爷爷因此丧命,汤景中才会带着人马杀到镇上,想要将宝藏占为己有,只是他也落败了,还含恨而终。事情至此,有关宝藏的事,也就彻底断了消息。”

第六十七章 恩情似海

说了这么多话,满玉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大力的喘了几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丸药,服下之后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对燕合宜说,“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你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个我能理解。可我担心的是,那个汤念景会不择手段从玉老爷子那儿问出宝藏的事情。不瞒你说,他之前曾软硬兼施,更用了一招苦肉计,也没能从我口中套出半个字,玉老爷子是他最后的希望。人到了这一步,往往会变得疯癫不已,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燕合宜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些担心仲华池,如果汤念景突然发难,他真的能应付的来吗?可转念一想,玉老爷子是何等人物,当年汤景中来势汹汹,还不是被他感化,成了莫逆之交。更或者,凭着仲华池的小聪明,也能应付的来。

满玉看出他的焦虑,微微一笑,“你也别太着急,既然我知道他去了,自然已经安排了我的人。”燕合宜猛然想起方郎中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满玉说,“这个人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说破,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的人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燕合宜说,“满公子,说了这么多,你想让我做些什么呢?”终于转到了正题上,满玉将那张藏宝图折起,非常郑重的双手捧着递给燕合宜。

“你,你这是做什么?”燕合宜吓了一跳,满玉惨然一笑,“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外面都传说,满玉是一个身高七尺,壮硕无比的男子,可只有黑虎他们几个亲近的人知道,我不过是个废人罢了。想要完成我爷爷和我爹的心愿,我是做不到了。”

“可是,你还有那些兄弟们。”燕合宜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这张珍贵的藏宝图是用他一家三代的血肉换来的,那自己就更不能接了。

满玉仰天大笑,“黑虎?你刚才也见过了,说句不敬的话,他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如果让他去拼命,我想谁也比不过他。可是让他去找宝藏,只怕他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能这样毫不保留的说自己的下属,燕合宜相信他是真心的。满玉见他迟迟不肯接,挣扎着要从轮椅上下来。燕合宜一把按住他,“你要干什么?”

满玉眼眶发红,“如果不是身子不便,我一定会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得到请你收下!”燕合宜说,“我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可是我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满玉的手慢慢落下,眼神渐渐变得温暖,“三年前,你来这里的路上,我们曾有一面之缘,恐怕你是不会记得的。”

思绪被拉回三年前的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燕合宜记得,他和仲华池浑身湿透,就连两匹马也喘气如牛,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大雨丝毫要停的意思,路上一片泥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想找个地方避雨都不行。

好在雷声渐渐远了,仲华池勒住缰绳,扯着嗓子对燕合宜说,“前边有棵大树,我们过去避避雨吧!”燕合宜说,“也好!”两人来到那棵大树下,翻身下马。仲华池擦着脸上的雨水说,“在家不行善,出门大雨灌,我看咱们就是没看看黄历,才落的这个下场!”

他掏出随身带着的干粮,白面大饼包在油纸里,还没有被雨水打湿。他三口两口吃完一张,喘了会儿粗气,问燕合宜,“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有多远?”燕合宜说,“还有四五十里路,天亮之前就能到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又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看样子,他们十分焦急,马蹄声轰隆隆的。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跑在最前面的一匹白马受到惊吓,马蹄一滑,横躺着摔了出去。

马背上的顿时被甩出去很远,重重的砸在了泥沼里。后面的人纷纷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一时间人喊马叫,乱作了一团。燕合宜本不想多管闲事,况且对方身份不明,若是招惹上麻烦,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可仲华池天生好凑热闹,不等他出声,已经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燕合宜就见他招呼着那群人,抬了一个人过来。直到此刻,燕合宜还能记起那人的模样,还没到跟前,他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那人浑身是血,身体软绵绵的耷拉着,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侵透了。

“合宜,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快帮他看看!”仲华池语气焦急,燕合宜虽然在心里埋怨他不该多管闲事,但还是先将一粒内服止血的药丸塞在那人口中,又取出几片人参压在他的舌下,帮他吊着气,然后说道,“谁有止血的药粉,只要止住血,他的命就捡回来一半了!”

为首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说,“我们身上能用的止血药都给他用上了,可这血还是一点儿都没止住啊!”燕合宜问,“他是不是中毒了?”那人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燕合宜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情况实在让他为难。解毒的其中一种方法,就是将毒血排出,可现如今他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了昏迷,止血还来不及呢。

“合宜,有办法吗?”仲华池紧张的整个人都僵了,燕合宜说冲那些人抱拳道,“诸位,若你们肯相信我,我愿意尽力一试。但丑话说在前面,我不能保证他可以活下来。”

“恩人!”那些人跪在地上,“咣咣”磕头。燕合宜叹息一声,正想把一些药粉撒在那人的伤处,掀开衣服,就发现他的一条腿生生被人砍断,露出森森白骨,只剩下一些皮肉连在一起。燕合宜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对他们说,“这条腿是保不住了,我先帮他止血,唉!”

一番折腾后,那人的气息平稳不少,雨也渐渐小了。燕合宜和仲华池继续赶路,这件事也就被跑到了脑后。

此刻满玉重提旧事,燕合宜心中有一丝疑惑闪过,他猛的拉起满玉的左手,一把将袖子撸起,一朵血红的彼岸花映入眼帘。燕合宜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你,你是那晚的人?”满玉眼含热泪,“不错,恩人,我醒来后,苦寻你许久,直到今天才得以再次见面。”

第六十八章 娓娓道来

突如其来的相认让燕合宜一时间难以回过神儿来,满玉动情的说,“当时他们带我回来,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我的双腿已经保不住了,自此我只能坐在轮椅上,成了一个废人。那段日子,我不知道是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从满玉那黯淡的目光中,燕合宜无法想象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是怎样的挣扎和煎熬。燕合宜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一切的语言都那么无力。

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不断的有人说,只要努力就能成功,如果没有成功就是不够努力。可当你鼓起勇气冲上去的时候,就会发现除了努力,还有更多的意外成为道路上的阻碍。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接受这份藏宝图了吗?”满玉望着燕合宜,满是渴望和期盼。燕合宜觉得,如果这时候再拒绝,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将满玉捧着的藏宝图郑重其事的接过,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满玉说,“关于这个宝藏,所有的来龙去脉用几句话就能说的明白,有人带着一笔富可敌国的宝物躲入深山,这样的故事听上去有些俗套,但让人脊背发凉的是,他带的那些人,连同那些宝物,在某一夜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你是说,他们不见了?”燕合宜想起藏在镇东的那些人,眼皮跟着一跳。满玉注意到这个变化,立刻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恩人,不瞒你说,你和另一位恩人去过镇东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虽然全身而退,但也受了伤。”

看来满玉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燕合宜也不准备再隐瞒下去了。他说,“第一次去的时候,我们遇到了突然袭击,勉强全身而退。第二次去时,虽然有了完全的准备,但那里所有的房屋店铺全是一个巨大的机关。这些年我也算走了些地方,但这样的阵势,我别说见过,听也没有听说过!”

满玉眉头微皱,右手不自觉的放在嘴边咬着指甲,“恩人,你的意思是,那里的每个房子都会动?”燕合宜点点头,“是的,那里有一座白塔,只需一人就可控制里面全部的机关,我们也就是在那里被一种奇怪的虫子所伤。好在也只是皮肉吃了苦头,身体并没有大碍。”

“恩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尹家?”满玉的神色有些怪异,他的脸上同时出现了羡慕和恐惧两种神色。燕合宜好奇的问,“你认识他们?”满玉苦笑一声说,“自然,我两次在他们手中吃亏。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这个家族掌握着一门失传已久的技艺,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能让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房间成为危机重重的死亡之地。”

满玉并没有夸大事实,燕合宜说,“你觉得,尹家也参与其中了?”满玉说,“恩人,这只是我的一点儿想法而已。我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如果真的和他们扯上关系,我只能自认倒霉,也会让恩人你不要再管这件事。”

一路过来,满玉手下的这些人各个出色,能让他知难而退的,定然不是凡人。燕合宜端起微微发凉的茶喝了一口,忽然来了兴趣,“如果这么说,那这件事我管定了!”

“恩人,此话怎么说?”满玉的语气中有些担忧。燕合宜说,“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把你知道的和不确定的都告诉我!”

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两人却丝毫没有疲惫之色。期间只有黑虎进来送过饭菜和茶水,十二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满玉一脸兴奋,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就连黑虎都感叹三年来从没见过他如此。

时间过的飞快,约定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外面也已经有人来回报,去采办药材的马车已经回来了,就在那儿等着。燕合宜收起那张藏宝图,起身向满玉告辞,“我该回去了,有那个假的汤念景在,我始终不能放心。”满玉取出一块儿刻着彼岸花的令牌交给他说,“我的人随时都会听命,如果需要帮助,只要亮出这个,他们就会听命于你。身体不便,不能远送恩人,保重!”

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惺惺相惜,已经在心中把对方当成了知己。他们拱手告别,这次黑虎没有让人蒙住燕合宜的眼睛,一路用马车把他送回被绑的那条小路。果然,小秋和方郎中正翘首以盼。

见燕合宜平安回来,小秋哭着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方郎中却远远的站着,低着头不敢看他。燕合宜知道,黑虎那些人的手段粗暴,方郎中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当下,燕合宜走过去在方郎中的肩膀上拍了拍,“行了,这件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的难处,从现在开始,咱们三个人把这件事忘了,谁也不许再提!”

“可是,可是他!”小秋抹了一把眼泪,气鼓鼓的瞪了方郎中一眼。自从他们把燕合宜带走,这一路上小秋就没和方郎中说过一句话。燕合宜对他说,“你呀,不是要跟着方郎中学本事吗?我可告诉你,方郎中的医术,就算扁鹊华佗在世也要称赞的,难道你不想学了?”

小秋冷哼一声,“这样的人,就算本事再大,我也不想学了!”燕合宜说,“那可别后悔,方郎中,咱们走!”他轻盈的跳上车,顺手把方郎中拉了上来。方郎中满心的愧疚,见他还在为自己说话,更是感动不已,“燕公子,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没想到你大人有大量,不但不怪我,还想把我做的这件丑事压下来!”

“方郎中,别这么说,”燕合宜说,“回去之后你还要救治那些病患,这点儿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呢。”方郎中忙道,“燕公子尽管说!”燕合宜犹豫了一下说,“回去之后,能不能帮我多注意一下念景。”方郎中惊讶道,“你是说汤公子,他出事儿了吗?”

第六十九章 祸起萧墙

燕合宜觉得,这件事事关紧要,搀和进来的人越少越好,他只能告诉方郎中,“最近发生了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念景是玉老爷子的贵客,所以我更担心他会出事,才麻烦你多留意一些。”方郎中挑起大拇哥说,“还是燕公子想的周到,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这里距离镇上已经很近了,小秋归心似箭,把马车赶的飞快。方郎中几次被颠的屁股生疼,也只能咬着牙不敢吭声。

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镇上。此刻正是酣睡之时,马车的车轮在路面滚动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惊天动地,燕合宜这才觉得一身疲惫,他只想洗把脸,好好的睡一觉。可当小秋把马车停在玉府后门时,他忽然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异样。

玉老爷子将众多病患和他们的家人都安排进了府里,就连下人们住的房间也腾出来了一半。一天十二个时辰,各种声响不断的充斥在每个角落,没个安静,就连一向爱热闹的和碧也嫌太吵了,埋怨想睡个安稳觉的不能。

可是现在,玉府安静的像是带着一丝让人心生惧意的死寂,就连小秋跳下马车的时候,也纳闷儿的道,“怎么一点儿声也没有,难道他们都睡了,不对啊,我跟小三子说了今天回来,让他给我留门的。”说着,他就去敲门了。

连敲了三五下,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小秋不由得加大了力气,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小秋探进半个脑袋看了一会儿,又缩了回来。燕合宜问他,“怎么了?”小秋说,“燕公子,我觉得里面不太对劲儿,怎么一点儿光亮也没有,连盏灯笼也没点。老爷子虽然节俭,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方郎中听他嘟嘟囔囔的,就对他们说,“进去看看不就得了,我正好叫人一块儿把那些药材搬下来,折腾了一路,我实在美欧力气了!”他推门就进,还大声嚷嚷着,“谁还没睡呢,我们回来了!”

燕合宜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和小秋也跟了进去,当他踏进玉府的那一刻,就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原本在后门的正对面有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可是此刻,那些大石滚落在地上,方郎中一个不小心就被绊倒了。

“哎呦!”方郎中被撞的浑身都疼,嘴角还被撞出了一道大口子。燕合宜扶着他站起来,小声说,“你先忍着点儿,小秋,你在这儿陪着方郎中,我进去看看。如果情况有变,你们立刻驾车离开!”

“燕公子,你是说,玉老爷子他们可能出事儿了?”小秋比谁都要着急,他说,“我跟你一块儿去!”方郎中捂着半张嘴说,“你就别去添乱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地上的大石凌乱,燕合宜小心翼翼的不发出过大的声响,往前面走去。正如小秋所说,这里连一盏灯笼都没点,除了那一点惨淡的月光,他几乎看不到多余的东西。脚下磕磕绊绊,有天多东西散落在院子当中,就像被山贼袭击过一样。

当“山贼”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里时,燕合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满玉,而想到满玉,他就意识都,玉府出现的所有异常状况,很有可能都和那个汤念景有关!

燕合宜此刻真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回来,此刻除了担心玉老爷子和仲华池之外,他更担心宜春。于是,燕合宜直奔宜春的房间。门是敞开着的,他点着火折子,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房间里一切如旧,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燕合宜正想去别处看看,就听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有人在悄悄靠近。

他猛的回身躲在门后,当那个脚步声走进来时,燕合宜出其不意的伸出一只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目露凶光的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女人的声音慌张的说道,“我,我不是坏人,我,我是这里的厨娘!”

听这个声音,燕合宜觉得有些熟悉,他手上的力气减了一半,问道,“其他人呢,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的?”那厨娘哆哆嗦嗦的说,“玉老爷子被那个汤公子绑走了,其他人也都被赶了出去。宜春姑娘他们另外找了地方躲了起来,我,我知道你们今天回来,就,就大着胆子过来告诉你一声。”

人都走了,一个厨娘怎么会好心留下来?燕合宜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她的身份,“你是满玉的人?”那厨娘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燕合宜松开她,“汤念景现在在哪儿?”厨娘说,“你还是先去找宜姑娘吧,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话音未落,燕合宜只觉得手里一松,那个厨娘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挣脱了他的控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讶异之余,燕合宜也只能感叹,满玉手下的人各个都不能小觑。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按照这个厨娘说的,先去找宜春了。回到后门,方郎中和小秋一块儿迎上来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燕合宜说,“先上马车,小秋,去我住的那个小院儿,宜春他们在那儿。”

见他神色有异,方郎中和小秋也不再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小秋挥鞭猛抽马屁股,一路飞驰而去。

小院儿外虽然也静悄悄的,但亮起的烛火让燕合宜心安了不少。燕合宜敲了敲门,门里立刻响起仲华池警惕的问询声,“谁?”燕合宜低低的说,“华池,是我!”听到他的声音,门“哗啦”一声开了,仲华池一把把他拽进去,急促的说,“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出大事儿了!”

方郎中紧随其后,小秋进来后将院门牢牢关上。宜春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见到她平安无事,燕合宜那揪着的心总算好受了一些,“你,你们都还好吧?”

宜春眼圈儿红着,似乎刚刚哭过,桑蕴秋站在她的身后,唉声叹气的说,“我们还好,可是玉老爷子他,他就不怎么好了。”

第七十章 良心喂狗

小秋双手攥成拳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就是不掉下来,“桑姨,老爷子他,他怎么了?”桑蕴秋知道,这个孩子对玉老爷子感情极深,此刻没有人比他更着急了,“还不是汤念景那个混蛋王八蛋,像狗似的忽然翻脸,把玉老爷子绑走了不说,还把玉府弄的一团糟,连我们也都赶了出来!”

方郎中最担心的还是那些病患,“那,那些受伤的人呢,也都回家去了吗?”桑蕴秋说,“不回家还能怎么办,你们走的这两天,又有两个人没撑住,去了。”

几个人进了屋,和碧趴正趴在桌边睡着,听到有人说话,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愣了好一会儿,才嘴角一撇,大哭着扑进燕合宜的怀里,“大哥,你可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汤念景那个禽兽,他,他竟然对玉老爷子……”

和碧泣不成声,燕合宜在她背上拍了拍,“放心,玉老爷子会平安回来的,汤念景也不会全身而退!”宜春说,“你们走了之后,天还没亮,就有一群蒙面人翻墙而入。起初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贼人,直到他们径直去了老爷子书房的密事,并把他打晕带走,我才明白是有人里应外合,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玉老爷子待他不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假的!”燕合宜冷笑一声,“汤景中根本没有儿子!”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番话说出来不过带了些嘲讽之意而已,其他人却都是一惊,仲华池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就算他是个混蛋,但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而且还有那只玉蝉!”

临行前,满玉将他手里的那只玉蝉和那半截绿色的蜡烛一并给了燕合宜,此刻他把这两样东西拿出来,仲华池当时就傻了,“合宜,这,这玉蝉你是从哪儿来的?”

他急不可耐的从燕合宜手中抢过玉蝉,对着灯影仔细看,当中那个蝉形的阴影清晰可见,他纳闷儿的说,“你,你不会也是汤景中的私生子吧?”燕合宜将绿色的蜡烛点燃递给他,“你用这个照着再看!”

仲华池嘟嘟囔囔的说,“不就是绿色的蜡烛吗,我又不是没见过!”他那么一照,玉蝉中的影子立刻就消失了。仲华池“咦”了一声,把蜡烛拿开,那阴影就又出现了。

“哎,这时怎么回事儿,合宜,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跟我说说!”仲华池心里像有二十五只兔子一起抓挠,痒的不行。燕合宜说,“我才出镇子不久,就被人绑架了!”

“什么?”宜春眼皮一跳,尽管此时此刻燕合宜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那颗心还是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儿。小秋撇了方郎中一眼,抱着胳膊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燕合宜说,“把我绑走的人叫满玉,他也是贼匪出身,父辈和祖辈都与汤景中有交情,这个玉蝉,就是他交给我的,和汤念景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都是假的。”

“嘿,这孙子,竟然骗过了我的眼睛!”仲华池心中有气,握着玉蝉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还不忘微微隆起,护住了这块儿上好的羊脂玉。

桑蕴秋看的明明白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和碧急着问,“那后来呢,他和你说什么了?”燕合宜说,“那个汤念景冒充汤景中的后人,老赵玉老爷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从玉老爷子口中得到关于那个宝藏的消息。”

“等等,”仲华池眼睛一亮,“那这么说,宝藏的事儿是真了?”和碧一推他道,“这不是重点,那个汤念景到底是什么人?”燕合宜说,“他也是一伙山匪的头领,此人心思歹毒,行事狠辣,我担心的是他会对玉老爷子动粗。”

“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看着硬朗,可也经不起折腾了。”宜春想到玉老爷子被带走时的情形,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当时天还黑着,燕合宜他们的马车出发不久,桑蕴秋就蹑手蹑脚的进了宜春的房间,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说,“有人翻墙进来了,穿好衣服,和我出去看看!”

两人刚刚准备出门,门口就闪过一道黑影,宜春从门缝中看到,一个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人守住了门口,显然是不准备让她们出去了。这点儿小伎俩对桑蕴秋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她让宜春掩住抠鼻,只用了一点点熏香,就让那人在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的情况下靠着墙瘫软了下去。

桑蕴秋正在得意,正要出去,就见四五个黑衣人一起围了上来,明晃晃的刚到架在她和宜春的脖子上,两个人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前院儿,聚集在了一起,十几个黑衣人手持钢刀,一声不吭的看守着他们,别说动,就连说话的也没有。

直到这时候,宜春才发现,所有人都在这里,只少了玉老爷子和汤念景两个人。她拉住桑蕴秋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写着字,询问她知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哪儿了。忽然,站在最前面的人一阵骚乱,宜春猛的抬头,就见汤念景和那些黑衣人站在一处,他手中的匕首就架在玉老爷子的脖子上。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宜春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出去,桑蕴秋眼疾手快拉住她,低低的说,“别轻举妄动,不然你只会给玉老爷子添麻烦!”宜春紧紧的咬着嘴唇,嘴里一阵腥甜的味道。

“各位,在下得罪了,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我不会伤害你们。但也请你们不要为难我,我只是想请玉老爷子换个地方说话。对了,宜春姑娘!”汤念景高声叫道,宜春甩开桑蕴秋的手,冲到人群的最前面,大声道,“汤念景,玉老爷子待你不薄,更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怎么能这么对他,难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姑娘说的不错,我的良心早就喂狗了!”汤念景自嘲的冷笑一声,“劳烦你转告燕公子,我只要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把玉老爷子平平安安的送回来。他的本事我知道,但也不惧怕,若是他不肯放过我,那我也不能保证玉老爷子的安全了!”

第七十一章 传闻四起

话音未落,被汤念景制住的玉老爷子忽然大喝一声,不顾脖子上的那把匕首,猛的弯腰、低头,然后转身在汤念景的脸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玉老爷子会这么做,一时都愣住了。

汤念景捂着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气的眉毛倒竖,抬起一脚把玉老爷子重重的踢倒在地,手一挥就两个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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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哄抢宝物

燕合宜盯着那群正在做着发财大梦的人们,冷笑着说,“那些金子银子之类的俗物怎么能入的了汤念景的法眼,行了,别啰嗦了,不过是一点儿小玩意儿而已,你若喜欢,我再寻了更好的送你!”

仲华池认不出撇撇嘴,心想,“你那包袱里装的,不是圆润硕大的珍珠,就是各色的宝石,随便拿出一颗来,都能换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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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束手束脚

两人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宜春从门外经过,敲敲门对他们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一起来吃吧。”和碧欢呼一声跑了出去,仲华池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宜春问,“怎么了,看你一天都没精打采的。”仲华池看了她一眼,“我说,燕合宜这么败家,你也不管管吗?我可是好心提醒你啊,早晚都是要嫁给他的,照他这么大手大脚的,你进门儿的时候,他那些家底可就没什么了。”宜春面上一红,冲他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方郎中和小秋休息了两天,身体的疲惫一扫而光,但面上都是担忧之色,只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燕合宜知道他们在担心玉老爷子,就说,“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汤念景不会对玉老爷子做什么的。”

“可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都敢对老爷子动手,到了他们的地方,谁知道汤念景会做什么!”小秋红了眼睛,嘴唇哆嗦着说,“真是畜生也不如的东西,若他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不会轻饶他!”

和碧嘴快,夹了一个鸡腿放在他碗里说,“就算你要教训他,也要养足力气才行。来,把这个鸡腿吃了,等抓到汤念景,教训他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小秋夹起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把大家都逗乐了。方郎中说,“燕公子,想要救出玉老爷子还要多久?别误会,我不是催你,只是那些病患等不得了啊!”

这的确是另外一件难事,宜春心里一酸,也放下了筷子。就在他们走的这几天,又有人撑不住去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眼睛却睁的大大的,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渴望着奇迹出现。燕合宜说,“就快了,只要过了今晚,汤念景那边有了消息,我就会把玉老爷子救出来的,等等,再等等吧!”

收到燕合宜送来的银票和那封信,焦辉心里一阵忐忑。玉老爷子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他不是没有听说。对于这位威望极高的老人,他是又怕又敬重,所以平时也很少亲近。但是听说他被人绑走,心中还是着急的。就算没有那张银票,他也是愿意这么做的。

此刻他在房中闷坐,外面依然像往常一样热闹,那些人明里是在喝酒划拳,暗里还是在监视他们父女。巧燕跟着父亲住了一段时间,吃的饱穿得暖,性子也开朗了许多。她拉着小虎子的手走进来,笑着对焦辉说,“爹,你看,这是虎子哥哥给我折的小兔子,好不好看?”

她手里正握着一只用红纸折成的小兔子,焦辉招招手,巧燕走过去靠在他身边,小声说,“爹,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孩子虽小,但也看的出焦辉脸上的担忧。

“爹没有不高兴,爹只是担心玉爷爷。”焦辉不想和孩子说太多,小虎子却说,“您听说没有,外面都在传真的在镇东找到了什么宝藏,那珍珠都这么大呢!”焦辉点点头,“我听说了。”他压低了声音说,“这是燕公子设下的局,目的就是要救玉老爷子出来。只是我琢磨着,咱们也应该做些什么。”

小虎子回头朝外面看了一眼,“玉老爷子的事自然有燕公子操心,咱们自身都要难保了,别说帮别人,自己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呢。”焦辉心烦的摆摆手说,“别说那个,你带巧燕出去玩儿吧,外面的消息多打听些。我现在就是井底的青蛙,什么也不知道了。”小虎子答应一声,带着巧燕出去了。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

焦辉立刻强打精神,换出一副笑脸来问,“有事吗?”那人虽然面上恭敬,语气却不怎么客气,“主人送了信来,你自己看看吧!”他把一个红漆封着的信封扔在桌上,转身就走。焦辉苦笑着拿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

那熟悉的让他浑身颤栗的字迹写道,“救出玉老爷子!”焦辉心中一喜,虽然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有了这封信,他在这件事上就不会束手束脚了!

从黄昏时分开始,就有人聚集在通往镇东的小桥边。一些胆大的甚至去看了昨晚挖出宝贝的地方,大胆猜测附近一定还会有更多的东西。

地面被翻动的痕迹越来越多,渐渐的开始靠近那些建筑物了。在没人注意到的暗处,一张恐怖而狰狞的脸扭曲着,咬牙切齿的说,“好你个燕合宜,竟然把他们都引到这里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想要赶走那些人不难,可是他们利益熏心,赶走一次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怪人恨不得把燕合宜剥皮抽筋才能解气,站在他身边的蒙面女子却说,“当年汤景中来犯,玉安宁极力阻止,也算对咱们有恩。这次他有难,咱们不能坐视不理。按我说的,收到信号后,启动机关,绝对不能让汤念景和他的人活着出去!”

“小主子,如果开启机关,就等于咱们自己暴露了啊!”怪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你可不能那么做啊!”蒙面女子的话音一冷,“怎么,你要做我的主了?”怪人立刻跪在地上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大伙的安全而已。”蒙面女子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她的身影一闪,就消失了,怪人缓缓站起身,长长的叹了口气。

又是整整一夜的折腾,这次的收获却并不如前一晚多。那些人只挖到了一些金银元宝而已,但他们并不气馁,更猜测好东西应该在更深的地方。只是这么一来,不少人就胆怯了,不敢去了。为了这些身外之物丢了性命,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况且这些人频频发生冲突,昔日的好友为了一个金元宝,说翻脸就翻脸,镇上已经失了往日的祥和,变得满是戾气。人们在街上遇到,不是互相打招呼,而是忙着问昨天挖到了多少。这种情形落在焦辉眼里,也只能苦笑着摇头。

第七十四章 黄雀渔翁

经过一夜的时间,焦辉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燕合宜放出消息,无非是想引汤念景到镇东去。可是这两天,镇上的人闹的沸沸扬扬,可汤念景除了把他们手中的珍珠宝石低价买来之外,什么动作也没有。

玉老爷子在他手里一天,危险就更多一分,焦辉想,自己得推他一把才行。左思右想之后,焦辉让小虎子在家看着巧燕,自己则换了一身簇新宝蓝缎子的夹袍,又在手上戴了那枚珍藏多年的碧玉扳指,带着其他人去了十字街头。

今天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两倍不止,焦辉的出现并没有引起更多的注意,人们都在忙着议论新一轮的挖宝。有的说,“你们听说没有,北头的李大哥昨天挖了十来个金元宝,这下他儿子娶媳妇的事儿可就不用犯难了。”也有的说,“金元宝算什么,你瞧见孙胖子前天弄的那块儿红宝石了吗,这么大个,当铺都不敢收!”

他们越说声音越高,另一边又有人嚷嚷了起来,“哎我说,昨天你就抢了我的两个金元宝,怎么着,今天还想抢啊?”焦辉忍不住摇头苦笑,更是心惊不已。

钱财能让一个善良平和的人失了心性,变得面目狰狞。又或者说,在那些黄白之物面前,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这时焦辉摇头苦笑的原因。而让他心惊的是,从前的自己和面前这些人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日燕合宜放在桌上的三千两银票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再继续贪恋钱财,自己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见焦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和他一起来的人不由得纷纷侧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出神了。当下,焦辉咳嗽一声,挥着双手大声说,“各位,各位!”

他的叫喊声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焦辉面带微笑,走到高处的台阶上,对他们说,“各位,镇东宝藏的事在下也有耳闻,所以今日有一提议,不知各位可有提议!”

焦辉这么一说,人人脸上都现出警惕之色。宝藏就那么多,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自己少分一份,他们自然是不欢迎的。焦辉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当下就说,“各位放心,找到财宝,我一文不要,你们也知道,我只有一女,也不愿续弦。即便家财万贯又留给谁呢?”

他一番解释彻底打消了人们的疑虑,有人喊道,“你想怎么做,说吧!”焦辉清清嗓子道,“大家想过没有,你们现在只是围着镇东的小桥挖掘,就找到了这么多宝贝,那再往里面去,会不会有更多的好东西?”

“你说的不错!”有人回应道,“可是,镇东闹鬼啊,还出过人命,难道你就不怕吗?”焦辉笑道,“当然怕了,一个人去,自然危险,可是如果大家聚集在一起一块儿去,人多阳气重,即便有鬼,也会被震住不敢出来。”

经他们这么一说,聚拢的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高声问,“去那么多人,东西该怎么分?”焦辉说,“既然大家是一块儿去的,自然人人有份。不过,这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想要偷奸耍滑,我们大家可不答应!”

人们哄堂大笑,心中都是一阵畅快。他们想着里面还有成千上万的宝贝在等着自己,奈何胆小如鼠,都不敢独自进去。若是能和大伙一块儿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当下许多人出声赞同,焦辉道,“那好,咱们各自回家准备,申时一刻还在这里,我等着你们,各位可别迟了,申时三刻可就要出发了!”

“好!”

“我记得了!”

“走,回家准备家伙去!”

人群渐渐散去,焦辉只觉得一阵疲惫,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汤念景那边要怎么做,就看天意了。

此时此刻,汤念景的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急匆匆的向他汇报。听说焦辉正在集结人,准备去镇东,汤念景有些坐不住了。他本来是想再等几日,先让镇上的那些百姓得些便宜,也帮自己趟趟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他握着拳头说,“这个该死的焦辉,什么时候冒出来不好,偏偏在这个关头出来和我作对!”进福小心翼翼的说,“这个焦辉就是个市井泼皮,成不了大事儿的,您不用放在心上!”汤念景没好气儿的说,“你懂什么,燕合宜都败在了他手里,乖乖的把一座好好的院子拱手相送,这样的人能小觑吗?”进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过,咱们可以赶在他的前面,先把东西拿到手不就得了?”

汤念景摆摆手说,“说的容易,你没听说焦辉是带着十几个人的吗?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或者让他们先得些甜头也不是不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悄悄的跟着他后面,做个黄雀,到时候顺便将他一网打尽!”

进福拍着手笑道,“好啊,妙啊!要说主意,还是您最多!那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汤念景想了想说,“他们是申时一刻集合,三刻出发,那咱们就比他们晚一些,酉时出发。传我的令下去,让兄弟们都换上轻软的鞋,尽量不要弄出声音来打草惊蛇。”进福答应一声,退了出去,汤念景志得意满,靠再榻上闭目养神,做起了他的春秋大梦。

听说焦辉要带人去镇东,燕合宜不由得感叹道,“看来他还是有良心的,被他这么一搅,本来就浑浊不清的局面更是一团乱,汤念景想不去都难了。”仲华池说,“算他够意思,没白白浪费了你那么多银票。不过,到现在汤念景那边都没动静,你说他会不会不去了?”

“不可能!”桑蕴秋说,“像他那种贪得无厌的小人,放着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要?他不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做那个鹬蚌相争里的渔翁!”宜春说,“便宜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占了,想要不劳而获,没那么容易!”燕合宜说,“恐怕他还有另一层意思,想连带着一起除了焦辉,宜春说的对,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第七十五章 请君入瓮(一)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有人敲院门的声音。宜春一愣,这个院子她住了多年,除了非常亲近的几个人知道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这里,难道是这几日进出时不小心,被汤念景的人盯上了,找到这里来了吗?

心猛的往下一沉,燕合宜立刻低声说道,“让方郎中和小秋躲起来,再告诉华池,随时做好保护大家撤离的准备,你去开门,万事小心!”宜春看到他已经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显然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于是冲他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着急,又似乎有些小心翼翼。他敲打门环的频率很高,声音却非常非常小。宜春先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那人背对着门站着,看不出是谁。她一咬,打开门,正要开口,对方猛的挤开她钻了进来,回身把门死死的关上!

宜春这才看出来,原来来的竟然是李成河。她惊讶的问,“李老爷,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李成河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也顾不得和她客气,自己进了客厅。

“长话短说,自从玉老爷子出事,我找了你们好几天●天要不是有人看到你在附近出现过,特意来告诉我,我还找不到你们呢。”李成河一脸焦急的问道,“燕公子、方郎中他们回来了吗?这一走就没了消息,我也是担心的很!”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燕合宜从内室走了出来,“李老爷,多谢记挂,我们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李成河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玉老爷子的事已经听说了吧,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老人家救出来?”

宜春说,“我们已经想了法子,就等那个汤念景上钩了!”李成河问,“我能做些什么?你们不知道,这几天在家中闷做,我是空有一身的力气,就是使不出来啊!”

燕合宜知道他是真担心玉老爷子,可是今晚的事,他实在没有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忽然,他想到一件事可以交给李成河,于是对他说,“方郎中一直担心那些病患,药材带回来之后,他又配置了新的方子。只是我们不方便进出,没办法送到那些病患的手上。李老爷,劳烦你走上一趟,把那些药给他们送去吧!”

起初听到是这件事,李成河微微的有些失望。他一心想的是和燕合宜他们一样,和汤念景实实在在的干他一场,出口恶气。可是转念一想,玉老爷子一心记挂着那些病患,若是能让他们都好起来,也算了了玉老爷子的一桩心事。

于是李成河说,“这件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药在哪儿,我这就挨家挨户的给他们送去!”和碧带他到偏房去找方郎中,燕合宜看看时间说,“我和华池也得出门了。”

此一去,燕合宜担心太过危险,所以决定只有他和仲华池两个人去。桑蕴秋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她说,“人多力量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总的保个万无一失才行!”燕合宜却说,“多一个人,我和华池就多一份牵挂,到时候只会束手束脚。”小秋说,“那我必须跟你们一块儿去,救不出老爷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和碧在他脑门儿上戳了一手指头,笑着说,“你才多大,就说这些死了活了的,让老爷子听见,岂不伤心?所以呀,你第一个不能去!不过大哥,我是可以去的吧?”

几番争论后,燕合宜总算说服他们留下来,于是申时一过,他和仲华池就沿着事先安排好的路线,避过另外两伙人,先一步到了镇东。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天亮时到这儿来,那些在夜色中无比诡异的建筑此刻在夕阳的映照上,反而多了几分沧桑感。仲华池感叹道,“当初建造这里时,一定是宏伟无比的,只是年代久远,又没人修缮,竟然成了这副样子,真是可惜。”

燕合宜说,“这些房屋也好,人也好,有光鲜亮丽的那一天,就该想到也会有颓废荒芜的这一天⊥像天上的烟火,一时灿烂之后,也会回归寂寥。”仲华池用肩膀碰碰他说,“怎么这么多感叹,你出这一趟门,像变了个人似的。哎,那天你没和我说完,除了那个假玉蝉,满玉还给了你什么?”

燕合宜从怀中掏出那张泛黄的藏宝图,展开给他看。仲华池捂着嘴叫了一声,“我的天呐,这,这,这是真的?原来这里真的有宝藏,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远处已经能听到喧哗声了。燕合宜把藏宝图重新收进怀里,拉着仲华池一起躲到街角的一间小棚子后面⊥听那些人高谈阔论着得到宝藏以后该怎么分配,仿佛那些宝物已经是煮熟的鸭子,唾手可得了。

仲华池冷哼一声说,“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要能那么容易就找到宝藏,还轮的到他们?”燕合宜说,“你得感谢他们的自大和狂妄,如果不是这些人,汤念景又怎么会坐不住,咱们也不会有机会的。”

“可是,你就那么确定,只要咱们把汤念景引出来,玉老爷子就会得救吗?宜春,秋姨他们可都在家待着呢,谁去救玉老爷子?”仲华池对燕合宜的安排很不理解。燕合宜说,“我临走前,满玉曾告诉我,这里有他的人,但还不能亮明身份。我想,回来时我们在玉府碰到的那个厨娘,轻而易举的就承认自己是他的人,那这个不能说明身份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是汤念景身边的人!”

“不会吧,隐藏的这么深?”仲华池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如果真是这样,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把玉老爷子放了不就行了?”燕合宜说,“放了玉老爷子,他自己的性命就难保了。况且以汤念景的性子,玉老爷子跑了,他只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到那时候,受害的可不只玉老爷子一个人,恐怕会牵连更多无辜人的性命。所以我觉得,满玉这么做,还是非常明智的!”

第七十六章 请君入瓮(二)

说话间,那些人已经过了小桥,焦辉停下来,转身对他们说,“保险起见,咱们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到前面去探探路。如果我出事了,你们万万不可犹豫,立即原路返回!”

这番话说的正气凌然豪情万丈,立即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许。有人说焦辉够意思,也有人说他讲义气。只有焦辉一人心中明白,他们不过是见有人替自己送死,由衷的松了口气罢了。当即他撇下众人,一个人沿着破旧的街道,往更深的地方去了。

燕合宜见他是朝自己这个方向来的,就和仲华池换了个位置,等焦辉从旁边经过时,一把把他拽了进来」辉一惊,正要挣扎,就被仲华池捂住了嘴。燕合宜小声说,“别出声,是我!”焦辉这才发现,把自己拽进来的,竟然是他们!

“燕公子,你们怎么在这儿啊?”焦辉有些意外,他以为燕合宜会在汤念景有所动作之后再出手,没想到他们还先自己一步到了这里。燕合宜说,“多谢你帮忙,今天你这么一闹,汤念景恐怕已经坐不住了。”焦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过是随了大家的心意,恐怕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巴不得有人做那个出头鸟。”

燕合宜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做?”焦辉说,“既然你们到了,那我就踏实了≥我所知,我带着那些人出发的时候,汤念景那边也在集结,恐怕没一会儿也要到了。”

话音未落,那边已经嚷嚷起来了」辉忽然来了精神,幸灾乐祸的说,“听听,看来人已经到了,你猜他们会怎么做?”仲华池说,“狗咬狗一嘴毛,管他呢,咱们在这儿看热闹就好!”

小桥边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人,汤念景以为焦辉的人会直接进去,自己只要在桥边等着里边连声惨叫,再进去捡漏就行了。没想到才到地方,就看见那些人都杵在那里,只有焦辉不见了。

见又有人来,还都是陌生人,焦辉带来的人不乐意了,他们站成一排拦住对方的去路,扬起脸问,“你们什么人啊,这儿不能过去,赶紧回去吧!”

汤念景一声冷笑,他手下的人就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将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挥拳打倒。这一下可惹了众怒,尽管这边的人不会功夫,更没有动手打过人,可他们手里的家伙不是吃素的。一时间铁锹榔头乱舞,也把汤念景的人弧了。

当下双方都有损伤,各自往后退了一步,成了对峙的局面」辉问,“要不要我现在出去添把火?”燕合宜说,“你还没看清局面吗,汤念景是志在必得,你带来的那些人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条小路,你悄悄回镇上,去通知这些人的家人,就说他们有危险!”

“好!”焦辉忍不住在心里佩服,这样一来,几乎半个镇子的人都会到这儿来,到时候汤念景犯了众怒,想跑都来不及了。

焦辉前脚刚才,后脚汤念景的人就再次动手了。他们手持钢刀宝剑,看阵仗都十分吓人。手里的铁锹和锄头顿时放了下来,一些胆小的甚至开始想一会儿该怎么求饶了。汤念景把手一挥,他的人就冲过去,连打带骂的将对面的人全部制服。等对方丢了手里的家伙,抱头蹲在地上时,就听汤念景说,“派两个人进去看看。”

当下有两个人越众而出,好在他们是朝着另一边的小路走的。燕合宜对仲华池说,“现在看你的了,去吧!”仲华池拉起蒙面的黑布,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

汤念景以为自己稳坐钓鱼台,却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两个人已经被仲华池轻而易举的被仲华池拿下,正躺在没人的空房子里呼呼大睡。

左等没人回来,右等也没人回来,汤念景开始焦躁了。他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不耐烦的说,“废物,这么一点儿事都办不好!去,再让人去!”

出去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出去的十来个人都没有回来。这下汤念景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把进感道跟前儿说,“你说,他们是不是出事了?听说这地方邪门儿的很呐,不会真的被鬼缠上了吧?”

进福的脸色微微发白,“听,听说那个仲公子的手臂被鬼抓的一道一道的,十分吓人。他们,他们不会也遇上女鬼了吧?”汤念景“噌”的一下站起来,自言自语的说,“奶奶的,什么男鬼女鬼,我这个活钟馗这就去把他们收了!”

正在这时候,远处一片火光摇晃,躲在暗处的燕合宜暗想,“来的正是时候!”焦辉一边催促着那些人快走,一边大步朝这边过来了。汤念景先是一愣,见领头的是焦辉,人群中还有不少妇女孩童,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

抱着头蹲在地上的那些人纷纷抬远望,当他们看到人群中自己的亲人时,都激动的想要站起来。汤念景手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动作稍稍大一些,就毫不留情的打上去。这一下,焦辉身后的那些人都急了。

试着想象一下,当多余自己数倍的人发了疯一样冲上来时,就算武功盖世也施展不出来了。现在燕合宜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男人们手持各种家伙,没头没脑的见人就打。而那些女人孩子则哭喊着又抓又咬。

一乱起来,抱头蹲着的人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们或三个一群,或五个一伙,围住刚才打过自己的那些人,恨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们撕碎了。

胜负立见,汤念景自己也被打的鼻子流血,狼狈不堪。这时候仲华池也摸了回来,偷笑着说,“瞧瞧,报应就是来的这么快,那小子也该尝尝被打的滋味儿!哎,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燕合宜正要说话,忽听汤念景大喝一声,手起刀落,竟然把身边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人的人头砍了下来!

第七十七章 杀人害命

人头落地,骨碌碌的滚了两下,脸上还保持着死前的表情,嘴巴大大的张着,露出一嘴的黄牙,一双三角眼里满是愤怒。人群中所有的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动也不动!

“杀人了!”

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汤念景也回过神来,把手中还滴着血的刀在自己身前划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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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开启机关

汤念景看着和自己作对的那些人被一个接一个的绑了起来,因为绳子不够,有些只能两个人绑在一起。他志得意满的找了快大石头坐下来,身后有两个人举着抢来的火把为他照亮,这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仔细去看时,却没有任何变化。

起初汤念景以为天色太暗,自己看花了眼,可是当这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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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被逼无奈

汤念景进去许久都没有出来,他带来的那些等在外面的人开始着急了。有人想进去看里面的情况,就被同伴一把拉住,“你不要命了?这地方怪的很,你要想把小命丢在这儿,我也不拦你了!”

外面的人为畏首畏尾,束手无策,汤念景的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摔下来时的锥心的疼痛还在继续,身上的其他部位就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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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出其不意

原来是汤念景的人见大哥被擒住,心里不忿,才想趁着燕合宜心神大乱的时候偷袭。只是他低估了燕合宜,手里的钢刀高高举起,手腕就已经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动都动不了。燕合宜抓着他的手腕往旁边的大石上一磕,那人吃痛,手中的钢刀立刻掉在地上。

燕合宜弯腰把刀捡了起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忽然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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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好言相劝

燕合宜大吃一惊,缓缓转头脖颈,顺着那柄钢刀,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正满脸惊慌的站在他们身后。锋利的刀刃横过来,紧贴着玉老爷子的咽喉,只要稍稍动弹,恐怕就会鲜血四溅!

“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燕合宜将双手高举过头顶,向对方表示自己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伤害他。那人一手拿刀,一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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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弥留之际

“老爷子,您,您说什么呢?”宜春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她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转头看向燕合宜,这时候也只有他能救玉老爷子了。

焦辉上前一步道,“汤念景,我们好言相劝,是想给你一条活路,你休要执迷不悟!”汤念景脖子吃痛,咬紧牙关说,“别以为你们这样就能让我束手就擒,进福,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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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设灵祭拜

玉老爷子的气息微弱,身子发软,强挣扎着抬起头,在燕合宜耳边说着什么。燕合宜脸上的神色微变,玉老爷子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重重的向后一躺,急促的喘息着。

“老爷子,老爷子!”宜春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玉老爷子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握住宜春的手,使出仅剩的一点儿力气放在燕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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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可疑书信

燕合宜本以为满玉会觉得不好意思,没想到他竟然从轮椅上努力的直起身,伸出手去拉扯和碧。仲华池一见就急了,他闪身挡在满玉和和碧中间,张开双臂拦住他说,“满公子,男女有别,这点儿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她,她!”满玉一脸焦急,话也说不清楚了,“和碧,你给我过来!”和碧从仲华池的背后露出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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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替人送信

这样的询问更是让燕合宜心头不快,和碧见他不悦,又不肯开口回绝,只好对良飞尘说,“宜春她有我大哥照顾,当然好的很,就不用良老板费心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要是耽误了你们的买卖,我们可不会赔你们一文钱的!”

“这位姑娘真爱说笑,”良飞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走过来,堂而皇之的拿出一封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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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寻找密信(一)

“你?”燕合宜又惊又喜,宜春说,“我认定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这个良飞尘,我以后不会再见,更不会看他写的信。我想去玉老爷子的灵前守着,你陪我,好吗?”她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依赖,燕合宜自然而然的挽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当宜春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燕合宜身旁,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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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寻找密信(二)

“什么地方?”燕合宜急切的问道,“你想到了?”宜春说,“老爷子有一个小嗜好,那就是喜欢吃零嘴。但是呢,这种事情总不好让我们这些小辈知道的,他怕我们会笑话他。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从外面买来的零嘴找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藏起来。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只是假装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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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真假玉蝉

在下葬之前,棺盖是不会钉死的,在燕合宜的帮助下,宜春费力的打开了棺盖,玉老爷子换上了寿衣,面色安详的躺在里面。他脸上的黑气丝毫没有褪去,宜春鼻子一酸,转过脸去低声的抽泣着。燕合宜说,“别在老爷子面前掉眼泪,他看到了会难过的。”

宜春用手背抹去泪水,将手里拿着的一只紫砂壶放进棺椁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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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穴中男体

“汤念景,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成王败寇,你手里有不止三条人命,你造的孽已经不少了!”燕合宜走到他面前,扯下他口中的白布,汤念景这两天没有吃过东西,只是喝了一些水而已,他气息微弱的说,“他们都该死,还有你,你也该死!燕合宜,就算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少说废话!”满玉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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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绝世高手

李成河,怎,怎么是他呢?”仲华池才凑过来,就忍不住大叫,“我的天,我说这两天都没有见过他,还暗地里埋怨玉老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露面,原来,原来是出事了。”

燕合宜说,“别废话,快点儿把人弄出来,再把宜春叫出来。”仲华池招手叫来几个人,一起把李成河的尸体弄出来,抬到上面去。

李成河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皱巴巴的,还有些宽大,似乎并不是他的衣服。宜春蹲下身用帕子将他脸上的泥土擦干净,李成河脸色灰败,嘴唇毫无血色,牙龈并没出现中毒之后的紫黑色,所以,他并不是中毒而死。

他的脖颈和手腕、脚腕也没有留下任何捆绑过的印记,宜春只好说,“尸体出现尸僵,却并没有出现尸斑,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死因还不明确,要等回去之后进一步查验才行。”

先是唯一的女儿死的不明不白,然后又是妻子和别人有染,现在李成河自己都丢了性命,燕合宜忍不住为他惋惜。小秋哭着说,“李老爷,你怎么也死了,到了下面,一定告诉玉老爷子,说小秋,小秋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和碧拉了他一把,小声说,“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我看,还是先让玉老爷子入土吧!”有人找来一袭白布盖在李成河的尸身上,将他抬都旁边。玉老爷子的棺椁顺利下葬,封土之后,大家对着玉老爷子的墓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却不肯离开。

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杀人凶手偿命的时候了」辉亲自带人押着汤念景在不远处的一个亭子处等候。当他远远的看到燕合宜冲自己招手时,立刻让人架起汤念景,朝那边走了过去。

在来这里之前,焦辉非常大气的让汤念景吃了一顿饱饭。饭菜是他亲手做,有鱼有肉有酒,唯一的缺憾是,汤念景的手是绑住的,焦辉一口一口把这些东西喂进他的嘴里,这顿饭足足吃了有半个多时辰。

人们的目光转向汤念景时,他竟然高高的扬起了头,用一种藐视众生的目光着他们。小秋忍不住啐了一口说,“看他那副神气的样子,一会儿人头落地,他就知道厉害了!”

汤念景被押到玉老爷子的坟前,焦辉猛的在他身后踹了一脚,汤念景吃痛,跪在了地上。燕合宜高声说,“此人,心思歹毒,用沁了毒的银针暗害玉老爷子,现在,我要用他的人头祭奠玉老爷子,大家同意吗?”

震天动地的呼喊声让汤念景忍不住一个哆嗦,人们纷纷高喊着“同意”,“杀了他”,“让他偿命”,将他们紧紧的围在中间」辉已经准备了一口反复磨过的锋利钢刀,今天,他要亲自动手。

“汤念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尽管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燕合宜还是想要给他一个机会。汤念景冷笑一声说,“我说,我就是想那个老头子死,行吗?”

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焦辉一口酒喷在刀刃上,将钢刀高高举起,咬着后槽牙说,“这些话,你还是下辈子再说吧,我送你上路,有什么仇什么怨,都冲我来!”

手起刀落,人头就要落地,汤念景在这一刻忽然萌生出惧意来,他在焦辉举起钢刀的那一刻,忽然大喊一声“我不想死!”话一出口,燕合宜也好,焦辉也好,都愣住了。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而就在众人心中五味杂陈,对汤念景生出那么一丁点儿的怜悯时,就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了。

“不好,有刺客!”燕合宜才有所动作,就见一条黑影已经到了汤念景身边,焦辉觉得虎口一震,钢刀脱手而出,而下一刻,眼前再次一花,那道黑影就带着汤念景一起消失了。

发生这些事情,不过是在眨眼之间,就连燕合宜也只是追出去四五步而已。满玉几乎从轮椅上掉下来,他吃惊不小,嘴唇不住的颤抖着,“这,这是人还是鬼?”

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速度和力量都是一流的,焦辉的虎口被震裂了,有鲜血不停的涌出来。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脸色灰白。刚才那一下,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对方并没有想伤自己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起了杀意,只怕现在身首异处的就是自己了。

燕合宜在吃惊之余,还把目光转向了焦辉。动作能这样快的人他只见过一个,就是在背后操纵指挥焦辉的那个人。只是焦辉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在冲他微微摇头。

“怎么回事儿,人呢!”小秋发了疯一样在刚才汤念景跪着的地方原地打转,明明就要杀了他替玉老爷子报仇了,一转眼人却没了,小秋怎么接受的了?

进高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肩膀说,“小秋,别这样,别这样,人没了咱们还可以去找,你冷静点儿!”围观的人也都吓得不轻,一个个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燕合宜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此地不可久留,以免再招事端。

于是他大声说,“各位,玉老爷子已经在此长眠,大家随时可以来祭拜,先回去吧!”那些胆小的巴不得这一声,顾不得面子转身就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剩下寥寥几个人而已。仲华池长出一口气说,“吓人,太吓人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绝世高手。只是他偏帮汤念景这个恶贼,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桑蕴秋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今天也算是开了眼了。”满玉颤抖着双手说,“幸好他只是要带走汤念景,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当时那么多的人,如果他真的出手,恐怕此时已经尸横遍野了!”

宜春咬着嘴唇,半天没有说话。和碧问,“你在想什么?”宜春说,“你们觉得,这个人真的是专程来救汤念景的吗?”焦辉反问道,“那不然呢?”宜春说,“如果汤念景真的留了后手,为什么到了最后关头这个人才出现呢?”

第九十一章 祝融之灾

被宜春这么一问,焦辉也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了。燕合宜看了看一旁李成河的尸体,叹口气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人都跑的差不多了,怎么把李成河的尸体弄回去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妇道人家是不行的,焦辉的虎口还在流血,也不行。燕合宜一咬牙,把仲华池推了出去说,“就你了!”

“什么,我?”仲华池正要表示反对,小秋和进福已经将李成河的尸体抬起,放在了他的背上。一路走回来,仲华池觉得浑身别扭,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洗澡,小秋连忙去帮他烧热水,而宜春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替李成河验尸。

她问,“真的不用先通知他的家人吗?”燕合宜说,“你比我更熟悉李家,他还有亲人吗?”宜春苦笑着摇摇头,“也是,是我多虑了,那咱们这就开始吧!”

在燕合宜的帮助下,他们先褪去了李成河所有的衣衫,尸身上没又任何淤痕,这也就是说,李成河并没有和凶手搏斗,更没有遭到对方的虐待。宜春说,“现在有两个可能,一,他是突发疾病而死。二,就是有人在他神智并不清醒的时候用一种非常隐秘的方法杀了他。只是我想不到,除了下毒,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去的这么安详。”

“或许,他是中了迷香。”燕合宜说,“只是,迷香一般都只能让人昏迷几个时辰,药效一过就会消失,根本验不出来。”宜春点点头,“没错,你来看,他的口鼻和太阳穴中都没有伤口,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燕合宜重新检查过李成河的尸身,这一次,连发髻间也用手细细的摸了一遍,怕的就是有铁钉之类的硬物。只是什么都没找到,李成河就像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一样,没有任何破绽。

但燕合宜觉得,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如果他真是在睡梦中自然死去,至少应该是室内,或者说是自己家的卧房中。发现他尸身的,也会是那些伺候他的下人。

“你怎么看?”宜春觉得这件事异超手,见到李成河尸体的人那么多,难保不会人多口杂,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在这时,和碧陪着满玉过来了←他们正愁眉不展的验看尸体,满玉问,“怎么,没找到死因?”宜春叹了口气说,“尸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人也不是中毒,我想,或许他只是突然发病,死在了外面。有人发现后,把他的尸身丢在那里。”

满玉没有同意她这种说法,也没有表示反对,而是说,“我曾经见到过一件非常离奇的事。一家的男主人忽然暴毙身亡,虽然他的家人也怀疑是他妻子害了他,但经过几番查看,都没发现任何伤痕⊥在他要下葬的那一天,他的母亲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死去的儿子向自己哭诉,说他的心好疼。母子连心,那个母亲不等天亮就又找来仵作,将儿子的肚腹破开,取出心脏。而就在那颗心脏上,一枚银针深深的扎了进去,这就是他真正的死因!”

所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宜春问,“你的意思是,李成河或许也是心脏上扎了一根银针,所以才死的?”说完,她已经开始低着头,仔细的在李成河的左胸上找了起来。

“这里,你们快看,这里!”她忽然指着一个非常细小的红点说,“没错,应该是银针刺入心脏,这里就是银针没入体内之后的留下的印记。满公子,你真是太神了,没想到我和合宜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的事,你一来就有了答案!”

燕合宜笑道,“果然满公子见多识广,随处听来的一个故事,就解了我们的难处。咱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想,有人先用迷香熏晕了李成河,然后用银针刺入他的心脏,杀了他!”

“有这个可能,只是,为什么要杀他,又为什么要把他丢尽那个坟坑里呢?”宜春说,“华池亲自带人去挖的那个坑,前前后后他只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那个凶手就是抓住了这个时间,把他放进去的?”

燕合宜忽然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和我在李府后门听到一男一女的谈话,女的是当时的李夫人吴氏,而男人,咱们却并没有看到。”满玉道,“我听明白了,这里面还有一个奸夫。”宜春摇摇头道,“不能吧,他已经写了放妻书,也算成全了他们,他们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和碧说,“你呀,就是太善良了,这世上多少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我看,十有八九是他们做的。”

就在这时,小秋忽然气喘吁吁的跑来,对他们说,“不,不好了,李府着火了,你们快去看看吧!”几个人一起走到院里的高处,就见李府的方向火光冲天。燕合宜一拉宜春说,“走,咱们去看看!”

来到李府门外时,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从前的那些下人几乎都跑光了,燕合宜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伺候李瑞美的香梨。小姑娘正蹲在地上哀哀的哭着,那样子十分柔弱无助。

燕合宜过去扶起她,柔声问道,“你还好吧?”宜春一眼就看到香梨的衣裳被烧坏了,左臂也被烧伤了,她说,“不行,得赶紧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会留下疤痕的。”香梨却摇着头不肯去医治,而是跪下来恳求他们,“救救我们老爷吧,他,他还在里面呀!”

看来她还不知道李成河已经死了,宜春说,“香梨姑娘,其实李老爷他,他已经死了!”香梨一把抱住她的腿,大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他人那么好,怎么会被烧死呢?”燕合宜扶起她,“李老爷的尸体实在坟地找到的,他并不在家里,所以,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香梨懵懵懂懂的被他们带回玉府,当见到李成河的尸体时,香梨顿时昏了过去。宜春一边掐着她的人中,一边感叹道,“像这样的忠仆,真是不多了!”

第九十二章 吴氏落魄

当香梨好不容易醒转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是在一张有着茉莉香味的床上。宜春就坐在床边看着她,她强撑着要起身,宜春连忙按住她说,“别动,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多休息一下。我让小秋去熬鸡汤了,一会儿你多喝一点。”

香梨转了下头,眼泪掉下来,把绣着鸳鸯的枕套都打湿了。她哽咽着说,“我们老爷是个天大的好人,可是老天爷怎么能那么对他,先是小姐死了,然后夫人又走了,现在,现在他也不在了。我,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你,这么敬重李老爷,那在府里也一定非场心。”宜春想,香梨是现在唯一能找到的人,或许她知道一些什么,能早点抓住杀害李成河的凶手。于是她说,“最近几天,你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过,又或者,你见过李夫人吗?”

“你是说夫人?”香梨摇摇头,“自从老爷说她回了娘家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不过我也听说了,她根本不是回娘家,而是背着老爷偷人,被老爷休掉了!”

香梨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幸灾乐祸,而是一声惋惜的长叹,“其实夫人虽然总是和老爷拌嘴,但她还是很心疼老爷和小姐的。一家人其乐融融,不知道多让人羡慕。只是现在,一家三口都不在了,这……”

说到这儿,宜春忽然意识到,李瑞美和李成河接连出事,那吴氏呢,她是否还活着,会不会也遭人毒手了呢?宜春站起身,急急的对香梨说,“你先躺一会儿,我让和碧来照顾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她急匆匆地跑出门,正好和燕合宜撞在了一起。燕合宜一把抱住她说,“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宜春说,“吴氏,李成河的那个继室,你还记得吗?”燕合宜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记得啊,那又怎么了?”

“她还有几个远房亲戚在镇上,我想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吴氏的消息。我担心,她也遇害了。”宜春边说边走,燕合宜快步跟上她说,“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

吴氏的这几个远房亲戚住的不远,宜春先来到她三表叔的家,敲了敲门,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来开门。小女孩儿警惕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找谁?”宜春连忙堆起笑,问道,“小妹妹,李成河夫人吴氏的三表叔是不是住在这儿?”

小女孩儿似乎是没有搞清楚她说的这种关系,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吴氏?”这时候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当他听到“吴氏”两个字,立刻变了脸色,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两个人往外推,口中还说道,“什么吴氏,我们不认识,走走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第一家就吃了闭门羹,宜春苦笑道,“看来这些亲戚对吴氏的意见很大啊,走吧,下一家,希望吴氏没把这家也得罪了。”拐过一条胡同,宜春敲响了第二家的门,这次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对的女人,她一眼就认出了燕合宜,“呦,这不是燕公子吗,您怎么来,有事儿?”

宜春知道,这次不用自己问了。燕合宜笑着说,“大姐,我来是想问问您,最近见过吴氏吗?哦,就是李成河的继室夫人!”一听他问的是这个,那女人冷哼一声说,“她呀,自从人家李老爷把她休了之后,我们就再没见到过了。不是我说,她那样的女人啊,眼高于顶,根本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平时见了,连话也不说一句。谁知道她自己做出那么丢人现眼的事情来,真是羞死人了!”

这女人唠唠叨叨的把一肚子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说到最后,她心满意足的说,“看到她这么狼狈,我的确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不过,你们怎么想起她来了,是不是李老爷还留了一笔遗产给她?”

“那个,那个倒没有,大姐,谢谢您,我们就先走了!”宜春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连忙拉着燕合宜落荒而逃∵到没人的地方,两人同时汀脚步,互相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宜春靠在他的肩膀上说,“你说,等我到了她那个年纪,会不会也变得这么唠唠叨叨惹人厌烦?”燕合宜说,“你要唠叨就尽管唠叨,我愿意听。”

宜春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都记得呢∵吧,还有两家,咱们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在第四家那里,宜春终于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吴氏的一个远房表妹告诉她,三天前,她曾经见过在镇上见过吴氏。

“那天早上,我正准备出去买菜,刚要开院门的时候,就发现门外石阶上似乎坐着一个人。本来我还以为是哪个乞丐,正想开门让他进来,早上的粥还剩下不少。可门一响,那人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站起来就跑了。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就是吴氏。”表妹说,“说句不该说的,当时我还真吓了一跳,才多久没见,她就老的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说她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也会有人信的!”

燕合宜问,“那你看清楚她去了哪个方向吗?”表妹回忆了一会儿说,“应该是往镇东的方向去了!”宜春一惊,“你确定?”表妹说,“我确定,她就是朝那个方向去的。”

“多谢!”宜春像吴氏的表妹道了谢,并肩和燕合宜走在一起,“吴氏回来过,很落魄,而且她好像要去镇东。合宜,你想到了什么?”燕合宜说,“首先,她离开李成河之后,那个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并没有按照之前约定的,好好待她。于是,她想回来找李成河。关于这一点,只是我的猜测!”

宜春点点头说,“那你的其次呢,是什么?”燕合宜说,“其次,她应该没有见到李成河,又或者,被李成河拒绝了。你说过,香梨说她没有见过吴氏,所以我想,她没有见到李成河。”

“分析的头头是道,不错,那总结呢?”宜春对这个男人越来越感兴趣了。燕合宜故意卖个关子,“这一点嘛,你自己来猜猜,她为什么要去镇东?”

第九十三章 懊悔不已

难道,她在李成河那里得不到钱财,就打起了镇东宝藏的主意?”这些日子,关于宝藏的事搅的她心头烦腻,一提到镇东,宜春想到的就是宝藏。没想到燕合宜摇摇头说,“吴氏走的时候,宝藏的事还没有出。她离开这么久,对于镇上的事自然是一无所知。况且她早就不是那个风光的李夫人,谁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呢?”

“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宜春低着头冥思苦想,差点儿撞到走在前面的燕合宜也不知道。她忽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了”,汀脚步说,“她要寻死!”

燕合宜欣慰一笑,“聪明!”宜春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镇定自若的和我说笑?快走,咱们得去救人!”

带着对幸福生活的满心期待,吴氏拿着那纸放妻书离开了李成河。她以为,那个指天发誓要对自己好的男人会买座的房子,然后接她去住,以后的生活就像蜜罐儿一样,让她睡着了也能笑醒。可是按照约定,吴氏在河边等了三四个时辰,人都快要冻僵了,那个男人才一身酒气的来了。

吴氏捏着鼻子质问他为什么晚了,那男人竟然舔着脸说自己去找了个姑娘喝花酒,一时忘了。平日里李成河将吴氏宠上了天,说一不二,没人敢违拗。此刻那男人一脸的不在乎,吴氏的火“噌”的一下就蹿上来了。

她想使出在李成河身上百试百灵的那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是当她刚刚坐在地上,准备拍着大腿哭骂的时候,那男人竟然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吴氏愣住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美好的日子还没开始,噩梦已经来了。那男人恶狠狠的对她说,“钱呢,从李成河那儿要来的钱呢,赶紧给我,我还能敢的上去赌两把!”吴氏哭着说,“什么钱啊,他发现咱们俩的事儿,连一件首饰都没让我带出来。”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吴氏的脸上,男人骂骂咧咧的把她揪起来,脸对着脸说,“臭婊子,合着你是来吃我喝我的,告诉你,我不会白养活你的,实在不行,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吴氏还没从巨大的反差中清醒过来,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从此之后,她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人洗衣做饭,不仅要赚钱来养活自己,更要供那个男人吃喝嫖赌。短短的时间内,她的双手不再白皙娇嫩,人也苍老的如同四五十岁的妇人,更重要的是,她开始后悔了。

想起李成河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吴氏才明白什么叫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想方设法的从那个男人手中逃了出来,妄想着李成河看在之前的情分上能原谅自己。她情愿回去做个洗衣到扫的老妈子,也比现在的日子强。

吴氏万万没有想到,李成河在她离开的那一刻就下令,无论前门、后门还是角门,都不许她进来。吃了闭门羹,吴氏觉得自己这辈子完了,她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口,却发现这家的主人,竟然是自己从前看不上的远方表妹。

接踵而来的打击让吴氏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上吊她觉得难看,跳河又觉得太凉,要是用刀抹脖子,她又觉得下不去手☆后,她想了一个主意,听说镇东闹鬼,不如就去那儿,让鬼吃了自己。

打定主意的吴氏一路去了镇东,可是已经过去三天了,当“三天”这个时间出现在燕合宜脑海中时,他忽然一浑身一冷,三天,那不旧事玉老爷子出事的那天吗。难道说,当时吴氏也在镇东吗?

他忽然问宜春,“去镇东的时候,你害不害怕?”宜春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不过你别说,我还是挺害怕的。”燕合宜说,“当时我们那么多人在,你都会害怕,那吴氏一个人,她会怎么样?”

“哎呀,既然知道,还说这么多干什么,快走!”宜春拉着他跑了起来,这时候天色大亮,宜春的一心想要找到吴氏,也没那么害怕了。两人穿过小桥,不厌其烦的一间房屋一间房屋的找了起来。可里面除了那些落满尘土的旧家具之外,半个人影也没有。

“她能去哪儿呢?”宜春越来越着急,找不到吴氏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已经离开了这儿,另一种却是她出事了。燕合宜知道,这里的地下通道纵横交错,而且还有神秘人随时都会出现,所以后一种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他们一连找了四五十间房屋,希望慢慢变成了失望,外面的天色也开始黑了。宜春有点儿担心的说,“合宜,不如我们先回去,哪怕多叫几个人一起来找也好啊。”燕合宜故意说,“怎么,你害怕了?”

“我,我才没有呢!”宜春虽然嘴硬,身体却很诚实,动作也开始变慢了。燕合宜说,“行了,知道你害怕,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宜春像得了圣旨一样,转身就往外走。可是才到门口,她就惊叫一声退了回来,“合宜,你快看,外面有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朝这边靠近。之所以用“模模糊糊”来形容对方,是因为他弯着腰低着头,整个人像一个被模糊了的人似的。

燕合宜把宜春挡在身后,大声问,“什么人?”他本以为对方是那个在白塔里见到的怪人,没想到对方却吓了一跳,一个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说,“是,是我!”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宜春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吴氏,你是吴氏?”燕合宜走过去,吴氏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宜春说,“总算找到你了,跟我们回去吧!”

“回,回哪儿去?”吴氏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苍老,“我已经没脸回去了,成河他,他不肯见我。”燕合宜顿了顿说,“其实我们找你,就是为了李成河的事。”吴氏一愣,“怎么,他是不是肯见我了?我就知道,他对我还是有情分的,我这就跟你们会去见他!”宜春见她一副欣喜万分的样子,不忍把李成河的死说出口了。

第九十四章 种金得金(一)

吴氏真是想要找个地方好好的梳洗一番再去见李成河,燕合宜狠了狠心,对她说,“李成河已经死了!”吴氏还在卦唠叨着,憧憬着回去后要和李成河好好过日子。所以当她听到李成河的死讯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他死了,就这么死了?”吴氏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宜春说,“别待在这儿了,香梨也在我家,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当香梨见到旧日的主母时,两人顿时抱头痛哭,互相说着分别后的事情。宜春把房间让给她们,这种时候,她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许久之后,香梨扶着换过衣裳的吴氏走了出来,向燕合宜等人道谢。吴氏从前的衣裳都在李府里,已经被大火烧掉了。她现在穿的,是香梨的衣裳。两人身材相近,吴氏穿上也算合身。只是她那张苍老的脸配上娇艳的颜色,总觉得十分别扭。

“燕公子,多谢你还肯在这时候帮帮我。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一定报答!”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吴氏的脾气变得谦卑柔和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怯懦,和之前那个飞扬跋扈蛮不讲理的吴氏判若两人。

“不必这么客气,我想知道,那个带走你的男人,会不会是杀害李成河的凶手?”燕合宜不想和她拐弯抹角,吴氏惊恐万分的说,“不,不会的,从前我被他骗,以为他是个谦和有礼的人,没想到却是个吃喝嫖赌的浪荡子。他虽然待我不好,但杀人这种事他是不敢做的!”

“他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那个人。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栽赃我杀人,就是他授意的吧?”燕合宜旧事重提,让吴氏有些不自在,她低着头说,“我,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除了我,他在外面还有好几个女人,今天在这里住,明天在那里住。有时候还会睡在赌场、青楼。”

宜春越听越心惊,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些日子吴氏跟着这样一个男人是怎么活过来的。香梨哭道,“夫人,您不该啊,当初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老爷他,老爷他待你不薄啊!”

“香梨,你别说了,”吴氏泣不成声,“我真是后悔啊,当初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成河他,他都不在了!”主仆两个又是一阵痛哭,宜春知道,在她们身上也问不出什么了,就说,“李府的大火还没灭,就算灭了,你们也没办法回去住了。不如就现在这儿住下,反正房间还有空着的。”吴氏连连道谢,小秋带她们离开。燕合宜说,“看来,李成河的死和吴氏没有什么关系。”

宜春却说,“我倒觉得你这次错了,你注意到她的脖子了吗?”燕合宜以为她在吃醋,连忙摆着手说,“别误会,我也只是看了她几眼而已,根本没有主意到什么脖子。”

“哎呀,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宜春说,“女人最容易衰老的不是脸,不是手,也不是身材,而是脖子!”她说,“最先出现皱纹的地方,除了眼角和额头,就是脖子。而且脖子这种地方,一旦出现皱纹,不管擦多少胭脂水粉,都无法掩盖。你也看到了吴氏苍老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可是我却注意道,她的脖子光滑细腻,显然保养的很好!”

燕合宜问,“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穿的衣服领子都很高,所以脖子被很好的保护了起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宜春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啊,真是什么都不懂,这和遮不遮起来没有关系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怀疑吴氏?”燕合宜说,“如果是这样,那咱们真的得留她多住几天了!”

李府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大火扑灭时,昔日的府邸全部化为了灰烬。幸好着火时人都跑了出来,没有人受伤。站在废墟前面,吴氏欲哭无泪,她靠在香梨身上,泪流不止。

“夫人,您也别太难过了,从今往后,我和您相依为命,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香梨不愧是忠仆,到了这种时候,她还能不计前嫌,愿意伺候吴氏。

吴氏感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她低低的对香梨说着什么,就在低头的一瞬间,燕合宜终于看到昨晚宜春说的不一样了。吴氏的脖子往上,苍老无比,而下面则保养得宜。吴氏缓缓转身,燕合宜连忙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就听吴氏说道,“燕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请讲!”燕合宜冲她点点头,吴氏说,“我和成河在一起生活多年,他在地下藏了几坛金子的事儿,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况且是埋在地下,肯定是无碍的。”

见燕合宜露出惊疑的表情,吴氏连忙说,“你别误会,我和香梨无家可归,两个女人又能做什么呢?所以,所以我才斗胆想请燕公子帮忙,把那几坛金子挖出来,我和香梨也好过日子。”

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要露出来了。本来燕合宜已经打消了对吴氏的疑虑,但听她这么说,不得不怀疑,她这次回来,就是要拿这些金子的。

“没问题!”燕合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吴氏又惊又喜,连连道谢,但燕合宜说,“我现在还要回去安排人手,就不陪你们了,告辞!”

他丢下吴氏主仆二人,并不真的是为了回去安排人手帮吴氏挖金子,而是要知会宜春,一定要时刻注意这个吴氏,她这次回来的目的绝对不简单!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宜春剖开了李成河的胸膛,发现真的有一根特质的特被长的银针扎在他的心上。死因已经确定,当宜春得知吴氏死性不改,只是来回来拿金子的,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对和碧说,“我就不该可怜那个女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和碧“扑哧”一笑,“怎么,你也有说粗话的时候。不过你说的对,像她那种少廉寡耻的女人,就该好好收拾收拾。我大哥怎么说,真的要帮她挖金子吗?”

第九十五章 种金得金(二)

宜春说,“先不说这金子是不是真的还在,就算在,也不是她能拿的。毕竟已经写了放妻书,她和李成河已经没有一点儿关系了。”和碧拍着手叫好,“没错,就该这么做!”

说话间,小秋和进福带着几个人拿了铁锹正准备出门,和碧连忙拦住他们说,“你们去哪儿啊?”小秋道,“燕公子让我们去李府,说有什么要挖出来,他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听说燕合宜就在外面,和碧小跑着去找他理论,“大哥,你不会真的想帮吴氏挖金子吧,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助纣为虐的!”燕合宜被她数落的哭笑不得,“我是不是助纣为虐,你个那我一块儿去看看不就行了。”

想到那里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新作的这身春衣弄脏,和碧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宜春换了一身就旧衣裳从她身边经过时,漫不经意的说,“你不去我去了,一定会有好戏看的!”听说有好戏看,和碧再也顾不得什么衣裳了,跟在他们后面,去了李府的废墟。

吴氏和香梨一直守在那里,根本没有离开过。燕合宜忍不住冷笑,看来她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人已经来了,吴氏迫不及待的说,“你们来了就太好了,我现在就带你们进去,那个位置,我还记得的!”

她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前面带路,对于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即便所有的房舍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吴氏还是能凭着本能找到她记忆中的那个位置。

“就是这里了,旁边是一棵柳树,喏,就是这个!”吴氏一指旁边烧的还剩半截的树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往下挖,一定能挖出那些装着金子的坛子的!”

吴氏一边指挥,一边拿过小秋手里的铁锹,竟然自己挖了起来。燕合宜抱着肩膀,没有他的话,谁也不会帮忙的。挖了一会儿,吴氏就觉得手脚发软,而地上的那个坑,只有浅浅的一个,照这样的速度,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才能挖出东西来。

她这才发现,燕合宜带来的那些人都没动手,一个个站在那儿,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吴氏问,“你,你们不帮忙吗?燕公子,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燕合宜说,“哦,是这样的,这些日子他们也累坏了,一路走过来也花了不少力气,需要歇一歇。我看现在也歇的差不多了,动手吧!”

一声令下,几个人一起动手,没一会儿,地上就出现了七八个有一尺多深的坑。坑还在继续向下挖,但除了烧焦的土层之外,什么都没有。吴氏额头上的冷汗越聚越多,她不停的说着,“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不会的,一定是在这里的!”

和碧忍不住问,“我说,你不会是记错了地方,故意耍我们吧?要是这样,大哥,咱们还是回去吧,留在这里也是被人当猴耍!”吴氏连忙拦住她说,“姑娘,好姑娘,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要不,往这边一点再试试?”

整整一个上午的功夫,他们把地面挖的凹凸不平,满目疮痍,也没有找到吴氏说的坛子。这次,就连香梨也说,“夫人,您是不是真的记错了,老爷没有把那些坛子埋在这里?”

“不可能!”吴氏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吓得香梨哆嗦了一下。吴氏连忙挤出一抹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着急了,吓到你了吧?”香梨惊恐的摇摇头,忽然,进福喊道,“我好像挖到东西了!”

吴氏脸上紧跟着一喜,立刻跑过去,蹲下身用手去刨土。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一只漆黑的坛子露了出来,吴氏控制不住的大声喊了起来,“没错,就是这个,快,快帮我把坛子弄出来!”

燕合宜和宜春面面相觑,没想到还真的有她说的坛子。当小秋和进福一起把坛子搬出来,见证奇迹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吴氏双手颤抖着打开那个坛子,满心希望会看到金光闪闪的金子,可是那个坛子里,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金子呢,我的金子呢!”吴氏的手使劲儿在坛子里摸着,她心想,哪怕只有十几个,不,几个金元宝也好。可她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了,坛子的确是空的。

吴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天空失神无语。香梨陪在她身边安慰道,“夫人,没关系的,就算没有那些金子,咱们也一定能活下去的!”吴氏猛的推开她,大喊大叫道,“你懂什么,没有这些金子,我就真的完了!”

这时候燕合宜走过去,把那只坛子倒扣过来,就听“当”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是一封没有信封的,折的整整齐齐的信。燕合宜捡起来展开,只见上面用鲜红如血的朱砂写着,“吴氏,金子我已转赠他人,你休想得到!”

他把信纸举起来,展示给其他人看,当吴氏看到上面的字时,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才大笑着将那个空坛子摔了个粉碎!她破口大骂,“李成河你个混蛋,原来你早就防备着我,连这么一点钱也不留给我,活该你被人杀了,活该你死在我前面!”

燕合宜默默的看了许久,突然出声呵斥道,“够了!吴氏,你早已不是李成河的妻子,他的东西可以留给任何人,自然也可以不亏给你。况且,你这次回来装出一副可怜相,不就是想骗取我们的同情,帮你掩饰罪行,拿到那些金子吗?”

“你,你胡说!”吴氏还在嘴硬,宜春出其不意的扯开吴氏的衣领,对她说,“你的手和脸可以伪装,其实脖子也一样可以。只是你嫌麻烦,所以才疏忽了。不过这也是我能揭穿你的原因,小秋!”宜春叫了一声,小秋不知从哪儿弄了一盆水来,“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吴氏脸上。

就见一条条褐色的污水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露出和脖子一样白嫩细致的皮肤来。香梨惊道,“夫人,你,你原来没事儿啊!”

第九十六章 忠仆得金

洗去脸上的伪装,吴氏露出原本的面目来。虽然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和从前的样子也没差多少。香梨吃了一惊,有好多话想说,却被和碧拉到了一旁。燕合宜说,“看来李成河早就对你有所防范了,所以你什么也得不到!”

“不该这样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李成河,你忘恩负义!”吴氏咬牙切齿的咒骂,却被宜春打断了,“你最好弄清楚,忘恩负义的那个人是你才对!你回来做什么,不就是要拿李成河留下的金子,去养你的另一个男人吗?”

“不,不是这样的!”吴氏的辩解苍白无力,“你们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她把袖子高高的挽起,露出新旧伤痕交错的手臂来。

那些伤痕有的留下了疤,有的已经化脓流血,有的还没有完全愈合。而这些伤,有些是用钝器划出来的,有些是用指甲挠的,也有一些是用牙齿咬出来的。

“我并没有编造谎言来骗你们,他的确是这么对我的。只是在外面,他还需要我光鲜亮丽的帮他撑场面,哦,对了,他买了几个姑娘在家里接客,我,我竟然成了老鸨子!”吴氏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不久前,他又把我打了一顿,让我回来向李成河求饶,然后拿到他的钱,如果拿不到,我,我就会被他打死!”

“可是李成河并没有见你,你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有了。所以,你才放了一把火,你恨李成河,你要把他烧死,把他的一切都烧光,然后再来取走埋在地下的金子,对吗?”燕合宜已经看穿了她的伎俩,吴氏也不否认,“没错,你说的都对,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早就料到了。”

“说,你是怎么杀死李成河的!”宜春被这个女人气的七窍生烟,吴氏却喊了起来,“不,他不是我杀的!我承认,火是我放的,但人却不是我的杀的!”

燕合宜对进福说,“把她带回去吧,折腾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累了。”这时候,银号的掌柜不知道什么走了过来,他先冲燕合宜点点头,然后恭敬的问,“请问哪位是香梨姑娘,香梨姑娘是在这儿吗?”

香梨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就是香梨,掌柜的,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银号掌柜的像只哈巴狗一样围着香梨转了几圈儿,“哎呦,您就是香梨姑娘啊,果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是这样,李老爷在我们银号存了一笔金子,他交代,如果李府出事,让我把这笔金子转交给香梨姑娘。这不,我也得信守承诺不是。香梨姑娘,整整两千两黄金,都是您的了!”

“什么,你说李成河把那些金子留给了香梨?”吴氏回身一巴掌打在香梨脸上,“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狐狸精!见我走了,就肆无忌惮的勾引老爷,不要脸,狐狸精,还我的金子来,那都是我的!”

吴氏揪住香梨的头发用力撕扯,和碧再也看不下去,一拳把她打倒在地,狠狠的啐了一口说,“那是香梨该得的,你不配!”吴氏恶毒的眼神让香梨一阵恐惧,银号掌柜的说,“香梨姑娘,你别怕,我已经顾了四个人保护您的安全了!”

他拍拍手,立刻有四个壮汉走了过来,把香梨护在中间,这样一来,吴氏再想对她动手就难了。大势已去,冤枉落空,吴氏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一丝神采,她垂下头,一声不吭的被他们带回玉府。

这件事很快就从银号老板的口中传了出去,人人都知道吴氏这个恶毒的女人意图杀害李成河,虽然没有得手,那李府的火也是她放的。一时间,香梨得了两千两金子的事也被传的沸沸扬扬。一个小丫头一夜暴富,多少人眼红,多少人想要分一杯羹■仅一个下午的功夫,媒婆都来了七八拨。

香梨躲在宜春的房间里,愁眉苦脸的说,“宜姑娘,这金子我真的不能要。我不过是李府的下人而已,拿这么多金子,要折寿的!况且你也看到了,钱多了麻烦就多。那些人哪里是来给我说亲事的,我看呀,他们是来给那些金子说亲事的!”

宜春被她逗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说起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呢。不过,李老爷也是一番好意,你没有家人,无依无靠,有了这些金子,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况且,他已经没有亲了,这笔金子给你,也是看重你的意思。”

“可是,夫人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香梨想到吴氏刚才撕扯自己的样子,就一阵心惊肉跳。宜春安慰她说,“你放心,她再也不会伤害的你了⊥看外面那四个人,她以后想见你的面都难了。”

香梨问,“宜姑娘,她,她会被关起来吧?”宜春反问她,“怎么,她想你家老爷,还一把火烧了李府,你还可怜她不成?”香梨说,“你也看到她那一身的伤了,着实吓的我不轻。你不了解她这个人,当初在府里时是多要强,现在做了老鸨不说,还被人打成这样,我觉得她怪可怜的。”

宜春叹了口气说,“实话告诉你,已经有不少人联名书信,要处死吴氏。这件事合宜在尽力压着,但是最后能不能压的住,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听说吴氏放火作恶,镇上的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来请愿,要把吴氏浸猪笼。燕合宜并不是要保护吴氏,只是他觉得,吴氏和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比起来,还不算特别可恶,而且他想见见那个男人。

请愿声一浪高过一浪,燕合宜和仲华池商量,“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仲华池说,“吴氏背着李成河偷人,早就该浸猪笼了。何况她这次是想烧死李成河的,浸猪笼已经是便宜她了!”燕合宜说,“你想办法再拖几天,几天就好,等我找到吴氏背后的那个男人,你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第九十七章 雄鹰传信

于是仲华池代替燕合宜出面,将吴氏怎么遭受毒打,怎么无可奈何说的绘声绘色,果然,得到了不少人的同情,要把她浸猪笼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吴氏被关在柴房里,小秋和进福轮流看守,一面她自寻短见。燕合宜晾了她一天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来看她了。

吴氏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她靠在稻草堆上,见燕合宜进来也没有一点儿反应。燕合宜把给她带来的饭菜放下,对她说,“吃吧,不吃不喝,身体会撑不住的。”

“身体?我还要这身体做什么,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也是死,留下来也是死,不如就把自己饿死,也算落得干净。”吴氏苦笑道,“你相信吗,我无数次的想要杀了自己,可是都没下的去手。现在我才后悔,如果当时狠狠心,上吊也好跳河也好,总比现在好受些。”

“你对李成河就那么恨吗?”燕合宜说,“我想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更想不出你恨他的理由。”吴氏直至身体,盯着他冷冷的道,“理由,那实在是太多了。他李成河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我哥就是看在他的钱的份儿上,把如花似玉的我卖给李成河做老婆,给他的闺女做后妈,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燕合宜说,“如果不想嫁,你可以和你哥哥商量。”吴氏嫌恶的说,“我哥哥眼里只有钱,我这个妹妹算什么?嫁过去之后,李成河的确对我不错,可他天天在外面应酬,让我独守空房,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说到这儿,吴氏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说,“还有,李瑞美都那么大了,每次听到她叫我娘的时候,我的鸡皮疙瘩都满出来了。因为这个宝贝女儿,李成河碰我的次数少之又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有这一个女儿就足够了,不想再多一个孩子!”

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燕合宜就在一旁听着,直到她全都发泄完了,才缓缓开口,“我想见那个男人,你一定有办法!”吴氏一愣,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是谁,“你,你见他做什么?”

燕合宜说,“我只是好奇。”吴氏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况且,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要给我什么好处?”原来她是有条件的,燕合宜忍不住冷笑,“你要什么?”

吴氏也不扭捏,直截了当的说,“金子,我要香梨手里的所有金子!”燕合宜一口回绝,“不可能,现在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那些金子是李成河留给香梨的。”吴氏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那就免谈!”

见她一副无赖的样子,燕合宜只好说,“浸猪笼这件事,我也曾经见过一两次。人被放进竹片编成笼子里。那个笼子的空间非常狭小,人在里面站不能站,做不能做☆重要的是,笼子下面会绑上几块大石,笼子慢慢下沉,水会呛进人的肺里,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

吴氏越听脸色越清白,还硬撑着说,“你别想吓唬我,要把我浸猪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燕合宜随手从身上取出几份按了手印的联名信,吴氏粗粗的看了一眼,已经有至少一百个人要让自己浸猪笼了。

“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吴氏浑身颤抖着,“怎么,你也同意了?”燕合宜摇摇头,“我已经尽力再拖延时间了,要不要配合我,在你,而不在我!”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走。

“等等!”吴氏忽然叫住她,燕合宜没有转身,只听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吴氏说,“你想让我怎么做?”燕合宜道,“想办法联络到他,就说金子太多,你一个人拿不走,让他来帮忙。”

“可是香梨的事他恐怕也已经听说了,到时候我该怎么说?”吴氏说,“那个人非常小心的,我怕,我怕骗不了他。”燕合宜转身问,“你会写字吗?”吴氏点点头说,“会的。”燕合宜说,“给他的信我已经写好了,你只要照着抄一份,让人送出去就好。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纸笔来∏住,机会只有这一次,要不在,在你!”

当进福送来纸笔和燕合宜已经写好的那封信时,吴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燕合宜做对。她照着那封信重新写了一遍,把信封进信封里,然后告诉进福,“你只要把这封信放在进镇的那条小路上的大石上,就是那块儿特别大,颜色黄黄的,然后用石块儿压住,很快就会有人来取的。”

进福把这番话转述给燕合宜,燕合宜道,“你按照她说的把信送去,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看到底是什么人去取信,记住,多带几个人,千万小心!”

两个时辰之后,进福匆匆忙忙的回来禀报,“信已经被取走了,但是我没看到人!”燕合宜皱眉,“怎么回事儿,不会是你偷懒了吧?”进福连连叫苦,“燕公子,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我可是一刻都没敢离开那儿,只是后来,来取信的不是人,是一只鹰!”

进福找到小路上的那块大石头,把信放了上去,就找地方躲起来了。他左等没人来,右等也没人来,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鸟鸣,进福抬头一看,就见一只雄鹰直冲下来,精准无比的叼起那封信,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原来是这样!”燕合宜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像吴氏说的那样,万分小心啊。”进福哭丧着脸说,“燕公子,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带着网子去,一定可以拦下它的!”燕合宜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怎么能怪你,行了,你也幸苦了,先去休息吧,我再去和吴氏谈谈。”

燕合宜再来的时候,吴氏坦然了许多,“怎么,这么快就有消息了?”燕合宜说,“那个人养鹰吗?”吴氏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除了和我要钱、打我之外,很少和我说话,更不在我那里住。”燕合宜说,“来取信的是一只鹰,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第九十八章 连番试探

吴氏也吓了一跳,“我和他说好的,如果要传递消息,就把信放在那儿,没想到,他竟然让一只鹰来取信。看来,他是对我不放心啊。”

“你?”燕合宜又惊又喜,宜春说,“我认定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这个良飞尘,我以后不会再见,更不会看他写的信。我想去玉老爷子的灵前守着,你陪我,好吗?”她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依赖,燕合宜自然而然的挽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当宜春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燕合宜身旁,刚才众人对那封信的猜测顿时化为乌有。满玉听说之后笑道,“燕公子的能耐,我是知道的。”和碧松了口气说,“这就好,也免得我替他们担心了。不过表哥,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宜春和大哥不是很般配。”

“怎么,你心动的那个人是燕公子吗?”满玉凑趣道,“那仲公子可就可怜了!”和碧白了他一眼说,“别闹,我对他也只是敬佩,当成和你一样的大哥。我总觉得,经过这一夜之后,宜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怪怪的。”

满玉被她说的勾起了兴趣,“我倒想见见这个传奇的姑娘,不会打扰到她吧?”和碧说,“当然不会了,走,我带你去瞧瞧!”

镇上吊唁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宜春跪在棺椁旁,将纸钱丢进火盆里,看着那火苗起起落落,每当喊道“家属谢礼”时,她都会向前来祭拜的人点头致意,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一滴眼泪。有人说她是伤心过了头,眼泪已经流干了。也有人说,她正在思量着该怎么杀了那个害死玉老爷子的混蛋,没时间悲伤。

当满玉见到这个女人时,他觉得这位姑娘身上的英气多于柔弱,而这种气质是非常吸引人的。和碧见他眼睛发直,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别看了,小心我大哥会吃醋的!”

这时候恰逢宜春抬起头,见到多了一个坐轮椅的人,她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燕合宜说起的满玉了。宜春冲他点点头,这时候她并不方便起身。直到天色渐暗,并可散去,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时,宜春才有机会和满玉说话。

“满公子,招呼不周,还请见谅。”宜春脸上现出疲惫之色,燕合宜贴心的帮她盛了一碗汤,“我知道你吃不下东西,先喝点儿汤吧!”桑蕴秋说,“难得你能体贴她,女人啊,要的不是什么珠宝美玉绸缎胭脂,只要你有心就足够了。丫头,我说的对不对?”

宜春苍白的脸上飘起一抹绯红,“秋姨是过来人,自然不会说错了。”和碧碰了碰仲华池说,“听到了没有,以后多学着点儿!”仲华池正忙不迭的讨好未来的大舅哥,他认为,搞定满玉,是他迎娶和碧的第一步。

几个人在一起,话也越来越多,一直到三更时分,才都有了疲惫之意。燕合宜说,“已经很晚了,大家回房休息吧。宜春,你也回去,灵前有我呢。”他正准备送宜春回房,就听外面传来小秋的惊呼声,“谁,你是什么人?来人啊,有贼!”几个人一愣,拔腿就跑了出去。

宜春第一个冲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到玉老爷子的灵前,就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院子当中,他手中还握着三柱燃起的香。燕合宜非吃然的把宜春挡在身后,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将香插进香炉中,又看了玉老爷子的棺椁一眼,就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转眼消失在了夜色当中。仲华池作势要追,满玉说,“仲公子,穷寇莫追,那人既然没有伤害咱们的意思,恐怕也不是什么贼人,只是不方便以真面目祭奠玉老爷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吧!”

“哼,算他今天走运,我不和他一般见识!”仲华池打着哈欠说,“我看还是要大家轮流守夜的。”燕合宜说,“满公子是客,自然不能让他劳动。那就……”他正要说,就他和仲华池两人分别守夜就行了,焦辉走来说,“这个就别担心了,我会让我的人轮流值夜,确保万无一失,你们就去睡吧!”

燕合宜知道,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大家考虑,也不多话,冲他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我们先去休息。”

各个房间的烛火一盏接一盏的熄灭,宜春正要睡觉,就看到玉老爷子的书房还亮着灯,她知道,燕合宜在哪儿。她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然后走了进去。

燕合宜正站在博古架旁,好像在翻找什么。宜春小声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燕合宜“嗯”了一声,对她说,“玉老爷子曾告诉我,他在书房中留了一封信给我,然我务必要找到。白天时人多手杂,我不方便来找,就只能选了大家都睡下的时候过来,你如果睡不着,也来帮忙吧!”

在玉老爷子的书房里,仅古籍一项就有几百本,还有许多古董杂项,如果一样一样找起来,恐怕他们两个要找上一夜。宜春说,“难道老爷子最后在你耳边说的就时这件事吗,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呢,你说玉老爷子会和你说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瞒着。”

燕合宜说,“我也猜不到玉老爷子想和我说什么,恐怕是他已经察觉到那个汤念景有问题,所以才避开所有人,有事交代。”提到汤念景,宜春问他,“那个人到底关在什么地方了,你连我都不说吗?”

“我呀,我把他……”燕合宜忽然停了下来,警惕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就见一条黑影“嗖”的一下闪过,看身形,像是小秋。他立刻改口道,“看来我还要瞒你几天,不然有人真的会耐不住性子了。”

两人把书房找了个遍,竟然连一点儿影子都没看到。宜春说,“你猜会不会是在密室里,只是那里被汤念景彻底翻找过,会不会已经被他拿走了?”

第九十九章 狡兔三窟

那镖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映着摇曳的烛火,竟然也熠熠发光。仲华池吓得脸色煞白,抖了两下之后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大骂着,“哪个混蛋在外面偷袭!”冲到墙边,薅住栓在镖尾的红绸子,使劲儿的往外拔!

仲华池那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可是镖身有五六分没入墙壁当中,他怎么也拔不出来。燕合宜说,“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此人内力深厚,又善轻功,来去之间咱们竟没有一点察觉,如果不是绝世高手,就只能是鬼了!”

“哼!”仲华池见自己出了丑,不屑的冷哼一声说,“管他是人是鬼,让我抓到,一定让他尝尝爷爷的拳头!”宜春走过去对他说,“这位大侠请让让,我看着镖古怪,或许是在传递什么消息。”仲华池更是不屑,“这算什么,之前也收到过一次,请了我们到镇东去!”

燕合宜一声咳嗽,宜春已经好奇的道,“你们去过镇东,那可是闹鬼的地方,听说只要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燕合宜笑道,“别听他吹牛,这个人,总是喜欢说些没影的事。”宜春摆摆手道,“不不不,我倒觉得这话是真的。”

“咦,这是什么?”仲华池发现,镖尾的红绸上似乎还写着几个小字——别多管闲事,小心脑袋!明显是在威胁燕合宜和自己,仲华池怒气冲冲的说,“嘿,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几次三番的威胁!”

宜春笑道,“我看,这倒是件好事!”仲华池不乐意了,“我说,幸灾乐祸也没你这样的吧?怎么着,非要看我们兄弟两个命丧当场,你才高兴是不是?”

“误会,误会了!”宜春说,“正因为有人用性命威胁你们,才让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其中的隐情一定是阴暗无比的,才会有人极力的想要遮掩。”

“没错!”燕合宜赞同的说,“宜春说的有道理,华池,你以后可要好好和人家学学!”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叫道,“不好,咱们恐怕是中计了,快走,吴亮的尸身恐怕有变化!”

玉老爷子的府中,非等闲人等不能入内。那些混迹市井的小毛贼更是不敢造次。于是吴亮的尸身被缝合后,仍旧停于后院当中,并没有人看管照料。一袭白单盖在尸身上,是对逝者最后的尊重。

几个人敢去时,木板上已经空空如也,吴亮的尸体果然不见了!燕合宜悔恨不已,“那支镖不过是为了吸引咱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而已,目的就是带走吴亮的尸身。”宜春皱眉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仲华池见总算有了表现的机会,抢着说,“连这都不明白?他们是要在吴亮的尸身上做手脚,好诬陷……”一想到对方想诬陷的是自己和燕合宜,他就说不下去了。

宜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问燕合宜,“可有对策?”燕合宜摇摇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是如今,我们连对方的身份面目都不知道,谈何对策?”

眼见二人即将陷入困境,宜春是又急又慌,“我这里还有一些金银细软,不如你们趁着夜色,逃吧!”他是真心相待,尽管这个办法可不是君子所为,宜春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逃?”仲华池眼珠子一转,“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合宜,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上路了!”这时候,和碧端着一碗面追了过来,听说他们要走,连忙道,“你们要去哪儿,千万别丢下我,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宜春更是疑惑,一般人要跑路,必定慌里慌张,要带这带那,别说半个时辰,恐怕一两个时辰也不止。他说,“听你这话,难道跑路对二位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吗?”

仲华池忍不住一阵苦笑,在心里说,“可不是吗,自打认识燕合宜那天开始,三月一小搬,五月一大搬。走的地方倒是不少,可也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那些追兵就像长了狗鼻子一样,不论藏的多隐秘,都能找到。这一回,不知道又要去向何方了!”

燕合宜突然说,“我不走!”宜春说,“不走?难道你要留下来,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吗?”燕合宜道,“我自行的端走的正,他们就算要栽赃陷害,也要有理有据,我就在玉老爷子的府中等着他们!”

天光大亮,焦辉觉得一阵刺目,缓缓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他挣扎着坐起来,在脸上抹了两下,才想起昨日在玉老爷子府中,见到那个叫宜春的将吴亮开膛破肚,自己不争气,吓得昏了过去。

他看向窗外,此时已到正午,看来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夜了。焦辉咬牙切齿的在床上砸了两下,心里暗骂,“姓玉的那个老头子果然是只老狐狸,不知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药,竟然让我昏睡了这么久。”

“吱呀”一声,门外有人走了进来,是个眼熟的小厮。他见焦辉已经醒了,满脸笑容的说,“焦大爷您可醒了,我们老爷子急的不得了,您要是再不醒,就要让小的去请郎中了!”焦辉穿好衣服,对他说,“玉老爷子现在何处,我一定要面谢!”

此刻玉府中还是一片宁静,玉老爷子吃着和碧特意给他做的早饭,满脸笑意,“你这丫头真是贴心,我昨晚做梦,就想吃这黄鱼面,你竟然连问都没问,就做了出来。丫头,你不是我肚子里蛔虫吧?”

和碧哪里敢说,这黄鱼面的汤其实是昨夜给燕合宜做完之后剩下的。她撅起小嘴说,“老爷子,你怎么拿我和虫子比,我可要不高兴了呢!”

“好好,是我错了,这个给你,算是我赔不是了!”玉老爷子随手摘下大拇指上套着的碧玉扳指,送给了和碧。仲华池看的眼都直了,这个扳指成色极好,绝对是千金难求的宝物,竟然就这么随手给了和碧。

“玉老爷子!”焦辉站在门外,正要道谢,一个小厮蹬蹬蹬的跑进来,在玉老爷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一百章 恶有恶报

“你说的都是实情?”玉老爷子将手中的银筷放下,眉头微锁,好半天才抬起头,对燕合宜说,“如今吴家人带着吴亮的尸体在十字大街叫嚷冤屈,说你与华池二人将他杀死,无处伸冤。”

和碧猛的站起来,将身后的椅子带倒都不自觉,她气愤道,“看来昨夜来偷尸体的就是他们了,我还没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合宜,华池,你们不必出去,我一个人就打发了他们!”

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并未考虑其中的厉害。焦辉却暗自欢喜,又担心她横生枝节,连忙说,“姑娘且慢!”众人一起看向他,焦辉站起来冲玉老爷子抱拳道,“此事恐怕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小的自然相信两位公子没有杀人。但要堵住悠悠众口,还是需要下些功夫的。”

燕合宜眉毛一挑,“那依焦兄的高见,该当如何?”焦辉干笑两声说,“他们不过就是要个说法,不如就给他们个说法就是了。没影儿的事要硬按到两位公子头上,也是万万不能的!”

这时候,仲华池扯了扯燕合宜的衣袖,“我看还是那个办法,溜吧,咱们总共就两张嘴,怎么说的过那么多人?”燕合宜将碗中的羹汤喝的干干净净,站起身来将淡青色的长袍整理一番,冲玉老爷子施了一礼道,“事情既然是冲我和华池来的,该当我们自己去解决,晚辈这就去了!”

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惧怕慌张的样子。和碧一脸花痴的望着他的背影说,“哇,好帅呀!合宜,等等我,我也去!”玉老爷子小声问,“宜春,你不去看看热闹?”宜春假装不在意的说,“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没有做过,自然能平安回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宜春心里却如猫抓一般。他既担心两人秉性纯良,会中了那些阴损招数被人算计,又想看看吴家人到底耍了什么花样,顿时就饭也吃不下,坐立不安起来。

玉老爷子看破却不说破,擦擦嘴道,“我也吃饱了,正好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宜春啊,你陪我出去转转怎么样?”宜春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一听这话,立时跳起来,两眼放光的搀着玉老爷子道,“外面热闹,我们也去瞧瞧吧!”

十字街头,大雪消融,艳阳高照,人们围成一个圈儿,抄着手伸长脖子不住的朝最里面张望。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气大声嚷嚷着,“各位,各位父老乡亲们呐,你们可要为我吴德理做主啊!这是我儿子吴亮,他,他被人杀了!现在,那两个杀人凶手就在玉老爷子家中,我连见都见不到啊!”

有人小声议论,“这吴德理好吃懒做,连自己的亲妹子都卖了,父子俩还舔着脸到李府去要这要那。我看,他是手头又紧了,想讹玉老爷子呢!”

旁边一人说,“他也不瞧瞧玉老爷子是什么人,也是他能算计的?不过都这个时候了,玉老爷子都没来,或许吴德理说的,也有那么一两分是真的?”

吴亮的尸体被放在一块儿破门板上,身上还是盖着那块白布单。吴德理虽然低着头,用沾满油渍的袖口假意擦着眼睛,耳朵却一时也没闲着,周围人的议论,他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看来是自己平日里坏事做的太多,死了儿子都没人可怜,吴德理一狠心,猛的伸手掀开了盖在吴亮尸身上的白布。

一张青白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吴亮赤裸着上身,被粗麻线缝合起来的肚腹异常可怖。一些胆小的立刻倒抽一口凉气,扭过了脸,不敢再看。

这时候,燕合宜和仲华池到了。他们分开人群,走到吴德理面前。见到有人来了,吴德理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当他看到来的是两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时,一时有些慌张,竟然朝人群中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仲华池眼尖,立刻转头朝自己身后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影晃动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没入人群当中不见了。仅仅是这样的一瞬间,吴德理就已经确定,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就是他要找的燕合宜和仲华池了。

吴德理“噌”的一下站起来,蛮横无理的一把拽住燕合宜的衣领,挥起巴掌就朝着他的脸上去了。眼见燕合宜要吃亏,仲华池心里发狠,一抬脚就朝吴德理的裆里踢去了。

谁也没有想到,吴德理打人是假,要引得对方先动手是真。仲华池一抬脚,他就松开了燕合宜,不仅不躲,反而朝着他去了。这一脚仲华池用上了七八成的力气,如果真的踹在吴德理的身上,恐怕吴家断子绝孙事小,小命也得去了半条啊!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外忽然大喝一声,“且慢!”一条竹竿顺着缝隙捅了进来,撞在了仲华池的腰眼儿上。仲华池吃惊又吃痛,腿上的力气顿时减了一半。此刻燕合宜也明白过来了,顺势将吴德理朝自己身旁一带,仲华池踢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人群顿时乱了。

有人叫好,有人咒骂,吴德理见自己的小伎俩落空,就学着自己妹妹平日里那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张嘴嚎哭道,“哎呦老天爷啊,我活不了了,你们杀了我儿子,现在又想要动手打我了!”

围观的人看不过眼,有人站出来指着吴德理说,“吴德理,你到底讲不讲理了?这么多人都睁着眼看着呢,明明是你先动手拉扯这位公子的,况且那一脚也没踹在你身上,有什么可嚎丧的!”吴德理心里暗恨,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话可不能昧着良心说啊,他们杀了我儿子,我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大家伙看看,他们不仅杀了吴亮,还把他开膛破肚,让他不得安生啊!”

如果说之前的胡搅蛮缠让人厌恶,此刻对儿子的怜惜也让人不禁动容。那条“救了”吴德理一命的竹竿收了回去,人群自动分列两旁,玉老爷子冷着脸走了进来!

第一百零一章 丑恶嘴脸

宜春眼疾手快的把吴氏拉到自己身后,调皮的冲仲华池做个鬼脸说,“剩下的就看你了,我们先走,你坚持住!”此时此刻,闫平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混乱,他咬牙切齿的骂道,“臭婊子,竟然敢骗我!”当下脚底抹油似的转身就跑!

“站住!”身后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闫平一个趔趄,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他头也不回,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燕合宜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闫平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他顺势打个滚儿,大叫道,“你们这群蠢货,快来救我啊!”

那一边,仲华池同时被七八个大汉围在中间,各个虎视眈眈的。他一边咒骂着燕合宜,一边把手探进怀里,猛的拿出一个白色的布袋,把袋口打开,将里面的粉末撒了出去!

七八个大汉见对方要出阴招,都用手捂住脸,纷纷后退。那些粉末一碰到他们的皮肤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一种钻心的又疼又痒的感觉让他们顾不得仲华池,像抓虱子的猴子在自己身上抓挠起来。

仲华池擦着冷汗说,“还好我随身带着这个,不然还不被你们收拾了?”他把手支在嘴边,冲燕合宜那边高声喊着,“合宜,你那怎么样?”

燕合宜正押着闫平朝这边走,他只用了一只手就攥住了闫平的两只手腕,“人到是扣下了,可他在泥里滚了一遍,像头驴似的!”仲华池抬眼一看,就见闫平灰头土脸一身泥水,狼狈至极。

吴氏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狠狠的朝他脸上啐了一口说,“活该,还想要什么金子,痴心妄想!”闫平知道,自己是中了这个女人的圈套了,他冷哼一声不说话,仲华池晃了晃那个小布袋说,“这里面的粉末还剩下一些,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那些被沾了粉末的人已经痛苦的哀嚎起来,闫平脸色一白,冲他摇了摇头。仲华池把布袋收好说,“知道怕就好,这不过是点上不了台面的小玩意儿,厉害的还在家里没带出来。你想试,尽管试!”

闫平连同他带来的那些人一并被带回了玉府,仲华池大发善心,给了那些人解药,药劲儿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服服帖帖,成了仲华池的小跟班。

这么多天来,吴氏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宜春对她说,“你就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你放心,闫平已经是瓮中之鳖,不会再伤害到你了!”吴氏无法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想要给她磕个头,还被宜春拦住了。

“你要是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宜春笑着说,“香梨担心的不行,你回来了就不行厨房给你热鸡汤了,你们主仆两个早点儿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宜春惦记着那个闫平,路上太黑她没看清楚,现在得赶紧去看看这个让吴氏神魂颠倒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时候小秋已经把闫平脸上的那些泥土擦干净了,他惊讶道,“我的老天爷,男人还能长这个样?就连台上的青衣小旦就没他好看啊!”燕合宜说,“怎么,你也被迷住了?”小秋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就算长的这么好看,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燕公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转身指了指那个托盘,“仲公子说了,这些都是一等一的毒药,让你用的时候小心一些。”燕合宜说,“我知道了,你去吧,我有话要和他单独说说。”

小秋带上门,燕合宜走向那个托盘,拿起其中一个瓷瓶把玩着,“闫平,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一会儿用在你身上,就知道了。这里有这么多瓶瓶罐罐,你自己选一个吧!”

闫平的脸色煞白,他牙齿打着颤说,“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咱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燕合宜冷笑道,“无冤无仇?我想你是记错了吧,当初你挑唆吴氏几次三番栽赃我,差点儿要了我的命,还说和我无冤无仇!”

“你,你就是燕合宜?”闫平忽然就萎靡了下去,“我真是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你手里,看来是老天爷不肯放过我了!”燕合宜说,“你做的那些恶事,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得把十八层地狱全都过一遍。不过那些我都不想问,我只问你一件事,是谁要害我?”

闫平一愣,“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燕合宜道,“你也说了,和我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害我。那你这么做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了。我不想威胁你,但必要的时候,这些东西,我会全部用在你身上!”

“你,你,你……”闫平又惊又怕,他在吴氏面前呼风唤雨,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被燕合宜这么一吓,连骨头都软了。

闫平带着哭音说,“那人我也没见过,他每次都是把我要做的事写在纸上,和银票一起送来,我收银票,自然替他做事。要怪就怪我贪财,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了那些银子害你,燕公子,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燕合宜瞧不起他那副没骨气的样子,背过身去说,“我想饶了你,可那人却不肯饶了我!”

“燕公子,你放心,下次就算他送一千两银子,不,一千两金子,我也绝对不会再帮他做事了,我发誓!”闫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燕合宜表决心,燕合宜却说,“你真的能做的到?一千两黄金,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呢!”

闫平虽然贪财,但他也知道,若是丢了性命,有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了。于是他指天发誓道,“如果我说的有半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燕公子,我求求你了,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燕合宜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然后转身不去看他。闫平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那张银票上,当他看清楚上面的数字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第一百零三章 高朋满座

和碧几乎把白眼儿翻上天去,她不愿和这种破皮无赖废话,把手一挥说,“行了行了,多听你说一句话,我都觉得自己要短半年的寿,走,赶紧走!”闫平连忙站起来溜进府里,小秋一步也不肯离开,像闫平的尾巴一样,也进去了。

“嘿,你说我大哥这个人,让闫平留在府里碍眼也就算了,怎么还让小秋贴身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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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前松后紧

有人为燕合宜送来酒杯,他端在手中,向众人举杯示意,然后一饮而尽。叫好声立刻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有人说,“燕公子太客气了,还请我们过来吃酒,我们大家受之有愧啊!”燕合宜笑着摆手,“这位大哥这么说可就错了,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即便是齐天大圣也得靠着各路朋友,才能护着玄奘一路西去。如果没有大家的照应,我只怕早就慌了手脚,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来呢。我再敬各位一杯,多谢!”

一番话说的谦逊有礼,人们更是纷纷称赞,觉得玉老爷子的眼光好,有这么个人在镇上,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宜春悄悄的来寻他,“合宜,跟我来一下!”

他们出了前厅,燕合宜问道,“有什么事儿不能在里面说。”宜春道,“刚才小秋让人来说,闫平在房中喝的酩酊大醉,人事不知,那边出了小秋,一个人都没有,要不要安排几个人过去守着些?”

燕合宜摆摆手说,“不用,小秋那孩子聪明伶俐,又知进退,就算……”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宜春道,“听着,像是闫平那边,坏了,出事了,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我一块儿去看看啊!”

万没想到,燕合宜竟然拉住了她,“不急,不急,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就好,不妨事的!”宜春瞪着他说,“燕合宜,你自己听听,这都叫成什么样子了,再晚些恐怕又要天上两条人命!你冷血心狠不在乎,我却不行!”

她怒气冲冲的甩开燕合宜的手,仲华池就从厅里追了出来,“哎哎哎,你先等等,别着急啊!你仔细听听,这叫喊声是小秋还是闫平?”宜春竖着耳朵又听了两声,疑惑的说,“是啊,好像,好像不是他们两个,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燕合宜和仲华池相视而笑,宜春一头雾水,隐隐觉得这两个男人之间有猫腻。她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儿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会回事儿?现在说我还愿意听,再等等,你们就是想说,我也不听了!”

仲华池指着燕合宜说,“这可得问他了,我最多算是从犯。”燕合宜说,“请君入瓮,现在人家已经来了,咱们这做主人的也该去看看了。让他们招呼好客人,我倒要看看,这不请自来的客人,是什么模样!”

前厅上热热闹闹,推杯换盏,没人注意到少了三个人。闫平屋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小秋美其名曰,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像闫平这样的人有一盏油灯已经是格外厚待了。

刚才听到的那些惨叫声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宜春站在远处看了许久,都没发现这些人到底在哪儿。仲华池悄悄指了指院里的那棵大树说,“人都在上面呢,他们又穿了夜行衣,难乖你看不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十来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倒吊着,不停的晃来晃去,偶尔还会和旁边的人撞在一处,发出一两声闷哼!

“好家伙,这是你想出来的点子?行啊华池,这招你得教教我,哎,人是怎么弄上去的?”宜春知道小秋没事儿,自然也不那么着急了。仲华池说,“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没那么容易让你学去。这样吧,什么时候合宜把他那对狮子镇纸送我,我就告诉你!”

他们三个旁若无人的说笑着,只听树上有人咬牙切齿的说,“好大的胆子,你们用这些见不得人的诡计将你爷爷我吊起来,就不怕我下去后把你们一个个赶尽杀绝,不留半分情面吗?”

仲华池把手支在额头上,朝树上看了一眼,笑着说,“哎呦,哪儿来的龟孙子,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过有件事我不能再瞒你了,把你吊在树上不过是随手而已,你朝那绳子上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爬?别担心,只是些见不得人的小虫子而已,不碍事的!”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惊恐声呼喊声就响了起来,那人大叫道,“这是什么,你这个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他的叫骂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痛苦的呻吟。宜春不由得离仲华池远了一些,“你什么时候也弄起那些恶心的虫子来了,我得告诉和碧,让她小心些,不要招惹上了!”

“你,你这时什么话啊?”仲华池急的汗都冒出来了,“我那些东西是用来对付恶人的,平日里是一只都不会带出来的,你放心,如果有一只虫子爬到了你的脚面上,我任凭你惩罚!”燕合宜说,“行了,你就别吓唬他了,你难道不知道,为了把和碧娶到手,华池这些日子咱满公子面前伏低做小,恨不得贴身伺候赢得他的好感。若是因为你这一句玩笑话,和碧不理他了,他还不天天找你哭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树上吊着的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燕合宜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就对宜春说,“你悄悄的去叫几个人过来,别惊动宾客。”宜春点点头,悄悄的回到前面去叫人。

不一会儿,树上的人就全被放了下来,他们的夜行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躺在地上不停的哼哼着。燕合宜对仲华池说,“把你那些宝贝儿收起来吧,再给他们些解药,我有话要问。”

直到这时候,躲在屋里被吓得尿了裤子闫平才在小秋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扑通”一声跪在燕合宜面前,话也说不清楚了,“他,他们真的要杀,杀我,我,我可是帮他们做了不少事,他,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

燕合宜道,“为虎作伥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答应帮他做事的那天,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闫平重重的磕了个头说,“燕公子,你救我一命,我会记在心上的。什么金子银子的,我都不要了,只求你保全我的狗命,大恩大德,总要报答一二!”

小秋冷哼一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刚才答应过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燕公子,别食言了!”

第一百零五章 好汉马三

闫平已经被吓破了胆,他除了一个劲儿的磕头,满口答应小秋提出来的所有条件,就是惦记着赶紧去换了那条骚气冲天的裤子。燕合宜说,“小秋,你带他先回去。”从树上放下来的那些人已经折腾的精疲力尽了,仲华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说,“怎么样,现在感觉如何?实话告诉你们,这不过都是些皮毛,后面还有更刺激的,你们要是愿意尝试,我一定成全你们!”

那些人已经吓得抖如筛糠了,仲华池趁机问道,“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自己站出来!”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于义气都没有出声。仲华池摆弄着手指头说,“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怎么才能让你们乖乖说实话!”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小瓷瓶,用指甲挑出一些碧绿碧绿的粉末,自言自语道,“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东西啊,一旦沾上皮肤,那种抓心挠肝的痒,就是我也没办法。哥几个,你们谁先来?”

那些粉末被风一吹,顿时吓得那些人像驴一样在地上滚了起来。仲华池忽然换了语气,厉声喝道,“说,到底是谁领头的!”几个人一起指向了其中一个矮胖男人,一齐出声道,“是他,就是他!”“没错,就是他!”

仲华池问,“他叫什么?”有人说,“他叫马三儿!”那个叫马三儿的矮胖男人挣扎着站起来,狠狠的啐了一口道,“你们这些没有义气的东西,今天能出卖我,明天就能把大哥一块儿卖了!哼,我马三儿可不是那样的人!”他看向仲华池说,“小子,你那些手段尽管用在我身上,我马三儿要是求饶,就不是站着尿尿的!”

“嘿,我就不信了,你要是把这些东西都能试一遍还不求饶,爷爷我就跟你姓!”仲华池气急败坏的把身上带着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都掏了出来,燕合宜道,“行了,前面的客人不能没人招呼,咱们都不在不好,华池,你先回前面去招呼客人,这里交给我!”

见他要赶自己走,仲华池一股脑儿的把那些瓶子塞给他说,“记住,一定要让他都试一遍,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他气哼哼的走了,燕合宜对马三儿说,“这位英雄,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他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马三儿却不领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耍什么花花肠子,换个地方说话,不过就是想别开人,对我用刑吧?”燕合宜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有些话想问问英雄,不早知道英雄可否赏脸?”

马三儿这个人功夫不差,但因为身形矮胖,相貌丑陋被人看不起,如今被燕合宜左一个英雄右一个英雄的叫着,心里已然少了几分戒备,而且对燕合宜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哼,我是不怕你们那些阴谋诡计的,走就走!”马三儿肥胖的身躯走起路来十分滑稽,宜春憋了几憋,才没让自己笑出来。燕合宜把他请进偏房,桌上已经摆好热茶糕点,马三儿被吊在树上折腾了半响,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他盯着那些茶点咽了口口水,忽然发现宜春在看着自己,立刻装出一副并不想吃的样子,大模大样的坐在桌边道,“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

燕合宜将一碟奶油桂花小卷儿推到他面前说,“进来府上新来了个厨子,说是从苏州来的,会做一手的苏式点心。我却在心里疑惑,不知道他做的正不正宗。英雄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自然是吃过正宗的苏式点心的,劳烦英雄帮我尝尝!”

他分明是见到马三儿想吃那点心,故意这么说的。马三儿迫不及待的抓起一块儿小卷塞在嘴里,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手里已经抓起了第二块儿!

转眼间,一盘小卷被他吃的干干净净。燕合宜倒了一杯茶给他,静等马三儿吃的打起饱嗝,这才笑着问,“要不要再来一些?”马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丢人了,他不好意思的把嘴边的残渣擦了擦说,“俗话说的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我既吃了你的东西,上了贼船,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燕合宜知道他是个直性子,自然也不拐弯抹角,“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闫平?”马三儿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个精光,“有人雇我们来取他的狗命,要是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只是闫平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就欺男霸女的,还掳了不少姑娘,开了个什么楼。你说说,像这种逼良为娼的人,该不该死?”

“雇你的是什么人?”燕合宜只想知道这个。马三儿却把脑袋摇的想拨浪鼓一样,“这个我真不知道,他把一袋银子和一张纸条扔在我家院儿里。你要知道,我这人是打字不是一个,还是专门去找了个代人写信的秀才看了,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燕合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问,“那纸条你还留着吗?”马三儿神秘兮兮的说,“这个你别说,我还真把那个纸条留下来了,万一出什么事儿,我也有个凭据不是?”他伸手去解外衣,宜春愣了一下,微微侧过脸去。没想到马三儿脱了外衣,又去解里面的小衣。

宜春再也坐不下去了,她起身走了出去,燕合宜看到,马三儿贴身穿着一件大红的肚兜,从肚兜里抠出一张被汗湿透了的小纸条来,“就是这个,你看吧!”

燕合宜用两根手指头捏着那张纸,小心翼翼的展开,只见上面的墨迹已经晕开了。他只看了一眼,就揉着太阳穴低下了头。马三儿紧张的问,“是不是写了什么不好的话?我就说那个秀才不行,黑漆漆的这么多字,他肯定没认全!”

上面写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燕合宜强忍着笑,问他,“这真是为秀才给你念的?”马三儿拼命的点头,“是呀,那可是我们村儿唯一的一位秀才,货真价实!”

第一百零六章 秀才报仇

“可是这上面写的只是一首李白的《静夜思》,”燕合宜不忍继续隐瞒,马三儿眼睛瞪的像牛眼一样,“你说什么思,不对啊,那秀才分明是告诉我,有人将这些银子给我,让我替他杀了闫平!”燕合宜说,“空这其中有人做了手脚,你上当了!”

马三儿蛤蟆似的喘了几口粗气,“你,你确定?”燕合宜说,“要是信不过我,英雄大可以多找几个人看看。”马三儿摆摆手说,“不,不用了,你没骗我的理由。可是我不明白了,那秀才为什么要骗我,送银子的人为什么要写首诗给我这个打字都认识不了几个的人呢?”

燕合宜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道,“写信人的目的一时还没猜到,但我想他必定是有求于你,所以才会送了银子过去。可是那个秀才一定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杀掉闫平!”马三儿半明白半不明白的说,“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先找那个秀才去算账?”燕合宜点点头。

“不行不行,那可是我们村儿唯一的秀才,所有人都尊他敬他,若是凭我一张嘴说他骗我杀人,谁能相信呢?”燕合宜觉得这个马三终于说了一句聪明话,于是他问,“那你想想,这个秀才和闫平之间有没有什么仇怨?”

马三儿挠着脑袋冥思苦想,忽然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马三说的这位秀才是于,自幼家中清贫,是姐姐、姐夫抚养他长大的。当年他还在母腹中的时候就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这位姑娘比他大了半岁,人长的漂亮,性子也是娴雅和顺的,于秀才偷偷去看过几次,很是中意。

那一年,于秀才进京赶考,这姑娘留在家中绣嫁衣,就等他高中后来迎娶自己。于秀才第一赶考,方方面面都准备的不够充分,于是落榜了。他垂头丧气的回家来,没想到却听到了另一个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消息!

和他订亲的那个姑娘被闫平强行霸占,竟然做了青楼女子。于秀才受不了这个打击,硬要去问个明白,却被闫平手下的那几个恶奴打了一顿,从此萎靡不振,再也没有去赶考,而是在家中帮人写写书信,赚一些小钱糊口。

“没错,就是因为那个姑娘,所以于秀才骗了我!”马三儿说,“我虽然气他不该骗我,但也敬他是条汉子,等我回去训斥他几句,也就算了!”

马三儿倒是难得的大度,燕合宜提醒他道,“英雄,你想过没有,今天遇到的是我,所以有惊无险,若是碰到那些蛮横不讲理,手下又有些真功夫的,岂不是要吃亏了?”

想到刚才被吊在树上的样子,马三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是啊,今天自己是运气好,人家没有计较,若是换了刚才满身毒药的那个小子,恐怕剩下的半条命也要交代了!

“可,可是我还能做些什么?”马三儿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倒顺眼多了。燕合宜想吓唬他一下,故意板起脸说,“你来杀闫平,别人不敢说,于秀才可是知道的。若是他起歹意,不想给你留条活路,去官府告发了,那……”

“什么!”马三儿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他,他还要告发我?没良心的东西,我可是被他骗了才来杀人的啊,这位公子,你好人做到底,一定得救救我啊!”

“我的确是想救你的,却不知道该从哪儿救起啊!”燕合宜撞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英雄你得配合我一下,我才能帮你啊!”马三儿这会儿已经把他当成了大救星,拼命点头道,“放心放心,只要能救我,你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燕合宜想了想说,“明天你就回去,故意放出风声,说已经杀了闫平,若那于秀才知道了,一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咱们有了他骗你的证据,还愁他不乖乖听话吗?”

“可我那么说,就算于秀才不去报官,别人也要去了!”马三儿说,“你这不是害我吗?”燕合宜被他气的笑了出来,“我来问你,他们为什么要报官?”马三儿跺着脚说,“你怎么这么笨呢,不就是因为我杀了那个闫平吗?”

“闫平?他好好的在房间里,怎么能说你杀了他呢?”燕合宜说完,马三儿就愣住了,他先是打了个激灵,然后猛的蹦起来道,“哎呀,我没杀他,没杀他啊!”

马三儿一把抱住燕合宜说,“公子,你可真是老天爷派来的大救星啊,没错没错,我没杀人,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是清白的!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前厅的宾客已经散去,下人们正在收拾残羹冷炙。宜春和仲华池见燕合宜来了,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仲华池阴阳怪气的说,“英雄,那样没志气的矮胖子也能算作英雄的话,我岂不是武林盟主了?我说合宜,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可是日渐进益,佩服,佩服!”

燕合宜说,“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就算是拍马屁又怎么样,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听了你的,和他硬来,恐怕三天三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行了,你们两个别掐了,”宜春问,“怎么样,问出来背后的人是谁了吗?”燕合宜摇摇头说,“这里面有点儿误会,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你们说,一个只知道读圣贤书的秀才,能想到利用马三儿去杀人吗?”

“这要看怎么说了,”仲华池说,“别听他们总说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要是那些山贼土匪都读了些书在肚子里,只怕行起事来会更毒辣,怎么,你觉得这个秀才有问题?”燕合宜说,“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又怎么解释他是如何算准了马三儿要去找他读信,竟然一丝慌张也没有的顺嘴胡说。”

宜春点点头说,“你的疑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杀人可不是件小事,若换了我,只怕会脸色大变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仲华池说,“既然你们都疑心,那咱们就去会会这个秀才,我倒要看看,是给什么样的狠角色!”

第一百零七章 代写书信

第二天天还没亮,马三儿就起身了。他按照燕合宜的吩咐,换了一身衣襟带血的衣裳,背着一个包袱,深色慌张的赶路回家。而燕合宜和仲华池两个人则换了青衣小帽,打扮的像走方的郎中和算命先生,不紧不慢的跟在马三儿后面,天光大量时,他们已经到了马三儿家住的那个村子。

这个村子不大,总共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燕合宜可以想象,这样的地方出了一位秀才,是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事。

马三家住在村西,是三间青砖瓦房。认好了门,两人就到街市上转了转。这里人少,买卖铺户自然也少。一个炸油条的小摊子旁边有一个馄饨摊儿,两个人坐下来,要了半斤油条两碗馄饨,让掌柜的多放些胡椒粉,出来的太早,身子还没暖起来。

燕合宜低头咬着油条说,“看样子,那秀才出摊儿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了,一会儿你去打听下。”燕合宜去端馄饨的时候顺便问道,“掌柜的,听说此处有位于秀才,写的一手好书信?”

掌柜的是个好管闲事儿的人,听他问起于秀才,连忙说,“有,有的!说起这于秀才啊,我们大家伙这脸上都有光啊!祖宗庇佑,这小村子里还能飞出个金凤凰来,只是可惜了,他要再考下去,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做个大官儿呢!”

仲华池故意做出一副听的入迷的样子,追问道,“这么好的前程不要,他莫不是个傻子吧?”掌柜的有点儿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话,于秀才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在仲华池又加了一碗馄饨后,掌柜的主动告诉他说,“这于秀才本来有门先定未娶的亲事,那姑娘长的,别提多漂亮了,我们都说,他们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可没想到,那年于秀才进京赶考,前脚才走,后脚那姑娘就被人掳走,糟蹋了,唉!”

后面的故事和马三儿说的相差无几,于秀才气愤万分,又无计可施,大病一场之后,就放弃了赶考的念头。

掌柜的问,“我看你们是外来的,找于秀才又什么事儿吗?”仲华池说,“我们慕名而来,想找他写封书信,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掌柜的笑了,“你这算是问对人了,于秀才每天都到我这小摊子上吃碗馄饨,二位稍作,他一会儿就来!”

一碗馄饨两根油条下肚,燕合宜百无聊赖的四下观望,远远的一个二十出头,身穿蓝色长袍,面容憔悴的男人走了过来。

“呦,于秀才,您今天可比平常晚了些。一碗馄饨还是不要葱花?”掌柜殷勤的招呼着,既是对于秀才的敬重,也是在提醒仲华池,他要等的人来了。

于秀才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来,似乎不太喜欢和大家说话。掌柜的给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于秀才没有着急吃,而是掏出一块帕子,把汤匙和碗边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又吹了吹,才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这边燕合宜仲华池已经把半斤油条三碗馄饨吃的干干净净,于秀才碗里的馄饨才下去了一半。燕合宜擦擦嘴,走到于秀才旁边,施了一礼道,“您就是于秀才吧?”

于秀才见一位身姿清朗的公子和自己说话,楞了一下后连忙站了起来,“这位公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燕合宜说,“我想请您代写一封书信,给远方的家人,不知您方不方便?”

“看公子你眉眼中有书卷气,应该也是位读书人,为何找我代写书信呢?”没想到这位于秀才还会给人“相面”,燕合宜微微一笑,也没有否认,“幼年时的确上过几年私塾,但后来家中败落,也就放下了。”

他既然这样说,于秀才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说,“公子稍等,我吃过早饭就替公子写上一封信。”

于秀才并没有因为有生意上门而加快吃饭的速度,在等的仲华池没了耐心的时候,他终于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又擦了擦嘴,才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往对面的一个铺子里去了。

他的摊子很简单,只一张桌子并纸笔墨砚而已,每天收摊后这些东西就放在临街的一间铺子里。燕合宜帮着他把桌子搬出来,于秀才请他在一块表面磨的发亮的大石头上坐下,问道,“公子是要给谁写信,是家信吗?”

燕合宜说,“是给我一个远房表哥,告诉他交代我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请他放心。”于秀才把纸摊平,提笔刷刷点点一蹴而就,而后拿给燕合宜看。

只见上面写到,“表兄亲启,前交代之事已然办妥,放心勿念。”于秀才说,“公子你看这样可以吗?”燕合宜点点头道,“我还想告诉他,下个月我要娶亲,请他前来。还有,我托他买的东西不知道有消息了没有。”

燕合宜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于秀才一字不落的全都写在了信中,最后,燕合宜满意的说,“各样就行了,我还有一个小要求。”于秀才道,“请说!”

“表哥最喜欢那首《静夜思》,劳烦于秀才也写上去吧!”燕合宜说这话的时候,全程盯着于秀才的脸。只见他脸色微变,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按照燕合宜的要求把那首《静夜思》写在了信的末尾。

“好,真好!”燕合宜掏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再次对于秀道谢后,拿着信和仲华池一起离开了。

仲华池一步三回头,小声对燕合宜说,“你看出什么来没有?”燕合宜冷哼一声说,“他一见我,就断定我也是读书人,你想,一个只会读书的秀才,会看人看的这么准吗?”

“那也不尽然吧,你这人看起来就温文尔雅,把你当成读书人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啊!”仲华池说,“不过你看见没有,你提到《静夜思》时,他的脸色不大对。据你所说,于秀才心思缜密,那咱们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三五个人正靠在墙根下,大声说着,“你们听说没有,马三儿回来了,他在外面杀了人!”

第一百零八章 斗智斗勇

燕合宜和仲华池对望一眼,心道这马三儿动作还挺快,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出来了。仲华池说,“得了,咱们找个客栈先住下,好好睡上一觉,好戏不怕晚,咱们养足了精神再看!”

刘铁匠猛烈的咳嗽几声,脸上油亮褶皱的皮肤跟着抽动几下,他的眼睛瞪的像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一样,他哑着嗓子,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我要让阎王老爷惩治他们,让他们跟着我一起下去!”

“爹,您胡说什么呀!”刘铁匠的女儿知道,自己的爹是真的气急了。也难怪,那哥仨个的良心被狗吃了,亲爹病了都没来看一眼,若真是有报应,也是他们自找的。

想到爹恐怕熬不过今天晚上,刘铁匠的女儿擦着眼泪起身去找爹的寿衣。那还是两年前,她偷偷用绣帕子的钱替爹准备的呢。放寿衣的大木箱子就放在门边,正在转身的时候,忽然一眼撇见没关严的门缝儿外面,似乎有个人影再晃动。

本来刘铁匠的女儿守在这里就心惊胆颤,忽然看到外面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谁!”随着这声叫喊,一阵寒风吹来,腐朽的木门“吱呀吱呀吱呀呀”的开了,一个身高不足两尺,脑袋浑圆,大腹便便的怪物正站在门口,见刘铁匠的女儿出来,竟然冲她吐出了鲜红的舌头,吓得她顿时一声惊叫,人不由自主的朝后倒了下去!

一个男人略带责备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仲华池,能不能把你的玩儿心收收,人吓人可真的会吓死人的!”那“怪物”的身体忽然“暴涨”成了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高矮,仲华池摘下脸上的面具,拿在手里怕打着大笑,“谁知道她这么不禁吓,我还不是一心为了你,这么一来,就没人知道咱们来过了!”

燕合宜走到刘铁匠床边,见他的鼻尖和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油汗,人也出气多进气少,就知道人已经不行了。他恍惚记得刘铁匠是有儿子的,可是现在却一个都不在跟前,也着实凄凉。

他走到床边,刘铁匠感觉到床边来了人,眼睛圆睁着,眼神却开始涣散了,根本看不清楚。他叫道,“是老大来了吗?”直到这时,刘铁匠心里还是惦记着儿子。燕合宜把手伸过去,紧紧握住刘铁匠枯干的手掌。那上面有大大小小无数的茧子,硌的手心疼,这辈子的经历,都刻在了这些茧子上。

“爹,我来了!”燕合宜不忍让老人伤心,仲华池却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满脸跑眉毛,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刘铁匠眼角有浑浊的泪水滚落,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缓缓的,缓缓的点了点头,手忽然一松,头一歪,就这么去了。

“我的天呐,能被你叫一声爹,至少也要折三年的阳寿。他一个将死之人,难怪立刻就去了,唉,可悲啊,可悲!”仲华池一边说,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刘铁匠的女儿,“咱们的事儿都完了,等明天她醒了,一哭一嚎,把老爹下了葬,她这个做女儿一辈子的事儿,也就都完了。”

“不急着走,”燕合宜从袖中掏出一块儿绣着春燕的白色帕子,蒙在刘铁匠的脸上,转身对仲华池说,“和咱们立下赌约的那个人,还没来!”仲华池一拍脑门儿,一惊一乍的说,“对了对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让我算算,这回咱们能赚多少!”

他掏出纯金打造的小算盘,噼噼啪啪的拨弄着,燕合宜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支带着红色流苏的飞镖已经出现在了刘铁匠家的木门上,上面还钉着一个小纸卷。

燕合宜走过去把飞镖拔下来,打开纸卷,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一行小字,“镇东小桥见!”这字迹陌生又带着一点儿熟悉感,不知道怎么的,燕合宜那颗比寒冰还要坚硬的心像被什么劈开了一样,隐隐作疼。

“什么,镇东?”仲华池从他背后探出脑袋来看了一眼,就跳起来叫道,“不行不行,这地方绝对不能去!”他拽起燕合宜就往外走,“你不是不知道,这镇子别中间流过的小河分开,一半是阴间地狱,一边是阳世天堂。那镇东可是死人的地盘儿,多看一眼都会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你赶紧跟我回家,哪儿都不许去!”

他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燕合宜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这手千斤坠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是练不成的。仲华池累了,也急了,“行,你要去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不去,死活都不去!”仲华池说完就要走,却被燕合宜反手扣住脉门,硬拉着他出了刘铁匠家,朝东边去了。

这镇子叫做蝶花镇,镇上的人虽然不多,但却十分和气,这也是燕合宜选了这里定居下来的原因之一。可他到了这里之后,就听说了一个非常奇怪的传闻。这镇子中间有一条小河淌过,将整个镇子一分为二。镇西是大家居住的地方,白日里热闹非凡。而镇东则是阴魂出没的所在,一过子时就人声鼎沸。

有人说,那是死去的人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活方式。曾经有人大着胆子,在夜半子时溜到河边,想看看另一边是不时真有鬼。可那人一到河边就被吓的昏死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疯了,反反复复说的都是,“有鬼啊,有鬼,他们来抓我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镇子东边了。燕合宜却不信这个邪,他就是这夜幕中的活鬼,还怕那些死人吗?

河水哗啦啦的淌着,到了河边,仲华池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他哀求道,“燕合宜,你就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放过我好不好?我虽然已经过了娶亲的年纪,可媳妇儿还八字没一撇,你好歹也让我给仲家留个后再死啊!”

燕合宜松开他,指着对面说,“你好好看看,那边灯火通明,哪里像是有鬼的样子?说不定,你的姻缘就在那边呢!”仲华池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就算那边有个天仙等我,我也不去!”

第一百零九章 蓄意杀人

马三儿跪在地上,脸上鲜红的的指印让他半张脸都高高的肿了起来。他不敢喊疼,更不敢用手去捂,一个劲儿的对着五叔公认错,“是是是,是我糊涂了,可是五叔公,于秀才刚才来家里叫我去吃酒,我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可这两位公子说,他这是没安好心,要在酒里菜里下毒,害了我的性命!”

五叔公看了燕合宜和仲华池一眼,“两位公子远道而来,老朽多谢了!只是你们说于秀才要害人,这件事还需要再斟酌。那个孩子我再了解不过,出身寒苦却心地善良,即便他骗了马三儿,让他去杀闫平,也是情有可原,相比二位已经听说了。只是你们说他要害马三儿,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

燕合宜说,“五叔公,此事是真是假,还需要您亲自评断。”五叔公雪白的眉毛忽然一挑,“你的意思是,让我亲眼去看看?”燕合宜微笑点头,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的太透彻。五叔公问马三儿,“他和你约的是什么时候?”马三儿看看外面的天色说,“我现在就该去了。”五叔公,“那你现在就去,马三儿啊,把心放在杂碎里,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有您老这句话,我就是死也甘心了!”马三儿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红肿的脸说,“那我现在就去了!”

于秀才本来是跟着姐姐和姐夫一块儿住的,只是他年纪也不小了,总在一处也不方便,于是他们姐弟两个商量了一下,把老房子卖了,又添了钱买了一处更好的,就算日后娶媳妇也是可以的。马三儿来到于秀才家门前,“咣咣咣”没轻没重的敲了敲门,于秀才就来开门了。

“马三哥,你来了,快里面请吧!”于秀才侧身把他让了出去,探头朝左右看了一眼,见后面没人跟来,才把门从里面关上,又结结实实的顶了跟棍子。

马三儿早有准备,冷眼看他做完这一切,不动声色的进了屋,。于秀才家中多是笔墨纸砚各种古书,马三儿讪笑道,“果然是读书人的屋子,到处都透着那么文雅,唬的我都不敢坐了。”于秀才按着他在桌边坐下,笑道,“这是什么话,读书人不也是人吗,也得吃饭喝酒。”

他拿来温好的老酒和放在碟子里的猪头肉说,“马三哥,家中简陋,只有这些,还请不要怪罪!”马三儿早就听说他预备了这两样,当下也装作不知情,惊喜道,“于秀才果然是细心人,连我吃猪头肉这样的小事也放在心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马三儿下手去抓猪头肉,于秀才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下撇了撇,连忙给他把酒杯倒满,违心的称赞道,“这才是江湖好汉的做派,怪不得人人都把书生说做酸书生,往后我也要学着马三哥的样子。”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酒也不喝,肉也不吃。

起初马三儿还在怀疑仲华池给自己的药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么神,可几块儿肉下肚,竟然一点儿不舒服也没有,也就放了心,在于秀才的劝说下大吃大喝起来。

而对面的于秀才却有点儿慌了,那包砒霜可是他从很早以前就预备下的,难道是时间长了,失了药效,所以马三儿吃了这么多还没发作?他一边这么想,一边殷勤的劝酒。

“哎,于秀才,你不是说有事要求我吗?”马三儿说,“只要我能做的到的,尽管开口!”说有事求他,不过是于秀才的一个借口而已,他捏着酒壶的手一抖,皮笑肉不笑的说,“听说马三哥最近做了件大事?”

“没错!”马三儿一口应承了下来,“不瞒你说,上次让你帮我看的那张纸,就是这件事!”于秀才脸上的表情一松,“你杀的那个人,是闫平?”马三喝了一口酒说,“没错,就是那个小子!哼,就算没有那些银子,我也早想找他算账了!这次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哼,你是不知道,那小子被我吓的屁滚尿流,连连求饶。我可丝毫没犹豫,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这吹牛的本事可不是燕合宜教的,马三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把闫平怎么害怕,怎么求饶,怎么狼狈不堪,怎么人头落地,讲的比说书先生还好!

于秀才听的时而皱眉,时而握拳,时而冷笑,听说闫平的尸体已经草草掩埋之后,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把马三儿的酒杯倒满说,“马三哥,大英雄也,我敬你一杯!”

“这不算什么,”这老酒极好,马三儿舌头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你,你要有事儿让我帮忙,我,我决不含糊!”说完,他就一头扎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马三哥,马三哥?”于秀才轻轻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发现马三儿一动不动,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人已经没了呼吸,马三儿死了!

于秀才不知道,此刻马三儿虽然醉了,但人还算清醒,于秀才把手伸到他鼻下的时候,他故意屏住了呼吸。于秀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他在屋里没头没脑的转悠了几圈儿,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时候,燕合宜正和仲华池一边一个架住五叔公,三人趴在于秀才家的房顶下,透过一块儿被移开的瓦片,把下面发生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马三哥,不是我心狠,你杀了闫平,自己也活不了那这件事就只能你来背了。我对不住你,你也别怨我,每逢初一十五,我一定会多多的烧纸钱给你,让你在那边也过的体体面面。到了阎王老爷面前,你也帮我瞒一瞒,等我把那件大事了了,自然到下面向你赔罪!”

于秀才趴在地上重重的给马三儿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手忙脚乱的把桌上的酒菜和马三儿用过的杯子收起来。燕合宜小声说,“五叔公,您都听清楚了把,于秀才蓄意杀害马三儿,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第一百一十章 审问秀才

这时候,五叔公已经气的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利索了,“下,下去,我要亲自问这个小畜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于秀才正手足无措的拿着一把菜刀站在马三儿旁边,杀人容易,可想要毁尸灭迹而不被人知道就难了。他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个办法。把马三儿砍成一块一块儿的,在趁着天黑没人发现扔到乱葬岗子埋了,神不知鬼不觉。

他试了几次,手里的菜刀都举起来了,却不敢砍下去。就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咬着后槽牙要动手的时候,马三儿的身子忽然一抖,于秀才瞬间吓得扔了手里的菜刀,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于秀才吓得喊了起来,马三儿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说,“怎么,你刚刚说的话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你不是说让我到阎王爷面前帮你这件事瞒一瞒吗?于秀才,实在不好意思了,阎王老爷说了,让你亲自下去把这件事说清楚!”说着,马三儿站起来去薅于秀才的衣领,“得罪了,跟我走一趟吧,阎王老爷还等着你呢!”

于秀才顿时吓得鬼哭狼嚎起来,他两脚蹬地,拼命的向屋外爬,“不要啊,我不去,我不想死,马三哥,你就饶了我吧!”马三儿拽住他,满脸狞笑,像恶鬼似的说道,“那可不行,走,跟我走!”

“行啦,够了!”五叔公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于秀才像看到救星一样,奋力挣脱开身后的马三儿,扑过去抱住五叔公的腿大哭道,“五叔公救命,阎王老爷要拿我下去问话,我不去,我不去啊!”

五叔公一脚踢开他,怒斥道,“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我知道闫平做了对不住你的事,可马三儿何辜,他凭什么为你去杀人,还要被你灭口?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连这点儿道理都没读明白吗?”

这时候于秀才才恍然大悟,马三儿并没有死,五叔公是他身边的两位公子带到这儿来的,他上当了!于秀才艰难的爬起来,回身望着马三儿冷笑,“你竟然在我面前装死,怎么,你早就知道我要杀你?”

马三儿照着他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姓于的,你以为我是个粗人,就不知道那纸上写的是首看月亮的诗吗?哼,实话告诉你,我来之前就吃了解药,再多的砒霜也毒不死我!反倒是你,心思歹毒,连我都要杀!实话告诉你,闫平没死,他还活的好好的呢!”

“什么?”于秀才愣住了,“他没死,他竟然没死!”马三儿说,“想要杀他,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为了你做个杀人犯,到处躲躲藏藏,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五叔公毕竟还是心软,如果于秀才真心认错,他或许还能为他求求情。没想到于秀才却说,“五叔公,我没有错!闫平他该死,就算是死十次八次,都不足以为他做的那些恶事赎罪!我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亲手杀了他,所以才不得不借马三儿的手。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计谋,是我太大意了!”

“你,你!”五叔公着实被他气到了,转过身去不愿说话。燕合宜问,“于秀才,拿包银子也是你扔到马三儿家的吧?”于秀才苦笑一声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我真有那么多银子,才不会找马三儿这样的蠢货,自然要雇个更狠辣的杀手,杀了闫平那个混蛋!”

马三儿照着他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姓于的,你以为我是个粗人,就不知道那纸上写的是首看月亮的诗吗?哼,实话告诉你,我来之前就吃了解药,再多的砒霜也毒不死我!反倒是你,心思歹毒,连我都要杀!实话告诉你,闫平没死,他还活的好好的呢!”

“什么?”于秀才愣住了,“他没死,他竟然没死!”马三儿说,“想要杀他,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为了你做个杀人犯,到处躲躲藏藏,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五叔公毕竟还是心软,如果于秀才真心认错,他或许还能为他求求情。没想到于秀才却说,“五叔公,我没有错!闫平他该死,就算是死十次八次,都不足以为他做的那些恶事赎罪!我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亲手杀了他,所以才不得不借马三儿的手。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计谋,是我太大意了!”

“你,你!”五叔公着实被他气到了,转过身去不愿说话。燕合宜问,“于秀才,拿包银子也是你扔到马三儿家的吧?”于秀才苦笑一声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我真有那么多银子,才不会找马三儿这样的蠢货,自然要雇个更狠辣的杀手,杀了闫平那个混蛋!”

“什么?”于秀才愣住了,“他没死,他竟然没死!”马三儿说,“想要杀他,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想为了你做个杀人犯,到处躲躲藏藏,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五叔公毕竟还是心软,如果于秀才真心认错,他或许还能为他求求情。没想到于秀才却说,“五叔公,我没有错!闫平他该死,就算是死十次八次,都不足以为他做的那些恶事赎罪!我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亲手杀了他,所以才不得不借马三儿的手。不过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计谋,是我太大意了!”

“你,你!”五叔公着实被他气到了,转过身去不愿说话。燕合宜问,“于秀才,拿包银子也是你扔到马三儿家的吧?”于秀才苦笑一声说,“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我真有那么多银子,才不会找马三儿这样的蠢货,自然要雇个更狠辣的杀手,杀了闫平那个混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债主上门(一)

仲华池倒吸一口冷气说,“你怎么会这么想?”燕合宜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有人给马三儿银子,让他取我的性命。咱们在镇上隐居三年,谁会无缘无故的要杀我呢?”仲华池说,“那也不是全然没有这种可能啊,比如说那个汤念景,你还记得吧,他可是被人从坟地就走,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恨的咱们咬牙切齿呢,如果是他找人杀你,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这话你信吗?”燕合宜反问道,仲华池知道,汤念景被人救走,只怕也是苟且偷生,想要保住自身已经很艰难了,更别说找到马三儿算计燕合宜了。

“你的意思是,咱们真要走吗?”仲华池心有不舍,他和和碧的事儿八字才有了一撇,如果现在这里,恐怕这事儿要黄。他的这点儿小心思燕合宜怎么会不知道,“一旦我能确定,是他们找上门来,必须立刻离开。不过你可以暂时留下,等我安排好一切,你再过去!”

在兄弟情义和儿女情长之间,仲华池左右为难。他说,“咱们还是赶紧睡吧,说不定明天一早五叔公就能找到线索呢,睡了睡了!”两人各怀心事,草草睡下,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五叔公真的就来了。

“燕公子,这是住在马三儿家隔壁的吴老七。来,你跟燕公子说说,那天都看见什么了!”五叔公招呼着吴老七进来,燕合宜打眼一看,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他告诉燕合宜,“七八天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一趟一趟的往外跑。就看见有个人在马三儿家外面转悠,就多看了几眼。”

仲华池一听线索来了,一脸兴奋的问,“那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的什么样?”吴老七被他打断,一时忘了该说什么,燕合宜给仲华池使个眼色,示意他别再多话,给吴老七倒了杯茶说,“别着急,好好想想!”

见这位公子十分和善,吴老七也不那么紧张了,“外面天黑,也没有灯笼,我看的也不太清楚。应该是个男人,比这位公子高一些,也胖一些。至于脸我实在没看清,他隔着墙扔进去一个包袱,然后就走了。”

说了和不说也没差多少,仲华池不禁有些失望。燕合宜却耐心的问,“那你还记得他是朝哪边走的吗?”吴老七肯定的说,“村东,他是朝村东走的,错不了!”

五叔公说,“村东头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往山里去的,而另一条是往官道上去的。这就不好说那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二位公子,你们看?”

燕合宜说,“能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多谢五叔公和吴大哥,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仲华池心里着急,“这就回去,什么都没弄清楚,怎么回去?”燕合宜说,“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咱们也不便在这儿多打扰。五叔公,我们这就回去了,多谢您费心,告辞!”

他不由分说的拉起仲华池就走,尽管仲华池满心的疑惑,还是顺从的跟着他出了客栈。昨天馄饨摊儿的老板和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于秀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出来摆摊儿。仲华池愤愤不平的说,“他倒像没事儿人似的,搞的咱们又要搬家了!”

“你唠叨什么,咱们到马三儿家去一趟,我和他还有话说!”燕合宜买了两个烧饼,塞给仲华池一个,边吃边走到马三儿家门口。就见两扇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的落叶也没人收拾。燕合宜喊了两声,发现没人回应,立刻把手里的烧饼揣进怀里,对仲华池说,“可能出事了,进屋看看!”仲华池三口两口把烧饼吃完,蹑手蹑脚的走到屋门边,猛的飞起一脚把门踹开,屋里锅凉灶冷,炕上的被褥散乱着,似乎有人在睡梦中把马三儿拖走了!

“坏了,他昨天没被于秀才杀了,却落在了别人手里!”仲华池说,“果然是阎王让他三更死,没人能留到五更啊!”燕合宜检查了一下各处的痕迹,笃定的说,“人不是被掳走的,你到门外看,或许他只是到别处去了。”

仲华池才想出去,就听院门一响,马三儿拎着一捆油条走了回来。见他们两个在屋里,立刻转身就走。仲华池没好气儿的叫住他,“马三儿,怎么回事儿,我们两个是鬼啊,你一见到就跑!”马三儿连忙解释说,“仲公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不是见二位公子在,油条不够吃,想再去买点儿吗?”

“行了,进来吧!”燕合宜叫住他,马三儿答应一声跟他进屋,“您有什么吩咐?”燕合宜说,“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你的人我会放回来,但杀人害命的事,你不能再做了。”

马三儿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说,“燕公子,你放心,你就是不说,我也不敢了。这回能捡条小命回来,已经是您格外开恩了,就算为了报答二位公子,我也会重新做人的!”

“我来是要嘱咐你另一件事,”燕合宜说,“让你杀我的人不可小觑,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如果可以吗,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马三儿被他吓得脸都白了,“真,真的?”仲华池插话道,“这可真不是吓唬你,别说你了,就连我们也要搬家了!”

一听这话,马三儿腿都软了。他冲进屋里,胡乱的收拾了细软和几件衣服,对燕合宜说,“燕公子,从现在开始,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不求别的,就求能保住我这条狗命。”仲华池斜了他一眼说,“你所的好听,不就是要跟着我们蹭吃蹭喝吗?”

“仲公子,看您说的,我不是也能伺候二位,做个跟班儿小厮的吗?”马三儿讨好的说,“再不济,我也能到街上耍把式卖艺,赚一口吃饭的钱,顺便孝敬二位公子!”

“既然你愿意跟我们走,那咱们就上路吧!”燕合宜说,“若是因为我害了你一条命,心里也不安!华池,帮他锁好门,咱们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债主上门(二)

一路之上,燕合宜都没有说话⊥连马三儿也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了,他紧走就追上仲华池,把手支在嘴边小声问,“燕公子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仲公子,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就是朋友多,不如我帮你们打听打听,没准儿还能有个音信呢?”

仲华池头也没回,没好气儿的说,“行了,就你那两下子,是他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啊?行了,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瞧见前面那个茶摊没有,你过去要几碗茶水,最好再弄点儿包子馒头什么的,走了半日,我都饿了!”

就算马三儿再蠢笨,也知道他这是在支开自己,立刻小跑着到前面的茶摊儿去要茶要点心。仲华池走过去,把手搭在燕合宜的肩膀上说,“我已经想过了,和碧的事儿我暂时先放一放,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是踩着孙悟空那片筋斗云也追不回来。况且,我也不是重色轻友的人!等咱们找到新的落脚点,都安顿好了,再来接她!”

“华池,这么多年咱们不停的搬来搬去,难道你不厌烦吗?”燕合宜不忍去看仲华池,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只有仲华池这一个好友陪在身旁,他忽然有些不忍,仲华池的年纪也不小了,他该成个家了。

仲华池没好气儿的捶了他一下,“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说话酸溜溜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了,跟着你有肉吃,我觉得挺好的!”燕合宜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从今以后,你不必再跟着我了,留下来,好好打算一番,然后到和碧家上门提亲,我看满玉对你也挺满意的,他会帮你说几句好话。”

“你什么意思?”仲华池一下子就急,“燕合宜,你到底还把我当不当兄弟?你竟然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仲华池跳着脚的大骂,“告诉你,想甩了我,没那么容易!我就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不就是几个小贼吗,我要怕了他们,我就不是站着尿尿的!”

他们边走边说,已经到了茶摊儿附近。仲华池的声音太大,喝茶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两个一般俊秀的男人,有的面露疑惑,有的却已经脑补出一场风花雪月又春色满园的画面来了。

燕合宜咳嗽一声说,“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小点儿声行不行?”这时候,已经占好位子的马三儿挥手招呼道,“二位公子,这儿!”二人走过去,就见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茶和一碟白菜粉条鸡蛋馅儿的素包子。马三儿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一手抓了一个包子递给他们两个,“刚出锅的,小心烫嘴!”

他非常小心的不敢挑起任何话头,燕合宜却主动说,“过些日子,我会出趟远门儿,你留下来帮华池打理着府里的事儿,一个月二两银子。你别嫌少,总归能过上安稳日子。”

“燕,燕公子,小,小的给你磕一个!”马三儿站起来就要磕头,燕合宜一把拦住他,“这是做什么,都是朋友,不必这么客气!”马三儿抹着眼泪说,“两位公子不知道,自从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就没人这么疼过我。别说二两银子,就是不给,我也心甘情愿的去过安稳日子。燕公子,您就放心吧,您疼我,我也得知道好歹!”

燕合宜和仲华池都笑了,仲华池一口气儿吃了三个包子,当他拿起第四个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马三儿笑着说,“仲公子,这小摊上的包子你恐怕吃不惯,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哎!”

马三儿见仲华池把手里的包子反过来,底部赫然出现一个黑色老鹰状的印记。他一下就急了,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哎我说店家,你们这包子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沾了脏东西也给客人端上来,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仲华池一把按住他,快速而急切的说,“给银子结账,我们走!”说完,他拉起燕合宜,那个包子还抓在手里。店家不停的向马三儿道歉,马三儿却一头雾水的扔下银子,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小跑着走远了。

回到玉府时,马三儿带来的那些人已经都放回去了。闫平吓得躲在房间里一直没敢出门。满玉见他们回来,眉头微皱着说,“二位可真是大忙人啊,我来了这么些日子,能见到你们不过三五回,燕公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玉老爷子下葬后要和我谈谈的,我可是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燕合宜还没开口,仲华池就抢着说道,“大舅哥,你就别为难合宜了,他们,他们追来了,我们得赶紧走!”满玉一把拉住他,“你说谁,谁是他们,你们要去哪儿?”

这边正乱着,和碧拽着宜春走了出来,“你们说什么呢,谁要走?”满玉指指仲华池,“他说要和燕公子离开这儿。”和碧把眼一瞪,“仲华池,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儿,你们到底要去哪儿?”仲华池想说又不敢说,燕合宜却道,“是一个旧日的债主忽然找上门来,我得出去躲躲!”

他转向和碧说,“不过你不必担心,华池不和我一起走。”和碧才松了口气,就听仲华池说,“不行,我必须和你一块儿!你一个人要对付那么多人,我不放心的!”

宜春听了许久,总算琢磨出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意味来了。当初为了笼络焦辉,燕合宜一出手就是几千两,为了迷惑汤念景,他又拿出那么多珍珠宝石,如果说他欠了别人银钱,被债主追债,谁也不会相信的。

既然不是钱的是,那就是人情的事儿了。宜春知道,欠钱还上容易,若欠了人情就不是那么好还的了。于是她对燕合宜说,“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和碧一听就急了,“宜春,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啊,他们可是要出去躲债,少则三月多则就不知道要多少年了,你能放燕合宜走,我可不让华池离开我半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危机重重

这时候马三儿见门口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府里的下人也探头探脑的,立刻拿出狗腿子的劲头来,对他们说,“有话咱们还是进去说吧,这么多人看着,没的让他们笑话!”

燕合宜打起精神说,“行了,咱们进去说。”小秋听说他们有事要商量,立刻将前厅里的下人赶了出来,送上热茶后又开始充当起他的门神来。

“燕公子,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外人,有能说的多少也跟我们透漏一点儿,也不至于大家都满头雾水,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该安慰你还是该阻止你。”满玉看上去十分镇定,仲华池说,“大舅哥,不是我故意搪塞你,这件事能说的不多,总而言之一句话,合宜欠了人家的,现在对方满世界找他,已经找到这儿来了,我们不得不离开!”

“嘿,我说仲华池,你跟我也打马虎眼是不是,”和碧拧着他的耳朵说,“你老老实实把这件事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要追债,追的又是什么债!”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轻点儿,多少给我点儿面子!”仲华池一边求饶,一边把自己的耳朵从和碧的“魔爪”中拯救出来,“这事儿真不能说,你就别问了!”满玉说,“好,那我就换一种方法问,你们准备去哪儿?”

燕合宜沉默不语,宜春说,“连要去哪儿都不能告诉我们吗?你们说的债主,是不是很厉害,或者说,他们本就是来要你的命的!”仲华池眉头一动,和碧就在他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燕合宜缓缓开口,“死并不是可怕的事情,可怕的是要生不能,要死不得!我本就是个拖累亲人朋友的灾星,有些事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现在回房收拾东西,立刻就走!”

所有人,包括仲华池在内,都没有见过燕合宜如此灰心的样子。满玉故意嘲讽的说,“我看你是打着为我们着想的旗号,想要自己一个人逃走,做缩头乌龟吧?”

燕合宜在门口汀,“你不必拿这些话来激我,满玉,我真心把你当做朋友,这件事,你就不要过问了!”满玉大怒不止,“你既然把我当做朋友,那就把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燕合宜,如果你就这么走了,休怪我满玉翻脸不认人,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们就别再逼他了!”仲华池急的差点儿哭出来,“大舅哥,这件事涉及到燕家几代人保守的大秘密,别说你们,就是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钱,还是权?”宜春冷静的问,“除了这两样,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对方苦苦不能放下。”燕合宜没有回答,大步走了出去。和碧急的抓耳挠腮,“宜春,你不会就这么让他走了吧?你若是认定了他,就算有多大的危险也要追上去啊!还有你,”她转向仲华池说,“你也太没良心了,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仲华池连连求饶,满玉说,“仲公子,他的意思我明白,可作为他的朋友,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孤身犯险却不拉一把。他这一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心里能过的去吗?”

最后一句话让仲华池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说,“我也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合宜的祖上是非常神秘的,结交的人非富即贵,却能在其中斡旋,从中得到好处。燕家的势力越来越大,自然就会有人介怀。合宜的祖上有聪明人,于是他就把家中积年的珍宝全都藏了起来。”

“不会吧,又是宝藏?”和碧兴趣缺缺,“太老套了把,宜春说的对,不是钱就是权,看来被她说中了,是钱!”仲华池摇摇头说,“还真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一本书,一本很重要的书!”

满玉不经意的抖了一下,和碧说,“什么书啊,难道是就是武功,不传秘法?为了一本是把人追的没处躲没处藏的,至于吗?”满玉斜了她一眼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仲公子,你接着说!”

“从我认识合宜的那一天开始,他在一个地方绝对不会超过三年。其实我们是三年前来到这里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们早就该搬走了。”仲华池叹息一声说,“想要睡个安稳觉,怎么就那么难呢?”

满玉忽然问,“那今天你们是怎么发现他们追来的?”仲华池拿出那个已经捏扁了的包子,反过来给他们看,“这上面的印记就是他们留下的,我想,一定有人在暗中监视合宜,恐怕此刻府外也是有人守着的!”

“那就更不能让他走了!”宜春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门外,仲华池叫道,“你去哪儿啊?”满玉已经冲门外喊道,“来人,来人!”

“呼啦”一下,房顶上,大树后,一下子冒出来二三十号人,着实把仲华池吓了一跳,他惊讶道,“好家伙,这么多人都藏在哪儿了,我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满玉说,“你们现在去府外候命,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人,立刻拿回来严刑拷问。还有,燕公子要出府,你们不能伤害他,也不能让他走出这个大门半步,明白了吗?”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为难。满玉冷哼一声,再没有多说,那些人就训练有素的退了出去,各司其职了。

燕合宜回到房间,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这么多年无数次的搬家,对这种事早就熟门熟路了。他刚要走,宜春就挡在门口说,“现在你哪儿都不能去,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一旦走出大门,他们就会像饿狼似的扑上来把你撕碎!”

“这样的情形我已经经历过多次,无碍,想要摆脱他们十分容易!”燕合宜胸有成竹的说,“若是只顾着自己的生死留下来,只怕要连累更多人!”宜春猛的把他推了回去,铁青着脸说,“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我倒有个地方可以去得!”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镇东小主

“我还能去哪儿,你的那个小院儿吗?”燕合宜把她揽进自己的怀抱,轻轻的抚摸着那一头黑亮柔顺,散发着淡淡茉莉香的秀发,“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了,你若愿意,等我一等,若是安定下来了,我立刻回来接你!”

“不!”宜春抬起头,眼中有坚定的光芒在闪动,她说,“有一个地方,就算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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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唇枪舌剑(一)

“我说了不让你走,就是不让你走!”宜春几乎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背上了,还不忘扯上一旁失神的四叔,“你也来帮我劝劝他啊,外面一群人等着抓他,他要是从这儿出去了,就是去送死,那时候,我,我也不活了啦!”

宜春嗲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燕合宜跟四叔都琢磨出了点儿别的意思,他们一个站起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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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唇枪舌剑(二)

燕合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以他的眼力竟然没有看出四叔是如何出手的,但他发现,在李剑淡青色的外衣上出现了斑斑点点的紫褐色,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四叔用极快极重的手法将细如毛发的银针刺入他身体各处的大穴,李剑来不及反抗就中了招,所以才动都没动就瘫软了下去!

“几次任由你满嘴胡吣,已经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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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缺失左臂

宜春走出那扇金灿灿的大门,才终于松了口气。她从没想到,藏在地底下苟且偷生的人算计起来更是阴险,若刚才不是燕合宜出来打圆场,只怕自己已经被他们囫囵生吞了。四叔紧随其后,出来时还不忘拉上了燕合宜。

三个人三缄其口,直到走的远了,身前身后都没了动静。四叔才停下脚步,回身冲燕合宜作揖道,“今日多亏了公子替小主子解围,让您见笑了!”燕合宜笑着摆手,四叔却话锋一转,“只是这大老爷驾鹤多年,棺椁里也只有几块白骨而已,这真的能验的出来吗?”

燕合宜笑着扶起他,“四叔,你我心里都明白,这怎么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证实了宜春是名正言顺的主子,这场风波也就可以平息,而且一劳永逸!”

“公子聪慧。”四叔那歪斜的嘴角勾起一抹会意的笑,“那公子,这边请吧!”宜春故意放慢脚步,等着燕合宜跟上来,小声对他说,“多谢了!”燕合宜故意哼了一声不理她,宜春知道自己瞒了太多的事情,他心有不满也是应该的。只好长叹一声,等得闲了,再慢慢求的他的原谅吧。

停放先人尸身的地方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安插的人手之多让人惊讶。且这些人一身黑色盔甲,连脸都被精钢打造的面罩遮的严严实实,若真的乱起来,恐怕谁是谁都不知道。

四叔走上前,亮出一块儿寒铁令牌,门旁看守的四人立刻将身后两扇纯铜打造的大门打开。燕合宜暗暗惊心,那两扇纯铜大门,足有上千斤重。四个人却像推普通木门一样轻松,就连脚下也不见怎么发力,想来那三百来斤的大锤在他们手里,也像小孩儿的玩意儿一样抡的虎虎生风。

进了这扇门,四叔的神色越发庄重,他守在门口没有再往里一步。宜春愣住了,疑惑的看向他。四叔低垂着头说,“李剑说的没错,我本就是个奴才,主子们安息的地方能容我进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不敢惊动他们,还是小主子和燕公子一同去吧!”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爹”,宜春是陌生的,或者说他只是一个代号,一道出现在睡梦中的模糊人影。看看里面至少有上百具几乎分不出差别的棺椁,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四叔看出她的尴尬,补充道,“小主子,大老爷的棺椁在东北角,你照着牌位上的名字来认就不会找错的。”宜春感激的点点头,有点儿瑟缩的和燕合宜一块儿朝东北角去了。

按理说,她验过那么多尸体,就算是碎成肉块儿,肠肚满地的情形也不止看过一次了,但近来这里,宜春莫名的感觉到一种压力,沉重又带着些惊恐。这里并没有弄的那么光辉灿烂,墙壁地面连同那些装饰品都选用了比较庄重肃穆的颜色,加之她知道这里睡着不少先人,自然而然的觉得身前身后,甚至头上脚下都有一双双陌生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见她瑟缩发抖,燕合宜不忍心,伸出胳膊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却终究没有说话。

按照四叔说的,宜春在东北角一个黑漆的棺椁前停下了,呆呆的注视着灵牌上的名讳,李延毅,这便是她那便宜爹爹的名字了。回头看了燕合宜一眼,宜春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燕合宜试着推了推棺盖,果然像他想象的那样,棺盖并没有上钉。他示意宜春站远一点儿,双手发力,将棺盖推到一旁,探身朝里面看了一眼。

让燕合宜非唱讶的是,盖在尸身上的陀罗经被并没有被尸体腐败后的渗出的体液所浸湿,而是干干净净,仿佛是昨天才放进去的一样。他现在心中向亡灵告罪几句,就贴着棺椁的一侧伸手进去,只要娶手臂或者腿上的一块儿骨头出来就够了。

他这一摸摸了个空,燕合宜把手缩回来重新确认一下位置,按照常理,这里应该是尸体手臂所在的地方。他又摸了一遍,这次他真的确定,里面是空空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不然我来吧!”宜春见他脸色微微的变化,不禁也紧张起来。燕合宜索性把陀罗经被整个掀起来,露出下面尸身。

一身黑色的寿衣下,覆盖着一白色的人骨。而就在燕合宜刚才摸的地方,空空如也,他的左臂是缺失的。宜春“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去检查左臂断开的地方。

她说,“这是陈年旧伤,至少二十年以上,这么说,他或是从小落下的残疾,或是一出生就缺了一截手臂。真是太可怜了,若我在跟前,或许还能好好照顾他。”

燕合宜却说,“你看这骨头的前端,断口整齐,应该是被利刃砍下。”他又看了看那百十具棺椁,真不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守着那么多的钱财,落得只剩下一个孤女的地步。

“快些取了骨殖离开这儿吧,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宜春催促道,“快点儿快点儿!”燕合宜却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他立刻转身走向旁边的棺椁,一起合成的开馆,翻找尸骨,果然,这具尸体也一样,缺了左臂!

宜春跟着跑过来,当她看到棺椁里的情形时,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说道,“如果只是一个人缺了左臂,还可能说是巧合,但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在这里的每一个棺椁里的尸体都缺了左臂,那就有问题了!砍掉他们左臂的自然是仇家,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会是个变天吧?”

燕合宜指了指门口,“我想还是问问四叔比较好。”两人双手空空的走了出来,四叔问,“小主子,怎么,没拿到吗?”燕合宜替她开口道,“四叔,我想问你一件事,宜春的父亲缺了一截手臂,不只是她,就连旁边棺椁里的尸身也是一样,这是怎么回事?”四叔朝里头看了一眼说,“燕公子,难道你们没发现,他们都是被人杀死的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证清白

燕合宜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但以李家的家财,外面严密的守卫,怎么会一百多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当他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四叔时,四叔哀叹一声说,“这也是主子们不谨慎才留下的祸害,我本不该议论主子,可那件事……”他刚要说道正题,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李唐和李剑他们也跟来了。

隔着那些浑身冒着寒意的黑甲守卫,李唐和李剑自然不敢过来,但李剑大声嚷嚷着“进去了这么久,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又说“那些滴血验亲的法子都是糊弄鬼的”,引得不少人纷纷聚拢起来,有的问李剑和李唐出了什么事儿,有的则冲着里面指指点点。

一股无名怒火冲上脑门儿,四叔正要出去给他们个教训,燕合宜却说,“众口铄金,堵是堵不住的,如果想要平安的从这里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先人显灵!”

“你疯了吧?”宜春大吃一惊,“鬼神之说你也相信?荒谬,现在就算是太上老君下凡,恐怕也不能把他们请出来!”燕合宜把目光转向四叔,似笑非笑的说,“这件事还要着落在四叔身上,对了,刚才我发现了一面不小的铜镜,我想四叔能用的上!”

“铜镜?铜镜!”四叔眼睛一亮,喜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果然是当局者迷了!燕公子,多谢提醒,只是小主子?”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宜春,燕合宜说,“想要办成这件事,四叔还要花些功夫,那我们就去外面会会他们好了,咱们走!”他温柔的牵起宜春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说,“放心,有我在!”四叔闪身躲在门后,看着他们并肩走出去,立刻动手准备。

见只有他们两个出来,李剑愣了一下,四叔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他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宜春,一刻也不肯放松。但转念一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李家先人,也就是四叔的主子们长眠的地方,一个奴才,再怎么嚣张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去。

想到这里,李剑眼底的阴狠又重了几分,他暗想,“好不容易这个宜春离了四叔,落了单。尽管她旁边的那个公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错过了这个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日后就要追悔莫及了!”

李唐冷眼旁观,他刚刚帮李剑从身体里弄出几根银针,李剑有了力气,立刻就拉着他来找麻烦。李唐不是个糊涂人,冷静下来之后他忍不住暗自冷笑。

刚刚险些中了李剑的计,被他当出头鸟使唤,若真一个冲动和四叔他们动起手来,无论输赢,自己就不能活了。如果赢了,李剑绝不会按照之前说的,让自己做了李家的当家人,这一点李唐非常清楚。若输了,四叔定然会拿自己做筏子,杀鸡儆猴,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和四叔两败俱伤。恐怕李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他好从中渔翁得利。想到这里,李唐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刚才在帮李剑拔除银针时,他并没有使出全力,故意留了几根在他身体里,不用阴雨天也够他受的了。

“总算出来了!”李剑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一些,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用鼻孔对着宜春说,“在里面那么半天,却两手空空的出来,怎么,你的阴谋诡计没施展出来吗?”

到了此刻,宜春的好脾气已经被消磨殆尽了。起初她以为对李剑这种人不理不睬,晾着他就好。没想到对方却像狗皮膏药一样不停的贴上来,不停的找碴寻衅,一忍再忍之下,宜春终于要爆发了!

她稳稳的站在那里,悄悄的把手从燕合宜手中抽回来,眼角眉梢带着寒霜般望着李剑,却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自打见到这个女子,李剑就把她当成了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根本不屑一顾。但此刻在宜春冰冷的目光下,李剑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危机,缩了下脖子之后,语无伦次的说,“男,男女有别,你一姑娘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宜春并不理会他的浑话,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众人说,“想来这几年各位见到我的次数不多,对我更不没有什么了解。今天我就当作正式和大家见面,小女子宜春,自幼流落在外,后被玉老爷子收养,以男儿身苟活多年。三年前,四叔找到我,说我是李家的后人,他的主子。我和大家伙一样,并不相信他的话,可他说,我身上的这枚印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孟姜女露出手臂而不得不嫁范喜良,可见男女大防是多么重要。而宜春所说的那枚印记是也是在手臂上的,如果此时要给大家看,就得挽起袖子露出手臂才可。燕合宜连忙按住她的手说,“不可,在场的男子众多,即便可以证明你的身份,清清白白的名节也要毁了!”

他能想到这一点,李剑难道想不到吗?当下李剑冷笑一声,“大家听听,姑娘说的多轻松?连女儿家的名声都不放在心上了,这样的人怎可当咱们的主子,你们难道不会觉得脸上无光吗?”

宜春不怒不恼,反而上前一步,平静的对他说,“并非我不爱惜闺中的名声,只是你口口声声质疑我的身份,我不得不这么做。”此话一出,许多妇人都暗暗的点了点头。

平日里李剑没少在背后诋毁宜春,她们听了只是撇嘴。现在见宜春坦坦荡荡,李剑却处处为难,自然心里面上都鄙夷起来。李剑冷哼一声说,“难道这不是你早就该做的事吗?三年了,李家的东西不知道被你挥霍搬走了多少,现在才想起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

有眼的人都看的出来,宜春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故意装柔弱装委屈来博取同情。她坦坦荡荡的站在那里,甚至还带着一丝得体的笑,李剑顿时恨的牙根痒痒,转头看向李唐!

第一百二十章 最毒人心

李唐在他转头的瞬间非常配合的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摆。本来李剑想要移祸江东,让李唐帮忙说上几句,没想到李唐这小子也学精了,竟然不理会自己。他正恨的牙根痒痒,就听有女人尖着嗓子说,“哼,还是个爷们儿呢,口口声声污蔑人家姑娘,羞不羞?”

一阵哄笑声如同麦芒刺在李剑的背上,他一时语塞,宜春正好趁这个机会说道,“不过也多谢李剑大哥提醒,男女大防也该好好放在心上。不如这样,就有你选个信得过的姑娘、大嫂过来,亲自验看过了,既能证明我的身份来历,又不伤大雅,如何?”

李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女人各个面露鄙夷,想来没有一个愿意帮自己的。她们若是红口白牙的没有也说有,那自己不是亏大了?正在踌躇间,他忽然一眼看到人群中有道熟悉的身影,立刻跑过去把人拉来。

“爹爹!”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怯怯的叫着,李剑喜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儿子,你怎么来了?”小男孩儿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我跟奶奶一起来的。”李剑脸上一红,自己这幅丑态被家人看到,实在让他难堪。

“跟奶奶来的,这么乖啊?”李剑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善,却没人看到他眼底划过的冷漠和决绝。小男孩儿很乖巧的点点头,李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小男孩儿的口中,“你看到那边的姐姐了,现在你替爹爹去看看她的手臂上有什么花儿啊草儿啊的图样,然后回来告诉爹爹好不好?”

小男孩儿的身子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怕生。李剑却鼓励他说,“放心,那个姐姐很和善的,不用害怕!”小男孩儿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宜春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来,对孩子,她从来都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有了这个笑,小男孩儿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走到宜春的身边。宜春见这里人多,就对小男孩儿说,“小弟弟,咱们到那扇门后面去看好不好?”

一来她并不想在这群人前验看,而来也想去看看四叔准备的怎么样了。难得的是小男孩儿没有拒绝,很听话的跟在她身后。当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铜门之后时,李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宜春进了门,四叔就凑了上来,外面的动静他都听到了,此刻正愤恨不已,“那个李剑也太不是东西了!”宜春连忙“嘘”了一声,当着孩子的面儿,她不想说李剑的不是。小男孩儿低着头说,“我爹爹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奶奶说,他被权财二字蒙了心,才会做糊涂事,姐姐,爷爷,你们别怪他!”

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能明辨是非说出这番话来,不能不让宜春和四叔惊讶。她疼爱的在小男孩儿头上摸了摸说,“有你这样的乖孩子,你爹爹一定会浪子回头的。”四叔心疼的道,“这孩子跟着李剑,真是可惜了!”

小男孩儿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弱小的身躯一震,口中喷出黑色的学沫来,眼球顿时向上一翻,倒在了宜春的怀里。四叔叫道,“这,这是中毒了?”宜春一把抱起小男孩儿,“得让合宜看看,或许还有救!”

当她抱着孩子,一前一后的和四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燕合宜先是一愣,立刻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塞进那孩子的嘴里。可是小男孩儿已经不会吞咽了,燕合宜颤抖着手在他鼻前一探,早就没了呼吸。

“我的儿啊!”李剑突然大哭着冲出来,人群中顿时一阵大乱,李剑的母亲见到孙子这幅样子,当场就昏了过去。李剑指着宜春,眼睛血红的喝问,“你这毒妇,真是好狠的心思!我好心让爽儿和你进去验看,你竟然对他痛下毒手!可怜我只有这一个儿子,生生葬送在你的手里!”

四叔立刻往前一步,护住宜春道,“李剑,你别血口喷人,孩子进去时还好好的,说了两句话就突然吐血身亡,这也是没人能料到的事!”李剑冷笑,“那我就要问问了,我们在外面说了许久的话,你躲在里头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早有准备,就等骗了我的儿子进去,好下毒手!”

他一味的胡搅蛮缠,燕合宜知道,他们中了李剑的圈套了。宜春还没有从孩子突然辞世的哀痛中缓过神来,燕合宜却想起,刚才在爽儿进去之前,李剑好像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于是他走到宜春身边,凑过去轻嗅爽儿满是黑血的嘴唇,果然在血腥气中发现一丝甜甜的奶香味。李剑突然喊道,“你,你想干什么?”他冲上来就要抢孩子,却被四叔一掌推开。李剑胸口吃痛,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泼妇一样拍地大哭,“你,你们先杀了爽儿,现在又要来灭我的口!大家伙睁开眼看看吧,他们,他们都是杀人的魔王!”

爽儿的死已经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他们所看到的,就是宜春将孩子带进去没一会儿,爽儿就口吐黑血死了。加上李剑之前对宜春的态度,他们不能不猜想,是宜春心胸狭隘,心怀怨怼,不便对李剑下手,这才杀了爽儿。

“各位,请听我一言!”燕合宜站出来说,“我闻到爽儿嘴里有一股奶香味,想必是进去之前刚刚吃过奶制的糖果。想来这东西外面没的卖,只能是自己家人做来哄孩子的。劳烦各位帮我看看,爽儿奶奶身上,是否随身带着这种糖果。”

有好事的人见李剑母亲腰上系着一个精致布袋,打开一看,立刻有香甜浓郁的奶味儿扑面而来,正是燕合宜说的东西了。有人将那袋子举起来给大家看,高声说,“没错,的确是有这东西,可那又怎么样?”

燕合宜说,“孩子贪嘴,但这里既有祖母,又有爹爹,自然不会轻易吃旁人的东西,所以这糖必定是家人给的!”李剑心头一沉,立刻反驳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和我的家人在糖里做了手脚,要害爽儿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义灭亲(一)

一番义正辞严、痛心疾首,风向立刻就变了。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李剑再不是东西,也不会亲手毒杀自己的唯一的亲生儿子。当下,众人看向宜春的目光就不那么善意了。宜春紧咬嘴唇,手心儿里都是冷汗。此刻对面虽然只有二三十人,可一旦有人动起手来,自己也好,四叔也好,燕合宜也好,恐怕都保不住性命。

这一点,四叔似乎比她还先一步想到了,指缝中夹着数十根淬了毒银针,若他们有任何不利于小主子的地方,只怕立时就要命丧当场。

“大家先冷静,听我说一句!”李唐忽然站起来,冲在两伙人中间,先冲四叔和宜春施了一礼,然后满脸悲戚的说,“出了这种事,大家都心中难过,可是爽儿中毒之事颇为蹊跷。若说李剑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那我想宜姑娘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燕合宜忍不住在心中冷笑一声,李唐说的巧,既不得罪李剑,更不得罪宜春。李剑拍打着地面大哭,“李唐,你到底是姓什么的,这时候你侄子惨死,怎么还能向着外人说话呢?”

李唐心道,“我就是和你这样的人都姓李,才觉得惭愧!”面上却一脸痛惜的说,“这是什么话!你可是爽儿的亲生父亲,此刻难道不是先查出他的死因,抓出凶手为先吗?你若想和我理论分辨,也等爽儿能闭上眼再说!”

那个可怜的孩子,眼皮还没有完全闭上,宜春心中不忍,正要伸手去抚上他的眼睛,李剑就发了疯似的冲过去,一把推开她,搂住孩子的尸身大喊大叫,“你们都别过来,别过来!谁都别想碰我的爽儿一下,他死的这般可怜,谁能为他做主啊!”

“剑儿!”一声虚弱的呼唤让李剑浑身一哆嗦,他慌里慌张的站起来,放下儿子也不是,不放下就这么抱着过去,母亲看到恐怕又会心疼的昏厥过去。还好李唐过来对他说,“把爽儿暂且交给我吧,你去看看老人家。”李剑小心翼翼的将孩子的尸身交到他手里,并感激的冲他点点头,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去了。

李剑的母亲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却早已斑白。她娘家姓孙,十六岁嫁给李剑的父亲,成了李孙氏。只是好景不长,她才生下李剑,男人就出了事,没了。李孙氏含辛茹苦的把儿子拉扯大,好不容易又有了孙子,可以安享晚年了。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不让她伤心?

“娘,娘,您别太伤心了,都是我不好,在外面得罪了人,这才害了爽儿啊!”他虽然是在安慰自己的亲娘,却不忘提醒众人,自己的儿子是被宜春害死的。

四叔听不下去,问道,“李剑他娘,你眼明心亮,这些日子李剑上窜下跳,求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你这个做娘的比谁都清楚。小主子心善宽厚,可有和他计较过?”

“哼!”李剑头也不回的说,“她心思毒如蛇蝎,自然不会因为那些小事次次和我发作。诛人诛心,爽儿是我的心头肉,要了他的命,我母亲自不必说,伤心不已,老人家身子本就不好,恐怕一时三刻也要跟着去了。我失了幼子老母,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哼,你一条计策,倒要了我家三条性命,真是好算计!”

他句句挑拨在点子上,刚才还觉得宜春委屈的人,此时已经低低的议论上了,“我说呢,李剑这个人虽然嘴坏,但也不至于啥自己的儿子啊!我倒是隐隐的听说,这位宜姑娘倒是个能干的!”

宜春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燕合宜却用眼神制止了。此刻她多说多错,还是不开口的好。李剑面露凶相,却只有李孙氏能看到。

她年少守寡,虽然见识浅薄,还是教导儿子要为人正直,可不知什么之后,李剑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她缓缓开口,说的却是,“剑儿,带着孩子回去吧!”

“什么?”李剑吃惊的望着李孙氏,“娘,您在说什么呀?爽儿是被那个贱人活活毒死的,难道您就不想为自己的孙儿报仇吗?”李孙氏一双眼睛盯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一样。李剑被她盯的心里发毛,结结巴巴的说,“娘,您,您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不,我给你找郎中看看吧?”

“不用,我说了,带着爽儿回去!”李孙氏的口气越发坚定,自己也撑着站了起来,背对着李剑,不肯再看他一眼。李剑还在分辨,“娘啊,您老糊涂了!您看看,那毒妇到了此刻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谁看!”

他急急的在大家面前转了一圈儿,“诸位族人,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断不能饶了这心思狠毒的女人,让她逍遥法外啊!”有人忍不住问,“那依你,想要怎么办?”李剑见终于有人出声附和,越发来了精神,一边哭一边喊道,“我要这个毒妇为我的爽儿偿命,我定要她血溅当场!”

“住口!”李孙氏猛的转身,用手点指着李剑说,“你爹早死,我无才无德,果然教养不好儿子!劝你回家不听,那我就来问问,你的衣袋里也有爽儿常吃的那种糖果,是吗?”李剑仿佛被劈了一样,后退一步,想说什么,却不敢说,只好看着母亲。

燕合宜何等聪明,他想,看来李剑的母亲和自己一样,早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所以才会全李剑回去。可他偏偏不听,自以为终于抓住了宜春的把柄,要把她置之死地,李孙氏知道劝他不住,更不愿看他执迷不悟,才选择把真相说出来。

“爽儿和你亲近,被你叫过去后,你就在他嘴里放了一模一样的糖!”李孙氏从随身系着的布袋里取出一颗,高举起来给众人看清楚,心已经痛的麻木了,“然后,你就喂给了爽儿,不是吗?”

“娘,不是的,我没有!”李剑极力辩白,李孙氏却对他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你可敢把那糖拿出来,自己吃上一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义灭亲(二)

“不,不,我,我没有!”李剑的脸色由白转黄,宜春看的蹊跷,燕合宜却在她耳边哈着热气说,“等着看好戏吧,这可是外面怎么也看不到的!”末了,还不忘说一句,“慈母多败儿,只是可怜了李孙氏,失了孙儿,又要失去儿子了。”

“敢,还是不敢?”李孙氏步步紧逼,李剑则节节败退,母子之间倒成了仇人般。李剑忽然挺起胸膛,对母亲说,“娘,你非要逼儿子去死吗?”李孙氏看了他一眼,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我要逼你去死,可你下手时那么决绝,不也是让我的孙子去死吗?可怜那孩子,竟然不知道要害自己的,是自己的亲爹啊!”

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若是这番话出自他人口中,自然没人相信,可偏是李剑的娘说出来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或面露鄙夷,或一脸震惊,或鼓舞振奋,大半都等着看笑话呢!

“好啊,好!”四叔击掌而笑,“李剑,你平日里以大丈夫自居,此刻却不如一个妇人!既然你身上带着糖,就拿出来吃一颗,自证清白也是好的!”

李剑的手不自觉的捂住袋子,一脸的惊慌失措。他回头看向李唐,忽然来了主意,对他道,“李唐,你平日里和我最好,你说句公正话,我可是那种小肚鸡肠,连自己亲儿子都容不下的人?”

到了此时,李唐已经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素日和李剑交情颇深,两人也是儿时玩伴,常常形影不离。李唐信他,对他唯命是从,如果不是宜春的出现,他根本没有怀疑过李剑的用心。

李家的水很深,加上那些知道内情的老人去了八九成,剩下的也已经老糊涂了,能说清楚的不多。李剑本就不满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几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手握富可敌国的宝藏,他就挖空心思的

“不,不,我,我没有!”李剑的脸色由白转黄,宜春看的蹊跷,燕合宜却在她耳边哈着热气说,“等着看好戏吧,这可是外面怎么也看不到的!”末了,还不忘说一句,“慈母多败儿,只是可怜了李孙氏,失了孙儿,又要失去儿子了。”

“敢,还是不敢?”李孙氏步步紧逼,李剑则节节败退,母子之间倒成了仇人般。李剑忽然挺起胸膛,对母亲说,“娘,你非要逼儿子去死吗?”李孙氏看了他一眼,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我要逼你去死,可你下手时那么决绝,不也是让我的孙子去死吗?可怜那孩子,竟然不知道要害自己的,是自己的亲爹啊!”

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若是这番话出自他人口中,自然没人相信,可偏是李剑的娘说出来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或面露鄙夷,或一脸震惊,或鼓舞振奋,大半都等着看笑话呢!

“好啊,好!”四叔击掌而笑,“李剑,你平日里以大丈夫自居,此刻却不如一个妇人!既然你身上带着糖,就拿出来吃一颗,自证清白也是好的!”

李剑的手不自觉的捂住袋子,一脸的惊慌失措。他回头看向李唐,忽然来了主意,对他道,“李唐,你平日里和我最好,你说句公正话,我可是那种小肚鸡肠,连自己亲儿子都容不下的人?”

到了此时,李唐已经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素日和李剑交情颇深,两人也是儿时玩伴,常常形影不离。李唐信他,对他唯命是从,如果不是宜春的出现,他根本没有怀疑过李剑的用心。

李家的水很深,加上那些知道内情的老人去了八九成,剩下的也已经老糊涂了,能说清楚的不多。李剑本就不满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几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手握富可敌国的宝藏,他就挖空心思的

“不,不,我,我没有!”李剑的脸色由白转黄,宜春看的蹊跷,燕合宜却在她耳边哈着热气说,“等着看好戏吧,这可是外面怎么也看不到的!”末了,还不忘说一句,“慈母多败儿,只是可怜了李孙氏,失了孙儿,又要失去儿子了。”

“敢,还是不敢?”李孙氏步步紧逼,李剑则节节败退,母子之间倒成了仇人般。李剑忽然挺起胸膛,对母亲说,“娘,你非要逼儿子去死吗?”李孙氏看了他一眼,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我要逼你去死,可你下手时那么决绝,不也是让我的孙子去死吗?可怜那孩子,竟然不知道要害自己的,是自己的亲爹啊!”

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若是这番话出自他人口中,自然没人相信,可偏是李剑的娘说出来的,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往后退了几步,或面露鄙夷,或一脸震惊,或鼓舞振奋,大半都等着看笑话呢!

“好啊,好!”四叔击掌而笑,“李剑,你平日里以大丈夫自居,此刻却不如一个妇人!既然你身上带着糖,就拿出来吃一颗,自证清白也是好的!”

李剑的手不自觉的捂住袋子,一脸的惊慌失措。他回头看向李唐,忽然来了主意,对他道,“李唐,你平日里和我最好,你说句公正话,我可是那种小肚鸡肠,连自己亲儿子都容不下的人?”

到了此时,李唐已经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他素日和李剑交情颇深,两人也是儿时玩伴,常常形影不离。李唐信他,对他唯命是从,如果不是宜春的出现,他根本没有怀疑过李剑的用心。

李家的水很深,加上那些知道内情的老人去了八九成,剩下的也已经老糊涂了,能说清楚的不多。李剑本就不满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几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手握富可敌国的宝藏,他就挖空心思的

李家的水很深,加上那些知道内情的老人去了八九成,剩下的也已经老糊涂了,能说清楚的不多。李剑本就不满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几年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李家手握富可敌国的宝藏,他就挖空心思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远走高飞

“小主子!”四叔追了两步,宜春回身,眼神灼灼的望着他说,“四叔,不必说了,如果有一天李家或是你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必然义不容辞,但此刻,我只想和合宜去一个没人认识,也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安稳度日。如果你硬要把我留下来,只会害了我!”

四叔了解这个外表坚毅内心善良的小主子,她一旦拿定了主意,谁也不能轻易改变。他只好守住脚步,跪在地上冲宜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小主子,您在外头多多保重!”然后他又站起来冲燕合宜抱拳道,“燕公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小主子了,我在这儿,先谢过了!”

“四叔,您放心,我会好好护住她的!”燕合宜没有过多得的言语,更不会花言巧语的承诺什么,但一句“我会好好护住她”足以让四叔放心。两人顺着一道密道离开了这里。

一轮血色的夕阳挂在山边,已经沉下去了一半。宜春望着远方,久久没有说话。燕合宜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宜春不满的回头质问他,“出了那么多事,难为你还笑的出来!”

燕合宜收起笑容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样子,假装老成持重的感觉怎么样?”宜春无奈的说,“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凭我的能力,想要压制住他们,是在是太难了。所以我不得不听四叔的,故意装出一幅老成持重的样子来,可并没有什么用,还白白的打上了一条人命!”

想到爽儿的惨死,燕合宜也是一阵黯然,他打起精神来说,“这件事自有四叔处置,咱们出来了许久,恐怕玉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宜春鄙夷的哼了一声说,“我们大家处处为你,你却一心想跑!”

燕合宜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说,“可是硬拉着我出来的,他们要算账,找你好了!”宜春说,“本来我想把你留在里面,先躲一阵子也是好的。没想到闹成这样,也只能另做打算了。不过,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你还记得玉老爷子留给我的那封信吗?”燕合宜说,“我想,既然不知道去哪儿,还不如去找找这个叫昌运升的人。”宜春说,“永山镇我倒是听说过,只是这里到永山镇有三四百里路,一路上风餐露宿,恐怕还要好好打算一番!”

燕合宜朗声大笑,“怎么,你怕了?”宜春把眉毛一挑说,“你可别小看了我去,别说三四百里,我幼年时饿着肚子光着脚也能一气走一二百里呢。不如咱们来打个赌,若是你先撑不住了,喊了苦,叫了累,就替我揉肩捶背,再打上一盆洗脚水,怎么样?”燕合宜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趣我!”两人大笑着一跑一追,朝着夕阳的方向远去了。

而整个玉府此刻正如临大敌,自从知道那些人又追了来,仲华池就像上了弦的发条一样,一刻也没有安生。满玉的人在外面抓了几个鬼头鬼脑,跟踪燕合宜的人回来,和碧毛遂自荐,把审问他们的事儿揽了过来。

“告诉你们,别想着能一死了之,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算是追到阎罗殿,也得从你们嘴里问出东西里不可!”和碧手里拿这一根小皮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心儿。

在她对面,四个大汉被绑在十字形的架子上,手脚自不必说,动都不能动,就连他们的嘴里也放了一个煮的黏黏糯糯的大汤圆儿。他们只能大声的哼哼,一句完整的话的都不出来。

“我说,你这样怎么让他们说啊?”桑蕴秋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和碧一拍脑门儿说,“看我,为了放着他们咬舌自尽或是嘴里藏毒,竟然忘了这一层。”她咳嗽一声,对那四个人说,“你们要是想好了,想说了,就冲我眨眨眼!”

嘴里的汤圆又黏又甜,味道是极好的,可那些汤圆儿都是刚出锅的,舌头上已经起了几个大水泡,和碧还不停的让人往他们嘴里放新鲜热乎的汤圆儿,四个人中有两三个已经受不了了,不停的冲和碧眨巴眼睛,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桑蕴秋帮着和碧选了一个面善的,让人把他嘴里的汤圆儿弄出来之后说,“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有半句虚假,那下次塞进去的就不是汤圆儿,而是热炭了!”

那人嘴里疼的难受,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了,“你,你问吧,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碧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人答道,“我,我就是大把式卖艺的。”和碧气的一脚踹过去,“我让你说实话,你竟然敢骗我!”

“哎呦,姑奶奶,我可不敢骗您啊!”那人吃痛,真怕她会把热炭塞进自己嘴里,连忙说,“我真是大把式卖艺的,有人花钱雇我来,让我跟着那位公子,可我们还没跟上去,就被你们抓来了!”

“谁雇你的?”和碧问,那人说,“是个蒙着脸的男人,给了我十两银子和一张画像,我就来了。”一口气憋胸口,出不来也咽不下去,和碧知道,这种无头的公案多了,自己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看到另一个白脸的书生模样的拼命冲自己挤眼,她心中一动,“把那个嘴里的汤圆儿也弄出来,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吧!”

白脸书生也不废话,“姑娘,我见过那个人的模样,给我纸笔,我能把他的样子画下来!”和碧又惊又喜,“真的?来人,给他松绑,再拿纸笔来!”

也不知那书生是否精通画作,他坐在桌边握着笔愣了许久,愣是一笔也没画下去。和碧那个暴脾气,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本来想一脚踹上去,又觉得他看起来身子太弱,只怕受不住这一脚,所以把怒气发作了他屁股下的凳子上。

“咣当!”一声,连人带凳子一起倒了下去,没想到那白莲书生反应倒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客栈轶闻

“你,你干什么!”饶是和碧性子泼辣,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当下她连蹬带踹的,没想到那白面书生却把她抱的更紧了,“姑娘,我实在是被人蒙骗,才会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事儿来。您是天女下凡菩萨心肠,就饶过我吧!我发誓,一定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待来日榜上有名,一定三媒六聘,让姑娘做个状元夫人,也好报答你!”

他越说越离谱,竟然连三媒六聘这种话也说出来了。和碧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白面书生惨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桑蕴秋拍手叫好,“好好好,果然合我的脾气,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嫡亲的闺女,和我一个性子呢!”和碧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用手指着那白面书生说,“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狠狠的打一段,关在柴房里,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出来!”

一番折腾,和碧灰了心,走到院子里跺着脚说,“看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合宜不见了,连宜春也没了踪影,这两个人,不是私奔去了吧?”

“你可别胡说,”仲华池一脸焦急的走了来,“他俩的事儿早就是挑明了的,一个想娶,一个想嫁,用不着私奔。我担心的是,合宜已经着了对方的道儿,出事儿了!”

“呸呸呸!”和碧连忙啐了几口,“你这乌鸦嘴,合宜是什么样的人,就是那孙猴子来了,也不一定谁算计了谁去。我看,说不定是两人偷偷溜了,先躲一躲也是好的。”

“表妹说的是,”进福推着满玉走了过来,“只是他这一走,你们就难了。”满玉担心的是,那些人找不到燕合宜,会对仲华池下手。对这个未来的妹夫,他是默认了的。

和碧说,“表哥别担心,那几个贼人虽然问不出身来,但也被我处置的妥妥当当,不会再惹出什么麻烦来。”满玉皱眉,“你呀,别人是七巧玲珑心,你呢,是七窍通了六窍,整个一个实心眼儿。”和碧不满的哼了一声,仲华池却心中感激,“我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再找不到合宜他们,我准备紧闭府门,小心度日,等合宜回来!”

从最初的焦急,担心,恐惧,到如今的镇定自若,下定决心,仲华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紧闭府门,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决定了。

“不行!”满玉却说,“你想过没有,紧闭门户是否能让那些人知难而退?只怕他们会觉得,你是怕了,所以才会如此。他们不但不会退缩不前,反而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不只是你,就连我这表妹也性命不保!”

和那些人几次交锋,仲华池虽然也吃过些亏,但还能自保。满玉忽然提起和碧,他心头一动,转头看向和碧,一股爱怜护持之意油然而生,他虚心的问,“那依表哥的意思,我该怎么做?”满玉朝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说,“那就听我的,大门敞开,日夜不闭!”

从这天开始,一连三日,玉府的前后偏门都大敞四开,下人们进进出出,比平日还要热闹。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有喜事要办。那些在玉府附近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人心中不由犯了嘀咕,这到底是空城计,还是引君入瓮?心中有了顾忌,自然也再不敢轻举妄动,玉府的日子也安稳了起来。

想起满玉之前的话,仲华池是满心敬佩,他拉着和碧的手说,“你这位表哥可真是诸葛在世,周瑜重生,一句话醍醐灌顶,让我彻底明白了过来。以后要想过安稳日子,还要靠着表哥的提点才行!”

“那是!”和碧得意的笑了起来,“别人都说我这位表哥是山贼出身,一身粗鲁做派,丝毫没有智谋。我看他们都是榆木疙瘩的脑袋,表哥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他的鬼主意啊,多着呢!”

仲华池红着脸靠上去,拦住和碧柔软的腰肢,和碧也只是挣扎几下,没有真的把他推开。仲华池心满意足的想,“燕合宜啊燕合宜,你在外面好好的,我会守住玉府,等你们回来!”

此时,燕合宜和宜春已经在百里之外了。他们风餐露宿,饿了就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口,困了就靠在树上睡一觉,日夜兼程,想要早点儿到赶到永山镇。

只是宜春虽然嘴上不说,但三天下来面色憔悴,人都瘦了一圈儿,燕合宜看在眼里,不是不心疼的。于是在到了一个村镇后,他故意说头疼胸闷,得找个郎中好好看看。于是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宜春总算松了口气,再和他这么走下去,自己的半条小命恐怕都要不保了。店小二热情招呼道,“客官,娘子,你们要住店吗?小店虽然偏僻,但也有两间上好的客房,只是不巧,一间住了人,您看,要定下另外一间吗?”

燕合宜知道,像这样的小店,能有两间干净的客房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这店小二嘴里抹了蜜似的,把他也说笑了,“那就定了吧,再多多的送些热水上来。”店小二看了宜春一眼,奉承道,“客官看真疼娘子啊,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水!”

“你看,都让人误会了!”宜春的脸红的像苹果一样,燕合宜在她耳边悄声说,“委屈你和我假装扶夫妻,这样也好,也方便一些!”宜春跺跺脚,随着他上楼去了。

客栈里住的人不多,进进出出的也就那么七八个。宜春关上房门沐浴更衣,燕合宜就站在门外替她守着。这时候,对面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低低的哭声,他本不想偷听别人的事,可奈何里面的声音太大,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哭,哭什么哭!”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吼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一个丫头片子罢了,那些家里过不下去的,还不是要拿去卖了换钱,我又有什么错?”

“夫君,我只有小环这一个女儿,她才两岁,你就是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她吧!把她送去祭山神,那只有死路一条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教训泼皮

女人的哭声越发低了下去,男人却怒不可遏的说,“你在娘家时就是个丧门星,你爹你哥哥全都被你克死了!嫁进门儿来五六年,统共就生了个丫头片子。现在是罗锅上山,钱短,把那丫头送去,就有白花花十两银子可拿。哼,你别不知道好歹!”

“夫君,小环她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女人哭的几乎背过气去,“若是山神爷要供奉,把我送去也就是了,求你把小环留下吧!”男人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就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一个破了身子的女人,还敢送去给山神爷?若他老人家发了脾气,是你担待的起,还是我担待的起?”

说着,隔壁房间的门一开,一个红鼻头斗鸡眼儿的男人走了出来。燕合宜没地方,正好和他站了个对脸,不由得一愣,脸颊顿时觉得烧的慌。偷听墙根这种事,他可是平生第一次做,没想到就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那男人的斗鸡眼儿朝他瞄了瞄,也不知道看清楚没有,就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这时候宜春已经梳洗完毕,听到吵闹声,也走了出来。她一眼看到燕合宜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隔壁房间的门开着,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敲了敲门走进去,柔声说,“这位夫人,地上湿凉,若有什么委屈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小媳妇儿脸上未施脂粉,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只是她面容憔悴,身体弱不禁风,和刚刚出去的那个男人倒不像一家出来的。燕合宜识趣的站在门外,继续做他的“门神”。就听宜春问道,“我们就住在隔壁,刚才听到有争吵声,这才冒昧过来。你若有什么委屈,可以和我说说。”

小媳妇儿见宜春和燕合宜穿戴整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忽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说,“二位贵人,小妇人柳娘,只因我的女儿小环被夫君卖了去祭山神,我一介妇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二位贵人能把小环救下,柳娘愿做牛做马,报答贵人!”

“柳娘,你快起来,”宜春眉头一皱,用目光询问门外的燕合宜。只见燕合宜微微冲自己点头,看来自己没听全的那部分,的确如柳娘所说。宜春故意说,“夫为妻纲,既然是你丈夫做的的决定,那你听从就是了。”

“不!”柳娘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就厌恶,有不屑,还有一丝坚定,“从他要害我的小环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把他当丈夫了。姑娘,若是他不肯把小环带回来还我,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与他合离!”

宜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既然柳娘拿定了主意,就能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柳娘告诉他们,自己的丈夫叫刘全有,是个好喝酒的烂赌鬼。自己本来是殷食人家的女儿,嫁过来时也带了不少嫁妆。可不出一年,就被刘全有骗走了大半,拿出吃酒赌钱。最近这半年,家中更是米面缸见了底,连饭也是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刘全有骗她说,要带他们娘儿俩出来投奔一个有钱的亲戚,找份踏踏实实的活计,好养家糊口,照顾她们娘儿俩。柳娘心中欢喜,自然无所不从。可到了这里,一转眼女儿小环就被刘全有带走了,她这才知道,刘全有是听说这里的山神发怒,已经死了不少人,镇上的人商议着买几个女童送给山神献祭。刘全有为了那十两银子,就狠心把自己的女儿卖了!

“姑娘,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好心的,求求你们,把我买下来吧。我能洗衣做饭,打扫侍奉,求你们把买我的银子给刘全有,换回小环。”柳娘忍不住泪如雨下,连连苦求。正在这时,刘全有一脸欢喜,提着一个酒葫芦回来了。

他一看柳娘正在和两个陌生人说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冲上来照着柳娘的脸就是一巴掌,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荡妇,我才离开多一会儿,你就急着勾引汉子了,看我不打死你!”

刘全有的手高高抬起,却被宜春钳住了手腕。他这才发现,柳娘旁边坐这的这个姑娘颇有几分姿色。不由得露出色眯眯的表情,伸出另一只手,朝她脸上摸了过去。

这下燕合宜不能坐视不理了,可他才往前一步,宜春就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后稍稍用力,刘全有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他的手腕已经脱臼了。

“哎呦我的吗呀,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刘全有不停的在地上打着滚儿,柳娘恨不得那位姑娘再用些力气,当下要了他的小命才好!宜春冷眼瞧着刘全有,“你就是柳娘的丈夫?”刘全有手腕吃痛,也知道眼前这位美人儿姑娘不是好惹的,嘴上还不肯吃亏,“没错,我就是那个贱妇的男人,你又是什么人,到我房里做什么?”

宜春冲外面扬了扬下巴,“黑白无常你听说过吗?”刘全有嗷嗷叫着,“什么黑白无常,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死了才能见到的东西,别拿出来吓唬我!”

“那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临行前宜春身上带了些从仲华池那里弄来的“好东西”,就朝刘全有身上撒了那么一点点,他就双手乱挠,把脸上挠出了几道血口子!

“我,我,我知道错了!”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引的不少人朝这边张望,燕合宜并不想引起骚乱,就对柳娘说,“去弄些干净的水来,帮他擦擦就好了。”柳娘根本不想管刘全有,恨不得他多吃些苦头,可想到小环的下落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只好先忍下怒火,帮刘全有弄了水,擦了脸。

刘全有知道对方的厉害,吃了点儿苦头,也学了乖。他冷着脸坐的远远的不说话,宜春却不想就此放过他,逼问道,“小环现在在哪儿?”刘全有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惹了祸,他狠狠的剜了柳娘一眼,没好气儿的说,“我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惩治恶奴

宜春也不恼,倒歪着头看着他,笑眯眯的问,“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刘全有被这个仙似的姑娘看着,没来由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扭过头去不敢看她。

平日里柳娘在刘全有面前,心谨慎,连大声话也不敢,可此刻她猛的来了一股勇气,走到刘全有面前,颤声,“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自从到了这里,你就把环带走了,刘全有,你摸着良心,那是不是你的亲生女人,她又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让你这么害她?”

“你,你胡沁什么?”刘全有脸色发黑,心虚的低下头,“我,我是给环找了个好去处,你别忘了,我是她爹,哪有当爹的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刘全有巧言令色,极力为自己分辨,一直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燕合宜忽然,“刘全有,你知道祭山神是什么意思吗?”

刘全有浑身一颤,“不,不就是送去走个形式,等完事儿了,还会把环给我送回来的。”他撇了柳娘一眼,“妇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她的话,不可信的!”

面对一个装睡的人,燕合宜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叫醒,“你既然不明白,那我就来和你。山神也好,河神也罢,虽然顶了个神仙的名头,却只是一路兴风作浪的妖怪而已。给它们献祭的牛羊,多半都只剩下一堆白骨。而你的女儿环,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哼,你别用这些妖魔鬼怪来唬我,你们刚才不是还自称黑白无常吗?这妖魔和鬼怪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路货色!”刘全有捂着手腕,疼的龇牙咧嘴,却不肯相信燕合宜的话,“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白白得了那十两银子,钱是好的,可跟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宜春正要分辩两句,燕合宜已经随手从袋子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金子,在手里把玩儿着。刘全有的眼睛一下就直了,老爷,他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大一个金锭子,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燕合宜却把那金子收了起来,又换了一颗龙眼大的珠子来。这下刘全有知道,自己得罪的这个黑白无常还是个大财主!

当下他就换了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来,讨好的道,“公子,您见多识广,的自然是对的。”宜春原本以为他“迷途知返”,没想到刘全有话锋一转,又哭起穷来,“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环跟着我们也是受罪,还不如……”

“屁话!”宜春猛的一拍桌子,燕合宜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也有爆粗口的时候。刘全有,“我的好姑娘,你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享的是神仙似的福气。十两银子对我们这种穷苦人家来,那就是一大笔钱啊。不过,如果你们把那锭金子给我,我也可以把环卖给你们!”

宜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刘全有无耻,燕合宜,“那你先告诉我,环在哪儿?”刘全有眼睛一亮,巴狗儿似的到燕合宜面前,“这个我知道是知道,可是人已经送过去了,而且祭祀山神就在今晚上,想要回来,恐怕难了!”

“你就,孩子在哪儿!”宜春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打醒这个混蛋。刘全有却不肯话,只盯着燕合宜手里的珠子。燕合宜冷冷一笑,却把珠子收起来,换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丢在了地上。

刘全有满脸欣喜,抢过去把银子牢牢的抓在手里,“我,我,这镇上是汪老爷当家,祭山神的事儿也是他张罗的。我把环送到他府上,门儿也没进去,拿了银子就回来了。”

“我们走!”燕合宜再不想和这个刘全有多废话,叫上宜春出了客栈。

这个汪老爷的名头极大,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府邸在哪儿了。顺道他们还知道了一件事儿,出了刘全有的女儿环之外,还有两个女孩儿被送了去,准备一起祭山神。这两个女孩儿的家人期初也是听女儿会送回来,但其中一家却越想越不对劲儿,已经在汪府外面闹起来了。

“汪大老爷,您就给我们一句实话,我的孩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五六名男女跪在地上,不住的哭求。汪家的大管家拿着一纸按了手印儿的文书,趾高气扬的,“你们可看好了,这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十两银子买的是你家闺女,你们也按过手印儿,从此以后,她就和你们再没有半点儿关系了。无论死活,都有汪老爷处置。你们识相点儿,早些回去,不要让我多费手脚!”

大管家咳嗽一声,立刻有十来个打手模样的人将那几个人团团围住,恐怕下一秒就要动手了。宜春险些咬碎了牙,燕合宜,“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作恶的。几个狗腿子而已,打发了就是了!”

那几个人依旧苦求着想要要回孩子,大管家一挥手,打手们立刻拳打脚踢,招呼在那几个人身上。燕合宜悄无声息的掏出一块儿黑布蒙在脸上,飞身冲了出去。

“拿了钱还不肯走!”

“想要讹钱,没门儿!”

“下贱坯子,找死!”

那些打手就如恶狗一样,口出狂言。不料燕合宜半路杀出来,先一脚踹飞一个,又一手拎起一个,重重的摔了出去。他三下五除二把那些狗腿子解决掉,大管家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你是什么人,大,大胆!”

燕合宜冷笑一声,“你们骗人闺女,什么祭山神后送回来,都是唬人的鬼话!还不是用她们的命求山神保佑,也不想想,那种吃人的东西,怎么能保佑你们?”

“你,你大胆!”大管家脸上变了颜色,“竟然污蔑山神,真是罪该万死,来,来人!”他一声令下,身后的门里就冲出更多的打手来,将燕合宜团团围住。大管家似乎觉得安心了许多,冷笑着,“赶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让你知道知道汪家的厉害!”

第一百二十八章 颠倒黑白

被打倒在地的恶奴吃了亏,心知不是燕合宜的对手,相互搀扶着缩回府里。大管家扯着其中一个,在他耳边声嘀咕了几句,那恶奴连连点头,转身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请出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燕合宜打眼一看,就知道对方是内门高手。他最后一步是落在大管家身边的,只听“咔嚓”一声,他脚下的青砖碎成了几块儿,其中还不乏一些粉末。大管家被吓了一跳,当即拍掌叫好。宜春拉了拉燕合宜,“恐怕咱们遇到高手了,要不要先忍一时……”

“你太瞧我了,”燕合宜低笑一声,“他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你就瞧好吧!”

那老者盯着燕合宜看了两眼,丝毫没有轻视他的意思。他先冲大管家抱了抱拳,然后问,“不知那位年轻人怎么得罪了大管家,即便要动手,也要师出有名!”

大管家用手点指着燕合宜,“他自大狂妄,还敢污蔑山神,祁老,你是不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那个被尊称为祁老的老者点点头,转向燕合宜,“年轻人,大管家的可对?”

燕合宜指着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一家人,“祁老,不知您可否知道祭拜山神之事,三个女孩子被当做祭品,送给山神。当时汪家的,祭拜之后会把孩子还给他们。但汪家却从中做了手脚,欺他们不识字,签下了一份卖身契。晚辈虽然愚昧,也知道这三个孩子一去就回不来了。”

他的话点到为止,聪明人自然明白。祁老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嘴角抿着一抹嫌恶。大管家深知,这位祁老是自家老爷花重金请来的,和那些自己找上门儿来巴结的武师打手不一样,如果今不是遇到了对手,怕丢了汪家的脸面,他是不会轻易把祁老请出来的。

要功夫身手,这位祁老没话,让大管家头疼的是,祁老有一种怪脾气,他看不过眼的事情,是怎么也不会出手相帮的,就连自家老爷话也不管用。大管家知道,今这事儿若较起真儿来,的确是不占理。

“大管家,他的可是真的?”祁老似笑非笑的问起大管家来,大管家“嘶”了一声,正琢磨着要编个什么理由才好,祁老已经走到那家人面前,蹲下身去检查他们身上的伤。

“他们为什么大人?”祁老长相和善,语气平缓,那家人依旧吓得瑟瑟发抖。本想着把银子还给汪家,就能把孩子带走,没想到却被恶奴痛打一顿,若不是燕合宜拦着,恐怕伤的更重。

“大老爷,我,我们错了!”领头的男子忽然爬在地上,“咣咣”的给祁老磕头,他痛哭失声道,“孩子我们不要了,就当白养了一场,因为她,配上一家人的性命,我还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别怕,别怕!”祁老安慰他们道,“我在这里,他们不敢再对你们无理。只是把孩子送来时,你们可知道签的那个卖身契?”

都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男人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他,“我家里穷,没念过书,能认识的字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个,那卖身契上写的密密麻麻,我怎么能看的懂。我想着,王老二也德高望重,自然什么就是什么,绝不会骗我们的,所以按了手印儿拿了银子就回去了。只是,只是我听人,那三个女孩子送去祭拜山神是要没命的。我这才急了,带着家里人来求汪大老爷,可怜可怜我们!”

他哆哆嗦嗦的把那十两银子掏出来放在地上,又另外拿出一个包打开,里面是零零散散的二两多碎银子。男人跪在地上冲祁老磕个头,“这是我们全家能拿的出的所有银子了,既然答应了汪大老爷,我们的确不该再来要孩子。可,可那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实在不忍心。所以,所以这些银子是向汪大老爷赔罪的!”

大管家站在台阶搡,瞟了那些银子一眼,鄙夷的哼了一声,“就你那点儿银子,够干什么的?祭拜山神是多大的事,区区二两碎银子,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大管家,”祁老忽然转身,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你可知道,在寻常百姓家,这二两银子可做的了多少事?”大管家立刻闭了嘴,祁老接着,“那我细细告诉你,街上叫卖的烧饼一文钱就能买一个,猪肉也不过十六文一斤。他们一家人过个肥年都用不了一两银子,你看不上眼儿的二两碎银子,都是从他们嘴里一点一点儿省下来的!”

祁老显然已经带了怒气,大管家心知不好,连忙,“祁老,不是我瞧不起他们,瞧不起这二两银子。只是为了祭拜山神的事儿,我们老爷那是花了大把银子和心力的,为的也是镇上的百姓啊!”

这件事祁老是听过的,自从去年入冬以来,各处都降下大雪。都瑞雪兆丰年,为了来年的好收成,这雪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就是此地,却一片雪花也没有。人们不禁慌乱,都来年会大旱,没了庄稼,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于是有人请了高明的道士来看,道士,是有人得罪了山神,山神才一怒之下降下灾祸。道士完这话不久,镇上就接连有人离奇死去,于是汪大老爷受众人所托,这才出来张罗着祭拜山神的事儿。

大管家一脸为难的,“那道长老神仙了,一定要找三个童女送给山神,才能平息他老人家的怒火。我们老爷这才花了银子,买了三个童女来。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却起了贪心,定是嫌十两银子太少,还要再讹诈一些!”

祁老皱眉道,“你们要找童女,可和她们的家人清楚了吗?”大管家一时无语,这事儿自然是不能明的,不然谁会十两银子就卖了自家闺女的一条命呢?

“看样子,你们是没清楚了?”祁老弄明白了来龙去脉,拿了地上的十两银子,交给大管家,“把孩子还给人家!”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为财卖女

祁老,且慢!”随着话音响起,一个身穿花青色员外袍的中年男子在仆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大管家立刻收敛神色,低头侍立一旁。燕合宜打量此人,他头上戴着的是碧玉麒麟簪,腰带正中镶着的是云纹羊脂美玉,手里拿着的扇子是象牙骨,大拇指上带着的扳指用的是上好的碧玺。

仅是这几样东西就价值连城,再看他身上那件缂丝长袍,只怕也价值不菲。燕合宜想,有财而不外露,这个汪大老爷恐怕不是好对付的。

“祁老,这件事,请听我一言!”汪大老爷一脸恳切,祁老也只好抱拳道,“您请说!”汪大老爷面相众人,先深深的鞠了一躬,“我先向各位道个歉,当初我的确骗了他们,只用了十两银子就让他们签下了三个孩子的卖身契。”

“汪大老爷敢做敢认,是条汉子!”

“谁说不是呢,像这么有承担的男人,现在可不多见了!”

“就是,就是!”

这一张嘴就赢得了满堂彩,看似他丢了脸,实则却是平白的赚了个好名声。燕合宜在心中冷笑一声,就听汪大老爷继续说,“只是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我据实相告,那三个女孩子是去送死的,那谁会将自己的女儿送来呢?我承认,十两银子一条人命,的确是少了些,所以我预备了这个!”

汪大老爷挥挥手,立刻有人端过来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燕合宜本以为下面放着的不过是几十或者上百两的银子罢了,但等汪大老爷将红布揭开之后,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就连宜春也捂着张大的嘴说,“我的天呐,是金子!”

“这里是三百两黄金,如果三家人愿意将孩子留下,每家一百两。如果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把孩子领回去!”话音未落,两个婆子或领或抱的带了三个女孩儿出来。其中一个约莫有四五岁的女孩子,一见到跪着的家人,立刻大哭起来。

都说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即便是白花花一百两银子,也足以让人心动了,何况那可是黄澄澄的金子呀!那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已经动摇了。

汪大老爷趁机说道,“即便把孩子留下,我也会派人保护她们的安全,尽量把她们平平安安的带回来。若这件事成了,那十两银子自然还是你们的,卖身契我也照样奉还,一百两黄金还是你们的。如果不幸,孩子没能回来,我再加一百两黄金,算是抚恤!”

人们被这一百两、二百两的弄的晕头转向,有些心动的甚至想用自己的女儿去换下那三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子脸色发白,她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知道自己的亲人恐怕要为了这一百两黄金舍弃自己了。小小年纪的她紧咬着嘴唇,浑身发抖,却一声不吭。

燕合宜突然想起了焦辉的女儿巧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们都早早的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他很想帮他们一把,却又忽然有种无力感。

“怎么,你怕了?”宜春说,“我知道你怎么想,如果三个女孩儿的家人同意了,也承认了那纸卖身契,那三个孩子只有等死的份儿。我倒不这么看,这汪大老爷也说了,他会派人保护。他派去的那些人自然都是酒囊饭袋,不中用的,可你不一样啊,你一定能救的了她们的,对吧?”

“哼!”燕合宜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干什么,把我捧的高高的,摔下来时可疼着呢。”宜春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说,“放心,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会在下面接着你的!”

两人说说笑笑,从人群中悄悄退了出去,这里已经没他们的事儿了。汪大老爷一番推心置腹,再加上那些金子,三家人都默许了。傍晚他们从房里出来,就看到刘全有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喜滋滋的回来了。

柳娘的哭声断断续续,宜春长叹一声说,“这女子未出嫁时是千娇百贵,嫁了人就成了老妈子,伺候一家老小不说,还一点儿主都做不成∪然如此,为什么要嫁人呢,没有那些臭男人,清清白白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说完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看着燕合宜不好意思的笑道,“你除外!”燕合宜说,“你说的对,柳娘也太苦了。如果能帮她把女儿带回来,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办,当然是离开那个刘全有,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宜春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是怎么说的。燕合宜挑起大拇哥说,“好见识,就冲你这句话,孩子我一定会带回来的!”

“你有主意了?”宜春兴奋的问。燕合宜说,“主意是有了,不过就是跟着汪家的人一起去祭拜山神,然后把三个女孩子带回来。只是我隐隐的有些担心,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宜春故意激他,“镇东你都去过了,还怕什么山神吗?”燕合宜皱眉道,“有备无患罢了,时候不早了,有些东西还需要准备,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祭拜山神的时间定在亥时一刻,汪家门外挂着的大红灯笼全都换成了油纸包着的绿色灯笼。火光从里面找出来,幽幽的像是鬼火一般。鼓乐手吹打的都是没听过的曲子,哀怨凄婉,透着一股诡异。

三个女孩子被打扮一新,脸上厚厚的擦了一层香粉,惨白惨白的§唇却点成了血红色,她们惊恐的睁大着眼睛,手脚被绳索绑住不能动弹,嘴里也塞了麻核桃,可怜话也说不出来了。

送她们去的,是十八条壮汉,他们一身黑衣,在腰里扎着红色的腰带,一路吹吹打打向山里去了。燕合宜和宜春吃饱喝足,都换了夜行衣,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

山路崎岖难走,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一座祭坛旁。燕合宜看到,那座祭坛是用大石堆砌起来的,上面枯萎的青苔说明这里并不是为了祭拜山神临时搭建,而是从很早之前就有的。

祭坛是三层的半圆形,最前面摆着一个石槽,石槽里有一些干涸的紫黑污渍,宜春看了就皱眉道,“那是给祭品放血的地方,看来这种祭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百三十章 野人出没

“或许,是牛血羊血?”燕合宜说,“看血槽里的残余,恐怕每隔三几个月,这里就会举行一次祭拜仪式。”宜春惊讶道,“看汪家人驾轻就熟的样子,恐怕来祭祀的就是他们了。汪家到底因为什么每每来这里祭拜,难道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时候,那十八条大汉有条不紊的将祭品摆放好,又把三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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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内宅旧事

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燕合宜忍不住笑道,“怎么,是汪大老爷的姨太太跟花匠跑了,还是他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宜春立刻板起脸来说,“你也太小瞧我了,那些内宅的脏污事儿,我才不想知道呢,我要说的,是关于汪大老爷一位外宅的事儿!”

燕合宜白了她一眼,心道,“还不是内宅的那点儿事儿吗?”宜春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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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初入汪府

在圆圆幼小的心中,燕合宜不止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她唯一的活路。

燕合宜知道,想要打消小姑娘心里的这个念头,只有让她做事。

他看了看房里,早饭用过的碗碟已经收拾过了,宜春在铜盆里换了干净的水,就连床上的被褥也叠的整整齐齐的。

可他脸上才表现出一丁点儿为难,圆圆的小嘴就向下一撇,急的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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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私烧纸钱

两虎相争,伤的却是自己,宜春暗想,这两位妈妈都不能得罪,自己得小心说话。她立刻低下头说,“两位妈妈,小春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却明白一个道理。做下人的,一早就没了耳朵,没了眼睛,没了舌头。所以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徐妈妈见她并没有帮自己说话,不满的哼了一声。王妈妈却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说,“徐妈妈,好眼力,这丫头是个懂事的。”她特意从宜春身边走过,还冲她点了点头。

见王妈妈走远了,徐妈妈没好气儿的转过身来质问宜春,“你这丫头,转眼就变了脸,竟然帮着她去了!”宜春没有辩解,更没有表示出害怕,而是笑着问,“徐妈妈,这位王妈妈是在哪儿做事的?”

“哼,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老爷那边儿的人,总是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我就瞧不上她那副张狂样子!”徐妈妈说完,宜春笑的更盛了,“所以我刚才才昧着良心没有帮妈妈您呀!”徐妈妈更糊涂了,“怎么着,你还觉得自己做的对了?”

宜春笑颜如花,“自然了,王妈妈既然是老爷那边的人,那咱们只能尊着敬着。虽然说内院儿的事儿归夫人管,但现如今夫人病着,说起来有了事还不是老爷处置?今天若怎和王妈妈因为一点儿小事结了仇,她在老爷耳边嘟囔几句,妈妈你岂不是要吃亏?”

“哎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徐妈妈大惊小怪的说,她忍不住多看了宜春几眼,脸上又有了笑模样,拉着她的手说,“还是你这丫头聪明伶俐,走,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因为这件小事,徐妈妈对宜春格外的照顾。本来丫头们是六个人住一间屋子,她特意挑了一间人少的,又当着一院子人说,“这小春是我的娘家侄女,虽然夫人安排她在院子里做事,也请各位多多关照!”

徐妈妈是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她说的话和圣旨没什么两样。当下就有两个小丫头来巴结宜春,一个夸她长的好看,一个说她像自己的亲姐姐,宜春嘴上应付着,眼睛却看向刚才给自己掀门帘的那个小姑娘。

在徐妈妈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虽然在听,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不急着巴结,也不会像有些人一样露出鄙夷的表情。宜春心想,或许应该从她身上下手。

院子里的只是一些打扫的活,宜春做的得心应手。徐妈妈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这个丫头手脚利索还不偷懒,更没有仗着自己胡作非为,更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晚饭的时候,宜春避开众人,偷溜到后门,燕合宜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一见面,宜春就着急的问,“两个孩子怎么样,没哭闹吧?”燕合宜把自己不得不使唤她们做这做那的事说了一遍,宜春苦笑着道,“苦了她们了,我自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一有消息,我就按照之前的约定,把消息传递给你!”

这时候远处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宜春急急忙忙的说,“有人来了,你先走,回头再说!”她连忙转身,却见大少爷身边的那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朝这边来了。宜春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就见那丫头悄悄开了后门,溜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提着一个篮子回来了。

宜春忽然咳嗽一声走了出来,把那丫头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在这儿?”宜春冷笑道,“这是我想问你的,刚才你出去做什么了,篮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丫头转身要跑,宜春首家眼快抓住她,作势要叫。

“别喊别喊,我告诉你还不成吗?”那丫头一见要坏事,一把捂住宜春的嘴说,“我是大少爷房里的少芍药,是大少爷让我来拿一些东西的!”宜春逼问道,“他让你拿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避开人?”芍药一脸为难的说,“这个,这个我不能说!”

宜春张嘴要喊,芍药一跺脚一闭眼说,“算了算了,给你看就是了!”她揭开盖在篮子上的花布,下面竟然是大把的纸钱。宜春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压低声音说,“你们少爷要这个做什么,不是疯魔了吧?”芍药把她拉到一边说,“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大少爷被鬼吓到了,每每做噩梦都要烧些纸钱。可老爷看不惯这些事,几次申斥,大少爷也只能偷偷的烧了。”

“大少爷是被鬼缠上了吧?”宜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我在家的时候也听说过这样的事,还跟着神婆学了几招。”果然,芍药一喜,拉着她的手道,“你真会?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少爷!”

宜春却拦住她说,“现在不行,夫人院子里的事儿还没做完呢,这样吧,入夜之后你来寻我,我一定过去!”芍药说,“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骗我?”两人拉钩上吊,芍药兴冲冲的走了。

汪府的规矩大,下人们值夜都是有一定的次序的,今天轮不到宜春。入夜后芍药迫不及待的摸来找她,宜春跟着她去了大少爷的院子。

伺候的丫头都被芍药打发回去睡觉了,她们一路无阻的进了大少爷的书房。这个可怜的男人正伏在桌上大声的咳嗽着,芍药熟练的取出一丸药塞在他嘴里,低声道,“少爷,我和你说的那个小春来了。”

大少爷努力的抬起头,微微的冲小春一笑。芍药说,“大少爷身体不好,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宜春左右看了看,见窗边放着一张榻,就对芍药说,“把大少爷扶到那边去。”她过去帮忙,触大少爷胳膊的时候,宜春还是忍不住一惊,这个男人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大少爷在榻上躺下,宜春摸出一块拴住红绳的玉坠来,她对说,“大少爷,请您盯着这块儿玉坠,我说什么,您就照着做。”她手上轻轻晃动,玉坠开始左右摇摆。宜春的声音轻软好听,“你现在睡在一片云朵上,软软的,绵绵的,十分舒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医治心病

芍药紧张的盯着宜春,唠唠叨叨说的那些她也不明白,可是芍药知道,大少爷听到这些话之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人也渐渐放松,仿佛睡的沉了。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往前走,风中有桂花的香味儿,你很放松。”宜春的声音越发轻柔,大少爷呼吸均匀,芍药终于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宜春忽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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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前途无量

小春姑娘!”芍药笑着走了过来,把一碟子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送给她说,“这可是大少爷特意让我拿过来的,还让我替他道谢,昨晚他睡的很好。”

昨天晚上宜春走后,大少爷带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睡下了。这次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噩梦连连,梦到的文茵姑娘也不再是鲜血淋漓面目可怖的,她远远的站在那里,对大少爷说“谢谢”,一觉醒来,大少爷恍若重生。

“你可真神了,竟然三言两语就把大少爷医好了。从前那些自称神仙真人的和尚道士不知来了多少,各个都没治的了大少爷。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本事,恐怕老脸都要羞红了!”芍药口角伶俐,说话又快,噼里啪啦一番话,把宜春都弄懵了。

“你是说,大少爷没事了?”宜春问。芍药说,“可不是吗,一脸睡了三四个时辰不说,醒来之后还嚷着饿,硬是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大碗鸡汤。这还不算,大少爷没让任何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儿。照我看,再有几天,大少爷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啊!”宜春说的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那你就好好伺候大少爷,有你的好呢。点心我收下了,帮我谢谢大少爷,院子里还有活儿没干,我得去忙活了!”

她抓起一块儿点心咬在嘴里,抓起扫帚扫起地上的落叶来。芍药咕哝着“这丫头真是奇怪”,转身回去了。

这一切都被徐妈妈看在了眼里,早饭后她不动声色的把宜春拉到身边,小声问,“我看见大少爷身边的芍药一大清早就来找你,还给你送了点心。你别想蒙我,那可是大少爷小厨房里做的枣泥莲花酥,一般人是吃不上的,你才进府一天,怎么就让大少爷对你另眼相看了?”

宜春知道这事瞒不了她,更不想瞒着她,当下扭捏作态的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我见大少爷身体不好,想着夫人也担忧,就偷偷的找了芍药,和她打听大少爷的事儿。没想到被大少爷撞见,就说了几句。不成想大少爷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刚刚芍药跑来告诉我,大少爷的病有了起色,所以才拿点心来赏我的。”

“就凭你这个小丫头,能治大少爷的病?”徐妈妈一脸的不相信,“你别懵我,大少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神医偏方都用过,一丝好转也没有。我现在就去看看,若是发现你扯谎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望着徐妈妈急急忙忙的背影,宜春忍不住撤出一丝笑来,恐怕她这一去,许多事就有着落了。

不出半个时辰,徐妈妈就一脸惊诧的回来了。她看到在院子里干活儿的宜春,神色更是奇怪,却没说半句话,径直去了那只母老虎的屋里。不一会儿功夫,徐妈妈就叫道,“小春,小春,夫人让你进来伺候!”

宜春一惊,没想到事情进展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她假装诚惶诚恐的走了进去,站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躺在塌上的夫人睁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叫小春?”在徐妈妈的示意下,宜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回夫人话,奴婢就是小春。”母老虎喘了几口气说,“大少爷说,你聪明伶俐,做事心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我院子里伺候了,大少爷身边缺个可心的人,你就去做他的贴身侍女吧。每月的月钱二两,公中出一两,另外一两是我给你添上的,伺候好大少爷!”

说完,她就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徐妈妈忙让她谢过夫人,拉着她走了出来。宜春一脸的诧异,“徐妈妈,夫人为什么忽然厚待我了?”徐妈妈笑的像要咬人一样,“傻丫头,你的好日子来了。我刚才去大少爷那边一看,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大少爷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回来和夫人一说,她就想把你送过去了。你可要知道,这二两银子的月钱可是和老姨娘们是一样的,这里面的意思,你不是不明白吧?”

宜春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只母老虎不过就是想在自己儿子房里塞个女人罢了,还说的那么隐晦做什么?可她在徐妈妈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羞涩的低下头,假装欣喜的说,“夫人待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大少爷的。”徐妈妈嗔怪道,“怎么,就知道夫人的好,忘了我了?”

“徐妈妈的好,我是要记一辈子的!”宜春忽然为难的说,“只是大少爷房里还有什么人,还请徐妈妈给我说说。”徐妈妈说,“你别多心,咱们老爷夫人家教严,大少爷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房里却是干干净净的,一个通房都没有。说来,你还真是头一份儿的呢,这也是你的福气。以后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能做个正经姨娘。”

唠唠叨叨了一路,徐妈妈亲自把宜春送了过来。芍药一见她就抿着嘴儿的笑,大少爷披着一件长衫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她。徐妈妈说,“大少爷,人我给您送来了,夫人院里离不开我,我就先回去了。小春,好好伺候大少爷!”

芍药过来拉着宜春的手说,“你可是大少爷亲自求来的,以后有了好出路,可不能忘了我啊!”原来竟然是大少爷开口,把自己要来的,宜春看那个男人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忽然想起了燕合宜。

此时此刻,燕合宜把两个女孩子交给店主的女儿带着,自己则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乔装打扮去了祭坛。汪家送来的祭品还在,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没有动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当时那个抱走小环的蓑衣人是从祭坛后面绕过来的,他逃走时也是相同的方向,燕合宜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想到这里,他放慢脚步,朝祭坛的后面走了过去。

层层堆积的落叶让他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大,燕合宜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一样东西,脚腕上一紧,他暗叫不好,猛的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连环陷阱

一根手指头粗细的麻绳一端牢牢的套在燕合宜的脚腕上,而另一段则坠着一块儿大石。有了那颗老树做支撑,燕合宜当下头重脚轻,被倒吊了起来。好在他反应敏捷,挥起匕首将绳索隔断,腰上用力将整个身体反转过来,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屏气凝神,眼耳分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可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燕合宜转身去检查那块大石和绳索才发现是自己太过疏忽,正巧踏进了这个小小的陷阱而已。

他将脚腕上的绳套解开丢在一边,祭坛后面除了一条蜿蜒的山路之外,就是一些怪石和大树。燕合宜有些奇怪,别处的山上最多荆棘密布,可像这里似的,有这么多大石,却十分少见。或许这些大石后面藏着山洞之类的地方,那人就是躲在里面,才没被发现的。

燕合宜边走边看,他发现那些大石的形状都非常奇怪,一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如果拿来造一座假山或许是好的。

他边想边找边走,一直向里去了。等他觉得四周的光线暗下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走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说这个地方奇怪,是因为燕合宜只穿了一件夹袍,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他听说过有一种地方,温泉从地下经过,地面之上的温度就会升高,可这样的热法让他浑身急躁,忍不住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手不停的在旁边呼扇着。

在燕合宜的头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青绿色随处可见,那些长满叶子的藤蔓交织在一处,把仅有的一丝阳光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停下脚步,不敢贸然向里走,正准备转身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鸟叫突然冒了出来,吓了燕合宜一跳!

一只红绿羽毛,嫩黄小嘴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两只溜圆的小眼睛好奇的盯着燕合宜看。燕合宜伸出手,那鸟就落在了他胳膊上,小脑袋一动一动的,颇为可爱。

“小东西,这是什么地方?”燕合宜对着一个鸟笑着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因为这里暖和,你就躲到这里偷懒了?”那鸟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样,竟然生气的在他手背上啄了一下。

燕合宜顿时忍不住大笑起来,正要再说几句,忽然听到一阵异动,似乎是有大群的鸟儿飞了起来!那鸟儿忽然哆嗦一下,差点儿从燕合宜的胳膊上掉下去。紧接着,它就做了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儿。它“呲溜”一下,顺着燕合宜的袖口钻了进去,竟然躲起来了!

一定是感觉到了危险,小东西才会这么做。燕合宜顿时警惕起来,他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几百只目光凶狠的乌鸦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堵的严严实实。如果他想原路返回的话,这一关恐怕不太好过了。燕合宜低声冲袖子里的鸟儿说,“原来你是到这儿来避难了,只是现在咱们两个都被堵在了里头,你说该怎么办?”

小东西又啄了他一下,燕合宜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说,“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的!”他试着朝那些乌鸦走了一步,鸦群立刻骚动起来。

它们大张着嘴嘶叫着,似乎在威胁他不要再继续靠近了。燕合宜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挥舞着继续向前。鸦群顿时就炸了,它们非常有秩序的非常了三路,一路继续守着出口,不让“敌人”越雷池一步,而另外两路则一左一右的攻向燕合宜。

尖嘴和利爪是它们最锋利的武器,在燕合宜的脖子,手背和夹袍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燕合宜左闪右躲,还是弄的狼狈不堪。不出三四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他疼的皱起眉头说,“小东西,看来此路不通了,那咱们就走另外一条!”

尽管他已经预感到前方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自己,但燕合宜知道,自己从饶过祭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了。无论选择哪条路,恐怕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

下定决定,燕合宜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他的喘息声也越来越重了。小东西耐不住热,从袖口钻了出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叽叽喳喳的很是欢快。

“你还挺开心的,果然没心没肺最好。”燕合宜打趣起鸟来也不留情,小东西扑棱了两下翅膀表示抗议,燕合宜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还没完全绽放,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啊!”

“啊啊!”

“啊!”

他拼命的想要发出声音,可不管他多么用力,就是没有一丝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燕合宜傻了,脑海里空白一片,甚至有些晕眩。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准一块儿平整的大石,一屁股做下去,仔细回想着从出了客栈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从客栈出来,他就直奔祭坛,到了这里之后,先是踩中机关被倒掉了起来,然后就是鬼使神差的走到这里,遇上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小东西,和一群凶狠霸道的乌鸦。

燕合宜相信,一定是在不经意间吸入了不妥的东西,才会导致暂时的失声。很显然,这也是对方的阴谋,目的就是让自己说不出,喊不得!

当这个念头和冷汗一块儿冒出来的时候,燕合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这个味道,在跟踪汪家人来祭拜山神时,从那个暴走小环的人身上闻到过。

燕合宜猛的抬头,不知道什么之后,那个披着蓑衣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猛的站起来,不能说话,只能盯着他看。那人的脸上似乎抹了一层东西,黑漆漆的,看不清五官模样。那人缓缓开口,声音艰涩嘶哑,他的嗓子似乎被毁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到这里来?”

燕合宜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不能说话。那人不知道从哪儿扣出一个小黑丸子来扔给他,燕合宜也不怀疑有他,扔进嘴里吃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阴沟翻船

当一股清凉带着刺痛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去的时候,燕合宜觉得五脏六腑都舒服了许多,喘气也顺畅了。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啊”了一声,虽然声音听上去略略有些嘶哑,但能发出声音已经很好了。

燕合宜冲那人道,“多谢,在下燕合宜,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那人说,“我无名无姓,你叫我罗刹吧。”

罗刹,佛教中指恶鬼,男罗刹为黑身、朱发、绿眼,女罗刹则如绝美妇人,富有魅人之力,专食人之血肉。此外,罗刹亦为地狱之狱卒,职司呵责罪人。此人自称罗刹,不知道是要吃人,还是问罪。

“罗刹,我到这里来,是要向你要回汪家送来的那个小女孩儿,她小环!”燕合宜并不想说谎,罗刹却斩钉截铁的说,“不行!这是他们汪家欠我的,我既然留下了那个女孩子,她就是我的人了!”

“可是,可是你把她留下有什么用呢?”燕合宜说,“如果你需要人伺候,那换一个年龄更大些的不好吗?小环还只是个孩子,只有两岁,话都说不利索,能为你做什么呢?”罗刹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认识她的父母吗?”燕合宜想到刘全有和柳娘,点点头道,“我也是偶然之间认识的,她娘非常想念她,每天都在哭。”

“那她爹呢?”罗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燕合宜心中猛然一动,难道这个罗刹知道刘全有的事儿吗?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罗刹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其实不只是我带走的这个,就是另外两个女孩子,哪个不是被自己的亲人亲手卖掉,即便我不留下她们,回去之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燕合宜仍然觉得,小环还是回到柳娘身边更好。罗刹说,“这件事里弯弯绕绕,太多曲折,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罗刹转身要走,燕合宜却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要问的还没问完。当下燕合宜伸手去抓罗刹,没想到却抓了个空,与此同时,落在他肩头的那只鸟猛的朝他脖子啄了下去,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燕合宜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祭坛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眼前的事物还很模糊,燕合宜索性闭上眼睛。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太情敌了,竟然被一只小小的鸟儿阴了。看来以后不止要防备人,就连什么猫啊狗啊,鱼啊鸟儿啊的,都要小心在意。

燕合宜出来了一整天,他惦记着留在客栈里的圆圆和三妞儿,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三晃的走了回去。

离着客栈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燕合宜就发现店主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等他再走近一些,店主慌里慌张的迎了上来,一拍大腿说,“哎呦燕公子,你可回来了!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说是那两个姑娘的家人,她们呢也点头承认了。你看,我,我也留不住,他们就把人给带走了!”

“圆圆和三妞儿被带走了?”燕合宜大吃一惊,险些跌倒。汪家人把三个女孩子放在祭坛后就走了,把圆圆和三妞儿悄悄的带回来,他们不会知晓的。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罗刹!

可燕合宜又想不明白了,他久居深山,和野人根本没什么区别,那他是怎么通知圆圆和三妞儿的家人,更清楚自己把两个孩子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燕合宜眼前发黑,店主连忙招呼伙计一块儿把他扶进房间,“燕公子,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帮你请个郎中?我记得你是带夫人一块儿来的,她怎么不见了?”

燕合宜说,“她在亲戚家住几天,我还有别的事,就没一块儿跟去。劳烦您帮我少些热水,再送些饭菜来。”店主答应着出去了,燕合宜找出宜春常用的那面菱花小镜,照了照自己的脖子,被那只鸟啄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但那种紫黑的颜色说明鸟嘴上一定是淬了药的,所以他才会昏厥过去。燕合宜摸着那个伤口,陷入了深思当中。

自从宜春到了大少爷房里,就浑身不自在。先是芍药不停的向自己示好,一开始是点心水果,然后就是珠花钗环,她还提出要和自己结拜姐妹,弄的宜春连红的像苹果一样。

“实在不是我驳你的面子,这无功不受禄,这些我不能要!”宜春把点心留下,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我就不给你了,小厨房做的味道就是好,外面可吃不到的!”

芍药被她弄的又皱眉又跺脚,戳着宜春的额头说,“你到底明不明白,一月二两银子,夫人这是要把你给大少爷做通房呢。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天恩,在大少奶奶过门前,你就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了,不巴结你巴结谁?”她顿了顿说,“其实一开始,我不想这么做的,只是我怕,我怕……”

宜春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别说这件事没过了明路,就算过了明路,我也只是伺候大少爷的奴婢罢了。顶着那些规矩,我头疼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小姐妹们呢?”芍药仔细想想,觉得宜春说的也有道理,反过来安慰她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少爷脾气柔和,不是刻薄的人。况且我见他看你的时候,脸都羞的通红呢!”

“哎!”宜春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说,“每次他那么看着我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那份柔情可是错付了!”芍药说,“大少爷说了,你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你别犯傻,该冲上去的时候就冲上去,有了孩子才能有说话的底气!”

芍药一通胡说,就听院里有人喊道,“小春姑娘在吗,后门有人找你!”宜春连忙站起来道,“来了!”她快步走出来,急匆匆的直奔后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情告白

宜春和燕合宜约好,如果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就到汪家的后门来。不过两日不见,宜春已经觉得如隔三秋了。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她恨不得立刻飞过去见他一面。可到了后门,等着她的只有客店的店主,那个头发花白,一脸憨厚的男人。

“老伯,您,您怎么来了?”宜春的猛的往下一沉,燕合宜不能亲自前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被缠住,不能亲自过来,所以才托了店主。而第二种,则是他出了事儿,不能来了!

“夫人,你家相公病了,又不肯请郎中,只说你这里有药,让我来取。”店主一脸焦急,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宜春也懵了,她出门时匆忙的很,那些治头疼脑热的药并没有一块儿带来,燕合宜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猛然间,她忽然想起从仲华池那儿弄来的那些瓶瓶罐罐,连忙对那个店主说,“劳烦您在这儿稍等,我立刻去拿!”等宜春再回来的时候,用一块儿手绢包了些药丸,她塞给店主一块儿碎银子说,“我这里走不开,就麻烦您多照顾他了!”

那店主抬头看了一眼高墙大院,疑惑道,“你夫君说你来走亲戚的,难道你和汪大老爷……”宜春连忙说,“不不不,我姑妈在这里做事,我是投奔她来的!”店主这才笑了,“夫人放心,小老儿一定把公子照顾好。”宜春问道,“他现在如何?”店主说,“比回来时好多了,他听说圆圆和三妞儿被家人带走了,这才急的差点儿昏倒。”

乍听到这个消息,宜春也吓了一跳,但具体的情况不能多问,她只好说过两天就回去,店主这才急急忙忙的走了。宜春心中忐忑不已,回去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小春姑娘!”大少爷背着手站在一棵大树下,宜春猛的收住脚步,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低着头冲他行礼道,“大少爷,您怎么在这儿,芍药没陪着您吗?”

“我让她留在房里整理那些旧书,特意出来找你的。”大少爷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他踌躇着走过来,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宜春心里一惊,虽然她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大少爷眼中那种狂热和迫切,还是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说,“大少爷,您别说这样的话,被人听去要误会的!”

“不会的!”大少爷忽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见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宜春面前摊开,“这是我娘留未来儿媳的翡翠镯子,我一直珍藏着,现在,我,我把它送给你!”

那只镯子水头极好,一看就简直不菲。宜春连忙推辞道,“大少爷,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实在不能收的。况且夫人也说过,这是给未来的大少奶奶的,您若轻易就送了我,夫人是要生气的。”

“你知道的,我其实心里是有你的!”大少爷涨红着脸,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一样,“自从那天你开导了我,我心里就有你了。如果放在从前,母亲是绝不肯将你给我的,但现在她也有心无力,还托徐妈妈来说,要把你放在我的房里。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一个姑娘被人如此表白,本应该开心才对,宜春心里却腻味的要命。这位汪大少爷真是会错了情,弄错了意,不管不顾的就把那点儿心思和盘托出了,宜春只觉得一阵尴尬,连忙打断他说,“大少爷,夫人让我来伺候你,我自然会尽心尽力,但收房的事儿以后还是别提了。那二两银子我只会留下和芍药她们一样的那份,剩下的还请大少爷还给夫人吧!”

“你,你嫌弃我?”大少爷满心欢喜的来找她,没想到却碰了个软钉子,他脸色苍白的倒退几步,踉踉跄跄的扶着大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宜春暗自埋怨自己不该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万一又引出他的旧疾来该如何是好?当下她改口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过才来了一日,大少爷也不用心急,以后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

“对,对啊,”大少爷这才转嗔为喜,“是我太心急了,没吓着你吧?不说这些了,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道煎釀鲈鱼,咱们一道回去尝尝!”

此时此刻,躺在客栈里的燕合宜吃下从宜春那儿弄来的药,晕眩和无力感好了许多,此刻他最想知道圆圆和三妞儿怎么样了。在向店主打听了两家人的情况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提了东西上门去了。

三妞儿家离的近,一把大锁将两扇木门锁的严严实实的,一家人竟然都不在。见有人朝这边张望,燕合宜走过去问,“大娘,这家人去哪儿了,都不在吗?”那大娘摇摇头说,“他们呐,昨天晚上连夜搬走了,喏,你看那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像是逃难一样!”

看来他们是担心接回三妞儿的消息传出去,汪家会上门把那一百两金子要回去。有了这一百两金子,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好好过日子。燕合宜叹口气想,这样也好,换个地方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时间久了,三妞儿就能忘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

圆圆家住的稍远一些,想起那家人见到那一百两金子时的模样,燕合宜就一阵担心。果然,他打听到圆圆家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叫骂声。

“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死在外面?我已经拿了汪大老爷的金子,若是被他知道你偷偷回来了,这些金子就保不住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怨毒的说道,“你现在就回去,让狼吃了也好,虎掏了也罢,死也死在外面!”

圆圆低低的哭泣声传来,压抑而无助。一个男人长叹一口气说,“算了,孩子回都回来了,汪大老爷不是也说过,若是回来了,这一百两也是咱们的!”

“我呸!人家那是客气,说起来咱们都签了卖身契,她就是汪家的人了,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女人边说边把圆圆推了出来,一见到燕合宜,圆圆就哭着扑了上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理泼妇

公子,公子救我!”只过了一夜的功夫,圆圆的小脸儿就变得蜡黄蜡黄的。燕合宜心疼的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迎上手里拿着扫帚追打圆圆的女人,呵斥道,“住手!”

那女人一愣,随即指着燕合宜的鼻子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到我们家老吆五喝六的?识相的赶紧出去,那个臭丫头的事儿轮不到你管!”

那日圆圆的家人到汪府苦求时,燕合宜曾见过她的爹娘,但面前这个女人,他却从来都没见过,“你又是圆圆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她?”那女人双手叉腰,颐指气使的说,“问的好,我是那丫头的什么人,哼,我是他们全家的恩人!”

这时候圆圆小声抽泣着告诉燕合宜,“她,她是我姑姑!”燕合宜打量了一下圆圆的姑姑,又看了看其他人,大致也明白了几分。圆圆的爹娘身上穿的虽然干净整洁,但都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再看圆圆的这位姑姑,一身绛紫色的缎子衣裳不说,头上还插了四五支金钗,想来她家中得势,平日里也接济一下娘家人,所以才会在这里大呼小叫。

燕合宜说,“你们得了金子,又来害圆圆,我倒不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圆圆姑姑把眼睛一瞪说,“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我也不和你多费口舌,圆圆,你给我过来!”她上来就拧住圆圆的耳朵,疼的小姑娘顿时眼泪汪汪的。都说好男不跟女斗,燕合宜也并不愿意对一个妇道人家动手,可是此时,他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圆圆姑姑的手腕上一弹,那女人顿时疼的大呼小叫,松开了圆圆的耳朵,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地大哭起来,“哎呦这可活不了了,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啊,这强盗都上门来了!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报官,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抓起来!”

想来她在娘家横行霸道惯了,一点不如意都会折腾的人仰马翻。听她哭闹起来,圆圆的爹顿时慌了手脚,劝不敢劝,说不敢说,只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院子里团团转。

燕合宜冷笑一声,“你也不必急着报官,等我把话说明白了,就算你不去报官,我也要去了!”他指了指耳朵被拧的流血的圆圆说,“她虽然是女孩子,但也是你家的人。为了一百两金子狠心断送她一条性命已经是不仁,如今圆圆平安回来,你们又担心汪家索要那一百两金子,心里舍不得,竟然要让她去送死,这和草菅人命又什么区别?你们要闹,我一定奉陪到底!到了青天大老爷跟前,我倒要看看吃亏的是谁!”

圆圆姑姑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见识不足。被燕合宜这么一吓,顿时也慌了,“她,她是我侄女,要打要卖,我,我还做的了主!”燕合宜冷笑道,“那好啊,这番话我会原原本本告诉大老爷,让他来好好断断!”

这时候圆圆的爹知道,不能再让自己的姐姐闹下去了。他愁眉苦脸的走过来对燕合宜说,“公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圆圆是我的亲闺女,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只是这件事已经闹成了这样,她留在家里,唉!”

一声长叹,已经决定了圆圆的命运。燕合宜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说,“这是一百两,圆圆跟我走,从今以后,她和你家再也没有半点儿关系,你们不许再来打她的主意,听到了吗?”

见丢掉了一个大麻烦,保住了那一百两金子,还另有一百两的一票拿,圆圆的姑姑顿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眉开眼笑的抢过那张银票说,“好好,我们都听到了,人你就带走了,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去找的!哎呦,圆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以后你有了出息,可别忘了我们!”

圆圆倔强的站在燕合宜身后,小小的她强忍着眼泪,看着漠然的爹娘,一声不吭。燕合宜牵起她的手说,“咱们走吧。”圆圆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大少爷院子里的人不多,芍药她们是三四个丫头住一间,而宜春则是一人一间。看着布置的比自己在玉府的闺房还要华丽的房间,宜春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芍药说,“这都是大少爷特意吩咐的,我们开了库房,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你早点儿睡吧,今天不是我值夜,我先回去了。”芍药轻轻带上门,宜春坐在松软的雕花大床上,傻傻的发呆。

大少爷房里的灯火早就灭了,她叹口气,正准备起身去吹灭桌上的蜡烛上,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异响。那生意像是几只老鼠成群结队的跑过,又像是衣服剐蹭门板的声响。宜春心下疑惑,这么晚了,巡夜的人四处查看,难道还有人没睡下吗?

她悄悄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宜春松了口气,暗道自己疑神疑鬼的,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

全身的汗毛带着头发根一起竖了起来,宜春被这声惨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与此同时,院子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了起来,芍药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问道,“刚才是谁啊,谁喊了一声!”

宜春开了门走出去,“怎么,你们也听到了吗?”芍药紧了紧衣裳说,“这么大声,恐怕整个府里的人都听到了。哎,大少爷的屋里怎么还黑着?”

几个丫头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芍药瞪了她们一眼说,“一个个偷奸耍滑,你们不去,我去!”她走到窗边轻声问,“大少爷,没吓着您吧?”连问了三五声,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时候不只是芍药,就连宜春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把门弄开,多叫几个人来!”宜春一边说着,一边在门上用力的推了推,竟然开了。平日里大少爷都是亲自把门从里面插好的,今天怎么一推就开了呢?宜春迈步走了进去,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第一百四十章 母债子还

院子里点着七八灯笼,窗纸虽然糊的厚,但也不可能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宜春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股阴冷无比的凉意从周身的毛孔钻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来在眼前晃了晃,在那种浓墨般的漆黑当中,她什么也看不到。

“大少爷,大少爷,您在哪儿呢?”极度的恐惧之下,宜春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才能安心。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立刻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宜春马上收回脚,蹲下身摸索起来。

手,胳膊,头,身体,宜春能够确定,这个差点儿被自己踩到的人,正是已经晕厥过去的大少爷。宜春立刻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芍药,大少爷晕倒了,快去请郎中!”

“别叫了,他们听不到你的声音!”

猛然间,一个带着几分娇媚的女人的声音出现在黑暗里,宜春立刻护住大少爷,厉声喝问,“什么人?胆敢在大少爷的房里装神弄鬼!”那女人轻蔑的冷笑一声说,“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丫头不简单了,怎么,忍不住了,原形必露了?”

宜春知道,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势必要吃亏,不怡在这种时候激怒对方。于是她放低姿态说,“不知阁下施展障眼法,意欲何为?若是求财大可以说出来,以汪家的财力,是不会吝啬的。”

“求财?哈哈哈,你小看我了,我到这儿来,就是要断了汪家的香火,让他们后悔终生!”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这是他们欠我的,这都是他们欠我的!”

“你,你是文茵姑娘?”宜春想到这个人,就脱口说了出来。除了她,没有人和汪家结下这么深的仇恨,一定要他家断子绝孙。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否认,冷哼一声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进的汪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把他带走,你悄无声息的离开汪府,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我不愿意呢?”宜春的手已经探进袖口,那里有一柄带着她体温的匕首。那女人“好心”提醒她道,“这匕首伤的了别人,却伤不到我,你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他,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话音未落,宜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扯住大少爷,她猛的抓紧,大声道,“你休想!即便你是被他母亲折磨致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他被对你的愧疚折磨的不人不鬼,说句公道话,也能抵的过他母亲欠的债了!”

“你知道什么?”那女人被宜春的话激的怒火大盛,空气似乎比刚才又冷了几分,“当年我不过是被赎身的姑娘,即便离了那个火坑,依然做不得主。做了汪大老爷的外宅,我也安分守己,常常规劝他多回家,即便如此,那头母老虎也没有放过我。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被捆了手脚,押进了汪家!”

大少爷曾说起过当时的惨状,恐怕他记忆中的只是冰山一角,那些更惨烈的,更血腥的,是不便和她这个外人提起的。宜春暗想,如果换做是自己,会不会轻易放过汪家吗?

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大少爷似乎有瞬间的清醒,在两边拉扯中,动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语道,“娘,不要,不要再打了。她是无辜的,放过她吧!”宜春顿时激动起来,冲着黑暗中喊道,“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在昏睡中还不忘替你说话,你怎么能忍心对他下手呢?”

“哼!”那女人并不所动,“这些糊弄鬼的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他如果真心愧疚,就该杀了那头母老虎!”宜春被他气的笑了出来,“你这人,就算很毒了汪家,可这子杀母的事儿,全天下也没这个道理!”

“好,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宜春只觉得眼眶发酸,意识混乱,如果不是她在心里不断说着“不能睡不能倒下”,恐怕已经和大少爷一样,着了对方的道了。

宜春屏住呼吸,摸索到桌边,抓起茶壶将手帕浸湿后捂住口鼻,又使劲儿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才勉强没有昏睡过去。大少爷的身子已经被拉走了大半,宜春的指甲几乎扣进他肉里。

“今天我在这儿,就绝对不会让你把他带走!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后院儿找他娘去,拿着她的儿子撒气,和她有什么区别?”宜春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想着,怎么才能通知外面的人。

这里的黑暗还不是最要紧的,宜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外面的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更隔断了两边的声音。她曾听燕合宜说过,有一个异域来的杂耍班里就有一门这样的绝活,好像是叫做幻术。宜春想,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胡说,我怎么会和她一样?”那一段拉扯的力气似乎小了些,宜春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双手上,可大少爷的身体却还是没有完全拽过来。就在她喘息的瞬间,手里忽然一空,人不见了!

“大少爷!”宜春下意识的叫了出来,她知道,如果到了那个女人手里,大少爷只会比当年的文茵姑娘要惨上百倍千倍,她绝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宜春当机立断,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大少爷抢回来。定下心神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首先,大少爷的房间她是非常熟悉的,书架后面,还有墙上的那几幅画和床底下,很可能都隐藏着密道。她相信,对方不管是人是鬼,拖着大少爷都是无法从正门和窗子逃走的,所以她能利用的,只有密道或者密室。

其次,这条密道一定是通往汪府外面的,才好方便对方下手。想到这一点,宜春想,如果燕合宜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里一外互相照应,量对方插翅也难逃!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汪府密道

忽然,宜春听到了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她大喜过望,从方向上判断,是有人在动东墙上的那几幅画。宜春扶着桌子站起来,找准方向后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

屋中的桌椅放的整整齐齐,宜春原本能巧妙的绕过去,可快要走到墙边的时候,却被一个四方坚硬的东西绊了一跤。她强忍着各处的疼痛,伸出在墙上摸索。

当手下忽然一空的时候,宜春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她再不犹豫,顾不得对方是否会设下陷阱机关,此刻她想的只是把大少爷平安的带回来。

那条密道非常狭窄,宜春需要非常小心才能不让自己蹭到两边的墙壁,她更是纳闷儿,拖着一个大活人要怎么才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呢?

很快,第一个岔道就出现了,向左还是向右,可是一天一地的差别。宜春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了。她急中生智,故意大喊一声,“大少爷就在前面,咱们兵分两路,快追啊!”

果然,她虚晃一枪之后,左边的密道里有了响动。宜春再不犹豫,快步追了上去。密道中的地面是处理过的,非常平整,她不用顾忌脚下。这里弯弯曲曲,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宜春跑的气喘吁吁,腿酸无力,几乎就要放弃了。但忽然一道微弱的光从前方照来,同时也照亮了她的心。

“站住,不然我不客气了!”宜春脚下步伐不乱,抽出匕首准备应敌。这时候,她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好像是大少爷!

宜春顾不得许多,立刻追上去查看。大少爷已经醒过来了,但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眼睛惊恐的瞪大着,嘴唇一个劲儿的颤抖。宜春连忙把他扶起来问,“大少爷,您怎么样了,没有伤到哪里吧?”见到她手中的匕首,大少爷更是吓得浑身哆嗦,“你,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哦,那个,我,我见有人把你掳走了,情急之下就,就拿了这个,以防万一!”宜春悄悄的把匕首收了起来。就听大少爷颤声说,“那不是人,她不是人,她是文茵姑娘的阴灵,她又来了!”

忽然,大少爷一把抓住宜春的手说,“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记得,上次就你念叨了几句什么咒语,我就摆脱了那个噩梦,能睡个安稳觉。小春姑娘,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

宜春皱着眉问道,“大少爷,被怪我多嘴,你是怎么知道她是鬼不是人的?”大少爷被她这么一问,抖的更厉害了,“她的手是冰凉的,而且,而且身上有一身的血腥气,还有,还有那种死人的味道!”

“死人的味道?”宜春觉得大少爷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没想到他却拉着宜春的手说,“当年,文茵姑娘的尸身被席子裹着,趁着夜色从角门拖了出去。谁也没有看到,我就躲在那棵大树后面,那股味道,让我一连吐了十几天。”

“那你看清楚没有,她是从什么地方逃跑的?”宜春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大少爷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她,她一转眼就不见了,就那么‘嗖’的一下就没了。你说,她不是鬼是什么?”

宜春让他指出那人消失的地方,仔细的看过之后发现,就是普通的墙壁而已,一摸还往下掉黄土。大少爷说,“咱们现在在哪儿?”宜春缩,“在你房间的东墙后面的密道里,你以前知道吗?”

大少爷吓得大惊失色,“不,不可能的,我自打出生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密道。不行,我得赶紧告诉爹。小春姑娘,劳烦你扶我回去!”

宜春有心留下来再细看看,但不便在大少爷面前显露出来,只好先和他一起回去,日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进入密道查看。

她进屋之后,外面的芍药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进来,但好端端的,从屋门口窜出好些毒蛇猛兽,吓得没一个人敢上前。可据芍药说,那些东西一出来就没了踪影,宜春想着,这恐怕也是幻术了。

见到大少爷有惊无险的回来了,芍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四方拜了拜,哭着道,“神仙菩萨啊,信女多谢您保佑大少爷平安回来,我愿意吃素一年,不,半年,那个,还是三个月好了,要不,一个月吧!”

宜春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大少爷吩咐道,“快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告。”芍药答应一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的去请汪大老爷了。

这是宜春第二次见到汪大老爷,他从姨娘的房间过来,一脸疲倦,“怎么,你又见到女鬼了?”看来对大少爷见鬼的事儿,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大少爷屏退伺候的人,只把宜春一个留下,“爹,我是见到女鬼了不错,但您知道吗,就在这个房间里,有一条密道!”

“什么?”汪大老爷的眉毛跳了一下,“在哪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宜春走到东墙边,把挂着的画取下来,露出密道的入口。汪大老爷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大少爷已经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多了。宜春连忙说,“回老爷的话,就在刚刚,有人顺着密道摸进来,想要掳走大少爷。她虽然自称是文茵姑娘的鬼魂,但我知道,她是人不是鬼!”

“哦?你也知道文茵姑娘的事,是进府之前就听说了呢,还是大少爷告诉你的?”汪大老爷的眼中隐隐的有杀意,宜春知道,他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好在大少爷“如实相告”,“爹,是我告诉她的,娘把小春给了我,她也算汪家的人了。”汪大老爷的面色稍稍好转,“小春啊,这件事你知道了也当不知道,不要随意议论。行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去睡吧,我和大少爷有话要说!”

“是!”宜春恭顺的退了出来,她想,这位汪大老爷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把汪府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她就有机可趁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妙语生花

一个时辰之后,汪大老爷黑着一张脸从大少爷的房中走了出来。宜春混在芍药那堆人里,恭敬的把他送出了院儿,就听大少爷叫道,“小春,你进来一下!”芍药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挤眉弄眼儿的说,“叫你呢,还不快去!”宜春假装娇羞的瞪了她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大少爷半倚半靠在榻上,屋里的指了指桌上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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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彻底搜索

汪府一共有五进院子,大小房舍六十八间,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每间都要搜的仔细再仔细,几十名下人一起折腾,也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当一份完整的绘图摆在汪大老爷的书房中时,他的内杉已经被涔涔的冷汗湿透了。

在自己的家中,一共有十二条密道,将全部六十八间房舍尽数连接在一起,也就是说,熟识这些密道的人,随时都可以从其中一个房间,走遍整个汪府而不被人知道。

一想到自己睡梦中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掉,汪大老爷就觉得如坐针毡。他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目光触及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随时都会有人窜出来,用匕首指着自己的脖子。

“来人,来人!”

门一开,大管家走了进来。汪大老爷说,“这里是住不得人了,你马上替我寻一处合适的宅子,搬过去之后就把这里卖掉,记住,密道的事谁也不能说,也让其他人把嘴巴闭严实,如果漏出去一个字,我拿你是问!”

伺候汪大老爷这么多年,大管家从没看到他如此慌张的样子,“老爷,您,您说的事儿我马上就去办。可是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汪大老爷不耐烦的说,“有话就赶紧说,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住下去了!”

“老爷,您还记得当年把这宅子卖给咱们的人吗?”大管家问。汪大老爷想了想说,“我还记得,那人自称是帮朋友转手。我记得,这里从前住的是那个姓李的药材商人吧?”

大管家点头哈腰的说,“没错,老爷您一点儿都没记错,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家的确姓李。可卖给咱们宅子的,却自称姓白,说是李家的旧友。”汪大老爷问他,“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老爷,我打听到一件事,那个姓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李家的旧友,更不是他家的亲戚,而是那边的人!”大管家的脸黑的像一块儿碳似的。汪大老爷一拳砸在桌上,“那边儿的人?这么多年了,我看在血脉亲缘上,一再忍让,没想到他们却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大管家沉吟片刻说,“您不愿意知道那边儿的消息,可是我却不能不时刻打听着,就是防着他们还会下黑手。最近我听说,二老爷在赌坊里输了不少银子,家里的开销支撑不住,已经偷拿二夫人的那些钗环首饰去当铺里当了。可这些还是不够,要债的整天堵在家门口,二老爷现在是焦头烂额,一心想弄到银子,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

“你是说,他要对我下手了?”这个念头已经在汪大老爷心里藏了很多年了。尽管不是一奶同胞,他也不愿意相信同父异母的弟弟会对自己下毒手,更不愿意外人看笑话。可当他亲眼看到那些密道时,汪大老爷知道,不能再心软了。

“明天,你多待几个人到老二府外守着,看看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去赌坊那边问问,他到底欠了多少钱,一一弄清楚了,再来回我!”汪大老爷挥挥手,让大管家出去。这一夜,他的眼睛一直睁着,怎么也睡不着。

紧闭了两天的汪家大门终于开了,燕合宜总算松了口气,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宜春了,他心里仿佛有只小老鼠在抓挠着,痒痒的很。见他终于露出了笑意,圆圆才敢开口,“公子,您怎么对着汪家的大门傻笑啊?他们家都不是好人。”

在圆圆幼小的心中,已经恨上了汪大老爷。如果不是他用金子诱惑,爹娘也不会狠心把自己卖了。燕合宜说,“你还记得那个和我一起的姐姐吗?”圆圆点点头说,“她不是你的夫人吗?”燕合宜道,“现在还不是,但以后她一定会是我的夫人。圆圆,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圆圆拉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不远处有一家饭馆,燕合宜带着她走进去,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点了几个圆圆爱吃的菜。小二送上一壶热茶,忽然有人惊讶的道,“这不是燕公子吗,真巧,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燕合宜抬起头,却看到良飞尘正站在桌边,冲着自己微笑。圆圆胆怯的朝旁边挪了挪,燕合宜说,“良老板,真是巧,请坐!”

良飞尘丝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小二送上酒菜,燕合宜说,“再添一副碗筷两个小菜。”他对良飞尘说,“良老板,不知你到这儿来是有事要办吗?”良飞尘说,“燕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人喜欢游山玩水,一有空就到处走走,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燕公子。哎,宜春姑娘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你是说那位夫人,哦不,是姐姐吧?”圆圆眨巴着眼睛说,“她可是我们公子未来的夫人,你问什么问?”自从燕合宜把她带在身边,圆圆已经俨然是燕合宜的贴身小管家了,良飞尘一提起宜春,她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为自家公子说话了。

“这位是,哦,燕公子,这是你女儿吧?”良飞尘笑嘻嘻的想去摸摸圆圆的小脑袋,却被她躲了过去。燕合宜连忙说,“你别误会,她不是……”

没想到圆圆却抢着说,“没错,我就是他闺女,就是他和你说的那位姑娘生的,我劝你就别白费心思了!”良飞尘一眼就看穿她在说谎了,嘴上却不说破,“哦,是吗,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燕圆圆!”圆圆只知道公子姓燕,就随口说了出来。良飞尘意味深长的看向燕合宜,燕合宜强忍着笑,招呼良飞尘说,“别听小丫头胡说,她,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调皮的很。良老板,请!”

两人推杯换盏,竟然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燕合宜却知道,这个良飞尘来者不善,宜春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良飞尘说,“我也是偶然听说,燕公子和宜春姑娘出了远门,你们是路过呢,还是来这里寻人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妾当道

良飞尘眼角眉梢全都是温和的笑意,引得不少女客纷纷侧目,流露出爱慕之情来。可这笑落在圆圆眼里,却是十足的狐狸笑,不怀好意的笑。她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狠狠的咬上一口,留下两排整齐的小牙印儿。

燕合宜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良飞尘没有遮遮掩掩,更没有拐弯儿磨脚,而时直接问了出来,他倒不好回答了,“我们,我们是去拜访一位故人,顺便经过这里。”实话实说,想必良飞尘不会尽信。

“正好,我也是闲游路过,不想在这里遇上了燕公子,不如一块儿吧?”良飞尘活像一贴上好的狗皮膏药,粘上就揭不下来了。燕合宜不禁皱眉,“这个,似乎不太方便!”良飞尘看了看圆圆,又看了看他,假作不解的问,“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燕公子是怕我会对宜姑娘做什么?”

“那倒不是……”燕合宜沉吟着正在想法子支开他,没想到良飞尘已经拍手笑道,“爽快,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燕公子,你现下住在哪家客栈,正好,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你要不嫌弃,就和我将就将就,挤挤吧!”

醉宵楼里的良飞尘,谈吐文雅,风度翩翩,在一众美貌女子的簇拥下,格外引人注目。但此刻的良飞尘活脱一副无赖像,吃起东西来也狼吞虎咽的,两凉四热六个菜,竟然转眼功夫就被他吃掉了大半,圆圆啃着手里的馒头,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活像一只被抢了食物的小松鼠!燕合宜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得想办法先解决掉良飞尘这个大麻烦了!

从早上开始,汪二老爷府门前就多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是小商小贩,有的是路过的“闲人”,还有的明目张胆的盯着门口,这些都是大管家安排的人。只一个上午的功夫,要债的人就来了两拨,他们一帮凶神恶煞,一帮苦口婆心,汪二老爷都低头哈腰的送了出来,看他急的发绿的脸色,恐怕还是拿不出银子来。

汪二老爷送走了两拨要债的人,回到书房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他素日宠爱的小妾,刚从春香楼里赎身的蔺霜姑娘眼中含泪,娇滴滴的将头上手上的钗环首饰全都褪了下来,尽数放在他面前说,“这些都是老爷赏赐小奴家的,现在老爷遇到了难处,我也该拿出来。”

“蔺霜,跟了我,真是委屈你了!”汪二老爷动情的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难为你有这份心,不像那个不省心的,就知道把东西藏着掖着,恨不得都搬到娘家去才好!”

蔺霜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说,“夫人也是有为难的地方,老爷您别怪他!”这招以退为进在汪二老爷身上百试百灵,果然,他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道,“嫁给我就是汪家的人,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也都是我的才对。我向她要了几次,她都推三阻四不肯拿出来,哼,惹急了我,一封休书把她休回娘家去!”

“老爷,别动气,小心身子!”蔺霜眼珠一转说,“其实,这件事也好办也不好办!”汪二老爷眼睛忽然一亮,“怎么,你有主意?”蔺霜羞答答的说,“老爷,小奴家是一介妇人,能有什么办法?我虽然见识浅薄,但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血浓于水!”

汪二老爷一听这话,就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你不知道,我这个大哥是把我恨透了,当年我娘和他娘,我和他都闹的不痛快,现在两家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给外头人瞧的。你进门这么些日子,可曾见过他那边的人过来问候我一声?”

“不对啊,我怎么瞧着那边儿的大管家在门口转悠来转悠去的,他不是大老爷那边儿……”蔺霜的话还没说完,汪二老爷已经迫不及待的撩袍跑了出去。他没敢真出大门,而是悄悄的躲起来,从门缝儿里朝外看。

街上人来人往,比往常热闹了许多,汪二老爷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打扮盛樵夫,真蹲在墙根儿地下的大管家了。他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

摆晚饭的时候,大管家把一上午的所见所闻,还有从赌坊那边打听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报给汪大老爷,“二老爷在两家赌坊一共欠了一万三千六百多两银子。”汪大老爷顿时被吓了一跳,“好家伙,他,他竟然欠了赌坊这么多钱?”大管家说,“这还不算,我听说二老爷还在外面将亲戚朋友都借了一遍,具体的数目我还不清楚。”

汪大老爷冷哼一声说,“他这个败类,只会在父亲面前讨好,现在如何?大半的家私都留给了他,还是被败了个精光。那些要债的怎么说?”大管家说,“他们,他们是看在老爷您的面子上,觉得就算二老爷还不出这笔钱,您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所以……”

“糊涂!”汪大老爷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是他,我是我,他欠下的钱,我绝对不会帮他还的!”大管家为难的道,“话是这么个话,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老爷,您与二老爷不睦,这也是家里人才知道的,外面那些人,还以为你们兄弟情深呢。”

“当年卖宅子的人找到了吗,是不是老二派来的?”汪大老爷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大管家说,“这件事我一直在查,那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人或许已经不再镇上了,还需要多点儿时间。”

“行了,我知道了。找宅子搬家的事儿你多上心,一定要知根知底儿的,同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汪大老爷被闹的头疼不已,昨夜又一宿没合眼,正要去补个午觉。这时候,外面有人来回禀,“老爷,二老爷来了!”

汪家的兄弟两个已经多年未见,现在这种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他竟然亲自上门了,这不能不让汪大老爷心有疑虑。可人已经在外面了,如果不请进来,只会让人议论,汪大老爷一咬牙说,“请二老爷到前厅一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兄弟阋墙

兄弟多年未见,本应该是热热闹闹的闲话家常的场面,但汪大老爷和汪二老爷坐在一处时,气氛却无比尴尬。大管家亲自奉上茶点,然后对汪二老爷点头哈腰的道,“二老爷,进来身子可好,看您这起色,可真是……”

拍马屁最重要的是拍在点子上,大管家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此刻,汪二老爷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又铁青着,比开了染坊还要热闹。汪大老爷知道,一直不说话也不是办法,他咳嗽一声问道,“老二,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临进这个门儿的时候,汪二老爷还一肚子气,拱的脑门儿一阵阵发昏。他觉得,找自己的亲哥哥借钱,天经地义,没人可说什么的。但真的坐在这儿了,他又心虚了。就算是同胞的兄弟,也只能救急不救穷,家里那点儿底子还有多少,他比谁都清楚,已经是烂摊子一个了。

“我,我,我是来……”汪二老爷的脸红的像关公一样,憋了几憋,“借钱”这两个字就是说不出口。汪大老爷冷笑一声说,“我看,你是来借钱的吧!”

把窗户纸捅破的那一刻,两个人反而坦然了。汪二老爷坐直了身子,脸面反正已经保不住了,索性理直气壮的说,“没错,我就是来借钱的!没多有少,一两千两总是拿的出来的吧?”

汪大老爷气急,反而笑了出来,“汪老二,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当初分家时,田产铺子生意,样样都是由你那做妾的娘吹着枕边风,把好的都给了你。表面看我和你拿的一样多,可实际上我拿到的还不如你的一半!最后,府里的房产也被你娘抢了去,我只能搬出来另找地方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应该来向我借钱啊!”

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都是事实,汪二老爷一时间哑口无言。可他偏嘴硬道,“我,我那是没你心眼儿多,不懂得经营什么生意铺子,亏损,亏损你明白吗?”他能厚着脸皮白黑的说成白的,汪大老爷却听不下去,“亏损?亏你也能说的出口!就说那挤出庄子,每年交上来的租子也够你们一家人生活的。老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欠下的那些赌债,我是不会替你还的!”

“你,你都知道了?”汪二老爷颓然的喘了几口粗气,“好,好,好,我知道你不会借银子给我,还送上门儿来让你羞辱,就是看在咱们身上都流着汪家的血!”

汪二老爷拂袖而去,汪大老爷脸上的冷笑如同僵住了一样,久久没有散去。大管家在一旁看的心里发毛,试探着问,“老,老爷,您,您没事儿吧?”

许久,汪大老爷才长出一口气,没头没脑的说,“那年,我七岁,老二五岁,我带着他偷偷溜出去玩儿。没想到他却摔了个跟头,头都摔破了。我想着回去之后一定会被爹狠狠的骂一顿,可老二,老二他却说,是他自己不小心,还说,如果不是我护着他,他恐怕摔的更重。那次,爹没有责骂我,还奖励了我。”

“老爷,那是您心善呐。”大管家擦了擦眼角说,“这么多年了,我全都看在眼里呢,您明着暗着没少帮那边儿。就说二老爷的那家粮店吧,卖的米面都发霉了,人家找上门儿来,还不是老爷您花银子打发的?”

“你也觉得,老二虽然混蛋,但不至于那么阴损,对吗?”汪大老爷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这些密道挖通并非一日之功,而且需要严密的布局和策划。以老二的那个榆木脑袋,真的能行吗?”

大管家恍然大悟,“老爷,您的意思是,这事儿是咱们误会二老爷了?”汪大老爷说,“那个姓白的,你得仔仔细细的查。我问你,他是老二的人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是,是春香楼的老鸨子说的!”大管家不安的搓着手指头,这件事是从老鸨子那儿听说的不假,但也是他去喝花酒的时候“顺便”听说的。汪大老爷更糊涂了,“她一个老鸨子,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大管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二老爷府上新纳了一个姨娘,就是春香楼的蔺霜姑娘。十有八九是二老爷和她说的,又传到了老鸨子耳朵里,所以才被我打听出来的。”他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汪大老爷脸色更是难看,“老二啊老二,不堪重用,酒色财气全都被他占全了!”

“老爷,您是怀疑这个蔺霜姑娘有问题?”大管家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汪大老爷肚子中的蛔虫,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汪大老爷点点头说,“行了,你去吧,万事小心。”

汪二老爷窝了一肚子火儿,回到家中气呼呼的摔了一整套茶碗,才让脸色好看了一些。蔺霜战战兢兢的凑上去,帮他抚着胸口说,“老爷,您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气?那套秘色瓷的盖碗可是您最喜欢的啊!”

“你不知道,今天我到那边去,他说的有多难听!”汪二老爷挖空心思的想找出汪大老爷的错处,可偏偏找不出毛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蔺霜笑着说,“兄弟之间有什么误会是过不去的?我也听说了,当年是庶母和嫡母之间的那点儿误会,才让您和大老爷生了龃龉。现在两位长辈都不在了,你们之间也该缓和了!”

“你这么通情达理,那边却不一样!行了,你早歇着,我倒夫人房里去一趟!”汪二老爷始终打着自家娘子那些嫁妆的主意,蔺霜恭顺的将他送出去,自己则悄悄绕到夫人的院子后头偷听。

没一会儿的功夫,叫骂声哭喊声就响了起来。汪二老爷破口大骂道,“当初我就不同意娶你进门,是我娘硬说你温柔贤良,我才点的头。早知道你是个母夜叉,我才不会同意!你说我惦记你的嫁妆,那我汪家的东西你又搬去娘家多少?”

蔺霜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说,“走吧,咱们去见汪大老爷!”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语万金

汪二老爷欠下赌债的两家赌坊正聚在一块儿,咬牙切齿的商量着该怎么把那么一大笔银子要回来。长胜赌坊的二掌柜的说,“哼,没那么多银子,偏要打肿脸充胖子!”大喜赌坊掌柜的小舅子说,“你还不知道吧,这汪大老爷和汪二老爷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两个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早就不来往了。这不,我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没借给他多少,也就两千多两吧!”

“哎呦,我是真倒霉,白花花一万两银子啊!”长胜赌坊的二掌柜愁的白头发差点儿都出来,这时候,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人。他颐指气使的问道,“哪位是长胜赌坊的管事儿的?”二掌柜的立刻站了起来,刚才那股气儿还憋在胸口,话都是横着出来的,“我就是,怎么着,你眼瞎没看见啊?”

那人也不多话,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摔在桌上,二掌柜的眼睛都直了,拿起了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他愣了,“这,这是?”那人哼了声道,“这是替汪二老爷还的赌债,欠条拿来,咱们一笔勾销!”

听他这么说,大喜赌坊的小舅子也站了起来,“你是来帮汪二老爷还钱的,正好,他还欠着我们大喜赌坊的钱呢,我在这儿,就一块儿还了吧!”

一万两千两银票,那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拿出来了。这样打的手臂,二掌柜和小舅子都呆住了。直到那人走了,他们才回过神儿来。二掌柜的说,“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我还以为这笔银子要不回来了呢!”小舅子却说,“你认出刚才那人来了吗?”

“你认识?”二掌柜的问。小舅子神神秘秘的说,“我怎么瞧着是汪大老爷府上的大管家呢?”二掌柜的摇着头说,“不能,不可能,你不是刚说了吗,他们兄弟两个不和,这可是一大笔银子,汪大老爷会拿出来替他还债?”

小舅子望着门口说,“不能啊,我见过他好几次,没错!”

他说的不错,来送银票的的确是大管家。他现在也正纳闷儿呢,汪大老爷见了二老爷那个新纳的小妾之后,就吩咐自己准备一万七千两的银票,五千两交给蔺霜,剩下的分别去两家赌坊还债。

这位蔺霜姑娘娇滴滴羞答答,长的倾国倾城不说,那一开口,哪个男人的骨头都得酥。大管家猜想,许是大老爷也中了她的“美人计”,所以才心甘情愿的拿银子出来。可转念一想,他伺候老爷这么多年,除了文茵姑娘,他从没见老爷独宠过哪个女人,大管家就纳闷儿了,这个妖精似的蔺霜姑娘,到底说了什么呢?

当两张欠条和五千两银票摆在汪二老爷面前时,他不顾那么多下人看着,一把来过蔺霜,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老爷,那么多人看着呢,快松开小奴家吧!”蔺霜姑娘半推半就,大半个身子都贴在汪二老爷身上,逗的他一阵心痒痒,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按倒,热闹一回。汪二老爷喜不自胜的说,“快跟我说说,这么多银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你不知道,我去和那个臭婆娘要银子,她竟然哭着跑回娘家去了!还是我的蔺霜有本事,一下子就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蔺霜挣扎着从他怀里坐好,“老爷,您要谢得去谢大老爷啊,这些银子,都是他给的!”汪二老爷顿时哆嗦了一下,把蔺霜推开道,“你不是骗我吧?他,他能有那么好心?”汪二老爷上上下下把蔺霜打量一遍,忽然黑着脸呵斥道,“你说,你是不是和他睡了,才拿会这么多银子来?”

“老爷!”秦霜顿时跪在地上,竖起三根手指哭诉道,“我蔺霜发誓,若是和除老爷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有染,必定不得好死,死后永世不能投胎,化作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誓言之毒,汪二老爷也被吓了一跳。他心有不忍,连忙去扶蔺霜,蔺霜却躲开了,垂着头说道,“老爷,您听我把话说完!这些日子,我见您愁眉不展,为了筹措银子,都急坏了。夫人又不肯把陪嫁拿出来帮您还债,而我,我,您是知道的,蔺霜所有,都是老爷给的!”

一番话说的汪二老爷心酸不已,蔺霜说,“这么多银子,能一下拿的出来的不多,我左思右想,只有大老爷能帮的上您。”汪二老爷长叹一声说,“可是他,他恨我入骨,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他才肯把银子拿出来的?”

蔺霜瞪着一双藏着天地星辰的眸子,嫣然一笑,“汪大老爷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和我计较。我只是和他说,老爷您时常惦记,又对从前之事懊悔不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大老爷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就拿了银子出来。”

“原来是这样!”汪二老爷把她扶起来,很是动情的说,“真是难为你了,走了一趟,你也累了吧?来人,送姨娘回房,再准备一桌好酒菜,我要一醉方休!”

“老爷,那小奴家就先退下了!”蔺霜转嗔为喜,羞羞答答的退了下去。门一关,汪二老爷脸上的笑意就全都消失了。好一会热儿功夫,他冲外面叫道,“来人!”一个小厮探了探头,见汪二老爷眉头紧锁,立刻缩了回去,一溜小跑的去请韩先生了。

“老爷,您叫我?”韩先生来时,汪二老爷已经一切如常了,“韩先生,坐,快坐!”他把五千两银票摆在最显眼儿的地方,韩先生一看就笑了,“老爷是有事要我去办?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

“先生果然法眼如炬,我想让您帮我打听一件事,蔺霜去了大哥那边儿,到底说了什么!”汪二老爷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尽管蔺霜已经发下毒誓,他还是不肯相信。韩先生再不多问,起身告辞道,“老爷放心,三天之内,必有答复!”他转身而去,汪二老爷跌坐在椅子上,冷汗淋漓!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招兵买马

发现家中的密道,虽说是歹人要害大少爷,但宜春的功劳也不能不提。汪大老爷特意将她叫到书房,和蔼道,“小春姑娘,请坐!”宜春斜着身子坐下,“老爷唤我来,是要问大少爷的身子吗?”汪大老爷说,“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我也不用担心了。小春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果然,汪大老爷还是对自己不放心。宜春假作伤心的说,“我自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汪大老爷也做感伤状说,“可怜的孩子,难怪这么懂事。”宜春知道,如果自己不一股脑儿的把那套编好的话说出来,他还会继续问下去。

“后来我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勉强糊口。到了镇上之后,有人跟我说您是最心善的,如果能到府上做事,我这辈子也算有靠了。所以,所以我才斗胆来……”宜春低下头,似乎有些难为情。汪大老爷说,“你能到府上来,是我的福气,也是汪家的福气啊!不过我有个问题始终不明白,那天出事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大少爷身边,其他人呢?”

“来了!”宜春在心里冷笑一声,那天夜里她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一个普通的下人该有的反应,以汪大老爷的心智,不会不起疑心。宜春立刻装出一副慌张的样子说,“那天,那天我正要睡下,就听到门口有动静。出来看时,芍药担心大少爷有事,就去敲门了!”

汪大老爷微笑着点点头,声音越发柔和,“这么说,是芍药先发现的,那怎么是你跟进去的呢?”宜春扭捏道,“我,我担心大少爷,所以就没等她,先进去了。不想里面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就连外面的光也照不进来!”

既然对方已经起了疑心,不如把实情一股脑儿的说出来。果然,汪大老爷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是不是花了眼?院子里点着灯笼,其他人也一定端着油灯蜡烛,就算大少爷房里没有电灯,又怎么会看不清呢?”

宜春猛的站起来,急切的解释道,“老爷,我可以指天发誓,刚才说的绝对没有半句虚言!当时我还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什么也没看到!”

听到这儿,汪大老爷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你的意思是,大少爷房间里有古怪?”宜春索性说,“那些年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也见过些世面。听说有些杂耍班子里会一种幻术,施展出来人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当中,施术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玉皇大帝一个样儿!”

宜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说话又快,加上那些比比划划的动作,汪大老爷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些,“幻术,我也听说过,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只是,这府里的人……”

府里的人大多是使了十几年几十年,知根知底的,汪大老爷一时也想不出谁有这个本事。宜春说,“大少爷说我们见到的那个不是人,是文茵姑娘的鬼魂,我倒觉得,肯定是有人假扮的!”

“好孩子!”汪大老爷这才觉得,眼前的这位“小春姑娘”不但有胆识,还有见识。他说,“有你在大少爷身边,我就放心了。不过我也知道,这男女之情不能强求,夫人想把你给大少爷做通房,若你不愿意,我会另外帮你寻个好人家,去做正头夫人!”

“通房”这个身份虽然让宜春尴尬,但也实实在在的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以后想在府里行事,还要借助这个身份。于是宜春装作羞答答的样子,谢过汪大老爷。大管家从外面进来,有事要回禀,她趁机溜了出来。

天色将近黄昏,天边的云彩都被染成了橘黄,金黄色,她信步走进园子,想要散散心,冷不防假山后面有人说话。宜春立刻多了起来,屏住呼吸细听。

“哎呦,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是在夫人院子里管事的,又不是老爷那边的,你要问也问不到我头上来啊!”这声音宜春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是徐妈妈。另一个声音焦急的说,“您不是不知道,老爷那边的人油盐不进,我就算有银子也不知道递到谁手里去啊!况且,那蔺霜可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保不齐就是个狐狸精,来勾引老爷的,徐妈妈,您就不想帮夫人打听清楚了?”

“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徐妈妈似乎被说动了,“那行,我想想办法!”话锋一转,徐妈妈又笑着说,“不过嘛,要打探消息,是少不了银子的。”

“有,有,这个好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人似乎塞了不少银子给徐妈妈。徐妈妈笑的开心,“行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你快走,万一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宜春连忙往里躲了躲,那人小跑着离开了,宜春只看到一个裙角,是粉红色的。之后徐妈妈心满意足的拎着一袋银子也走了,宜春这才松了口气走出来。

那种粉色的料子太鲜艳,因为夫人不喜欢那样的颜色,所以丫头们多是穿碧绿湖蓝几种颜色,年纪大些的就是黑灰。听声音,给徐妈妈送银子的人应该是个年轻的媳妇,有了这两条线索,找起人来应该方便多了。

府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汪大老爷的危机感越发重了。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回想过往的那些事,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最后他总结出一个道理来,那就是自己手下得力的人太少。

大管家的忠心自然不必说,可办起事来欠妥当也是事实。就拿祭拜山神这件事来说,弄的人家堵着府门哭喊,最后还是用金子打发掉的。剩下的那些都是武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也用不上。所以他连夜写了一张告示贴在了府门外面!

“大家快来看看,汪大老爷家要招先生了!”人们聚集在一起,有识文断字的念叨着,听到每月给五两金子时,人群中一阵骚动,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蠢蠢欲动!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计出惊人

在普通的私塾里做教书先生,一月一两银子已经是很不错了,这一月五两金子实在让人心动。可也有人说了,“汪家是什么地方,他家的大少爷早就过了读书的年纪,又还没成亲,孙少爷还不知道在谁肚子里,那这先生请来做什么?”

人们一阵茫然,都大眼瞪小眼儿的看着说话的人,那人得意洋洋的说,“依我看,汪大老爷找的不是教书先生,是诸葛先生!”人们略一琢磨,就都明白了,都摇着头走开了。

人群一散,露出两位翩翩公子和一个小姑娘来。左边那个小笑容满面,对右边的说,“五两银子,实在不少,如果咱们一块儿去,就能拿十两。”他低头去看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一瞪眼说,“你别想打我的主意,我才五岁而已,什么也做不了!”

这三个人,正是燕合宜、圆圆和良飞尘。自从遇到良飞尘,三个人就像连体婴儿似的,走到哪儿都是三个。燕合宜知道宜春就在汪府,他疑心自己说梦话时是不是露了出来,所以良飞尘才要进汪府做先生。

“我看,不妥吧!”燕合宜说,“以良老板的身份,实在不合适,如果你要却盘缠,我这里……”良飞尘一抬手说,“燕公子此话差异,我出来游玩儿,就是想行万里路,多长些见识,却汪府做先生,也是一种体验!”

他边说,边揭下告示。旁边的看门人看着,立刻走了过来,抱拳拱手道,“这位公子,是有意到府中做先生吗?”良飞尘满脸笑意,“正是,我兄弟二人正有此意,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燕合宜忍不住皱眉,正要说话,就觉得良飞尘暗暗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冲自己眨眼。他私心想,能和宜春在一处也不是件坏事,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大管家就走了出来,燕合宜是认得他的,他却认不得燕合宜。大管家先打量了两人的衣着,然后又看了看跟在他们身后的圆圆。

祭拜山神之事虽然是大管家经手,但三个女孩子他也只见了一两面。那时候圆圆饱受惊吓,又衣着破烂,而此刻小姑娘脸色红润,梳着两个抓髻,还别着一对红色的绒花。身上桃红色的缎子夹袄夹裙是燕合宜给她新作的,往这儿一站就像年画上骑着鲤鱼的胖娃娃,大管家已经认不出来了。

“二位公子,瞧你们都是读书人的样子,不知道是从哪儿来啊?”大管家盘问几句也是应该,良飞尘道,“我们是从南边儿来的,路过贵府门外,看到张贴的告示,所以想来试试。”大管家笑道,“好好,二位公子里面请吧!”

汪大老爷有吩咐,有揭告示的,就让大管家带进来给自己瞧瞧,再做定夺。大管家将三个人领了进来,正遇到宜春扶着大少爷到前面来向汪大老爷请安,四个人八目相对,圆圆兴奋的刚要说话,就被良飞尘捂住了嘴。

别说他们,就是宜春也吓了一跳。外面的消息传递不进来,她着实担心燕合宜,现在看到他和圆圆都很好,先放下一半儿的心。可再看旁边的良飞尘,她又紧张了起来。

“小春姑娘,你怎么了?”大少爷见她停下脚步,朝那边张望着,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燕合宜自不必说,良飞尘穿了一身白袍大氅,衬得一张脸更是英俊无比。相比之下,大少爷就逊色不少了。

“走吧,爹还等着我呢!”大少爷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宜春知道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只好随着他一起去见汪大老爷。他们前脚进门,后脚大管家就引着燕合宜三人进来了。

“回老爷、大少爷的话,这二位公子揭了告示。”大管家对这位体弱的大少爷恭敬有加,从不敢怠慢。大少爷知道有正事要谈,立刻起身说,“爹,既然您这里有客,我就先回去了!”

汪大老爷却说,“不必着急,你也很该听一听。请两位公子坐,上茶!”良飞尘抢在前面坐在了右下首,燕合宜只好和坐在了大少爷对面,垂下眼避开宜春询问的目光。

圆圆心里更是纳闷儿,公子未来的夫人怎么一转眼成了汪家大少爷的丫头,而且那位狐狸一样的良老板似乎也知情。她年纪虽小,心眼儿却多,当下也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

“二位公子贵姓,怎么称呼呀?”汪大老爷笑容可掬,良飞尘自作主张说,“我们兄弟姓黄,我叫黄丰,我弟弟叫黄玉。”汪大老爷犹豫一下说,“二位黄公子,你们可知道,我府里要招的先生可和别府的不同!”

良飞尘点点头说,“您要的不是先生,而是师爷,在下猜的可对?”汪大老爷见他说了出来,也不遮掩,“不错,进来府上多事,小儿体弱,又少不经事,所以想找个能商量的人。”良飞尘忽然盯住汪大老爷背后的博古架,“哎呀”一声站起来说,“好精巧的机关啊,老爷您好雅兴,竟然把密室造在了这里,真是让在下佩服!”

他站起来“蹬蹬蹬”几步走到博古架前,轻手轻脚的拿起一个花瓶,在架子上按了几下,就听“咯噔”一声,一扇暗门应声而开。

汪大老爷和大管家都吓了一跳,府中密道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这处的暗道更是没几个人知道的。良飞尘却一眼看了出来,还精准的找到了机关,汪大老爷又是惊讶又是害怕,此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他和那个姓白的有什么牵连,汪大老爷忽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兄弟两个留下来!

“黄大公子果然好本事啊,汪某佩服!”汪大老爷收起脸上的讶异,上前深施一礼,“斗胆请黄大公子、黄二公子留下来,一月每人十两金子!”

良飞尘心下得意,回头看了燕合宜一眼,满口答应了下来,“多谢老爷赏识,我们兄弟两个就留在府上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暗波汹涌

原本准备房舍只有一间,大管家连忙叫人把旁边那间也收拾出来,还贴心的加了一座屏风,一张小床。燕合宜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此刻贴心的大管家,和之前那个颐指气使的大管家判若两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

良飞尘很自觉的选了那间没小床的,洗了把脸,他就到敲开了燕合宜的房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露出一个神秘暧昧的笑来。燕合宜一边到处查看,一边对他说,“良老板好心计,恐怕你早就知道她在这儿,所以才来的吧?”

“哎,称呼错了,在这儿,我是你大哥,记住了,千万被让人听见!”良飞尘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宜姑娘在这儿的事情,我的确不知,只是巧合罢了。不过让我奇怪的是,汪家这样的人家,不过是富庶些的商贾,为什么要在府里建造密室密道呢?”

燕合宜说,“你刚刚发现的那个,不是密室?”良飞尘说,“密室,为的是藏宝藏人和说悄悄话。一般不会太大,更不会特别隐秘。刚才我开启机关时你也看到了,方法反复,其中还暗藏着八卦五行。更重要的是,暗门开启的一刹那,我朝里面看了一暗,那么厚的灰尘,说明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不对!”燕合宜心中一动,“这密室在汪大老爷的书房中,他应该频繁进出才对,怎么会很久没人进去过呢?”良飞尘点点头说,“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汪大老爷见我打开暗门,惊讶之余还有些慌张,惊恐,甚至怀疑。我猜,他这么痛快的把咱们留下来,还给一个月十两金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燕合宜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把汪大老爷当成黄鼠狼了?”良飞尘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可没那个意思,要真是把他当成了黄鼠狼,那咱们两个岂不是鸡了?”

两人相视大笑,燕合宜说,“无论怎样,都要先见到宜春,她一定知道些咱们不知道的。”良飞尘说,“看样子她是在内宅之中伺候的,咱们两个陌生的大男人,总不好借口走错了什么的,去丢人吧?”

“你们不能去,可是我能去啊!”一旁默不作声的圆圆站起来说,“我可是小孩子,他们总不会为难我。只是,你们要和那位夫人,不,那位姐姐说什么?”

良飞尘心中一喜,想要去捏她肉嘟嘟的小脸儿,圆圆却躲开了。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男女授受不亲,亏你还是读书人,连这点儿道理也不懂!”

“哎,你一个小丫头,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良飞尘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圆圆却冲她吐了吐小舌头,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她本就长的十分可爱,加上那身桃红色的衣裳,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又因为只是个穿的花团锦簇的小姑娘,所以她一路进了内宅,也没人过问。直到遇到了一个伺候厨下的妈妈,才被拦了下来。

“哎哎哎,哪儿来的孩子啊,你是哪个院子的?”那妈妈瞧见圆圆一脸的欢喜,狠命的在她小脸儿上揉了个够,又拿出一包用油纸抱着的点心塞给她说,“长的真好看,这个给你吃!”

“谢谢妈妈!”圆圆嘴甜的紧,那妈妈更是高兴,“你叫什么,多大了,要到哪儿去啊?”圆圆乖巧的说,“我叫燕圆圆,今年五岁了,我想去大少爷的院子里!”

“呦,你这么个小人儿,找大少爷做什么?”那妈妈笑的前仰后合,“不会是哪个丫头叫你送信儿给大少爷呢吧?”圆圆把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当然不是,大少爷刚才去老爷书房时拉下了一块儿帕子,我要给他送去,说不定还能赏我一碟子新鲜糕点呢!”

“哎呦,你这小鬼头!”那妈妈再多问,“大少爷的院子就在那边,你快去吧!”圆圆有礼貌的道了谢,蹦蹦跳跳的跑了去。

那妈妈给的点心还热着,香味儿一阵一阵的飘出来,馋的圆圆都要流口水了。她加快脚步,想着见到那位姐姐后,就可以吃了。冷不防脚下一绊,圆圆叫了一声,眼看就要摔倒了,一双软绵绵香喷喷的手拉住了她,“圆圆,你没事儿吧?”

“姐,姐姐?”圆圆又惊又喜,宜春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你怎么找来了?”圆圆很认真的说,“是公子让我来找你的!”宜春一愣,“你说的公子是姓燕的还是姓良的?”圆圆哼了一声,小嘴儿撅的高高的说,“当然是燕公子了,那个良老板就是只坏狐狸!”

“你说他是狐狸?”宜春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说正事儿吧,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来做什么?”圆圆想了想说,“燕公子当然思念姐姐,来找姐姐的,至于那个良老板,他一定没安好心,姐姐,你可不能不防啊!”

小小的人儿偏要做出一副大人样子,宜春忍俊不禁道,“我知道了,你告诉燕公子,就说汪府发现了许多密道,将这里的每处房屋都连在了一起,我现在在大少爷身边,能打听到一些消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汪大老爷恐怕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圆圆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姐姐,你还有什么话让我带给公子的吗?”宜春红了脸说,“小鬼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快去吧,还记得回去的路吗?”圆圆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回头说道,“我记得的!”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

宜春叹口气转身,忽然看到大少爷正站在一棵大树旁,惆怅的看着自己。她低头走过去问,“您怎么出来,芍药也是的,怎么不知道给您披披风呢?”大少爷死死的盯着她说,“我知道,我是配不上你的!你,你和那两位公子认识吧?”

“不,不是的!”宜春一惊,“刚才那个孩子只是问路而已,大少爷,您别多想!”大少爷黯然道,“我虽然少去外面,见识也不多,但我看的出来,你不是一般的丫头!”他忽然拉起宜春的手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一百五十章 红宝凤簪

汪家后园的东北角上,有一座六角的阁楼。大少爷气喘吁吁的拉着宜春一口气上到三楼,推开一扇门,兴奋的走了进去。这里除了堆积着一些杂物之外,还有两个非常大的书架,上面满是旧书古籍,虽然平时没什么人来,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大少爷找出一只木箱子,搬到桌子上,涨红着脸说,“你,你过来。”宜春走到桌边,疑惑的看着他。大少爷打开箱子,从取出一个锦盒,再打开,里面放着不少房契地契。

“这些都是我的私房钱,有爹给的,也有娘给的。”大少爷把这些东西摆在宜春面前,低着头说,“我知道,我身子弱,胆子也小,更没本事。但是我一定会对你好,你若嫁给我,家里的田产铺子全都交给你管,还有,我,我不会纳妾的!”

这一番话,已经在大少爷心里颠来倒去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真的脱口而出,说给宜春听的时候,他还是紧张的手心儿里全都是汗了。

于情于理,大少爷都不该自己和宜春说这番话的,只是燕合宜和良飞尘的出现,让他心里焦急不已,这才大着胆子红着脸说了出来。宜春后退一步,低着头说,“大少爷,您,您不该说的,我,我走了!”

她转身要跑,大少爷却猛的拉住了她,急急的道,“小春姑娘,你总是躲躲闪闪,搅的我一颗心不上不下,睡里梦里全都是你呀!”宜春大力甩开他的手,正色道,“大少爷,请您自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没问过老爷和夫人的意思,就来和我说这些,是为不孝!况且我的身份配不上大少爷您,将来老爷夫人必定会为大少爷寻一门好亲事的,您不要再提这话了!”

“你心里有人了?”情急之下,大少爷竟然喊了出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宜春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嘴唇抖个不停,她指着大少爷,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你!”

“小春姑娘,我,我,是我错了!”别在胸口的那口气忽然间烟消云散,大少萎顿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抱着头懊恼的说,“我这是怎么了,你别把这些胡话往心里去,是我冒失了。”

宜春虽然生气,但更明白,大少爷并没有恶意,想要在汪府探听消息,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几番思量之后,宜春勉强换出笑脸来说,“大少爷能和我说这些心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人言可畏,大少爷不可再说这话了。要被老爷夫人听去,我这条命还要是不要?”

此刻大少爷恢复了理智,连忙说,“小春姑娘放心,从此刻开始,就算有人逼着我,我也不会再说了。”宜春一边帮他收拾那些房契地契,一边说,“这些东西以后也别拿出来,被有心人看见,起了歹心可怎么好?”

大少爷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宜春的手伸进箱子里,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她“哎呦”一声说,“什么东西,扎的我好疼!”她重新把那些房契地契拿出来,露出放在箱底的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镶红宝石凤头簪,样式十分精巧,凤眼出的两颗虎眼石更是夺目。宜春拿出来细看一番,打趣道,“原来大少爷早就已经有心上人了,还要拿我开玩笑,您得多赏我两碟子点心才行!”

看到这枚凤头簪的时候,大少爷就变了脸色,他缓缓站起身,从宜春手里接过凤头簪,浑身颤抖着说,“这簪子,是从文茵姑娘头上掉下来的,被我拾了回来,收在箱底,已经很多年没见天日了。”

“大少爷,文茵姑娘的东西,你留着做什么?”宜春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大少爷惨然一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么多年我屡屡见到她的鬼魂,也和这枚簪子有关。”

这件事藏在大少爷心底很久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提起,“娘的人把文茵姑娘打死拖出去的时候,我,我就在旁边。明明已经断气的人,竟然,竟然扭过头冲我笑了。”

倾国倾城的文茵姑娘满脸是血,娇嫩的肌肤被划的满是伤痕,这一笑不知是朝宁还是感叹,至今大少爷还清楚的记得。他说,“簪子就是从她头上掉下来的,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这枚凤头簪。等那些人走远之后,我悄悄把簪子捡了起来,我想,她是在暗示我什么。可是我天生愚钝,到现在也没想出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常常梦到她,文茵姑娘就站在那里望着我,一双眼睛里都是话,我却看不明白。”

“大少爷,您是不是想多了,我看着凤头簪除了样式精巧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宜春把簪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忽然愣住了。

普通的凤头簪为了样式好看,凤颈处都做的十分纤细,而这只凤头簪沉甸甸的,用料自然是十分足,凤颈也比平常的大上不只两圈。宜春忽然想,如果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也未可知!

“小春姑娘,你发现什么了?”大少爷见她盯着凤颈一言不发,说道,“难不成这小小的凤头簪也有机关不成?”宜春用手从凤头摸到凤尾,只有凤眼微微松动,如果真的有机关的话,也就在这里了。

她斟酌一下,对大少爷说,“您站到我身后来,我担心触动机关时会有危险。”大少爷迟疑着走到她身后,只见宜春深吸一口气,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同时按在左右的凤眼,只听“当”的一声,一枚精致的银针从凤口射了出去,钉入对面的书架上,只能隐隐的看到一个尾巴!

大少爷顿时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这枚凤头簪还是杀人的利器吗?”宜春冷笑一声说,“恐怕还不止这样。”她再次按下凤眼,大少爷吓得喊道,“小心!”而这一次从凤口出掉出来的不是什么银针,而是一张卷的很紧的纸卷儿。宜春小心翼翼展开,顿时面无人色!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通消息

宜春手上的纸卷宽不过半寸,长不过两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影之玉蝉,一真十八假,若要分辨,唯有绿蜡!”大少爷凑过来看了看,疑惑的说,“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能花这么多心思藏在凤头簪里,想来应该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吧?”

这上面的“玉蝉”、“真假”、“绿蜡”全部联系在一起,宜春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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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照神交

宜春忽然提到文茵,提到玉蝉,提到宝藏,燕合宜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正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就听有脚步声朝这边来了。宜春连忙说,“我得走了,你自己小心,还有,良飞尘!”

燕合宜知道,她在担心良飞尘的来意,当下收好凤头簪,假装酒醉,摇摇晃晃的走了回去。汪大老爷和良飞尘相谈甚欢,一顿饭下来,竟然成了莫逆之交。回屋之后,燕合宜考虑要不要把宜春说的事告诉良飞尘,良飞尘却先开口了。

“宜姑娘急急忙忙的找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良飞尘盯着他身上藏着凤头簪的地方,意味深长的一笑。燕合宜非常讨厌这种感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一旦被黏上了,想逃都逃不掉。

晚饭时圆圆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去,此刻正摸着饿瘪的肚子,埋怨道,“一身的酒气,臭死了!你们两个吃的满肚子油水,我可还饿着呢!”燕合宜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想宜春和凤头簪的事儿,本来想去厨房帮圆圆弄点儿吃的,也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喏,你看这是很么?”良飞尘从怀中掏出两个油纸包,一包里是两个热气腾腾的蟹粉包儿,另一个里则是做成花朵样的桂花馅儿的酥皮点心。

圆圆欢呼一声扑了上去,难得的搂住良飞尘的脖子,“吧嗒”一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良飞尘受宠若惊,傻乎乎的笑了出来。圆圆抢过包子和点心,努力装出大人的样子,夸赞道,“嗯,你这只老狐狸有时候心眼儿也是不坏的!”

“我?老?狐狸?不坏?”良飞尘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燕合宜对圆圆说,“你不是嚷着肚子饿吗,赶快吃了睡觉去!”圆圆小口小口的咬着蟹粉包儿,“我知道你们有正事要办,就不烦你们了,我到旁边去吃!”

燕合宜走到良飞尘面前,他没有急着拿出凤头簪,而是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宝藏有什么关系?”良飞尘说,“我只是醉宵楼的老板,有点儿超尘脱俗的老狐狸而已。至于你说的宝藏,我到想问问,是哪一个啊?”燕合宜说,“自然是藏在镇东,汤景中和汤小倩一直寻找的那个!”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良飞尘抿了口茶,“那我就明白了。”他从身上掏出一件东西来,张开手心给燕合宜看,“其实我这里也有一只玉蝉!”

“你!”燕合宜愣住了,“你是汤家的人,还是满家的人?”良飞尘笑了,“我自然是良家的人,这假玉蝉一共十八个,分别由十八家人保管。”

“你,你!”燕合宜更是疑惑,他说的和宜春匆匆告诉自己的完全一致,难道和宜春说话时,他躲在一旁偷听了吗?良飞尘说,“非礼勿看,非礼勿听,那种有损声誉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燕合宜长叹一口气,将凤头簪取出,“你来看看这个吧!”良飞尘将凤头簪在手里把玩着,“做工精巧,实为罕见,只是其中的机关已经被动过了,这是宜春姑娘给你的?”

“是,还有一张纸条,”燕合宜把纸条展开,“上面写的和你刚才说的,似乎是一件事。”良飞尘扫了一眼,“看来这玉蝉又多了一块。玉老爷子手里有一块儿真的,满玉,汤念景和我手中各有一块儿假的,加上凤头簪的主人,只怕已经有一真四假了。”

他坦然的将一切说了出来,燕合宜对他的疑心反而少了一些。燕合宜说,“这件事越发扑朔迷离,咱们也就别打哑谜了,我们并不是出来游玩的,想必良老板也没有那番雅兴吧?”良飞尘冲他微微一笑,“燕公子和我直来直去的说话,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不错,我是追着你们来的!”

燕合宜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和宜春一路风餐露宿,就是担心那些人会追来。没想到良飞尘却不声不响的出现了,只怕早就露了踪迹。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良飞尘却对他说,“燕公子不必担心,我能找到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甩在玉府外面的‘尾巴’,早就被仲公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华池,他?”燕合宜自出来后,就有些担心仲华池。良飞尘笑道,“有那位和碧和姑娘在,仲公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若再历练个两三年,只怕要在你我只上了!”燕合宜稍稍放心,“良老板过誉了。”良飞尘说,“才说你痛快,又来闹虚的。咱们既然把话说开了,索性约法三章,彼此无需隐瞒,无需客气,更无需再三思量。”

“好!”燕合宜和他击掌道,“那现在,你想怎么办?”良飞尘说,“既然知道这里到处都是密道,不去看看怎么能安心?”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儿,忽然笑道,“没想到此处的机关最是精妙,燕公子,你让开,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这个房间是燕合宜和圆圆住的,除了一大一小两张床和那扇屏风之外,只有一个衣柜和一张圆桌几个圆凳。墙上光秃秃的,连张画都没有,起初燕合宜还曾疑心过是他睡的那张大床有问题,没想到良飞尘径直走到了衣柜前面。

他上上下下的敲了敲,然后打开衣柜,对燕合宜招招手说,“就在这儿了,咱们走吧。”衣柜里放着他带来的一个包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只见良飞尘在衣柜里鼓捣了几下,就把最下面的木板搬开了,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来。燕合宜晃着了火折子在后面照着,和良飞尘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他们沿着密道中的台阶,一直向下走了十来米,燕合宜估算着,大概距离地面已经有七八米了。周围安静的连心跳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良飞尘道,“燕公子,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条密道中有微风吹动,似乎是通向外面的。”燕合宜说,“没错,的确是这样,只是前面一定会有岔路,我们该选哪一条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假骷髅

话音未落,岔路就出现了。并没有像燕合宜想象的那样,是在左右两条路中选择,七条岔路呈扇形排列,良飞尘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就来了!”燕合宜诧异道,“难道这里是密道交叉的重要地点,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良飞尘接过他手中的火折子照了照说,“恐怕是布下迷阵,想要引咱们进陷阱!”

燕合宜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良飞尘以为他在自责不该多嘴,连忙安慰他说,“无妨无妨,只要细细分辨还是能……”燕合宜把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说,“别说话!”

良飞尘赶紧闭嘴,屏息凝神,好半天燕合宜才指着左边第二条暗道说,“风是从这里吹来的,我想应该从这儿走。”良飞尘一愣,随即拍手大笑道,“好啊,果然有一套,走,我在前面带路!”

七条暗道,不敢说每条都有问题,但总有一两条是用来迷惑进入者,或者暗藏机关陷阱的。燕合宜觉得,既然密道里有风,就证明是互通的,只要朝着风吹来的地方走过去,一定会有发现。

两人又走了一支香的功夫,密道里忽然出现了一扇暗门。良飞尘用手推了推,是从另一面锁住的。他说,“按照方向计算,这里应该是大厨房,你闻闻,有炖酒酿圆子的味道,一定是厨娘偷吃!”

燕合宜忍不住说,“良老板果然好鼻子,我却什么都没有闻到。”良飞尘说,“既然是开酒楼的,自然要分的出各种味道。就比如新来的厨子什么时候会偷懒,什么时候会昧下油肉,我心里都得有数!”

他正说着,一条黑影忽然从密道的另一头蹿了过去,燕合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脚下发力朝那边跑了过去。密道黑暗,火折子只能照亮周身的事物,那道黑影速度极快,加上他们两个人对密道不熟悉,虽然追了上去,但还要处处小心,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什,什么东西?”良飞尘压低了声音,警惕起来,“若不是鬼魂,就是绝顶高手了!”燕合宜摇摇头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十分熟悉这里。在黑暗中待的久了,会练出眼力来,自然跑的比咱们快!”

“真是可惜,若能抓到那人,事情就能明白一半儿了。”良飞尘十分懊恼,错失良机,不知下次遇到要花费多少力气。燕合宜说,“良老板不必着急,既然有了踪迹可循,那咱们就慢慢的找!”

“你的意思是?”良飞尘没明白他的意思。燕合宜说,“池塘中唯有泥鳅难抓,它躲藏在污泥中,只有把水搅浑了,惊动它了,才会蹿出来自投罗网!”

良飞尘恍然大悟,“好啊,打草惊蛇虽然会增加抓蛇的难度,但也会让蛇自己跑出来。走走走,夜长梦多,咱们还是抓紧的好!”

黑影消失的地方又是一个岔路口,这次却只有两个方向可选。良飞尘很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燕合宜却说,“良老板,你看咱们走哪边才好?”良飞尘道,“刚才你能感觉到风吹来的方向,这次也用同样的方法不就行了吗?”

燕合宜摇摇头说,“如果没有泄露行踪,还可以用那个法子,但现在对方发觉了咱们,一定会开启密道中的机关,咱们更要小心。”良飞尘赞同的点点头,低头在地上找了两个土块儿,一边一个分别丢进了两条密道。

霎那间,两种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左边的密道中传来“噼里啪啦”,类似于烈火燃烧的声响。而右边的密道则是“咕咚”一声,石块儿入水的声音。

水火不相容,况且前路未明,这是对方设下的圈套,或者只是吓唬他们,让他们止步不前的小伎俩,良飞尘无从分辨。他回头看向燕合宜,燕合宜微微一笑,选了右侧的密道,大步走了进去。

“等等我!”良飞尘紧跑几步追了上去,嘴里絮絮叨叨的问,“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选这边?水里来火里去的,哪边都凶险非常,你为什么要选这边?”

燕合宜边走边说,“良老板,星火燎原,所到之处没有全都焦枯,没有生气。而水则不同,即便洪水泛滥,待大水退去之后,依然生机盎然,充满希望。”良飞尘道,“燕公子说的有理,只是,你瞧那是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堆白色的东西拦住了两人的去路。燕合宜只看了一眼,就冷笑了出来。那是一堆白惨惨的人骨,头骨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黑漆漆的眼窝瞪着他和良飞尘,很有震慑力。

“这,这,这下面不会是万人坑吧?”良飞尘被眼前的阵仗吓住了,开始不往好处想。燕合宜过去捡起一个骷髅头在手里转了两圈儿,猛的举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良飞尘吓得跳了起来,就见那颗骷髅落在地上,立刻化成了碎块儿和粉末,“这,这是什么东西?”燕合宜蹲下身捡起一块儿来递到他面前,“这是用石膏铸出来,又细细打磨过的。你仔细看,每个骷髅都一模一样,就连额头处的缺口都没有分毫的区别!”

“他,他竟然诈我!”良飞尘气急败坏的一脚踢开堆在旁边的骷髅,忽然觉得叫上一重,他的力气太大,脚卡在了一个骷髅张开的嘴里。良飞尘恨的咬牙切齿的说,“嘿,都已经被揭穿是假货了,还来吓唬我!”

他边说边去拽那个骷髅,手摸到骷髅的一瞬间,良飞尘愣住了。石膏的手感是轻飘飘发涩的,可是现在套在脚上的这个,却光滑圆润,沉甸甸的!

“燕,燕公子!”良飞尘的头缓缓转向燕合宜,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来看,看看,这,这是什么?”燕合宜看到他脸上的冷汗,伸手把那个骷髅扯下来,波澜不惊的说,“噢,这个是真的,良老板,你运气真好!”

“哎呦我的妈呀,有,有死人!”良飞尘脸色煞白的说,“不如,咱们报官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鬼火伤人

平日里看良飞尘风流潇洒,跳脱世俗意外,但真的迂腐起来,也让燕合宜十分头疼。他说,“良老板,你先冷静一下,听我一言。”良飞尘假装镇定的往后退了一步,“燕公子请说!”

燕合宜拖着骷髅给良飞尘看,“从尸身腐化为白骨,需要很长的时间。也就是说,即便这条人命和汪府有关,也已经无据可考。况且,这骷髅是不是建造密道时,被人故意找来放在这里的也未可知。荒山野地乱葬岗子,想要找个把骷髅,并不难办。”

听他说的有理有据,良飞尘点点点头说,“不错,不错,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东西实在瘆人,还是好好安置在一旁吧。”燕合宜把那颗骷髅放回原地,又检查了另外一堆白骨,也都是石膏做成的,两个人都放了心。

“我平生最恨那些装神弄鬼的人,竟然用假骷髅假人骨来吓人,实在可恶!”良飞尘耿耿于怀,不住的唠叨。那堆假人骨不到那没有吓到燕合宜,反而让他放松了警惕,当下打趣道,“没想到良老板竟然怕人骨头,这……”

话音未落,一簇蓝绿色的火苗忽然在正前方亮起。良飞尘猛的扯住燕合宜的衣裳,“嗖”的一声躲到他的背后,指着前方说,“你快看,鬼火!”

常走夜路,难免会经过坟地,零星的鬼火晃动,燕合宜早就习以为常了。他说,“别怕,不过是磷火而已,和鬼扯不上什么关系!”他微微回头,正看到良飞尘脸上的肉哆嗦着,上牙碰到下牙,“咯噔咯噔”直响。

心猛的向下一沉,燕合宜只觉得一股阴风顺着后脖颈吹进外袍里,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冷。他缓缓转过身,猛然看到刚才的那簇鬼火已经一分为二,变成了两簇。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两簇鬼火还在不停的分化,若是再迟疑一会儿,恐怕就要更多了!

当下燕合宜深吸一口气,急促的对良飞尘说,“走!”他的动作极快,良飞尘还没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就已经拉开了七八米的距离。那些鬼火仿佛有灵性一般,知道两人之间良飞尘更弱一点,立刻绕开燕合宜,朝他身边聚集了过来!

“别,别过来!”被恐惧支配着的良飞尘大声的叫了出来,燕合宜回头一看,暗道不该带这个麻烦一起来。他调转方向,冲回鬼火当中,来救良飞尘。

一般的磷火在触碰时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此刻燕合宜不但闻到了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而且触碰到鬼火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手背上已经起了一串的水泡!

“这不是普通的磷火!”当这个念头出现在燕合宜的脑海中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中计了!那些假骨头并不是用来吓退他们的,反而是让他们放松警惕,才会被这些鬼火困在这里!

“哎呦,燕合宜,你怎么还看着,快来救我啊!”良飞尘的情况比他更严重,左边的脸上被鬼火烫的水泡从嘴角一直到耳根。这些水泡泛着吓人的红色,还带着点儿青紫。

“闭嘴!”燕合宜低喝一声,伸手拉住惊慌失措的良飞尘,猛的把他带向自己。良飞尘看到团团包围的鬼火,把眼一闭,直接扑进了燕合宜的怀里,还不忘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你!”燕合宜被他弄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着脸推开良飞尘说,“快走,那些鬼火有问题!”良飞尘指着自己的脸说,“这还用你说,哎,走这边!”他本来想原路返回,但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鬼火,顿时瑟缩在燕合宜背后,再不开口了。

所幸那些鬼火追出来一段距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燕合宜并没有放慢脚步,反而走的更快。在下一个路口出现的时候,他没有问良飞尘的意思,直接选了右边的那条。

走了十几米之后,密道出现了坡度,不是向下,而是向上的。密道的高度在逐渐的缩小,他们从低头到弯腰,好不容易走到尽头时,他们竟然是从一个开在墙角的狗洞里钻了出来。

良飞尘不满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和枯叶,猛一抬头看到对面的大门上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穿红着绿的姑娘们用帕子掩着嘴看着这两位灰头土脸的翩翩公子,小声偷笑着。良飞尘脸一红,连忙低头说,“赶紧走赶紧走,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丢脸的很!”

燕合宜打量他一眼说,“良老板多心了,你现在依旧玉树临风,那些姑娘们都朝你暗送秋波呢!良宵苦短,走,我请你喝一杯!”燕合宜拉住他就往对面走,良飞尘极力挣扎着说,“不行不行,要去也要等我回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不行!”燕合宜说,“良老板,如果汪家人看到咱们这副样子,会怎么想?”良飞尘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苦着脸说,“可是,可是我这脸……”燕合宜从袖口摸出一把折扇扔给他说,“用这个遮着点儿,一会儿我帮你弄点儿药。”

“哎呦,公子,您来了!”

“好俊的公子啊!”

“你们都别和我争,今天呀,我一个人伺候两位公子!”

姑娘们见有客上门,又是翩翩公子,都争先恐后的围了上来,这个拉一把,那个扯一下,弄的燕合宜一阵脸红心跳。他摸出一锭银子说,“找个雅致的地方,再准备一桌酒菜!”

见他出手大方,姑娘们伺候的更殷勤了,连忙把他们引到二楼左手边的房间里。一进去,燕合宜就把姑娘们挡在了门外。那些姑娘们可是见过世面的,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临走时,暧昧的朝良飞尘看了一眼,把他弄的一头雾水。

“她,她们怎么那么看我,是不是看到我脸上的伤了?”良飞尘顺手从妆台上拿起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被鬼火烧到的地方青紫泛红,十分可怖。他顿时带着哭腔说,“燕公子,你说的药呢?”燕合宜从茶壶倒了一些水,用帕子沾着,对良飞尘说,“你过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尘女子(一)

良飞尘迟疑了一下,把左脸凑了过去。燕合宜现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然后拿沾湿的帕子轻轻的擦着他脸上被鬼火灼烧的地方。针刺般的痛疼混着一股凉意传来,良飞尘觉得舒服多了。

他端起茶壶,打开壶盖闻了一下,疑惑的说,“这就是普通的茶水而已,难到你往里面加了什么灵丹妙药?”燕合宜说,“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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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风尘女子(二)

片刻之后,秋香领着一个身材瘦弱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回来了。本来是朵清秀的白莲,硬被厚厚的脂粉弄成了野花,一张小脸儿哭的像花猫一样,小小的年纪看着真让人心疼。

本以为秋香会好好安慰这小姑娘几句,没想到她却四平八稳的坐下来,硬着心肠说,“小红,实话告诉你,这样的日子不过才开了个头,你就哭天抹泪,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若是不能保全自己,只能任人摆布,我房里有条白绫,你干脆一脖子吊死,一了百了!”

那个叫小红的姑娘“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良飞尘心有不忍,正要安慰两句,没想到秋香一个眼神儿扫过来,吓得他立刻闭上了嘴。秋香说,“公子,你若是真为小红好,或者帮他赎身,或者就让她看明白以后要走的路!”

燕合宜心想,这位秋香姑娘虽然冷言冷语,但却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他问,“若是想为她赎身,要多少银子?”小红“扑通”一声在燕合宜面前跪下,哭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待着,我愿意当牛做马!”

秋香说,“听说小红被卖进来的时候,妈妈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可若你要替她赎身,就要两千两了!”这个数目无论燕合宜还是良飞尘,都是拿的出来的。良飞尘心想,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干脆连这位秋香姑娘一起拉出这火坑。可是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秋香却拒绝了。

“多谢公子好意,我家中获罪,父母想了法子,将我救出,托付给那黑心的舅舅,他转眼就把我卖了。如今我已经无家可归,更无良人可嫁。这里虽然是风尘之地,我却能保全自身,有个容身之所。若将来命不好,在此终老,我不怨。若老天怜悯,赐我一段姻缘,出了这火坑,我也算没白活这一世。”

世间俗人,总把女子形容为头发长见识短,更用“妇人之见”这四个字来抬高自己的身份。殊不知,红粉堆里也有秋香一般的奇女子,她们不怨天尤人,不妄自菲薄,更不会随波逐流。无论困境逆境,只依从自己的真心生活,这一点,让燕合宜和良飞尘十分敬佩!

两人一同举杯,敬秋香。待她去和老鸨商量为小红赎身的事儿时,良飞尘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倒觉得像秋香姑娘这样的人物,比那些只会扭捏作态的大家闺秀要有趣的多,所以,我对宜姑娘是有好感的。”

燕合宜直接瞪了过去,良飞尘笑笑道,“你放心,君子不夺人之美,我对宜姑娘也只是欣赏而已,没有半点儿男女之情。”这时候,秋香已经回来了,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老鸨开了个天价。

“如何,她要多少?”良飞尘问。秋香憋了几憋,伸出了五根手指头。燕合宜眉头微皱,“五千两?”秋香摇摇头,“不,是五百两!”两人同时松口气,就听秋香接着说,“黄金!”

一个十一岁的丫头,用二十两银子买进来,转手就要五百两黄金才肯卖。良飞尘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道,“岂有此理,她这是狮子大开口,想钱想疯了了不成!”

小红知道,五百两银子已经寻常人都拿不出的大数目了,更何况是五百两金子。她没有说话,而回颓然的坐倒在地上,双眸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去。秋香见燕合宜和良飞尘都不说话,只道他们是嫌老鸨贪得无厌要的太多,准备打退堂鼓了。

她觉得,这也不怨他们,五百两金子,即便是以她家从前的盛况,也是要思量思量的。当下,秋香说,“二位公子不必为难,一片善心足以感动天地了。是妈妈太贪了些,小红,谢过二位公子!”

即便知道不能从这个火坑里跳出去,秋香仍旧坚持让小红道谢,这番心胸气度,恐怕一般的男子都无法相比。小红喊着眼泪,正要拜下去,燕合宜却伸手托住了她,“且慢!”他转向秋香说,“此刻我们出来的着急,身上的银子不够数。”

说着,他当着几人的面儿把钱袋子解了下来,里面有几块金锭银锭,还有几张银票。林林总总的算下来,还差一些。秋香愣住了,一股欣喜之意涌上心头,她拉住小红,语无伦次的说,“快,快谢过公子,你能离开这腌臜地方了!”小红不解的看着她,秋香知道,和一个孩子是解释不清的,但她知道,小红不必和自己一样留在这里受苦,哪怕出给人做丫头,也能过的顺心肆意。

“今天已经很晚了,秋香姑娘,我燕合宜保证,明日一早定会带着足数的金子来给小红赎身!”燕合宜起身,叫上用折扇挡着脸的良飞尘,走了出来。

这里离汪府的大门并不远,两人一边溜达着一边闲话,良飞尘说,“杨公子,这五百两金子我得出一半,有好儿大家分!只是这小红年纪尚小,看样子和秋香一样,也是被家人卖了,明天之后,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燕合宜说,“咱们在这里尚且自顾不暇,我想着,或许能帮她找个好人家,先暂时留下来,等我办完事回去时,再来接她。”良飞尘挑起大拇指说,“好,如此安排实在妥当。哎,咱们为什么要走正门儿?”

远远的,良飞尘就看到汪府门前挂着一排灯笼了。他觉得,从狗洞里钻出来可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儿,被那些姑娘们瞧见也就算了,若被汪家人看到,恐怕要费上一番口舌了。不如从后门儿或者角门儿悄无声息的溜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燕合宜指了指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中的一个,“你仔细瞧瞧,已经有人在等着咱们了。如果我没猜错,无论后门儿还是角门儿,也都有人。”事后良飞尘仔细打听过,果然像他说的一样,每个进出汪府的地方,都有人守着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红身亡

见有人朝这边过来了,蹲在石狮子旁边的人站了起来,良飞尘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汪府的大管家。他怎么会在这儿?良飞尘还没想明白,燕合宜已经一头靠了过来,他脚下踉跄,满身酒气,口中还含糊不清的说着,“大,大哥,那姑娘真,真漂亮,若是跟,跟了我,嘿嘿嘿!”

没想到燕合宜猥琐起来的时候,真是让人受不了。良飞尘一边在心里暗骂他搞什么花样,一边配合的说,“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到那种地方去,不知羞耻,败坏门风!”

两人一唱一和,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兄长气急败坏的数落留恋花街柳巷的兄弟,再正常不过了。这时候大管家迎了上来,帮良飞尘一块儿扶住燕合宜,抽着鼻子说,“二公子这是喝了多少,浑身都是酒味儿了!”

他一眼看见良飞尘脸上的泡,“哎呦”一声说,“大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走走走,到我房里去,我那儿有上好的伤药!”良飞尘一边跺着脚,一边说,“还不是老二,趁着我不注意就溜了出去,找到他时,他正和那位秋香姑娘,哎呀,我都说不出口!”

“秋香姑娘,你是说,那位冷美人?”大管家边说边露出羡慕的神情,“能和秋香姑娘一亲芳泽,也算是件美事。不过黄大公子,您这脸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大管家一直和自己的“脸”过不去,良飞尘知道,得赶快打发了他。于是他故做懊恼的说,“还不是我进去的不是时候,秋香姑娘一个水红的鸳鸯肚兜挂在老二脖子上,哎呀,真是羞死人了!那姑娘也被我吓了一跳,顺手将滚烫的茶壶丢了过来,烫了一脸燎泡!”

短短几句话,大管家的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香艳无比的一幕,他嘿嘿笑了几声,再也没多说什么。两人把燕合宜扶回房间,大管家吩咐人送来热茶伤药,又客气了几句,这才走了。

他前脚出门,后脚在床上满嘴胡言乱语的燕合宜就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良飞尘指着他笑道,“就你刚才那个样子,真应该让宜姑娘看看,要多像一个纨绔就有多像。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差一点儿就要相信了!”

燕合宜跳下床,先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圆圆,又检查了大管家送来的药膏,对他说,“喏,这个不错,消肿止疼,涂上一些明天早上就能好了。”良飞尘说,“是我小瞧了这个大管家,恐怕他早就发现咱们两个不再房中,这才去门口等着。”

“毕竟是在人家家里,有几个耳报神也不算什么。折腾了半夜,你也累了,明天一早还有正事要办,早些睡吧!”梁飞各自安寝不提,次日清晨,燕合宜准备好银票,叫上良飞尘,准备去赎人,没想到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哭闹。

“这是怎么了?”良飞尘见街上乱成一团,扯住一个看门的家丁问道。那家丁神神秘秘又带着一点恐惧的说,“二位公子还不知道吧,听说昨夜怡红院里闹鬼,死了一个姑娘!那死状要多惨就有多惨,这不,老鸨子正急的到处找人做法事呢!”果然,昨日还趾高气扬的老鸨一路用帕子捂着脸放声大哭,急匆匆的领着和尚道士往怡红院去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燕合宜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怯怯的小姑娘小红。他一拉良飞尘说,“走,咱们也去看看!”两人急匆匆赶到怡红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想要挤进去都难。

正在他们犯愁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扯他们的衣裳,两人同时回头,见是秋香姑娘,正要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香姑娘却使劲儿冲他们摆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二位公子跟我来吧!”

她把两人领到怡红院后面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急急忙忙的说,“昨天二位公子走后,小红就被妈妈叫了去,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她回房间。我虽然没问,但肯定也是那些什么让小红赎身后别忘了自己恩情之类的话。可到了半夜,小红的房间里忽然传来哭声,住在她隔壁的春花听的最真切。小红平日里被人欺负,也常常躲起来哭,春花就没当回事儿。今天一早妈妈去叫小红,发现她,她,她上吊自尽了!”

这非常不符合情理,小红明明知道,只要过了那晚,就能脱离苦海,开始新的生活,她没有理由自杀,更不会自杀的。燕合宜问,“我们能去看看小红姑娘的房间吗?”秋香说,“恐怕难了,况且那里已经被折腾的面目全非,即便凶手留下了线索,也不一定找的到了。我劝二位公子还是不要搀和进来的好,你们昨天才说要帮小红赎身,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传出去,对二位公子的名声也有损。”

“秋香姑娘说的有理,只是刚才见老鸨那副慌张的模样,又请道士又请和尚,难不成是小红姑娘的尸身有什么变化吗?”良飞尘曾听说,若死者怨气不散,或有黑猫从身上越过,都会另尸身有所变化。

秋香的脸青白一片,十分难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颤声说道,“小红,小红死的时候,是,睁着眼,望,望着天的,好像死不瞑目呢!”

众所周知,上吊的人颈骨向前折断,头会低下来,并吐出舌头,而照秋香所说,小红是双目圆睁,面向天空,只怕她并不是上吊而死,而是被人从背后勒住脖颈窒息而亡,又做成了上吊的样子!

“秋香姑娘,小红是被人杀死的!”燕合宜的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秋香被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会呢?小红到怡红院不过两个月,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况且,妈妈安排了人看着我们,外面的人想要进来也不容易,怎么还会杀人之后不声不响的逃脱呢?”

良飞尘冷笑一声说,“秋香姑娘这话倒提醒我了,看来啥了小红的凶手,就藏在怡红院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老鸨上门

当下燕合宜对秋香说,“小红死的蹊跷,只怕她不是怡红院中第一个被害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秋香惨白着脸说,“公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良飞尘道,“凶手很有可能是特意选了小红,将她亲手杀害。一击得手后,他若肯罢休还好,如果不然,恐怕还会有别的姑娘受害,这可不是请什么和尚道士能解决的了的!”

“你们想让我去和妈妈说,让你们来调查这件事吗?”秋香何等聪明,只是她说,“可是,妈妈她能同意吗?”燕合宜冲她招招手,秋香把耳朵递过来,只听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番后,燕合宜说,“只要姑娘这样告诉老鸨,她一定会到汪府来请我们的!”

秋香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从小巷的另一头走了出去。良飞尘不高兴的说,“你又出了什么鬼主意,也不让我听听。”燕合宜说,“我只是让她告诉老鸨,那些和尚道士只能超度小红的亡灵,若是她的尸身有变,怡红院里头一个遭殃的就她。想要平安无事,就得到请位高人破解此事,而那所谓的‘高人’,就是你和我了!走,咱们回汪府等消息就是!”

再回到汪府,燕合宜发现那些本来热情无比的丫头们见了自己都躲着走,还一脸的嫌弃。他问良飞尘,“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她们怎么一个两个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似的。”良飞尘强忍着笑说,“你那张脸依旧英俊无比,只是昨晚回来时的事儿恐怕已经传的满府都是了。即便你貌似潘安,总在青楼楚馆流连,也算不上良人了。”说完,良飞尘一拍脑门儿说,“哎呀,你说宜姑娘会不会也听说了?完了完了,你要倒霉了!”

“呸呸呸!”燕合宜啐了几口说,“那只是做戏而已,她才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相信我会那么做。”良飞尘神色古怪的冲他身后努努嘴说,“我看不见得吧,得了,我看都回避一下了。”

燕合宜转身去看,就见宜春气鼓鼓的站在那里,满脸的怒气。他一阵汗颜,心虚的走过去说,“那个,你,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我昨天只是顺道,不对,是迫不得已。”宜春冷哼一声说,“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们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惹得汪大老爷和大管家都起了疑心,角门后门都有他们的人!”

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燕合宜尴尬的咳嗽一声说,“昨天我和良飞尘去了密道,没想到遇到了‘鬼火’。”他伸出手,用过大管家送来的药膏后,被“鬼火”灼烧的地方已经消肿了,但紫红色的印记还是分吓人。

“疼吗?”宜春心疼的吹了吹,埋怨他道,“你们怎么冒冒失失的就去了?虽然汪大老爷说了,让你们去查这件事,总该禀报一声才是。这样私自去查,他会怎么想?”

燕合宜连连称是,宜春说,“我不能出来太久,你要万事小心,汪大老爷恐怕已经对你们起了疑心,所以才让大管家几番试探。”燕合宜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万事小心。我看哪位大少爷……”话没说完,宜春啐了一口,转身跑掉了。

她的身影才消失,大管家就满头大汗,急急忙忙的跑来了,“哎呦,黄二公子,您在这儿呢,快跟我走吧!”燕合宜问,“大管家,是不是老爷找我们有事商量?”大管家有些为难的说,“倒不是老爷寻你,府上出了件怪事儿,是关于你和黄大公子的,你还是跟我来吧!”

大管家引着他到了前厅,良飞尘已经在那儿了,旁边还坐着怡红院的老鸨。汪大老爷面色铁青,手中的蜜蜡珠子都要被他捏碎了。汪家虽然世代经商,却极其看重名声,如今青楼老鸨找上门来,实在脸上难看。

“老爷!”燕合宜抱拳拱手,汪大老爷让他坐下,然后冲大管家使了个眼色。大管家说,“二位公子,这位是怡红院的妈妈,她有事要求二位公子!”

“哎呦,公子,咱们昨天见过的,您还记得吗?”老鸨一件燕合宜就扑了过来,即便不认得那张脸,她也认得那一锭金子。燕合宜往旁边躲了躲,老鸨用帕子捂着脸,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您昨天还要为小红赎身,可谁成想,我一早去叫她时,她就死在房里了,我的好闺女呦!”

她一哭一闹,汪大老爷的脸色更难看了。大管家凑到他耳边说,“黄二公子昨夜去了怡红院,还被大公子教训了许久。”再看燕合宜,一脸的痛惜,就差没有落泪了。汪大老爷没好气儿的哼了一身,站起来往外就走。

老鸨说,“昨天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二位公子有那般的本事。小红死的冤枉,几位道长高僧都说怨气太重镇不住,还请二位公子垂怜,去看看吧!”

那些所谓的道长高僧,是老鸨花银子请来的。只是转眼的功夫,他们又收了秋香的银子,这才改口说小红的阴灵怨气重,无法超度。老鸨这才慌了神儿,秋香趁机给她出了主意,才有两道汪府来的事儿。

“去是可以去,只是这……”良飞尘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世间之事早就有了定数,若是我们管了,就是泄漏天机,和老天做对,是要伤阴鸷,损寿命的!”

话音未落,老鸨把昨天手下的金子银子钱都拿了出来,另外还加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哀求道,“二位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长说了,小红是被鬼魂勾去的,她死了,又化作厉鬼,若不超度,就有两个厉鬼作祟,我这怡红院别说开买卖,就连姑娘们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燕合宜越听越好笑,差点儿就忍不住笑出声了。没想到这老道收了钱,倒真尽心,一番话说下来,把老鸨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燕合宜对良飞尘说,“兄长,妈妈说的不错,咱们就去看看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辰八字

“两位公子还有这样的本事,那我也得跟去见识见识,开开眼了!”大管家笑面虎一样,看来是受了汪大老爷的吩咐,铁了心要跟着他们了。良飞尘想了想说,“那好吧,这件事,我答应了!”

出了人命,老鸨也没心思再做生意。姑娘们心里害怕,又无处可去,各个躲在房间里。几个龟公守住前后门,不放一个闲人进来,若有客上门,也是好言好语的劝回去。

小红的房间本来是间柴房,虽然收拾过,也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而已。房梁之上,白绫还没有解下,小红的尸身被放在床上,脸上蒙了一块儿白色的帕子,帕子的右下角绣了一朵桃花。

老鸨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敢进来。燕合宜先查看了一圈儿,发现地上有烧过的纸灰,也有老道做法留下的痕迹。就像秋香说的那样,即便凶手留下了线索,也不容易找到了。

良飞尘强忍着悲痛走到床边,手微微发颤。揭开盖在小红脸上的帕子,露出小姑娘惊慌失措的脸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嘴巴张的大大的,不是到是不是临死时还在大声呼喊救命。更瘆人的是,在小红的脖颈上,一条深紫色的泪痕有两指宽,良飞尘想到她濒死那一刻的挣扎,眼眶就湿了。

“请问妈妈,昨夜出事时,可有人听到什么动静?”燕合宜比良飞尘要冷静,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抓住凶手那一天,尽可以到小红的坟前放声痛哭,以示哀思。

老鸨说,“我这人睡觉死,又在后面,自然是什么也没听到。不过,住在隔壁的春花说她听到了。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把她叫来!”

片刻之后,老鸨带了一个女子过来。燕合宜只看了一眼,就诧异了。这位女子大约三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的粉厚的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往下掉。偏她还在冲自己使眼色,燕合宜只觉得胸口发闷,如同害喜的妇人一般。

“公子万福!”春花见了礼,看的出她想尽力表现自己的风情万千,但落在燕合宜和良飞尘的眼里,却无异于东施效颦。老鸨连忙说,“春花啊,从十六岁就跟着我,也算是老人儿了。只是她年岁渐长,也没个好去处,我就把她留了下来,一来有个安身之所,而来也帮我教导着姑娘们!”

原来如此,燕合宜问,“春花姑娘,你昨夜可曾听到小红房间里有异样的声响?”春花说,“我是听到了,只是那时候已经过了子时,我睡的迷迷糊糊的,也没听到她是哭还是喊什么。公子有所不知,小红这孩子脾气倔,都比卖到这里了,还总想着要出去,不认命,哪儿能过的好呢?所以她时常哭泣,我也没放在心上。”

“你说是子时,你凭什么确定?”燕合宜问。春花看了他一眼,脸色稍稍有些难看,她说,“我已经这把年纪,人老珠黄,从前的客人早就不用我伺候了。我除了教教那些新来的姑娘,也无事可做。时间多了,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所以对时辰特别的敏感,公子,我能确定听到声响的时候,就是刚刚过了子时。”

一位是风头已过的过气半老徐娘,一个是初涉风尘,不肯人命的清秀姑娘,她们二者之间不会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燕合宜相信,春花姑娘没有必要说谎。

“公子信我?”从燕合宜的眼里,春花看到了信任,燕合宜说,“以春花姑娘的为人,平日里定是没少明里暗里的照顾小红,不然为何其他人都没注意到她房间里的动静。”

一番话触动了春花的心肠,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自从小红到了怡红院,数落她最多的就是春花。可是,老鸨不给饭吃时,是春花偷偷塞给她一包点心,老鸨要打她时,也是春花说不能伤了姑娘的皮肉,才帮她免了一顿打。

燕合宜看到,春花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但碍于老鸨在场,实在不好说。于是他故意问老鸨,“小红的生辰八字妈妈可记得?”老鸨忙晕了头,怎么会记得这种事情,只好说,“我这就回房去看看,当年她爹卖她时,是留过生辰八字的!”

老鸨一走,燕合宜问,“春花姑娘,你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春花朝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公子,昨夜小红去过妈妈房间之后,回来时神色就不太对了。”燕合宜皱眉道,“有什么不对的?”

春花说,“我听说,昨夜有位公子要替小红赎身,这本是一件好事。黄澄澄五百两金子,想来那公子也是真心对小红好的。不怕你笑话,这里的哪个姑娘不想遇到良人,出了苦海,小红更是白天想夜里盼的,可是昨天她回来时,我觉得她不怎么高兴,甚至有点儿难过。”

“嗯,她是怎么个难过法?”燕合宜想抓住点儿什么,却总也抓不住。春花摇摇头说,“这个我就说不好了,反正是不怎么高兴的,眼睛红红的,见到我也没说话,径直回了房间。”燕合宜知道,想要知道老鸨到底说了什么,只问春花是问不出来的。于是他说,“多谢春花姑娘,若能擒到真凶,小红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你的!”

“真凶?你是说,有人害死了小红,而不是她自己吊上去的?”春花顿时大惊失色。老鸨已经取了小红的生辰八字回来了,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燕合宜一眼,走了。

“公子,这就是小红的生辰八字!”老鸨有些懊恼的说,“也是我昏了头了,当初买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找个算命先生问问呢!现在好了,小红一脖子吊死,白白花了我二十两银子不说,还闹的连生意也做不成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话一出口,老鸨就知道自己不该把实话说出来了。她买小红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在怡红院里养了两三个月,却要卖五百两金子。她偷眼去看燕合宜的神色,只见他正在仔细的看纸上写的生辰八字,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就安心了。

第一百六十章 龟公小六

“你来看!”良飞尘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招呼燕合宜。老鸨见到小红的尸体就浑身不自在,自然没有一块儿跟进去。良飞尘轻轻托起小红的尸体,指着她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的两端说,“你看这里,如果是那条白绫勒进皮肉留下的痕迹,绝对不会出现分叉,这分明是有人先勒死了小红,又做成上吊自尽的样子。只是他疏忽了这一点,才让咱们有迹可循。”

燕合宜用手比量了两下,发现那些痕迹是从前向后发力。这也就是说,有人用一条绳索从背后勒住了小红,将她活活勒死。只是一个被卖进青楼的姑娘,会让什么人痛恨至极,痛下杀手呢?

“两位公子,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老鸨站在门口高声问道。良飞尘故意要吓吓她说,“我们发现小红的鬼魂还在这个房间里,她死的可怜,不肯走呢!”

“哎呦我的妈呀!”老鸨发出一声惊呼,转身就跑。燕合宜说,“你何苦吓她。”良飞尘说,“她不在这里,咱们也省了不少麻烦。你去柜子里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

燕合宜打开那个破旧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三套衣裳。一套是翠绿色棉布做的,想来小红被卖进来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衣裳。而另外两套一看就是到了这儿之后,老鸨不知道从哪位姑娘那里要来的旧衣裳。除了这些,就是几件不值钱的首饰了。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短短十一年的生命中,感受到的温暖屈指可数。燕合宜想着,等抓到凶手,一定要给她办一场体体面面的葬礼,也算是她来过世上一回。

就在燕合宜随手翻动那些衣裳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良老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枚精致的玉蝉被深棕色的柜底衬的格外温润,良飞尘顿时吃惊不小,“这,这和我的那枚是一模一样的,小红怎么会有,难道她也是十八枚假玉蝉的继承者吗?”燕合宜深吸一口气说,“未必,或许,是凶手留下的,在或者,是有人故意把玉蝉放在小红这里,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良飞尘一把拿过玉蝉收起来说,“先别计较这些了,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我暂时代为保管,等确定它的主人之后,再归还也不迟。”

这个房间只有一门一窗,凶手无论进来还是逃走,总要从这两个地方经过。燕合宜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窗子旁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好好的从里面关上。而门口处因为进来的人太多,脚印十分凌乱,已经无从分辨了。

良飞尘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凶手多半就在这怡红院里,只是咱们若一个一个的排查,只怕会打草惊蛇。他若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燕合宜从钱袋里取出一块儿银子,把玩着说,“你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没有人会拒绝?”

看他的胸有成竹的样子,再看他手里的银子,良飞尘立刻就明白了,他说,“你是想用银子买通他们?”燕合宜说,“买通多俗气,你想想看,现在除了银子,他们还需要什么?”

怡红院才出了人命,小红又死的你们蹊跷,不能赚钱不说,生命还受到了威胁,良飞尘脱口而出,“他们还想保住自己平安!”燕合宜与他相视一笑,走到门外大声说,“取黄纸朱砂来!”

一个龟公颠颠儿的跑了过来,“公子有什么吩咐?”良飞尘说,“此处阴气太重,恐怕大家受到牵连,你去拿黄纸和朱砂来,我们写些符贴在各处或是随身携带,以保大家平安。”燕合宜补充道,“把怡红院里的所有人都叫出来,除了符纸之外,没人还有二两银子,算是给你们压惊吧!”

听说有保平安的符,更有二两银子可拿,龟公高声答应着去拿东西叫人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怡红院的里摆开了阵势。只见燕合宜手执沾了朱砂的毛笔,在黄纸行龙飞风走,然后由良飞尘将符纸和银子分发给众人。

老鸨抹着眼泪说,“哎呦,没想到公子是这么好的人,来帮忙就不说了,还又是符纸又是银子的,让我怎么过意的去。”燕合宜说,“就算是为小红积德吧,本来,我今天是要帮她赎身的。”

他这么一说,老鸨更伤心了,“这丫头实在是没福气,公子愿意出五百两黄金为她赎身,不用想也知道她以后的日子有多好过。唉,不说这些了,公子,你说,她的怨灵会不会回来……”

说到这儿,旁边的龟公猛的推了她一下,老鸨面上神色大变,立刻闭上了嘴。这个细节被燕合宜看在眼里,不禁起了疑心。

在怡红院里,老鸨和龟公是雇佣关系,老鸨做为老板娘,是有权指使打骂龟公的。可看他们刚才的神情,仿佛龟公才是老板。这不得不让燕合宜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顺手把一张符纸和二两银子递给那个龟公,顺嘴问道,“不知您怎么称呼?”龟公是极其没有地位的,燕合宜如此一问,那龟公立刻点头哈腰,一脸奴才相的说,“公子,您抬举小的了,我哪儿有什么名儿啊姓儿啊的,只凭您高兴,怎么叫我都应,妈妈和姑娘们都叫我六子!”

“六子?好啊,这个名字虽然简单,但也含了六六大顺的意思。”一番虚情假意的恭维,六子脸上的笑意到真诚了许多。燕合宜又问,“你伺候姑娘们,自然对她们也很熟悉了。我想问,小红姑娘平日里和谁关系比较好吗?”

六子看了一眼秋香说,“小红不爱说话,胆子也小,见了人都要躲的。平日里也就和秋香姑娘能说上两句话,其他人,也没什么来往。”

“那她有没有出去过?”燕合宜又问。六子尴尬的笑了两声说,“公子有所不知,姑娘们若没有客人,是不能随便离开怡红院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龟公小六

你来看!”良飞尘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招呼燕合宜。老鸨见到小红的尸体就浑身不自在,自然没有一块儿跟进去。良飞尘轻轻托起小红的尸体,指着她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的两端说,“你看这里,如果是那条白绫勒进皮肉留下的痕迹,绝对不会出现分叉,这分明是有人先勒死了小红,又做成上吊自尽的样子。只是他疏忽了这一点,才让咱们有迹可循。”

燕合宜用手比量了两下,发现那些痕迹是从前向后发力。这也就是说,有人用一条绳索从背后勒住了小红,将她活活勒死。只是一个被卖进青楼的姑娘,会让什么人痛恨至极,痛下杀手呢?

“两位公子,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老鸨站在门口高声问道。良飞尘故意要吓吓她说,“我们发现小红的鬼魂还在这个房间里,她死的可怜,不肯走呢!”

“哎呦我的妈呀!”老鸨发出一声惊呼,转身就跑。燕合宜说,“你何苦吓她。”良飞尘说,“她不在这里,咱们也省了不少麻烦。你去柜子里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

燕合宜打开那个破旧的柜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三套衣裳。一套是翠绿色棉布做的,想来小红被卖进来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衣裳。而另外两套一看就是到了这儿之后,老鸨不知道从哪位姑娘那里要来的旧衣裳。除了这些,就是几件不值钱的首饰了。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短短十一年的生命中,感受到的温暖屈指可数。燕合宜想着,等抓到凶手,一定要给她办一场体体面面的葬礼,也算是她来过世上一回。

就在燕合宜随手翻动那些衣裳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良老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一枚精致的玉蝉被深棕色的柜底衬的格外温润,良飞尘顿时吃惊不小,“这,这和我的那枚是一模一样的,小红怎么会有,难道她也是十八枚假玉蝉的继承者吗?”燕合宜深吸一口气说,“未必,或许,是凶手留下的,在或者,是有人故意把玉蝉放在小红这里,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良飞尘一把拿过玉蝉收起来说,“先别计较这些了,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我暂时代为保管,等确定它的主人之后,再归还也不迟。”

这个房间只有一门一窗,凶手无论进来还是逃走,总要从这两个地方经过。燕合宜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窗子旁并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好好的从里面关上。而门口处因为进来的人太多,脚印十分凌乱,已经无从分辨了。

良飞尘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凶手多半就在这怡红院里,只是咱们若一个一个的排查,只怕会打草惊蛇。他若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燕合宜从钱袋里取出一块儿银子,把玩着说,“你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没有人会拒绝?”

看他的胸有成竹的样子,再看他手里的银子,良飞尘立刻就明白了,他说,“你是想用银子买通他们?”燕合宜说,“买通多俗气,你想想看,现在除了银子,他们还需要什么?”

怡红院才出了人命,小红又死的你们蹊跷,不能赚钱不说,生命还受到了威胁,良飞尘脱口而出,“他们还想保住自己平安!”燕合宜与他相视一笑,走到门外大声说,“取黄纸朱砂来!”

一个龟公颠颠儿的跑了过来,“公子有什么吩咐?”良飞尘说,“此处阴气太重,恐怕大家受到牵连,你去拿黄纸和朱砂来,我们写些符贴在各处或是随身携带,以保大家平安。”燕合宜补充道,“把怡红院里的所有人都叫出来,除了符纸之外,没人还有二两银子,算是给你们压惊吧!”

听说有保平安的符,更有二两银子可拿,龟公高声答应着去拿东西叫人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怡红院的里摆开了阵势。只见燕合宜手执沾了朱砂的毛笔,在黄纸行龙飞风走,然后由良飞尘将符纸和银子分发给众人。

老鸨抹着眼泪说,“哎呦,没想到公子是这么好的人,来帮忙就不说了,还又是符纸又是银子的,让我怎么过意的去。”燕合宜说,“就算是为小红积德吧,本来,我今天是要帮她赎身的。”

他这么一说,老鸨更伤心了,“这丫头实在是没福气,公子愿意出五百两黄金为她赎身,不用想也知道她以后的日子有多好过。唉,不说这些了,公子,你说,她的怨灵会不会回来……”

说到这儿,旁边的龟公猛的推了她一下,老鸨面上神色大变,立刻闭上了嘴。这个细节被燕合宜看在眼里,不禁起了疑心。

在怡红院里,老鸨和龟公是雇佣关系,老鸨做为老板娘,是有权指使打骂龟公的。可看他们刚才的神情,仿佛龟公才是老板。这不得不让燕合宜重新审视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顺手把一张符纸和二两银子递给那个龟公,顺嘴问道,“不知您怎么称呼?”龟公是极其没有地位的,燕合宜如此一问,那龟公立刻点头哈腰,一脸奴才相的说,“公子,您抬举小的了,我哪儿有什么名儿啊姓儿啊的,只凭您高兴,怎么叫我都应,妈妈和姑娘们都叫我六子!”

“六子?好啊,这个名字虽然简单,但也含了六六大顺的意思。”一番虚情假意的恭维,六子脸上的笑意到真诚了许多。燕合宜又问,“你伺候姑娘们,自然对她们也很熟悉了。我想问,小红姑娘平日里和谁关系比较好吗?”

六子看了一眼秋香说,“小红不爱说话,胆子也小,见了人都要躲的。平日里也就和秋香姑娘能说上两句话,其他人,也没什么来往。”

“那她有没有出去过?”燕合宜又问。六子尴尬的笑了两声说,“公子有所不知,姑娘们若没有客人,是不能随便离开怡红院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寻找玉蝉

“这是二十年以上的女儿红,香味醇厚,的确是好酒。只是你说的对,这酒似乎是有些不对!”良飞尘用舌尖舔了一点儿,立刻啐了出去。看脸色,他已经发现其中的奥妙了。

“可恶!”良飞尘气愤道,“我们诚心诚意的来帮忙,他们竟然想算计咱们?刚才那老鸨还一脸谄媚的笑,原来是按的这个心,打的这个主意啊!”燕合宜说,“在酒里做手脚的,不是老鸨,她一心只想让咱们平息此事,怡红院才好继续开张营业。酒里下的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些效果不怎么好的迷药而已。目的很见到,就是让咱们蒙头大睡,不要去坏事而已!”

满桌的酒香菜香,已经勾不起良飞尘的任何兴趣了。他说,“能这么做的,一定是藏在怡红院里的那个凶手啊。看来他早有准备,那咱们的那个法子还能行吗?”燕合宜说,“走一步看一步吧,来,咱们喝酒吃菜!”

他把酒杯里的酒倒回酒壶当中,又扔了一丸药进去,然后重新把酒杯倒满,一饮而尽。良飞尘惊讶道,“怎么,你随身还带着这些东西?”燕合宜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也只是求个完全而已,这不就用上了吗?来,咱们尽情吃喝!”

半个多时辰之后,房间里传来了两人均匀的呼吸声,门外一条黑影闪过,燕合宜微微睁开眼,他知道,那人就要动手了。

小红住的房间被贴满了符纸,尽管如此,因为那具尸体的存在,还是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就连住在隔壁的春花,今夜也搬到了其他姑娘的房中暂住。一阵夜风吹过,寒冷异常。

“呜呜呜,我死的好惨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还我的命来,还我的命啊!”

“呜呜,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一阵女人的哭泣声清晰的传到怡红院的每一个角落,睡在房间里的人都被惊醒了。他们各个瑟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大气儿都不敢出。那哭声越来越瘆人,老鸨上牙打着下牙,对趴在床底的小六说,“去,你,你去看看!”小六似乎吓得不轻,“妈妈,我,我不敢啊!你,你知道的,小,小红刚来的时候,我,我还打过她两巴掌!不,不过,那都是您的意思啊!”

“你这兔崽子,我只是让你教训教训她,没想到你下手那么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老鸨见他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顿时就急了。小六带着哭腔说,“要不,要不然还是让两位公子去看看吧!”

经他一提醒,老鸨立刻说,“对,对,快,快去请二位公子!”小六战战兢兢的从床底下钻出来,打开一条门缝朝外看,楼上楼下一个人都没有,那哭声却越发清晰了。

他一咬牙跑了出去,冲到燕合宜和良飞尘的那个房间门前,没命的砸了起来,“公子,公子,快开门啊,出事了!”他一连砸了几下,都没人来开门。

背后的寒意让小六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敲门的力量也越来越大,最后他直接撞开门,一跤跌了进去。小六“哎呦”一声,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正要向燕合宜和良飞尘求救,就见两个人爬在桌上,人事不知!

“公子,公子!”小六过去使劲儿摇晃着他们的肩膀,喊了三五声之后发现两个人没有一丝反应之后,小六停了下来。他走到门边,将两扇门关好,从里面插上,再转身时,就从神情到气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头上那顶绿色的帽子还是歪带着,此刻的小六却一脸的鄙夷之色,他走回桌边,看了看人事不知的燕合宜和良飞尘,冷笑一声说,“没用的东西,原以为还要费上一番手脚,没想到一壶水酒就放倒了你们,也罢,你们不碍着我的事,我也不会伤了你们的性命!”

说完,小六就动手在燕合宜和良飞尘的身上翻找了起来。金银玉玦都被他通通丢在了一边,看都不多看一眼。他似乎有些着急了,小声的咒骂着,“特妈的,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了?”

话音未落,燕合宜已经睁开了眼,冷声说道,“你在找那枚玉蝉吗?”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小六的头顶,他大喊一声“谁”,踉踉跄跄的倒退两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和正在“悠悠醒转”的良飞尘。

“你,你们没喝那酒?”小六脸上的惊疑藏都藏不住。良飞尘摇晃着空荡荡的酒壶说,“这么好的酒,不喝岂不可惜了?只是我们早就发觉了里面的猫腻,加了一味东西进去而已。好酒啊,好酒,被你拿来害人,真是糟蹋了!”

“行了,说说吧,小红到底是怎么死的?”燕合宜挡住小六的退路,小六却换出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来,苦笑着哀求道,“两位公子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是看到两位公子出手大方,所以才起了坏心。想着在你们酒里下点儿迷药,趁机偷了你们的钱袋……”

“这话不对!”良飞尘指着被他扔在一边的钱袋说,“这里面的金银加在一起,不下一千两,你却随手丢在了一边,看都不看。我想,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蝉,燕合宜看到,小六的眼底果然有异样闪过。良飞尘说,“别急,这里还有一个!”他顺手一摸,又有一枚玉蝉出现在小六面前。他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半天才说道,“怎,怎么会有两个,不对,一定有一个是假的!”

“你怎么确定其中一个是假的,而不是两个都是假的呢?”良飞尘笑道,“看来你也是一知半解啊。”小六顿时急了,他气急败坏的说,“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会都是假的呢,小红房间里的那个玉蝉就是真的!”

“好!”燕合宜拍着手说,“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了小红的了?”小六一脸怒气,“不,我没有杀人,她不是我杀的!”良飞尘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说,“现在小红的鬼魂就在下面,你若有胆子跟我一起过去,当着她的阴灵说不是你杀的她,你敢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秋香遇险

“我,我!”

女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凄厉,小六浑身颤抖,但还是说,“我当然敢,咱们这就下去!”他反而拉扯着良飞尘往外走,燕合宜提醒良飞尘道,“出了这道门,他可能会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我还就不怕刺毛的!”良飞尘反手扣在小六的脉门上,他顿时觉得浑身酸疼无力,整个人就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只能任凭良飞尘摆布。

因为小红房间里的哭声,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三个人就那么从从容容的下楼去了。期间小六几次想要叫喊,都被良飞尘用眼神制止了。他们一路走到小红的房间,推开门,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更添几分恐怖惊悚。小六吓得腿一软,“咕咚”一声坐在地上,哭着说,“小红姑娘,我承认是打过你,骂过你,也为难过你,可真不是我害了你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就去找谁吧!”

“可你来她房间里偷玉蝉,这总是事实吧?”燕合宜不肯轻易放过他,小六闭口不肯再说。良飞尘说,“那好,我现在就把你和小红姑娘的阴魂关在一处,让她亲自来问你吧!”

良飞尘一揪他的衣领,紧接着在他背上猛的一拍,小六就摔了进去。燕合宜从外面关上门,无论小六如何哭喊求饶,都不肯开门。良飞尘竖起大拇指说,“你这招,太阴了,不过,对付小六这样的人,还是很有用的!你猜,他能坚持多久,我猜,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什么都招了!”

可是只一会儿的功夫,里面的小六就没了声响,而女人的哭声也随之停止了。燕合宜皱眉道,“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没声了?”良飞尘笑道,“不是那小子这么不经吓,已经昏过去了吧?”燕合宜道,“不对,秋香姑娘的哭声也停止了,不好,咱们赶紧进去看看!”

在小红房间里假装女鬼的,正是秋香。这是他们三个商量好的对策,让秋香假装小红的鬼混出来闹腾一番,总能让凶手露出端倪来。只是没想到小六这儿出了岔子,他们两个闯进去的时候,秋香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而窗子打开着,小六不见了!

良飞尘顿时急的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怡红院中的人都被“鬼魂”吓坏了,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出来。良飞尘只要亲自去砸门,这才惊动了老鸨和其他几个龟公。当他们看到秋香一身是血的倒在小红房间时,都喊了起来,“鬼魂杀人了,小红的鬼魂杀人了!”

“闭嘴!”燕合宜恶狠狠的呵斥道,“难道你们想把事情闹到,让怡红院永远关门吗?”老鸨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样,“是是是,公子说的对,只是,只是这秋香?”燕合宜说,“去请一个相熟的郎中来,人最好老实,不多话,银子多多的给,堵住他的嘴,不要让他出去胡说!”

“哎,我知道了!”老鸨慌里慌张的转身出去,开了怡红院的后门儿,亲自去请郎中了。燕合宜身上带着一些止血的药粉,只是男女有别,他只好把春花叫过来说,“劳烦姑娘去看看,秋香伤在了什么地方。”

春花虽然害怕,但是念在人命关天,还是强忍着端着烛台走了过去。血腥气和恐怖的景象让春花抖如筛糠,她把秋香反过来,只见血已经把她身上那件白色的袍子染红了大半。春花颤抖着摸了摸,发现伤口在她的腹部。

“公,公子,我,我找到了,在,在肚子上!”春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来的。燕合宜递给她一瓶药粉说,“这是止血的,你帮她撒在伤口上,或许能保住她的性命。”

“我,我知道了!”春花紧咬着嘴唇,把药粉撒了上去。燕合宜又递给她一丸药说,“这个给她压在舌根下面,提住这口气,她就能活了。”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春花已经再没有一丝力气了。这时候,出去请郎中的老鸨回来了。她扯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走了进来,对燕合宜说,“郎中到了,到了!”

燕合宜看了那孩子一眼,就被老鸨气的笑了出来,“这,这就是你请来的郎中?”老鸨使劲儿点点头说,“没错呀,公子,你别看着孩子年纪小,医术还是不错的。我们怡红院里的姑娘有个头疼脑热,他师父都会派他过来给看看。”说着,她故意凑过来在燕合宜耳边说,“主要是他嘴严,这孩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你,你!”燕合宜被她气的哭笑不得,只好指了指地上的秋香说,“小郎中,快去帮她看看,血应该已经止住了!”那个小郎中似乎对燕合宜的不信任十分没有好感,他凶巴巴的瞪了燕合宜一眼,走到秋香身旁,用剪刀剪开她的衣服。

伤口很深,小六下手不轻。小郎中先用纱布清理了伤口周围的污血,然后又抹上了一层药膏,之后就拿出针线来了。老鸨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是要做什么?”燕合宜眼睛一亮,“小郎中果然有些本事,不过你得缝的仔细些,姑娘家家的,都爱漂亮!”

小郎中又瞪了他一眼,穿针引线,仔仔细细的将秋香的伤口缝了起来,然后冲老鸨点点头。看来秋香的性命是救下来了,老鸨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忽然看到大开的窗子,问道,“两位公子,你们进来时,可看到凶手了?”

良飞尘松了口气说,“不用猜了,伤了秋香姑娘的凶手就是小六,我们可是亲自看着他进来的!”老鸨吓坏了,不住的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呢?”燕合宜道,“妈妈,关于这个小六,我们本不想多问,可是如今他差点儿杀了秋香姑娘,我们也就不能不问了。您看,哪里说话方便?”

老鸨的脸色漆黑,她让人把秋香抬回房间,又让春花留下来照看,顺便把小郎中送出去,然后才对燕合宜说,“公子随我来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下齐心

楼上老鸨的房间里,燕合宜和良飞尘对面而坐,老鸨则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说,“这个小六,其实,其实是我的一个亲戚。”这样的答案并不出乎两人的预料,燕合宜追问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亲戚?”老鸨脸上一红,舌头也不那么利索了,“他,他其实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年多以前,忽然投奔我,说是家中大火,烧毁了房屋,无处可去,我见他可怜,就留下来做些没人愿意做的粗活。”

“我看未必吧!”良飞尘说,“不说别的,就说他那双手,比这里的姑娘们都要细嫩,别说粗活,恐怕平日里都不做事的吧?”老鸨脸上又是一红,“那个,后来,后来我见他口齿伶俐,客人们都喜欢,就让他专门招呼客人了。”

“哦,原来是这样!”燕合宜假装糊涂说,“那你可知道,他到怡红院来,是找一样东西的。”老鸨摇摇头说,“这我倒真的不知道,他要找什么?”良飞尘说,“玉蝉,一块儿玉蝉,就藏在小红的房间里。”

“这不可能!”老鸨大叫了起来,“她来时除了身上的那身当铺都不收的破衣裳,连一块儿银子渣儿也没有,哪里来的玉蝉。哦,莫不是她从哪个客人身上偷来的吧?”

燕合宜冷笑一声说,“小红到了这里,还没接过客,何来偷客人的东西一说?恐怕是有人故意放在她房间里,害她的吧?”老鸨说,“可是,可是就算姑娘们私下收了客人的银子财物,也是要过了我的眼的,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玉蝉?这帮小蹄子,跟我玩儿心眼儿,是活的不耐烦了!”

老鸨发起狠来着实也带着几分气势,她不等燕合宜说话,立刻把龟公们叫了过来,气势汹汹的说,“去,到所有人的房间里,什么地方也不许放过,把她们私藏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一声令下,片刻之后怡红院里就乱成了一团。龟公的呵斥声,姑娘们的哭闹声一阵大过一阵。等第一声鸡鸣出现后,一大堆金银珠宝出现在了老鸨的房间里。

她阴沉着脸,盯着那些姑娘们。青楼的姑娘藏私房钱,也是寻常事,可对于老鸨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儿了。她冷哼一声说,“都长本事了,知道背着我藏私房钱了!既然翅膀硬了,也不用我庇护了,那从明天开始,就都离开怡红院吧,正好,我也不耐烦再为你们张罗,正好大家都省心!”

明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姑娘们也吓的变了脸色,因为除了这里,她们实在没地方可去。春花领头跪了下来,对老鸨说,“妈妈,您知道,这些姑娘们都还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们计较了。你你是最慈悲的,除了这里,我们实在没有第二个容身之所了!”

“是啊妈妈,我们错了!”

“我们愿意把这些东西交出来!”

“妈妈,您千万别赶我们走啊!”

姑娘们一通苦求,老鸨也触动情肠,掉下眼泪来,“我也是走这条路过来的,你们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这些东西,我一样也不要。我已经年逾四十,孤单单一个人,上没有老,下没有小,存下的银子足够我活下去的。我只是伤心,虽然我打骂你们,也都是为你们好。进了这种地方,已经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就算我不说不做,你们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站在这里的大多数姑娘,都是被父兄亲人卖了来的,老鸨说的对,她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些狠心的亲人,只会再把她们卖一次。老鸨说,“我想着盼着,能有人替你们赎身。可能你们觉得,我要的银子太多,就像小红,我竟然跟这位公子要五百两金子。可是,若是连这点儿钱也不愿为你花的人,日后真的能待你们好吗?”

“妈妈,我们知道错了!”

这声认错,让老鸨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说,“小红死了,秋香也伤了,我知道,你们人人害怕,若是真有要走的,我不拦你们。除了这些东西,我再每人送上一百两银子!”

没有一个姑娘要走,老鸨擦擦眼泪说,“既然你们都不肯走,那我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了,咱们虽然是青楼女子,也不容人随意糟蹋!”她转向燕合宜说,“公子,我看的出来,你不是个普通人,我雁兰远用全部的身家换回一个真相,只要你能抓到杀了小红的凶手,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心甘情愿!”

当下老鸨领着所有的姑娘们跪了下来,燕合宜想了想说,“妈妈和姑娘们请起吧,这件事我答应了,但银子和性命我都不要,我只要一句实话,这个小六,到底是什么人?”

在姑娘们面前,老鸨有许多话是不便说的,但是到了此刻,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咬咬牙说道,“小六,小六其实是我的私生子!”此话一出,所有的姑娘们都恍然大悟,原来平日里老鸨对小六的那些“关照”,正是因为他们的母子关系。

“我这张老脸脸皮厚,也不怕你们笑话。当年,有人要娶我回家,我那时候年纪小,竟然把那个负心人说的话当了真,于是就有了这个孩子。我一边推拖着不肯接客,一边隐瞒了身孕,但还是被妈妈发现了。我苦求她,又用了许多银子收买,才保住了这个孩子,但孩子一生出来,就被送到了乡下。”

老鸨擦擦眼泪说,“一晃就是二十年啊,这孩子来找我时,我已经认不出来了。只是他脖子上带着我当年为他打的那把小金锁,才确定了他就是我的孩子。”

良飞尘说,“母子相认,的确是大喜事。只是凭你现在的能力,大可不必把他留下来做龟公,大可以买做宅子,让他娶妻生子啊。”老鸨点点头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那孩子非说要陪着我,我怎么劝都无济于事,所以我才做主把他留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旧日姐妹

“这就对了!”燕合宜放缓语气说,“妈妈,难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这个小六或者并不是您的儿子,而是有人知道了你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这才将他伪装成你儿子,并带了信物前来找你。其目的却是为了找到那枚玉蝉吗?”

“不,不可能!”老鸨一下子慌了,“这怎么可能,那金锁假不了!那样式是我亲自画的,为的就是来日寻找孩子时能容易些。”良飞尘知道,在这种时候说出实情,无异于是对老鸨的另一重打击。于是他问道,“妈妈,当年的事,都有谁知道?”

老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除了我,就是当时的楼里的妈妈和我一个好姐妹。”良飞尘又问,“那她们现在何处?”老鸨说,“那个妈妈早些年已经不在了,我的那个姐妹也嫁了人,听说,就在附近。”

“问题恐怕就出在这两个人的身上。”燕合宜说,“想找到小六,弄清楚他的身份,就要从她们身上下手。那个妈妈是找不到了,但这个‘姐妹’,一定要想办法找到。”

姑娘们纷纷表示要帮忙,老鸨摇摇头说,“不必了,这件事,我会亲自去打听。公子,小红的尸身不能总放在这里,不如就找个黄道吉日把她安葬了吧,众位姐妹们也好一块儿送送。”

“好,我会安排的!”燕合宜说,“我去看看秋香姑娘。”

此刻的秋香还在昏睡中,小郎中留下的药给她服过之后,人睡的安稳了些,气息也不那么乱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燕合宜一阵愧疚,“都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让她假扮女鬼的。”良飞尘说,“你要这么说,还是我亲手把小六推进去的呢,那我岂不是成了大大的帮凶?”

“行了,咱们也别互相埋怨了。”燕合宜说,“小六的事,你怎么看?”良飞尘耸耸肩膀说,“还用说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有人知道这怡红院里藏有一枚玉蝉,所以才处心积虑安排人进来窃取。那小六自然是假的,恐怕真的小六,也命运多舛,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他说的隐晦,其实良飞尘心里想的是,那个真的“小六”已经遭了毒手,再也不能母子团聚了。燕合宜说,“只是这个假小六死活不肯承认是他杀了小红,而且看他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玉蝉就在小红房间里的事,他并不知情。所以杀人的,应该另有其人。”

“英雄所见略同!”燕合宜说,“这件事越来越离奇,汪家有玉蝉,怡红院里也有玉蝉,我总觉得,似乎有人一路指引着我,让我卷进一个大漩涡里。”良飞尘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咱们两个大男人守在这里不便,还是先回去吧。”

第二天,怡红院依旧大门紧闭,老鸨思前想后了一夜,动用了一切关系寻找当年知道她产子的那个姐妹。凭着几条有用的线索,她终于打听到这个姐妹是嫁给一个富商做妾,就住在离此地不远地方。

“两位公子,我立刻起身去找她,想来她会说实话的。”老鸨脸色极差,褪去脸上的脂粉,显得十分憔悴。燕合宜说,“我跟你一起去。”良飞尘连忙说,“我也去!”燕合宜回头说,“你还是留下来,不说秋香姑娘,就是其他人也需要照顾。”

良飞尘知道,宜春还在汪府,若是她有什么事,也需要造影,于是他点点头说,“那就按你说的,我留下来,你们早去早回。”

两人即刻起身,燕合宜驾车,老鸨指明前路,正午的太阳照在头顶时,马车在一座大宅子的门前停了下来。老鸨看了看大门上“钱府”两个字说,“就是这里了,她嫁的那个男人,就是姓钱的。”见有客上门,家丁过来询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老鸨故意选了一身不太花俏的衣裳,又不施脂粉,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她说,“这位小哥,我们是来找人的。我的一位姐妹嫁给了钱老爷,她从前的闺名叫做红翠!”

“你说的是红姨娘吧?”没想到一个家丁提起姨娘来,丝毫没有鄙夷之色,反而极其恭敬。老鸨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她立刻就明白了,看来钱家现在就是这位姐妹当家。

“您贵姓,我也要进去通禀!”那家丁问道。老鸨说,“我叫雁兰,你就告诉她,是她从前的姐妹雁兰来了。”家丁转身进去通禀,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了一个丫头出来。

那丫头满脸堆笑的说,“我们夫人请您进去呢,二位,这边请!”那丫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看穿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华贵。他们穿房过屋,来到一处宽阔的院子,一位浑身绫罗满头珠翠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台阶上,一见到老鸨就迎了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眼含泪道,“雁兰,咱们得有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旧日的姐妹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体己话。二人分宾主落座,没说几句话,老鸨就问起她,“当年我产子之事,你是知道的。这件事,你还和别人提起过没有?”

这位假夫人真姨娘翠红说,“你这是什么话?当年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也指天发誓,绝对不说出去的。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又来质问我?”老鸨说,“什么质问不质问的,如今那孩子来找我了。”翠红一愣,“那不是好事吗,你也有儿子可依仗了!”老鸨久久不能启齿,燕合宜只好代她说谎道,“只是那孩子十分的不成器,每日里喝酒赌博,那品性举止实在让人起疑。所以才想到,是不是这孩子并不是当年那个孩子。”

“竟然有这种事?”翠红说,“所以你才来找我。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她扶着额头仔细想了许久,忽然一拍大腿道,“这件事,我就只有一次酒醉后和我家老爷说起过,再没有别人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消息外传

“你是说钱老爷?”老鸨高悬着的心算总算有了一丝安慰。燕合宜问道,“不知钱老爷此刻在何处?”翠红有些为难的说,“你们是怀疑这件事和他有关?不能不能,我们家老爷是个憨厚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凭空多了一个知情者,那事情就又复杂了几分。燕合宜说,“我们自然不是怀疑钱老爷,只是你能酒醉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也一样有这种可能。”翠红边听边点头,“你说得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让人去问问!”

她叫来一个丫头,吩咐道,“你去前面书房问问老爷,当年我和他说过一件我的一个好姐妹生了一个儿子的事,他有没有和别人提起过!”

那丫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翠红又是让人换茶,又是让人上点心,还安慰老鸨说,“你放心,事情一定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若那个孩子真是你的儿子,你准备怎么办?”

老鸨黯然神伤,她心想,“若他真是我的儿子也就罢了,只是他现在背了一条人命,下落不明,不知要到哪里去找寻。”翠红见她很是伤心,也不多问,又说了些离别后的事,那丫头就回来了,“回夫人的话,老爷说,这件事他的确有一次当作酒话说过。”

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消息,翠红略带抱歉的对老鸨说,“你看,我和我家老爷给你添麻烦了。”她问那丫头,“老爷可说了他是和谁提起过这件事?”丫头说,“老爷说,是一位姓汪的老爷。”

“姓汪的?”燕合宜不由得皱起眉来。翠红说,“这位汪大老爷我也认得的,就住在不远的镇上。他家中只有一个少爷,夫人前些年如母老虎一般,听说这些年得了病,常年卧床。对了,他还有个兄弟,是个庶出,很不争气!”

燕合宜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她说的,可不就是汪大老爷吗?他和老鸨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老鸨素日和这位汪大老爷没有来往,只在不久前去过府上一次,还是因为去请燕合宜和良飞尘。她实在想不出,这位汪大老爷为什么要害自己母子。

“多谢!”燕合宜站起身来,对翠红道谢。翠红不好意思的说,“你看看,因为我们夫妻两个酒后失言,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雁兰,你可千万别怪我啊!”老鸨心乱如麻,她不怪翠红。

两人告辞出来,翠红一再挽留,见挽留不住,就泪眼婆娑的对老鸨说,让她得空了一定再来一趟,不主上个十天半月,是不会放她回去的。

在回来的路上,老鸨问燕合宜,“公子,汪大老爷怎的和这件事有关系吗?”燕合宜轻轻的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既然我现在在他府里,打听起来也方便些。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老鸨低着头,有眼泪掉下来落在裙衫上,她哽咽着说,“如今我也不求别的了,只希望那个孩子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平安顺遂。”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便老鸨出身风尘,也是有爱子之心,怜子之意的。燕合宜边赶车边想,“汪大老爷的红颜知己文茵姑娘死了,她的凤头簪和玉蝉有关。小红死了,也和玉蝉有关,而且以现在的情况看来,也和汪大老爷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对这个汪大老爷,燕合宜越来越看不清了。

回到怡红院,良飞尘已经买了一口棺材,盛敛了小红的尸身,暂时安放在后院。一对蜡烛,一些元宝纸钱,不时有人来祭拜。姑娘们和小红同病相怜,掉下的眼泪也都是真心实意的。良飞尘惆怅的说,“都说红颜多薄命,小红姑娘就像一朵娇嫩的花骨朵,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枯萎了,实在令人惋惜。”

燕合宜在小红的灵前上了一炷香,轻声说,“这件事或许和汪大老爷有关,只是我们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你觉得,该从哪里下手才好?”良飞尘忍不住皱眉道,“怎么又是他?这个汪大老爷还真是麻烦。不过我思量着,这么隐秘的事,汪大老爷一定会派自己的亲信去办,除了大管家,不会有第二个人选了!”

“你是说,从大管家身上下手?”燕合宜点点头说,“不错,正合我意!”

当天晚上,伺候过汪大老爷睡下之后,大管家让厨房送了一壶酒,两碟小菜到自己房里。这时他多年的习惯,每次感觉到疲累的时候,就会独自喝上一杯。厨房也愿意巴结,今天送来的就是茄鲞和风干鹅脯。

大管家边吃边喝,头也渐渐的昏沉起来。这是他觉得最舒服的时候,他抖着腿,哼着小曲儿,再把杯中的最后一点酒喝下,他就准备去睡了。

这些日子的天气变得暖和起来,窗子敞开了一条缝,他也不觉得冷,“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他轻声哼唱着,忽然觉得这两句太不吉利,连忙住了嘴,去关窗子。

“睡了,该睡了!”大管家喃喃自语,睡眼惺忪。当他的手摸到窗框时,那种从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夜里还是有点儿凉的,唉,若是有个知心的人嘘寒问暖……看我在想什么呢,算了,算了!”

他把正要把窗子关起来,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大官家愣了一下,忽然就看到一道白影从窗外飘过,顿时吓得他一个激灵,“谁,谁啊!谁在那边,给我出来!”

平日里吆五喝六惯了,此刻自然是照着本性喊了出来。可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大管家揉了揉眼睛说,“大概是眼花看错了,风这么大,或许是从别处刮来的什么东西也说不定,睡觉!”

他手上使劲儿,可是窗子却像夹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怎么也关不上。大管家用力推了推,还是不行。他埋怨道,“这些懒鬼,平日里让他们做点儿事就推三阻四的,窗子坏了也不说修修。算了,我多盖床被子,明天让他们来看看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审问管家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来,鼻尖有什么东西扫过,痒痒的,“什么东西!”大管家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半,刚才明明碰到了什么东西,可一转眼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管家最怕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这些年他做的亏心事着实不少。汪大老爷是个宽厚的人,对他更是如此。犯了错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大管家明着暗着没少贪钱。

就说上次买女孩子祭拜山神的事儿吧,本来一个女孩子是二十两的,他却只给了人家十两,汪大老爷知道之后也只是说了句“下不为例”就算了,他的胆子也就更大了。

一阵风从窗缝里吹来,桌上的蜡烛冒出一股白烟熄灭了。大管家骂了一声“该死”,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找火折子,重新把蜡烛点起来。他记得火折子就放在桌上的,可是左摸右摸,就是没有摸到。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凉的手覆上他的手背,那种冰凉只有死人才有。一口气堵在大管家的嗓子眼儿里,他连叫喊声也发不出来了。

“还我命来,是你害了我!”

带着浓重的喘息声的话语在大管家耳边响起,他的牙齿咬“咯咯”作响,“你,你是谁?”一个不辨男女的声音说道,“我是谁?你害了我的性命,转眼就忘掉了吗?”

“你,你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大管家强撑着不让自己夺路而逃,在这个府里,他要时刻保持威严,“哼,别以为装神弄鬼就能糊弄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要么现在就从我这里滚出去,要么就等我抓到你的把柄,交给老爷处置!哼,若是这样,恐怕你再也不能待在府里了!”

这套恩威并施的做派是从汪大老爷哪儿学来的,大管家活学活用,每次都能得逞。可是眼下,他说完这番话之后,那只冰凉的手并没有消失,反而又多了一只,这次,是掐住了大管家的脖子!

“啊!救,救命,放,放开我!”大管家拼命挣扎,可没一会儿就觉得胸闷气短眼前发黑,加上之前的醉意,很快就人事不知了。

再醒来时,大管家先问道了一股难闻的泥土味儿,他勉强睁开眼,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只有前面不远的地方点着一盏只有豆大火苗的油灯。他强撑着坐起来揉揉眼睛,脖子还有些疼,但正是这种疼痛感,让他认清此刻待的地方并不是汪府。

“有人吗?”大管家喊了起来,危险还没有完全消散,他需要其他人的帮助,离开这里。可是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出现。大管家只好在黑暗中不辨方向的走着,希望可以从这里走出去。

“有人吗,有人吗?”大管家像是在喃喃自语,此时此刻他只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才能安心一些。有灯火的地方会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全,所以大管家是朝着灯火的方向走的。

忽然,一个声音叫道,“呔!好大胆的狗贼,竟敢在森罗殿中随意走动!”这声音吓了大管家一跳,但随即一抹冷笑就出现在了他的嘴角,“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些不上台面的装神弄鬼吓唬我!哼,森罗殿又如何,就是见了阎王老子,我也敢这么说!”

“啪!”的一声脆响,大管家觉得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他捂着脸叫道,“谁,谁打我?你奶奶的,等我把你揪出来,有你好看!”他气急败坏的转着圈儿在地上寻找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右脸上又重重的挨了一巴掌!

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你若再不知悔改,就把你丢进十八层地狱,让你尝尽所有的苦头!”直到此时,大管家才真的有些害怕了。他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眯着眼四处打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若肯放了我,我一定会重重报答!”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大管家就如同四川的变脸一样,说急的来快的。那声音却说,“阴曹地府,用不着你的金银。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竟然想用那些东西来收买我,真是瞎了心!”

“那,那你到底要什么?”大管家几乎要哭出来了,能用银子摆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可当对方什么都不要的时候,大管家就慌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要什么,当然是你的命!”

“扑通”一声,大管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阎王老爷,我,我没有做过坏事,还不到阳寿尽的时候!”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心虚的,平日里做的那些亏心事一幢幢一件件都冒了出来,大管家忍不住想,自己竟然做了这么多恶事,实在触目惊心。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那声音道,“既然想明白了,就说出来吧。”大管家一个哆嗦,他猛然惊醒,从喝酒开始,到如今身处险地,说不定都是有心人的阴谋诡计。于是他紧紧闭上嘴,什么也不肯说了。

躲在暗处的良飞尘看的着急,他对燕合宜说,“这个大管家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啊,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得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了!”燕合宜说,“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伸手拉动旁边的一条绳索,手指粗细的麻绳在一个铁圈上缓缓滑过,由于摩擦的作用,麻绳的温度逐渐升高,点燃了撒在上面的磷粉。一团团鬼火顿时出现在大管家面前,他吓得“哎呦”一声,裤裆里湿了一片。

“我说,我说,我都说!”大管家吓得魂飞魄散,他一边磕头一边说,“这些年,我总共贪了三千两百一十五两银子,还有一些古董。我收下人们的贿赂,给他们调换有油水的差事,还有,还有就是,我,我在外面养了个外宅!”

这些事一说出口,良飞尘也惊呆了,“好家伙,一个管家而已,竟然能贪这么多,难怪人人都往大户人家钻,原来是惦记这些好处呢。”燕合宜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怕他还背着人命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心藏诡计

只听大管家继续说,“还有,那年老爷让我到乡下去寻一个孩子,我找到那个孩子后就带了回来。没想到,老爷是看上了那个孩子的金锁,东西一到手,就把那孩子,把他,把他害死了。”

“你们是怎么害死那个孩子的,尸体又在何处?”良飞尘掐着嗓子问道。大管家再也撑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那孩子是,是被我亲手掐,掐死的,就,就埋在祭坛附近。”

燕合宜心中一动,本来他以为那个祭坛是为了文茵姑娘而设的,现在看来,或许另有原因。不等他们再问,大管家就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其实那个祭坛就是为了那个孩子而设的,自从那个孩子死了之后,老爷心里就不安的很,每每从噩梦中醒来,都说梦到了那个孩子。几次请了高僧在家中做法也无济于事,我心里着急,就帮老爷留意着,四处打听。后来有位高人算出,是那孩子的阴灵作祟,要给他盖个祭坛,每年祭拜,才能平息他的愤怒,保汪家上下平安。”

大管家咽了一口吐沫说,“一开始,只是供奉些香火瓜果,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那些东西似乎不能满足了,老爷的噩梦越来越厉害,后来竟然说那孩子觉得孤单,要找人陪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从外面买了女孩子,送,送去祭拜!”

燕合宜想到那个能训练鸟雀啄伤自己的怪人,恐怕就是大管家说的那个孩子了。当年大管家下手时恐怕失了分寸,那孩子只是闭过气去,暂时没了呼吸和心跳,不是真的死了。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孩子醒了过来,就躲在山里,靠吃野果子喝山泉活了下来,成了燕合宜看到的那个怪人。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良飞尘听时,良飞尘摇着头说,“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孩子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实在太不容易了。只是我想不明白,是谁和那孩子里应外合,让汪大老爷噩梦连连,祭坛也好,那些女孩子也罢,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大管家还在唠唠叨叨的忏悔,燕合宜说,“他能吐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把他送回去吧,别露了马脚。”良飞尘答应一声,像鬼魅一样从大管家的身后绕了过去,一掌劈在他的后脖颈上,可怜的大管家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又晕过去了。

他们顺着密道摸过去,把大管家弄昏的,如今也按照来时的办法,从密道里把他弄了回去。天光大亮,大管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努力的睁开眼,只觉得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尤其是脖子。

“谁呀,谁呀,一大清早的!”大管家不满的说着,就听外面的人叫道,“大管家,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老爷有事儿叫您,您快去看看吧!”大管家一惊,翻身坐了起来。窗子还开着一条缝隙,有阳光照了进来,落在摆着酒菜的桌上。

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夜似乎是被什么人带走了,还审问了一番,对了,还有那些鬼火!大管家吓得连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在地上转了两圈儿,门是从里面关上的,外面的人进不来,桌上的酒菜和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他忍不住想,难道是自己做了个噩梦,还当真了?

既然是汪大老爷叫,大管家不敢耽误。他来不及多想,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就过去了。汪大老爷正喝着茶,一脸的不悦。大管家连忙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汪大老爷自早起就闷闷不乐,他说,“两位黄公子还没有回来吗?”大管家摇摇头说,“是,他们还留在怡红院里帮忙驱鬼。”汪大老爷猛的一拍桌子道,“什么驱鬼,我看就是鬼混去了!他们拿着我一月十两金子的月钱,竟然跑到那种地方去帮忙!你去,把他们给我找回来!”

话音未落,燕合宜和良飞尘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老爷,您是在找我们兄弟两个吗?”刚才明明一肚子气,但是见了面,汪大老爷也实在不能损了他们的面子,只好面无表情的说,“坐吧!”

燕合宜看着大管家的脸色,发现他眼下乌青,脸色憔悴,看来昨夜受惊不小。良飞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汪大老爷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不知道您让我们查的事,是不是可以着手开始了?”

“那是自然!”汪大老爷对大管家说,“去书房的架子上把那张图拿来。”大管家答应一声,很快就把那张图取回来了。汪大老爷示意他把图给燕合宜和良飞尘看,“二位公子,这是我连夜整理出来的,地下的密道走向大概瑞如此,但是鉴于情况的特殊性,有些密道只是知道在那儿,却并没有亲自走过。”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危险的地方自然舍不得让自己人去,既然燕合宜和良飞尘拿了金子,卖些力气也是应该的。燕合宜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那层意思,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那我们准备准备就去。只是该从那个入口进去好呢?”

汪大老爷说,“这我也替你们想好了,就从你们住的那个房间进去。”他指着图上几条密道的交叉点说,“这里四通八达,可以任意选择方向,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大管家说。”

良飞尘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火把,绳索,防身的匕首,还要一些解毒止血的药粉。”大管家说,“没问题,我现在就让人去准备。”燕合宜起身告辞,出门之后,他低声问道,“你不觉得汪大老爷有些奇怪吗,为什么忽然让我们下密道,而且,是从咱们的房间开始呢?”良飞尘冷哼一声说,“我看他要么是知道我们已经下去过,要么是找个借口支开咱们,不管怎样,我看他都是一肚子坏水,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是!”燕合宜说,“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要出大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以命要挟

他们二人还在商议,大管家已经带了良飞尘要的东西来了,“两位公子请看,火把两只,匕首两把,上好的止血粉和解毒丸,还有一条麻绳。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二位公子早去早回,老爷为了这件事日夜忧心,早有个结果,也能彼此安心。”

他分明是来催促监视的,燕合宜不动声色的整理着衣裳说,“好啊,我们也正有此意。”良飞尘假装寻找入口,在各处敲敲打打。一番装腔作势之后,总算打开了那个柜子,转身对大管家说,“我们这就下去了,大管家有没有兴趣一块儿下来?”

“算了算了,我还有伺候老爷,府里的事也离不开,二位公子万事小心,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大管家咧嘴冲他们笑笑就走了。良飞尘说,“这个老滑头,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来和咱们耍心眼儿。”燕合宜说,“咱们不能从这里下去,走,换个地方!”

“公子,你们,你们到底要去哪儿呀?”一连好几天,圆圆都难得和他们见上一面,要不是宜春偷偷过来照顾,她真要以为自己被丢在这儿了。燕合宜只好说,“圆圆,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你乖乖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就去找宜春姐姐,听到了吗?”

“好,好吧!”圆圆无奈的点点头,回到床上去。除了吃饭睡觉,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大管家回到书房,汪大老爷略带疲惫的问,“他们去了?”大管家道,“去了,老爷放心吧。”汪大老爷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说,“放心?我怎么能放心!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他们都在怡红院,这两个人在找什么,想要知道什么,你不清楚呢?”

“他们,他们也在找那个东西?”大管家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他可是他们不是外来的吗,怎么也知道那件事?”汪大老爷摇着头说,“你呀,就是眼光放的不够长远,实话告诉你,这两个人知道的,恐怕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多。所以,我不能继续再纵容他们下去了。你点好人手,今晚咱们就去怡红院!”

小红的棺椁停放在后院儿,老鸨晨昏亲自上香。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事,老鸨苍老了许多。关于亲生儿子的下落,她翻来覆去的琢磨,却没有一种可能让她能安心。

晚饭吃的特别早,姑娘们各自回房,老鸨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旁边摆着一盏热茶。她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终老一生,可没想到意外这么快就来了。她无意的朝小红的房间瞟了一眼,心里无端的升起一股悲伤和惧意。

就在这时,老鸨忽然醒过神儿来,小红的房间里怎么点着灯?自从出事后,所有人对那个房间都避之不及,别说进去,就是从门口经过都要多念几声“阿弥陀佛”,难道是有人和小红要好,专门去她的房间祭奠了吗?

老鸨站起来,踮着脚尖朝那边走了过去。门是关着的,她把耳朵贴过去仔细听了听了,里面并没有什么声响。汗毛在这一刻忽然竖了起来,难道是小红的鬼魂回来了吗?

人都说七天回魂,可这并没有到时间,她怎么就回来了呢?老鸨越想越觉得害怕,鼻尖额头全都是冷汗。她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后退着,房门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吓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老鸨的惧意顿时少了许多,毕竟不是小红的鬼魂,她就能安心了。老鸨捋了捋鬓边的头发,打起精神推门走了进去。

“哎呦,我说今天怎么听见喜鹊喳喳的叫呢,原来是汪大老爷来了!哎,正门没开着,您是?”老鸨上下打量他几眼,发现今天的汪大老爷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坐在屋中唯一的凳子上,背对着门口,竟然无端的透出一股杀意来。

老鸨虽然是风尘女子,但也见过些世面。她开始朝门外蹭着,后背忽然靠进一个人的怀里,她猛的回头去看,就见大管家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后面,“妈妈,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啊?”他猛的在老鸨肩头推了一下,顺手将身后的门带上,“老爷叫你回话是看的起你,你大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我就不客气了!怜香惜玉那一套,我可不怎么熟啊!”

“哎呦,汪大老爷,是不是哪位姑娘得罪您了?您尽管和我说,我替你收拾那些贱蹄子!”老鸨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汪大老爷有备而来,她除了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更要保住所有人的性命。汪大老爷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别和我胡扯,说,从我府上请来的那两个人,都和你说了什么?”

原来是因为他们而来的,老鸨先是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小六的事情,看向汪大老爷的眼神也就有些不对了。汪大老爷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想到什么了?”老鸨连忙说,“咳,我能想到什么,只是这两位公子都是过来玩儿的,我也不太了解。后来小红出事,还是秋香提起,说这两位公子能降妖伏魔,我才求到了府上,若是得罪了汪大老爷,还请您海涵吧!”

“别跟我打岔!”汪大老爷猛的一拍桌子,那桌子摇晃了几下,差点儿坏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实话告诉你,我是来拿那枚玉蝉的,现在东西在谁身上,你比谁都清楚!”

“我,我怎么知道呢?”老鸨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枉,“什么玉蝉不玉蝉的,一个两个都来问我,我也只是听你们说起过,并没有真的见过呀!汪大老爷,这玉蝉究竟是什么宝贝,很值钱吗?”

汪大老爷怒极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八面玲珑装傻充愣的女人啊,既然你不想和我说实话,那我就让你看样东西!”他冲大管家一努嘴,大管家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件金光灿灿的物件送了上来。

第一百七十章 烟熏火燎

老鸨的眼睛在看到那个东西的一瞬间就直了,“这,这是我给我儿子打的金锁,你怎么会有?不对,那个长命锁明明还在我房间里,不会到你手上的!”

“管家,你和她好好说说!”汪大老爷站起身走到窗边,只听大管家不阴不阳的说,“当年你不知羞耻生下那个孽种的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了,亏你还觉得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我们老爷未卜先知,让我找到了那个孩子,又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的孩子,你们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老鸨忽然疯了一样冲上去,揪住大管家的衣领,撕打起来。但一个女人的力气再大,也强不过男人,大管家把她甩在地上,又狠狠的补上一脚,“臭娘们儿,敢和老子动手?看来你是不想找回你的孩子了吧!”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把孩子还给我!”到了如今的年纪,孩子是老鸨唯一的寄托,她不停的磕着头,哀求着,汪大老爷和大管家却无动于冲。

“行了,就算你把头磕破了也无济于事,只要你乖乖的交出那枚玉蝉,就立刻能见到你的孩子了。”汪大老爷忽然换了另一种语气,“母子相认,得是多么感人的画面啊。你已经过了貌美如花的年纪,想找个男人嫁都不容易,不如带了儿子,找个谁也不认识你们地方,买座宅子,然后给你儿子说一门好亲事,待有了孩子,就能含饴弄孙了。”

汪大老爷形容的画面太美好,由不得老鸨不心动。她咬了咬牙,在心里暗道,“公子,别怪我,为了孩子,我只有对不起你了!”当下老鸨说,“那位个子高一些的公子仔细问过我玉蝉的事情,我也告诉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他说小红就是因为玉蝉而死,我猜,他们那么问,玉蝉一定就在他们身上了!”

“你说的都是实话?”汪大老爷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有意思,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他招招手,对大管家说,“让人把怡红院看管起来,不许出,不许进,等我找到那枚玉蝉,再来料理他们!”

一股恶寒用上老鸨的心头,她和这里姑娘们就像被猎人困在陷阱里的猎物,生命的重点就在眼前了。她冲过去一把抱住汪大老爷的腿说,“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啊,我什么都说了,一个字都不漏。汪大老爷,您就放过我吧,我发誓,立刻离开这里,永远都不会回来!”

“把她拉开!”汪大老爷冲大管家使个眼色,老鸨立刻被拉了出去,五花大绑又堵住了嘴,这下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汪大老爷说,“他们现在在密道的什么位置?”大管家说,“我让人盯着他们呢,一问就知道了。”

“那好,咱们立刻回府。你吩咐下去,点燃湿的柴火,弄浓烟把他们熏死在里面!”汪大老爷嫌恶的捂着鼻子说,“我最讨厌这股呛人的脂粉味,艳俗的很,就连她身上也是一样,让人恶心!”

“是,是,那我现在就伺候您回去!”大管家点头哈腰的说,他们从老鸨身边经过时,老鸨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还要连累这里的所有人和两位公子。她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想要活命,就要离开怡红院!

而此时此刻,汪府地下的密道中,良飞尘高举火把,燕合宜展开汪大老爷给他们的那张密道分布图,正在一点一点的对照标记着。燕合宜说,“这个工程绝非是一日之功,而我想这些密道应该是和上面的房舍同时建造的。只是我不是很明白,在所有的房间里都设下密道,有这个必要吗?”

良飞尘说,“这件事倒有一个解释,就是建造这里的人,或者是这座宅子最早的主人,对密道密室有着痴狂的热爱,这些密道一不为藏人,二不为逃难,只是爱好而已,爱好你明白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是建造密道这种爱好,实在让人惊奇。”

“刚才咱们拐角的地方,应该已经进了内宅。”燕合宜再次确定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良飞尘有点为难的说,“这不太好吧,我长这么大,除了年纪非常小的时候去过内宅见过女眷之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了。”

他的迂腐简直又上升到了一种新的高度,燕合宜说,“良老板,咱们现在是在七八米深的地下,别说见到女眷,就是连她们走动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半点。你放心,男女大防还在,你的清誉还保得住!”

听他又在打趣自己,良飞尘没好气儿的说,“和你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我去前面看看,你也快点儿过来!”火把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弱了,燕合宜知道他已经走远了,也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正在这时候,他忽然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燕合宜立刻叫道,“不好,有人防火!”他取出随身带着的帕子掩住口鼻,追上了良飞尘,“快,屏住呼吸,找东西捂住口鼻!”

良飞尘没有随身带帕子的习惯,燕合宜只好撕下一片衣角给他用。密道里的烟渐渐多了起来,现在急需用水弄湿帕子,这样才能阻断那些浓烟。

“是上面失火了,还是有人要害咱们?”良飞尘被呛的脸眼睛都睁不开了。燕合宜说,“我下来之前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汪大老爷忽然让咱们下来,就是故意支开咱们。你猜,他会去哪儿?”

“怡红院!”这三个字脱口而出,良飞尘说,“咱们最近接触过的地方也就是那里了。坏了坏了,那里都是女流之辈,如果真东起手来是要吃亏的,不行,咱们得赶紧找到出口出去救人!你快看看,现在离咱们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燕合宜说,“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既然把咱们骗下来了,又放了这把火,这些出口一定都让人堵死了!”良飞尘急的团团转,“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女鬼救命

燕合宜背过身去对他说,“你没有洁癖吧?”良飞尘一愣,警觉的抓紧手里的那块儿衣角说,“你要干什么?”燕合宜不说话,只是解开腰带,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

良飞尘捏住鼻子道,“你,你!哎呀,真是败坏斯文!”当燕合宜把一块儿温热的湿乎乎又带着臭味儿的帕子塞在他手里的时候,良飞尘只是稍微推辞了一下,就接了过来。因为这时候密道里的浓烟越来越重了,他的喉咙和胸腔一阵窒息般的灼痛,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只怕后果不过堪设想。

眼前的事物已经渐渐模糊了,眼睛刺痛难忍,眼泪也流了出来。良飞尘一边捂住口鼻,一边说,“看来汪大老爷真是要咱们的命啊,如果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的话,那咱们就难逃一劫了!”燕合宜却坚定的说,“别说那些丧气话,你和我都会好好的活着,活的长长久久,比任何人都要好!”

忽然,两人同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就在良飞尘要惊声尖叫的时候,一只手猛的捂在了他嘴上。那个湿乎乎臭烘烘的帕子硬是被塞进了他的嘴里,这一刻,良飞尘甚至觉得自己还是被那些浓烟呛死的好。

对方似乎是有目的性的在拉扯他们,燕合宜虽然看不清那个人,但能感觉到他的焦急,于是他对良飞尘说,“跟他走,或许他能救我们!”良飞尘两眼翻白,几乎要恶心的昏过去了,就算燕合宜不说,他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当他们两个被这个人拖进一个暗室的时候,外面的烟被阻隔在一道铁门之外,这里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让他们得以喘息。良飞尘干呕了几声,一股怒意用上心头,他恨不得把捂住他嘴的那个人碎尸万段。可就在他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时,又是一惊!

此人身上披着一件几乎碎成破布条的红色衣衫,披头散发,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凭着直觉,良飞尘能依稀分辨出她是个女人。脱离险境,燕合宜连忙向对方道谢,“多谢您出手相救,只是不知道你是汪家的哪一位?”

能出现在密道里的,除了他们就是汪家人了。没想到那人却不屑的冷哼一声说,“我不姓汪,更不是汪家人。我是他们的冤亲债主,来讨命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良飞尘立刻摆出和她同气连枝的样子说,“没错,那个汪大老爷明着是让我们下来查看,分明是要我们的性命!只是姑娘,看你的样子应该在密道里躲藏许多年了,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呢?”

这里虽然有稀薄的空气,但是水和食物一概没有,良飞尘想,她一定有办法从这出去,还能不被汪家人发现。如果能让她说出出去的方法,那就真的得救了。那人说,“这个你们不必管,这位汪大老爷已经丧心病狂了,等一会儿浓烟散了,我送你们出去。记住,离开这儿,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你是位姑娘吧?”燕合宜问道,“听说大少爷曾被人掳进密道,受到了惊吓,如果我没猜错,就是姑娘你做的了。姑娘,你和文茵姑娘是什么关系?”

“你,你怎么知道!”那人猛的一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那个姓汪的派来抓我的吗?”良飞尘见她误会了,连忙指天发誓道,“姑娘,你千万别误会,那个汪大老爷要杀我,我自然和他不共戴天!”

“不共戴天?这四个字说起来轻松,但各种的滋味,或许只有自己能体会了。”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对他们说,“我只负责送你们出去,其他的,你就别再问了。”

当年文茵姑娘被汪大老爷打动,明知他家中养着一头母老虎,还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外室,可见汪大老爷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只是,文茵姑娘死的悲惨,那凤头簪……

想到这里,燕合宜忽然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念头惊到了。这件事如果倒过来想,似乎更能解释的通了。他试着把一些碎片联系起来,当年汪大老爷知道文茵姑娘和玉蝉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花大把的心思和银子取得她的好感,继而为她赎身,养在外面。只是想从文茵姑娘那儿得到更多的线索实在太难了,所以汪大老爷又精心安排了一出戏。

他让人将文茵姑娘这个外宅的事儿透漏给家中的夫人,那夫人性子刚烈又小肚鸡肠,自然在汪大老爷走后就杀上门去,把文茵姑娘带回来折磨一番。燕合宜大胆猜想,这位夫人虽然彪悍,但妇道人家轻易不敢弄出人命来。所以当汪大老爷“及时”赶回,英雄救美的时候,其实文茵姑娘还活着。

一股寒意蹿了上来,燕合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之后的事就更加清楚了,文茵姑娘抵死都不肯把玉蝉的事说出来,汪大老爷气怒之下,才要了她的性命。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秘密都藏在文茵姑娘头上戴的凤头簪里。当他毫无人性的用一领草席裹着文茵姑娘的尸体丢出去的时候,那枚凤头簪恰巧落在了大少爷手里。

世上阴差阳错的事总在发生,从不曾停歇。汪大老爷费尽心机,只为了从文茵姑娘那里得到玉蝉的下落,却不知道他要的东西近在眼前。

当一切都捋顺之后,燕合宜对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产生了兴趣。真正的文茵姑娘已经死了,她却假借文茵姑娘的身份,在汪府行风作浪,搅的他们合家不安,更是吓得大少爷卧病不起。就算她不是文茵姑娘的亲人,要是她的好友。

“姑娘,恕我直言,你可是文茵姑娘的姐妹?”燕合宜说,“我没有唐突姑娘的意思,只是许多事刚刚明白。”那人闻听此言,身体猛的震了一下,一双眼睛从乱发后面死死的盯住了燕合宜,那人一字一顿的问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负心薄情

燕合宜长叹一声说,“文茵姑娘并非死于夫人之手,而是被汪大老爷杀害的,对吗?”话一出口,良飞尘差点儿被自己的吐沫呛死,“你,你说什么,那姑娘是被为汪大老爷杀死的?不对不对,外面都传,文茵姑娘是被汪大夫人害死的。这些年汪大老爷因为这件事冷落夫人,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不,他说的没错,文茵的确是那个狠心薄幸的负心人杀的!只是他夫妻二人的手上都沾了血,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那人的恨意让良飞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姑娘,我看你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也多年了,汪家人吃香喝辣,你却在这里吃苦受罪,真的值得吗?”那人冷哼一声说,“那又如何,我只要他儿子的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汪大老爷家中人丁不旺,只有大少爷这一个儿子,若是他被活活吓死了,那汪家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想到这儿,良飞尘不禁佩服起她来,“古人说,勾践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姑娘好雄心,好志气,好谋算!”

“行了,这些恭维的话对我来说也只是扎心而已。”那人说,“再过一会儿,他们估算着你们被熏晕过去了,就会下来找人。你们就趁这个机会逃出去,记住我说的话,永远也别再回来!”

“姑娘!”燕合宜忽然伸手从良飞尘的怀中摸出一枚玉蝉,“你们和玉蝉到底有什么渊源?”见到那枚玉蝉,那人猛的扑了上来,“你,你们怎么会有这个?”良飞尘拿出另外一枚说,“不知一个,我这还有!”

那人浑身颤抖着,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待十八枚假玉蝉和那枚真玉蝉重见天日,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了!文茵,你的苦心终究是成全了他们,你不值得啊!”那人疯疯癫癫的样子让燕合宜和良飞尘面面相觑,忽然间,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人虽然披头散发穿着红衣,说话的声音也尖细如女人,但宽大的骨节和喉头凸起的地方还是出卖了他。

“你,你是男人?”良飞尘顿时明白了,“哦!你是文茵姑娘的情郎,可对?”那人苦笑着道,“没想到被你们一眼就看破了,我并不是她的情郎,她此生唯一爱慕过的,只有那个狼心狗肺的汪大老爷。于她,我不过是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只配躲在暗处看着她笑,看着她哭而已。”

这个假扮女鬼的男人名叫袁英杰,本是个落魄的秀才,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文茵姑娘,当时就被她的美貌和才情所折服。只是想见文茵姑娘一面千难万难,没有银子,老鸨是不会让自己进去的。

于是袁英杰毛遂自荐,到文茵姑娘所在的青楼去打杂。他人长的好,手脚又利索,更重要的是能读书识字,老鸨乐得捡个大便宜,就把他留了下来。袁英杰以为,自己和文茵姑娘朝夕相处,总会打动她的芳心,成就一段良缘,可没想到这时候,汪大老爷出现了。

一哥是翩翩公子,一个是打杂的落魄秀才,一个一掷千金,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就算文茵姑娘不是拜高踩底的人,相较之下也更容易对前者产生好感。

袁英杰亲眼看着汪大老爷甜言蜜语的把文茵姑娘哄到手,又为她赎了身,一场美梦终究还是醒了过来。那一段时间,袁英杰整天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可是他觉得,只要文茵姑娘过的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好景不长,他就听说文茵姑娘被汪大老爷的夫人活活打死了。愤恨之下,他也曾气冲冲的到汪府,想要为文茵姑娘讨个说法。只是他人微言轻,就连大门都进不去,几次被汪府的家丁打的头破血流。

袁文杰身上有伤,心里流血,他用身上的最后一点儿钱买了一壶好酒喝下,一觉醒来之后,他就开始假扮女鬼了。

“那时候,我卖掉家中的房子,买通一个妈妈,撒谎说我的情人在汪府做下人,久久不能相见,请她通融通融。怕是她见我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才敢把我放进来。可是汪府太大了,我还没找到人,就被巡夜的发现了。”

情急之下,袁英杰躲进一间柴房,无意中在那里发现了密道,并躲了进去。他说,“我在密道里躲了许久,都没有被发现。后来我慢慢摸索,发现这里的密道四通八达,于是就趁着晚上一间一间的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大少爷。”

从那之后,他几次三番的扮成文茵姑娘的鬼魂吓唬大少爷。加上大少爷心中的愧疚,渐渐的也就生出心病来了。燕合宜说,“你恨的不是汪大老爷吗,为什么不去找他?”

袁英杰冷笑一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找过他?只是那个负心人根本不觉得害死文茵是多么大的事,我每次出现,他也只是喊叫几声叫人而已,并不往心里去。”

“那夫人呢,也是被你吓坏的?”良飞尘好奇的问道。袁英杰道,“她那是罪有应得!”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喊声,袁英杰止住话头,示意他们两个都别出声,细听外面的声音。只听有人喊道,“黄大公子,黄二公子,你们在哪儿?外面着火,你们受惊了,快出来吧,老爷让小的来请你们上去!”

说话的是个陌生的小厮,良飞尘忍不住小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分明是来找我们尸体的!”燕合宜说,“恐怕下来的还不止这一个人,咱们再听听!”

果然,再仔细分辨,从密道里传来的有三五个人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来。袁英杰对他们说,“汪大老爷派来的人找不到你们的尸体,一定会立刻回去向他们的主子禀报。我会带着你们趁这个时候出去,只要动作快些,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逃出生天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那些声音渐小渐远,袁英杰见时机已到,拉开那扇铁门说,“我送你们出去,跟我来!”燕合宜一把拉住他说,“我们走了,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袁英杰说,“杀死文茵姑娘的真凶还逍遥法外,我不能走!”

良飞尘说,“难道你没想过,这把火不只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许汪大老爷已经发现了你的存在,也想要你的姓名!”袁英杰说,“我这条贱命不值什么,就算为了文茵姑娘,死了也没什么!”

“有人,有人在说话!”不知是刚才的小厮去而复返,还是他们又叫了更多的人来找他们的尸体,袁英杰猛的一拽他们俩说,“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凭着他对密道的熟悉,三人顿时飞奔起来。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清晰,袁英杰脚下的步伐丝毫不乱,当他们转过三个弯,又打开了一道门之后,那些叫喊声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燕合宜忽然停住了脚步,他说,“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圆圆和宜春还在他们手上,况且,还有怡红院的那些人!”良飞尘左右为难,他既想离开这里保住性命,又真心担忧圆圆和宜春。袁英杰说,“怎么,你们还有人质在他们手上?”

燕合宜说,“是我的朋友,和我救下的一个小姑娘。”袁英杰说,“那也不碍事,你们跑了,她们才会更安全。况且离开这里,你们才有机会救她们!”

当下,三个人已经到了密道的尽头,袁英杰托起头顶的一块儿青石板,天上的星光月光很亮,他把两个人送上去之后道,“二位公子,玉蝉之事事关紧要,还请你们千万保重!”说完,袁英杰放下那块儿石板,喊打喊杀声也随之响起,恐怕他是凶多吉少了。

见燕合宜还在发呆,良飞尘猛的一拉他说,“别愣着了,若是我么也落在他们手里,就白白辜负了袁英杰的一片苦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已经顾不了他了,可不能不顾宜姑娘和圆圆啊!”

“可是!”燕合宜于心不忍,但也知道良飞尘说的没错。他转身冲着下面轻声说道,“袁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们公道的!”说完,两人匆匆离开,隐入了夜色当中。

听到有人回报,说并没有在密道中找到燕合宜和良飞尘,就连他们的尸体也没见到,汪大老爷就急了,“废物,我白养了你们一群废物!找,让更多的人一块儿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发现了燕合宜和良飞尘的踪迹,却被袁英杰放走了。气急败坏的恶奴把他绑起来送到汪大老爷面前,汪大老爷一见他就笑了,“我说是谁,原来是老朋友了!”大管家被袁英杰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原来袁英杰对文茵姑娘的感情极深,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在了脑海当中。所以在文茵姑娘死后,他模仿起来也十分容易,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有七八分相像了。

大管家乍一见到他,还以为是文茵姑娘复生,自然会感到害怕。汪大老爷却对大管家说,“怎么,你不认得他了?当年青楼里有一个打杂的穷秀才,叫做袁英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位了!”

“怎么是他呢?”大管家记起了这个人,只是斗转星移时移世易,眼前的这个女鬼模样的人,无法和当年那个俊朗少年联系在一起。汪大老爷说,“在密道作祟,常常出来吓唬大少爷,就是他了!”

“老爷,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大少爷实情,让他担心受怕这么多年?”大管家知道,老爷虽然平日里不常去看大少爷,但父子之间感情还是很深的,断断没有看到儿子受罪,老子却隐忍不发的。

“这件事我以后再和你说,来人,看看他身上藏了什么东西没有。”汪大老爷一声令下,立刻有人过来把袁英杰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可是除了那件碎成布条的破衣裳,什么也米有了。

“哼,想从我身上找到你要的线索,痴心妄想!”袁英杰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他说,“你想不到吧,苦心积虑想要拿到的线索,其实就藏在文茵姑娘的凤头簪里。哦,对了,那枚凤头簪后来被大少爷捡了去了!”

汪大老爷猛的一拍桌子,他浑身颤抖着说,“把,把他嘴堵上,押进柴房,着人看守者。你,你去把大少爷叫来!”大管家见老爷脸色不好,自然不敢怠慢,一溜小跑着亲自去请大少爷。

少时,父子二人在书房里相对而坐。汪大老爷直言不讳道,“当年文茵姑娘的事你是知情的,我现在只想问你,那枚凤头簪是不是被你捡了去?”大少爷是个实诚人,当下点点头说,“不错,是被我收起来了。爹,您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听说凤头簪真的在他手里,汪大老爷激动的站了起来,把手伸到大少爷面前道,“快,快给我拿来!”大少爷一愣,“爹,您这是怎么了?那枚凤头簪我觉得留着晦气,就丢掉了!”

“什么!”汪大老爷一颗心起起伏伏,人也变得暴躁起来,“扔了,你竟然把那么贵重的东西扔了?扔在哪儿里,快说,你快说呀!”大少爷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当下吓得哆哆嗦嗦的站起来说,“我,我也忘了!”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给宜春找麻烦。那枚凤头簪交给宜春之后,大少爷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虽然他活在井里,未必对外面的天空懵然不知。宜春那天的蹊跷表情,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想来这件事和文茵姑娘脱不了关系。于是他宁可在自己的亲爹面前说谎,也不愿她招惹麻烦。

“不能丢,那东西不能丢啊!”汪大老爷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儿,大少爷道,“爹,不过是女人的首饰,丢就丢了吧,你若想祭奠文茵姑娘,只要一柱清香即可!”

第一百七十四章 落入敌手

“啪”的一声,汪大老爷将手中的茶杯猛的丢了出去,摔了个粉碎。他怒气冲冲的指着大少爷吼道,“你懂什么,快去,今天要是找不到那枚凤头簪,你就别来见我!”

大少爷唯唯诺诺的答应着退了出去,大管家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茶进来,“老爷,您宽宽心,大少爷才多大,从小是在富贵堆儿里长大的,金银玉器在他眼里就如粪土一般。况且死人的物件终究晦气,这些年大少爷病魔缠身,小心些丢出去也无可厚非。”

“没想到,我苦心找了这么多年,竟然在那个小畜生手里毁于一旦,我真是白养他一场了!”汪大老爷咬牙切齿的说,“和他那个没用的母亲一样,只会给我找麻烦!”

“夫人,唉,”大管家叹息一声,“这些年夫人也是艰难,身子不中用不说,就连大少爷顾不得了。好在送了个小春姑娘过去,把大少照顾的妥妥帖帖的,也算是个安慰。”

“小春?小春!”汪大老爷猛然一惊,他冲大管家勾勾手,主仆两个聚在灯下窃窃私语,“你说,这个小春姑娘是不是来的太巧了?”做为下人,想要活的好第一件是就是要揣摩好主人的心思,大管家说,“没错,老爷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这些怪事儿就是从那个小春姑娘进府之后才出现的。”

汪大老爷说,“你去,把小春叫过来。记住,悄悄的,别让大少爷发现。还有,那两个人来时还带了一个小姑娘,不许打不许骂,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不许她随意走动。有这个鱼饵在手里,我就不信他们不回来!”

听说燕合宜和良飞尘下了密道,宜春不知怎么的,就心慌起来。吃晚饭的时候几次差点儿碰洒汤羹,大少爷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体贴的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明天请个郎中来给你看看吧!”

宜春勉强笑道,“不用了,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所以没精神。”大少爷说,“那你就回去休息吧,这儿有芍药就行了。”芍药进来换下了宜春,宜春心想,也不知燕合宜和良飞尘回来了没有,圆圆一个人在房间里,说不定会害怕的。这几天,圆圆常常过来找她,宜春想,不如去看看她吧。

从内院儿出来,就见一群小厮飞跑着,似乎出了什么事儿。宜春连忙拉住一个问道,“这是怎么了,急慌慌的,出什么事儿了?”那小厮见她眼熟,依稀记得她是大少爷院儿里的人,连忙说,“这位姐姐有所不知,老爷新请来的两位黄先生竟然是贼,偷了老爷的东西钻进密道里躲了起来,这不,大管家正让我们捉拿他们呢!”

一声惊呼被宜春硬生生咽了下去,她笑道,“那就快去吧,别误了事儿。”见那小厮走远了,宜春立刻加快了脚步,她得马上找到圆圆,离开这里。

这时候圆圆刚刚吃过晚饭,正准备睡觉。宜春敲了敲门说,“圆圆,你在吗?”听到她的声音,小姑娘兴奋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姐姐,你来啦!”宜春捂住她的嘴说,“别出声,快,收拾了东西跟我走!”柜子里有燕合宜和良飞尘带来的两个包袱,两人背在身上,熄灭房里的烛火摸了出去。

此刻大少爷已经被汪大老爷叫了去,而大管家也已经在找宜春了。听说她并不在房里,大管家立刻叫人封锁府门,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宜春找出来。

当明晃晃的火把照在宜春和圆圆脸上的时候,大管家狞笑道,“小春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呦,这不是圆圆吗?”他伸过手来就要摸圆圆的脸,圆圆侧过头去,宜春立刻护住她说,“大管家,您这是做什么?”大管家道,“我做什么,你不知道吗?哼,什么时候你和两位黄公子也有来往了?”

“我,我只是和这孩子投缘,过来和她说说话!”宜春知道,想要逃脱,还要借助大少爷。她说,“天色也晚了,我该回去伺候大少爷了!”大管家伸手拦住她道,“先别急着走,大少爷那边有芍药伺候,不敢劳动小春姑娘。”

他围着宜春和圆圆转了两圈儿,一眼看到她们背上的包袱,不由得笑了出来,“怎么,过来说话还要背着包袱吗?如果我没认错,这可是两位黄公子带来的,怎么,你难道要和他们私奔吗?”

“呸!”宜春一口吐沫啐到大管家脸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这话要是被大少爷听到了,仔细你的皮!”大管家气的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你,你,你,你还嘴硬,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不要,你们不能动姐姐!”圆圆哭着扑上来,阻止那些小厮动手。大管家抡圆了给了她一巴掌,把圆圆打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儿,“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你也别着急,等收拾了这个臭丫头,就是你了,走!”

当下小厮们把宜春和圆圆分开,宜春对圆圆喊道,“别怕,他们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大管家冷哼一声说,“别痴心妄想了,他们已经被浓烟熏死在密道里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了!”宜春见他说的言之凿凿,联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怒气攻心,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当下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从密道里逃出来,良飞尘说,“这里咱们是待不下去了,你我一身狼狈,也需要个地方暂时栖身,好想个救人的法子。”燕合宜说,“怡红院里恐怕也都是汪大老爷的人,不如回到之前住的那个客栈,稍做休整再做打算。”

此时天色已晚,两人敲开客栈的门,店主见是熟人,殷勤的把他们请进来。良飞尘说,“热水,酒菜,快些送进来,闹了一天,实在乏了。”店主见他们浑身狼狈,也不多话,送了热水和酒菜之后,带上门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怪人狗子

良飞尘简单的把自己的身上收拾一下,坐在桌边倒了杯酒水,“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没想到还会遇到如此奇事。文茵姑娘固然死的冤,但那个袁文杰也是一片痴心。只有汪大老爷十分可恶,人面兽心!”

“人心难测,也是常事。只是我担心,以他的卑鄙,会对宜春动粗!”燕合宜忧心忡忡,吃不下也喝不下。良飞尘说,“若多几位帮手,咱们也不至于这样左右为难了。”这时候燕合宜想到了仲华池,想到了满玉,想到了焦辉。如果他们在这里,恐怕再多一个汪大老爷,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是,想找几个人也不是难事。”良飞尘说,燕合宜问道,“你有主意了?”良飞尘道,“怡红院里就有不少人啊!”燕合宜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开玩笑?”良飞尘正色道,“我可没和你开玩笑,如果我们出其不意的出现,把她们救下来,岂不是就多了不少帮手?”

“可她们毕竟多是女流之辈!”燕合宜说,“这件事凶险异常,我不能不为她们考虑。”良飞尘却道,“可是有些事偏偏就是女人去做才好,汪大老爷最在乎的不过是外面的名声,如果和青楼女子搅合在一处,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他淹死!”

燕合宜被他这番话触动,忽然道,“如果这么说,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他说,“你快些吃喝,我去睡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良飞尘就被燕合宜叫醒了。两人从客店出来,朝山里走去。良飞尘说,“这条路怎么越走越荒芜,千万别告诉我你要找的帮手是在山林里修生养性的世外高人。”燕合宜说,“你说对了,一会儿要见的这位的确是世外高人。”

他把脖子上的伤疤给良飞尘看,“这就是那位高人训练出的鸟雀啄的,我还差点儿因此丢了性命。”良飞尘道,“太夸张了吧,一只鸟儿也能伤人,我不相信!”燕合宜有心戏弄他,故意说道,“那不如咱们就试试看,若是吃了苦头,你可别来求我!”

又走了三四里路,终于看到了那个祭坛。燕合宜提醒他道,“注意,马上就要到了!”良飞尘快步走到他前面,边走边大声说,“什么妖魔鬼怪尽管出来,我若是怕了,就不姓……”

话音未落,一群鸟雀似乎是被他的说话声惊到,挥着翅膀扑棱棱飞了起来。一根黑色的羽毛落在良飞尘的鼻梁上,他瞪着眼睛道,“好家伙,那得有几百只吧?”燕合宜说,“这些只是最蠢笨的,不值什么。”

正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鸟叫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只羽毛鲜艳,十分可爱的小鸟儿飞了出来,叽叽喳喳的落在了良飞尘的肩膀上。这一幕对燕合宜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还没说话,良飞尘已经伸手去摸那只小鸟儿了。

千钧一发之际,小鸟儿忽然一动,尖利的喙猛的啄了下来。良飞尘懵然不知,好在燕合宜早有准备,夹在手指缝里的石子儿先一步飞了出去,打在那个小鸟儿身上,小鸟儿惨叫一声飞了起来,良飞尘转身呵斥道,“燕合宜,你干什么呀,好不容易有鸟儿愿意和我亲近,又被你打跑了!”

燕合宜说,“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鸟儿是要伤你呢,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着小命就要不保了!”良飞尘不肯相信,就在这时候,那个穿着蓑衣的怪人又出现了!

他一见到燕合宜似乎就非常生气,口中哇呀呀的叫着就冲了过来。见对方来者不善,良飞尘想挺身而出保护燕合宜一次,但见到那人来势汹汹的样子,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燕合宜不等那人靠近,突然说道,“你不想找到你娘吗?”那人一愣,顿时停下脚步,迷茫的看着燕合宜。

“哎,你说什么呢?”良飞尘扯了扯他说,“不是吧,你还要帮他找娘,那去哪儿找啊?”燕合宜问,“你想想,汪大老爷欠了谁的?”良飞尘冷哼一声说,“他那样的人,欠下的债下辈子也还不完!文茵姑娘就不必说了,就连咱们,他也是欠下人命债的!”

“你说的对,可是还有一个人,你忘了!”燕合宜说,“他让大管家找到老鸨的孩子,然后……”良飞尘猛的一拍脑门儿说,“嗷,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死,就是他!”

燕合宜微笑着点点头,蓑衣怪人歪着头看着他们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心里也犯了嘀咕,这两个人不会是有病吧?良飞尘“噌”的一下跳到蓑衣怪人面前,兴奋的说,“他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知道你娘在哪儿,她现在被坏人抓起来了,你快带着你的这些鸟儿跟我们去救人!”

他说的太着急,别说一个长年累月生活在深山中,无法正常和人交流的怪人,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没办法一下子就转过这个弯儿来。那怪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燕合宜走过来对他说,“你有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这么大的,对吗?”

“你,你怎么知道?”那怪人忽然目露凶光,猛的冲上来一拳打在燕合宜的胸口,整个人都变得狂躁了起来。燕合宜知道,当年汪大老爷和大管家对他做下的事,让他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害了他的坏人,燕合宜连忙说,“害你的是汪家的人,而我也是被汪家陷害的人!”

“对对对,我们从汪家逃出来,差点儿被他们放火熏死!”良飞尘拉开燕合宜说,“你娘真的被汪大老爷抓起来了,你快跟我们走!”那怪人喘着粗气,似乎还在思量这件事。燕合宜问道,“你有名字吗?”

那怪人说,“小时候,有人叫我狗子!”良飞尘听了忍不住嘀咕一声说,“还不如那个假的呢,小六总比狗子好听多了。”燕合宜说,“狗子,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救人吗?”狗子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骗我吗?我有娘了,我真的有娘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母子相认

燕合宜点点头说,“我当然没有骗你,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娘是个非常好的女人。这些年她一直惦记着你,希望你一切平安顺遂。如果她知道你就近在咫尺,说什么也要来接你回家的。只是如今,她性命堪忧,想来也是来不的了。”

“娘,娘……”狗子喃喃自语,似乎有所动容。良飞尘催促道,“哎呦,你就被犹豫了,再晚些,她真的就活不成了!”狗子总算下定了决心,忽然吹了声口哨,就听一阵异动之后,那只颜色鲜艳的小鸟儿领着数百只乌鸦一块儿飞了起来,那阵势,着实吓了良飞尘一跳。

“哎呦,好家伙,这是唱的哪出,百鸦朝凤?”良飞尘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果刚才燕合宜不出手救自己,恐怕就要吃点儿苦头了。喜的是,有了这么多鸟儿帮忙,不怕不成事!

狗子说,“咱们可以走了,你们在前面带路吧!”燕合宜有点儿为难的看了看他的这身装扮,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鸟儿,心想如果就这么去了,只怕还没到怡红院,就已经轰动了。他摘下身后的包袱打开说,“这是我的一套衣裳,你先换上吧!”

“我为什么要穿这个?”长年累月的生活在深山当中,和飞禽走兽为伍,一身蓑衣多狗子来说是最好的。良飞尘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你看,我们大家穿的都是这个,而你穿的是那个,实在太扎眼了。”

“不,我不换!”狗子固执的说,“就是穿这个,也可以去见我娘。”燕合宜只好说,“你娘喜欢你穿和我们一样的衣裳,你也不换吗?”狗子非常单纯,他想了想说,“如果是我娘喜欢,那我就换!”

他拿了衣裳背过身去,将那身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蓑衣脱了下来。燕合宜这才看到,他里面穿的都是用兽皮麻绳做的,这个可怜的孩子,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活下来,实属不易。

不一会儿的功夫,狗子已经把那身衣服套在身上了。里面是兽皮,外面是长袍,加上一头乱发,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了三五分样子,但活脱脱更像一个要饭的乞丐。

良飞尘嘬着牙花子说,“这样子,比刚才更怪了。”燕合宜说,“救人要紧,就别那么多事儿了。狗子,咱们走!”

怡红院一连三天都大门紧闭,概不接客,那些常来的人纷纷猜测老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而那些男人总往这里跑的妇人们则暗暗高兴,巴不得怡红院再也没有开门的那一天才好。

此刻日上三竿,燕合宜围着怡红院转了一圈儿,发现前面后门外面并没有汪家的人看守。这也就是说,他们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所以人都在里面。

想从门进去是不太可能了,算来算去,唯有小红的房间可以进,燕合宜料定,那里死过人,一定不会有人愿意看守。想到这里,他悄悄摸到小红房间的窗外,用力推了推窗子。

窗子是从里面插上的,燕合宜推了几下并没有推动。这时候狗子走了过来,将他推到旁边,把窗纸抠破一点儿,那只颜色鲜艳的鸟儿就钻了进去。只听几声轻微的响动之后,狗子一推那窗子就开了。

“这鸟儿好灵,竟然连这个都会!”良飞尘大喜过望,当下头一个跳窗进去了。狗子低声对燕合宜说,“我娘就在里面吗,如果你骗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燕合宜再三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小红的房间依然简陋,里面的东西没人动过。房门紧闭,那些符纸还在。三人蹑手蹑脚的来到门边,细听外面的动静,似乎不时的有人来回走动。良飞尘指了指外面,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现在不能贸然出去。可是狗子以为他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出去了,他猛的一拉门,迈步就走了出去。

怡红院中除了那些娇弱的姑娘,就是老鸨和三个龟公大管家只留下了七八个人看守他们。小红的房门猛的一开,把外面看守的人吓了一大跳,紧接着狗子就走了出来。

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长袍满脸淤泥头发都打了卷儿的怪人,那些恶奴先是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喊带叫的冲了上来!

“臭要饭的,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不要命了!”

“兄弟们,把他拿住!”

楼下的看守有四五个人,顿时都围了上来。狗子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等他们进进前,一手拎起一个,猛的往墙上一撞,顿时就解决了两个。良飞尘躲在门后边看边笑,“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么个奇人,看来那些人要吃些苦头了!”

狗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楼上楼下所有的看守都解决了,燕合宜找来绳子把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又用抹布堵住他们的嘴,就对狗子说,“你娘就在上面,跟我来吧!”

推开老鸨房间的门,就看到她被五花大绑着扔在地上。良飞尘连忙把她身上的绳子解了下来,老鸨长出一口气,泪如雨下,“二位公子,你们又救了我一次,就算我万死也不足以报达你们。可我,可我却出卖了你们,把玉蝉的事告诉了汪大老爷!”

燕合宜把她扶起来说,“妈妈别这么说,你做的对,想要保住所有人的性命,只能那么做。”狗子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心口忽然觉得堵的慌。

这时候老鸨也注意到了他,看了几眼问道,“这位是?”良飞尘道,“你猜猜,他是谁?”老鸨强撑着站起来走到狗子面前。从狗子出生后的第二天,母子二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但母子天性还是让她觉得,这个人十分熟悉。

“狗子,这就是你娘,快叫啊!”燕合宜看着这对母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狗子扭捏了半天,就是叫不出口。老鸨回头问他们,“你说他是谁,啊?”良飞尘道,“这才是你真正的孩子,你的儿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树倒人散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孩子早就被他们害死了!”老鸨摇摇头说,“二位公子,我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我知道,那孩子已经不在了,我这辈子,也完了。”

“他真是你儿子!”良飞尘急急的对狗子说,“你快跟你娘说说那块儿金锁的事。”话音未落,老鸨已经摆着手说,“金锁的事已经太多人知道了,不足以做为我们母子相认的证据。”燕合宜问,“那你知不知道,孩子身上还有什么特征?”

老鸨想了想说,“我记得,他的左臂上有一块儿黑色的胎记,月牙形状的。”话音未落,狗子已经扯碎了衣袖,露出左臂来了。就在他的左臂上,那块儿黑色的月牙形胎记十分显眼。老鸨不由得叫了一声“我的儿呀”,放声痛哭!

母子俩个抱头哭了一场,老鸨心里有数不清的话想要问儿子,但此刻还不是时候。她擦擦眼泪说,“两位公子,大恩不言谢,我们母子还有相见的这一天,全凭您的恩典了。只是如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大管家说他晚上会过来,咱们得快些知会姑娘们,让她们各自收拾细软,逃命去吧!”

不一会儿的功夫,姑娘和龟公都聚集在了老鸨的房间了。她擦着眼泪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些天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若再强留着你们,只会和我一起遭殃。如今我把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了!”

此话一出,姑娘们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春花头一个站出来说,“我是没地方可去的,妈妈去哪儿我就跟这去哪儿。就算不做这营生了,也能伺候你的左右,做个使唤丫头也好!”秋香的伤好了许多,被人扶着也来了。她说,“我和春花一样,也是没有地方可去的,我也愿意留下来!”

老鸨感念她们,嘴上却说,“你们这些死丫头,让你们接客的时候要死要活,现在一个个又来说舍不得了。我养不起你们这么多人,快快拿了卖身契,收拾了各自的细软逃命去吧。汪大老爷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姑娘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一些想要离开这里的,当下就拿了卖身契,回去收拾东西了。几个龟公表了一番忠心之后,见老鸨一再坚持,也都走了。剩下的,不过三五个姑娘。

老鸨说,“还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肯走,怡红院不开了,我也找到了儿子,以后就远走他乡,去过安稳日子了。”春花倔强道,“反正我是不走的,我就是贴狗皮膏药,粘上你了!”

狗子见她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问老鸨道,“娘,你为什么要赶她们走?”老鸨说,“孩子,我也是为了她们好啊。”狗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秋香说,“与其在这儿争论走不走,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对付汪家的人好!”

怡红院开的好好的,就因为汪家这么一闹就要关门,别说秋香,就连其他人也觉得不忿。老鸨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我们是这种身份,怎么斗的过汪大老爷呢?”

“我看未必!”燕合宜说,“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既能保住你们的性命,又能让汪大老爷名声扫地,出了这口恶气!”老鸨连忙问,“公子有什么主意?”燕合宜压低声音交代一番,就带着狗子和良飞尘出来了。

一个时辰之后,当老鸨和姑娘们再次出现的时候,三个男人眼睛都值了。成鱼落雁,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她们的美貌,姑娘们各个都精心妆扮了一番,拿出最好的衣裳首饰穿戴整齐。狗子感叹道,“娘,你可真好看啊!”

被自己的儿子夸奖,老鸨心里乐开了花,“你这孩子,嘴上抹了蜜了?公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去汪家闹上一场。狗子不懂事,还请您多照应。”燕合宜说,“你放心,一定。”

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从怡红院里出来,谈笑风生的朝汪府去了。有好看热闹的一路跟着,把汪府门前围的水泄不通。门前的家丁飞一般的回禀了大管家,大管家一惊道,“她们是怎么出来的,坏了,出事儿了!”

大管家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让汪大老爷知道的好。他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汪大老爷昨夜没有睡好,此刻正在书房打盹。

“老,老爷,不好,出事儿了!”大管家连规矩都忘了,直接跑了进来。汪大老爷一脸不悦的说,“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也和他们一样没规矩?”大管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回老爷,怡红院的老鸨正带了姑娘们堵在门口呢!”

“什么!”汪大老爷一下就睁开了眼,“我不是让你叫人看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管家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她们用美色勾引了那帮臭小子,所以,所以……”汪大老爷气的七窍生烟,“这件事回头再和你算账,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大管家一拍胸脯说,“老爷,我现在就去把她们轰走!”汪大老爷骂道,“蠢材!”大管家连忙改口,“那,那我把她们抓进来?”汪大老爷冷哼一声说,“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青楼女子扯上关系了吗?”

“那,那您说……”大管家为难了,这时候又有人来回禀,“老爷,您快去看看吧,那些女人说您欠了怡红院的花酒钱,要,要让你还呢!”汪大老爷起身整理整理衣裳说,“我倒不信她们还能翻出天来,走,随我去看看!”

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楼女子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更让人感到惊讶的是,她们竟然是来向汪大老爷要银子的。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老鸨强忍着恨意,越发高声道,“汪大老爷,您可不能这样儿啊,姑娘们都是做皮肉生意的,我们赚点儿银子不容易,您就发发慈悲,把银子给了我们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众美登门

春花道,“是啊汪大老爷,您出手阔绰,怡红院里的没位姑娘都拿了您的镯子,您看,我还带着呢!”她掀开衣袖,露出一只上好的玉镯来。人们又是一阵轰动,没想到平日里汪大老爷看着像个正经人似的,到了青楼里却是如此这般的景象。

正在这时候,府门一开,汪大老爷笑容满面的出来了。他站在台阶上,冲下面抱拳拱手说,“不知汪某是怎么得罪了妈妈和姑娘们,你们到我门前闹上这一场,什么花酒镯子的,我一概不知!”春花紧走几步上前抱住汪大老爷的胳膊说,“您怎么这么狠心呢,一转眼就不认人了!那天你还夸我肤白若羊脂玉,穿水红色的肚兜最好看,你,你怎么不承认了呢?”

“哎呦,汪大老爷怎么是这样的人?”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难怪他不像别人似的一个两个的纳妾,原来是好这一口!”

多少不堪入耳的话从别人嘴里说了出来,汪大老爷勉强撑住脸上的笑,把胳膊从春花的怀里抽出来说,“姑娘,你怕是记错人了吧,我从来都没去过怡红院,何来喜欢一说呢?”

“汪大老爷,您!”这时候秋香也上来了,她一把扯开衣领说,“这可是您咬的牙印儿,这可是无从抵赖的!”

见势头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汪大老爷的冷汗就下来了。大管家在背后几次示意他干脆把这些不知好歹的女人抓起来,汪大老爷都没有答应。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汪家只会身败名裂。

权衡利弊之下,汪大老爷只能退一步,对老鸨说,“妈妈,或许咱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请各位里面坐坐?”来这里之前,燕合宜就告诉老鸨,只要进了汪府的门,她们就安全了。当下老鸨满口答应,“既然汪大老爷有诚意,那咱们也别闹了,坐下来有话好好说!”她领头走了进去,此事总算暂时平息了。

汪大老爷不知道的是,那些围观的人兴奋的将所见所闻添油加醋一番后,传的沸沸扬扬。不一会儿的功夫,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再说汪府,汪大老爷违心的将人请进去,脸上的笑再也撑不住。他“吧嗒”一声撂下脸来,对大管家说,“把她们送到偏方里去,不许打骂,要吃要喝就给她们!”

大管家不明白了,“老爷,人已经到了咱们手里,要杀要剐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汪大老爷回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巴掌,“你是要害死我吗?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我把人请了进来。现在就是她们少了一根儿头发,咱们也说不清楚了!”

“我,我知道了!”大管家捂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出去了,汪大老爷靠在椅子上,紧闭双目,一阵的气闷。俗话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人来是来了,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想要送出去怕是难了。

而此刻的厢房中,老鸨晃着帕子尖声尖气的说,“呦,这就是汪大老爷家待客的道理啊,我们来了这么半天了,连茶也不上一杯,姑娘们,你们说,这要是传出去,是不是得让人笑话啊?”

春花的嘴更不饶人,她说,“岂止是让人笑话啊,那得让人笑掉大牙!别的不说,就说汪大老爷家大业大,竟然连杯茶也舍不得,岂不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她们的声音极大,守在外面的下人们听的脸色铁青。这时候大管家来了,他沉着脸说,“你们这些没眼力价儿的,她们要茶就送茶,他们要点心就送点心。到了吃饭的时候,让厨房准备上好的饭菜,不许怠慢喽!”

下人们都看着大管家,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他说出来的。大管家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们一眼说,“你们耳朵聋了,没听到我说话吗,快去!”下人们答应一声,四散走开。外面的谈话声老鸨一字不落的都听在耳朵里了,她故意高声对着外面说,“我们正好也饿了,饭菜就一块儿送来吧!”大管家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走了,老鸨立刻压低声音说,“来之前公子吩咐了,还有一位姑娘和一个孩子也被汪大老爷抓了起来,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若能把她们救出去,也算略略报答公子的恩情。”

春花将领口向下扯了扯说,“这事好办,妈妈你就瞧我的吧!”说完,她走到门口倚着门框,风情万种的对门口的小厮说,“小哥儿,你瞧,我想去方便一下,又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在府里走迷了路,不如请你带我前去,可好?”

那小厮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情窦初开却没有真正接触过女人。春花虽然徐娘半老,但胜在保养的极好,一张小嘴吐气如兰,那小厮立刻就晕头转向了,“姑,姑娘,请,请跟我来!”春花得意的回头看了老鸨他们一眼,袅袅娜娜的跟着那小厮走了。

而此时此刻,宜春被关在后院儿的柴房里,除了送来了一点水和一个已经馊了的馒头之外,她什么也没吃过。然而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圆圆。那么小的孩子,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对她,有没有打骂圆圆,有没有东西吃?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柴房的门忽然开了。一个陌生的妈妈偷偷摸摸的溜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扔给她就走。宜春连忙叫道,“妈妈等一下,这,这是谁让你给我的?”那妈妈没好气儿的说,“还有谁,自然是大少爷!那个缺心少肝的,自己都顾不上了,被老爷罚跪在祠堂里,一夜都没合眼,膝盖也肿了,竟还惦记着叫我给你送吃的。你若是有良心,就别辜负了大少爷!”

没想到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宜春连忙问,“这位妈妈,老爷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责罚大少爷?”那妈妈说,“听说是为了一件什么首饰,老爷是真是的,万贯家财早晚都是大少爷的,弄丢一件两件有什么打紧,大少爷身子才好了几天,就那么狠心让他去跪祠堂,万一真跪出个好歹来,后悔药都没地方淘换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兄友弟恭

那妈妈唠唠叨叨的走了,宜春心中一片冰凉。看来凤头簪的事情汪大老爷已经知道了,他把自己关起来,恐怕也和这件事有关。她暗自庆幸先一步把凤头簪交给了燕合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宜春更担心燕合宜,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了。

燕合宜和良飞尘混在人群中,亲眼看着老鸨他们进了汪府,这才松了口气。良飞尘说,“她们这一去,咱们做起事来也方便些,下一步,你想怎么做?”燕合宜说,“汪家还不够乱,咱们得给他再添一把火才是!”良飞尘眼珠子一转,立刻计上心来,“我听说汪大老爷还有个不成器的亲弟弟,他曾经怀疑过这个弟弟,不如,咱们就顺手推舟……”

怡红院的老鸨姑娘们被汪大老爷请进府里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汪二老爷坐在家中也有所耳闻。蔺霜掩嘴笑道,“这人呀,真是说嘴打嘴,平日里老爷的这位兄长总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对老爷说教,没想到一转眼,他就弄了那么多姑娘回家。依我看,老爷很应该去看看这个热闹去!”

汪二老爷受了多年的气,好不容易抓到了汪大老爷漏出来的小辫子,岂有不去看热闹的道理?他立刻拍板说,“好,让人备车,再准备些礼物一并带上,也是我做兄弟的道理。”

按理说到兄长家登门拜访,应该带正室夫人才是。可一来汪二老爷并不待见正室夫人,而来他就是要借蔺霜好好羞辱大哥一番,于是两人收拾收拾,就出门去了。

汪大老爷正为这些烦心事头疼不已,忽听大管家回报,“老爷,二老爷来了!”汪大老爷一拳砸在桌上,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为了什么而来,又不好把他赶出去,就问,“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了弟妹一起来的?”

“二老爷是带了那位姨娘来的,就是您上次见过的那个。”大管家知道,外面纷纷传说这位姨娘使出手段,把汪大老爷也迷惑了,所以才拿到了那么多银子,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位青楼出身的姨娘着实厉害,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她用“兄弟情义”这四个字变出许多花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连带威逼利诱,这才让汪大老爷不得不拿出钱来给她。

“请他们到偏厅去,记住,无论他们打听什么,都不要说!”汪大老爷强打精神,前去会客。兄弟两人一见面,汪二老爷就笑的像要咬人似的,“大哥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不,是更胜从前!我带了点儿好东西来孝敬大哥,来人,把他们抬进来!”

他挥挥手,立刻有人抬进一口箱子里,里面放的是鹿茸虎鞭一类大补的好东西。汪大老爷一见就变了脸色,自己这位兄弟做事顾前不顾后,他一定还以为自己做的十分高明,没人能揭穿呢。汪大老爷坐在上首说,“二弟不必麻烦了,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为兄家中只有你嫂嫂和一切妾侍,不像你常在花丛中,身子虚,还是带回去自己用吧!”

没想到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被大哥一眼就看穿了,汪二老爷脸上有些不自在。他尴尬的嘿嘿几声说,“蔺霜啊,你还没见过大哥吧,过来见礼!”蔺霜站起来说,“老爷好大的忘***家是见过大老爷的,大老爷安好!”

“是啊,你们是见过,还说了好一会儿话呢!”汪二老爷脸上笑眯眯的,他的人仔细查问过那天蔺霜来时的一言一行,她竟然只用了几句话就说服了汪大老爷,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二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今天上门,是有什么事吗?”汪大老爷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心想就算是他开口要银子,也给他就是。汪二老爷故意左右看了看,抬高声音说,“怡红院几日都不曾开门,我听说老鸨带着姑娘们到大哥这儿来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汪大老爷明知他是来看笑话的,还得耐着性子解释说,“都是误会,也不知道那老鸨是不是手里缺银子了,硬要诬赖我到怡红院去过,要什么花酒钱,阵阵岂有此理!”

“哎,大哥这话就错了!”汪二老爷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这老鸨虽然是女流之辈,又是做皮肉生意的,但也不至于胆大到大哥府上来讹钱,莫不是府里别的什么人去了,把账记在了大哥头上?”

“胡说!”汪大老爷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汪二老爷的鼻子说,“你不是不知道,我只有你侄子一个儿子,他有素来体弱多病,难道你是说他去了那种地方吗?”

见汪大老爷真的动了气,汪二老爷也有些害怕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你别着急啊!只是,你真的打算给她们钱打发了吗?”汪大老爷两手一摊说,“不这么办,你又有什么办法?”汪二老爷拉着蔺霜的手,笑眯眯的说,“这什么人还得什么人去对付,这样吧,让蔺霜去劝劝老鸨,拿些银子就息事宁人吧!”

早就听说蔺霜也是青楼出身,汪大老爷心想,或许这个法子行的通。于是他对大管家说,“带她到去见见老鸨,你在门外守着,别弄出什么事儿来才好。”明为保护暗为监视,汪二老爷那边的人,汪大老爷不得不防。兄弟两个留在偏厅喝茶,大管家领着蔺霜去见老鸨。

此时借口去方便的春花已经回来了,她饶是妙口生花,也只让那小厮带着自己在外院胡乱转了一圈儿,根本没有找到宜春他们。老鸨说,“看来还得想别的法子,拖的越久她们就越危险。”秋香说,“妈妈,不如让我去试试!”

正在这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一开,大管家领着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走了进来,“哎呦,妈妈和各位姑娘好,这是我们二老爷府上的蔺霜姨娘,她听说各位在府上,就想过来问候问候。蔺霜姨娘,我就在外面,你们慢慢聊!”

第一百八十章 下毒害命

聪明人和聪明说话,自然是要容易很多。老鸨大眼一看,就知道这位姨娘也是同道中人,她笑模笑样的说,“姨娘此来,不知有有何吩咐?”蔺霜说,“吩咐不敢当,我也是青楼出身,见妈妈和姐妹们倍感亲切,所以才想过来说说话。妈妈,您请坐!”

待老鸨坐下,蔺霜说,“我知道咱们姐妹的难处,这位汪大老爷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不如这样,我去和他说说,拿出二三百两银子来给妈妈,你们且先回去可好?”

知道她是来做说客的,老鸨也不含糊,“姑娘这话说的很是,只是汪大老爷在我们那儿欠下的,可不止这二三百两。”她冲春花使个眼色,春花立刻道,“是啊是啊,上等酒席就不说了,就是那陈年的好酒,也是整坛整坛的搬。我们胆子小,汪大老爷不提银子的事儿,我们也不敢开口。只是人家是冲我们要银子的,这不,吓得我们连大门都不敢开,银子还不行,这门也不敢开了。”

“这,”蔺霜微微一笑,“看来的确是难了。”她冲门外叫道,“大管家,您请进来一下。”门一开,大管家走了进来,“姨娘有什么吩咐?”蔺霜说,“妈妈和姑娘们可怜见的,你去问问大老爷,能给她们多少银子,好歹也顾着情面吧。”

“可是我,”大管家知道自己是来监视她们的,自然不肯走。蔺霜忽然扭着帕子眼里含泪的说,“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使唤不动大管家,罢了,还是我亲自走上一趟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如今蔺霜是汪二老爷的妾侍,也算半个主子,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只会说汪大老爷纵奴欺主,大管家连忙道,“怎么能劳动姨娘呢,我这就去!”

他一溜小跑的到前面去了,蔺霜立刻对老鸨说,“我不知道各位是因为什么而来,但是那位汪大老爷绝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和善,如果只是为了银子,拿到之后还是赶快离开吧。”

所有人都不做声,蔺霜就明白了,“你们是为了旁的事?那我就帮不上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在回去的路上,蔺霜和气喘吁吁的大管家遇见了。大管家说,“老爷说了,愿给她们五百两银子,还请姨娘去说说。”

蔺霜叹息一声道,“这就为难了,那位妈妈张嘴就是五千两。真是岂有此理,我看她们愿意等就继续等下去吧,吃喝一律不给,我看她们能撑多久,真是气死我了!”她头也不回的就走,大管家一跺脚道,“五千两,这不是坑人吗?”

被关在柴房里的宜春正对着大少爷让人送来的那包点心发愁,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着,即便拿到点心,也没办法解开绳索。宜春一点一点的朝那个油纸包挪动着,正在这时,柴房的门又开了,她大吃一惊,这次来的却是芍药。

“嘘,别出声!”芍药冲她比划着,“我是来救你的。”她拿出袖口里藏着的见到,飞快的宜春割断绳子,“大少爷不能来救你,老爷大发雷霆,他还在祠堂里。”宜春说,“我知道,刚才有位妈妈来过,说是替大少爷送点心给我的。”

芍药看了看那个油纸包,疑惑的说,“不对啊,大少爷被关在祠堂,我也是偷偷摸摸去见了他一面,他没跟我提起给你送点心的事儿了。”宜春顿时大惊,她拿过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放着两块儿芙蓉苏。宜春拔下头上戴着的银簪,刺进芙蓉糕里,簪子立刻就变成了黑色。

“有毒!”宜春脸色煞白,“有人要杀我!”芍药急的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大少爷让我来救你,可是,可是我也只能把你送出府!”宜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说,“芍药,咱们是不是好姐妹?”芍药使劲儿点着头说,“是啊,当然是!”

“那你帮我一个忙,和那两位黄公子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你把她送出府去,不用管我!”芍药哽咽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况且大少爷吩咐了,一定要保你的完全!”宜春说,“我能护的了自己的,况且大少爷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置他于不顾,你去找那个孩子,我想去见见大少爷!”

“那,那我听你的!”芍药是个没主意的,听她这么说,也不强求,悄悄的从柴房溜了出去。宜春暗想,来送点心的那位妈妈不是大少爷的人,更不会是汪大老爷的人,他要杀自己,不会等到现在。那现在只有一个可能,这位妈妈是夫人的人!

想到这儿,宜春理了理头发,把那个油纸包重新包好,揣在了怀里,趁人不注意,从柴房跑了。

听说儿子被罚跪祠堂,那只母老虎急的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喘着粗气对徐妈妈说,“当初我看那丫头是个好的,才让她去大少爷房里伺候,没想到,她那么不安分。”徐妈妈低着头说,“也是我错信了人,只是老爷也太过了些,大少爷身子弱,经不起啊。”

“哼,他从来没把大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别看平日里嘘寒问暖的,都是虚情假意罢了。唉,去把我的药拿来,喝过了扶我去祠堂看看大少爷吧!”母老虎脸色越发难看,徐妈妈想劝几句,知道她也不会听,只好长叹一口气,去小厨房端药了。

徐妈妈心里有事,脚步也就放的特别轻。她走到小厨房的门外,忽然看到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正从往熬药的砂锅里放什么东西。徐妈妈突然大喝一声,“死丫头,你干什么呢!”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东西也掉了,白色的粉末撒的到处都是。

“我问你,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徐妈妈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她一把抓住那个小丫头的手腕,指着药锅说,“好大胆的丫头,夫人对你不薄,你竟然敢在夫人的药里下毒,走,跟我去见夫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夫妻反目

小丫头又惊又怕,大哭道,“徐妈妈,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夫人的药太苦了,所以才在里面放些糖而已。”徐妈妈冷笑道,“这种骗鬼的话也敢在我面前说,好,既然你说那是糖,你就吃了给我看看!”

“我,我,我!”小丫头自然是不敢,只会大哭而已。徐妈妈气冲冲的拉着她到了夫人屋里,一把把她推到地上,对母老虎说,“夫人,我刚才去端药,就看到这个小丫头在您的药里下毒!”

“你,抬起头来!”母老虎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说,“我记得你叫羊角,是前年进来的。”羊角可磕头如捣蒜,“夫人,我真的没有下毒啊。”徐妈妈踹了她一脚说,“都被我抓个正着了,你还说没有,真是死鸭子嘴硬!夫人,就把这个丫头交给我吧,保准不出一时三刻,就让她全都交代了!”

母老虎无力的摆摆手说,“不必了,羊角,让你在我的药里下东西,是老爷授意的吧?”一听这话,徐妈妈先愣住了,“夫人,您说什么呢,老爷怎么会这么做呢?”羊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爷说,您身子弱,又不肯爱惜身子,才让我在您的药里放几位补药。我,我并没有下毒!”

“呵呵,他岂会那么好心?”母老虎无声无息的笑了,眼角有泪珠滚了下来,“羊角,这件事既然被徐妈妈撞破了,你也活不得了。徐妈妈,你给她拿二十两银子,然后亲自把她送出府去,记住,无论谁问起这件事,都要说不知道!”

“夫人,夫人!”羊角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徐妈妈拎着出来了。母老虎强挣扎着做了起来,浑浊一片的眼底忽然有狠厉的神色出现,她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好,那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宜春急着寻找圆圆的下落时,她就在之前住的房间里,对着满桌的吃食发呆。汪大老爷有吩咐,对这个孩子,要好吃好喝的待着。毕竟幼子无辜,等事情一完,就会放了她的。

芍药几番打听,才知道了这件事。当下她去小厨房要了一碟精致的点心,假装来送东西,混了进来。圆圆见到她还是有些印象,“姐姐,你是和小春姐姐总在一起的那个芍药姐姐吧?”

“你个小机灵鬼,不错,是我。”芍药对这个孩子是十分喜爱的,当下看了看门口的守卫,见他并没有注意自己,就压低了声音对圆圆说,“小春姐姐让我来带你出去,你一定要乖乖听话!”没想到圆圆却不肯跟她走,“你有什么证据是小春姐姐让你来的?”芍药被她气的笑了出来,“你竟然还怀疑我,好在你小春姐姐给了我这个!”她拿出一根簪子,圆圆是认识的。小姑娘这才点点头说,“我信你了,可是,外面有人守着,咱们该怎么出去呢?”

芍药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发现墙角放着一个大花瓶,她冲圆圆眨眨眼,拎起那个花瓶悄悄的走到门边,趁那个守卫没注意身后的时候,猛的照着他后脑勺砸了上去!

花瓶应声而碎,那个守卫也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圆圆吓得捂住了嘴,芍药一拉她的手说,“快走,快走!”

汪府已经乱成了一团,没人注意到芍药和圆圆。她们一路捡着人少的地方走,很快就到了后门。芍药问,“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吗?”圆圆想了想说,“公子之前住的那家客栈,我还记得在哪里,我去去那儿等他们。”芍药说,“亏得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大的主意,也好,我不便出去,你万事小心,我还要回去救你小春姐姐呢!”

圆圆说,“芍药姐姐你快去吧,我可以的!”小姑娘从后门儿溜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芍药连忙关闭后门,去寻宜春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宜春正在母老虎的院子里。

徐妈妈去送羊角,母老虎一人在房中,宜春进来时,她微微睁开眼,当她看清楚是宜春时,冷生问道,“你不是被老爷关起来了吗,怎么会来我这儿?”宜春也不客气,自己坐了下来说,“没想到夫人病重卧床,还如此耳聪目明,是我小看你了。”

母老虎道,“刚送走一个要害我的羊角,又来了一个你,说吧,你想做什么。”宜春道,“这话是我该问夫人的吧,你派了以为妈妈送有毒的芙蓉糕给我,又想做什么?”

“你,你都知道了?”母老虎一愣,“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的丫头!”宜春问,“我不明白,当初把我送到大少爷身边的是你,现在要杀我的还是你,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母老虎笑了,那笑却比哭还难看,“为什么?只要对我儿子不利的,我都要通通帮他解决掉。你虽然是个好的,但我看的出来,你的心不在他身上,若由着他深陷下去,只会害了他!”

宜春猛的一拍桌子说,“你儿子的命就是命,难道我就名如草芥吗?如果今天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儿,恐怕此刻已经是条亡魂了!”母老虎固执的说,“他是我生下的骨血,在这府里,是我唯一的依靠,我自然要护着他的!”

“哼,谁不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母老虎,当年你害死文茵姑娘,这才吓坏了大少爷,害的他久病不愈!”宜春实在是恨急了,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母老虎瞪大眼睛,猛的咳嗽两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好,你很好!这么多年,他们心里都这么想,却只有你一个敢在我面前说出来。母老虎,我是母老虎?可是你见过被人害的躺在床上不能起身,苟延残喘的母老虎吗?”

宜春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母老虎说,“不错,当年是我醋海翻波,恨他在外面养了外宅,这才抓了文茵姑娘,也对她动了手。可是就在我后悔万分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并从我这里带走了文茵姑娘,后面的事,就和我无关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兵分三路

“哼,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自然由着你说!”宜春不肯相信她的话,母老虎也不恼怒,冲她招招手说,“你过来。”宜春愣了一会儿,还是过去了。母老虎指了指一个柜子说,“你去打开,在最下面有一个盒子,帮我拿来。”

宜春照她说的去做,果然拿出一个盒子来。母老虎说,“钥匙在我枕头下面,你拿出来打开吧。”她翻个身不再说话,宜春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果然找到了一把钥匙。

“咯噔”一声,锁被打开了。宜春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来。帕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上面密密麻麻用血写下的字。

“那是文茵姑娘的亲笔,当年她在我面前哭诉,我也是半信半疑,后来她写下这封血书交给我,让我在她沉冤得雪后拿出来公布于世。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姑娘和我一样,都是被姓汪的骗了。”母老虎,不,是汪大夫人叹了口气说,“你们听说的,不过是我对文茵姑娘下了怎样怎样的毒手,殊不知从那时候开始,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也是拜姓汪的所赐!”

一连串的变故让宜春目瞪口呆,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可是手中的血书又不得不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事实,她问,“夫人,既然他这么害你,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即便身为女子,也大可一走了之,何必留下来受罪呢?”

汪大夫人苦笑着说,“自然是为了我的儿子,我若离开这里是容易的,但是他绝对不会让我把孩子一起带走,即便这么多年他一直疑心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这,这怎么可能?”宜春愤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要怀疑。”汪大夫人说,“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也只在有喜之前和娘家的表哥多见了两面,他就疑神疑鬼,几次查问我。小春姑娘,徐妈妈不在,我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夫人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此刻宜春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已经丝毫没有恨意了,汪大夫人说,“我的娘家就在二十里意外,我娘家姓房,你拿着我的帖子过去,叫他们来人接我。至于我被下毒的事,你务必说的绘声绘色!”

宜春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一个女人坚强起来的时候,任何的脂粉钗环都衬托不出她脸上的神采。宜春说,“夫人,你放心,我一定办到。只是现在汪府上下都知道汪大老爷把我关了起来,我怎么才能出去呢?”

汪大夫人说,“这里有一套徐妈妈的衣服,你一会儿换上。你和她的身量差不多,再梳个相似的发髻,也就有六七分像了。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替我出去买药,她经常这么做,没人会起疑的!”宜春收好她写好的帖子,扮作徐妈妈的样子,一路有惊无险的离开了汪府。

她边走边打听,汪大夫人的娘家在十里八乡也是十分有名的。宜春来到房家门前,这里虽然不如汪府那般气势磅礴,但也古香古色看的出是书香门第,

在门上轻轻的叩了两下,里面有人问道,“谁呀?”宜春连忙说,“请问这里是房家吗?”那人道,“不错,您找哪位?”宜春道,“我是从汪家来的,汪大夫人有事相求!”

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书童开了门儿,他问道,“你是姑奶奶家来的,快请进!”宜春跟着他走到里面,书童说,“你在这儿稍等,我进去回禀一声!”

片刻之后,一位须发皆白精神奕奕的老人走了出来,“你是汪家的?”宜春心想,看样子这应该是汪大夫人的父亲,她行了一礼道,“老爷子,我们夫人遭人毒手,让我来房家求救,还请您看在父女一场的份儿上,救救她吧!”

当年汪大夫人的父母已经帮她安排了一门亲事,但她被汪大老爷的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寻死觅活一定要推掉那门亲事,嫁进汪家。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她从没回过娘家。宜春忽然上门,让房老爷子十分意外。

“下毒?姑娘,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父女连心,房老爷子胡子都抖了起来。宜春红着眼睛说,“今天徐妈妈去小厨房给夫人端药,发现小丫头羊角正在往里面下药。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汪大老爷指使她这么做的,为的就是要毒死夫人啊!”

“什么!”房老爷子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指着外面叫道,“去,去把你们老爷叫来!”他口中的老爷,指的是汪大夫人的哥哥,如今的房老爷。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急匆匆走了进来,“爹,你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房老爷子长叹一声说,“是你妹妹,她,她要被人害死了!”房老爷吓了一跳,“爹,这是怎么话说的?我听说她这些年身子不好,怎么,那姓汪的等不得了吗?”

“当年我就劝过你妹妹,那姓汪的心术不正,只会甜言蜜语。可她偏不听,如今再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带上人,跟着这位姑娘一块儿到汪家去。他别以为咱们房家没人了,我的女人,不能由着人欺负!”房老爷子发起脾气来,更多了几分威严。

宜春道,“多谢老爷子,我们夫人想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现在只想离开汪家,和离也好,休书也罢,只要汪大老爷肯放人就好。”房老爷冷哼一声说,“没那么便宜的事,害了我妹妹,想没事人一样就这么过去吗?姑娘,你稍作,我准备一下咱们即刻就走!”

天色渐黑,圆圆和宜春不见了的事汪大老爷已经知道了。怡红院的老鸨还在偏房,汪二老爷也厚着脸皮留了下来吃完饭。他躲进书房,狠狠的摔了一整套茶具才算舒服一些。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费尽心机

李唐在他转头的瞬间非常配合的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摆。本来李剑想要移祸江东,让李唐帮忙说上几句,没想到李唐这小子也学精了,竟然不理会自己。他正恨的牙根痒痒,就听有女人尖着嗓子说,“哼,还是个爷们儿呢,口口声声污蔑人家姑娘,羞不羞?”

一阵哄笑声如同麦芒刺在李剑的背上,他一时语塞,宜春正好趁这个机会说道,“不过也多谢李剑大哥提醒,男女大防也该好好放在心上。不如这样,就有你选个信得过的姑娘、大嫂过来,亲自验看过了,既能证明我的身份来历,又不伤大雅,如何?”

李剑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女人各个面露鄙夷,想来没有一个愿意帮自己的。她们若是红口白牙的没有也说有,那自己不是亏大了?正在踌躇间,他忽然一眼看到人群中有道熟悉的身影,立刻跑过去把人拉来。

“爹爹!”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儿怯怯的叫着,李剑喜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儿子,你怎么来了?”小男孩儿朝人群中看了一眼,“我跟奶奶一起来的。”李剑脸上一红,自己这幅丑态被家人看到,实在让他难堪。

“跟奶奶来的,这么乖啊?”李剑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和善,却没人看到他眼底划过的冷漠和决绝。小男孩儿很乖巧的点点头,李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小男孩儿的口中,“你看到那边的姐姐了,现在你替爹爹去看看她的手臂上有什么花儿啊草儿啊的图样,然后回来告诉爹爹好不好?”

小男孩儿的身子缩了一下,似乎有些怕生。李剑却鼓励他说,“放心,那个姐姐很和善的,不用害怕!”小男孩儿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宜春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来,对孩子,她从来都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有了这个笑,小男孩儿的胆子似乎大了一些,走到宜春的身边。宜春见这里人多,就对小男孩儿说,“小弟弟,咱们到那扇门后面去看好不好?”

一来她并不想在这群人前验看,而来也想去看看四叔准备的怎么样了。难得的是小男孩儿没有拒绝,很听话的跟在她身后。当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铜门之后时,李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宜春进了门,四叔就凑了上来,外面的动静他都听到了,此刻正愤恨不已,“那个李剑也太不是东西了!”宜春连忙“嘘”了一声,当着孩子的面儿,她不想说李剑的不是。小男孩儿低着头说,“我爹爹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奶奶说,他被权财二字蒙了心,才会做糊涂事,姐姐,爷爷,你们别怪他!”

一个小小的孩童,竟然能明辨是非说出这番话来,不能不让宜春和四叔惊讶。她疼爱的在小男孩儿头上摸了摸说,“有你这样的乖孩子,你爹爹一定会浪子回头的。”四叔心疼的道,“这孩子跟着李剑,真是可惜了!”

小男孩儿抬起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弱小的身躯一震,口中喷出黑色的学沫来,眼球顿时向上一翻,倒在了宜春的怀里。四叔叫道,“这,这是中毒了?”宜春一把抱起小男孩儿,“得让合宜看看,或许还有救!”

当她抱着孩子,一前一后的和四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燕合宜先是一愣,立刻从怀中掏出几粒药丸塞进那孩子的嘴里。可是小男孩儿已经不会吞咽了,燕合宜颤抖着手在他鼻前一探,早就没了呼吸。

“我的儿啊!”李剑突然大哭着冲出来,人群中顿时一阵大乱,李剑的母亲见到孙子这幅样子,当场就昏了过去。李剑指着宜春,眼睛血红的喝问,“你这毒妇,真是好狠的心思!我好心让爽儿和你进去验看,你竟然对他痛下毒手!可怜我只有这一个儿子,生生葬送在你的手里!”

四叔立刻往前一步,护住宜春道,“李剑,你别血口喷人,孩子进去时还好好的,说了两句话就突然吐血身亡,这也是没人能料到的事!”李剑冷笑,“那我就要问问了,我们在外面说了许久的话,你躲在里头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早有准备,就等骗了我的儿子进去,好下毒手!”

他一味的胡搅蛮缠,燕合宜知道,他们中了李剑的圈套了。宜春还没有从孩子突然辞世的哀痛中缓过神来,燕合宜却想起,刚才在爽儿进去之前,李剑好像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于是他走到宜春身边,凑过去轻嗅爽儿满是黑血的嘴唇,果然在血腥气中发现一丝甜甜的奶香味。李剑突然喊道,“你,你想干什么?”他冲上来就要抢孩子,却被四叔一掌推开。李剑胸口吃痛,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泼妇一样拍地大哭,“你,你们先杀了爽儿,现在又要来灭我的口!大家伙睁开眼看看吧,他们,他们都是杀人的魔王!”

爽儿的死已经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他们所看到的,就是宜春将孩子带进去没一会儿,爽儿就口吐黑血死了。加上李剑之前对宜春的态度,他们不能不猜想,是宜春心胸狭隘,心怀怨怼,不便对李剑下手,这才杀了爽儿。

“各位,请听我一言!”燕合宜站出来说,“我闻到爽儿嘴里有一股奶香味,想必是进去之前刚刚吃过奶制的糖果。想来这东西外面没的卖,只能是自己家人做来哄孩子的。劳烦各位帮我看看,爽儿奶奶身上,是否随身带着这种糖果。”

有好事的人见李剑母亲腰上系着一个精致布袋,打开一看,立刻有香甜浓郁的奶味儿扑面而来,正是燕合宜说的东西了。有人将那袋子举起来给大家看,高声说,“没错,的确是有这东西,可那又怎么样?”

燕合宜说,“孩子贪嘴,但这里既有祖母,又有爹爹,自然不会轻易吃旁人的东西,所以这糖必定是家人给的!”李剑心头一沉,立刻反驳道,“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和我的家人在糖里做了手脚,要害爽儿吗?”166阅读网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旧日渊源

“小主子!”四叔追了两步,宜春回身,眼神灼灼的望着他说,“四叔,不必说了,如果有一天李家或是你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必然义不容辞,但此刻,我只想和合宜去一个没人认识,也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安稳度日。如果你硬要把我留下来,只会害了我!”

四叔了解这个外表坚毅内心善良的小主子,她一旦拿定了主意,谁也不能轻易改变。他只好守住脚步,跪在地上冲宜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小主子,您在外头多多保重!”然后他又站起来冲燕合宜抱拳道,“燕公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小主子了,我在这儿,先谢过了!”

“四叔,您放心,我会好好护住她的!”燕合宜没有过多得的言语,更不会花言巧语的承诺什么,但一句“我会好好护住她”足以让四叔放心。两人顺着一道密道离开了这里。

一轮血色的夕阳挂在山边,已经沉下去了一半。宜春望着远方,久久没有说话。燕合宜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宜春不满的回头质问他,“出了那么多事,难为你还笑的出来!”

燕合宜收起笑容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样子,假装老成持重的感觉怎么样?”宜春无奈的说,“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凭我的能力,想要压制住他们,是在是太难了。所以我不得不听四叔的,故意装出一幅老成持重的样子来,可并没有什么用,还白白的打上了一条人命!”

想到爽儿的惨死,燕合宜也是一阵黯然,他打起精神来说,“这件事自有四叔处置,咱们出来了许久,恐怕玉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宜春鄙夷的哼了一声说,“我们大家处处为你,你却一心想跑!”

燕合宜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说,“可是硬拉着我出来的,他们要算账,找你好了!”宜春说,“本来我想把你留在里面,先躲一阵子也是好的。没想到闹成这样,也只能另做打算了。不过,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你还记得玉老爷子留给我的那封信吗?”燕合宜说,“我想,既然不知道去哪儿,还不如去找找这个叫昌运升的人。”宜春说,“永山镇我倒是听说过,只是这里到永山镇有三四百里路,一路上风餐露宿,恐怕还要好好打算一番!”

燕合宜朗声大笑,“怎么,你怕了?”宜春把眉毛一挑说,“你可别小看了我去,别说三四百里,我幼年时饿着肚子光着脚也能一气走一二百里呢。不如咱们来打个赌,若是你先撑不住了,喊了苦,叫了累,就替我揉肩捶背,再打上一盆洗脚水,怎么样?”燕合宜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趣我!”两人大笑着一跑一追,朝着夕阳的方向远去了。

而整个玉府此刻正如临大敌,自从知道那些人又追了来,仲华池就像上了弦的发条一样,一刻也没有安生。满玉的人在外面抓了几个鬼头鬼脑,跟踪燕合宜的人回来,和碧毛遂自荐,把审问他们的事儿揽了过来。

“告诉你们,别想着能一死了之,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就算是追到阎罗殿,也得从你们嘴里问出东西里不可!”和碧手里拿这一根小皮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心儿。

在她对面,四个大汉被绑在十字形的架子上,手脚自不必说,动都不能动,就连他们的嘴里也放了一个煮的黏黏糯糯的大汤圆儿。他们只能大声的哼哼,一句完整的话的都不出来。

“我说,你这样怎么让他们说啊?”桑蕴秋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和碧一拍脑门儿说,“看我,为了放着他们咬舌自尽或是嘴里藏毒,竟然忘了这一层。”她咳嗽一声,对那四个人说,“你们要是想好了,想说了,就冲我眨眨眼!”

嘴里的汤圆又黏又甜,味道是极好的,可那些汤圆儿都是刚出锅的,舌头上已经起了几个大水泡,和碧还不停的让人往他们嘴里放新鲜热乎的汤圆儿,四个人中有两三个已经受不了了,不停的冲和碧眨巴眼睛,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桑蕴秋帮着和碧选了一个面善的,让人把他嘴里的汤圆儿弄出来之后说,“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有半句虚假,那下次塞进去的就不是汤圆儿,而是热炭了!”

那人嘴里疼的难受,说起话来也含糊不清了,“你,你问吧,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碧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人答道,“我,我就是大把式卖艺的。”和碧气的一脚踹过去,“我让你说实话,你竟然敢骗我!”

“哎呦,姑奶奶,我可不敢骗您啊!”那人吃痛,真怕她会把热炭塞进自己嘴里,连忙说,“我真是大把式卖艺的,有人花钱雇我来,让我跟着那位公子,可我们还没跟上去,就被你们抓来了!”

“谁雇你的?”和碧问,那人说,“是个蒙着脸的男人,给了我十两银子和一张画像,我就来了。”一口气憋胸口,出不来也咽不下去,和碧知道,这种无头的公案多了,自己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看到另一个白脸的书生模样的拼命冲自己挤眼,她心中一动,“把那个嘴里的汤圆儿也弄出来,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吧!”

白脸书生也不废话,“姑娘,我见过那个人的模样,给我纸笔,我能把他的样子画下来!”和碧又惊又喜,“真的?来人,给他松绑,再拿纸笔来!”

也不知那书生是否精通画作,他坐在桌边握着笔愣了许久,愣是一笔也没画下去。和碧那个暴脾气,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本来想一脚踹上去,又觉得他看起来身子太弱,只怕受不住这一脚,所以把怒气发作了他屁股下的凳子上。

“咣当!”一声,连人带凳子一起倒了下去,没想到那白莲书生反应倒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第一百八十九章 郑重交托

“你,你干什么!”饶是和碧性子泼辣,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当下她连蹬带踹的,没想到那白面书生却把她抱的更紧了,“姑娘,我实在是被人蒙骗,才会做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事儿来。您是天女下凡菩萨心肠,就饶过我吧!我发誓,一定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待来日榜上有名,一定三媒六聘,让姑娘做个状元夫人,也好报答你!”

他越说越离谱,竟然连三媒六聘这种话也说出来了。和碧再也忍不住,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白面书生惨叫一声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登时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桑蕴秋拍手叫好,“好好好,果然合我的脾气,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嫡亲的闺女,和我一个性子呢!”和碧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用手指着那白面书生说,“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狠狠的打一段,关在柴房里,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出来!”

一番折腾,和碧灰了心,走到院子里跺着脚说,“看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合宜不见了,连宜春也没了踪影,这两个人,不是私奔去了吧?”

“你可别胡说,”仲华池一脸焦急的走了来,“他俩的事儿早就是挑明了的,一个想娶,一个想嫁,用不着私奔。我担心的是,合宜已经着了对方的道儿,出事儿了!”

“呸呸呸!”和碧连忙啐了几口,“你这乌鸦嘴,合宜是什么样的人,就是那孙猴子来了,也不一定谁算计了谁去。我看,说不定是两人偷偷溜了,先躲一躲也是好的。”

“表妹说的是,”进福推着满玉走了过来,“只是他这一走,你们就难了。”满玉担心的是,那些人找不到燕合宜,会对仲华池下手。对这个未来的妹夫,他是默认了的。

和碧说,“表哥别担心,那几个贼人虽然问不出身来,但也被我处置的妥妥当当,不会再惹出什么麻烦来。”满玉皱眉,“你呀,别人是七巧玲珑心,你呢,是七窍通了六窍,整个一个实心眼儿。”和碧不满的哼了一声,仲华池却心中感激,“我知道其中的厉害,如果再找不到合宜他们,我准备紧闭府门,小心度日,等合宜回来!”

从最初的焦急,担心,恐惧,到如今的镇定自若,下定决心,仲华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紧闭府门,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决定了。

“不行!”满玉却说,“你想过没有,紧闭门户是否能让那些人知难而退?只怕他们会觉得,你是怕了,所以才会如此。他们不但不会退缩不前,反而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不只是你,就连我这表妹也性命不保!”

和那些人几次交锋,仲华池虽然也吃过些亏,但还能自保。满玉忽然提起和碧,他心头一动,转头看向和碧,一股爱怜护持之意油然而生,他虚心的问,“那依表哥的意思,我该怎么做?”满玉朝大门的方向瞟了一眼说,“那就听我的,大门敞开,日夜不闭!”

从这天开始,一连三日,玉府的前后偏门都大敞四开,下人们进进出出,比平日还要热闹。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有喜事要办。那些在玉府附近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人心中不由犯了嘀咕,这到底是空城计,还是引君入瓮?心中有了顾忌,自然也再不敢轻举妄动,玉府的日子也安稳了起来。

想起满玉之前的话,仲华池是满心敬佩,他拉着和碧的手说,“你这位表哥可真是诸葛在世,周瑜重生,一句话醍醐灌顶,让我彻底明白了过来。以后要想过安稳日子,还要靠着表哥的提点才行!”

“那是!”和碧得意的笑了起来,“别人都说我这位表哥是山贼出身,一身粗鲁做派,丝毫没有智谋。我看他们都是榆木疙瘩的脑袋,表哥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他的鬼主意啊,多着呢!”

仲华池红着脸靠上去,拦住和碧柔软的腰肢,和碧也只是挣扎几下,没有真的把他推开。仲华池心满意足的想,“燕合宜啊燕合宜,你在外面好好的,我会守住玉府,等你们回来!”

此时,燕合宜和宜春已经在百里之外了。他们风餐露宿,饿了就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口,困了就靠在树上睡一觉,日夜兼程,想要早点儿到赶到永山镇。

只是宜春虽然嘴上不说,但三天下来面色憔悴,人都瘦了一圈儿,燕合宜看在眼里,不是不心疼的。于是在到了一个村镇后,他故意说头疼胸闷,得找个郎中好好看看。于是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宜春总算松了口气,再和他这么走下去,自己的半条小命恐怕都要不保了。店小二热情招呼道,“客官,娘子,你们要住店吗?小店虽然偏僻,但也有两间上好的客房,只是不巧,一间住了人,您看,要定下另外一间吗?”

燕合宜知道,像这样的小店,能有两间干净的客房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这店小二嘴里抹了蜜似的,把他也说笑了,“那就定了吧,再多多的送些热水上来。”店小二看了宜春一眼,奉承道,“客官看真疼娘子啊,小的这就去准备热水!”

“你看,都让人误会了!”宜春的脸红的像苹果一样,燕合宜在她耳边悄声说,“委屈你和我假装扶夫妻,这样也好,也方便一些!”宜春跺跺脚,随着他上楼去了。

客栈里住的人不多,进进出出的也就那么七八个。宜春关上房门沐浴更衣,燕合宜就站在门外替她守着。这时候,对面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低低的哭声,他本不想偷听别人的事,可奈何里面的声音太大,他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哭,哭什么哭!”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吼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一个丫头片子罢了,那些家里过不下去的,还不是要拿去卖了换钱,我又有什么错?”

“夫君,我只有小环这一个女儿,她才两岁,你就是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她吧!把她送去祭山神,那只有死路一条啊!”

第一百九十章 重新上路

女人的哭声越发低了下去,男人却怒不可遏的说,“你在娘家时就是个丧门星,你爹你哥哥全都被你克死了!嫁进门儿来五六年,统共就生了个丫头片子。现在是罗锅上山,钱短,把那丫头送去,就有白花花十两银子可拿。哼,你别不知道好歹!”

“夫君,小环她是你的亲生骨肉啊!”女人哭的几乎背过气去,“若是山神爷要供奉,把我送去也就是了,求你把小环留下吧!”男人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就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一个破了身子的女人,还敢送去给山神爷?若他老人家发了脾气,是你担待的起,还是我担待的起?”

说着,隔壁房间的门一开,一个红鼻头斗鸡眼儿的男人走了出来。燕合宜没地方,正好和他站了个对脸,不由得一愣,脸颊顿时觉得烧的慌。偷听墙根这种事,他可是平生第一次做,没想到就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那男人的斗鸡眼儿朝他瞄了瞄,也不知道看清楚没有,就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这时候宜春已经梳洗完毕,听到吵闹声,也走了出来。她一眼看到燕合宜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隔壁房间的门开着,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敲了敲门走进去,柔声说,“这位夫人,地上湿凉,若有什么委屈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小媳妇儿脸上未施脂粉,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只是她面容憔悴,身体弱不禁风,和刚刚出去的那个男人倒不像一家出来的。燕合宜识趣的站在门外,继续做他的“门神”。就听宜春问道,“我们就住在隔壁,刚才听到有争吵声,这才冒昧过来。你若有什么委屈,可以和我说说。”

小媳妇儿见宜春和燕合宜穿戴整齐,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她忽的跪在地上,不住的磕着头说,“二位贵人,小妇人柳娘,只因我的女儿小环被夫君卖了去祭山神,我一介妇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二位贵人能把小环救下,柳娘愿做牛做马,报答贵人!”

“柳娘,你快起来,”宜春眉头一皱,用目光询问门外的燕合宜。只见燕合宜微微冲自己点头,看来自己没听全的那部分,的确如柳娘所说。宜春故意说,“夫为妻纲,既然是你丈夫做的的决定,那你听从就是了。”

“不!”柳娘忽然抬起头来,眼中就厌恶,有不屑,还有一丝坚定,“从他要害我的小环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把他当丈夫了。姑娘,若是他不肯把小环带回来还我,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与他合离!”

宜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既然柳娘拿定了主意,就能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柳娘告诉他们,自己的丈夫叫刘全有,是个好喝酒的烂赌鬼。自己本来是殷食人家的女儿,嫁过来时也带了不少嫁妆。可不出一年,就被刘全有骗走了大半,拿出吃酒赌钱。最近这半年,家中更是米面缸见了底,连饭也是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刘全有骗她说,要带他们娘儿俩出来投奔一个有钱的亲戚,找份踏踏实实的活计,好养家糊口,照顾她们娘儿俩。柳娘心中欢喜,自然无所不从。可到了这里,一转眼女儿小环就被刘全有带走了,她这才知道,刘全有是听说这里的山神发怒,已经死了不少人,镇上的人商议着买几个女童送给山神献祭。刘全有为了那十两银子,就狠心把自己的女儿卖了!

“姑娘,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好心的,求求你们,把我买下来吧。我能洗衣做饭,打扫侍奉,求你们把买我的银子给刘全有,换回小环。”柳娘忍不住泪如雨下,连连苦求。正在这时,刘全有一脸欢喜,提着一个酒葫芦回来了。

他一看柳娘正在和两个陌生人说话,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冲上来照着柳娘的脸就是一巴掌,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荡妇,我才离开多一会儿,你就急着勾引汉子了,看我不打死你!”

刘全有的手高高抬起,却被宜春钳住了手腕。他这才发现,柳娘旁边坐这的这个姑娘颇有几分姿色。不由得露出色眯眯的表情,伸出另一只手,朝她脸上摸了过去。

这下燕合宜不能坐视不理了,可他才往前一步,宜春就用眼神制止了他,然后稍稍用力,刘全有就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他的手腕已经脱臼了。

“哎呦我的吗呀,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刘全有不停的在地上打着滚儿,柳娘恨不得那位姑娘再用些力气,当下要了他的小命才好!宜春冷眼瞧着刘全有,“你就是柳娘的丈夫?”刘全有手腕吃痛,也知道眼前这位美人儿姑娘不是好惹的,嘴上还不肯吃亏,“没错,我就是那个贱妇的男人,你又是什么人,到我房里做什么?”

宜春冲外面扬了扬下巴,“黑白无常你听说过吗?”刘全有嗷嗷叫着,“什么黑白无常,我可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死了才能见到的东西,别拿出来吓唬我!”

“那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临行前宜春身上带了些从仲华池那里弄来的“好东西”,就朝刘全有身上撒了那么一点点,他就双手乱挠,把脸上挠出了几道血口子!

“我,我,我知道错了!”他的叫喊声越来越大,引的不少人朝这边张望,燕合宜并不想引起骚乱,就对柳娘说,“去弄些干净的水来,帮他擦擦就好了。”柳娘根本不想管刘全有,恨不得他多吃些苦头,可想到小环的下落还要着落在他身上,只好先忍下怒火,帮刘全有弄了水,擦了脸。

刘全有知道对方的厉害,吃了点儿苦头,也学了乖。他冷着脸坐的远远的不说话,宜春却不想就此放过他,逼问道,“小环现在在哪儿?”刘全有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件事惹了祸,他狠狠的剜了柳娘一眼,没好气儿的说,“我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水鬼索命

宜春也不恼,倒歪着头看着他,笑眯眯的问,“你是真的不知道吗?”刘全有被这个天仙似的姑娘看着,没来由的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扭过头去不敢看她。

平日里柳娘在刘全有面前,小心谨慎,连大声话也不敢说,可此刻她猛的来了一股勇气,走到刘全有面前,颤声说,“你是真的不知道吗?自从到了这里,你就把小环带走了,刘全有,你摸着良心说,那是不是你的亲生女人,她又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让你这么害她?”

“你,你胡沁什么?”刘全有脸色发黑,心虚的低下头说,“我,我是给小环找了个好去处,你别忘了,我是她爹,哪有当爹的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刘全有巧言令色,极力为自己分辨,一直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燕合宜忽然说,“刘全有,你知道祭山神是什么意思吗?”

刘全有浑身一颤,“不,不就是送去走个形式,等完事儿了,还会把小环给我送回来的。”他撇了柳娘一眼,“妇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她说的话,不可信的!”

面对一个装睡的人,燕合宜下决心一定要把他叫醒,“你既然不明白,那我就来和你说说。山神也好,河神也罢,虽然顶了个神仙的名头,却只是一路兴风作浪的妖怪而已。给它们献祭的牛羊,多半都只剩下一堆白骨。而你的女儿小环,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哼,你别用这些妖魔鬼怪来唬我,你们刚才不是还自称黑白无常吗?这妖魔和鬼怪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路货色!”刘全有捂着手腕,疼的龇牙咧嘴,却不肯相信燕合宜的话,“我看你们就是嫉妒我白白得了那十两银子,钱是好的,可跟你们没有半点儿关系!”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宜春正要分辩两句,燕合宜已经随手从袋子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金子,在手里把玩儿着。刘全有的眼睛一下就直了,老天爷,他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大一个金锭子,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伸出手去想要摸一下,燕合宜却把那金子收了起来,又换了一颗龙眼大的珠子来。这下刘全有知道,自己得罪的这个黑白无常还是个大财主!

当下他就换了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来,讨好的道,“公子,您见多识广,说的自然是对的。”宜春原本以为他“迷途知返”,没想到刘全有话锋一转,又哭起穷来,“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小环跟着我们也是受罪,还不如……”

“屁话!”宜春猛的一拍桌子,燕合宜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也有爆粗口的时候。刘全有说,“我的好姑娘,你吃的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享的是神仙似的福气。十两银子对我们这种穷苦人家来说,那就是一大笔钱啊。不过,如果你们把那锭金子给我,我也可以把小环卖给你们!”

宜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刘全有无耻,燕合宜说,“那你先告诉我,小环在哪儿?”刘全有眼睛一亮,巴狗儿似的到燕合宜面前说,“这个我知道是知道,可是人已经送过去了,而且祭祀山神就在今天晚上,想要回来,恐怕难了!”

“你就说,孩子在哪儿!”宜春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打醒这个混蛋。刘全有却不肯说话,只盯着燕合宜手里的珠子。燕合宜冷冷一笑,却把珠子收起来,换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丢在了地上。

刘全有满脸欣喜,抢过去把银子牢牢的抓在手里,“我说,我说,这镇上是汪老爷当家,祭山神的事儿也是他张罗的。我把小环送到他府上,门儿也没进去,拿了银子就回来了。”

“我们走!”燕合宜再不想和这个刘全有多废话,叫上宜春出了客栈。

这个汪老爷的名头极大,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府邸在哪儿了。顺道他们还知道了一件事儿,出了刘全有的女儿小环之外,还有两个女孩儿被送了去,准备一起祭山神。这两个女孩儿的家人期初也是听说女儿会送回来,但其中一家却越想越不对劲儿,已经在汪府外面闹起来了。

“汪大老爷,您就给我们一句实话,我的孩子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五六名男女跪在地上,不住的哭求。汪家的大管家拿着一纸按了手印儿的文书,趾高气扬的说,“你们可看好了,这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十两银子买的是你家闺女,你们也按过手印儿,从此以后,她就和你们再没有半点儿关系了。无论死活,都有汪老爷处置。你们识相点儿,早些回去,不要让我多费手脚!”

大管家咳嗽一声,立刻有十来个打手模样的人将那几个人团团围住,恐怕下一秒就要动手了。宜春险些咬碎了牙,燕合宜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作恶的。几个狗腿子而已,打发了就是了!”

那几个人依旧苦求着想要要回孩子,大管家一挥手,打手们立刻拳打脚踢,招呼在那几个人身上。燕合宜悄无声息的掏出一块儿黑布蒙在脸上,飞身冲了出去。

“拿了钱还不肯走!”

“想要讹钱,没门儿!”

“下贱坯子,找死!”

那些打手就如恶狗一样,口出狂言。不料燕合宜半路杀出来,先一脚踹飞一个,又一手拎起一个,重重的摔了出去。他三下五除二把那些狗腿子解决掉,大管家顿时吓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道,“你,你是什么人,大,大胆!”

燕合宜冷笑一声说,“你们骗人闺女,说什么祭山神后送回来,都是唬人的鬼话!还不是用她们的命求山神保佑,也不想想,那种吃人的东西,怎么能保佑你们?”

“你,你大胆!”大管家脸上变了颜色,“竟然污蔑山神,真是罪该万死,来,来人!”他一声令下,身后的门里就冲出更多的打手来,将燕合宜团团围住。大管家似乎觉得安心了许多,冷笑着说,“赶在我面前口出狂言,让你知道知道汪家的厉害!”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流满地

良飞尘的一声惊呼吓的在窗边的宜春差点儿摔了手里的茶杯,她回过头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良飞尘本来就病的脸色蜡黄,此刻在烛火的映照下,那张脸更是难看。他指着窗外说,“你,你看,那,那是什么?”

宜春放下茶杯,扭头朝外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水面之上漆黑一片,零星的往来船只上点着的灯笼像来自幽冥的鬼火一样,照着波浪翻滚的水面。一道黑影飘在半空中,她的身材修长,双脚离开水面一尺左右,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

“水,水鬼?”宜春听说过,水鬼是所有鬼中最悲惨的一个,一旦落水丧命变成女鬼,就无**回转世,只有找到替身之后才能脱离苦海。所谓的找替身,不过就是水鬼害命而已。宜春“啪”的一声把窗子关上,回头对良飞尘说,“你躲起来别出声,我去找合宜和圆圆!”

“唉,你别出去,外面危险!”良飞尘知道,一旦她出去,立刻就会成为水鬼的目标。可是宜春说,“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等找到他们就会回来的!”

船舱外的帘子一挑,宜春走了出来。水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极重的湿气,吹在身上让宜春忍不住打个激灵。走到外面来,那个水鬼的样子就看的更清楚了,她一动不动的停在半空中,嘴里似乎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宜春贴着船舱一点一点的挪动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动她。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宜春一心注意着那个水鬼,没察觉脚下猜到了船桨,“咣当”一声,她几乎跌倒了。宜春发出一声惊呼,再也忍不住,朝着船舱的另一面的没命的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喊,“燕合宜,圆圆,快出来,有水鬼!”

此刻燕合宜正在哄圆圆睡觉,听到外面的叫喊声,连忙走了出来。宜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反手指向身后说,“水,水鬼!”燕合宜大吃一惊,把宜春推进船舱,低声说,“照顾好圆圆,我去看看!”

他警惕的走到船头,大声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是否有冤情?我们只是过路之人,无意冒犯,还请高抬贵手!”水鬼并没有回应他,仍然低着头,喃喃自语。

这种事虽然是头次遇见,但燕合宜知道,但凡鬼魂出现,一定是有前世未了之事,他又问道,“船上一共八个人,除了我和我的三个朋友,就是船家了。你找的是谁,我可以帮你叫出来!”

提到船家,燕合宜忽然发现,下面的船舱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现在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可久在水面行船之人,不会这么早睡下。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难道他们已经遇害了吗?

想到这儿,燕合宜顾不得许多,“蹬蹬蹬”快步朝下面跑去。舱门紧闭,里面没有点着烛火,黑漆漆一片。他叫道,“船老大,小海,小河,小江,你们在吗?”

连叫了三五声,都没人回应,燕合宜摸黑走了进去。他走了没两步,脚下就踩到了湿粘的东西,突然一滑,人就倒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胡乱挣扎之下,燕合宜觉得手心儿沾上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把手凑到鼻子前面一闻,立刻暗叫一声不好!

那是浓重的略带甜味的血腥气,燕合宜暗暗的在心里估算一下,以这样的血量,恐怕四个人全都遇难了。他强忍着颤抖,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从船舱走了出去,再看水面,那水鬼已经消失了。

良飞尘一个人留在船舱里,也吓的够呛。他想,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和大家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他披了一件外衣下床,端了一盏小油灯走了出来。

被冷风一吹,良飞尘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一边在心里暗想不要往水面上看,一边低着头往前走。忽然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良飞尘吓得把手里的油灯一扔,差点儿跌进水里!

“是我!”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良飞尘,燕合宜有些沙哑的生音传来,良飞尘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你啊,吓,吓死我了!”燕合宜说,“出事了,跟我来!”

他们回到宜春和圆圆所在的船舱,烛火之下燕合宜满身血污,宜春连忙问,“怎么回事儿,你受伤了?”燕合宜说,“血不是我的,我刚才去下面的船舱看了一眼,四个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满地是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而我再回来时,那个水鬼已经不见了。”

良飞尘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水鬼是来找船家索命的,和咱们没有关系?”燕合宜说,“但是现在,咱们三人都不会划船,况且船舱里有四具死尸,你我能说的清楚吗?”

宜春说,“你看清楚了?”燕合宜道,“下面很黑,我并没有看清楚。”宜春说,“既然没看清楚,就不能断定他们四人都死了,拿上油灯,咱们下去看看!”良飞尘立刻反对道,“不行,万一那水鬼去下面找他们了,咱们这么一去,恐怕也捞不到好。依我看,等天亮了,咱们想办法把船靠岸,悄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燕合宜说,“先不说咱们同船而行,应该互相照应,就是路过之人见到,也不会袖手旁观。宜春说的对,咱们得下去看看,若有活口,也能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见他们一再坚持,良飞尘只好说,“我就不去了,免得给你们添麻烦。”宜春说,“你留下来照看圆圆,我们去去就回!”

燕合宜找来一桌火把点燃,在前面照着。宜春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小声对他说,“你看水面上的那个,真的是鬼吗?”燕合宜摇摇头说,“我也说不好,只是船家常年在水路上行走,得罪了什么人也为未可知!”

第一百九十三章 胡二说鬼

“我听说,水鬼若是寻找替身,也是要借水路的,只是据你所说,他们都是被利器所伤,失血而死的。这点,就说不过去了!”燕合宜赞同的说,“没错,这也正是我疑心的,所以我觉得,是有人寻仇。”

宜春说,“可是我们就在上面,并没有见到有船靠近,更没有听到说话和打斗声,这就奇怪了。”燕合宜道,“你刚才的注意力都被水面上的水鬼吸引了,如果他们动作极快的话,是有可能做到的。”

这时候,他们已经下到了船舱底部,在火光的映照下,血已经从船舱里流了出来。宜春强忍着干呕,对燕合宜说,“小心些,我担心贼人还没走远。”燕合宜冲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进门处船老大仰面朝天的躺着,一双眼球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嘴角边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留个不停,燕合宜蹲下身在他鼻尖探了探,人已经没气了。

在他的身旁,是被砍断脖子的小河和小海,而小江则不见了。宜春猛然生出希望来,她说,“小江,小江或许还活着,快,快找!”

下面的船舱并不大,除了四个人的床铺和一些杂物之外,别无他物。燕合宜转了一圈儿,忽然发现床下面似乎传来了一阵呻吟声。他连忙弯腰朝里看,就见小江浑身是血,他还活着!

“过来帮忙!”燕合宜和宜春合力把小江拉了出来,这才发现他虽然浑身是血,但并没有受伤。燕合宜问,“小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害死的?”

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他问的太着急,小江突然大喊大叫起来,“鬼,有鬼啊,水鬼来索命了,她要杀我,救命!”宜春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说,“我们先带小江上去,等他好一些了再问吧!”

燕合宜说,“也好,只是我和他现在都浑身是血,圆圆看到了一定会吓坏的。不如就把他带到良老板住的那间船舱,也好换身干净的衣裳。”

两人合力把小江弄了上去,小江嘴里反反复复喊着有鬼,声音在水面上远远的传出去,空洞而诡异,惊动了旁边经过的船只。就在他们的东面,一艘大一些的船靠了过来,船头上站着的人喊道,“黑子,黑子是你吗,我是胡二啊,哎,你在不在?”

燕合宜一听,对方能叫出船老大的名字,必定是熟悉之人,连忙说,“胡二兄弟,船老大出了事,你若方便,请过来一叙!”那船渐渐靠近,一个大汉跳了过来。

一见小江,那人就叫了起来,“这不是小江吗,怎么浑身是血的,出了什么事儿了?”燕合宜冲他抱拳拱手道,“胡二兄弟,在下燕合宜,船老大要送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去,不料行到此处,闹了水鬼,他和小河小海都,都死了!”

“什么!”胡二把眼一瞪,一把揪住燕合宜的衣领说,“我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说,是不是你杀了他们!”宜春连忙说,“你误会了,真的不是我们!我们有男有女,还带着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见还有个女人,又听说还有孩子,胡二的戒心少了些,“哼,就算不是你们干的,也和你们脱不了关系!黑子在哪儿,我得去看看!”他回手招了招手,立刻又有三五个船工过来了。

燕合宜对宜春说,“你先带小江回去,我和他们一块儿下去看看。”宜春见胡二粗鲁,又胡搅蛮缠不讲理,有些担心。没想到胡二拍着胸脯对她说,“姑娘放心,我不是那背地里使刀子的人,若不是你们做的,我不会动他分毫!”

“那就多谢胡大哥了!”宜春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燕合宜说,“请跟我来吧。”三次下到船舱,燕合宜已经没那么害怕了。胡二看到船老大黑子的尸体,顿时吓得叫了出来,“哎呦我的妈呀,黑子,你,你怎么就死了呢?”

燕合宜说,“出事前水面上曾经有水鬼出现过,我们都看到了。”胡二也是走水路的,自然对水鬼之事十分相信。他说,“唉,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的?只是黑子老实,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呢?算了,这也是命里躲不过,说不定下次就轮到我了呢!”

听他似乎话里有话,燕合宜试探着问道,“胡二兄弟,这话怎么说?”胡二从船舱走出来,看着黑漆漆的水面说,“哪一行都会有一两件邪门儿的事,我们常年在水上,自然也见过一些的。这段水路,从来都不太平!”

这条河名叫浑水河,河水浑浊不见底,由此得名。河中水草无数,却没有鱼虾。老人们传说,多年前这条河还是清澈见底,但自从一个女子被人冤枉,在此处浸猪笼之后,河面上就不太平了。

起初是河里的鱼翻着肚皮,一条接一条的死了。之后就是河水浑浊,出现异像。紧接着,几只从这里经过的小渔船全都翻了,死了好几个人,就有人传说是那女子死的冤枉,来索命呢。

胡二冲着水里“啐”了一口说,“我就不信那邪,如果真的有女水鬼,谁害死她的就去找谁啊,平白无故拉上那么多无辜的人做什么?黑子更是和这件事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她要害,也不该害他!”

燕合宜问,“我也猜测是有仇家暗害,只是没有船只靠近,更没听到任何声音,实在没有证据。”胡二冷笑一声说,“都说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见识多,难道就没听说过另一种水鬼吗?”燕合宜抱拳拱手说,“愿闻其详!”

胡二道,“旱路上有强盗,水路上就有水鬼。那些人穿着黑色的水靠,专门做杀人害命的买卖。他们的水性极好,能在水中一日一夜不出来。黑子若是得罪了他们,他们悄悄从船边摸上来,将人杀了,也不足为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送尸还乡

燕合宜点点头说,“这么说,黑子得罪过人?”胡二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话时分明带了哭音,“他就是个傻子,别人在水上跑船,遇到贼人杀人害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有看到,黑子却每次遇到都大声呵斥。你想,他搅了别人的好买卖,人家岂有不恨他的?”

自古就有这侠义心肠的人,燕合宜没想到,那憨厚老实的船老大,竟然还是位义士。胡二说,“现在好了,自己也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家里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不到两岁的孩子,这一家人,该怎么活下去啊!”

燕合宜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们,听胡二这么说,连忙道,“胡二兄弟,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后。既然你来了,我想着把他们的尸体送回去,交给叫人安置。而且,相识即是有缘,我也该尽一份心意。”

人死不能复生,别的是帮不上了,多少拿些银子,让他们的家人过的好一些,自己也能稍稍安心。胡二道,“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好心眼儿的。我和黑子相识一场,他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他吹声口哨,旁边的船上抛过一根锁链来,黑子吩咐人将两只船连在一起,调头往回走。胡二说,“你们若是害怕,就到我的船上去。”燕合宜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们有病人又有孩子,还是不折腾了。您请自便,等天亮之后靠了岸,我们再去打扰。”胡二见他一再坚持,也不多说,带人回了自己船上。

两只船一前一后在水面上缓缓前行,金鸡三唱,太阳初升的时候,又回到了他们上船的地方。胡二过来招呼他们收拾收拾下船,他说,“我已经派人去黑子家中叫人了,只是小江,他无父无母,恐怕有些麻烦!”

燕合宜说,“昨天他昏睡了半夜,醒来之后就痴痴傻傻的,别人怎么问都不肯开口,像是吓坏了。不知道村子里可有郎中没有,或者吃些安神的药,能好一些!”胡二嘬着牙花子说,“郎中有倒是有,却不知道此刻在不在家。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哭声远远的传来。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妇人一手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一手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路哭着到了岸边。胡二悄声说,“这就是黑子的老妈、媳妇儿还有孩子了!”

他走过去扶住老人,轻声说,“大娘,您要节哀啊,黑子他,他没了!”黑子娘满脸是泪,“我的儿啊,他现在在哪儿,就是死了,我也要见上一面!”黑子媳妇哭道,“胡二兄弟,黑子他是怎么死的?昨天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呢?”

想到船舱里的惨状,别说妇道人家见了,就是燕合宜和胡二,都吓得浑身发软。胡二说,“大娘,您还是别去看了吧,别吓着嫂子和孩子!”

“不行!”黑子娘坚持道,“我一定要亲眼看过,才能死心!”燕合宜无奈,只要冲宜春使个眼色。她走了过去道,“大娘,昨夜的事非常蹊跷,我们知道后也被吓坏了。您跟我来,我带您过去!”

胡二走到燕合宜身边小声说,“让一个姑娘家家的陪她们去,行吗?”燕合宜说,“你别小看她,她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还要多呢!”胡二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流到船舱外面的血已经凝固干涸了,那种瘆人的紫黑色吓得黑子媳妇儿当下就大哭了起来。黑子娘瞪了儿媳妇一眼道,“不许哭,你若害怕,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宜春走到船舱门口,深吸一口气,对黑子娘说,“黑子就在里面,您,您节哀!”黑子娘往里一看,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倒在血泊当中,老人家的身子颤抖几下,宜春连忙在后面扶住她,不停的帮她顺着气。

好半天,黑子娘才缓过神儿来,失声痛哭。她四十八岁上才有了黑子,孩子还没出生,男人就死了。黑子娘拉扯着儿子不容易,好不容易儿子娶妻生子,她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含饴弄孙了,没想到,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宜春看她哭的伤心,正要安慰两句,没想到黑子娘已经擦干了眼泪,一拉她道,“黑子是怎么死的?”宜春正在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黑子娘拍拍她的手说,“是我错了,不该问你一个姑娘家的。走,咱们去找胡二!”

关于黑子的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胡二也只是含糊的说,“我也是事后才赶过去的,这几位客人吓得不轻,又有病人又有孩子的。我也不忍心让他们跟着一块儿担惊受怕,就把黑子的船弄了回来。”

黑子娘走到胡二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说,“多谢你的大恩!”胡二连忙闪到一旁扶住她说,“大娘,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我和黑子是好兄弟,他出了事,我这心里也难受。”

燕合宜把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对黑子娘说,“大娘,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黑子是因为我们才连夜开船的。我,我对不住您!”黑子娘一把挡住他的手说,“公子,你这么做就是打我们娘儿俩的脸了!黑子是做这行的,客人来了,自然要送到地方才行,这是他该做的。银票,我们不能收!”

“大娘,黑子不在了,你们娘儿仨靠什么过活?”胡二说,“这点儿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啊,他可是黑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了!”

黑子媳妇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婆婆,男人没了,一家子的生计就断了,她和孩子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若是有些这些银子,不止自己和婆婆的日子会好过些,就连孩子大了,也能送他去私塾读书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乡野村妇

“那好,”黑子娘说,“公子的好意我就收下了,胡二,你船上可有纸笔?”胡二一愣,“有啊!”黑子娘说,“去取来吧,我要写下凭据,等我的孙子长大成人了,一定要还给公子的!”

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还有这般见识,燕合宜不由得对黑子娘肃然起敬。而拿来纸笔后,黑子娘亲自纸笔写下借据,那一笔字更是让人惊讶。良飞尘赞道,“哎呀大娘,这字好啊,想来不是幼年的功夫,是练不成的!”黑子娘微微一笑说,“公子过奖了,这个你收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燕合宜报上姓名,又介绍了良飞尘和宜春、圆圆等人。

黑子娘说,“几位恩人的性命老婆子记下了,胡二,把黑子和小和小海的尸体运回家去吧,我要亲自给他们收拾干净,看着他们入殓!”黑子媳妇又是一阵大哭。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村子里的人听说黑子出了事儿,都赶来帮忙。船舱里鲜血淋漓的场面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对于黑子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水鬼索命,被吓疯的小江就是证据。也有人说他遇到了水贼,被劫了钱财害了命也。更有人说,这是他们家的祖坟没有选好地方,所以父子两个都不得善终。

最后一种说法传出来时,黑子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自己的男人没有亲眼见过儿子,而自己的儿子也年纪轻轻就没了,难道真的是祖坟出了问题吗?

三具尸体被抬了回来,黑子媳妇几次哭晕了过去,被村里的父女们劝着按着,才没到灵前去。黑子娘虽然是妇道人家,却独有一种英气,她屏退众人,亲自给三个人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让人去买棺材,把他们放了进去。

燕合宜和大家商量着,这时候人家正在伤心,他们不能走。良飞尘一边喝着药一边说,“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在这儿住上两三天也可以。”圆圆见有人死了,吓得一直躲在宜春身后,连话都不敢说。宜春道,“黑子娘一个人忙里忙外,我想去帮把手,可圆圆怕的厉害,寸步不离的。”燕合宜说,“黑子媳妇儿那边有不少女人孩子的,不如你把她送到那边去。小伙伴儿多了,她也就不那么怕了。”

在征得了圆圆的同意之后,宜春把她送了过去。那边正好有一个叫三丫儿的小姑娘,比圆圆大了一岁,两个人一见面就觉得投缘,不会儿就玩儿到了一处。

灵前来祭奠的人不少,很多都是水路上的兄弟。燕合宜和良飞尘帮忙照应着,胡二却悄悄的来找他了,“燕公子,你瞧见那边那个人了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燕合宜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脸色蜡黄,留着两撇山羊胡的男人正抱拳拱手和身边的人说话。

胡二说,“那人名叫杜子石,也是走船的,但他做的是黑心的生意。”听他这么说,燕合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么,他和黑子有过节?”胡二鄙夷的道,“他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黑子那人,眼里揉不下一点儿沙子,杜子石知道他这脾气,平日里也都躲着走,今天他怎么来了?”

燕合宜正要过去,就见杜子石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竟然是良飞尘。只见两人一阵寒暄,杜子石已经是满脸堆笑了。燕合宜知道,良飞尘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杜子石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在场的这些人里,都有哪些人和黑子起过龃龉?”燕合宜心想,能摸清黑子行踪的,一定是对他非常熟悉的人,或许凶手就混在前来祭拜的人当中。

胡二看了看那些人,扬了扬下巴,“那个高个儿的,两年前借了黑子一吊钱,过了一年都不还。黑子找他去要,两人打了一架,头都打破了。那边那个,有点儿胖的,两家同时看上了黑子的媳妇儿,没人去说亲时,黑子硬是把他家的媒人给赶出去了,这才娶到了媳妇儿。还有那个,他趁黑子不在家时来偷鸡,后来被黑子知道了,把他揍了一顿!”

林林总总的说下来,在场的有四五个人都和黑子闹过,只是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至于要杀人害命。燕合宜又把目光投向了杜子石。胡二凑到跟前说,“怎么,你也怀疑是他干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让我先去会会他!”

“别去了,我已经问明白了!”这时候良飞尘走了回来,他得意的说,“我刚才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昨天晚上他和媳妇儿吵架,跑到外面喝了一夜的闷酒。我的确从他身上闻到了上好花雕的味道,而起不是临时弄上去的,应该不是他。”

胡二却不肯相信,“他不去,还有他的手下呢。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就是心眼儿少了些!”燕合宜和良飞尘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说话就到了晚上,黑子虽然有一个儿子,但是年纪太小,不能守灵。于是胡二就和这些兄弟们商量着,三人一拨,轮流守在灵前。黑子娘亲自为他们送上热酒,一一谢过。

宜春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娘虽然看上去满面尘双,像是吃苦的人。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却隐隐透着大家闺秀才有风度。”良飞尘说,“我早就注意到了,就那一手字,不是寻常人能写的出来的!”燕合宜看了看他们两个说,“你们在怀疑什么?”

“我们不是怀疑,而是好奇!”宜春说,“她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什么会甘心情愿的嫁到这里,还一心相夫教子?”燕合宜说,“或者她是被逼无奈,所以才如此的。”宜春往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你们说一件事,刚刚我去叫大娘吃饭的时候,见到她正对着一个盒子发呆,你们猜那盒子里放着什么?”

良飞尘急道,“放着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宜春神秘兮兮的说,“是一颗足有核桃那么大的夜明珠!”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三棺下葬

“夜明珠?”燕合宜和良飞尘一块儿叫了出来,宜春恨不得捂住他们俩的嘴,“你们小点儿声行不行,这么大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说,“我进去之后,黑子娘就把那个盒子收起来了,你们说,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会有?既然有,为什么不换了银子,何必让一家老小过的这么辛苦。如果把那颗夜明珠卖了,黑子也算是富家公子了,也就不用去跑船,就不会……”

说到这儿,她也觉得有些不妥,不再往下说了。良飞尘道,“宜姑娘有所不知,平日里茶楼酒肆中的说书先生张口谁谁谁盗了夜明珠,闭口谁谁谁拣了个夜明珠,却不知道这东西就连一般大富的人家也不能有。若不是皇亲国戚,是轻易拿不出来的。”

“这,这黑子娘,竟然是皇亲国戚,不会吧?”宜春被他推断吓了一大跳。良飞尘说,“那也不是绝对,只不过看样子,至少这黑子娘也和皇亲国戚有不浅的交情啊!”

听到这儿,燕合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女人,手中握有夜明珠,却藏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用意。这时候胡二端着一碗炖菜,抓着两个馒头边吃边走了过来,“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是不是吃不惯我们小门小户的饭菜啊?你放心,绝对干净,味道虽然不能和什么名厨相比,也是很香的!”

为了招待来吊唁的客人,黑子娘吩咐胡二把家里唯一一头老母猪杀了炖肉,又把给小孙子和儿媳妇攒下的鸡蛋拿了出来。燕合宜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大伙伤心,未必吃的下!”胡二一撇嘴,看了看一旁正大吃大喝的人们说,“公子,你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有良心的,吊唁只是不得不来,此刻自然吃的香甜,哼,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燕合宜摇摇头说,“他们能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至于其他的,也就不要强求了。”吃过晚饭,客人们渐渐散去,留下来的不过七八个人,这其中竟然就有杜子石,良飞尘纳闷儿道,“黑子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怎么留下来了?”

“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胡二越看杜子石越不顺眼,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菜和和馒头吃完,“我去吧他赶走,免得在这儿碍眼!”燕合宜拦住他说,“哪儿主人赶客人的道理,你若去了,他们不会埋怨你,只会在背后说黑子娘不懂礼数。这样吧,我去看看。”

杜子石吃过饭,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角落里发呆,燕合宜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呦,燕公子是吧,我听说,黑子出事儿的时候,你就在船上。”

“是啊,”燕合宜说,“说起来真是蹊跷,除了水面上出现的女鬼之外,一点儿异状都没有。”杜子石一听这话,连忙说,“小声些,这话不能乱说的。我们这些走水路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鬼!哎呀,这黑子到底是招惹了什么逆事,才……唉,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丢下这一家老小,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说着,他从身上拿出一袋银子说,“这里面都是些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有十几两,都是兄弟们的一点儿心意,也够她们娘儿三活上一阵子的了,以后再说以后吧!”

他站起身去找黑子娘,燕合宜从背后叫住了他,“我听说,你和黑子不合,为什么要帮他的家人呢?”杜子石缓缓转过身来,对他说,“没错,我们两个是谁也瞧不上谁,可这和他的家人无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给我下辈子积德了!”

杜子石说的是“下辈子”,燕合宜想,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这辈子,做的恶事多了,想回头也没办法回头了。黑子娘收下了杜子石的银子,同样也写了借据,可杜子石一出来,就把那张借据撕了。

黑子死的蹊跷,又那么惨,所以胡二担心他会半夜诈尸,干脆自己守在棺材旁,一边给他烧纸,一边念叨着,“黑子兄弟,我知道你死的冤,可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也别怨别恨,我给你多少点儿纸,你贿赂贿赂那些大鬼小鬼的,让他们通融通融,下辈子也能去个好人家投胎,别再受苦了。”

纸钱扔进火盆里,燃起一簇极亮的火苗,胡二说,“你放心,你的妻儿老小就交给我了,以后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的媳妇儿,还是你的媳妇儿!”

火苗暗了一下,似乎是黑子在表示不满,胡二苦笑一声说,“你就敢和我横,有本事你现在活过来和我干上一场!”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你说说你,好日子过了没两天,儿子也有了,能在家享享清福就别出去了。这下好了,银子虽然是赚着了,但小命儿也没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边说边哭,看的好多人唏嘘不已,黑子能有这样的兄弟,一个足矣。这一夜平安无事,天一亮,黑子倒头就睡,那鼾声,半个村子都听得到。

黑子家的坟地才村北的荒地旁,小河和小海都是孤儿,黑子娘说,“两个孩子跟着黑子,一天福都没享过,死后也得有个地方。就让他们挨着黑子,兄弟三个在地下做个伴儿吧!”

自从回来之后,小江就躲在房间里,一刻也不肯出来。郎中去看过,说他惊吓过度,伤到了脑子,需要静养,轻易不要让他见人。黑子媳妇儿一天给他送两次饭和一次药,除此之外,没有人去打扰他。

出殡这天,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呼的挂着,坟边的枯草晃动着,像无处栖身的孤魂野鬼,随风游荡着。三个坟坑空着,三具棺材放在一旁,等着下葬。

黑子的媳妇儿和孩子穿着重孝跪在旁边,黑子娘头上戴了一朵小白花,眼中含着热泪,送儿子最后一程。胡二两眼通红的走过来说,“大娘,黑子虽然走了,但您还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儿子,照顾你,孝敬你!”

第一百九十七章 胡二失踪

“好孩子,我,我多谢你了!”黑子娘拍拍胡二的手说,“我们娘儿三受了大家伙那么多的恩情,已经是还不清的了。能看着黑子安心下葬,我就放心了。”胡二说,“大娘,你放心,我一定让他走的安安心心的!”

唢呐手吹的整天动地,哀声遍野,可真心哭号的并没有几个人。三具棺材一一安放在坟坑当中,胡二手执铁锹,将挖出来的黄土一锹一锹的填回去,当一个新的坟包拱起来的时候,黑子的媳妇儿已经哭的没有眼泪了。

来时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回走时,就剩下了这娘儿三个。燕合宜几个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忽然觉得很无助。宜春说,“我真想为她们做点儿什么,可是又想不出来。因为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个家,也天塌地陷了。”

良飞尘叹口气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如今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后这日子,我想都不敢想。”燕合宜说,“好在还有胡二那样的好人在,虽然不能时时帮衬着她们,但遇到方便的时候,也会帮一把手的。”就在他们一致看好胡二的时候,胡二也出事了。

黑子下葬之后,胡二心里觉得憋闷,总有一口气出不来似的,于是他就去了村子里唯一的小酒馆儿,想喝两杯,借酒消愁。他虽然和爹娘住在一起,但却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小院儿,平日里没事儿,老人家也不到他那边去。所以他出去喝酒的事儿,并没有人知道。

知道第二天,有人到胡二家去找他商量跑船的事儿,才发现他一夜都没回来。这下胡二的爹娘急了,他们知道这些日子胡二都在黑子家帮忙,所以头一处就去了他家。

黑子娘说,“昨天下了葬,胡二就走了,怎么,他没回家?”胡二的爹着急道,“没有啊,被窝都是冷的,这人一夜都没回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黑子娘说,“哎呦,这村子就这么大地方,能去的也就他的几个朋友家,再就是村头的小酒馆儿了!”胡二她娘急的已经掉眼泪了,“除了跑船,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燕合宜走了出来。黑子娘一见他就说,“燕公子,你来的正好,胡二不见了,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女人家家的也不方便出门,你看?”

燕合宜说,“大娘您放心,我们这就出去帮着找人。只是村子里我们不熟悉,该去哪儿找,您得告诉我一声。”黑子娘说,“村头有个小酒馆儿,我想着胡二可能回去。”胡二爹说,“公子,我带你去!”

叫上良飞尘,燕合宜跟着黑子爹出门了。远远的看到酒馆儿的幌子,胡二爹恨不得一步飞过去,燕合宜知道老人家着急,紧走几步先进了酒馆儿,问道,“老板,老板在吗?”

“来嘞!”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擦着手走了出来,“公子,您要喝什么酒,我这儿有女儿红,老绍兴,莲花白,都是好酒!”燕合宜问,“敢问老板,昨天胡二可来过这儿喝酒?”老板见他不是来喝酒的,脸立刻就撂了下来,“你说胡二,他的确是来过,喝到半夜,我赶走赶不走,真是讨厌!”

听说酒馆老板大半夜把自己儿子赶了出去,胡二爹立刻就冲了上去,左右转了一圈儿,抄起一只最不值钱的酒盏砸在地上,碎片溅了老板一身。他破口大骂,“我儿子在你这儿花钱喝酒,你还把人赶出去,你,你真不是东西,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跟你没完!”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哦,他在这儿花了十来文钱,就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我呸!我不赶他走,第二天你来帮我看店,你去帮我进酒啊!告诉,摔碎的碗得赔我,十文钱一只!”

胡二爹气的两撇胡子不停的抖着,燕合宜安慰他两句,掏出一块儿一两多重的银子放在摆着酒坛子的柜台上,问老板,“胡二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朋友一块儿来的,他喝了多少酒,什么时候被你赶出去的,走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你要说清楚了,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见有银子拿,老板立刻眉开眼笑,“哎呦公子,这些事儿问我就对了!这个胡二啊,是昨天傍晚时候来的,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要了两壶老绍兴,一碟花生米,就喝到了半夜,人醉醺醺的说,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说着什么。后来我实在困的不行,他又不肯走,没办法才把他赶了出去。怎么,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从你这儿离开后,胡二就不见了。”燕合宜的一句话把那老板吓得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哎呦我的妈呀,不会吧,我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如果我知道,就是不做生意了,也不会让他走的呀!”

“老板,你好好想想,他是朝那个方向走的!”燕合宜更想知道的是这个问题。老板挠着头想了想说,“好像,好像是往西边去了!”胡二爹说,“你胡说,西边儿都是荒地,他去那儿做什么!”老板苦着一张脸说,“大哥哎,我的亲大哥,我真不知道了,要不,要不你们杀了我算了!”

为难一个酒馆老板,也找不到胡二的下落。燕合宜叹口气说,“老伯,你先回去,我们两个分头去找就行。你在家里等着,若是胡二回去了,就到黑子家给我们个消息,也免得担心。”

“好好,那就麻烦二位公子了!”胡二爹抹着眼泪回去了,良飞尘说,“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奇怪,黑子才出事儿,胡二就失踪了。难道是有人想在水路上称王称霸,所以一个两个的对他下手?”燕合宜忽然想起一个人,于是问道,“黑子下葬之后,那个杜子石去哪儿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黄土种人

良飞尘说,“他好像已经回去了吧,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燕合宜说,“杜子石这个人心思深沉,明明和黑子有过节,又看不上胡二,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来送黑子最后一程。用胡二的话说,黄鼠拜年没安好心,我觉得胡二的失踪和这个人有关系!”

“他?”良飞尘表示怀疑,“应该不会,他就算是那种惺惺作态的小人,可是你我能想到的,难道别人就想不到吗?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正在两人毫无头绪的时候,忽然见到几个村民慌慌张张的朝村北跑着。良飞尘伸手扯住一个问,“大哥,你们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干什么去?”那村民一脸惊惧中还带着几分兴奋,“听说胡二让人种在地上了,大家伙都去看呢,你们不去看个新鲜?”

种田种树种花都常见,可这种人燕合宜和良飞尘还是头一次听说,当下他们跟上那些人,一块儿去了村北。他们昨天才来过这里,没想到今天来的时候,看到了更让人惊讶的一幕。

就在黑子坟头的边儿上,胡二头朝上脚朝下,就想一颗树苗一样被种了起来,只露出脑袋和脖子在外面。他双目紧闭,嘴微微的张开,那鼾声让燕合宜暗暗的松了口气,至少人还活着。

胡二的爹娘听到消息,一路哭着赶了过来。两位老人跪在地上,顾不得许多,竟然用手去挖土,没几下手指头就破了。良飞尘看不下去,冲围观的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去拿锄头铁锹啊,帮忙救人啊!”

有四五个人转身就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来各种工具,刨开土层,把胡二拉了出来,直到这时候,他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胡二娘哭着捶打儿子说,“你说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你爹急的什么似的,你却在这里呼呼大睡!”

胡二似乎还有酒意,舌头也有些大,“爹,娘,我,我怎么睡外边儿了,肯,肯定是喝到假酒了。等,等我找那黑心的老板算账去!”燕合宜说,“胡二兄弟,你不是喝多了,你是被人弄晕了拖都这里来,又把你种在了土里!”

“什么!”一听这话,胡二急了,他“噌”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嘿,哪个王八羔子该冲我下手,不行,我得找他算账去!”良飞尘说,“你都成这样了,还记得是谁把你弄到这人来的吗?”

“我,我!”胡二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他还真不记得了。想了想说,“我看,跑不了杜子石哪个老小子,除了他,谁跟我有这么打的仇?”燕合宜问,“你还记得昨天从酒馆出来后,都发生什么了吗?”

胡二想了想,脸忽然红了起来。胡二爹还要追问,燕合宜却琢磨出三分滋味儿来了,他对大家伙说,“行了行了,胡二也没事儿了,多谢大家帮忙,都回去吧,回去吧!他在这儿冻了一夜,恐怕也受了寒气,正好回家弄点儿浓浓的姜糖水喝!”

听他这么说,村里人都啧啧称奇的回去了。胡二爹娘拉着他要走,胡二却说,“不行,不行,我的钱袋子落在酒馆儿里了,我得赶紧找找去。”胡二爹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丢三落四的,快去快回,不许乱跑了!”

好不容易脱了身,燕合宜对胡二说,“说吧,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当着你爹娘和那么多人的面儿不好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可以说吧!”

胡二一张脸涨的通红,“我要说了,你,你们可别笑话我!”良飞尘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他向胡二保证说,“放心,我肯定不能笑话你,快说吧!”

“昨天黑子下葬,我心里憋屈,就想去喝两杯。没想到一喝就喝到了半夜,从小酒馆出来之后被风一吹,我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这时候,这时候,我忽然看见了一个大姑娘!”

到了这个年纪,胡二还没娶妻,不是他不想娶,是没姑娘愿意跟他,不为别的,就为着他这爱喝酒。所以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胡二去想和人家上去搭两句话。

三更半夜,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走夜路,已经很让人害怕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那姑娘越走越快,恨不得能飞起来。胡二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那姑娘走的快,他就走的快,那姑娘走的慢,他就走的慢。连根一前一后,竟然去了村北的荒地。

一到这儿,胡二的酒就醒了大半,他说,“我一眼就看见了黑子的坟,当时激灵一下就醒了。那姑娘好像也吓到了,回过神来看来了我一眼,然后,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良飞尘倒吸一口冷气缩,“我倒听说过,在鬼狐害人,往往都是幻化成美貌女子的模样,你昨天见到的,不会是狐仙吧?”胡二这时候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说,“不,不会吧,我这么点儿背?”

“这个呀,说不好,人要是运气低的时候,什么怪事儿都能遇到!”良飞尘说这话时还不忘在胡二背上拍了一下,竟然把他拍的晕头转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真被狐仙迷上了,那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燕合宜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良飞尘,对胡二说,“你别听他胡说,要想知道你遇到的是人还是狐仙,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胡二一愣,连忙问道,“公子,你有神办法?”燕合宜道,“今天晚上,咱们再去那个小酒馆喝酒,如果你遇到的真是狐仙,一定还会再次作怪,到时候我一张符纸收了她,你也就能安心了。若不是,自然大家太平,你心里这块儿石头也能放下了!”

胡二立刻转悲为喜,咧着嘴笑道,“要不说你们读书人鬼点子多呢,就按你说的办,今天晚上咱们在小酒馆儿见!”

第一百九十九章 狐影鬼宅

送了胡二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良飞尘愤愤不平的说,“你说这人,咱们救了他,又好心好意的帮他想办法,他竟然说咱们鬼点子多,这是在夸咱们呢还是在骂咱们呢?”燕合宜说,“我怎没发现你这个人不只好奇心重,怎么还小肚鸡肠的。胡二那么说,也是想不出别的词了,你也别斤斤计较的,还是想想晚上的事吧!”

胡二被“种”上的事儿,没一会儿功夫就传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黑子娘一边做活一边感叹道,“这年头不太平,什么新鲜事儿都能听到。胡二这孩子心眼儿好,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

圆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公子,把人种在地里,是不是到了秋天,就能长出一树一模一样的人来了?”宜春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戳着她的小脑门儿说,“小小年纪,这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真按你说的,岂不是要吓死人了?”圆圆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吃过晚饭,燕合宜就和良飞尘一块儿去了酒馆。酒馆的老板见到他们俩,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二位公子来了,想喝点儿什么酒?”燕合宜说,“昨天胡二喝了什么,就给我们上什么,他吃了什么,也给我们弄什么。”

老板答应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酒菜用托盘送了上来。他说,“胡二那事儿我也听说了,让人给种下了。你说着得有多大的仇啊,才能干出这样事情来?平日里看胡二那小子老实巴交的,一定是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才把人得罪狠了!”

见燕合宜和良飞尘都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身后,老板赶紧回头,就看到胡二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老板知道自己这几句话把他得罪了,尴尬的笑了两声,转到后面去,再也不出来了。

胡二在他们对面坐下,不满的说,“这个老东西,就会在人背后嚼舌根子,有能耐当着我的面说!”良飞尘自斟自饮道,“刚才他那话不就是当着你的面儿说的吗,别在意那么多,来,坐下喝酒。”

三个人到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等到把酒菜吃喝干净,已经是半夜时分了。胡二说,“我昨天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离开酒馆儿的。”酒馆老板从门帘后面探出头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时候了。”

燕合宜掏出一块儿银子丢在桌上,“走,咱们出去溜达溜达!”三个人一块儿从酒馆走了出来。想到昨天半夜的情形,胡二就一阵害怕,他正想和两个人说些什么,也好壮壮胆子,就见一道身影急匆匆的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胡二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姑娘!

他猛的去拉两个人,燕合宜低声问,“是她吗?”胡二吓得只剩点头,话也说不出来了。良飞尘道,“果然是绝色女子,让我去会会她!”他紧走两步叫了声“姑娘,”那姑娘头也没回一下,走的更快了。

燕合宜也跟着叫道,“姑娘,且等一等,在下有事想请教姑娘!”胡二吓得尿都出来了,跑了两步追上他们说,“你们别叫啊,这回要是把咱们三个一块儿种上,可就没人来救咱们了!”

说话间,那姑娘一拐弯儿就不见了,良飞尘不敢再追,回头问,“我担心有诈,现在怎么办?”偏燕合宜是个不信邪的,他屏住呼吸,朝那姑娘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忽然就看到前面人影一闪,有粉末状的东西朝自己的脸上撒了过来!

燕合宜暗叫一声不要,举起衣袖掩住口鼻,将手中握着的一块儿石子掷了出去,只听“哎呦”一声,前面似乎有人跌倒,这时候良飞尘和胡二也跟了上来。

闻到那股迷药的味道,良飞尘早就闭住了呼吸,只等迷药过去,再做处置。胡二却没有这样的经验,他跑的又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吸入了太多迷药,当时就晕倒在了地上。

燕合宜示意良飞尘照顾胡二,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在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的时候,一座大宅子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门前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大红的灯笼把前方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燕合宜心想,进村子时并没有见到过这样大的宅子,难不成,真是狐仙变出来的?

良飞尘一边拖着胡二,一边往燕合宜这里走,当他也看到了那座大宅子时,更是吓得不轻,“坏,坏了,咱们不是遇到了狐仙就是遇到了山精!你不是说你那里有符吗,赶快拿出一张来丢出去,说不定能破了眼前的幻象!”

燕合宜苦笑道,“我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胡二,你还真相信我身上带着符啊,既来之则安之,你想不想进去看看?”好奇是良飞尘最大的弱点,没有之一。听燕合宜这么说,良飞尘立刻抓心挠肝的痒痒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去是可以去,不过为保万一,还是把胡二留在外面,如果咱们这你有什么事儿,他还能去叫人救咱们!”

想到带着一个处于昏迷状态的人不方便,燕合宜点点头同意了。他们两个找了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用树枝和枯草给他搭了一个窝棚,这样既不会被人看到,又能保暖。

做完这一切,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并肩知道大门前,在铜环上轻轻叩了叩。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燕合宜侧身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同样灯火通明,而没有一点儿人声。

气氛一度十分诡异,良飞尘是既好奇又害怕,他紧紧的跟在燕合宜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有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把自己拉走。两人穿宅过院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他们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还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良飞尘小声说,“你说着会不会是个局,其实就是想把咱们两个困在这里?”燕合宜摇摇头说,“费这么大的周章,只为咱们两个,不是浪费吗?”

第二百章 一女二夫

“你这是什么话?”良飞尘不乐意了,“咱们俩怎么了,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醉宵楼的老板,都是人中龙凤!若是人家看上咱们,硬要让咱们留下来做个上门女婿什么的,费些心思也值得!”

听他油嘴滑舌的,燕合宜竟然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他们进来的是一个连三间,正中的一间摆着八仙条案和太师椅,墙上的字画虽然不是出自名人之手,但也风雅又去,足见此处的主人不是刻板之人。良飞尘掀开西边房间挂着的门帘,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那边是间卧房,香气扑鼻,又有妆台铜镜,他实在不便进去。

燕合宜去东边看了看,不出所料的,是间书房。他说,“既然此处的主人不在,那咱们就回去吧!”良飞尘也不想在这多呆,于是先燕合宜一步,踏出门去。

他前脚落地,后脚就觉得不对了。他是从屋里出来的,怎么下了台阶没到院子里,又进了另外一间屋子。良飞尘猛的回头叫道,“合宜,不对,这里有问题!”

还站在屋中的燕合宜只见良飞尘已经站在了台阶之下,外面就是空落落的院子,一切如常。他问,“怎么不对了,你瞧见什么了?”良飞尘原地转了个圈儿,满脸惊惧的说,“你没看见啊,这边,这边还是屋子,我,我不应该在院子里的吗?”

见他一副惶惶然的样子,燕合宜知道,他一定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产生了幻觉。燕合宜走到院子当中,伸手去拉良飞尘,大声对他说,“你好好看看,咱们就是在院子里!”

良飞尘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燕合宜,你是不是魔症了?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桌子!还有这里,这里是椅子,哎呦,这桌上还摆着饭菜呢,这红烧鱼的味道,竟然比我醉宵楼里大厨做的还要鲜美!”

见他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真像置身于一间屋舍当中。燕合宜一阵头疼,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中了邪还是发了疯,就算要救也没办法救啊!

“良老板,你还是回这边来吧!”燕合宜急中生智,与其让他继续疯癫下去,不如回到屋中,至少自己看到的和他眼里看到的是一样的事物。良飞尘听他召唤,倒退几步回到屋子当中。可刚一转身他就叫了起来,“不对啊合宜,你,你怎么站在院子里呢?”

好嘛,屋里变院里,院里变屋里。燕合宜哭笑不得,只好冲着空气拱拱手说,“在下燕合宜,年轻鲁莽,不知得罪了哪位前辈,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朋友吧!”

话音未落,从西边的卧房里袅袅娜娜的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她身穿一件藕粉色的绣缠枝花小袄,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百褶裙,一双三寸金莲藏在裙下,走动时微微露出鞋尖上追着的明珠,十分诱人。

“两位公子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我家中?”那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如雨打芭蕉一般清脆好听,那股子娇媚劲儿更是让见了她的男人神魂颠倒,可燕合宜却觉得这女子有问题。

“姑娘,我们兄弟两个在酒馆喝醉了,被风一吹更是头昏脑胀,这才误走了进来,还请姑娘见谅。”他故意略去胡二,就是不想连累他。没想到那姑娘微微一笑说,“公子这话错了,你们来的是三个人,不是两个!”

她冲着门外轻轻击掌,就见有两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姑娘拖着一个睡的像死狗一样的人走了进来,不是胡二又是谁?燕合宜一见就变了脸色,“姑娘早就知道我们一行是三人?那我这位朋友所中的幻术,也是姑娘所为了?”

那姑娘摇摇头说,“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他自己喝多了酒,一时错了方向而已。”话音未落,就听良飞尘“咦”了一声说,“哎,我是在屋里啊,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

燕合宜明知道这姑娘有问题,却不能戳破,“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这里都是女眷,我们三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不便,还是先回去了。”他拱手告辞,却忽然觉得腿脚不听使唤,再看良飞尘也是一般动弹不得。他惊到,“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此刻已经落了座,正冲他点头微笑,“公子莫急,咱们总是公子来姑娘去的也不好,我叫莺莺,请问公子高姓大名?”燕合宜心想,既然已经落在了人家手里,也只能顺从了。他说,“在下燕合宜,那位是良飞尘良老板,喝醉了的是胡二兄弟!”

莺莺姑娘冲那两个丫头说,“把这位胡二兄弟偏房休息吧,我有话要和二位公子说。”门从外面关上了,燕合宜和良飞尘都觉得腿脚一松,已经能动了。

“公子请坐!”莺莺姑娘微笑着一指他面前的小桌,立刻多了两盏热气腾腾的香茶。良飞尘好悬没有叫出声来,燕合宜却不慌不忙的向莺莺姑娘道了谢,端起茶来就喝。

“不瞒两位公子,我们在这里隐居多年,家中只有我和那些丫头们,一个男人也没有。”莺莺姑娘脸上多有羞涩之意,“嗯,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我的父母早已驾鹤,姑娘家家又不好亲自去找媒人,所以终身大事无所依靠。”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让他们两个留下来当上门女婿,良飞尘一脸“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燕合宜却故意装作没听出来,对莺莺姑娘说,“原来姑娘是为这件事担心,我们没有被的本事,为姑娘找个好婆家还是没问题的。等我们回去相看了好人家,再来找姑娘。”

“慢着!”莺莺姑娘急忙叫住他说,“公子怎么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我是看上了两位公子,想,想和你们结为连理,白,白头偕老!”

好家伙,好大的口气,良飞尘只听说过男人娶妻纳妾的,却从没听说过一个姑娘要嫁两个男人的。他指了指燕合宜和自己说,“莺莺姑娘,你的意思是要一女嫁二夫?不行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

第二百零一章 强行洞房

“怎么不行了?”莺莺姑娘急的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良飞尘面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吓得良飞尘往后缩了缩。莺莺姑娘说,“你们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事,更有那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我们女人就想嫁两个男人,不算贪心吧?谁,谁让你们都长的那么好看呢,丢下哪个,我都舍不得!”

见她竟然把自己当成物件一样,燕合宜心中不悦。他心想,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若真是狐仙,绝不会说出什么一女嫁二夫来,可若不是,刚才那些异像又该怎么解释呢?

“反正我是看上你们了,说吧,要多少嫁妆你们才肯同意?”听那语气,竟然是吃定了燕合宜和良飞尘能留下来。良飞尘被怒火一烧,脑子都乱了,他说,“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用几两破银子就能买我们了?”

“哦,是吗,那就可惜了,这么好的珠子!”莺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珠子,光滑圆润,在烛火的映照下,竟然放出夺目的七彩光芒,良飞尘一见眼睛就直了。

他经营醉宵楼这么多年,走遍五湖四海,见过的好东西也算不少,但能有如此光华的珠子,却从来都没见过。燕合宜拉了他一把说,“此刻怪事颇多,咱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她手里的那颗珠子,或许只是一颗石子而已!”

良飞尘虽然心里认同他的说法,可是眼见那珠子烁烁放光,他心里还是忍不住动了几下。莺莺姑娘说,“只要你们答应了,这样的珠子我有的是,还有那猫眼儿,翡翠,成箱的金子银子,都是你们的!”

燕合宜静下心来,好奇的问,“姑娘,按理说我们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姑娘为何如此偏爱?”莺莺姑娘羞的脸色绯红,“可,可能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

好家伙,他们三个到底谁是那王八,谁又是绿豆,这就闹不清了。燕合宜只好扯谎道,“我家中已经有妻子了,恕难从命。如果姑娘愿意,把他留下来还是可以的!”

“你有妻子了也不算什么,把她杀了就行了!”莺莺姑娘巧笑嫣然,把杀人说的如此轻松。燕合宜目瞪口呆,良飞尘急道,“你这姑娘,怎么满口打打杀杀的,我,我也已经有意中人了,是绝对不会留下来了!”

“你们当真不肯留下来”莺莺姑娘收起笑意,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我好话说尽,你们却不识抬举,那就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话音未落,屋中所有的烛火瞬间熄灭,两人顿时陷入黑暗当中。

良飞尘在黑暗中朝着燕合宜的方向摸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说,“好厉害的姑娘,一口气把屋中所有的蜡烛有风都吹灭了!”他一边说,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却没发现被自己抱住的,根本不是燕合宜的胳膊。

“哎,合宜啊,不是我说你,你平日里吃的太少了,看看,这胳膊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我抱着都觉得硌得慌。等咱们办完事儿回去了,我让醉宵楼的厨子好好给你补补。不对啊,合宜,你你!”当良飞尘感觉到自己摸到的都是硬硬的,根本不是人的胳膊时,他猛的往后跳了一步,大喊道,“燕合宜,你在哪儿呢?”

“我,我在这儿!”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良飞尘听着又像燕合宜,又不太像他,一时愣在那儿,不敢动弹了。他这个后悔啊,自己真不该撺掇着他到这儿来,那些妖魔鬼怪哪个是好惹的?况且遇上的这个莺莺姑娘更是不好对付,一女竟然要嫁二夫!

“哎呦,公子,你闻闻,我身上香不香啊?”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顺着良飞尘的脖颈摸了上来,那种冰凉的感觉顿时让他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你要干什么?”良飞尘听出那声音是莺莺姑娘,顿时就觉得大事不妙。莺莺姑娘吐气如兰,“公子,你虽然已经有了意中人,可是我却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也不差,公子,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了吧!”

“不不不,不行!”良飞尘拼命挣扎着,“我不能轻薄了姑娘,我,我还是处子之身,哎呦,姑娘,别!”一声惊叫,再睁开眼时,已经天光大亮。

良飞尘看到,自己躺在荒郊野地当中,一旁是睡的正香的胡二,一旁是盘膝而坐,强忍笑意盯着自己的燕合宜。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裤子,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大红色绣鸳鸯的女人家的肚兜。

“我,我,我那个,合宜,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一定不像你想的那样!”良飞尘面红耳赤的想要解释,燕合宜摆摆手制止他说,“你不必多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比如说小倩和宁采臣,小翠和王元丰,小谢和陶望三!”

良飞尘越听越觉得慎得慌,“停停停,你说的这些可都女鬼啊,我,我和他们不一样!”燕合宜问,“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回手一指周围说,“你自己瞧瞧,咱们昨夜看到的高门大院,美貌女子,全都是假的,只有那里的一座孤坟才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昨夜和女鬼那个什么了?”良飞尘一阵灰心,几乎掉下眼泪来,“想我良飞尘一世英名,偏偏断送在了女鬼手里,这让我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这时候胡二也醒了过来,他揉揉眼说,“这,这是哪儿啊?”燕合宜说,“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村子里。”胡二打个哈欠看了看周围,忽然惊道,“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好不好,快走快走!”

忽然他一眼看到衣衫不整的良飞尘,大吃一惊,“你,你不是被女鬼非礼了吧?”良飞尘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燕合宜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胡二紧张兮兮的看着那座孤坟说,“这里闹鬼!”

第二百零二章 坟坑埋人

想到昨晚的情形,良飞尘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闹鬼,还是个女鬼吧?”胡二把眼睛瞪的像铃铛似的,“公子,你,你怎么知道?”良飞尘脸白如纸,“这女鬼,咱们都见过的啊!”胡二细一琢磨,冷汗和尿就都下来了,“不,不会吧,难道就是我连着两晚见到的那个?”燕合宜说,“行了,在这儿站着了,有话回去再说!”

三个人回来时一个个灰头土脸,良飞尘还是那么一身打扮,宜春强忍着笑说,“你们冻坏了吧,大娘给你们准备了热汤,赶快喝点儿,去去寒气!”

良飞尘抱着一碗滴了香油的蛋花汤,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哆嗦。胡二昏睡一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合宜却是知道的。宜春冲他挤眉弄眼儿的,想把他叫道外面好好问问,昨天晚上这三个人都干什么去了。可偏偏燕合宜低着头在那儿傻笑,宜春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昨天说去喝酒,这一喝就是一夜不说,怎么还把衣裳喝没了?”

燕合宜咽下一口热汤说,“你还别说,良老板这衣裳没的可挺值的,他呀,昨夜洞房花烛,咱们还没贺过呢!”良飞尘一脸别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宜春大惊小怪的说,“良飞尘,我真是看错你了,说,你昨天晚上把谁家姑娘祸害了?”

这话说的良飞尘是打心眼儿里委屈,他抽着鼻子说,“宜姑娘,没你这样说风凉话的吧,我良飞尘怎么着也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祸害别人家姑娘的龌龊事来?”

宜春被他说的一愣,迟疑道,“那,那就是你被人给祸害了?”燕合宜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你说的对极了!昨天我们从酒馆出来,进了一座大宅子。里面有个莺莺姑娘,和我们两个说,要一女嫁二夫,我没同意,她就冲着良老板去了,这不,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胡二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等等等等,公子,你刚才说她要一女嫁二夫,可明明去的是咱们三个人,她难道没看见我吗?”

燕合宜道,“你还没进去就晕了,还是被莺莺姑娘的两个丫头拖进去的。就算她有心和你洞房,你也不醒人事啊!”胡二一脸懊恼的道,“我怎么就关键时刻昏过去了,不然,不然就能讨上媳妇儿了!”

“你痴心妄想!”宜春说,“合宜我问你,自打进村子以来,我就没见过什么大宅子,你说的这个地方,不会有问题吧?况且据你说,一个姑娘家家的带着两个丫头独居在那里,见了你们三个大男人,非但不害怕,还要嫁给你们,更和良老板,他,他们,那个什么,你说,这是寻常姑娘家能做的出来的吗?”

胡二说,“什么姑娘,那是个女鬼!今天早上我们醒过来的时候,三个人躺在荒郊野地里,良公子就穿了一条裤子!”宜春“啊”了一声,再看良飞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想着胡二说那里闹鬼的事儿,燕合宜就问,“胡二兄弟,你是村里的人,闹鬼的事儿最清楚不过了,你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胡二把碗里的汤喝个精光,抹抹嘴说,“那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一夜之间冒出个坟头来,大家都纳闷儿,不知道是谁家的人埋在了那里。等打听一遍之后才发现,那里面埋的,不是我们村儿里的人!”

村子里从不允许外头来的人埋在村子里,当下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商量之后,决定把这坟头刨开,将里面的棺材和尸体起出来,另外找个别处的地方下葬。这样既不会坏了规矩,又让死者能得到安息。

他们找了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去帮忙的也都是过了十八岁的成年男子。人们都说男人的阳气重,就是鬼魂见了也要避让三分。再加上中午时候阳气最重,人们也没什么可怕的。

锄头铁锹一块儿挖了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露出了棺材。胡二咂着嘴说,“说起来,这大小白事我也见过不少了,但这红色的棺材还是头一回见。你们不知道,那棺材像漆了一层血一样,更奇怪的是,上面竟然画的都是我没见过的花儿。”

燕合宜问,“那见到这种情形,你们没停下来吗?”胡二说,“你哪儿能啊,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愿意做怂包。要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不怕,只是碍于面子,才不得不那么做。”

就在他们将那口诡异的红色棺材从坟坑里弄上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棺材下面竟然趴着一只雪白的大兔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村长却一摆手,愣是咬着后槽牙说,“没,没什么奇怪的,这,这是大野兔子把洞打进了坟里,没事儿没事儿,走走,把棺材抬起来!大块儿的肉已经炖的烂熟了,就等你们回去吃呢!”

听说有肉吃,大家伙又来了劲儿,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将那棺材抬出村儿去,在事先挖好的坑里安葬了,这才掉转头回去喝酒吃肉。胡二长叹一口气说,“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儿了!”

回去之后,村长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办成了件大事儿,在村民中的威望又高了不少。再加上人们纷纷奉承,本来只有半斤的量,却足足喝了两斤。回去的时候,村长脚下就像踩在云彩上,软绵绵,晃悠悠的。

他一路哼着小曲儿小调儿,踉踉跄跄的往家走。可是他走了好半晌,酒都醒了一半,还是没有看到家在哪儿,这时候村长才觉得不对劲儿了。按理说就算他醉的厉害,也早该到了,现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连个动静也没有。他摸索着前面走了几步,脚下忽然一空,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哎呦,救命啊!”村长慌里慌张的大叫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在坑里折腾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个坑左右窄,头脚长,好像,好像是个埋死人的坟坑!

第二百零三章 表叔捉鬼

说到这儿,良飞尘抢着说,“你们那村长,不会就埋在里面,成了死人吧?”胡二又是一惊,“怎么,你听说过这事儿?”良飞尘摇摇头说,“唉,我猜也猜到了。那村长惊动了棺中的亡魂,自然是要遭报应的。”胡二说,“如果是他一个人遭报应也就算了,那天去了的人,轻的家宅不安,重的卧病在床,一条命就剩下半条。更奇怪的是,他们各个都喊着,见到了女鬼,是女鬼来索命了!”

“不,不是吧!”想到昨天和那女鬼一夜春宵,良飞尘觉得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不保了。他苦着一张脸说,“这下可好了,等我一死,就能真的和她做一对鬼夫妻了!”

宜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也别这么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许她能看在你们之间的情分上,饶过呢!”不知道良飞尘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他猛的站起来说,“不行,我得离开这儿,胡二,你的船呢,我给你十两,不,五十两银子!合宜,宜姑娘,你们叫上圆圆,赶快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

“行,我这就去找圆圆!”宜春答应一声就往外走,胡二却说,“公子,那可是女鬼啊,又不是人,你能跑到哪儿去?若是她跟了上来,恐怕我和我的兄弟们都要跟着遭殃啊。别说五十两银子了,就是五百两,我也不能答应你啊!”

“你你你!”良飞尘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还是不是我朋友?”胡二撇撇嘴说,“你睡那女鬼的时候,也没想到我这个朋友啊!”燕合宜说,“你们也别争,既然问题出在那个莺莺姑娘身上,那不如咱们再去和她谈谈,她若真的不肯放过良老板,也就只能把他留在那儿了!”

这时候黑子娘端着一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窝头走进来,“这是我刚做的,你们尝个新鲜吧。”见几个人面有焦虑之色,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胡二冲良飞尘努努嘴说,“还不是这位公子,竟然和那坟里的女鬼睡了一晚,招惹上了?”黑子娘一愣,“你们,你们昨天晚上,是被那女鬼抓走了?哎呦,那女鬼可招惹不得啊!”

方才胡二没说完的是,村长死后,尸体被扔在了家门口,而那口红色的棺材又回到了坟坑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敢去招惹。那些得罪过她的人家,还不时的前去烧香祭拜,才能保住家里男人的小命。

“公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香蜡纸钱,你还是去赔个不是吧,哎呦,这是怎么说的!”黑子娘抹着眼泪走了出去,良飞尘倔强道,“让我给一个女鬼赔不是,那岂不是让我颜面扫地,不去不去!”

燕合宜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带着香蜡纸钱去赔罪,一条是跟我再去找那莺莺姑娘,问问她到底怎么才肯放过你。想怎么办,你自己选吧!”

“有没有第三条路啊?”良飞尘愁眉苦脸,恨不得挖条地缝藏进去,一了百了。这时候,圆圆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她看几个大人都愁眉不展的,桌上又摆着一盘窝头,小声说,“公子,你们是不是没有白面馒头吃,都不高兴了?”

她是一副孩子心性,燕合宜把她抱过来说,“我们不是为了吃馒头,而是为了一件为难的事。”圆圆说,“你们大人都说有为难的事,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为难,算了,我不管你们,我去玩儿了!”

圆圆一转身,燕合宜一眼就看到,在她小小的发髻上,竟然簪着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的簪子!他立刻叫道,“圆圆,你回来!”小姑娘疑惑的转身回来,问道,“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燕合宜拔下那根簪子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说这个啊,是我刚才在门外捡到的!”圆圆指着门外说,“就在那儿,我看着簪子十分漂亮,又很贵重,一定是有人不小心丢下的。就先捡了起来,如果失主来找,我再还给她就是了!”

一见那只羊脂玉的簪子,良飞尘好悬没有晕过去。他是认得的,那莺莺姑娘头上簪着的,就有这只羊脂玉的簪子!宜春见他们两个一块儿阴沉了脸,连忙哄着圆圆出去玩儿。燕合宜说,“看来那女鬼已经追上门儿来了,咱们躲是躲不了了!”良飞尘一偷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胡二紧张的站起来就往外走,“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我昨天睡的像死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知道!”

燕合宜说,“胡二兄弟,这件事由你而起,不是我故意吓你,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胡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两位公子,你们也看见了,我家中有老父老母,都要我来奉养,要是我出了事儿,他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别哭了!”良飞尘忽然吼道,“不就是个女鬼吗,我就不信灭不了他!合宜,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和尚道士回来做法,再厉害的女鬼,也有办法能镇的住!”

胡二猛的一拍脑门儿说,“嘿,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隔壁村我一个远房的表叔就会降妖捉怪,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请他!”

虽然知道他这位远房的表叔不一定能降的住那女鬼,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胡二一去就是半天,傍晚回来时,果然带了一个身穿道袍,手拿桃木宝剑的人。只是这人缺了一只耳朵,还瞎了一只眼,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能耐的。

没想到这表叔却说,“二位公子别看我这幅模样,我这左耳,是五年前被一只耗子精咬掉的,我这右眼,是三年前被一只雉鸡精啄瞎的!”宜春忍不住小声说,“那不就是没有降妖的本事,反倒被妖给降了吗?”

“姑娘这话错了,那耗子精被我抓回来剥了皮,做了个大褥子,那雉鸡精的肉足足炖了两大锅,吃了半个月才吃完!”表叔得意洋洋的说,“不知你们让我来,是捉什么啊?”

第二百零四章 女鬼勾魂

胡二神情激动,嘴唇颤抖着说,“表,表叔,这次我请您来,是要捉鬼,女鬼!”表叔脸上的肉猛的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暗暗的在心里叫苦啊。胡二的这位表叔,从前只是在道观里打杂的,买米买面,挑水做饭这类的杂货都归他,可是降妖捉怪的事儿,却和他一点儿边儿也沾不上。

后来那道观的道士坏了事,听说是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太牵扯不清,再也无法在那地方待下去,这才匆匆搬了家。胡二的表叔没了活计,干脆把道观中老道留下的道袍宝剑收为己用,就对外面说自己能降妖捉怪,是那道士的亲传弟子。

要说降妖,他还能装出几分模样来,胡乱耍上一番,就说那妖物已经跑了,收了银子就成。可这捉鬼,他是万万不敢的,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儿的。只是他之前把话吹的山大,现在想收,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来了。

“表叔,你说吧,都需要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胡二那叫一个兴冲冲,他心想着,既然表叔来了,想要捉住那女鬼就是手到擒来。表叔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我这儿需要香烛拉纤,朱砂黄纸,香菜根五根水,还有,最最重要的,烧鸡一只,冷热菜六个,白坯一碗,过水的!”

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老道的道行什么样他们不知道,这饭量还是可以的。胡二答应一声,立刻去准备。表叔又问,“这女鬼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燕合宜说,“就在村口小酒馆的附近,我这就带您去!”

“不用!”表叔把手一摆,捋着稀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说,“要是都用你们告诉我,那还算是什么神仙?我这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方位,你们不用麻烦了!”

这表叔长相不慎好看,但一对斗鸡眼却十分惹人注目。就见他在院子里转了三四个圈儿,终于找准了院门,一路歪斜的走了出去。宜春站在屋檐下,颇为担忧的说,“看那道士也不像是正经来路,他若不行,你们还要护着他,岂不是又多了个累赘?”

良飞尘一心只想把女鬼拿住,自己好脱身,当即说道,“宜姑娘,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或许这老道别的不成,就能制住那女鬼也说不定。阿弥陀佛,你就念点儿好吧!”

老道要的东西好准备,没费多少工夫,胡二就拎着一个包袱和一个食盒回来了。他问,“表叔呢?”燕合宜冲门口看了看说,“他自己去找女鬼了!”胡二看了看天色,不禁微微皱眉,“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娘还说请他到家中坐坐,也好吃顿便饭,他怎么就去了?我去找找,顺便把东西给他送去。”

“你们要出去啊?”黑子娘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饭这就得了,我给你们带几个包子!”她转身用干净的冷布包了一包刚出锅的韭菜鸡蛋的大包子,“这个你们带着吃,早些回来,我给你们留门儿!”

“多谢大娘!”燕合宜对这个只受过自己滴水之恩的人心中有愧,这些天受着人家的照顾,几乎忘了她是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宜春道,“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倒要看看这对良老板起了妄想的女鬼姑娘长的什么模样!”

三人从黑子家出来,一路直奔那座孤坟。才走了一半儿,就遇上了胡二。他把三个人拦下来,紧张兮兮的说,“表叔正在前面作法,他吩咐我,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咱们就在这儿等,等他把那女鬼捉住了,自然会叫咱们的。”

燕合宜问,“表叔真的是凭掐算找到了那座孤坟?”胡二洋洋自得的说,“那是自然,我表叔,不是吹,那可是太上老君门下的弟子,算一个女鬼躲在哪儿,还不是小意思。”宜春听他吹的没影没边儿,立刻道,“那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表叔倒是随口问了我今天早上是在哪儿醒来的,还有,小酒馆儿在哪儿!”胡二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燕合宜心里却都明白了,那表叔问了这两个问题,就等于问了那座顾孤坟在哪儿。

这时候,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位表叔正盘膝坐在地上,打开那食盒,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吃着小菜,十分得意。他想,胡二那小子不过是自己的远亲,骗他一顿酒饭也不算什么,谁让他叫自己一声表叔呢?等吃喝完了,就悄悄的沿着村口那条小道回去,至于那女鬼,谁有胆量去捉,谁就去吧!

转眼间,一只烧鸡就剩下了一堆骨头。表叔见六个菜中有一道溜肉片儿,就端起来一股脑儿的倒在白坯上,胡乱拌了几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表叔在道袍上擦了擦油手,站起来转身要走。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长,您这是往哪儿去啊?”表叔被叫的神魂颠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衣衫单薄的站在自己身后,那怯生生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心疼。

“咳咳,姑娘,更深露重,你独自在这儿,是不是迷路了?”这表叔是个老光棍,既没钱又懒惰,就是寡妇也不愿意嫁给他。如今见到一个大姑娘正用那水汪汪的眼睛,哀求似的望着自己,他怎么能忍的住?

“道长,小奴家的母亲病了,我去请郎中,没想到郎中不在家,天色晚了,竟在这里迷了路。还请道长可怜,送小奴家一程吧!”那姑娘说着,几乎掉下眼泪来。表叔一看,这美人落泪,最是心疼,连忙说,“姑娘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回家中。只是姑娘,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那姑娘冲他招招手说,“道长请这边来,我家就在前面!”她的衣袖摆动,竟然放出一股异香来,直钻表叔的鼻孔。那味道似鲜花香味,又似果香,说不出来的那么好闻,他顿时眼也直了,腿也僵了,一脸傻笑的跟在那姑娘身后!

第二百零五章 女鬼抢人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零五章女鬼抢人“来,道长这边走,就在前面了!”那姑娘笑的越发娇媚,表叔眼前已经出现了另一番奇景。他虽是走在荒郊野地之中,看到的却是龙凤蜡烛燃着的洞房,那姑娘穿着大红的嫁衣,娇羞无限的坐在床边,就等着自己前去亲近一番呢。

“姑娘,让你等着急了吧,我来了!哎呦,我的美人儿啊,可让我等着了!”表叔眼冒精光,猛的往前一扑,美人在怀,自然是又亲又啃。在前面带路的姑娘身形一闪,不见了。

胡二他们左等表叔不来,右等表叔也不来。这时间眼看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良飞尘耐不住了,他说,“也不知表叔把那女鬼拿住没有,我放心不下,二位公子,要不咱们到前面去看看?”

燕合宜心知这表叔靠不住,此人虽然可恶,但也不想让他丢了性命,于是道,“走,咱们过去看看,若能帮的上忙,也是好的。”良飞尘瑟瑟缩缩的跟在他后面,宜春倒是一脸的兴奋,问东问西。

“良老板,那女鬼相貌如何,看上去多大年纪,你有没有问过她家在何处,是怎么死的?”宜春恨不得马上就见到那女鬼,良飞尘却冲她抱拳拱手,唉声叹气的道,“宜姑娘,你就别问了,我这心里够烦的了!若是一会儿见到她,你想问就自己去问吧。”宜春撇撇嘴,“还是算了,既然人家对你有意思,我问的多了,难免吃醋。”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表叔刚才“作法”的地方,只见饭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那些“法器”却一个都没动,人已经不见了。胡二原地转了个圈儿,叫道,“表叔,表叔你在哪儿啊?”并没有人回应他,胡二说,“坏了坏了,说不定是那女鬼提前来了,把我表叔抓走了!”良飞尘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冰窟窿里,“什么,连你表叔也降不住那女鬼,完了完了,我这条命,真的要不保了!”

燕合宜说,“事情紧急,咱们到那坟边看看,若是女鬼作祟,一定会留下痕迹才对。”几个人大步朝孤坟那边跑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正抱着坟前的那颗大槐树又搂又抱,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娘子,你这小手儿真嫩呐,哎呦,这肚兜儿是你自己绣的吗?”

宜春闻言顿时羞的满面通红,胡二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表叔,你快醒醒,那是树,不是人!”可那表叔就像中了邪一样,紧紧的抱着树干,拉都拉不开。正在这时候,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叫道,“郎君,你来了!”

良飞尘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几个人眼前一花,那棵老槐树和孤坟都不见了,昨天夜里燕合宜见过的那座宅子又出现了。朱红的大门一开,莺莺姑娘巧笑嫣然的从里面出来,走到良飞尘的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说,“郎君,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的不耐烦了呢。”她一眼看见还在那儿疯魔的表叔,忽然变了脸色,跺着脚道,“郎君,那假道士想要欺负我,我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他!”良飞尘上牙打下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莺莺姑娘撇了那表叔一眼,“哼,看在郎君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他一命。若有下次,掏心挖肝,绝不留情!”

宜春乍见到莺莺姑娘,先是被她的美色惊动,后听说她要把表叔掏心挖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时候,莺莺姑娘也看见了她,“咦,今夜怎么多了个姑娘,难道就是郎君你的心上人吗?”她看向良飞尘,良飞尘满头是汗,嘴唇颤抖着道,“不不,她,她是燕公子的夫人!”莺莺姑娘撇了宜春一眼道,“哦,既然是燕夫人,那就请一块儿进来吧!”

胡二扶着表叔,腿上一阵湿凉。昨夜他昏睡着,什么都没看到,自然也不知道害怕,所以才对良飞尘说了许多风凉话。此刻他亲眼见到孤坟变了大宅子,又听说要把表叔掏心挖肝,已经走不动路了。

眼见着几个人走进那座大宅子,胡二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回家去,用被子蒙住脑袋,再也不出来了。那两扇朱红的大门一关,宅子不见了,眼前还是那座孤坟,胡二只觉得浑身上下一凉,也顾不得表叔了,连滚带爬的跑回村子里去叫人了。

再说燕合宜几人跟着莺莺姑娘进了宅子,分宾主落座。良飞尘被莺莺姑娘拉着坐在一旁,如果不是一口气撑着,眼见就要昏过去了。莺莺姑娘娇羞无限的道,“你们都是郎君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宜春见良飞尘脸色难看,勉强挤出笑来对她说,“莺莺姑娘,据我所知,这宅子是姑娘用孤坟幻化出来的,那姑娘……”话音未落,莺莺姑娘笑了,“不错,我并不是人!”宜春一愣,只听莺莺姑娘道,“我知道姑娘想问我相貌如何,多大年纪,家在何处,是怎么死的,对吗?”

这本来是宜春和良飞尘之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宜春尴尬的笑笑,那莺莺姑娘说,“我相貌如何,你自然已经看到了,我死时一十六岁,到如今也有些年头来,我若活着,现在也是儿孙满堂的年纪了。我本是扬州人,得了一场风寒,就死在了去祖母家的路上。”

“姑娘也是苦命的人,”宜春点点头说,“只是姑娘得知道,人鬼殊途,你阳寿已尽,可良老板他……”屋中的蜡烛忽的一闪,莺莺姑娘顿时就变了脸色,“怎么,你是来和我抢夫君的吗?”宜春连忙道,“自然不是,你别误会!”燕合宜连忙冲她使个眼色,“莺莺姑娘,婚姻大事总得禀明父母,就算你要和良老板成亲,也得等他回家和父母说一声才是!”

“他父母已经不在了!”莺莺姑娘说的轻描淡写,宜春惊道,“这你也知道?”莺莺笑看良飞尘一眼说,“自然是郎君昨夜我和颠鸾倒凤的时候,自己说的!”

燕合宜和宜春一块儿恶寒了一个,不禁一块儿看向良飞尘,那意思是,既然你什么都和人家说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事儿了!

第二百零六章 大变活人

“你,你们!”良飞尘猛的站起来,莺莺姑娘使劲儿在后面拽了他一下。他起的急,脚下没站稳,身子猛的向后一仰,正好倒在了莺莺姑娘的怀里。宜春见到此情此景,立刻脸色绯红的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便在坐,别扰了你们的好事。合宜,咱们先回去吧!那个,莺莺姑娘,现在天气虽然转暖,但一早一晚还凉着,明天送良老板回来时,多给他穿上点儿,只一条裤子,实在不那么好看!”

“姑娘且放心,我知道的。”莺莺姑娘起身往外送,良飞尘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勇气,猛的大喊一声“别走!”几步追了过来,转身和莺莺姑娘面对面说,“我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咱们是不能在一块儿的!”

莺莺姑娘一愣,眼里竟然有泪流了下来,“你,你,昨天晚上在我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认了吗?罢了罢了,这世上多是负心人,也不多你这一个。只是我问你,你去意已决了吗?”

良飞尘见她伤心,也有不忍,但一想到她是女鬼,心就狠了下来,“自然去意已决,你若是肯放我们走,明天天亮,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好!”莺莺姑娘嘴边似乎挂着一抹笑,这一个“好”字出口,几个人就觉得周身一阵阴风吹过,一直凉到了脚后跟。良飞尘是有经验的人,这次他连拉都没去拉站在一旁的燕合宜,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边一定空无一人,若是有,也只有一只女鬼罢了!

“合宜,是,是你吗?”宜春觉得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只是那人浑身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儿活气。对方没有答话,宜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缓缓的转过身去。

四周的漆黑中似乎还带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看着像燕合宜,又不像。宜春压低了声音问,“喂,合宜,是不是你,你说句话啊!”她情不自禁的猫下腰,踮着脚尖走了过去。忽然间,那人动了一下,似乎要往这边来。

宜春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急中生智,干脆迎着那人走了上去,大声道,“莺莺姑娘,咱们无冤无仇,你也不用吓唬我,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缺根筋,什么都不怕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莺莺姑娘幻化出来的,除了那座孤坟,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什么可怕。只是对面那人一转身,她明知是假的,还是忍不住都吸一口凉气,吓的浑身哆嗦了起来。

面前站着的人,和燕合宜一般无二。只是他面色铁青,没有表情,一只眼眶了缺了眼珠,而另一只则被一根血筋连着,吊在了眼眶之外。脸上的皮肉向外卷着,里面的肉被黑褐色的血痂盖住。最长的一道伤痕由右嘴角起,一直到右耳根下,几乎把半张脸都豁开了。两排整齐的牙床露了出来,万分可怖!

“合宜,你,你怎么这样了?”宜春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但随即想到,这一定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燕合宜,她一只手在身侧使劲儿掐着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保持了片刻的清醒。宜春猛的冲上去,照着那个假燕合宜的脸,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口中大骂道,“什么脏污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合宜长命百岁,就是你死上十回,他也不会死的!”

这一巴掌打下去,只见一股青烟,那个面相可怖的燕合宜就不见了。宜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她踉跄两步,腿一软坐在地上,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间,背后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一个麻布口袋兜头盖脸的罩了下来,宜春大叫一声,再挣扎已经晚了!

另一边,良飞尘又喊又叫又哭,半天没人理他,自己闹的累了,干脆在椅子上坐下来,边哭边说,“莺莺姑娘,你总不能不讲道理吧?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如今我不愿意,你也不能硬把我留下来,那样是不会幸福的!”

说了半天,良飞尘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知道自己还在厅里,旁边的桌上有一盏凉茶。他偷偷摸摸的用手去端,冷不防碰到了一个圆滚滚冰冰凉的东西。只听莺莺姑娘在他耳边叹气说,“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喝凉茶伤身,你吃个苹果吧!”

“你,你!”良飞尘一时无语,说起来这姑娘天人之貌,与自己独处的时候温柔和顺,听了那么多狠话不怒也不恼,知道自己口渴,还体贴的把凉茶换成了苹果,如果她不是鬼,是个人就好了。

“你此时想着,我若不是鬼,是人就好,对吗?”莺莺姑娘说,“不只是你,我自己时常也这么想。这世上,有人遇到芝麻大的难事就喊着不想活了,却不知生而为人,已经很幸福了。”

此刻良飞尘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苦苦哀求,“姑娘,人有人道,鬼有鬼路,想那么多鬼魂当中,难道就没一个男人是姑娘中意的吗?若是找到合适的夫婿,我愿给姑娘多多的烧些纸钱,再认姑娘做义妹,让你们在那边好好过日子!”

“你!”莺莺姑娘见自己的一片痴心付诸流水,不由得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跟了你,我就不会再嫁别人!”良飞尘嘴快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依稀记得,那时你看上了我与合宜两个人,想一女嫁二夫。实话和你说,他并没有夫人,那姑娘也只是他的心上人,你若愿意,就去找他吧!”

“好你个良飞尘啊,出卖朋友的事儿也做的出来!”燕合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把良飞尘吓了好大一跳。就连莺莺姑娘也惊道,“你,你不是被我……”

“被你什么?”燕合宜冷哼一声,晃着了火折子,将屋中的烛台油灯点亮,“莺莺姑娘,这你戏法变的不错,只是我此刻,该叫你良夫人了吧?”

第二百零七章 好消息坏消息

“燕合宜,你说什么呢?”良飞尘急了,“我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你可不能真把我留在这儿不管啊!”燕合宜冲他摆手道,“你先别急,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良飞尘这个愁啊,他暗想燕合宜怎么在这时候还和自己开玩笑,心里挣扎了半晌,良飞尘才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先听坏的吧!”燕合宜说,“坏的是,良老板你得准备媒人聘礼,破个小财了!”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真让我娶个女鬼做妻子吗?”良飞尘心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燕合宜打趣自己几句也是有的,他又问,“那你跟我说说好的是什么?”燕合宜微微一笑,用手一指莺莺姑娘说,“她是个人,不是个鬼!”

“什么!”良飞尘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他猛的跳起来回头看着莺莺姑娘,“燕合宜,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鬼不是人的,怎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呦,我的一世清誉都毁在你手上了!”

燕合宜不满道,“良老板,这话就不对了吧。昨夜晚间,你与莺莺姑娘二人携手揽腕,共赴巫山,难道你就没发现她并不是女鬼,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吗?”良飞尘被他问了个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说,“好,好像是你说的那样,可是你怎么解释,我们从坟前到了这宅子里呢?”

“这个,就要问莺莺姑娘了!”燕合宜似笑非笑的说,“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的墙壁瓦舍都是纸做的吧!”说着,他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墙”上一扔,顿时有火苗着了起来,顷刻间将一间好端端的“前厅”就化为了灰烬。

莺莺姑娘脸色灰白,冷声问道,“公子,你是怎么识破的?我自认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看穿过!”燕合宜说,“姑娘,你若真是女鬼,想长久的留住良老板,让他死了不是更好吗?可你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一点儿要伤害他的意思都没有!良老板,我说一句公道话,莺莺姑娘是对你动了真情,又把自己托付给你,你万万不可辜负她!”

“你,你们!”良飞尘如坠云里雾里,看了看燕合宜,又看了看莺莺姑娘,忽然大笑起来,“你们合起伙来蒙我,是不是,是不是?”燕合宜道,“良老板,你不是高兴疯了吧?你刚才不是还在心里说,她若不是女鬼,是个人就好了。现在美梦成真,你该高兴才是?”

良飞尘只觉得脑子里一边儿是水,一边是面,两边一晃动,就成了浆糊。燕合宜给他出了个主意,“你要不信,就去摸摸莺莺姑娘的手,看是热的还是凉的?”良飞尘乍着胆子凑了上去,猛的在莺莺姑娘的手背上摸了一下,惊道,“合宜,是,是热的!”

“那就对了,”燕合宜笑着抱拳拱手道,“恭喜良老板,喜得佳人,成就一段良缘啊!”大悲大喜之下,良飞尘更蒙了,莺莺姑娘低着头说,“多谢公子。”良飞尘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说,“时日还长,想问什么有的是时间。莺莺姑娘,还有一位和我们一块儿来的宜春姑娘,她现在在哪儿?”

莺莺姑娘说,“我只是把她悄悄的送到了外面,用了些小法术吓唬吓唬她,你们等着,我这就亲自去请,再给她陪个不是!”莺莺姑娘走了,燕合宜小声说,“良老板,回回神,怎么,高兴坏了吧?”

良飞尘道,“我也说不清是喜还是忧,这事来的太快,我还没完全明白。”燕合宜说,“这事也好解释,那莺莺姑娘恐怕是有了难事,才不得已在这里扮作女鬼的。”正在这时候,莺莺姑娘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对他们道,“不好了,那姑娘不见了!”

燕合宜一听就急了,“怎么会这样?”莺莺姑娘说,“我也不知道,这里从没有人敢来,我才把放心的把她安置在了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难道她已经回去了吗?”

“不对!”燕合宜说,“这里只有一条路,她若真回去了,胡二一定看见了,咱们去问问他!”几个人按照原路返回,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胡二和他表叔。

一行人中多了个眼生的姑娘,胡二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口中喊道,“鬼啊,女鬼来了!”良飞尘一把揪住他道,“喊什么喊,这位是莺莺姑娘,不是什么女鬼!我问你,你看到宜姑娘过去了没有?”

“没有啊,”胡二摇摇头说,“我一直在这儿守着,什么人也没看到!”燕合宜急了,“那她会去哪儿呢?这么晚了,人生地不熟的,她不会出事吧?”胡二后知后觉的站起来问,“怎么,宜春姑娘不见了,不会被女鬼捉了去吧?”良飞尘心里一动,把莺莺姑娘叫到一旁问,“你真不知道宜姑娘去哪儿了吗?”莺莺姑娘可怜巴巴的说,“我发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把她弄到了外面而已!”

燕合宜见大家脸上都有担忧之色,只好镇定下来说,“先别慌,别慌,她就算走了,也不会走很远,咱们分头去找!莺莺姑娘,你久在这里居住,一定对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劳烦你带上你的人和良老板到附近找找。胡二兄弟,咱们现在就回村子里,多叫些人手一起找!”

“好!”胡二答应一声,和燕合宜一左一右扶起疯疯癫癫的二叔,往村子里走。

黑子娘给他们留着门,自己也睡的不踏实。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连忙点亮灯问,“是公子和姑娘回来了吗?”燕合宜答道,“大娘,是我们,您还没休息啊?”黑子娘赶紧披了衣裳出来,见只有他和胡二,还有那个老道回来了,大吃一惊道,“那位公子和宜姑娘呢?”燕合宜说,“宜春不见了,良公子正在找。”

“哎呦,这话是怎么说的?”黑子娘急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媳妇儿叫起来,和你们一起出去找!”胡二连忙拦住她道,“大娘,您就别跟着着急了,我去叫几个壮小伙子来,一定能把一处那姑娘找回来的!”

第二百零八章 遍寻无果

黑子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保全自己,把宜春姑娘带回来,这才唉声叹气的转回屋去,一盏油灯燃到天明。胡二不糊,村子里转了一圈儿,就找来十二三个壮小伙子。燕合宜见人多,心里也踏实些,他说,“劳烦各位在村子和附近寻找,那姑娘大概这么高的个头,白皮肤大眼睛,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夹袄,头上戴着一只赤金红宝石的发钗。”

这些人中有的在黑子的丧事上见过宜春,胡二就把这几个见过宜春的分开,让他们带着那些没见过宜春的人,到村子和村子附近去找人。这一夜闹的是鸡犬不宁,天色大亮,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却没有半点儿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良飞尘也回来了,莺莺姑娘似乎是哭过,满脸委屈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良飞尘说,“我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人人都说没有见过宜春姑娘。我估摸着,她不是自己走丢了,是给歹人掳去了!”

“都怪我!”莺莺姑娘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现在人丢了,你们骂我吧!”燕合宜一听这话,就明白两人回来时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

他连忙说,“莺莺姑娘,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起了歹意的恶人,你们也累了一夜了,大娘,让她到宜春的房里歇歇吧!”莺莺姑娘含羞带臊跟着黑子娘走了,良飞尘走到燕合宜身边,抱歉的说,“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事儿,才害的宜姑娘出了事。说起来,我真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宜姑娘!”

燕合宜心中酸楚,却不得不安慰他说,“咱们既然是一路走来,经历过风雨的朋友,你就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还有,莺莺姑娘也不是有心的,你若再为难她,我真要不高兴了!”良飞尘重新振作精神说,“你也别太心急,若宜姑娘真是被人绑了去,对方必定是求财,不会伤害宜姑娘的。到时候咱们得了消息,大不了多使些银子,把人换出来就是了。”

“我知道,你也累了,那边有热热的包子和粥,你吃了也歇息吧!”燕合宜勉强应答,自己站在门口,从太阳初升到日落西山,一拨接一拨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半点儿消息。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像一滴露珠一样,被太阳一照风一吹,就在人间蒸发了。越是这种时候,燕合宜就越不往好处想。好几次他几乎把自己脑海当中想象出的画面当成真的,叫喊出来。

黑子娘端了一碗面条过来递给他,“公子,那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你别着急,她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只一天的功夫,燕合宜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岁,嘴唇下巴上都冒出靑虚虚的胡茬来了。他冲黑子娘点点头,接过面碗,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公子,我知道你吃不下,刚知道黑子出事儿的那会儿,我也什么都吃不下。那时候我就想,我老来得子,又失了夫君,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了,成家立业,没想到人就那么去了。要按我当时的念头,就该跟他一块儿去了,母子俩个地下相见,哭上一抱。可是公子你看看,太阳东升西落,我不在了,它会照样升起,落下。你不在了,它还会照样升起,落下。那姑娘如今找不见了,它仍旧照样升起,落下。办法是人想的,糟践了自己,人也回不来了!”

一番话说的燕合宜猛然一惊,他将面碗放在门前的大石头上,转身冲黑子娘深施一礼说,“大娘,听您一言,受益匪浅,我知道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回来。您放心,我这就吃!”他端起面碗,三口两口把碗里的面连汤都吃了个干干净净,眼里脸上也有了精神。

良飞尘站在屋檐下,隐隐约约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对黑子娘刮目相看。他暗想,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番好见识,果真不像久居村里的农妇,宜姑娘说的对,这位黑子娘,必然是有来历的!

这时候,胡二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燕合宜正端着面碗,舔了舔嘴唇说,“走了一下午,我也饿了,锅里还有没有?”黑子娘连忙说,“有有,还多着你,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黑子娘忙着去盛面,燕合宜问胡二,“怎么样,我让你查问的事情,都有消息了吗?”胡二说,“公子,我不明白,你让我去查问附近青楼贼匪,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说,“掳走姑娘的,一共有两种人。一种是不太干净的人贩子,他们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必定会使出手段来拐去,卖到青楼妓馆去。还有一种,就是附近的贼匪,他们掳了人去,留下做个压寨夫人,或是向家中索要钱财。所以我才让你去查问这两处,你问的怎么样了?”

胡二咽了口吐沫说,“附近能去的青楼一共两家,我都去问过了,没有新买来的姑娘。”燕合宜说,“那贼匪呢?”胡二挠挠头说,“不瞒公子你说,我平日里走水路,最怕的就是贼匪。你也看到了,黑子他们不就是着了贼人的道,才生生的把小命给丢了吗?”

燕合宜知道他为难,于是说,“这样,你让人盯着那些酒铺,如果有人大量的买酒,就来回我。”胡二说,“公子,你要喝酒,我去搬两坛来也就是了!”燕合宜摇摇头说,“我不是要喝酒,贼匪的老窝咱们自然不知道藏在哪里,但如果他们真的收了压寨夫人,一定是要大肆庆祝的,这种时候,怎么能少的了酒呢?”

“哦,我明白了!”胡二一拍大腿道,“公子果然高明,你放心,我一定让人盯的死死的。”燕合宜叫住他说,“等等,还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劳烦胡二兄弟将杜子石请来。”

“不必麻烦,我已经来了!”话音未落,杜子石已经走到近前,“听闻这里有事,我特来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胡二见人已经来了,不必自己跑行一趟,就去张罗让人盯着酒铺的事儿。

第二百零九章 行船向北

燕合宜强打精神站起来,杜子石按住他的肩膀说,“公子不必客气了,宜春姑娘的事儿我也是刚刚听说。不怕你笑话,我自己就是水贼,平日里和那些山匪也有些来往。我已经人去打听了,若那姑娘真是被他们掳走,我一定设法帮公子把人要回来。”

“那我就先谢过了!”燕合宜眼中满是血丝,人也十分疲惫。杜子石说,“就算要等消息,也不能在这儿等,公子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我给公子倒杯茶,你喝了小睡一会儿,一有消息,我立刻叫你!”

杜子石转身去倒茶,燕合宜摇摇晃晃的往里走,一杯茶下肚,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困的不行,倒在床上睡熟了。别人也就算了,良飞尘是知道燕合宜的,这种时候,他是睡不着的。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良飞尘绕到杜子石身前,盯着他问道。杜子石拍拍手说,“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儿蒙汗药罢了!”良飞尘一听就急了,“好你个贼人,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用蒙汗药,你到底要做什么?”

杜子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我自然是要帮帮他了,你细想,若是由着他这么下去,那位姑娘能不能回来先放在一边,他先倒下了。现在既然还没有消息,不如让他睡上一睡。”良飞尘心知他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一觉,在蒙汗药的作用下,燕合宜睡的无比踏实。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了。他猛的吃了一惊,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拉住在一旁打瞌睡的良飞尘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良飞尘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栽倒,“好家伙,你终于醒了!你整整睡了一夜,鼾声如雷的。”

“有宜春的消息了吗?”燕合宜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良飞尘叹息一声摇摇头,“该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到现在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杜子石的人刚刚来回报说,附近的山贼盗匪那里都去问过了,没人见过宜姑娘。这事,恐怕难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想要宜春回来,难了。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恐怕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绑走她的人害怕,已经把人害了。

见良飞尘一脸的丧气,燕合宜心里难过,又不想让他们看出来,就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良飞尘一百个不放心,“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儿去!”

他迈步就往外走,正撞上莺莺姑娘端着早点进来,“燕公子,你醒了,大娘让我给你们送早饭来。你们要出去吗,还是吃了再出去吧!”自从知道她是人不是鬼之后,良飞尘的心情很复杂。对莺莺姑娘,他是喜爱的,但那一天一夜的惊恐,和宜春失踪之后的内疚,让他每每见到莺莺姑娘,都没有半点儿好脸色。莺莺姑娘也知道,宜春的事自己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两天伏低做小,只希望良飞尘能原谅自己。

“吃饭,都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思吃饭,怎么,你看我是那没心肝的人吗?”话从良飞尘的嘴里横着出来,莺莺姑娘当下就掉下眼泪来了。燕合宜在桌边坐下,摸着肚子说,“正好我饿了,劳烦莺莺姑娘了。”他拿起馒头大口咬了起来,良飞尘不是糊涂人,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也就黑着脸坐在一旁,陪他吃饭。

外面忽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胡二从外面跑了进来,“公,公子,有消息了!”燕合宜猛的站起一扯他的衣领道,“人现在在哪儿?”胡二喘着粗气说,“公子,你先放开我,我和慢慢说。”良飞尘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递过去,“你喘口气再说!”

胡二一口把水喝干,“有人说,昨天早上曾经见到两个大汉扛着一个麻袋雇了船,往北边去了。那麻袋里的东西一直动,还有哼哼声,似乎装的是人!”燕合宜说,“他们雇的谁的船,现在已经出去多远了?”胡二说,“公子别急,往北边去的水路就一条,虽然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但咱们要是紧着追,还能追的上!”

燕合宜从钱袋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在胡二手上,“那就拜托你了,我们收拾收拾,立刻就走!”胡二看着那张银票,已经高兴的说不出来话了。良飞尘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准备去!”

胡二拿了银票欢天喜地的走了,燕合宜去向黑子娘道别。听说他们有了宜春的消息,马上要走,黑子娘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本想多留你们两天,可找人的事儿重要,你们快去快回,找到人了,也来告诉我一声,让我安心!”

“大娘,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您放心!”燕合宜悄悄的在枕头下面又放了五百两的银票,这才和良飞尘出门。莺莺姑娘站在门口,踌躇道,“那,那我呢?”良飞尘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羞愧,可心中知道带着她多有不便,于是咬咬牙道,“你留在这儿照顾大娘一家,等我们找到宜姑娘,再回来接你!”

“那你们保重身体,早日回来!”莺莺姑娘满脸是泪,送出来很远,才转身回去。

胡二的船已经准备好了,燕合宜和良飞尘一到,就点开船朝北边去了。胡二气哼哼的说,“那船是肖老大的,两个壮汉给了他五两银子,这个不开眼的就去了。等我追上他,好好的教训一顿!”燕合宜问,“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胡二想了想说,“当时看到他们的人不多,听说那两个大汉一脸横肉,看起来不是好人。只求菩萨保佑,那姑娘不要出事才好!”

水路之上,船行的很快,但燕合宜还是嫌慢。从上午行到傍晚,都没有看到那只船的影子,良飞尘安慰他道,“宜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正在这时,只听胡二在船头喊道,“公子,你快来看,那里是不是漂着一个姑娘?”

第二百一十章 搭救渔女

“哪儿呢,在哪儿?”良飞尘从船舱里跑了出来,顺着胡二的手往水面上看,就见一个穿着粉裙的姑娘面朝下浮在水面上,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的浸在水里,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第一眼看过去,良飞尘的心就彻底凉了。这个姑娘和宜春太像了,就那背影,就那身衣服,还有她头上戴着的发簪。这时候燕合宜也从船舱走了出来,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朝这边过来。良飞尘“嗖”的一声蹿过去,用身体挡住他说,“没,没什么,你还是别去看了!胡二,你处理一下,我们先回去了,这外头也怪冷的!”

“我,我怎么处理了,那姑娘不知是死还是活呢!”胡二一脸的惊讶,燕合宜对良飞尘说,“你躲开,我过去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良飞尘道,“什么浮屠不浮屠的,那都是迷信!过了这辈子谁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做人,还是及时行乐的好!走走走,咱们回去喝酒!”

良飞尘越是如此,燕合宜就越疑心,“不行,我一定得过去看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良飞尘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说,“我能有什么瞒你的,还不是觉得见了死人晦气,才不让你看的?”

燕合宜使了个诈,虚晃一枪躲过良飞尘,大步来到船头。他往河面看了一眼,就觉得两腿发软,人也跟着晃了两下,几乎要跌倒。

“合宜,你,你,哎呦!”良飞尘急的一拍大腿,转过身去不敢再看。燕合宜回身一把抓住胡二说,“绳子呢,快,快救人!”胡二苦着脸说,“哎,我,我这就去救人!”

河水冰凉刺骨,即便一身好水性,到了下面也冷的手脚抽筋。胡二看在那一百两银票的面子上,咬咬牙换上水靠跳了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溺水的姑娘拖了上来。

燕合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站在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前,怎么也没有勇气把她翻过来,看看那张脸。胡二浑身哆嗦着凑了过来,一边擦着脸上的冷水,一边问到,“公子,是宜春姑娘吗?”良飞尘几步过来把他扒拉到一旁,“问什么问,还嫌他心里不够难受吗?合宜,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尽力了,宜姑娘她在天有灵,也不会怪……”

“咳,咳咳!”那面朝下的姑娘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燕合宜心中一喜,连忙蹲下身把她扳过来抱在怀里,正要说话,却愣住了。这张脸娇媚清秀,却不是宜春。

“良老板,胡二兄弟,你们过来看看,她,她不是宜春呐!”燕合宜放下这姑娘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良飞尘听他这么说,连忙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拍着手大笑道,“没错没错,这不是宜姑娘!”

胡二见他们两个一傻一疯,忽然提出一个很有见地的问题来,“既然她不是宜春姑娘,那真正的宜春姑娘去哪儿了呢?”良飞尘一愣,随即道,“是啊,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宜姑娘的东西,她一定知道宜姑娘在哪儿了!”燕合宜说,“既然如此,那就先救人吧,只有把她救活了,才能打听到宜春的下落!”

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船上除了他们也都是爷们儿,谁动手也不合适。但事情紧急,若再不施救,人恐怕就不行了。胡二一咬牙说,“二位公子和诸位兄弟帮我做个见证,我胡二一心只为救人,不为别的,若是起了歹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完,他拿过自己的干净衣裳垫在那姑娘的胸口处,用力按压几下,立刻就有水从那姑娘的口鼻里喷了出来,只听“哎呦”一声,那姑娘缓缓睁开眼睛,见一群男人盯着自己,顿时吓得缩成了一团。

“姑娘,你别怕,是那位小哥把你救上来的!”燕合宜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下性子来,慢慢的问,“姑娘,你这身衣裳,和头上的发钗是从哪儿来的?”

那姑娘受了惊吓,又刚刚死里逃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胡二连忙吩咐人去做碗热汤,又对燕合宜说,“这里说话不便,还是请姑娘到船舱里去吧。”燕合宜点点头,问那姑娘,“你自己能走吗?”那姑娘咬着嘴唇要和摇头,燕合宜道,“姑娘,现下船上没有女眷,得罪里!”

他扶起那姑娘,带她进了船舱,胡二拿了一身自己的衣裳说,“姑娘,你浑身都湿透了,先换上这个吧,别嫌弃。”所有人都从船舱里退了出来,背对着船舱而立。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只听那姑娘小声叫道,“我,我好了,你们进来吧。”燕合宜咳嗽一声,转身进去,那姑娘穿着胡二的衣裳,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胡二端着一碗热热的姜汤给她说,“姑娘把这个喝了,能驱驱身上的寒气。”

姑娘道了谢,端着汤碗,打量着三个人,“三位恩公,你们当中可有以为姓燕的公子?”燕合宜立刻说,“姑娘为何这么问?”那姑娘说,“换给我这身衣裳的姑娘说,会有一位姓燕的公子找她。我想你们把我救上来,是因为看到了我身上的这身衣裳吧?”燕合宜道,“这么说,姑娘见过宜春了?”

“不错!”那姑娘点点头,“我叫莲月,原本是渔家女,偶然遇上宜春姑娘,你们若是她的朋友,赶快去救她,宜春姑娘恐怕有性命之忧!”

再细问燕合宜才知道,那两个歹人绑了宜春,雇船出来后,担心后面有人追上来,半路之上又给了肖老大二两银子,让他空船一路向北,他们就带着宜春下了船,另外雇了一艘小渔船,就是莲月和她爹。

“当时我和爹爹看到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位女子,就觉得有些不对。但那两个男人长的凶神恶煞,手里又有刀,我们父女无奈,才收了银子让他们上船。”莲月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宜春姑娘是被他们绑来的,于是我就出了这个主意,和她互换了衣裳,让她在靠岸时趁机逃走。没想到那两个男人很快就发现舱中的人是我假扮的,他们就把我丢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歹人丧命

说到这儿,莲月起身冲燕合宜等人拜了拜说,“小女子谢过几位恩公的大德!”燕合宜连忙把她扶起来说,“莲月姑娘这话错了,你救了宜春,该是我们谢你才对。只是她一个人逃下船去,歹人自然不会放过她,还请莲月姑娘明白告诉,她是从哪儿下的船,又往哪儿去了?”

莲月看了看三人的打扮,就知道船主是胡二。于是她对胡二说,“还请小哥把船往前二三里地,岸边有一处小茅屋。平日出来,我和爹爹都在那儿停靠一会儿,做些饭菜。你们说的那位宜春姑娘,就是从那儿跑的。我也就是在那儿,被扔下船来的。”

她叹息一声,心中担心爹爹也会被歹人所害。燕合宜看出她的心思,“莲月姑娘放心,歹人想要找人,也需要你爹爹带路照应,是不会轻易伤害他的。等咱们到了,一切就都好了。”莲月心知自己伤神也是无用,无奈的点点头,把已经微凉的姜汤一饮而尽。

船向前走了三四里路,果然看到岸边有一处茅屋。胡二吩咐人将船靠岸,对燕合宜说,“公子,你们先留在船上,我下去打听打听。”莲月说,“我也去!”胡二转身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现在身上穿着男人的衣衫,若是被人看到了,一定会有流言蜚语,平白污了姑娘的名声。我看你还是留在船上,等有了你爹爹的消息,我再来叫你。”莲月听他说的有理,只好留在船上。

胡二带着两个船伙计下了船,岸边除了那间茅草屋,荒凉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他朝前面张望两眼,影影约约是有个村庄的。胡二心想,既然宜春姑娘从这儿下船逃走,自然会往有人的地方去。想到这儿,他带着人快步往前,可走了没多远,杂草从中似乎有什么绊了自己一下,胡二“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两个船伙计立刻上来扶他,胡二嘴里嘟囔着“出门没看黄历,好端端的摔了一跤”,被人一扶,忽然看到两手之上全都是鲜血。再低头一看,两个男人的腔子,没有脑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哎呦我的妈呀!”胡二大叫一声,两个船伙计也吓坏了,“胡二哥,死,死人!”胡二立刻呵斥道,“叫什么叫,我难道眼瞎了,没看出来那是两个死人?你们小声些,若是被人听见,叫了官兵来,咱们可就说不清了!”

当下三个人假装无事,转身往回走,一到船上,胡二就让人打水清洗了身上的血迹,这才回到船舱,一五一十的对燕合宜说,“我们才走出去不远,就看到了两具男尸,莲月姑娘,你说的那两个歹人,身量多高,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

没了头颅,就算问他们是何模样也没用。莲月听说出了人命,心就揪成了一团。她说,“那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像那位公子,矮的比我也高不了多少。”

她伸手指向燕合宜,又说,“他们一个穿蓝,一个穿黑,胡二哥,你见到他们了?”胡二脸白如纸,“我看到的那两具尸体,很可能就是他们!”莲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胡二哥,你那可看到我爹爹了没有,他,他……”

胡二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只看到了两个歹人的尸身,再没有别人了!”莲月抹着眼泪说,“莫不是我爹爹见他们害了我,就把他们杀了。这可怎么才好,他们虽然是坏人,可爹爹他,他也是害了两条人命啊!”

燕合宜道,“莲月姑娘先别哭,胡二被吓的丢了魂,也不一定看的真切。我看这样,我们和你一块儿下船去看看,若死的真是那两个歹人,再想别的法子也不迟!”莲月是姑娘家,一听去看死尸,当时就吓得两眼翻白,好悬没有晕过去。

“姑娘,就算为了你爹,你也得去一趟啊!”良飞尘知道她害怕,但这些人里只有她亲眼见过那两个歹人,也不得不让她去了。莲月用力的点点头说,“我去!”

人太多会惹眼,胡二自然不想在看那两具死尸,于是就由燕合宜和良飞尘陪着莲月姑娘一块儿去了。胡二指明方向,三个人很快就看到了那两具死尸。莲月只看了一眼,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位公子,没错,就是他们了!”

燕合宜忽然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儿,宜春逃走,莲月被扔下船来险些丧命。两个歹人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丢了性命,还被人割去头颅,丢在这里,难道真是莲月的爹爹做的吗?

正在这时候,远处忽然有人朝这边过来。燕合宜心道不好,若是被人发现,麻烦就大了。他一手拉起良飞尘,一边叫上莲月,就要回到船上,没想到对面打头一人见他们要走,忽然喊道,“快,把杀人害命的歹人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呼啦”一下子,那些人冲了上来,把三个人团团围在中间。良飞尘暗暗叫苦,他们可是什么也没做,就被当成了杀人的要犯啊。就在这时候,莲月认出了领头的那人,哭道,“刘二叔,我是莲月啊!”

刘二叔端详两眼,惊道,“莲月,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莲月连忙擦擦眼泪说,“刘二叔,说来话长了,你可见到我爹爹了?”刘二叔摇摇头说,“我没见过,不过莲月,地上躺着的两具死尸,和你有关系没有?”

莲月点点头,刘二叔大吃一惊,“难道是你伙同这两个歹人杀了他们?”莲月忙说,“刘二叔,你误会了,这两个人绑了一个姑娘,硬雇了我爹的船。半路途中,他们把我扔下水去,差点儿害了我的性命,是这两位公子相救的。”刘二叔这才冲燕合宜和良飞尘抱拳拱手说,“多谢两位公子。”莲月又说,“我们回来找我爹爹,没想到就看到他们死在了这儿。刘二叔,他们虽然和我认识,但却不是我杀的啊!”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举两得

跟着刘二叔的人里,也有不少是和莲月父女两个熟识的,他们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莲月和她爹都是老实人,况且他们一个是弱女子,一个又身子不好,一月里只有四五天能出去打打鱼,勉强糊口。那两个死者膀大腰圆,若真动起手来,也不会是他们吃亏。”

莲月泪眼连连的说,“是啊刘二叔,我救了被他们绑走的那个姑娘,这才惹怒了他们,被丢尽水里,差点儿没命。”刘二叔说,“只是出了人命官司,不能不报给官面上知道。”

燕合宜一愣,如果这件事报到官面上,就算官差不为难,莲月和她爹恐怕也得脱一层皮,最后还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想来良飞尘也是这么想的,他忽然对刘二叔说,“您看,是这样啊,如果是一般的人命官司还好些,可现在一出就是两条人命,还都丢了脑袋。只一件,想要查出这两人的身份,就不容易了。刘二叔,您德高望重,自然是为村子里人着想的,这案子报上去,官差日日在村子里转悠,不说老人孩子,就是你看着,心里也堵的慌不是吗?”

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刘二叔听进去了,眉头也皱起来了,“依你们这么说,那就放着这件事不管了?两位公子,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两具死尸倒在地上,没了脑袋,就算我想当没这事儿,也不成了。”燕合宜微微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道刘二叔可愿意听听?”

这刘二叔虽然生在村中长在村中,但心胸却比丞相还要大。这村子里的村长刚过世不久,他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当上这个村长。他听明白了燕合宜话里的意思,当下就指了两个人说,“你们留下来,死尸不离寸地,无论人也好,野猫野狗也好,都不许靠近,我马上就回来了!”他转身对燕合宜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公子若不嫌弃,就请跟我来吧!”

村子南面靠水,背面靠山,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刘二叔家是一座三合院,五间北房为正房,东西厢房各有三间,院子里养着鸡鸭,收拾的十分整齐。

“公子请,老婆子,家里来贵客了,快奉茶!”刘二叔笑容满面,把燕合宜和良飞尘让了进来,莲月紧随其后。燕合宜说,“刘二叔不必麻烦,我也只是几句话而已。”

刘二叔收起脸上的笑意道,“公子请讲!”燕合宜道,“出了人命,自然不能私自隐瞒,若来日被人揭发,罪名不小。依我的浅见,不如刘二叔让人将死尸盛敛,暂时找个妥当的地方安放,这两人虽然是外来,但凶手一定没有跑远,说不定,就在附近。不如暗暗查访,抓到凶手也好,找出线索也罢,到那时候把事情再呈报上去,也是您的一件大功劳!”

“嗯嗯,公子说的是!”刘二叔边听边点头,心中一团闷气豁然开朗。这样一来,一桩祸事就变成了功劳,到时候在老爷衙差面前露了脸,又在村里立了威,别说一个小小的村长,日后的前途恐怕无可限量,岂止是一举两得啊!

刘二叔心中欢喜,再看燕合宜的时候,眼神也恭敬了许多。他虚心请教,“公子看,这件事该从哪里查起?”燕合宜一指莲月道,“事发时,还有两个知情人。一位就是莲月姑娘的爹爹,而另一位,就是我们要找的,被那两个歹人绑走的姑娘,她叫宜春!”

“哦,”刘二叔若有所思,“莲月,你把遇到这两个歹人的事再细细的和我说一遍。”莲月将之前对燕合宜说过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刘二叔说,“现在你爹不见了,那位姑娘逃走了,看来要先找到他们才行。”

良飞尘说,“宜春姑娘孤身一人,只怕现在正躲在村子里,还请刘二叔费心,我们不胜感激!”空口说话自然是指使不动人的,良飞尘掏出一块儿十两左右的银子放在桌上。刘二叔眼睛一亮,立刻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们帮忙也是应该的。”燕合宜道,“刘二叔不必推辞,不只是为了找人,我们也要在您家中打扰几日,还请您收留!”

“那不叫事儿,老婆子,赶快收拾出屋子来,二位公子要在咱们家住下。对了,去买酒割肉,做几个好菜!”刘二叔一迭声的吩咐下去,燕合宜趁机对良飞尘说,“这件事牵连进来的人不宜过多,你到船上告诉胡二,让他们先回去,等这边的事情完了,再去谢他!”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刘二叔让人在村子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宜春和莲月他爹的消息。天色已黑,刘二叔说,“村子里鲜少来陌生人,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也要吃放找地方住的,我已经知会了他们,只要见到一个陌生的姑娘,立刻就带到这儿来。两位公子,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吃些酒,早点儿休息吧!”

住在了刘二叔家里,自然就要听他的安排,即便燕合宜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时三刻就找到宜春,也不得不喝了两杯凉酒,胡乱睡下了。刘二叔的媳妇儿可怜莲月一个人,也把她留了下来。

月上柳梢,燕合宜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人说话,“公子,公子!”燕合宜一激灵坐了起来,三两下晃醒了良飞尘,“你听,是不是莲月姑娘的声音?”良飞尘揉着眼睛说,“你不是睡迷糊了吧,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找咱们做什么?”

“不对,你仔细听!”燕合宜竖着耳朵,只听外面有叫了两声公子,良飞尘说,“好像是莲月姑娘,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他披衣下床,走到门边小声问,“莲月姑娘,是你吗?”

“公子,是我,你们快出来,我找到我爹了!”莲月姑娘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燕合宜已经穿好了衣裳,急匆匆的打开门问,“莲月姑娘,你爹现在在哪儿?”

第二百一十三章 鬼魂诉冤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一十三章鬼魂诉冤门一开,外面是好大的月亮地。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仿佛下了一层薄霜般清冷。莲月姑娘穿了一身单薄的大红色的绸子衣裳,抱着肩膀瑟瑟缩缩的站在门外,好可怜见的。良飞尘顿时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来,没想到身后的燕合宜却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猛的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啊,外面那么冷,先让莲月姑娘进来再说!”良飞尘睡眼惺忪的看向燕合宜,燕合宜说,“你好好想想,刘二叔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莲月姑娘的爹爹。她和咱们都在刘家,怎么睡着睡着就有了消息,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一提醒,良飞尘顿时恍然大悟,“是啊,还有她那身衣裳,大红色的,像,像女鬼一样!”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燕合宜道,“你在这里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再打开门,莲月姑娘没有埋怨,没有委屈,反而是一脸的欣喜,“燕公子,你总算出来了,咱们走吧!”她伸手来拉燕合宜,燕合宜没有躲,只觉得那只手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冰凉刺骨,一点儿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莲月姑娘,你要带我去哪儿?”燕合宜假装后知后觉的问,“是你爹自己逃回来,来找你了吗?”莲月姑娘一言不发,越走越快。燕合宜眼看着她直接从两扇紧闭的大门中穿了过去,自己则留在另一边!

“莲月姑娘,你等等!”燕合宜忽然叫住她,就见门板上露出莲月姑娘的脸来,她疑惑的问,“燕公子,你怎么没过来呢?”燕合宜冷笑一声道,“姑娘,你好好瞧瞧自己,此时此刻,你已经不是人了!”

“什么!”莲月姑娘仿佛被他吓坏了,两只手不住的摆动着,“燕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我是人,是人!”燕合宜说,“我本就疑心,人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怎么还能救的活?那时候我找人心切,没有细想。但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你被那歹人抛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燕合宜顿了顿说,“还有一句话,不怕姑娘不高兴,你说知道了你爹的下落,这话我信。只怕你爹爹和你一样,也被那两个歹人害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莲月整个人从门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站在燕合宜面前,整个人都变了样。原本挽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松散下来,湿漉漉的粘在脸上,一张脸颜色青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更骇人的是,她的双足悬空,离地足足有半尺。

“自然!”燕合宜长叹一声说,“姑娘,你为救宜春而死,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若有什么心愿,我自当尽心尽力帮你完成,以报答你的大恩!”

莲月苦笑一声说,“刚才我在迷迷糊糊中见到了爹爹,他说自己在村外的小树林里。据公子所说,恐怕已经被歹人所害了。公子,我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艰难度日,从不敢招灾惹祸。没想到那歹人狠毒无比,害了我又杀了我爹爹。虽然他们已经殒命,我还嫌不够,请公子将这件事查个清清楚楚,还我们父女一个公道!”

说着,莲月拜了下去,燕合宜知道,此刻她已经是鬼魂,自己身上阳气太重,只怕会伤了她,只好虚扶一下说,“姑娘放心,我都记下了。只是姑娘的尸身……”

莲月道,“我的尸身就在岸边,明天一早,公子带人去捞就是。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公子保重!”

转眼间莲月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燕合宜怅然若失,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屋。良飞尘见他回来,连忙问,“怎么样,人找到了吗?”燕合宜摇摇头道,“找是找到了,只是父女两个都已经不在了。”良飞尘猛然一惊,“这么说,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个,是莲月姑娘的鬼魂?”

“不,从一开始,我们见到的就是她的鬼魂。”燕合宜说,“可怜他们父女,救了宜春,自己却命丧黄泉,真是对不住他们。”良飞尘心中难过,叹口气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你若过意不去,就好好的将他们的尸身下葬,再好好的做场法事就是了!”

两人各怀心思,金鸡三唱就起来了。刘二叔的媳妇儿一起来就嚷嚷着,说莲月姑娘不见了。昨天晚上她是和莲月睡在一处的,没想到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燕合宜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这时候有人匆匆来报,说在河边发现了莲月姑娘的尸体,已经泡胀了。刘二叔把燕合宜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公子,照此看来,莲月绝不是昨天半夜跑出去,投水自尽的,你看……”

“刘二叔,我也是昨天半夜才知道,我们见到的莲月姑娘,不过是她的魂魄幻化出来的而已。”燕合宜叹口气道,“她托梦给我,说她爹爹就埋在村外的小树林,我心中不信,还请刘二叔请人去看看!”

刘二叔素来对鬼神之事谨慎,听他这么说,亲自带人去了村外的小树林。一顿饭的功夫,刘二叔一头冷汗的回来了,“公子,没错,莲月他爹就埋在那儿,这,这可是大白天见鬼了!”

“这事说奇怪也不奇怪,”良飞尘解释道,“自古以来,就有那一灵不抿,鬼魂作怪的事情。莲月姑娘死的冤枉,自然有气憋在心中。她素日敬仰刘二叔,知道想要真相大白,全都倚仗您了,所以这才幻化成人形,来诉诉委屈!”

一番话既解释了诡异之事,又拍了刘二叔的马屁,三个人都松了口气,脸上有轻松之色。刘二叔拍着胸脯说,“既然我管了这件事,就要一管到底。他们父女可怜,棺材也好,坟地也好,我都包了。”燕合宜悄悄的将一张银票塞在刘二叔手里说,“那就劳烦您多费心了,只是下葬前,我想看看他们父女的尸身,不知道刘二叔能不能行个方便?”

第二百一十四章 昂贵胭脂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一十四章昂贵胭脂“这……”刘二叔似乎有些犹豫,不是为了别的,莲月父女惨死,再去打扰恐怕生变。燕合宜见状,对他道,“还请您放心,我对他们只有敬重和感激,绝对不会有所冒犯的。”刘二叔迟疑道,“莲月是未嫁女,你是个男人,从前我也见过县里的仵作验尸,恐怕对她的清誉有损。”

说到这儿,刘二叔顿了顿说,“况且这里人多口杂,若有人把这件事泄漏出去,你我都有脱不了的责任。”话锋一转,他忽然看着燕合宜笑了起来,“燕公子,你刚刚说感激他们父女吧,这样一来,我倒有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燕合宜见他说的郑重其事,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主意,还请刘二叔说来听听!”刘二叔捋着下巴上的胡须道,“是这样,你做为男子,是不能替莲月验尸的,不过,如果你是她的未婚夫,我想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怎么行!”燕合宜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答应。刘二叔说,“这怎么不行呢?我们当地的风俗,未嫁女早亡,是不能入祖坟的,只能随便找个地方胡乱掩埋。莲月可怜,她是为救你们的那位朋友才被歹人所害,给她一个虚名分,对公子你来说什么也不耽误,可对她来说,却是天壤之别。有了这个名分,我也好把她风风光光的葬入祖坟,公子,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刘二叔说的这些,燕合宜不是不明白,就算宜春在侧,也会答应的。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良飞尘从旁边经过时,正好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连忙道,“刘二叔,那怎么行呢?就算只是一个名分,莲月姑娘也并没有过门,将来合宜娶亲,那这位夫人是不是就从正室变成了续弦?”

他这么一说,燕合宜总算知道心里那个死结在什么地方了,“是他刘二叔,要是别的也就算了,我虽然感激莲月姑娘父女,但也不能薄待了我未来的妻子。”刘二叔摆摆手说,“公子别误会,我也不是硬要让你这么做,咱们再想想,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刘二叔一走,良飞尘唉声叹气的说,“要是宜姑娘在这儿就好了,她亲自验尸,也免了这么多麻烦。唉,看我说的这叫什么话,她要是在,咱们也不必出来找人,莲月姑娘和他爹也不会丢了性命。合宜,你说这一环扣一环的,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事情总得有个结果,咱们还是顺其自然吧。走,陪我去看看连月姑娘!”燕合宜和良飞尘从刘家出来,莲月父女的尸身被盛敛起来,放在他家的空院子里。

一进门,燕合宜就看到两口棺材正对门摆放,三间简陋的房屋中没有几件家具,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两个年轻人喝着热酒驱寒,一个说道,“你说这爷俩也够可怜的,一个被泡的都肿了,一个身中七八刀,到底是多大的冤仇呢?”另一个说,“谁说不说,要说咱们村子里,这爷俩可算是一等一的好人。上个月我娘自己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莲月姑娘亲自去请的郎中,我娘这才没出事。都说好人不长命,这老天人怎么不开眼呢?”

良飞尘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包花生米来,凑过去摆在那两人面前道,“两位小哥辛苦了,我这儿有包花生米,正好给小哥下酒!”那两人在刘二叔家中见过良飞尘,连忙道,“呦,良公子,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哎,你们辛苦,吃包花生米算什么?”良飞尘满脸堆笑,“刚才听你们说起莲月姑娘?”脸色微红的那个说,“我们正说呢,可怜呐,多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良飞尘跟着叹息一声说,“谁说不是呢,看这院子,莲月姑娘和她爹过的清苦,难得她还惦记别人,肯帮一帮。”

“是啊,”另外一个附和道,“这爷俩都是一副菩萨心肠,每逢中秋,还拿出些米粮来周济别人。我们谁不知道,他们爷俩尝尝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知道是怎么从嘴里省下来的呢。”

良飞尘又和他们聊了几句,转身来找燕合宜,“你说,一个人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会每年都拿出米粮来周济别人吗?”燕合宜一愣,“你在说什么呢?”良飞尘把自己刚刚听到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燕合宜却忽然觉得不对了。虽说这种事不能说完全不会发生,但莲月父女一个老,一个弱,自家生活还支撑不过,哪里有能力却周济别人呢?

燕合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进了西边的屋子。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这应该是莲月姑娘的闺房了。靠北边放着一张小木床,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白这些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

良飞尘随手拿起一个小盒子放在鼻下一闻,顿时觉得芬芳扑鼻,他赞叹道,“好香,这味道怎么和京城四美斋上好的胭脂那么像呢?”他打开盒子,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小怪道,“合宜你快来!”

“姑娘家的东西,你别乱动!”燕合宜埋怨一声走了过来,正看到他用右手小指的指甲挑出一点儿胭脂来涂在手背上,燕合宜心中不悦,一把抢过胭脂盒子重新盖好,放回桌上!

“这,这就是四美斋的胭脂,这一小盒要五两银子,且不是寻常人能买的到的,除非你是达官贵人,不然那掌柜的是不肯卖的!”良飞尘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大喊大叫,惊的外面看守的两个人跑进来问道,“两位公子,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没有,是他差点儿碰坏了东西!”燕合宜连忙打圆场,那两人笑道,“这屋中陈设简陋,多半都是坏的,两位公子多加小心吧!”待他们出去,燕合宜问良飞尘,“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你说的那种又贵还不容易买到的胭脂?”

第二百一十五章 身陷险境

良飞尘背过身去,用手指将手背上的胭脂涂抹均匀,然后伸到燕合宜面前说,“你仔细看看!”此刻外面的阳光被他挡住,阴影投在手背上,反而出现一种诡异的蓝绿色的光亮来,星星点点,十分引人注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这才明白,良飞尘为什么要把胭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良飞尘掏出帕子把胭脂擦掉,对他说,“这是四美斋独有的配方,听说是把一种非常独特的贝壳磨成粉,加入了胭脂当中。这种胭脂白日里看起来和其他胭脂没什么区别,一旦天色暗下来,就显现出奇异的颜色,深受那些贵妇和闺阁小姐的喜爱。每次都卖断货,想要弄上一盒,不容易呢!”

燕合宜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胭脂,你说莲月姑娘是怎么弄到这种胭脂的?”良飞尘耸耸肩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别说怎么看她都不像有那五两银子的,就算她有,京城山高路远,她是怎么去的,四美斋的那位老板娘又是怎么肯卖给他的?”

“呵呵!”燕合宜忍不住冷笑出来,“黑子娘藏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渔女出身的莲月姑娘有一盒京城四美斋,达官贵人才能买到的胭脂。良老板,你说奇怪不奇怪?”

“的确够奇怪!”良飞尘说,“从我吃坏东西改走水路,遇到的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我总觉得咱们是被人算计了。”燕合宜道,“被人算计,除了宜春不见了之外,咱们有什么损失吗?”良飞尘摇摇头道,“说的就是呢,可我隐隐觉得,他们筹谋的不是咱们身上带着的金银,更不是咱们的性命,而是更让人恐惧的东西。”

这时候,院里有人说话,刘二叔来了。他听说燕合宜和良飞尘来了这儿,生怕他们绕开自己对莲月父女两个的尸身验看,急急忙忙就追了来。燕合宜从屋里走出来道,“刘二叔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刘二叔一见他们什么都没做,心里稍稍踏实,脸也有些微红,“那个什么,我看二位公子早饭也没吃,所以来请。事情多着急,也得先吃饭,走吧,都准备好了,就等二位公子了!”

就在他们为了此事愁眉不展的时候,宜春正被人五花大绑捆起来,瑟缩在一间茅草屋的土炕上,惊恐的看着对面正流口水傻笑的男人。

那天莲月换了她的衣裳,等船靠岸之后,宜春就从船上逃了出来。她一路跑进村子,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为长相和善的大娘。宜春上前求救,谎称自己被恶人追赶,想找个地方躲躲,那大娘答应的痛快,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里,也就是现在宜春所在的这座茅草屋中,噩梦也就此开始了。

宜春的虽然被捆着,但嘴没有堵住,还是可以说话的。起初她试着喊叫,想引起外面经过的路人的注意,好从这里逃出去,没想到那大娘就叫过这个男人来看着自己,只要她发出一丁点儿声音,那男人就会用柳条狠狠的抽打。

“我劝你还是从了吧,”那大娘端着一碗稀的看不到什么米粒的粥走进来,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嫁男人生孩子,再看着孩子长大,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吗?我儿子虽然脑袋不灵光,但人好,又听话,你嫁了他,在这家里说一不二,他更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在外面偷人,多踏实!”

她说的儿子名叫大憨,听说是四五岁上发烧烧坏了脑袋,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尿床。宜春紧咬着嘴唇不肯答应,大憨他娘又说,“我好心收留你,把你从坏人手里救了出来,你总得谢我点儿什么吧?我看你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干脆就给我做个儿媳妇,咱们一家三口过日子,日后你有了孩子,就更热闹了!”

“你休想!”自从到了这里,宜春就再也没有合上过眼,她生怕自己睡着了,就会遭了大憨的黑手。就算他不懂,他娘也会教他的。果然,大憨娘不乐意了,拉长着一张脸道,“你这小妮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一早我可是听说,有两个歹人死在了村里,还被人割去了脑袋。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你杀的吧?”

听说此事,宜春一惊,开口道,“他们死了?”大憨娘冷笑道,“你还和我装糊涂?告诉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可是一下子杀了两个,我要是嚷嚷出去了,你这条小命要是不要?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若再不肯点头,我就把你交到刘二叔那儿去,说你就是杀人凶手,看他怎么处置你!”

临出去前,大憨娘不忘告诉大憨喂宜春把粥吃了,她可不想活活饿死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媳妇。

门关上,又剩下宜春和大憨两个人了。大憨放下手里的柳条,端起粥碗,似乎嫌烫,又吹了吹才端到宜春嘴边,含糊不清的说,“粗,粗吧,娘说了,不粗东西会,会饿!”宜春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喝光,她知道,燕合宜他们一定在找自己,在见到他们之前,自己还不能死。

喝完粥,宜春试着和大憨交流,“大憨,你多大了?”大憨想了想说,“我,我也不,不知道,娘说,我今年三十一了!”宜春点点头,“那你大名叫什么?”大憨冲她呲着黄牙一笑道,“我叫大憨!”宜春知道,像这样的人家,孩子一般很少有正式的名字,况且是大憨这种脑子坏了的孩子,也就没人去费那个心了。

“那你想不想娶媳妇儿?”宜春这儿问题一问出口,就见大憨眼里泛起异样的光彩,“想,我想!娘说了,等我娶了媳妇儿,就能天天吃肉,那个大,大肥肉,天天吃!”

宜春哭笑不得,看来大憨并不明白“娶媳妇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大憨娘哄着他骗着他,才想要娶媳妇儿的。宜春灵机一动,对大憨道,“我有法子可以让你不用娶媳妇儿就天天有肉吃,你愿意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妖言惑众

听说天天有肉吃,大憨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这幅脸面落在宜春眼里,是又好笑又好气。为了能逃脱虎口,她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对大憨说,“我呢,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家中金银万贯,别说日日吃肉,就是每天给你现杀一头猪也不是不行的。你若放了我,我立刻带你回去!”

这番话如果落在一个正常人的耳朵里,一定会引起极大的反响,但大憨是个傻子,他听了,似明白又不那么明白。宜春只好说,“一整头猪,这猪头可以做熏腊,猪蹄可以红烧,前腿做东坡肘子,后腿剔下肉来做腊肠,至于五花和排骨,香喷喷的炖上一锅,那滋味儿……”

宜春的话还没说完,大憨已经丢了手里的柳条,上来解她身上的绳子。宜春一阵激动,不住的提醒大憨,“你小声些,小声些,要是让你娘听到了……”

“娘?”大憨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娘,娘说让,让我看着你,不,不让你跑了!”宜春心头一紧,和傻子说话,是不能和正常人相比的,她只好重新提起那些馋的人流口水的吃食,大憨立刻解开她脚上的绳索,拉起她说,“你可别,别骗我,肉,有肉吃!”宜春使劲儿冲他点着头,指天发誓道,“我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这么一句顽童间才会说的话,却让大憨死心塌地的跟着宜春。两人从屋里摸出来,宜春回头看了一眼,大憨娘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此时逃走,是最好的时机。

大憨家的院墙是用篱笆圈起来的,一块朽了的的破木板就算是院门。宜春却有些犯愁,这“门”挪动起来是要发出声响的,大憨娘睡觉轻,一点动静都会把她惊的起来,到时候想跑就跑不掉了。

忽然间,大憨娘咳嗽一声,紧接着屋里的灯就点了起来。一股惧意如狼似虎的追来,宜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使劲儿搬动院门,“吱呀”一声,大憨娘听到,立刻高声喊了起来,“大憨,大憨是你在院子里吗?”屋门一开,大憨娘披着衣裳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宜春已经打开了院门,跑到外面去了!

“大憨,快拦住她,你媳妇儿要跑了!”大憨娘扯着嗓门儿喊了起来,宜春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逃跑,就被大憨一把拉住。手腕上被他钳住,火辣辣的疼,宜春知道,再等一时三刻,自己就要又被绑回那虎狼窝去了。她忽然生出一计,急急忙忙的对大憨说,“我家就在前面,你把我送去,我就让人给你炖二斤,不,炖五斤肥肉吃!”

大憨为难的看看自己的娘,终究还是没抵住那五斤肥肉的诱惑,忽然转身拉起宜春就跑。大憨娘离的远,没听清宜春和自己儿子说了什么,两人就撒丫子跑远了。她目瞪口呆的愣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哭道,“坏了坏了,我弄回家来一个妖精,把我好好的儿子迷了去了,哎呦我的天爷呀,快来人救命吧!”

宜春被大憨拉住,一路狂奔,跑的口干舌燥上气不接下气。她喊道,“快停下,我,我跑不动了!”大憨头也不回的说,“不,不行,晚了,肉,肉就没了!”宜春死命的一拉他道,“你要,要是把我跑,跑死了,谁,谁给你肉吃!”

大憨猛的停下来,宜春一头撞上去,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瘫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仔细听了听,身后没有人追来,宜春暂时松了口气,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想,大憨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若胡搅蛮缠起来,自己恐怕要吃亏。如今也只能“好人先告状”,自己找了村中德高望重,说话有分量的人,将实情讲个明白,这样一来,大憨娘再说什么,自己也有机会分辨了!

心里拿定了主意,宜春问大憨,“你娘在村里,有没有怕的人?”大憨想也没想就说,“我娘怕,怕刘二叔!”宜春又问,“这刘二叔是什么人?”大憨说,“刘二叔是好人,可娘却说他坏,我也不明白。”这件事也不用他明白不明白的,宜春立刻说,“那就去刘二叔家,我一样给你肉吃!”

一个“肉”字,就把大憨指使的头昏脑胀,他忙不迭的把宜春往刘二叔家带,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到大憨娘在里面哭叫道,“您可得给我做主啊,那女子是个妖精,把我的大憨迷了去,我实在是没法子,才求了您来!”

原来大憨带着宜春绕了一个大圈儿,反而比大憨娘慢了。宜春立在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不懂人情的大憨,他见刘二叔家就在眼前,拉着她走的更快了!

“肉,肥肉,我要吃肉!”他边说边走了进去,大憨娘一见他拉着宜春来了,立刻一瞪眼,伸手抄起墙边放着的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棍子,大喝一声就朝宜春头上打了过去!

“住手!”正在此时,一位翩翩公子冲出来,一手握住那木棍,猛的一拉一拽,从大憨娘手里夺了过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大喊娘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指着那公子对刘二叔说,“您,您看,这妖精好妖法,把那公子也给迷住了,竟然这么帮她!”

刘二叔一见宜春长的娇媚,又先入为主的信了大憨娘的话,打心眼儿里就把她当成了迷惑人心的妖精,顿时喊道,“燕公子,你醒醒,快离那个女子远些,她是妖精,要吸人阳气的!”

燕合宜看看宜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对刘二叔说,“您好好看看,她可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和妖精扯在一起?”良飞尘正要睡下,听到院里的吵闹声,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他一见宜春就喜的眉开眼笑,“哎呦,我的老天爷,你可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刘二叔一听,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完了完了,这妖精太厉害,两位公子都被她迷住了,快,快请道士捉妖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泼妇胡闹

燕合宜和良飞尘被刘二叔弄的一头雾水,良飞尘测过脸用手挡住,小声问宜春,“宜姑娘,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刘二叔误会你是个妖精?”宜春一脸沮丧的说,“说来话长了,我从船上逃出来,那个女人假意救我,其实是想让我,让我给她痴傻的儿子做媳妇儿的!”

良飞尘闻言一愣,随即大笑了出来。他走到刘二叔面前,指着宜春道,“您看啊,那位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宜春宜姑娘,而这位……”他转向大憨娘,不经意的撇了她一眼,刘二叔连忙道,“这位是大憨娘!”

“哦,原来是大憨娘,那我就要问问了,你是怎么遇上宜姑娘,她是怎么迷惑你儿子,图谋你家什么了?”大憨娘梗着脖子道,“我那日遇上她,看她楚楚可怜,还哀求我说有歹人追赶,我才好心把她留在家里,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妖精,不要脸的勾引迷惑我儿子!”

燕合宜被这妇人说的火起,宜春却拉住他,轻轻冲他摇摇头。只听良飞尘惊讶道,“原来是这样,这不对啊,宜姑娘是两天前下船的,我们也好,刘二叔也好,在村子里村子外找了好几遍,都没她半点儿消息,大憨娘,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在找她吗?”

“我,我家住的偏,没听见人说起,所以不,不知道!”大憨娘心虚的不敢看他,良飞尘又说,“那我就奇怪了,就算你没听说我们在找人,那把一个大姑娘留在自己家中两天两夜,你是想做什么呢?”

“我,我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在外面,被人欺负,我那可是一片好心!”大憨娘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眼看就要挂不住了。良飞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旁的刘二叔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大憨娘是个经年的寡妇,大憨五六岁上就没了爹,就靠这个娘拉扯他过活。一个女人,又要照顾痴傻的儿子,又要下地干活,还要像那些男人一样做这做那,大憨娘自然也就养成了泼辣的性子。

那年大旱无雨,村中人人都忍饥挨饿,刘二叔因为有亲戚在外头,时不时的送些米面来,家里还能勉强度日。大憨娘知道了,就打起了他家的主意,算好时辰,趁着夜色去偷粮食了。

她脚下垫着砖石费力的爬上墙头,见里头没有光亮,知道刘二叔一家都睡下了,大憨娘就放心大胆的从墙上跳了下来,没想到落地时踩在了喂鸡的石槽子上,一下扭伤了脚,人也叫了起来,惊动了刘二叔一家。

见家里进了贼,刘二叔正要喊打,大憨娘却贼喊捉贼的先叫了起来,说什么刘二叔偷了她家的粮食,自己是来要回去的。刘二叔被她一通胡搅蛮缠,生怕村里人听见不好,倒赔了她二斤米五斤面,这才把她打发了。

没想到大憨娘却得了意,四处嚷嚷说刘二叔是怕自己宣扬他的丑事,才给了自己粮食。刘二叔是什么人,他息事宁人并不是怕大憨娘,而是心怀宽厚,也是可怜他们母子。没想到这妇人口无遮拦,满嘴胡吣,一气之下,刘二叔叫齐了村中有头有脸的人,把这事说了一遍,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大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诬赖刘二叔。一时间村里人见了大憨娘都议论纷纷,有些还说些不好听的话,惹的大憨娘背后抱怨。

这样一个妇人,和眼前温和有礼的姑娘比起来,刘二叔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忽然冷下脸来,咳嗽一声对大憨娘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那点儿小算盘,大憨年过三十,方圆五十里都没有人愿意把姑娘给他当媳妇儿,你就黑着心打起这位宜春姑娘的主意来了。我告诉你,这位姑娘的来头不小,万幸你没做出那些脏心烂肺的事,不然你们一家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赶快带着大憨回去!”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真是没王法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大憨娘见势头不妙,立刻坐在地上拍打着撒起泼来。刘二叔对付这种妇人自有一番手段,他搬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一句话都不说。

宜春道,“我被她闹的头疼,你们住哪间屋子,我要换身干净衣裳去。”见她要走,大憨娘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冲上来就揪住她的衣领道,“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不能走,你都被我儿子占了身子,我看你还能嫁给谁去!”

女儿家的名节比天还大,比性命还重要,大憨娘上来无缘无故的污人清白,燕合宜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不动声色的用手搪开大憨娘,顺便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就见大憨娘“蹬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刘二叔见燕合宜发怒,也知道大憨娘闹的不像话,立刻走过去指着大憨娘的鼻子骂道,“我见你是寡妇,又带着个傻儿子,可怜你才容你多时!你若不知悔改,非要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村里也留不得你,你和大憨收拾收拾,明天就出村去吧!”

“哼,你别用这个吓唬我!就算我们娘儿俩要走,也要带上这个女人!她既然失了身子给我儿子,那她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说着,大憨娘竟然不顾身上疼痛,又来拉扯宜春。宜春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她眼中含泪,大声对刘二叔说,“女子名节我不能不要,还请您做主,找人来验看我是否处子之身,还我个清白!”

即便找人验看过,是处子之身,宜春的名声也会受损。刘二叔见燕合宜和良飞尘都是一脸的愤怒,知道事情闹大了,自己脸面上也不好看,他连忙安慰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这妇人口无遮拦,惹恼了姑娘,也打得也骂得,姑娘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娘,什,身叫失了身子啊?”大憨忽然插嘴,“是不是就像娘那样,光着身子和我一个被窝睡觉?”

第二百一十八章 罪有应得

“轰”的一下,在场的每一个听到大憨这番话的人都炸了。宜春羞的把脸扭到一旁,用手堵上了耳朵,不忍再听下去。大憨见所有人都对着他们娘儿俩指指点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拍着手大笑起来,“我说对了,我说对了是不是?”大憨娘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就往外走。刘二叔却忽然在后面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对不知羞耻,颠倒人伦的畜生给我拦住!”

有人冲上去拦住大憨母子,大憨娘惊的大呼小叫,三下两下就被捆了起来,大憨力气极大,三五个大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其中一个还被大憨狠狠的摔在地上,吱哇乱叫,起都起不来,显然是伤到了骨头。

别看这大憨痴傻,但他却孝顺,见有人捆了自己的娘,顿时火冒三丈,犯起混来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刘二叔见自己的人被一个傻子伤了,面上无光,又不好向燕合宜求助,正脸上红白不定的时候,就听良飞尘哈哈大笑,手里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正打在大憨的小腿上。

“哎呦!”大憨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把大憨也捆上了。刘二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冲良飞尘抱了抱拳,算是谢过,然后站上台阶大声说,“大憨娘,大憨说的可有此事?”

大憨娘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她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刘二叔,大憨是个傻子,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呢?那胡话是做不得数的呀!”刘二叔冷哼一声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大憨可是亲口说的。那我就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手脚被人捆住,大憨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使劲儿的叫嚷着,见刘二叔朝自己走过来,更是露出两排牙齿,像狗一样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是在威胁刘二叔。宜春知道,想让他说出实情很简单,就在燕合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燕合宜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端了一碗晚上吃剩下的炖肉走了出来。

“肉,肉啊!”大憨一见到肉,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燕合宜把碗在他面前一晃,问道,“想吃吗?”大憨使劲儿咽着口水,“想,想吃!”燕合宜说,“锅里还有一些,来,我先喂你一块儿尝尝!”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儿炖的软烂喷香的肉,送到大憨嘴边,大憨一口咬下来,差点儿把筷子都吞了。大憨娘见状,更是没命的咒骂起来,“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明知道他是个傻子,还用肉去馋他,他说的话能作数吗?大憨,别吃,那肉是臭的,坏的!”

她的叫喊声已经被肉香堵在了大憨的耳朵外面,燕合宜只给他喂了一块儿就停了下来,然后问道,“大憨呐,平时你和你娘是分屋睡,还是睡在一个屋呢?”大憨的眼睛只盯着那碗肉,口中说道,“我,我和娘睡,睡一个炕上!”

燕合宜给了他一块儿肉,又问,“那你娘和你睡觉的时候,是一个被窝还是两个被窝?”大憨流着哈喇子,嘿嘿的笑道,“我,我和娘一个被窝!”

仅仅这几句话,就已经定了大憨娘的死罪。可燕合宜深恨她不该欺负宜春,又给了大憨一块儿肉,继续问道,“那你娘除了不穿衣服,还和你做什么了?”

大憨愣了一下,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部一下,他虽然被绳子捆着,但那一挺一挺的动作,还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母子俩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大憨娘惨叫一声昏了过去,燕合宜冷笑着把剩下的肉一股脑儿的喂进大憨的嘴里,嫌恶的把碗筷丢在一旁,走到宜春身边说,“走,咱们进屋去,别让这些人脏了你的耳朵!”

他们进了屋,良飞尘却留下来继续看热闹,他咂着嘴说,“这可真是奇闻一件,刘二叔,村中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传出去,大家都是要跟着遭殃的。”

刘二叔觉得自己的老脸简直没地方放了,他跺着脚说,“这个贱妇,真是不知廉耻,公子,让你们见笑了!”良飞尘说,“哎,这都是他们娘儿俩关起门来的事,刘二叔怎么知道?依我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早些处置,也不至于坏了事。”

“公子的意思是?”刘二叔的眼中忽然起了杀机,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大憨娘,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良飞尘凑过来问道,“就是不知道,这娘儿俩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二叔倒有些踌躇起来,“大憨娘的娘家就在邻村,听说她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如果他们来要人,岂不是?”良飞尘笑道,“刘二叔说的是,咱们就算要处置她,也要有个凭据。这样,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写下来,让大憨和他娘按了手印儿。日后就算有亲戚上门要人,刘二叔给他们看看,自己也就臊的回去了。”

“好好好!”刘二叔心头一喜,对良飞尘道,“那就有劳公子了,来人,准备纸笔!”

虽然良飞尘没有燕合宜那么大的怒气,但对于大憨娘,他也是厌恶的。于是落笔时把大憨交代的那一段写的十分详细,简直可以和《金瓶梅》媲美,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此言皆由大憨亲口说出,大憨娘当场晕厥。”他递给刘二叔看过,刘二叔挥挥手,让人拿去给大憨和他娘按了鲜红的指印,这才松了一口气把东西收起来,面无表情的说,“行了,这就心安了,明日一早,将大憨娘沉塘!”

这边燕合宜看着宜春仔细的梳洗一番,眼眶红红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燕合宜说,“救你的那位莲月姑娘和她爹都被歹人所害,尸体就停在家中,我本来想要验看,却碍于男女有别,你回来了就好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罪妇沉塘

“怎么,你盼着我回来,就只因为这件事吗?”宜春忽然觉得一肚子的委屈,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燕合宜也有满心的话要对她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两个人正面对面的坐着,谁也不开口,这时候良飞尘推门走了进来。

“宜姑娘,我给你报了个大仇,明天一早那女人就要被沉塘了!”良飞尘似乎有些得意,“怎么样,你要怎么谢我?”听到这个消息,宜春心里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捂着嘴,差点儿吐出来。

燕合宜瞪了良飞尘一眼说,“行了,那个女人的事从现在开始谁都别再提了,她正烦着呢。”良飞尘缩了缩脖子,指了指门口说,“那,那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你们聊,你们聊!”

他一走,燕合宜就站起来走到宜春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宜春咬着嘴唇,握着拳头在他胸口敲打了几下,“哇”的一声终于哭出来了。

燕合宜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拍着宜春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我们都在这儿。”宜春哭的痛快了,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擦了擦眼泪说,“那天我不见了,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我们怎么没找?”燕合宜说,“那天莺莺姑娘被我识破,是人而不是鬼,我们立刻就去找你了!可是她说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你也不在,我们才知道,你一定是被歹人绑走了。”

宜春点点头说,“那天我中了莺莺姑娘的计,忽然从屋里到了外面,还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鬼影。紧接着,就有人有麻袋套住了我,凭我怎么叫喊,他们都不应声。”

那两个歹人,就是死在村外的那两个。他们扛着宜春跑出来很远,这才停了下来。宜春说,“他们把我从麻袋里弄出来,我问他们是要金银还是珠宝,他们也不应声。我看的出来,他们不是冲钱来的,更不是那种拐了女子卖去青楼的拐子。”

这点燕合宜也想到了,如果他们是为了钱财,一定会第一时间就送来消息,索要金银。如果他们拐了宜春要卖,也不会选这条水路。燕合宜问,“依你看,他们是要什么?”宜春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我几次想和他们攀谈,他们都没有回应。你说,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不会!”燕合宜说的很坚定,“那些人虽然阴毒,但不会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这时候良飞尘端着一碗飘着葱花和香菜的银丝面走了进来,“快尝尝,这可是我的手艺,在醉宵楼里,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到的。”

一股香味儿钻进宜春的鼻孔,她的肚子“咕噜”一声,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两天我实在是饿坏了,良老板,多谢!”她坐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外面有人敲门,是刘二叔。他满脸堆笑的进来,先和燕合宜、良飞尘寒暄几句,这才转入正题,对宜春说,“姑娘受苦了,也是我没早些发觉那个贱妇,你看这真是……”

“您就是刘二叔吧,”宜春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您别放在心上。”刘二叔踌躇片刻后说,“姑娘,我舔着脸来见你,是为了,为了……”

宜春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刘二叔大可放心,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出去的。”刘二叔大喜过望,站起身来道,“那就多谢姑娘了,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休息了,先走了,先走了!”

这一夜,燕合宜坐在桌边,他一定要看着宜春安然入睡才能放心。良飞尘捂着腮帮子说,“酸,实在是酸倒了牙了,天一亮,刘二叔就要把那女人沉塘了,你不去看看?”

宜春在床上翻了个身,燕合宜立刻压低声音说,“良老板,你是不是对别人的生死都很好奇啊,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去看的。”良飞尘把手一摆说,“这话你就错了,咱们可以打个赌,如果刘二叔把这个消息放出去,那全村的男女老少,不,还有他们住在附近的亲戚,一定都会兴致勃勃的去看,那场景,绝对比过年还热闹!”

燕合宜皱着眉看着他,良飞尘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就是人的好奇心。你听听,外面的每一个人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了,我说,你真的不去看看?”燕合宜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宜春身上,根本不想去看。这时候宜春忽然醒了,她坐起来伸个懒腰,忽然说,“我要去!”

“你看看,宜姑娘都比你积极,那我就去外面等你了。”良飞尘一溜小跑着出去了。燕合宜问,“你真要去?”宜春说,“为什么不去,她那么对我,险些就害了我一生,我自然要看着她恶有恶报才能安心!”说完,她冲燕合宜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

“当然不是!”燕合宜连忙说,“我是怕你看了不舒服,既然你要去,我就陪你一块儿去!”

刘二叔要处置大憨娘,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即便上犯人杀头,也要给一顿饱饭吃。大憨娘醒来时,面前就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起初她还以为是刘二叔怕了,想要讨好自己。她端起架子来,胡吃海塞了一顿之后,有人告诉她,明天一早,刘二叔就会把她沉塘!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一口气卡在大憨娘的嗓子眼儿里,人就又昏过去了。以至于早晨从刘二叔家出去的时候,都是被人抬着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宜春道,“刘二叔还真是会选时候,现在人们都还没起,即便闹出些动静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燕合宜点点头说,“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憨娘必死无疑,只是那个大憨,刘二叔似乎并不想处置他。”

第二百二十章 一尾红鲤

尽管大憨偌大的年纪还像个孩子一样痴傻,但他毕竟是个男丁,又是被大憨娘诱骗着才做出那种有违人伦的事情,刘二叔对他只有可怜。良飞尘说,“不过是个傻子罢了,况且如果没有他,宜姑娘也不能这么快就逃出生天,看在他有功的份儿上,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燕合宜苦笑道,“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走吧,既然你们想去看,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村子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在村子中有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要穿裹一片很深很高的杂草之后,才能看到那片水塘。大憨娘这才觉得大祸临头,死期将到。她拼命的把手伸到外面,想要抓住刘二叔,她哭求道,“您大人有大量,我是丈夫死了多年,实在耐不住寂寞,所以才,才……”

那羞人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实在说不下去了。刘二叔狠狠的朝她脸上啐了一口,却被猪笼挡在了外面。刘二叔指着大憨娘,气的手都哆嗦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有脸说这些,我听着都替你脸红!当年大憨爹是因为救人才没了的,我们多少人是尊他敬他,额外也对你多加照顾。那时候我不是没劝你,带着孩子本就艰难,还带着大憨那样一个孩子,日子更是难过,你若往前走一步,也没人敢说什么!”

大憨娘羞的恨不得把头夹在裤裆里,刘二叔痛心疾首的说,“当时你坚持不肯,我们都佩服你,谁想到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为了大憨他爹的名声,你就认了吧,一死百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大憨,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不行,不行啊!”大憨娘哭的撕心裂肺,“刘二叔,大憨那孩子不能离开我,不能啊!我是他亲娘,我怎么会害他呢?”刘二叔狠狠的在竹笼上踹了一脚,“就是你这个做亲娘的要害他,你说说,这件事要是被人知道了,大憨以后还怎么做人?”

大憨娘默默垂泪,不在说话了。宜春他们走在后面,听到这一切都觉得她是又可恨又可怜。良飞尘咂着嘴说,“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她到底还是个母亲,就算做了错事,就算大憨是个那样的孩子,她还是会担心。你们说,刘二叔真的会好好待大憨吗?”

“当然会!”燕合宜一口咬定,他压低了声音说,“就算为了他的面子,为了他的前途,刘二叔也会对大憨好,而且是加倍的好。”宜春赞同的点点头,“合宜说的不错,只是你们说,刘二叔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一个人活在世上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听到遇到见到经历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一个“好”字或者一个“坏”字,是无法简单明了的概括任何一个人的一生的。就拿这件事来说,对大憨来说,刘二叔杀了他的亲娘,却保住了他的名声和性命,以后更会好好照顾他,对大憨来说,刘二叔到底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呢?

前面就到了水边,抬着竹笼的人把大憨娘放下来。低低的哭泣声已经变成了大口大口的喘息,刘二叔蹲下身对她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有什么要对大憨说的,我都可以带到!”大憨娘摇了摇头,她颤抖着声音说,“别告诉大憨我死了,有个这样的娘,他一定不高兴。刘二叔,我家中的炕席下面有个盒子,里面是我攒下来的一点儿钱,拜托你了,给他一口饭吃,我就感恩不尽了!”

“那些钱我会留给大憨,如果可以,我会用那些钱给他娶个媳妇儿。”一条人命眼看就要没了,刘二叔心中也是百般滋味儿,说不上是苦辣还是酸甜。大憨娘把眼睛一闭,再也不说话了,刘二叔摆摆手,有人搬过几块儿大石头,用最结实的绳索捆在竹笼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几个人合力将大憨娘推进了水里,水面上“咕噜噜”的冒出一连串水泡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刘二叔在水边站了许久,冲着水面咕哝了几句什么之后,转身走了。燕合宜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水面,似乎若有所思。良飞尘凑过来说,“还看啊,人都没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燕合宜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良飞尘忽的一个哆嗦,抱住肩膀往后缩了缩说,“你,你别吓唬我啊,怪吓人的!”燕合宜摆摆手说,“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着水,水质稍稍浑浊,但也能看清一些东西,你们看,水里没有水草也没有鱼虾,一般来说,活水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你说的对,”宜春走过来说,“这水从东边流入,西边流出,是一汪活水。水流流动,按理说里面的鱼虾水草都不会少。我记得下船的地方,水里还能看到一些鱼虾,怎么流到这里,就没有了呢?”

良飞尘咳嗽一声说,“你们也不用大惊小怪的,莲月姑娘和她爹就是打渔为生,那别人是不是也可能在上游下了网,将那些鱼虾网住,这里没有雨也不稀奇啊!”

燕合宜忽然来了兴趣,他说,“那咱们就到下游去看看,或许那里能解释我的疑惑。”宜春正想散散心,当下决定跟他一起去。良飞尘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自然也没有异议。

三个在乱石和杂草中,沿着河边一直向西走。走了一里多地,就在水中发现了正游的欢实的鱼儿。良飞尘又说,“或许是下游有人放生的,游到了这里。”

一个人较起劲来,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燕合宜也不多说,往回走了几步,看着水里笑了。水里的鱼无非是鲤鱼鲫鱼一类能在餐桌上尝尝见到的,最惹眼的这些鱼里竟然还有一条红色的鲤鱼。宜春蹲下身,捡起一根枯草,逗弄着水里的鱼儿,难得的是那鱼竟然不怕人,吐着泡泡和她玩儿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怪事连连

良飞尘见状笑道,“嘿,你说鱼是不是成精了,摆着咱们两个翩翩公子理都不理,却对一个姑娘家摇头摆尾的讨好,哼!”就在他表示不满的时候,那尾红色的鲤鱼忽然从水里蹿了起来,一串水珠打在良飞尘的脸上,似乎是在表示抗议。

“哎呦,你们看看,看看,它竟然还来欺负我!”良飞尘跺着脚,却不敢到水里和那尾红鲤鱼理论。就在这时候,又有几尾鱼游了过来,宜春有些懊恼的说,“如果我带些馒头来就好了。”忽然,那些鱼竟然齐刷刷的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没命的游走了。

“咦,难道它们能听懂我的话,害怕我才逃走了?”良飞尘有些高兴的说,燕合宜却摇摇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些鱼一定是发现了危险,所以才夺路而逃的。”他转身在地上找了一根木棍,伸进水里搅合了几下,水立刻就浑浊不堪,再也看不到鱼和水草了。良飞尘说,“你不会真的相信这里面下了网吧?我那都是逗着你玩儿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是渔民,自然知道休养生息,他们才有长久的利益。所以渔民是有一定的捕鱼期,渔网的眼也织的稀疏些,为的就是把小鱼放过。”

宜春扬起头说,“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你所说,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才把一群鱼都吓走了?”良飞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娘,啊,娘,你去哪儿了?”

“是大憨?”宜春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怎么跑出来了,不行,得拦住他!”几个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就见大憨吸溜着鼻涕,一通狂跑,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宜春追过去拦住他道,“大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跟我回去!”

“我,我娘不见了!”大憨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娘不在家里!”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想来昨天半夜,刘二叔就把大憨放了回去,他吃了肉,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之后发现自己的娘没了,这才哭哭啼啼追了出来,竟然到了河边。

刚刚目睹过大憨娘被沉入水里,只吐了几个泡泡就没了。再次面对大憨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尴尬。良飞尘说,“你看这刘二叔,怎么也不把人看好呢,刚说了会好好照顾他,就,就!”

宜春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大憨道,“你娘可能是去买肉了,对,我亲耳听她说的,要给大憨买肉吃!”大憨听说自己的娘去买肉了,立刻大喜道,“是啊,肉,肉,娘最疼我了,肉都给我吃!”宜春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道,“那你得回家捡柴火,烧热水,等你娘买回肉来炖给你吃啊!”

“对,对,捡柴火,烧水!”大憨转嗔为喜,高高兴兴的回去了。燕合宜说,“都说难得糊涂,像大憨这样,从来都没清醒的活在这世上,看似可怜,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宜春叹口气说,“只是少了亲人的照顾,日子也是难过。既然我说了有肉吃,那就不能骗他,走吧,跟我买肉去!”

正午时分,大憨家的烟囱里冒着青烟,院子里全是炖肉的香气。三个人从集市上抬回来半扇猪,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十八般手艺全都用上了。燕合宜做了一道红烧蹄髈,良飞尘做了一碗梅菜扣肉,宜春炖了一锅排骨,剩下的肉,她细心的用盐腌起来,相必也够大憨吃上一段时间的了。

叫来了左邻右舍,又请里了刘二叔,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除了他们三个人,只有刘二叔心里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请大家伙过来吃饭。大憨娘说的炕席下面的钱,刘二叔一个子儿都没动,临走时还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燕合宜说,“咱们到这儿来,是来找人的。人已经找到了,但是那两个歹人的尸身还没个结果,莲月姑娘和她爹也死的不明不白。我想,凡事都改有头有尾,咱们现在还不能走。”

宜春说,“是啊,大憨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只是在刘二叔家久住不便。大憨一个人也没办法照顾自己,我看,咱们就搬过来住吧!”

刘二叔家几间大瓦房要多亮堂有多亮堂,可大憨家则是茅草屋,屋中又脏又乱,说不定还有虱子跳蚤,良飞尘头一个不想过来。他说,“你要不放心,不如把大憨一起接过去。看刘二叔的样子,也是想好好照顾他的。反正只是多一张嘴吃饭,不费什么事的。”

宜春往外看了一眼,大憨吃的心满意足,正靠在墙根底下摸着肚皮晒太阳。她心里明白,大憨不能和正常人相比,一旦耍起混来,谁也拦不住。刘二叔和大憨不沾亲带故,能在银钱上帮衬些已经很好了,要说每日照顾,换了谁也做不到。

“良老板,如果让你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傻子,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是照顾他到死,你会愿意吗?”燕合宜忽然发问,良飞尘立刻表示,“当然不会,我干嘛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啊!”

“这就是了,”宜春说,“尽管刘二叔觉得愧对大憨,但他这么做却没有半点错处,自然不必给自己找麻烦。况且,如果是我,看到大憨就会想起大憨娘,天长日久,难免会生出厌烦来。”

良飞尘说,“可是咱们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啊!”燕合宜说,“能照顾一天是一天吧!”三人商量定,燕合宜去和刘二叔说了一声,刘二叔见他们解了自己心头的一件大难事,自然是心里感激。这天晚上,三个人就住在了大憨家。

这一夜,良飞尘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黑暗里有小虫子在啃咬自己,再加上大憨鼾声如雷,他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刚亮未亮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燕公子,良公子,宜春姑娘,你们在吗?”

燕合宜披衣走了出去,就见刘二叔院里的人来找他们,说的是,“请几位快去看看吧,村里出了怪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白骨浮尸

见这人一脸的焦急,脚上的鞋都穿反了,燕合宜开门把他让了进来,一边叫起良飞尘和宜春,一边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刘二叔他……”

那人使劲儿摇着头说,“不是不是,不是刘二叔,哎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公子说了,您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不等说完,就撒丫子往回跑,良飞尘揉着眼不满的说,“怎么着,真把咱们当使唤人了,呼来喝去的,觉都不能好好睡。”宜春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收好好自己,对他说,“你就别埋怨了,谁还没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况且人家也帮过咱们不是?”

三个人在朦胧的晨光中穿行,燕合宜忍不住朝河边看了一眼,湿冷的雾气从水面升腾上来,笼罩着那一片模糊不清的事物,仿佛是一道掩人耳目的屏障,将这个村庄和罪恶隔离开来。不知怎么的,燕合宜看到水就会想到大憨娘的死,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感到刘二叔家里的时候,那里已经如临大敌了。门口有五六个人站着,见到他们来了,没说什么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了。院子里另外有五六个人,来回的溜达着,都是一脸的严肃和紧张。

堂屋里灯火通明,刘二叔正坐立不安的等着他们,燕合宜一进门,他就迎了上来,“哎呦,你们可来了,快坐快坐!”燕合宜问,“刘二叔,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刘二叔正在给三个人倒茶,他浑身猛的一抖,滚烫的茶水倒在了手上也没察觉。宜春连忙过去把茶杯接过来,只听刘二叔说,“今,今天早上,有人到河边去收下了三天的鱼篓,想赶早送到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不,不料,他,他……”

说到这儿,刘二叔干呕了几声,又是害怕又是恶心,燕合宜走过去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安慰他说,“别着急,慢慢说。”刘二叔惨白着脸冲他笑笑,表示感谢,“鱼篓没捞起来,就见水面上浮过来一样东西。他起了好奇,就用钩子把那东西勾了过来,一看,人就吓昏过去了!”

水面上飘来的无非是臭鱼烂虾和那些脏污东西,能把刘二叔吓成这样的,也只有死人了。河里的死人又叫做河漂子,燕合宜一下就想到了大憨娘,不禁脱口而出,“难道是她?”

刘二叔听他这么说,回头看了燕合宜一眼。当两人的目光发生碰撞时,都明白了对方说的这个“她”是谁了。良飞尘间两人神色有异,忍不住道,“怎么,你们说的不会是大憨娘吧?那怎么可能,咱们可是亲眼看着她沉下去的。那么大的石块儿,怎么也不会漂上来啊!”

“谁说不是呢!”刘二叔懊悔万分的说,“要是知道会出这种事,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只在竹笼上绑上石块儿的!”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燕合宜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于是他说,“刘二叔,还是先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公子,我带你们去是没问题,只是你们得有个准备。”刘二叔一脸的为难,让燕合宜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说,“是不是尸身有变?”刘二叔腿一软,直接跌进了椅子里,“怪事就出在大憨娘的尸体上,不知道怎么的,她身上的衣裳完好无损,可衣裳里只剩下了一具白骨,连皮带肉全都被什么东西吃干净了!”

“什么!”良飞尘被他吓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这这这,难道水里真的有鬼?”燕合宜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别瞎说。”想到昨天在河边看到的那些异像,鱼儿受到来自水里的惊吓后,齐刷刷的逃离,难不成水下真的藏了什么怪物,吃鱼也吃人吗?

事不宜迟,燕合宜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要亲自看过才能知道。刘二叔,你也受惊不小,就让别人带我们去看吧。”刘二叔没有坚持,叫进那个去通知他们的人来,说道,“文江啊,你带他们过去吧,记住,不管发生事,都不许叫喊!”

那个叫文江的小伙子冲刘二叔点点头,转身走了出来,一路低着头把他们带到了河边。就在杂草丛上,一具穿着衣裳的白骨静静的放在那里,宜春一眼就认出了,“这衣裳是大憨娘的,我见她穿过,而且昨天她就是穿着这身衣裳那,那个什么的!”

露在外面的手骨脚骨都惨白一片,没有半点儿肉,就像一具死尸在水里泡的久了,肉腐烂发胀,从骨架上一块儿一块儿的剥离下来,最后才形成了这种样子。只是,大憨娘是昨天才死的,尸体在水中泡了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燕合宜提出一种想法,“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心人捞起大憨娘的尸体,把衣裳换下来,给一具白骨穿上,又丢在这里故意制造恐怖的一幕?”良飞尘一拍手说,“对,就是这么个事儿,一定是这样的!什么水鬼,什么怪物,都没有!”

宜春一盆冷水泼上去,“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到底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还要进一步的证实。”她解开套在白骨外面的衣裳,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过后,发现在这具白骨右脚上,缺失了一根中指。宜春说,“你们来看,这人缺了右脚的中指,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大憨娘,只要问一个人就都清楚了!”

金鸡三唱,大憨觉得肚子空空,揉着眼从炕上爬了下来。他叫了几声,发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嘴一撇,又开始哭着要娘了。宜春他们回来的时候,大憨正坐在门口,咧嘴大哭,

“大憨,你怎么在这儿呢?”宜春把他扶起来,大憨抽抽搭搭的说,“娘,我要娘!”宜春心里一动,连忙哄着他说,“大憨啊,姐姐给你做烂肉面吃好不好?昨天的排骨还有,我这就给你热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双瞳怪婴

有肉吃,是大憨心里认定的唯一真理,顿时就忘了找娘这回事儿。当宜春把油腻腻的早饭端上来的时候,大憨已经恢复了往日兴高采烈的模样。几个人一边吃着饭,宜春一边问道,“大憨啊,你帮你娘洗过脚吗?”大憨摇摇头,宜春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娘的脚趾……”

话还没说完,大憨忽然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然后站起来大声说,“娘,娘缺了一根脚指头!”燕合宜急忙问道,“缺的是哪个脚指头?”大憨二话没说,脱了鞋就把“啪”的一声把右脚放在了桌上,良飞尘捂着嘴跑了出去,大憨非常认真的摆弄着满是污垢的脚指头,指着中间那个大笑道,“就是这个,这个!娘的脚指头被老鼠啃掉了,啃没了!”

宜春的心猛的向下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那具白骨就是大憨娘。燕合宜看她一脸阴沉,生怕被大憨察觉,于是他对宜春说,“我正好要去外面转转,不如一起把?”

大憨还在埋头苦吃,宜春跟着他走了出来。良飞尘在院外吐的一塌糊涂,燕合宜拍拍他的肩膀说,“刘二叔还在等消息,咱们一块儿过去吧!”良飞尘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他边走边说,“今天晚上你们俩愿意住在这儿我不管,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回来住了!”

刘二叔被吓的不轻,燕合宜三人进门时,有位郎中模样的人正在替他诊脉。燕合宜等人在旁静静的坐了会儿,那郎中眉头不展,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刘二叔,您虽然肝火上升,但却没有大碍,多休息几日,吃不吃药,都会痊愈。”

“可是,我这头昏眼花,呼吸急促,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您说我没事儿?”刘二叔对这位郎中的医术产生了怀疑,那郎中却说,“从脉象上来看,的确没有什么异样。如果您觉得不适,或者可以换位郎中再瞧瞧。”

刘二叔脸上一红,刚要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那郎中又说,“别怪我多嘴,您这症候,看起来更像是招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换了郎中还是和我一样的说法,我想,或者可以另辟蹊径,找个神婆来瞧瞧!”

那郎中收了诊金告辞出去,刘二叔有气无力的说,“你们也听到了,我这不是病,而是招惹了脏东西。你们也看到了,大憨娘沉塘了一天,就变成了森森白骨,会不会是她来向我索命,要我也跟着她一块儿去死!”

“刘二叔,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去看过了,那具白骨的确是大憨娘,但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她一身的皮肉都啃食干净,只剩下了森森白骨,还需要再细细查问。而且昨天我们在河边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燕合宜缓了缓说,“就在大憨娘沉塘的地方往西,大概有一里地左右的距离,水里没有水草更没有鱼虾。而过了那段水域,水里的鱼也突然像收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转身就游走了。”

说完这话,燕合宜一直在观察刘二叔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人也不住的抖着。见三个人都在打量自己,刘二叔尴尬的笑笑,用左手按住抖的厉害的右手,“这,这也正常。水里的鱼虾和人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或许是遇到了比它们更大的鱼,所以才转身逃走。”

宜春坐正之后说,“刘二叔,我知道有些事您不方便透漏给我们这几个外人。可是这件事牵扯到的,更多的是村里人。如果不弄清楚,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受害。我们三个只要离开这里,就和这件事没关系了,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帮您!”

刘二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既想说,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过了许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吧,这件事村子里老老少少每个人都知道,却都绝口不提,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个村子交通不便,出入大多走水路,所以村子里的人每年都要祭拜河神,更是把河神看的非常重要。当时村子里有户人家的媳妇儿怀胎十个月,就是没有动静。起初人们都猜测,这个孩子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哪吒不就是怀了三年零六个月生下来的吗?

可是时间一久,也有人揣测,这个孩子是个灾星,所以才迟迟生不下来,先折磨生母,然后就祸害邻里。人们对于美好的事情只是期盼,而对于想想中,不一定发生灾难,却是深信不疑的。

当这种说法喧嚣尘上,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那个媳妇儿终于发动了。渗人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村子,瓢泼大雨伴着轰隆的雷声,不停不休。

说来这对母子也可怜,那媳妇儿疼了三天三夜,雨也下了三天三夜,村子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们走家串户的诉说这场大雨就是因为那媳妇儿腹中的孩子是个灾星才下个没完,一旦河水上涨,就会吧整个村子都淹没,到时候人人都得没命!

一传十,十传百,听的人多了,说的人多了,谎话也就变成了真话。但全村人都相信那个孩子是灾星的时候,他们聚集在那家门前,异口同声的要求把那媳妇儿沉塘,避免这场灾祸!

那家人跪在大雨中苦苦哀求,村子里的人也不全都是铁石心肠,一些人说,不如等孩子生下来看看,如果是个健全的好孩子,那就不是什么灾星,可以放过那娘儿俩一命。

就在那家人松口气,觉得她们娘儿俩总算逃过一劫的时候,孩子终于生出来了。稳婆吓得大喊着从屋里跑了出来,满手是血的哭叫道,“怪物啊,生了个怪物,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物!”

人们听她这么说,都一窝蜂的挤了进去。那媳妇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在她身边,一个长了两个脑袋,四条手臂四条腿的怪胎正满身是血的大哭着,最让人恐惧的是,这孩子的每只眼睛都是双瞳!

第二百二十四章 水中怪物

生出畸形的婴儿尚且会被同村人在背后议论,何况是这种双头四手四脚的怪胎。跟重要的是,这个婴儿的双瞳。村子里的老人传说,生着双瞳的人是没有喝下孟婆汤,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两个瞳孔一个看阴一个看阳,带着浓重的煞气。克父母亲人不说,还会给见过他的所有人都带来厄运。

这样一个婴儿的出生,牵动着村里所有人的心,他们这次异口同声的要求将这个婴儿沉塘。躺在炕上的那个可怜又虚弱的母亲醒了过来,听到的就是那群人要杀自己的孩子。她跪爬着挨个给他们磕头,哀求他们留下孩子,并再三保证自己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村子,可是那些人被古老传说中的恐惧支配着,他们转向了孩子的父亲,这个年轻的男人见到孩子的第一眼,就被吓傻了。

双方对峙了整整一天一夜,其中有争吵,有咒骂,有哀求,也有哭闹。当外面的大雨久久不肯停歇时,那个孩子的父亲终于下定决心,他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推开哭的昏天黑地的妻子,出门去了。

刘二叔叹了口气说,“那个孩子被他爹亲手扔进了河里,淹死了。说来也奇怪,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停了,人们虽然心里有愧,但嘴上依旧坚持自己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了自己,救了家人,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燕合宜问,“那个孩子就是在大憨娘沉塘的地方淹死的,对吗?”刘二叔点点头,“没错,后来孩子娘知道了,她伤心欲绝,也投了河。不久之后,孩子的爹就疯了,他说看到孩子和媳妇儿来找他索命。哎,从那儿之后,就没有人敢到那个地方去,所以我才会选在那里,吧大憨娘沉塘。谁知道,我竟然招惹到了冤魂,看来,我也命不久已了!”

良飞尘道,“刘二叔,你也别乱想,当初的事和你关系不大,大憨娘也不会恨你,不然也不会让你照顾大憨的。”宜春点点头说,“我看还是搞清楚河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吧。”

“你是说河水里有东西?”刘二叔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揉着太阳穴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撑不住了,燕公子,良公子,这件事就拜托两位了,文江,你进来!”

守在门外的文江推门走了进来,刘二叔说,“你陪两位公子到河边去,用人也好,用什么东西也好,只要是二位公子的要求,都尽量满足。我得去躺一下,少陪了,少陪了!”

燕合宜起身相送,和良飞尘面面相觑。文江在一旁局促的道,“二位公子,你们看,现,现在我该做什么?”良飞尘站起来,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先摆摆架子,却又不知道从何摆起。

“文江,带上几个人,再帮我买只活鸡,咱们去河边!”燕合宜把一块儿足有一两的银子交给文江,文江推脱道,“要活鸡,刘二叔院子里有的是,随便抓一只就行了。况且这银子也太多了,别说一只活鸡,就是十只也够了。”

燕合宜说,“院子里的鸡也是刘二叔辛苦养的,不能白拿。准备好了就叫我们一声,咱们快去快回!”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文江手里拎着一只最肥的老母鸡,兴冲冲的说,“公子,咱们是要去谁家送礼吗?”燕合宜说,“跟我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这鸡的用处了。”

和他们一起去的,除了文江之外还有三个人,顺子,永旺和大兴。到了大憨娘沉塘的地方,几个人都离的远远的,看来是招惹上什么晦气。只有顺子一个人故意走到河边,捡起几个石块儿丢尽水里,拍拍手说,“水里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就是被吓破了胆!”

良飞尘听出顺子不服气,正要和他杠几句,燕合宜就制止了他,从文江水里要过来那只咯咯叫着的老母鸡,顺手丢进了水里。水面溅起的水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候,那只惊恐的扑棱着翅膀的老母鸡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沉了下去。

几朵血花浮上水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足有七八斤重的老母鸡就剩下了一对凌乱的羽毛,和几根被啃的干干净净的白骨。

当岸边的人看到这一幕,还没有完全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文江就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岸边。燕合宜不动声色的扶起他,对其他人说,“看来水里的并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种异常凶猛的东西。”宜春点点头说,“没错,可是我们又不能下水,怎么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在作怪呢?”

良飞尘忽然道,“我有一个好主意!”他把永旺叫过来,小声嘀咕几句,不会儿的功夫,永旺就拿了一根绑了猪肉的长竹竿回来了。良飞尘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拿着竹竿走到水边,小心翼翼的把绑了猪肉的那一头伸进了水里。

就在一瞬间,水面翻涌起激烈的水花,竹竿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左右乱晃,差点儿把岸上的良飞尘给扯下去。顺子一把拉住他,连人带竹竿一起拉了回来。

良飞尘捂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水里的家伙好大的力气,绝对是个大家伙!”燕合宜接过竹竿仔细查看,就见绑过猪肉的地方,留下了几排错落的牙印。他比划了一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能在竹竿上留下这么大牙印的,已经能称之为怪物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良飞尘凑过来问道,燕合宜说,“我曾经听说过一种怪物,名叫猪婆龙。传说龙生九子,猪婆龙就是其中之一。它平日潜伏在水中,体型硕大,牙齿锋利,别说河里的小鱼小虾,就算是林中之王狮子老虎落在它手里,也会被一口咬断脊梁,然后被吃掉!”

“真有这么厉害?”文江吓得够呛,“如果是这样,那往后还是少来河边,万一被这个什么龙咬了,小命都没了!”没想到顺子冷哼一声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就下水看看!”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下水救人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二十五章下水救人不行!”宜春说,“太危险了,你刚才也看见了,那只母鸡一下水就被吃了个干净。你若贸然下去,万一……”顺子打断她说,“没什么万一,就算我被咬了,咬死了,也是我自愿的,和你们无关!”

大兴说,“怎么就你和别人不一样呢,回回都是你抢在前面出风头!我可告诉你,别的事儿也就罢了,你可是刚娶了媳妇儿,如果有个好歹让她怎么办?”永旺打趣他道,“那是人家顺子的媳妇儿,你急什么啊,难道你对她也有意思?”大兴的脸涨的通红,他二话不说挥拳就打,永旺的右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流了血。

燕合宜和良飞尘一见,连忙上去把两人拉开,大兴气的叫骂道,“永旺,你这狗嘴里怎么吐不出象牙来?顺子媳妇儿是我远房的堂妹,我自然不愿意她才嫁人就成寡妇!”听说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永旺讪讪的擦着嘴角的血说,“你倒是藏的掩饰,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你要是早说,不就没这回事儿了吗?”

“你们还是别吵了,至少我们能证明一件事,藏在水里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还是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刘二叔吧,也好让他安心些。”

一行人正要往回走,就见大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枯草中冒了出来,他冲宜春做个鬼脸笑道,“姐姐,你来抓我啊,我和你玩儿捉迷藏!”

大憨站的位置已经非常靠近水边了,他还不停的躲来躲去,似乎是在逗宜春。宜春顿时急的大叫,“大憨,你快过来,那里危险!”可是她往前走一步,大憨就往后退两步,两人一追一退,大憨的脚跟已经沾到水了。

“别动,站在那里别动!”燕合宜连忙叫住宜春,然后轻声告诉她,“向后退,慢慢的向后退。”宜春紧张的点点头,照他说的去做。两个人以为大憨会跟过来,可是他们都忘了,大憨和正常人不一样,就在宜春停下来缓缓后退的时候,大憨忽然拍着手,转身就跑!

“扑通”一声,大憨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落入了水里。他的身子比一般人都要重,水面上冒出几朵水花之后,人就不见了。宜春急了,她跑到水边,大声冲水里喊道,“大憨,大憨!”

顺子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行了,叫有什么用,再耽误一会儿,他也和那只鸡一样成白骨了!”永旺想拦他,人却已经跳入了水里。

河水被搅的浑浊一片,水面下依稀有两个人影,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果燕合宜说的那个怪物真的存在,只怕顺子和大憨就要凶多吉少了。

“你们快看,有,有血!”大兴忽然喊了起来,他指着水面浮起的血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宜春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如果不是燕合宜及时扶住她,恐怕她也要一头栽进水里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大憨,我不应该追他的,我应该,应该早听你的话,往后退,或许他!不不不,我应该,我应该去那边!”宜春悲伤的胡言乱语,燕合宜没有安慰她,而是一直盯着水面。

直到顺子拖拽着一个人从水里钻出来,所有人这才回过神儿来,话都来不及说,全都跑过去帮忙。只见顺子费力的拉扯着大憨游到岸边。良飞尘和永旺一块儿帮他把大憨弄上来,顺子说,“快,快把他呛进去的水恐出来,人就能活了!”

燕合宜说了声“我来”,转到大憨旁边,双手按压他的胸膛,水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只听大憨猛烈的咳嗽几声,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宜春的心一松,也哭了。

这时候良飞尘才发现,顺子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水里的血迹恐怕就是从这儿来的。顺子见他在看自己,满不在乎的说,“下面有些枯枝,被划了一下,不碍事,回去涂些白药就好了。”大憨哭闹了一会儿,终于被宜春劝住了,人们这才开始往回走。

燕合宜问顺子,“你在水下看到什么没有?”顺子说,“我只顾着救人,哪里有时间看。不过你说的那个怪物我是一眼都没瞧见,不过,这片水下面的确有些问题,我连一根水草也没见到,而且下面似乎有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很大,我看的模模糊糊,或许是看花眼了。”

方方正正的东西,很大,燕合宜第一个反应就是棺材。但是他向顺子再三确认之后发现,不是棺材,而是被棺材还要大上许多倍的东西。

当他们将所看到的一切告诉刘二叔时,刘二叔闭着眼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把双手在胸前合十,“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燕合宜说,“虽然顺子下水救人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怪物,但是我想,或许是吃了那只母鸡,怪物已经游走,或者是回了洞穴当中。村里人以打渔为生,难免和水打交道,我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刘二叔不停的点着头,看的出,他已经明白了燕合宜话里的意思,“既然要为一村人做主,自然更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燕公子,你看,有没有办法捉住这个怪物,为民除害呢?”

燕合宜说,“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个办法。对了,我之前说过想要对莲月姑娘和她爹的尸体验看一遍,那时候因为男女有别,我不便前去。但是现在宜春回来了,她是女子,应该没问题了把?”

“哦,你是说宜春姑娘也会验尸?”刘二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宜春微微一笑,“我曾经做过仵作,您可以放心,!”刘二叔说,“既然是位姑娘,那就没关系了,你们去吧,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他们尸身也不便久放,等你们看过了,就让他们下葬吧,我也好安心。”

燕合宜带着宜春去停放莲月父女尸身的院子,宜春忽然问道,“你说曾经和莲月姑娘的鬼魂相处过一段时间,是真的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富贵闲人

燕合宜停下脚步,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我也是心有疑惑,当时把莲月姑娘救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而且胡二还帮她把呛进去的水按了出来,这……”

“你也觉得不对了?”宜春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凭什么认定她是鬼的呢?”燕合宜仔细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用尽量简单的词语形容着自己的感受,“她全身散发着一种冰凉的气息,没有一点儿活人的感觉,而且我是亲眼看着她直接穿过了刘二叔家的大门,然后又回来的,这一点,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而且,她是在我面前消失的,消失,你懂那种感觉吗?”

说实话,燕合宜此刻有点儿急躁,他自己的话推翻了自己的话,那种感觉让他感到胶着又暴躁。宜春的手抚上他的肩膀,柔声说,“你先别急,咱们慢慢的一点一点捋顺。在我失踪的这些天里,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对了,那盒奇怪的胭脂!”燕合宜右眼皮突然一跳,他对宜春说,“上次我和良飞尘去她家的时候,在妆台上找到了一盒只有京城达官显贵才能买到的,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蓝光的胭脂!”

“京城,达官显贵?”宜春怎么想,也没办法把这两个词和莲月联系在一起。燕合宜说,“没错,良飞尘一口咬定那胭脂十分难买,更要五两银子一盒,莲月姑娘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的。”宜春点点头说,“你说她会不会结交了什么贵人,人家送给她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她是随手捡到的!”

燕合宜朝四周扫了一眼,宜春也笑了,“是啊,像这种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什么贵人来?”话音未落,前面的小路上就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四匹高头大马,每一匹都是关外来的名种。后面紧跟着一乘四抬小轿,再后面是两队人,手里茶壶捧盒,那样子招摇的很!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燕合宜冷笑一声,“你看那边来的像不像贵人?”宜春挥起小拳头在他胸口砸了一下,啐了一口说,“行了,别贫嘴了,走吧,咱们还要去莲月姑娘家呢!”

他们正要走,后面的人马追了上来,当头一人翻身下马,冲燕合宜抱拳道,“这位公子,向您打听一下,莲月姑娘是不是住在这村子?”这些“贵人”竟然是冲莲月来的,燕合宜和宜春互相看了一眼,都按捺下了心底翻涌的惊讶,燕合宜说,“不错,请问贵客是?”

“哦,我们是来接莲月姑娘的!”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到轿子旁,低声向里面说了几句,轿子落地,那人掀开轿帘,里面走出来一位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公子来。

宜春好奇的在这位公子和燕合宜之间来回打量,小声说,“不相伯仲!”燕合宜从不和别人比较,也不喜欢有人拿自己和别人比较,他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我!”宜春追了上来,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这位公子,还没请教,莲月姑娘家在哪儿住?”燕合宜没有说话,宜春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对那人说,“你们跟着我就是了,我们正要去莲月姑娘家!”

前面是燕合宜和宜春,后面是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这群人走进莲月姑娘家的小院儿,立刻把里面挤的满满当当。院中的两具棺材没有动过,看守的两个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慌了。

“刘二叔让我们过来验看尸身,这位是宜春姑娘!”燕合宜冷着脸做了介绍,那两个人冲他们点点头,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他们身后的大队人马。

见到院中停放的棺椁,那位公子身子一歪,立刻有人扶住了他,“莲月,莲月,是你吗?”他踉跄着扑到棺材旁边,当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时,他顿时昏了过去。

跟着他来的人立刻动了起来,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喂药的喂药。但在这个经过中,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燕合宜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脸上虽然都挂着焦急的表情,但脚步却丝毫不乱,很是训练有素。

宜春背过身,悄声说,“看样子,他们是从公卿王府出来的,难道是那位公子看上了莲月姑娘,要纳她为妾吗?”之所以她没有说那人要娶连月姑娘为妻,是因为她知道像这样的高门大户,是绝对不会让莲月姑娘这样穷苦人家的女儿进门做正室的。

做为小村中的渔女,莲月姑娘只是中等姿色,若是让燕合宜说,不过是在清秀中有那么一点儿楚楚动人。对于那些惯在花丛中游走的高门公子来说,浓妆艳抹或是清纯可人,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绝对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只为找一位姑娘。除非,他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这时候,那位公子终于醒过来了,他推开照顾他的人,强撑着站起来走到莲月姑娘的棺材边,双眼含泪道,“我说过会回来找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看,我把你想看的昙花带来了,就在这几天,它就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你睁开眼看看啊!”

一番话说的如泣如诉,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这时候,那位公子终于发现了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燕合宜,他探出帕子擦干眼泪,又整了整衣裳,走到燕合宜面前,施礼道,“在下费永宁,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他的态度和口吻让燕合宜觉得舒服,当下也不在冷言冷语,客气道,“不敢,燕合宜!”费永宁红着眼睛道,“燕公子,莲月姑娘她是怎么死的?”燕合宜说,“费公子节哀,莲月姑娘是为了救人,才会被歹人所害。”

宜春往前一步道,“她救的那个人,就是我。”费永宁看了宜春一眼,叹息道,“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只是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真是天妒红颜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饭之恩

这时候,费永宁到来的事已经惊动了刘二叔,他带人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排场,不禁也吓了一跳,他故作镇定的转向更熟悉一些的燕合宜问道,“燕,燕公子,这位是?”燕合宜不得不替他介绍到,“这位是费永宁费公子,莲月姑娘的,朋友!”他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因为他深知,刘二叔是极重礼法的人,在没有弄清楚费永宁和莲月之间的关系前,这个解释最为妥当。

“哦,原来是费公子,久仰久仰!”一番寒暄之后,刘二叔小心翼翼的问,“费公子是从哪里来啊?”费永宁道,“我从京城来,专门看望莲月姑娘,并给她带些带些,没想到她,她却不在了。”刘二叔看着院子里整齐肃列的下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村子里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们,被黑心的爹妈送去给大户人家做妾,那些糟老头子,做她们的爷爷都绰绰有余,在刘二叔看来,这位费永宁费公子,怕是看上了莲月,要接回去做妾或者外室的。

“是啊,多好的姑娘,命苦啊!”刘二叔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费永宁却没听明白,他擦着眼角说,“是啊,莲月是位好姑娘,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她接走,去过好日子的。”

这下刘二叔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当下对这位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公子冷下脸来,“费公子,你既然知道莲月是好姑娘,就不该糟蹋她!我们村子虽然偏僻贫穷,但我决不允许那些龌龊事发生!”

“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费永宁说,“我对莲月姑娘只是爱慕,爱慕而已!”刘二叔不耐烦的挥挥手说,“你这样的阔公子我见过太多了,见一个爱一个,腻了就丢到脑后。别把爱慕挂在嘴边,说的好像多么高尚似的,实则背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龌龊!”

刘二叔一连用了几个龌龊,可见他是气愤至极。燕合宜连忙说,“刘二叔,费公子远道而来,可能有些事咱们还是不是很了解,这样,您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去休息,我和费公子谈谈。”刘二叔气的嘴唇一抖一抖的,狠狠的瞪了费永宁一眼,拂袖而去。

燕合宜说,“费公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冒昧的问一句,你和莲月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费永宁急的脸都白了,“我和莲月姑娘就像你说的那样,是朋友,或者说,她是我的恩人!”

一个是贫苦的渔家女,一个是翩翩贵公子,前者竟然是后者的恩人,燕合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费永宁说,“半年前,我从京城出来,半路乘船到了附近,没想到那船出了问题,我们一船三十多人只能弃船到了岸上。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船和上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沉了,天色渐晚,我们是吃没的吃,住没的住!”

就在这时候,莲月父女划船经过,他们在带费永宁去了岸边的茅屋,又在附近燃起篝火,用当天捕来的鱼虾和仅存的一些玉米面做了一顿饭,让这些人吃饱了肚子。第二天一早,费永宁他们搭上来过路的船只。

“燕公子,或许你会觉得,一饭之恩对我来说实在不必这样放在心上,但是我天生怕黑,身子不好,也饿不得,所以跟着我的人时刻都要带着点心。”费永宁苦笑一声说,“或许你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会觉得我这个人太张狂,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燕合宜对自己的揣测十分后悔,他说,“费公子多虑了,我能理解。”费永宁说,“那顿饭,是我这辈子都难忘的。你可能想象不到,一碗雪白的鱼汤,一些用清水煮过的小虾米,还有玉米面的窝头。不怕你笑话,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玉米面的窝头是什么东西!”燕合宜笑了,“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当时你一定吃的很香!”

“是啊,”费永宁的目光温柔似水,转向院里停放的棺椁,“那是比翅参鱼肚更美味的东西,我一辈子,不下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姑娘真美,她做的饭菜真好吃,我想和她做朋友!”

这是燕合宜听到的最天真,也最纯洁的一句话,不带任何的情欲,不被这世间的俗尘所玷污,宜春忽然说,“费公子,临走时你有没有送莲月姑娘什么东西?”

费永宁说,“当时我带的东西大半都随着船沉入了水底,况且我认为,像莲月姑娘这样的女子,那些金玉宝器都配不上她,我灵机一动,就把四美斋的一盒胭脂送了她!”

燕合宜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就拿来了那盒胭脂,“是这盒吗?”费永宁点点头说,“不错,这胭脂叫幽冥,夜色中会发出幽幽的光芒。”他回身叫来一个下人,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摆着四盒一模一样的胭脂,费永宁说,“这次我带了更多的来,只是她已经不在了。”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宜春,“不如就借花献佛,送给这位姑娘吧!”

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对衣衫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是无法抗拒的,何况是幽冥这种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胭脂。宜春接过来冲费永宁淡淡一笑,“那就多谢了!”

费永宁转身走到棺材旁,看着里面的莲月,鼻子一段,眼泪又落了下来。他喃喃自语道,“你们看,莲月姑娘的尸身栩栩如生,和她活着时并没有半点分别!”

他正在暗自神伤,燕合宜却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费永宁擦着眼角,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说她和活着时没有分别,栩栩如生!”燕合宜突然跑了过去,他朝棺材里看了一眼,发现此刻的莲月面色红润,嘴唇呈现出娇嫩的淡粉色,长长的睫毛根根卷翘,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正常的!

当时莲月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人被泡的清白发灰,面目肿胀,几乎辨认不出她本来的面貌。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尸身非但没有腐烂,反而复原如初了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粉墨登场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二十八章粉墨登场燕合宜来不及和任何人解释,叫过看守的那两个人问,“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人来过?”那两人一块儿摇头,“没,没有啊,他们父女两个没什么亲戚,就算有,也嫌他们穷,不肯来看一眼,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他又问,“那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儿,比如说,闹鬼!”那两人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抱到一块儿去了,“燕,燕公子,你,你别吓唬我们哥俩,什,什么鬼啊,是不是莲月姑娘和他爹,那,那什么了?”

“诈尸”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燕合宜连忙动,“别着急,别着急,我也是随口一问。你们有没有发现,莲月姑娘的尸体似乎和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了。刚被捞上来的时候,她是那样,那样的!”燕合宜比比划划的,那两个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燕公子,你是说她被泡肿了的事儿吧?我们哥俩也正觉得纳闷儿呢,估计是棺材没盖上,风吹日晒的,缩水了吧?”

这话一出口,宜春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费永宁说,“你们是说,莲月姑娘是溺水而亡的?不可能,她水性很好,就算绑住她的手脚,也能轻易逃脱,那时候我听她这么说还不相信,她可是亲自下水给我表演过呢!”

“什么!”燕合宜恍然大悟,这一点他早该想到的。费永宁转向他说,“怎么,燕公子不相信,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好处,就是不会说谎!”燕合宜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宜春,你向费公子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这么吃惊吧!”

费永宁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宜春,宜春深吸一口气说,“是这样的,当时我被歹人捆绑着上了莲月姑娘的船,她有心救我,就和我互换了衣裳。我逃走之后,她被歹人困住了手脚,丢进水里,这才溺毙而亡。可是刚才你说,她曾经在你面前困住手脚,从水中逃脱,所以我们疑心,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歹人,什么样的歹人?”费永宁转身张望一下,立刻有人走过来,从怀中拿出一张揭下来的布告递给他。费永宁展开告示给燕合宜看,“我们一路过来,看到到处都贴了这两个人的画像,似乎是背了人命的江洋大盗。”

宜春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没错,就是他们,是他们挟持了我,杀害了莲月姑娘父女!”燕合宜问道,“你能确认?”宜春咬牙切齿的说,“他们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费永宁问,“那这两个人是逃走了吗?”燕合宜摇摇头说,“他们上岸之后被人杀了,头颅下落不明!”

那两名江洋大盗为什么会到这儿来,绑架宜春是偶然还是必然,这些都还是问号,费永宁忽然说,“燕公子,我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我想在村子里住下来,不是一天两天,是查出所有的真相为止!”

他眼中有灼灼的光芒,那种极力掩饰的好奇,和良飞尘简直如出一辙。燕合宜忽然笑道,“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们一定有很多的话可聊!”

当得知费永宁是因为莲月的一饭之恩才再次来到村子里时,刘二叔的脸上有些尴尬,“那个你看,是我误会了不是,费公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费永宁大度的说,“刘二叔这是哪里话,您能那么说,恰好说明你是真的关心莲月姑娘,才会对我那般严厉!”

说着,他起身冲着刘二叔深施一礼,刘二叔慌忙站起来,“费公子,真是折煞我了!”费永宁笑道,“我还特意给刘二叔准备了一些礼物,请笑纳!”

四个下人手端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盖着红布,看不出是什么。都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刘二叔主动说,“费公子远道而来,我这院子虽然狭窄,但还有几间空房,如果费公子不嫌弃,就住下来吧!”

大憨落水后,刘二叔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愧对死去的大憨娘。说白了,他更怕大憨娘的阴魂纠缠,所以刘二叔不顾反对,把大憨接到了家中,燕合宜三人也就顺理成章住了回来。本来燕合宜和良飞尘一人一个房间,费永宁一来,他们只能住一间。而宜春见刘二叔为难,主动提出要就在他们的房间里加一张床,中间隔开就是了。

“宜春姑娘,是不是太委屈你了?”刘二叔说,“要不,你和我家那老婆子挤挤?”宜春笑道,“我知道您是觉得男女有别,但我却觉得,也该分什么情况不是?现在费公子的人五六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您都没地方住了,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况且只要在中间隔开些也就是了。”

“也好,我这就让人把我书房里的一架屏风搬过去,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大声叫,人都在呢!”刘二叔似乎是对燕合宜和良飞尘不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费永宁带来的人又把厨房占了。

一阵阵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良飞尘抽着鼻子说,“佛跳墙,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呦,这可都是费时费力的菜,色味我还不知道,这香就比醉宵楼里的大厨做出来的强多了!”

“没想到他连厨子都带来了。”宜春看向外面,院子里已经摆起了长桌,以大憨为首的不少人都伸长脖子流着口水,恨不得马上吃到。此刻费永宁正在刘二叔单独为他准备的房间里,摊开纸,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写着。

他写的是——莲月,尸体,歹人,疑案,燕合宜!一个黑漆漆的圆圈圈住了燕合宜的名字,费永宁觉得,最可疑的就是他。这时候,外面有人吆喝“吃饭了”,费永宁将那张写了字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了角落里。

十几道美味摆在桌上,就连刘二叔都说,“太丰盛了,费公子,让您费心了!”费永宁说,“不值得一提,不过是些家常菜,大驾都尝尝!”此刻他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费永宁不动筷子,别人是不好意思动的。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个例外,大憨抓起一个蟹粉狮子头,大笑着跑开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招魂请灵

“哦,哦,有肉吃!”大憨边跑边把滚烫的蟹粉狮子头塞进嘴里,油脂肉末弄的满脸都是,还嗷嗷叫着,围着所有人转圈。宜春看向费永宁,发现他非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让人用一个空碗装了两个被切开凉凉的蟹粉狮子头,给大憨送了过去。

“看来这个人倒不像一般的公子哥,还是有几分气度的!”宜春不由自主的夸赞,费永宁端着一杯梅子酒从对面走了过来,“能找到安置之处,多亏了几位,我敬几位一杯!”费永宁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今天夜里,我想为莲月姑娘做一场法事。”

燕合宜说,“费公子要超度莲月姑娘的亡魂,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呢?”费永宁说,“燕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要超度她的亡魂,而是想请她的亡魂上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灵这种事,十之八九都是蒙人的,费永宁忽然提起,良飞尘道,“我说,你不会也信那一套吧?装腔作势一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假装是鬼魂在说话,根本就是鬼话连篇!”

燕合宜回想了一下,费永宁带来的人虽然多,但没有一个像是能请灵的。费永宁说,“请灵的人自然不在这儿,下午我已经让人去接了,想来吃过晚饭之后,差不多也就到了。”原来他并不是要和燕合宜他们商量,宜春说,“如果你说的这个人真的可以请灵的话,我倒想麻烦费公子一件事。”费永宁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请说!”

“那两个歹人的尸身也在村子里暂时停放,还请费公子的人把他们的亡灵召唤上来,我要问问,他们到底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一定要置人于死地,连累了莲月姑娘父女两个。”每每想到这件事,宜春的心都针扎似的疼,为了救她,已经搭上了两条人命,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只会日夜不安。

“好,我答应你!”费永宁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忽然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大憨说,“这个人很有意思,我喜欢!”说完,他就走了过去,一直到这顿丰盛的晚饭结束,费永宁一直待在大憨身边。

燕合宜饶有兴味的说,“这个费公子倒是很有意思,良老板,你要不要过去和他聊聊?”良飞尘白了他一眼说,“还用你说,我早就去过了。这个费永宁的身份成谜,我套了好几次话,他都巧妙避过。如果直接问,恐怕不太好。但是看他的吃穿用度和做派,恐怕至少是王府出来的。”

“那目的呢?”宜春忽然问,良飞尘说,“怎么,你们还在怀疑他?我倒觉得,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想换换口味,对一位渔家女产生了兴趣,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燕合宜说,“日久见人心,咱们今晚就去看看,这位费公子所谓的请灵,到底是神棍搞鬼,还是真有高人!”

当整个村子都陷入沉睡中的时候,一乘小轿悄无声息的进了刘二叔家。前面带路的,是费永宁派出去的人。而在轿子的两侧,则是四个浑身素白,纱巾敷面的女子。一阵说不出的清冷幽香传来,所有人的精神都忽然萎靡了下去。燕合宜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酥软,一种莫名的刺痛感从大脑深处传来,不是头疼欲裂,却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请仙姑现身!”四名白衣女子齐声说道,放在地上的轿子忽然凌空飞起,一名看不出年龄的白发女子从轿中飞出,稳稳的落在地上,冲费永宁点点头说,“公子,含玉静听吩咐!”

“含玉姑娘,多谢你能来这一趟。”费永宁对这位含玉姑娘很敬重,所以两人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含玉说,“时间不多了,咱们走吧!”她转身离去,燕合宜十分好奇,到底是费永宁的人提前告知了含玉要去的地方在哪里,还是她真的“神通广大”,自己掐算出来了,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跟去的人只有费永宁、燕合宜、宜春和良飞尘四个人。含玉带来的四个白衣姑娘紧随其后,一路进了莲月姑娘家的小院儿。

守在这里的人已经回家了,院子里除了他们,就是两具尸体。含玉围着棺椁转了一圈儿,忽然一指宜春道,“我要借这位姑娘的肉身一用!”

费永宁有点儿为难的说,“这恐怕不妥吧?”宜春笑道,“费公子多虑了,既然含玉姑娘选中了我,自然是我的荣幸。”她对含玉说,“姑娘,不知道我此刻该做些什么?”

含玉点点头,有人拿了一个蒲团放在棺椁旁边,“请坐!稍后我会请那位姑娘的亡灵上来,她是魂体,必须要有所依附才能开口,委屈你了!”宜春依言在蒲团上盘膝而坐,含玉右手中指一弹,宜春只觉得脸上沾了些冰凉刺骨的东西,紧接着就一阵晕眩。她早有准备,用放在腿上的手狠狠的拧了自己一下,本以为疼痛会让她有暂时的清醒,但宜春只看到面前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自己走了过来,对方的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什么,宜春听不到,眼前一黑,好像被塞进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却听的到看的到,甚至感觉的到。

此刻的宜春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又进来一个人,那人冰凉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费公子,我是莲月!”

费永宁显得非常激动,“莲月姑娘,我来了,我来了!昙花,胭脂,还有……”莲月打断了他的话,“公子,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燕合宜冲费永宁使个眼色,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费永宁问道,“莲月姑娘,我知道你熟识水性,那两个歹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此刻的宜春,不,莲月,双眼中全是泪水,“他们知道我是渔女,自然也会想到我熟识水性,所以在他们把我丢下水的时候,不知捆住了我的手脚,还给我灌下了一碗迷药!”

第二百三十章 吐露缘由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不管你水性多好,一碗迷药灌下去,都再无活路!这些话宜春听的清清楚楚,她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体,就在此刻她听莲月的声音说,“宜春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在懊悔,不该连累了我。我是自愿救你的,况且真正害死我的,并不是你,你不必自责!”

人之所以死后会化作厉鬼,是因为会怨恨。那些有关的,无关的,甚至是生前的亲人朋友,都会成为怨恨的对象。可像莲月这样,冤屈致死却还为别人说话的,实属罕见。

宜春说不出话,心里却在拼命的喊着,“不,不是的,如果不是我为了救我,你不会死!”莲月说,“我知道你们把我叫来,不是为了说这些伤心话,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在船上的时候,我听到那两个人说,他们是为了一笔宝藏而来,还有玉蝉什么的。他们还说,雇主给了他们五百两黄金,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吹牛,现在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所以在宜春姑娘逃走之后,才会气急败坏的把我和我爹害死,燕公子,你们真的知道宝藏的事吗?”

燕合宜一时语塞,翻江倒海的恐惧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从出来到现在,他以为已经甩掉了那些人,没想到即便已经躲到了这种小村子里,他们还是追了来。而且这次,还害死了两条人命!

“别慌!”良飞尘悄悄往他身后站了一步,小声在他耳边说,“事关重大,现在还不是说实话的时候。”燕合宜打起精神,面对费永宁和莲月的注视,他镇定自若的说,“什么宝藏,我的确不知道,或许他们是找错了人?”

在夜色的掩饰下,费永宁咳嗽一声收回目光,他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一般这种事情,雇主会给他们一笔钱,然后告诉他们一些线索和地方的体貌特征,而不是让他们亲眼看到人之后再动手。我听说宜春姑娘被绑走的时候是晚上,天色黑暗,弄错了人也不是没有的。”

燕合宜的眼皮突的一跳,连忙说,“多谢费公子仗义执言,只是说到底,还是因为宜春,害了莲月姑娘和她爹。”莲月摇摇头说,“一切都是意外,我也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头七之后,我就会魂归地府,投胎转世,但愿下一世,我能找到个好人家。”

当她的声音消失的瞬间,宜春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冲击着自己,她下意识的发出一声惊呼,人也跟着从蒲团上掉了下来。燕合宜头一个冲了上去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你怎么样,没事儿了,莲月姑娘已经走了!”

在意识恢复的同时,宜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从知道莲月是为了救自己才死的时候,她就陷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做为女子,她想哭,想用这种方式宣泄内心的情感,但她却一滴眼泪也没有,甚至能平静的面对莲月父女的尸体。

这不是因为她自私心狠,而是宜春知道,那几滴连水都不如的眼泪,对两个屈死的亡灵来说,什么也不是。

含玉转身对费永宁说,“这位姑娘已经走了,还有两个,在哪儿?”良飞尘殷勤道,“姑娘请跟我来吧,只不过那两个人的头颅被割了去,样子十分可怖!”

“公子多虑了,我曾经在京城见过一家十五口,全都被割掉了脑袋。还有一家三口被屠户切成了块儿,丢在河里。还……”含玉还要继续往下说,良飞尘已经伸手制止了她,捂着嘴干呕几声,“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以后就没办法吃排骨了!”

“既然如此,那公子就请吧!”含玉款款从良飞尘身边经过,似乎还发出了一声轻笑。良飞尘只觉得自己双颊滚烫,如果不是在夜色当中,恐怕已经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来了。

那两名歹人的尸首被装进棺材里,停放在一户废弃的院落中。因为这里鲜少有人来,所以刘二叔并没有派人看守。院子中杂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良飞尘打着灯笼走在前面,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别说那些姑娘家,就是他这个大男人也不想走进杂草丛中,去看什么死尸。

没想到含玉直接从他旁边走了过去,棺材被杂草湮没,从腔子里渗出的血迹顺着棺材的缝隙流到外面。现在天气还冷,没有吸引到那些蚊虫,却还是泛起了阵阵恶臭。

之前召唤两月的亡灵时,借用了宜春的身体,这次是两个大男人,所以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含玉走到他们面前说,“两位公子,有件事要麻烦你们一下!”

“不行!”

燕合宜和良飞尘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紧接着,燕合宜咳嗽一声说,“宜春现在的状况很不好,我得保持清醒照顾她!”含玉拍拍手,跟着她的四个人中有两个走了过来,一左一右的扶住宜春,含玉道,“姑娘家自然还是要姑娘家照顾才委托。”良飞尘连忙说,“我自小阳气重,八字硬,只怕会对那两个亡灵有损,要不然……”

“这位公子,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为你掐算过,如果没错的话,你是七月十五亥时出生的。”含玉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燕合宜和良飞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被这个头一次见面的女人算计了。

“既然两位都没有异议,那这边来吧!”含玉的语气中听不到丝毫的得意甚至是情绪波动,有人在她指定的地方放了两个蒲团,燕合宜和良飞尘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可他们才在蒲团上坐下,意外就发生了!

一只黑猫惨叫着从两具棺材上跃过,民间传说,黑猫从死人身上越过,会诈尸!当下良飞尘就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指着那边的棺材说,“不,不好,要诈尸了!”

含玉用一种看傻子是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都到棺材旁朝里看了看说,“你自己来看看,死尸好好的躺在棺材里,怎么会诈尸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拘魂锁魄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一章拘魂锁魄你一个大男人,没想到胆子却这么小!”含玉背对着棺材,她没有看到,两句无头的男尸缓慢而僵直的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空荡荡的腔子对着他们,良飞尘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的用手指着含玉的身后。

眼见对面的人各个脸色发白,就连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也满脸的紧张,含玉就知道,出事了。很显然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的镇定,至少比起对面那个手舞足蹈,眼睛鼻子都要错位的良飞尘要好很多了。

含玉提着一口气,一只手悄悄的探在了背后。那两具无头男尸已经站起起来,四只肿胀灰败,沾满鲜血的手已经伸向了含玉的脖子,燕合宜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叫一声“小心”,猛的扑了过去!

就在此刻,含玉在保持着身体不动的情况下,两条胳膊竟然以一种嫉妒扭曲的姿势伸向了背后。燕合宜看到,她的双手之间有一条奇怪的红线,即便在黑暗中也烁烁发光。含玉口中快速的念动咒语,同时双手灵巧的翻动,将朝自己伸来的四只手用红线绑住。两具男尸“咕咚”一声倒了下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你没事儿吧?”费永宁走过来,对含玉说,“难道真的是那只黑猫让两具尸体诈尸了吗?”含玉摇摇头说,“不,在我们到这里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将他们的魂魄拘走了。”

“什么?”费永宁一惊,“到底是什么人会怎么做?坏了,咱们贸然进来,恐怕即便有线索,也已经被破坏了!”含玉说,“别想的那么悲观,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让你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燕合宜插话道,“含玉姑娘,据我所知,你说的拘魂是一种古老的禁术。”含玉点点头说,“不错,虽然是禁术,但会的人却很多,比如我。”她的直言不讳让良飞尘惊讶的嘴再次张大,“你的意思是,你也会?”含玉道,“会这种禁术是一回事儿,要不要用,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看来这两个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才会在死后,被人拘走魂魄。”燕合宜说,“只是他们到底要隐瞒什么呢?”含玉忽然问道,“公子,你真的不知道宝藏吗?刚才在那位姑娘的亡魂前,你说谎了!”

“怎么,难道姑娘认为我看起来就像和宝藏有关吗?”燕合宜开了个很不合时宜的玩笑,含玉道,“我不过是觉得公子并非寻常之人,你和费公子一样,都很不可测!”

用“深不可测”这四个字来形容一个人,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不好的一面是这个四个字等于直截了当的说对方是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老狐狸。费永宁道,“现在夜已经太深了,我们不便停留太久。这样,我们先回刘二叔家,我会让人把这里封锁起来,等明天天亮,咱们再过来!”

宜春还神志不清,需要好好休息,含玉只能点头答应,一行人回到刘二叔家里。忽然多了好几位女客,刘二叔顿时慌了神。费永宁说,“您不用费心了,我的人会给她们腾出一间房来,暂时住下。”

自然,腾出房间的几个人就被派去看守那座停放棺材的小院儿。天色刚亮,所有人都起来了,除了宜春。经历了昨天的请灵之后,她的身体似乎变得十分虚弱,除了夜里醒过一次,喝了点儿水之外,再也没有清醒过。

燕合宜有些着急,他去问过含玉,含玉只说这是正常的反应,让宜春多休息一下就会好转的。这时候良飞尘已经准备好再去那个小院儿了,昨天晚上在那儿丢的面子,他今天必须找回来。

这次来的,有十几个人,棺材中的无头男尸七扭八歪的躺着,他们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绑在了一处,手腕交叠在一起。燕合宜注意到,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把手探进棺椁里,收走了什么东西。

刘二叔最怕鬼神,出了这种事,他又不得不来。此刻他远远的站在外面,愁的白头发都要冒出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燕公子,费公子,不如我们把尸体烧了吧!”燕合宜安慰他说,“刘二叔,我们会尽力帮您,您别太着急了!”刘二叔朝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吓得转身,“我不是着急,是这事实在太蹊跷了。”

费永宁叫道,“燕公子,你过来看一下,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他在杂草中找到一小片,似乎是从衣服上刮下来的衣服碎片。暗紫色,质地非常厚重,而且看得出,上面的织花非常繁复。费永宁说,“这料子十分难得,去年我一共得了两匹。”

又是一位“贵人”,燕合宜只觉得一阵头疼,良飞尘说,“这也说的过去,大概是那两人的雇主担心他们死了之后还会泄密,所以才亲自盯着人讲他们的魂魄拘走,这样就真的能睡个踏实觉了。”

“不对,我想对方一定是熟人!”含玉忽然道,“他们并不是担心指着两个人死后泄密,而是一早就料到了费公子会来,他来了,我就会来,所以他们才抢先一步,拘走了这两个人的魂魄!”

这样一来,事情就更复杂了。费永宁冷哼一声道,“知道是熟人就好,来人呐!”有人上前听命,费永宁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对含玉说,“这样一来,是不是他们的尸体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含玉说,“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了,只是我想,如果找的到他们的头颅,还可以把他们交到官府换几两银子!”

刘二叔听说,立刻道,“既然没用了,不如就化了吧,几位一定要给我做个证,我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如果这件事传出去,村子里的人一定会吓到的。”费永宁说,“那就这么办吧,含玉姑娘,你选个好时辰,就把他们化了吧,也好安定人心!”

第二百七十章 鬼门难过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七十章鬼门难过两虎相争,伤的却是自己,宜春暗想,这两位妈妈都不能得罪,自己得小心说话。她立刻低下头说,“两位妈妈,小春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却明白一个道理。做下人的,一早就没了耳朵,没了眼睛,没了舌头。所以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徐妈妈见她并没有帮自己说话,不满的哼了一声。王妈妈却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说,“徐妈妈,好眼力,这丫头是个懂事的。”她特意从宜春身边走过,还冲她点了点头。

见王妈妈走远了,徐妈妈没好气儿的转过身来质问宜春,“你这丫头,转眼就变了脸,竟然帮着她去了!”宜春没有辩解,更没有表示出害怕,而是笑着问,“徐妈妈,这位王妈妈是在哪儿做事的?”

“哼,她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老爷那边儿的人,总是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我就瞧不上她那副张狂样子!”徐妈妈说完,宜春笑的更盛了,“所以我刚才才昧着良心没有帮妈妈您呀!”徐妈妈更糊涂了,“怎么着,你还觉得自己做的对了?”

宜春笑颜如花,“自然了,王妈妈既然是老爷那边的人,那咱们只能尊着敬着。虽然说内院儿的事儿归夫人管,但现如今夫人病着,说起来有了事还不是老爷处置?今天若怎和王妈妈因为一点儿小事结了仇,她在老爷耳边嘟囔几句,妈妈你岂不是要吃亏?”

“哎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徐妈妈大惊小怪的说,她忍不住多看了宜春几眼,脸上又有了笑模样,拉着她的手说,“还是你这丫头聪明伶俐,走,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因为这件小事,徐妈妈对宜春格外的照顾。本来丫头们是六个人住一间屋子,她特意挑了一间人少的,又当着一院子人说,“这小春是我的娘家侄女,虽然夫人安排她在院子里做事,也请各位多多关照!”

徐妈妈是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她说的话和圣旨没什么两样。当下就有两个小丫头来巴结宜春,一个夸她长的好看,一个说她像自己的亲姐姐,宜春嘴上应付着,眼睛却看向刚才给自己掀门帘的那个小姑娘。

在徐妈妈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虽然在听,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不急着巴结,也不会像有些人一样露出鄙夷的表情。宜春心想,或许应该从她身上下手。

院子里的只是一些打扫的活,宜春做的得心应手。徐妈妈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这个丫头手脚利索还不偷懒,更没有仗着自己胡作非为,更是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晚饭的时候,宜春避开众人,偷溜到后门,燕合宜已经在那儿等着她了。一见面,宜春就着急的问,“两个孩子怎么样,没哭闹吧?”燕合宜把自己不得不使唤她们做这做那的事说了一遍,宜春苦笑着道,“苦了她们了,我自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一有消息,我就按照之前的约定,把消息传递给你!”

这时候远处有人朝这边过来了,宜春急急忙忙的说,“有人来了,你先走,回头再说!”她连忙转身,却见大少爷身边的那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朝这边来了。宜春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就见那丫头悄悄开了后门,溜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提着一个篮子回来了。

宜春忽然咳嗽一声走了出来,把那丫头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在这儿?”宜春冷笑道,“这是我想问你的,刚才你出去做什么了,篮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丫头转身要跑,宜春首家眼快抓住她,作势要叫。

“别喊别喊,我告诉你还不成吗?”那丫头一见要坏事,一把捂住宜春的嘴说,“我是大少爷房里的少芍药,是大少爷让我来拿一些东西的!”宜春逼问道,“他让你拿什么,还要鬼鬼祟祟的避开人?”芍药一脸为难的说,“这个,这个我不能说!”

宜春张嘴要喊,芍药一跺脚一闭眼说,“算了算了,给你看就是了!”她揭开盖在篮子上的花布,下面竟然是大把的纸钱。宜春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压低声音说,“你们少爷要这个做什么,不是疯魔了吧?”芍药把她拉到一边说,“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大少爷被鬼吓到了,每每做噩梦都要烧些纸钱。可老爷看不惯这些事,几次申斥,大少爷也只能偷偷的烧了。”

“大少爷是被鬼缠上了吧?”宜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我在家的时候也听说过这样的事,还跟着神婆学了几招。”果然,芍药一喜,拉着她的手道,“你真会?那就太好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少爷!”

宜春却拦住她说,“现在不行,夫人院子里的事儿还没做完呢,这样吧,入夜之后你来寻我,我一定过去!”芍药说,“那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骗我?”两人拉钩上吊,芍药兴冲冲的走了。

汪府的规矩大,下人们值夜都是有一定的次序的,今天轮不到宜春。入夜后芍药迫不及待的摸来找她,宜春跟着她去了大少爷的院子。

伺候的丫头都被芍药打发回去睡觉了,她们一路无阻的进了大少爷的书房。这个可怜的男人正伏在桌上大声的咳嗽着,芍药熟练的取出一丸药塞在他嘴里,低声道,“少爷,我和你说的那个小春来了。”

大少爷努力的抬起头,微微的冲小春一笑。芍药说,“大少爷身体不好,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宜春左右看了看,见窗边放着一张榻,就对芍药说,“把大少爷扶到那边去。”她过去帮忙,触大少爷胳膊的时候,宜春还是忍不住一惊,这个男人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了。

大少爷在榻上躺下,宜春摸出一块拴住红绳的玉坠来,她对说,“大少爷,请您盯着这块儿玉坠,我说什么,您就照着做。”她手上轻轻晃动,玉坠开始左右摇摆。宜春的声音轻软好听,“你现在睡在一片云朵上,软软的,绵绵的,十分舒服!”

第二百七十一章 虚惊一场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一章虚惊一场芍药紧张的盯着宜春,唠唠叨叨说的那些她也不明白,可是芍药知道,大少爷听到这些话之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人也渐渐放松,仿佛睡的沉了。

“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往前走,风中有桂花的香味儿,你很放松。”宜春的声音越发轻柔,大少爷呼吸均匀,芍药终于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宜春忽然说道,“你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就在你前面!”

芍药心里一惊,大少爷长长说的那个女鬼就是穿着一身红衣,她慌的要阻止宜春说下去,宜春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大少爷听到“红衣,女人”几个字,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眉头又皱了起来,额头上还冒出了冷汗。

“你看的到她的脸吗?”宜春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大少爷颤声说,“我,我看不到,但是我知道她是谁,她是那个人,不,是那个女鬼!”宜春精神为之一振,“说出来,她叫什么,和汪家有什么关系?”大少爷痛苦的扭动着,“她,她叫文茵,是,是我爹的……”

“大少爷!”芍药忽然大叫一声,大少爷猛的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终于还是把没有说完的话喊了出来,“她是我爹的外室!”芍药的脸色一片惨白,她楞了一会儿,忽然在宜春面前跪了下来,“小春姑娘,这事可是汪府的私密,老爷和夫人咱三吩咐过,不许私下议论的。你今天听了就当没听过,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啊!”

宜春连忙把她扶起来说,“芍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种事我听到了也只能当做没听到,若是从我嘴中说出去一言半语的,受苦的可是我自己呢。”芍药听她这么说才稍稍安心,“只是大少爷吓成了这个样子,你就别再提了吧?”

“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一定有用的,你相信我。”宜春对气喘吁吁的大少爷说,“大少爷,您这是心病,什么男鬼女鬼的,除了您,谁都没看到过,不是吗?”

芍药在一旁点头道,“是呀是呀,每次大少爷喊有鬼的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小春,你说大少爷是不是看花眼了?”宜春摇摇头,笑着说,“大少爷不是看花眼,而是自己臆想出了一个女鬼!”

大少爷盯着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宜春冲门口努努嘴,对芍药说,“你去外面守着,我有话和大少爷单独说。”大少爷问,“你想和我说什么?”宜春淡淡一笑,“说句不该说的,文茵姑娘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你,你!”大少爷惊恐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宜春说,“大少爷别慌,我只是来帮你的。”大少爷眼底的惊恐渐渐变的黯然,“是,那件事我不但知道,而且还亲眼看到母亲,她,她对文茵姑娘动刑!”

当年那头母老虎把文茵姑娘掳回来,正好遇到来请安的大少爷。秉着“开导”儿子的想法,母老虎并没有避讳。那群恶奴把文茵姑娘按在地上,剥去她的外衣。大少爷红了脸扭头不去看,母老虎却说,“儿子,你给我好好看着,小贱人是什么下场!”

大少爷觉得文茵姑娘可怜,忍不住为她求情道,“娘,我看这姑娘也不像坏人,爹也是一时糊涂,不如就小惩大诫,放过她吧。”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母老虎更是对文茵恨入骨髓了。这个狐狸精勾引了自己的丈夫不说,现在又来迷惑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文茵姑娘非死不可了。

“针扎,板子,扯头发,打耳光,你没见过的所有下作手段,都用在了那个姑娘身上。”大少爷的脸色更加苍白,“当她身体里的血带着温度溅在我脸上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和母亲一样,都是杀人凶手!”

宜春顿时明白了,原来症结就在这里。她说,“大少爷,这件事并不能怪你,或者说,你也文茵姑娘一样,也是受害者。”大少爷一惊,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她,颤声问,“真,真的吗,你不会在哄我吧?”

“大少爷聪慧异于常人,岂是我一个小丫头能哄骗的了的?”宜春笑的天真无邪,还带了点儿傻气,“我这么问吧,之前你认识文茵姑娘吗?”大少爷摇摇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宜春又问,“那可是你将她掳来,交给夫人的?”

“这话从何说起,”大少爷说,“如果我知道母亲要对她不利,一定会让人只会她,快些离开这里,或许那样,她就能活下来了。”宜春一拍手道,“对呀,所以说起来,大少爷您非但没有害了文茵姑娘,还想救她。如果文茵姑娘如果地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大少爷双颊泛起一阵激动的红晕,他甚至忘了男女大妨,一把握住宜春的手说,“你说的对,我没有害过她的,也从不想害她。你不知道,文茵姑娘死后,我还偷偷的为她做了一场法事,希望她能安息。”

芍药突然打开门说,“大少爷,巡夜的人要过来了,我得送小春回去了。不然被人发现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宜春这才把手抽出来,低眉顺眼的对大少爷说,“那我就先走了,大少爷早点儿休息。”

送宜春回去的时候,芍药捂着心口说,“你可把我吓坏了,那件事我们从不敢在大少爷面前提起,就怕把他吓着,病的更重了。你还真胆大,难道不就怕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责罚你吗?”

宜春假装心有余悸的说,“我怎么不怕,只是既然是汪家的下人,自然就要为主子着想。大少爷这是心病,俗话说的好,心病还要心药医,我今天送来的就是心药。想来大少爷疏通了心结,病也能好起来。”芍药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就太好了!”

换了新地方,宜春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天刚亮,同屋的人就起来了,宜春揉着发涩的眼睛,强撑着起来穿衣洗脸,准备打扫院落。没想到才走出来,就看到芍药端着一碟子东西,笑眯眯的等着自己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真鬼现身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七十二章真鬼现身小春姑娘!”芍药笑着走了过来,把一碟子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送给她说,“这可是大少爷特意让我拿过来的,还让我替他道谢,昨晚他睡的很好。”

昨天晚上宜春走后,大少爷带着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睡下了。这次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噩梦连连,梦到的文茵姑娘也不再是鲜血淋漓面目可怖的,她远远的站在那里,对大少爷说“谢谢”,一觉醒来,大少爷恍若重生。

“你可真神了,竟然三言两语就把大少爷医好了。从前那些自称神仙真人的和尚道士不知来了多少,各个都没治的了大少爷。如果他们知道你的本事,恐怕老脸都要羞红了!”芍药口角伶俐,说话又快,噼里啪啦一番话,把宜春都弄懵了。

“你是说,大少爷没事了?”宜春问。芍药说,“可不是吗,一脸睡了三四个时辰不说,醒来之后还嚷着饿,硬是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大碗鸡汤。这还不算,大少爷没让任何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儿。照我看,再有几天,大少爷就能像从前一样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啊!”宜春说的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那你就好好伺候大少爷,有你的好呢。点心我收下了,帮我谢谢大少爷,院子里还有活儿没干,我得去忙活了!”

她抓起一块儿点心咬在嘴里,抓起扫帚扫起地上的落叶来。芍药咕哝着“这丫头真是奇怪”,转身回去了。

这一切都被徐妈妈看在了眼里,早饭后她不动声色的把宜春拉到身边,小声问,“我看见大少爷身边的芍药一大清早就来找你,还给你送了点心。你别想蒙我,那可是大少爷小厨房里做的枣泥莲花酥,一般人是吃不上的,你才进府一天,怎么就让大少爷对你另眼相看了?”

宜春知道这事瞒不了她,更不想瞒着她,当下扭捏作态的说,“其实,其实也没什么,我见大少爷身体不好,想着夫人也担忧,就偷偷的找了芍药,和她打听大少爷的事儿。没想到被大少爷撞见,就说了几句。不成想大少爷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刚刚芍药跑来告诉我,大少爷的病有了起色,所以才拿点心来赏我的。”

“就凭你这个小丫头,能治大少爷的病?”徐妈妈一脸的不相信,“你别懵我,大少爷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神医偏方都用过,一丝好转也没有。我现在就去看看,若是发现你扯谎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望着徐妈妈急急忙忙的背影,宜春忍不住撤出一丝笑来,恐怕她这一去,许多事就有着落了。

不出半个时辰,徐妈妈就一脸惊诧的回来了。她看到在院子里干活儿的宜春,神色更是奇怪,却没说半句话,径直去了那只母老虎的屋里。不一会儿功夫,徐妈妈就叫道,“小春,小春,夫人让你进来伺候!”

宜春一惊,没想到事情进展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她假装诚惶诚恐的走了进去,站在门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躺在塌上的夫人睁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叫小春?”在徐妈妈的示意下,宜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回夫人话,奴婢就是小春。”母老虎喘了几口气说,“大少爷说,你聪明伶俐,做事心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我院子里伺候了,大少爷身边缺个可心的人,你就去做他的贴身侍女吧。每月的月钱二两,公中出一两,另外一两是我给你添上的,伺候好大少爷!”

说完,她就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徐妈妈忙让她谢过夫人,拉着她走了出来。宜春一脸的诧异,“徐妈妈,夫人为什么忽然厚待我了?”徐妈妈笑的像要咬人一样,“傻丫头,你的好日子来了。我刚才去大少爷那边一看,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大少爷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回来和夫人一说,她就想把你送过去了。你可要知道,这二两银子的月钱可是和老姨娘们是一样的,这里面的意思,你不是不明白吧?”

宜春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只母老虎不过就是想在自己儿子房里塞个女人罢了,还说的那么隐晦做什么?可她在徐妈妈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羞涩的低下头,假装欣喜的说,“夫人待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大少爷的。”徐妈妈嗔怪道,“怎么,就知道夫人的好,忘了我了?”

“徐妈妈的好,我是要记一辈子的!”宜春忽然为难的说,“只是大少爷房里还有什么人,还请徐妈妈给我说说。”徐妈妈说,“你别多心,咱们老爷夫人家教严,大少爷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房里却是干干净净的,一个通房都没有。说来,你还真是头一份儿的呢,这也是你的福气。以后若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能做个正经姨娘。”

唠唠叨叨了一路,徐妈妈亲自把宜春送了过来。芍药一见她就抿着嘴儿的笑,大少爷披着一件长衫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她。徐妈妈说,“大少爷,人我给您送来了,夫人院里离不开我,我就先回去了。小春,好好伺候大少爷!”

芍药过来拉着宜春的手说,“你可是大少爷亲自求来的,以后有了好出路,可不能忘了我啊!”原来竟然是大少爷开口,把自己要来的,宜春看那个男人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忽然想起了燕合宜。

此时此刻,燕合宜把两个女孩子交给店主的女儿带着,自己则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乔装打扮去了祭坛。汪家送来的祭品还在,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显然没有动过。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

当时那个抱走小环的蓑衣人是从祭坛后面绕过来的,他逃走时也是相同的方向,燕合宜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想到这里,他放慢脚步,朝祭坛的后面走了过去。

层层堆积的落叶让他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大,燕合宜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一样东西,脚腕上一紧,他暗叫不好,猛的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

第二百七十三章 守望相助

一根手指头粗细的麻绳一端牢牢的套在燕合宜的脚腕上,而另一段则坠着一块儿大石。有了那颗老树做支撑,燕合宜当下头重脚轻,被倒吊了起来。好在他反应敏捷,挥起匕首将绳索隔断,腰上用力将整个身体反转过来,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屏气凝神,眼耳分辨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可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燕合宜转身去检查那块大石和绳索才发现是自己太过疏忽,正巧踏进了这个小小的陷阱而已。

他将脚腕上的绳套解开丢在一边,祭坛后面除了一条蜿蜒的山路之外,就是一些怪石和大树。燕合宜有些奇怪,别处的山上最多荆棘密布,可像这里似的,有这么多大石,却十分少见。或许这些大石后面藏着山洞之类的地方,那人就是躲在里面,才没被发现的。

燕合宜边走边看,他发现那些大石的形状都非常奇怪,一个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如果拿来造一座假山或许是好的。

他边想边找边走,一直向里去了。等他觉得四周的光线暗下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走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说这个地方奇怪,是因为燕合宜只穿了一件夹袍,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他听说过有一种地方,温泉从地下经过,地面之上的温度就会升高,可这样的热法让他浑身急躁,忍不住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个,手不停的在旁边呼扇着。

在燕合宜的头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青绿色随处可见,那些长满叶子的藤蔓交织在一处,把仅有的一丝阳光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他停下脚步,不敢贸然向里走,正准备转身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鸟叫突然冒了出来,吓了燕合宜一跳!

一只红绿羽毛,嫩黄小嘴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两只溜圆的小眼睛好奇的盯着燕合宜看。燕合宜伸出手,那鸟就落在了他胳膊上,小脑袋一动一动的,颇为可爱。

“小东西,这是什么地方?”燕合宜对着一个鸟笑着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因为这里暖和,你就躲到这里偷懒了?”那鸟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样,竟然生气的在他手背上啄了一下。

燕合宜顿时忍不住大笑起来,正要再说几句,忽然听到一阵异动,似乎是有大群的鸟儿飞了起来!那鸟儿忽然哆嗦一下,差点儿从燕合宜的胳膊上掉下去。紧接着,它就做了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儿。它“呲溜”一下,顺着燕合宜的袖口钻了进去,竟然躲起来了!

一定是感觉到了危险,小东西才会这么做。燕合宜顿时警惕起来,他朝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几百只目光凶狠的乌鸦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堵的严严实实。如果他想原路返回的话,这一关恐怕不太好过了。燕合宜低声冲袖子里的鸟儿说,“原来你是到这儿来避难了,只是现在咱们两个都被堵在了里头,你说该怎么办?”

小东西又啄了他一下,燕合宜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说,“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去的!”他试着朝那些乌鸦走了一步,鸦群立刻骚动起来。

它们大张着嘴嘶叫着,似乎在威胁他不要再继续靠近了。燕合宜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挥舞着继续向前。鸦群顿时就炸了,它们非常有秩序的非常了三路,一路继续守着出口,不让“敌人”越雷池一步,而另外两路则一左一右的攻向燕合宜。

尖嘴和利爪是它们最锋利的武器,在燕合宜的脖子,手背和夹袍上留下了一道道伤痕。燕合宜左闪右躲,还是弄的狼狈不堪。不出三四个回合就败下阵来,他疼的皱起眉头说,“小东西,看来此路不通了,那咱们就走另外一条!”

尽管他已经预感到前方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自己,但燕合宜知道,自己从饶过祭坛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了。无论选择哪条路,恐怕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

下定决定,燕合宜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随着温度的逐渐升高,他的喘息声也越来越重了。小东西耐不住热,从袖口钻了出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叽叽喳喳的很是欢快。

“你还挺开心的,果然没心没肺最好。”燕合宜打趣起鸟来也不留情,小东西扑棱了两下翅膀表示抗议,燕合宜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还没完全绽放,就消失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啊!”

“啊啊!”

“啊!”

他拼命的想要发出声音,可不管他多么用力,就是没有一丝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燕合宜傻了,脑海里空白一片,甚至有些晕眩。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准一块儿平整的大石,一屁股做下去,仔细回想着从出了客栈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从客栈出来,他就直奔祭坛,到了这里之后,先是踩中机关被倒掉了起来,然后就是鬼使神差的走到这里,遇上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小东西,和一群凶狠霸道的乌鸦。

燕合宜相信,一定是在不经意间吸入了不妥的东西,才会导致暂时的失声。很显然,这也是对方的阴谋,目的就是让自己说不出,喊不得!

当这个念头和冷汗一块儿冒出来的时候,燕合宜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这个味道,在跟踪汪家人来祭拜山神时,从那个暴走小环的人身上闻到过。

燕合宜猛的抬头,不知道什么之后,那个披着蓑衣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猛的站起来,不能说话,只能盯着他看。那人的脸上似乎抹了一层东西,黑漆漆的,看不清五官模样。那人缓缓开口,声音艰涩嘶哑,他的嗓子似乎被毁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到这里来?”

燕合宜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不能说话。那人不知道从哪儿扣出一个小黑丸子来扔给他,燕合宜也不怀疑有他,扔进嘴里吃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仇旧恨

当一股清凉带着刺痛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去的时候,燕合宜觉得五脏六腑都舒服了许多,喘气也顺畅了。过了一会儿,他试着“啊”了一声,虽然声音听上去略略有些嘶哑,但能发出声音已经很好了。

燕合宜冲那人道,“多谢,在下燕合宜,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那人说,“我无名无姓,你叫我罗刹吧。”

罗刹,佛教中指恶鬼,男罗刹为黑身、朱发、绿眼,女罗刹则如绝美妇人,富有魅人之力,专食人之血肉。此外,罗刹亦为地狱之狱卒,职司呵责罪人。此人自称罗刹,不知道是要吃人,还是问罪。

“罗刹,我到这里来,是要向你要回汪家送来的那个小女孩儿,她小环!”燕合宜并不想说谎,罗刹却斩钉截铁的说,“不行!这是他们汪家欠我的,我既然留下了那个女孩子,她就是我的人了!”

“可是,可是你把她留下有什么用呢?”燕合宜说,“如果你需要人伺候,那换一个年龄更大些的不好吗?小环还只是个孩子,只有两岁,话都说不利索,能为你做什么呢?”罗刹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认识她的父母吗?”燕合宜想到刘全有和柳娘,点点头道,“我也是偶然之间认识的,她娘非常想念她,每天都在哭。”

“那她爹呢?”罗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燕合宜心中猛然一动,难道这个罗刹知道刘全有的事儿吗?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罗刹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其实不只是我带走的这个,就是另外两个女孩子,哪个不是被自己的亲人亲手卖掉,即便我不留下她们,回去之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但燕合宜仍然觉得,小环还是回到柳娘身边更好。罗刹说,“这件事里弯弯绕绕,太多曲折,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罗刹转身要走,燕合宜却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要问的还没问完。当下燕合宜伸手去抓罗刹,没想到却抓了个空,与此同时,落在他肩头的那只鸟猛的朝他脖子啄了下去,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燕合宜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祭坛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眼前的事物还很模糊,燕合宜索性闭上眼睛。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太情敌了,竟然被一只小小的鸟儿阴了。看来以后不止要防备人,就连什么猫啊狗啊,鱼啊鸟儿啊的,都要小心在意。

燕合宜出来了一整天,他惦记着留在客栈里的圆圆和三妞儿,强撑着站起来,一步三晃的走了回去。

离着客栈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燕合宜就发现店主站在门口不住的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等他再走近一些,店主慌里慌张的迎了上来,一拍大腿说,“哎呦燕公子,你可回来了!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了,说是那两个姑娘的家人,她们呢也点头承认了。你看,我,我也留不住,他们就把人给带走了!”

“圆圆和三妞儿被带走了?”燕合宜大吃一惊,险些跌倒。汪家人把三个女孩子放在祭坛后就走了,把圆圆和三妞儿悄悄的带回来,他们不会知晓的。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罗刹!

可燕合宜又想不明白了,他久居深山,和野人根本没什么区别,那他是怎么通知圆圆和三妞儿的家人,更清楚自己把两个孩子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燕合宜眼前发黑,店主连忙招呼伙计一块儿把他扶进房间,“燕公子,看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帮你请个郎中?我记得你是带夫人一块儿来的,她怎么不见了?”

燕合宜说,“她在亲戚家住几天,我还有别的事,就没一块儿跟去。劳烦您帮我少些热水,再送些饭菜来。”店主答应着出去了,燕合宜找出宜春常用的那面菱花小镜,照了照自己的脖子,被那只鸟啄伤的地方已经结痂了,但那种紫黑的颜色说明鸟嘴上一定是淬了药的,所以他才会昏厥过去。燕合宜摸着那个伤口,陷入了深思当中。

自从宜春到了大少爷房里,就浑身不自在。先是芍药不停的向自己示好,一开始是点心水果,然后就是珠花钗环,她还提出要和自己结拜姐妹,弄的宜春连红的像苹果一样。

“实在不是我驳你的面子,这无功不受禄,这些我不能要!”宜春把点心留下,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我就不给你了,小厨房做的味道就是好,外面可吃不到的!”

芍药被她弄的又皱眉又跺脚,戳着宜春的额头说,“你到底明不明白,一月二两银子,夫人这是要把你给大少爷做通房呢。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天恩,在大少奶奶过门前,你就是这院子里的女主人了,不巴结你巴结谁?”她顿了顿说,“其实一开始,我不想这么做的,只是我怕,我怕……”

宜春一把拉住她的手说,“别说这件事没过了明路,就算过了明路,我也只是伺候大少爷的奴婢罢了。顶着那些规矩,我头疼还来不及,怎么会为难小姐妹们呢?”芍药仔细想想,觉得宜春说的也有道理,反过来安慰她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少爷脾气柔和,不是刻薄的人。况且我见他看你的时候,脸都羞的通红呢!”

“哎!”宜春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说,“每次他那么看着我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那份柔情可是错付了!”芍药说,“大少爷说了,你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你别犯傻,该冲上去的时候就冲上去,有了孩子才能有说话的底气!”

芍药一通胡说,就听院里有人喊道,“小春姑娘在吗,后门有人找你!”宜春连忙站起来道,“来了!”她快步走出来,急匆匆的直奔后门!

第二百七十五章 枉死之人

宜春和燕合宜约好,如果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就到汪家的后门来。不过两日不见,宜春已经觉得如隔三秋了。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她恨不得立刻飞过去见他一面。可到了后门,等着她的只有客店的店主,那个头发花白,一脸憨厚的男人。

“老伯,您,您怎么来了?”宜春的猛的往下一沉,燕合宜不能亲自前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被缠住,不能亲自过来,所以才托了店主。而第二种,则是他出了事儿,不能来了!

“夫人,你家相公病了,又不肯请郎中,只说你这里有药,让我来取。”店主一脸焦急,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宜春也懵了,她出门时匆忙的很,那些治头疼脑热的药并没有一块儿带来,燕合宜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猛然间,她忽然想起从仲华池那儿弄来的那些瓶瓶罐罐,连忙对那个店主说,“劳烦您在这儿稍等,我立刻去拿!”等宜春再回来的时候,用一块儿手绢包了些药丸,她塞给店主一块儿碎银子说,“我这里走不开,就麻烦您多照顾他了!”

那店主抬头看了一眼高墙大院,疑惑道,“你夫君说你来走亲戚的,难道你和汪大老爷……”宜春连忙说,“不不不,我姑妈在这里做事,我是投奔她来的!”店主这才笑了,“夫人放心,小老儿一定把公子照顾好。”宜春问道,“他现在如何?”店主说,“比回来时好多了,他听说圆圆和三妞儿被家人带走了,这才急的差点儿昏倒。”

乍听到这个消息,宜春也吓了一跳,但具体的情况不能多问,她只好说过两天就回去,店主这才急急忙忙的走了。宜春心中忐忑不已,回去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小春姑娘!”大少爷背着手站在一棵大树下,宜春猛的收住脚步,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低着头冲他行礼道,“大少爷,您怎么在这儿,芍药没陪着您吗?”

“我让她留在房里整理那些旧书,特意出来找你的。”大少爷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他踌躇着走过来,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宜春心里一惊,虽然她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大少爷眼中那种狂热和迫切,还是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说,“大少爷,您别说这样的话,被人听去要误会的!”

“不会的!”大少爷忽然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见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宜春面前摊开,“这是我娘留未来儿媳的翡翠镯子,我一直珍藏着,现在,我,我把它送给你!”

那只镯子水头极好,一看就简直不菲。宜春连忙推辞道,“大少爷,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实在不能收的。况且夫人也说过,这是给未来的大少奶奶的,您若轻易就送了我,夫人是要生气的。”

“你知道的,我其实心里是有你的!”大少爷涨红着脸,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一样,“自从那天你开导了我,我心里就有你了。如果放在从前,母亲是绝不肯将你给我的,但现在她也有心无力,还托徐妈妈来说,要把你放在我的房里。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一个姑娘被人如此表白,本应该开心才对,宜春心里却腻味的要命。这位汪大少爷真是会错了情,弄错了意,不管不顾的就把那点儿心思和盘托出了,宜春只觉得一阵尴尬,连忙打断他说,“大少爷,夫人让我来伺候你,我自然会尽心尽力,但收房的事儿以后还是别提了。那二两银子我只会留下和芍药她们一样的那份,剩下的还请大少爷还给夫人吧!”

“你,你嫌弃我?”大少爷满心欢喜的来找她,没想到却碰了个软钉子,他脸色苍白的倒退几步,踉踉跄跄的扶着大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宜春暗自埋怨自己不该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万一又引出他的旧疾来该如何是好?当下她改口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过才来了一日,大少爷也不用心急,以后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

“对,对啊,”大少爷这才转嗔为喜,“是我太心急了,没吓着你吧?不说这些了,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一道煎釀鲈鱼,咱们一道回去尝尝!”

此时此刻,躺在客栈里的燕合宜吃下从宜春那儿弄来的药,晕眩和无力感好了许多,此刻他最想知道圆圆和三妞儿怎么样了。在向店主打听了两家人的情况之后,第二天一早就提了东西上门去了。

三妞儿家离的近,一把大锁将两扇木门锁的严严实实的,一家人竟然都不在。见有人朝这边张望,燕合宜走过去问,“大娘,这家人去哪儿了,都不在吗?”那大娘摇摇头说,“他们呐,昨天晚上连夜搬走了,喏,你看那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像是逃难一样!”

看来他们是担心接回三妞儿的消息传出去,汪家会上门把那一百两金子要回去。有了这一百两金子,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好好过日子。燕合宜叹口气想,这样也好,换个地方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时间久了,三妞儿就能忘了这段不愉快的经历。

圆圆家住的稍远一些,想起那家人见到那一百两金子时的模样,燕合宜就一阵担心。果然,他打听到圆圆家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叫骂声。

“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死在外面?我已经拿了汪大老爷的金子,若是被他知道你偷偷回来了,这些金子就保不住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怨毒的说道,“你现在就回去,让狼吃了也好,虎掏了也罢,死也死在外面!”

圆圆低低的哭泣声传来,压抑而无助。一个男人长叹一口气说,“算了,孩子回都回来了,汪大老爷不是也说过,若是回来了,这一百两也是咱们的!”

“我呸!人家那是客气,说起来咱们都签了卖身契,她就是汪家的人了,走走走,别在这里碍眼!”女人边说边把圆圆推了出来,一见到燕合宜,圆圆就哭着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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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姐妹相争

公子,公子救我!”只过了一夜的功夫,圆圆的小脸儿就变得蜡黄蜡黄的。燕合宜心疼的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迎上手里拿着扫帚追打圆圆的女人,呵斥道,“住手!”

那女人一愣,随即指着燕合宜的鼻子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到我们家老吆五喝六的?识相的赶紧出去,那个臭丫头的事儿轮不到你管!”

那日圆圆的家人到汪府苦求时,燕合宜曾见过她的爹娘,但面前这个女人,他却从来都没见过,“你又是圆圆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她?”那女人双手叉腰,颐指气使的说,“问的好,我是那丫头的什么人,哼,我是他们全家的恩人!”

这时候圆圆小声抽泣着告诉燕合宜,“她,她是我姑姑!”燕合宜打量了一下圆圆的姑姑,又看了看其他人,大致也明白了几分。圆圆的爹娘身上穿的虽然干净整洁,但都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再看圆圆的这位姑姑,一身绛紫色的缎子衣裳不说,头上还插了四五支金钗,想来她家中得势,平日里也接济一下娘家人,所以才会在这里大呼小叫。

燕合宜说,“你们得了金子,又来害圆圆,我倒不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道理?”圆圆姑姑把眼睛一瞪说,“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我也不和你多费口舌,圆圆,你给我过来!”她上来就拧住圆圆的耳朵,疼的小姑娘顿时眼泪汪汪的。都说好男不跟女斗,燕合宜也并不愿意对一个妇道人家动手,可是此时,他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圆圆姑姑的手腕上一弹,那女人顿时疼的大呼小叫,松开了圆圆的耳朵,一屁股坐在地上,拍地大哭起来,“哎呦这可活不了了,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啊,这强盗都上门来了!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赶紧报官,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抓起来!”

想来她在娘家横行霸道惯了,一点不如意都会折腾的人仰马翻。听她哭闹起来,圆圆的爹顿时慌了手脚,劝不敢劝,说不敢说,只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院子里团团转。

燕合宜冷笑一声,“你也不必急着报官,等我把话说明白了,就算你不去报官,我也要去了!”他指了指耳朵被拧的流血的圆圆说,“她虽然是女孩子,但也是你家的人。为了一百两金子狠心断送她一条性命已经是不仁,如今圆圆平安回来,你们又担心汪家索要那一百两金子,心里舍不得,竟然要让她去送死,这和草菅人命又什么区别?你们要闹,我一定奉陪到底!到了青天大老爷跟前,我倒要看看吃亏的是谁!”

圆圆姑姑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见识不足。被燕合宜这么一吓,顿时也慌了,“她,她是我侄女,要打要卖,我,我还做的了主!”燕合宜冷笑道,“那好啊,这番话我会原原本本告诉大老爷,让他来好好断断!”

这时候圆圆的爹知道,不能再让自己的姐姐闹下去了。他愁眉苦脸的走过来对燕合宜说,“公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圆圆是我的亲闺女,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只是这件事已经闹成了这样,她留在家里,唉!”

一声长叹,已经决定了圆圆的命运。燕合宜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说,“这是一百两,圆圆跟我走,从今以后,她和你家再也没有半点儿关系,你们不许再来打她的主意,听到了吗?”

见丢掉了一个大麻烦,保住了那一百两金子,还另有一百两的一票拿,圆圆的姑姑顿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眉开眼笑的抢过那张银票说,“好好,我们都听到了,人你就带走了,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去找的!哎呦,圆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以后你有了出息,可别忘了我们!”

圆圆倔强的站在燕合宜身后,小小的她强忍着眼泪,看着漠然的爹娘,一声不吭。燕合宜牵起她的手说,“咱们走吧。”圆圆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回头。

大少爷院子里的人不多,芍药她们是三四个丫头住一间,而宜春则是一人一间。看着布置的比自己在玉府的闺房还要华丽的房间,宜春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芍药说,“这都是大少爷特意吩咐的,我们开了库房,拿了不少好东西出来,你早点儿睡吧,今天不是我值夜,我先回去了。”芍药轻轻带上门,宜春坐在松软的雕花大床上,傻傻的发呆。

大少爷房里的灯火早就灭了,她叹口气,正准备起身去吹灭桌上的蜡烛上,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异响。那生意像是几只老鼠成群结队的跑过,又像是衣服剐蹭门板的声响。宜春心下疑惑,这么晚了,巡夜的人四处查看,难道还有人没睡下吗?

她悄悄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那声音却消失了。宜春松了口气,暗道自己疑神疑鬼的,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

全身的汗毛带着头发根一起竖了起来,宜春被这声惨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与此同时,院子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的亮了起来,芍药披着衣服站在院子里问道,“刚才是谁啊,谁喊了一声!”

宜春开了门走出去,“怎么,你们也听到了吗?”芍药紧了紧衣裳说,“这么大声,恐怕整个府里的人都听到了。哎,大少爷的屋里怎么还黑着?”

几个丫头交头接耳,嘀嘀咕咕。芍药瞪了她们一眼说,“一个个偷奸耍滑,你们不去,我去!”她走到窗边轻声问,“大少爷,没吓着您吧?”连问了三五声,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时候不只是芍药,就连宜春也觉得不对劲儿了。

“把门弄开,多叫几个人来!”宜春一边说着,一边在门上用力的推了推,竟然开了。平日里大少爷都是亲自把门从里面插好的,今天怎么一推就开了呢?宜春迈步走了进去,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重归于好

院子里点着七八灯笼,窗纸虽然糊的厚,但也不可能一点儿光都透不进来。宜春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一股阴冷无比的凉意从周身的毛孔钻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来在眼前晃了晃,在那种浓墨般的漆黑当中,她什么也看不到。

“大少爷,大少爷,您在哪儿呢?”极度的恐惧之下,宜春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才能安心。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立刻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宜春马上收回脚,蹲下身摸索起来。

手,胳膊,头,身体,宜春能够确定,这个差点儿被自己踩到的人,正是已经晕厥过去的大少爷。宜春立刻叫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芍药,大少爷晕倒了,快去请郎中!”

“别叫了,他们听不到你的声音!”

猛然间,一个带着几分娇媚的女人的声音出现在黑暗里,宜春立刻护住大少爷,厉声喝问,“什么人?胆敢在大少爷的房里装神弄鬼!”那女人轻蔑的冷笑一声说,“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丫头不简单了,怎么,忍不住了,原形必露了?”

宜春知道,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势必要吃亏,不怡在这种时候激怒对方。于是她放低姿态说,“不知阁下施展障眼法,意欲何为?若是求财大可以说出来,以汪家的财力,是不会吝啬的。”

“求财?哈哈哈,你小看我了,我到这儿来,就是要断了汪家的香火,让他们后悔终生!”女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这是他们欠我的,这都是他们欠我的!”

“你,你是文茵姑娘?”宜春想到这个人,就脱口说了出来。除了她,没有人和汪家结下这么深的仇恨,一定要他家断子绝孙。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否认,冷哼一声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进的汪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把他带走,你悄无声息的离开汪府,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我不愿意呢?”宜春的手已经探进袖口,那里有一柄带着她体温的匕首。那女人“好心”提醒她道,“这匕首伤的了别人,却伤不到我,你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他,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话音未落,宜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扯住大少爷,她猛的抓紧,大声道,“你休想!即便你是被他母亲折磨致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他被对你的愧疚折磨的不人不鬼,说句公道话,也能抵的过他母亲欠的债了!”

“你知道什么?”那女人被宜春的话激的怒火大盛,空气似乎比刚才又冷了几分,“当年我不过是被赎身的姑娘,即便离了那个火坑,依然做不得主。做了汪大老爷的外宅,我也安分守己,常常规劝他多回家,即便如此,那头母老虎也没有放过我。他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被捆了手脚,押进了汪家!”

大少爷曾说起过当时的惨状,恐怕他记忆中的只是冰山一角,那些更惨烈的,更血腥的,是不便和她这个外人提起的。宜春暗想,如果换做是自己,会不会轻易放过汪家吗?

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大少爷似乎有瞬间的清醒,在两边拉扯中,动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语道,“娘,不要,不要再打了。她是无辜的,放过她吧!”宜春顿时激动起来,冲着黑暗中喊道,“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在昏睡中还不忘替你说话,你怎么能忍心对他下手呢?”

“哼!”那女人并不所动,“这些糊弄鬼的话连小孩子都骗不过,他如果真心愧疚,就该杀了那头母老虎!”宜春被他气的笑了出来,“你这人,就算很毒了汪家,可这子杀母的事儿,全天下也没这个道理!”

“好,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宜春只觉得眼眶发酸,意识混乱,如果不是她在心里不断说着“不能睡不能倒下”,恐怕已经和大少爷一样,着了对方的道了。

宜春屏住呼吸,摸索到桌边,抓起茶壶将手帕浸湿后捂住口鼻,又使劲儿在大腿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才勉强没有昏睡过去。大少爷的身子已经被拉走了大半,宜春的指甲几乎扣进他肉里。

“今天我在这儿,就绝对不会让你把他带走!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后院儿找他娘去,拿着她的儿子撒气,和她有什么区别?”宜春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想着,怎么才能通知外面的人。

这里的黑暗还不是最要紧的,宜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外面的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更隔断了两边的声音。她曾听燕合宜说过,有一个异域来的杂耍班里就有一门这样的绝活,好像是叫做幻术。宜春想,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胡说,我怎么会和她一样?”那一段拉扯的力气似乎小了些,宜春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那双手上,可大少爷的身体却还是没有完全拽过来。就在她喘息的瞬间,手里忽然一空,人不见了!

“大少爷!”宜春下意识的叫了出来,她知道,如果到了那个女人手里,大少爷只会比当年的文茵姑娘要惨上百倍千倍,她绝不能让一个无辜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宜春当机立断,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大少爷抢回来。定下心神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首先,大少爷的房间她是非常熟悉的,书架后面,还有墙上的那几幅画和床底下,很可能都隐藏着密道。她相信,对方不管是人是鬼,拖着大少爷都是无法从正门和窗子逃走的,所以她能利用的,只有密道或者密室。

其次,这条密道一定是通往汪府外面的,才好方便对方下手。想到这一点,宜春想,如果燕合宜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一里一外互相照应,量对方插翅也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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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道观疑影

忽然,宜春听到了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她大喜过望,从方向上判断,是有人在动东墙上的那几幅画。宜春扶着桌子站起来,找准方向后踉踉跄跄的冲了过去。

屋中的桌椅放的整整齐齐,宜春原本能巧妙的绕过去,可快要走到墙边的时候,却被一个四方坚硬的东西绊了一跤。她强忍着各处的疼痛,伸出在墙上摸索。

当手下忽然一空的时候,宜春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她再不犹豫,顾不得对方是否会设下陷阱机关,此刻她想的只是把大少爷平安的带回来。

那条密道非常狭窄,宜春需要非常小心才能不让自己蹭到两边的墙壁,她更是纳闷儿,拖着一个大活人要怎么才能不发出任何声响呢?

很快,第一个岔道就出现了,向左还是向右,可是一天一地的差别。宜春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了。她急中生智,故意大喊一声,“大少爷就在前面,咱们兵分两路,快追啊!”

果然,她虚晃一枪之后,左边的密道里有了响动。宜春再不犹豫,快步追了上去。密道中的地面是处理过的,非常平整,她不用顾忌脚下。这里弯弯曲曲,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一样。宜春跑的气喘吁吁,腿酸无力,几乎就要放弃了。但忽然一道微弱的光从前方照来,同时也照亮了她的心。

“站住,不然我不客气了!”宜春脚下步伐不乱,抽出匕首准备应敌。这时候,她模模糊糊的看到,有个人躺在地上,好像是大少爷!

宜春顾不得许多,立刻追上去查看。大少爷已经醒过来了,但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眼睛惊恐的瞪大着,嘴唇一个劲儿的颤抖。宜春连忙把他扶起来问,“大少爷,您怎么样了,没有伤到哪里吧?”见到她手中的匕首,大少爷更是吓得浑身哆嗦,“你,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哦,那个,我,我见有人把你掳走了,情急之下就,就拿了这个,以防万一!”宜春悄悄的把匕首收了起来。就听大少爷颤声说,“那不是人,她不是人,她是文茵姑娘的阴灵,她又来了!”

忽然,大少爷一把抓住宜春的手说,“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我记得,上次就你念叨了几句什么咒语,我就摆脱了那个噩梦,能睡个安稳觉。小春姑娘,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啊!”

宜春皱着眉问道,“大少爷,被怪我多嘴,你是怎么知道她是鬼不是人的?”大少爷被她这么一问,抖的更厉害了,“她的手是冰凉的,而且,而且身上有一身的血腥气,还有,还有那种死人的味道!”

“死人的味道?”宜春觉得大少爷是被吓坏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没想到他却拉着宜春的手说,“当年,文茵姑娘的尸身被席子裹着,趁着夜色从角门拖了出去。谁也没有看到,我就躲在那棵大树后面,那股味道,让我一连吐了十几天。”

“那你看清楚没有,她是从什么地方逃跑的?”宜春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大少爷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她,她一转眼就不见了,就那么‘嗖’的一下就没了。你说,她不是鬼是什么?”

宜春让他指出那人消失的地方,仔细的看过之后发现,就是普通的墙壁而已,一摸还往下掉黄土。大少爷说,“咱们现在在哪儿?”宜春缩,“在你房间的东墙后面的密道里,你以前知道吗?”

大少爷吓得大惊失色,“不,不可能的,我自打出生就住在这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密道。不行,我得赶紧告诉爹。小春姑娘,劳烦你扶我回去!”

宜春有心留下来再细看看,但不便在大少爷面前显露出来,只好先和他一起回去,日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进入密道查看。

她进屋之后,外面的芍药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进来,但好端端的,从屋门口窜出好些毒蛇猛兽,吓得没一个人敢上前。可据芍药说,那些东西一出来就没了踪影,宜春想着,这恐怕也是幻术了。

见到大少爷有惊无险的回来了,芍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四方拜了拜,哭着道,“神仙菩萨啊,信女多谢您保佑大少爷平安回来,我愿意吃素一年,不,半年,那个,还是三个月好了,要不,一个月吧!”

宜春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大少爷吩咐道,“快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告。”芍药答应一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的去请汪大老爷了。

这是宜春第二次见到汪大老爷,他从姨娘的房间过来,一脸疲倦,“怎么,你又见到女鬼了?”看来对大少爷见鬼的事儿,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大少爷屏退伺候的人,只把宜春一个留下,“爹,我是见到女鬼了不错,但您知道吗,就在这个房间里,有一条密道!”

“什么?”汪大老爷的眉毛跳了一下,“在哪儿,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宜春走到东墙边,把挂着的画取下来,露出密道的入口。汪大老爷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大少爷已经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多了。宜春连忙说,“回老爷的话,就在刚刚,有人顺着密道摸进来,想要掳走大少爷。她虽然自称是文茵姑娘的鬼魂,但我知道,她是人不是鬼!”

“哦?你也知道文茵姑娘的事,是进府之前就听说了呢,还是大少爷告诉你的?”汪大老爷的眼中隐隐的有杀意,宜春知道,他已经在怀疑自己了。

好在大少爷“如实相告”,“爹,是我告诉她的,娘把小春给了我,她也算汪家的人了。”汪大老爷的面色稍稍好转,“小春啊,这件事你知道了也当不知道,不要随意议论。行了,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去睡吧,我和大少爷有话要说!”

“是!”宜春恭顺的退了出来,她想,这位汪大老爷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把汪府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她就有机可趁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三思后行

一个时辰之后,汪大老爷黑着一张脸从大少爷的房中走了出来。宜春混在芍药那堆人里,恭敬的把他送出了院儿,就听大少爷叫道,“小春,你进来一下!”芍药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挤眉弄眼儿的说,“叫你呢,还不快去!”宜春假装娇羞的瞪了她一眼,快步走了进去。

大少爷半倚半靠在榻上,屋里的指了指桌上的茶盏说,“水,水!”宜春连忙重新倒了一杯热的端过去,假意关切的说,“大少爷,看您脸色不好,白白受了一番惊吓,还是叫个郎中来看看吧,也好放心。”

“不,不用了,”大少爷摇摇头说,“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父亲说,这里住着不安全,让我明天先出去躲躲。我想过了,去外面住不宜张扬,就带上你和芍药两个人,再带上四个家丁就可以了。”

听说大少爷要离开汪府,宜春着急了。她要找的线索一定藏在汪府,离开这里就无从下手了。所以现在她的首要任务是劝说大少爷留下来。

“离开,要去哪儿,是住亲戚家吗?”宜春没有低垂着头坐在一旁,大少爷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大少爷说,“汪家的确还有亲戚在镇上,比如二叔一家。”

之所以汪大老爷被称做“大老爷”而不是老爷,是因为他还有一位庶母所生的弟弟也住在镇上。只是他这位庶弟事事抓尖要强,处处和汪大老爷做对,却有没那么头脑,两家虽然住的很近,但除了年节从不来往,大少爷自然是不会住过去的。

“我爹的一个朋友在镇上开了一家客栈,在府里的事情查清楚之前,咱们暂时住过去。你放心,我爹是包下整间客栈的,不会有外人在那里。”大少爷似乎有些兴奋,他觉得宜春之所以不和他亲近,是因为住在府里,在老爷和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心有顾虑。这次能和她单独在外面住一段时间,或许能促进两人之间的感情也说不定。

宜春撅了撅嘴说,“刚才你还说不宜张扬,转眼就是包下整间客栈,把住在那儿的客人都赶走。大少爷,你想过没有,那些住客栈的人,都是出来办事或者讨生活的,有个住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说赶走就赶走,现在虽然开春了,但天气还这么冷,让他们一时半会儿去哪儿住呢?”

“你提醒的对!”大少爷的目光越发温柔,“是我疏忽了,你说的对,为了这件小事就闹的别人不安,实在是罪过了。那不如我们……”

“大少爷!”宜春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老爷是为您好,可是您想过没有,您是老爷夫人唯一的儿子,也是汪府以后的主人。现在出了事,您就多出去自保,那些下人会怎么说,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他们当着您的面儿是不会说什么的,但背后一定会揣测您是个没胆识没担当的人。别说他们,就是我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说完最后一句话,宜春一脸的娇羞,似乎是在暗示大少爷什么。大少爷也非常上路,当时就热血沸腾的说,“不错,你一个小女子都能明白的道理,我如何能不明白?明天一早我就让人去知会爹爹,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和爹一起保护汪家!”

天还未亮,汪大老爷就坐在了正厅上,家里上下人等都垂首侍立一旁,连卧床已久的夫人和大少爷也来了。宜春站在大少爷的身后,嘴角抿着一抹笑意。

当汪大老爷知道大少爷要留下来时,大为惊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来的人说,“大少爷说了,是小春姑娘的一席话让他明白的,做为老爷您和夫人唯一的儿子,汪家未来的主人,他不能没胆识没担当!”当时汪大老爷就说,“好!看来夫人总算办了一件对的事,你告诉大少爷,明天过来的时候把这个小春带来,我要见见!”

于是今天陪大少爷来的不是芍药,而是宜春。见到那头母老虎微微冲自己点头,宜春心里一阵烦腻,没想到一向以侠女自居的人,竟然也存了后宅女人算计的心思,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今天把大家叫来,是有一件事要说。”汪大老爷中气十足,“昨夜,在大少爷的房间中发现了密道,这件事,有谁知道?”宜春继续低着头,其他人则神色各异的交头接耳,纷纷表示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汪大老爷说,“别说你们不知道,就连我,这座宅子的主人也不知道。当年分家时,我买下这里,分府另住。算起来也已经在这儿住了二三十年,没想到,居然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从现在开始,府门紧闭,概不会客,外面的人该怎么推脱,你们心里有数。其他的人,和我一间一间屋子去找,找到密道密室和什么不对劲儿的,立刻来回禀!”

“是!”

下人们有秩序的退了出去,各司其职。汪大老爷站起来走到大少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然后又对宜春说,“你就是夫人送去大少爷房里的小春,我昨天见过你,没想到,你还是个有见识的丫头!”

如果换做其他人,一定会羞答答的推辞道“老爷谬赞了,奴婢哪里有什么见识”之类的,但宜春却选择大大方方的说,“多谢老爷的夸赞,我儿时曾读过书,识得几个字,也懂得一些道理。夫人也就是看中这点,才把我送去大少爷房里的。”

自从文茵姑娘那件事之后,汪大老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名存实亡了。他们做出来的恩爱都是给外人看的,而此刻,汪大老爷却动情的握住夫人的手说,“好啊,夫人的眼光果然还像从前一样好,这小春不错,很识大体,以后若是生下一儿半女,做个姨娘也是可以的。”

“老爷说的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夫人真心笑起来的时候,那张病的憔悴不堪的脸也有了几分光彩。汪大老爷说,“行了,你们先留在这里,我要亲自去看看,这府里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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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似是而非

汪府一共有五进院子,大小房舍六十八间,一间一间的找过去,每间都要搜的仔细再仔细,几十名下人一起折腾,也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夜,当一份完整的绘图摆在汪大老爷的书房中时,他的内杉已经被涔涔的冷汗湿透了。

在自己的家中,一共有十二条密道,将全部六十八间房舍尽数连接在一起,也就是说,熟识这些密道的人,随时都可以从其中一个房间,走遍整个汪府而不被人知道。

一想到自己睡梦中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的杀掉,汪大老爷就觉得如坐针毡。他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目光触及到的每一个地方,都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随时都会有人窜出来,用匕首指着自己的脖子。

“来人,来人!”

门一开,大管家走了进来。汪大老爷说,“这里是住不得人了,你马上替我寻一处合适的宅子,搬过去之后就把这里卖掉,记住,密道的事谁也不能说,也让其他人把嘴巴闭严实,如果漏出去一个字,我拿你是问!”

伺候汪大老爷这么多年,大管家从没看到他如此慌张的样子,“老爷,您,您说的事儿我马上就去办。可是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汪大老爷不耐烦的说,“有话就赶紧说,这个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住下去了!”

“老爷,您还记得当年把这宅子卖给咱们的人吗?”大管家问。汪大老爷想了想说,“我还记得,那人自称是帮朋友转手。我记得,这里从前住的是那个姓李的药材商人吧?”

大管家点头哈腰的说,“没错,老爷您一点儿都没记错,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家的确姓李。可卖给咱们宅子的,却自称姓白,说是李家的旧友。”汪大老爷问他,“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老爷,我打听到一件事,那个姓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李家的旧友,更不是他家的亲戚,而是那边的人!”大管家的脸黑的像一块儿碳似的。汪大老爷一拳砸在桌上,“那边儿的人?这么多年了,我看在血脉亲缘上,一再忍让,没想到他们却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大管家沉吟片刻说,“您不愿意知道那边儿的消息,可是我却不能不时刻打听着,就是防着他们还会下黑手。最近我听说,二老爷在赌坊里输了不少银子,家里的开销支撑不住,已经偷拿二夫人的那些钗环首饰去当铺里当了。可这些还是不够,要债的整天堵在家门口,二老爷现在是焦头烂额,一心想弄到银子,我担心的是,他会不会……”

“你是说,他要对我下手了?”这个念头已经在汪大老爷心里藏了很多年了。尽管不是一奶同胞,他也不愿意相信同父异母的弟弟会对自己下毒手,更不愿意外人看笑话。可当他亲眼看到那些密道时,汪大老爷知道,不能再心软了。

“明天,你多待几个人到老二府外守着,看看他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去赌坊那边问问,他到底欠了多少钱,一一弄清楚了,再来回我!”汪大老爷挥挥手,让大管家出去。这一夜,他的眼睛一直睁着,怎么也睡不着。

紧闭了两天的汪家大门终于开了,燕合宜总算松了口气,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宜春了,他心里仿佛有只小老鼠在抓挠着,痒痒的很。见他终于露出了笑意,圆圆才敢开口,“公子,您怎么对着汪家的大门傻笑啊?他们家都不是好人。”

在圆圆幼小的心中,已经恨上了汪大老爷。如果不是他用金子诱惑,爹娘也不会狠心把自己卖了。燕合宜说,“你还记得那个和我一起的姐姐吗?”圆圆点点头说,“她不是你的夫人吗?”燕合宜道,“现在还不是,但以后她一定会是我的夫人。圆圆,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圆圆拉住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不远处有一家饭馆,燕合宜带着她走进去,在靠窗的桌子边坐下,点了几个圆圆爱吃的菜。小二送上一壶热茶,忽然有人惊讶的道,“这不是燕公子吗,真巧,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燕合宜抬起头,却看到良飞尘正站在桌边,冲着自己微笑。圆圆胆怯的朝旁边挪了挪,燕合宜说,“良老板,真是巧,请坐!”

良飞尘丝毫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小二送上酒菜,燕合宜说,“再添一副碗筷两个小菜。”他对良飞尘说,“良老板,不知你到这儿来是有事要办吗?”良飞尘说,“燕公子有所不知,我这人喜欢游山玩水,一有空就到处走走,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燕公子。哎,宜春姑娘呢,她没和你在一起吗?”

“你是说那位夫人,哦不,是姐姐吧?”圆圆眨巴着眼睛说,“她可是我们公子未来的夫人,你问什么问?”自从燕合宜把她带在身边,圆圆已经俨然是燕合宜的贴身小管家了,良飞尘一提起宜春,她就急不可耐的跳出来,为自家公子说话了。

“这位是,哦,燕公子,这是你女儿吧?”良飞尘笑嘻嘻的想去摸摸圆圆的小脑袋,却被她躲了过去。燕合宜连忙说,“你别误会,她不是……”

没想到圆圆却抢着说,“没错,我就是他闺女,就是他和你说的那位姑娘生的,我劝你就别白费心思了!”良飞尘一眼就看穿她在说谎了,嘴上却不说破,“哦,是吗,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燕圆圆!”圆圆只知道公子姓燕,就随口说了出来。良飞尘意味深长的看向燕合宜,燕合宜强忍着笑,招呼良飞尘说,“别听小丫头胡说,她,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调皮的很。良老板,请!”

两人推杯换盏,竟然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燕合宜却知道,这个良飞尘来者不善,宜春的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良飞尘说,“我也是偶然听说,燕公子和宜春姑娘出了远门,你们是路过呢,还是来这里寻人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黔驴技穷

良飞尘眼角眉梢全都是温和的笑意,引得不少女客纷纷侧目,流露出爱慕之情来。可这笑落在圆圆眼里,却是十足的狐狸笑,不怀好意的笑。她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狠狠的咬上一口,留下两排整齐的小牙印儿。

燕合宜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良飞尘没有遮遮掩掩,更没有拐弯儿磨脚,而时直接问了出来,他倒不好回答了,“我们,我们是去拜访一位故人,顺便经过这里。”实话实说,想必良飞尘不会尽信。

“正好,我也是闲游路过,不想在这里遇上了燕公子,不如一块儿吧?”良飞尘活像一贴上好的狗皮膏药,粘上就揭不下来了。燕合宜不禁皱眉,“这个,似乎不太方便!”良飞尘看了看圆圆,又看了看他,假作不解的问,“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燕公子是怕我会对宜姑娘做什么?”

“那倒不是……”燕合宜沉吟着正在想法子支开他,没想到良飞尘已经拍手笑道,“爽快,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燕公子,你现下住在哪家客栈,正好,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你要不嫌弃,就和我将就将就,挤挤吧!”

醉宵楼里的良飞尘,谈吐文雅,风度翩翩,在一众美貌女子的簇拥下,格外引人注目。但此刻的良飞尘活脱一副无赖像,吃起东西来也狼吞虎咽的,两凉四热六个菜,竟然转眼功夫就被他吃掉了大半,圆圆啃着手里的馒头,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活像一只被抢了食物的小松鼠!燕合宜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得想办法先解决掉良飞尘这个大麻烦了!

从早上开始,汪二老爷府门前就多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是小商小贩,有的是路过的“闲人”,还有的明目张胆的盯着门口,这些都是大管家安排的人。只一个上午的功夫,要债的人就来了两拨,他们一帮凶神恶煞,一帮苦口婆心,汪二老爷都低头哈腰的送了出来,看他急的发绿的脸色,恐怕还是拿不出银子来。

汪二老爷送走了两拨要债的人,回到书房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他素日宠爱的小妾,刚从春香楼里赎身的蔺霜姑娘眼中含泪,娇滴滴的将头上手上的钗环首饰全都褪了下来,尽数放在他面前说,“这些都是老爷赏赐小奴家的,现在老爷遇到了难处,我也该拿出来。”

“蔺霜,跟了我,真是委屈你了!”汪二老爷动情的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难为你有这份心,不像那个不省心的,就知道把东西藏着掖着,恨不得都搬到娘家去才好!”

蔺霜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说,“夫人也是有为难的地方,老爷您别怪他!”这招以退为进在汪二老爷身上百试百灵,果然,他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道,“嫁给我就是汪家的人,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也都是我的才对。我向她要了几次,她都推三阻四不肯拿出来,哼,惹急了我,一封休书把她休回娘家去!”

“老爷,别动气,小心身子!”蔺霜眼珠一转说,“其实,这件事也好办也不好办!”汪二老爷眼睛忽然一亮,“怎么,你有主意?”蔺霜羞答答的说,“老爷,小奴家是一介妇人,能有什么办法?我虽然见识浅薄,但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血浓于水!”

汪二老爷一听这话,就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你不知道,我这个大哥是把我恨透了,当年我娘和他娘,我和他都闹的不痛快,现在两家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给外头人瞧的。你进门这么些日子,可曾见过他那边的人过来问候我一声?”

“不对啊,我怎么瞧着那边儿的大管家在门口转悠来转悠去的,他不是大老爷那边儿……”蔺霜的话还没说完,汪二老爷已经迫不及待的撩袍跑了出去。他没敢真出大门,而是悄悄的躲起来,从门缝儿里朝外看。

街上人来人往,比往常热闹了许多,汪二老爷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打扮盛樵夫,真蹲在墙根儿地下的大管家了。他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无声无息的笑了出来。

摆晚饭的时候,大管家把一上午的所见所闻,还有从赌坊那边打听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报给汪大老爷,“二老爷在两家赌坊一共欠了一万三千六百多两银子。”汪大老爷顿时被吓了一跳,“好家伙,他,他竟然欠了赌坊这么多钱?”大管家说,“这还不算,我听说二老爷还在外面将亲戚朋友都借了一遍,具体的数目我还不清楚。”

汪大老爷冷哼一声说,“他这个败类,只会在父亲面前讨好,现在如何?大半的家私都留给了他,还是被败了个精光。那些要债的怎么说?”大管家说,“他们,他们是看在老爷您的面子上,觉得就算二老爷还不出这笔钱,您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所以……”

“糊涂!”汪大老爷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他是他,我是我,他欠下的钱,我绝对不会帮他还的!”大管家为难的道,“话是这么个话,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老爷,您与二老爷不睦,这也是家里人才知道的,外面那些人,还以为你们兄弟情深呢。”

“当年卖宅子的人找到了吗,是不是老二派来的?”汪大老爷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大管家说,“这件事我一直在查,那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人或许已经不再镇上了,还需要多点儿时间。”

“行了,我知道了。找宅子搬家的事儿你多上心,一定要知根知底儿的,同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汪大老爷被闹的头疼不已,昨夜又一宿没合眼,正要去补个午觉。这时候,外面有人来回禀,“老爷,二老爷来了!”

汪家的兄弟两个已经多年未见,现在这种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他竟然亲自上门了,这不能不让汪大老爷心有疑虑。可人已经在外面了,如果不请进来,只会让人议论,汪大老爷一咬牙说,“请二老爷到前厅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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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雨夜女尸

聪明人和聪明说话,自然是要容易很多。老鸨大眼一看,就知道这位姨娘也是同道中人,她笑模笑样的说,“姨娘此来,不知有有何吩咐?”蔺霜说,“吩咐不敢当,我也是青楼出身,见妈妈和姐妹们倍感亲切,所以才想过来说说话。妈妈,您请坐!”

待老鸨坐下,蔺霜说,“我知道咱们姐妹的难处,这位汪大老爷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不如这样,我去和他说说,拿出二三百两银子来给妈妈,你们且先回去可好?”

知道她是来做说客的,老鸨也不含糊,“姑娘这话说的很是,只是汪大老爷在我们那儿欠下的,可不止这二三百两。”她冲春花使个眼色,春花立刻道,“是啊是啊,上等酒席就不说了,就是那陈年的好酒,也是整坛整坛的搬。我们胆子小,汪大老爷不提银子的事儿,我们也不敢开口。只是人家是冲我们要银子的,这不,吓得我们连大门都不敢开,银子还不行,这门也不敢开了。”

“这,”蔺霜微微一笑,“看来的确是难了。”她冲门外叫道,“大管家,您请进来一下。”门一开,大管家走了进来,“姨娘有什么吩咐?”蔺霜说,“妈妈和姑娘们可怜见的,你去问问大老爷,能给她们多少银子,好歹也顾着情面吧。”

“可是我,”大管家知道自己是来监视她们的,自然不肯走。蔺霜忽然扭着帕子眼里含泪的说,“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使唤不动大管家,罢了,还是我亲自走上一趟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如今蔺霜是汪二老爷的妾侍,也算半个主子,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只会说汪大老爷纵奴欺主,大管家连忙道,“怎么能劳动姨娘呢,我这就去!”

他一溜小跑的到前面去了,蔺霜立刻对老鸨说,“我不知道各位是因为什么而来,但是那位汪大老爷绝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和善,如果只是为了银子,拿到之后还是赶快离开吧。”

所有人都不做声,蔺霜就明白了,“你们是为了旁的事?那我就帮不上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在回去的路上,蔺霜和气喘吁吁的大管家遇见了。大管家说,“老爷说了,愿给她们五百两银子,还请姨娘去说说。”

蔺霜叹息一声道,“这就为难了,那位妈妈张嘴就是五千两。真是岂有此理,我看她们愿意等就继续等下去吧,吃喝一律不给,我看她们能撑多久,真是气死我了!”她头也不回的就走,大管家一跺脚道,“五千两,这不是坑人吗?”

被关在柴房里的宜春正对着大少爷让人送来的那包点心发愁,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着,即便拿到点心,也没办法解开绳索。宜春一点一点的朝那个油纸包挪动着,正在这时,柴房的门又开了,她大吃一惊,这次来的却是芍药。

“嘘,别出声!”芍药冲她比划着,“我是来救你的。”她拿出袖口里藏着的见到,飞快的宜春割断绳子,“大少爷不能来救你,老爷大发雷霆,他还在祠堂里。”宜春说,“我知道,刚才有位妈妈来过,说是替大少爷送点心给我的。”

芍药看了看那个油纸包,疑惑的说,“不对啊,大少爷被关在祠堂,我也是偷偷摸摸去见了他一面,他没跟我提起给你送点心的事儿了。”宜春顿时大惊,她拿过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放着两块儿芙蓉苏。宜春拔下头上戴着的银簪,刺进芙蓉糕里,簪子立刻就变成了黑色。

“有毒!”宜春脸色煞白,“有人要杀我!”芍药急的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大少爷让我来救你,可是,可是我也只能把你送出府!”宜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说,“芍药,咱们是不是好姐妹?”芍药使劲儿点着头说,“是啊,当然是!”

“那你帮我一个忙,和那两位黄公子一块儿来的,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你把她送出府去,不用管我!”芍药哽咽道,“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况且大少爷吩咐了,一定要保你的完全!”宜春说,“我能护的了自己的,况且大少爷对我这么好,我也不能置他于不顾,你去找那个孩子,我想去见见大少爷!”

“那,那我听你的!”芍药是个没主意的,听她这么说,也不强求,悄悄的从柴房溜了出去。宜春暗想,来送点心的那位妈妈不是大少爷的人,更不会是汪大老爷的人,他要杀自己,不会等到现在。那现在只有一个可能,这位妈妈是夫人的人!

想到这儿,宜春理了理头发,把那个油纸包重新包好,揣在了怀里,趁人不注意,从柴房跑了。

听说儿子被罚跪祠堂,那只母老虎急的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喘着粗气对徐妈妈说,“当初我看那丫头是个好的,才让她去大少爷房里伺候,没想到,她那么不安分。”徐妈妈低着头说,“也是我错信了人,只是老爷也太过了些,大少爷身子弱,经不起啊。”

“哼,他从来没把大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别看平日里嘘寒问暖的,都是虚情假意罢了。唉,去把我的药拿来,喝过了扶我去祠堂看看大少爷吧!”母老虎脸色越发难看,徐妈妈想劝几句,知道她也不会听,只好长叹一口气,去小厨房端药了。

徐妈妈心里有事,脚步也就放的特别轻。她走到小厨房的门外,忽然看到一个小丫头鬼鬼祟祟的正从往熬药的砂锅里放什么东西。徐妈妈突然大喝一声,“死丫头,你干什么呢!”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东西也掉了,白色的粉末撒的到处都是。

“我问你,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徐妈妈的眉毛都竖起来了,她一把抓住那个小丫头的手腕,指着药锅说,“好大胆的丫头,夫人对你不薄,你竟然敢在夫人的药里下毒,走,跟我去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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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共戴天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四章不共戴天胡二神情激动,嘴唇颤抖着说,“表,表叔,这次我请您来,是要捉鬼,女鬼!”表叔脸上的肉猛的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暗暗的在心里叫苦啊。胡二的这位表叔,从前只是在道观里打杂的,买米买面,挑水做饭这类的杂货都归他,可是降妖捉怪的事儿,却和他一点儿边儿也沾不上。

后来那道观的道士坏了事,听说是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太牵扯不清,再也无法在那地方待下去,这才匆匆搬了家。胡二的表叔没了活计,干脆把道观中老道留下的道袍宝剑收为己用,就对外面说自己能降妖捉怪,是那道士的亲传弟子。

要说降妖,他还能装出几分模样来,胡乱耍上一番,就说那妖物已经跑了,收了银子就成。可这捉鬼,他是万万不敢的,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儿的。只是他之前把话吹的山大,现在想收,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来了。

“表叔,你说吧,都需要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胡二那叫一个兴冲冲,他心想着,既然表叔来了,想要捉住那女鬼就是手到擒来。表叔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我这儿需要香烛拉纤,朱砂黄纸,香菜根五根水,还有,最最重要的,烧鸡一只,冷热菜六个,白坯一碗,过水的!”

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老道的道行什么样他们不知道,这饭量还是可以的。胡二答应一声,立刻去准备。表叔又问,“这女鬼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燕合宜说,“就在村口小酒馆的附近,我这就带您去!”

“不用!”表叔把手一摆,捋着稀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说,“要是都用你们告诉我,那还算是什么神仙?我这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方位,你们不用麻烦了!”

这表叔长相不慎好看,但一对斗鸡眼却十分惹人注目。就见他在院子里转了三四个圈儿,终于找准了院门,一路歪斜的走了出去。宜春站在屋檐下,颇为担忧的说,“看那道士也不像是正经来路,他若不行,你们还要护着他,岂不是又多了个累赘?”

良飞尘一心只想把女鬼拿住,自己好脱身,当即说道,“宜姑娘,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或许这老道别的不成,就能制住那女鬼也说不定。阿弥陀佛,你就念点儿好吧!”

老道要的东西好准备,没费多少工夫,胡二就拎着一个包袱和一个食盒回来了。他问,“表叔呢?”燕合宜冲门口看了看说,“他自己去找女鬼了!”胡二看了看天色,不禁微微皱眉,“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娘还说请他到家中坐坐,也好吃顿便饭,他怎么就去了?我去找找,顺便把东西给他送去。”

“你们要出去啊?”黑子娘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饭这就得了,我给你们带几个包子!”她转身用干净的冷布包了一包刚出锅的韭菜鸡蛋的大包子,“这个你们带着吃,早些回来,我给你们留门儿!”

“多谢大娘!”燕合宜对这个只受过自己滴水之恩的人心中有愧,这些天受着人家的照顾,几乎忘了她是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宜春道,“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倒要看看这对良老板起了妄想的女鬼姑娘长的什么模样!”

三人从黑子家出来,一路直奔那座孤坟。才走了一半儿,就遇上了胡二。他把三个人拦下来,紧张兮兮的说,“表叔正在前面作法,他吩咐我,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咱们就在这儿等,等他把那女鬼捉住了,自然会叫咱们的。”

燕合宜问,“表叔真的是凭掐算找到了那座孤坟?”胡二洋洋自得的说,“那是自然,我表叔,不是吹,那可是太上老君门下的弟子,算一个女鬼躲在哪儿,还不是小意思。”宜春听他吹的没影没边儿,立刻道,“那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表叔倒是随口问了我今天早上是在哪儿醒来的,还有,小酒馆儿在哪儿!”胡二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燕合宜心里却都明白了,那表叔问了这两个问题,就等于问了那座顾孤坟在哪儿。

这时候,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位表叔正盘膝坐在地上,打开那食盒,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吃着小菜,十分得意。他想,胡二那小子不过是自己的远亲,骗他一顿酒饭也不算什么,谁让他叫自己一声表叔呢?等吃喝完了,就悄悄的沿着村口那条小道回去,至于那女鬼,谁有胆量去捉,谁就去吧!

转眼间,一只烧鸡就剩下了一堆骨头。表叔见六个菜中有一道溜肉片儿,就端起来一股脑儿的倒在白坯上,胡乱拌了几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表叔在道袍上擦了擦油手,站起来转身要走。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长,您这是往哪儿去啊?”表叔被叫的神魂颠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衣衫单薄的站在自己身后,那怯生生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心疼。

“咳咳,姑娘,更深露重,你独自在这儿,是不是迷路了?”这表叔是个老光棍,既没钱又懒惰,就是寡妇也不愿意嫁给他。如今见到一个大姑娘正用那水汪汪的眼睛,哀求似的望着自己,他怎么能忍的住?

“道长,小奴家的母亲病了,我去请郎中,没想到郎中不在家,天色晚了,竟在这里迷了路。还请道长可怜,送小奴家一程吧!”那姑娘说着,几乎掉下眼泪来。表叔一看,这美人落泪,最是心疼,连忙说,“姑娘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回家中。只是姑娘,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那姑娘冲他招招手说,“道长请这边来,我家就在前面!”她的衣袖摆动,竟然放出一股异香来,直钻表叔的鼻孔。那味道似鲜花香味,又似果香,说不出来的那么好闻,他顿时眼也直了,腿也僵了,一脸傻笑的跟在那姑娘身后!

第一百八十五章 舍身忘死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五章舍身忘死来,道长这边走,就在前面了!”那姑娘笑的越发娇媚,表叔眼前已经出现了另一番奇景。他虽是走在荒郊野地之中,看到的却是龙凤蜡烛燃着的洞房,那姑娘穿着大红的嫁衣,娇羞无限的坐在床边,就等着自己前去亲近一番呢。

“姑娘,让你等着急了吧,我来了!哎呦,我的美人儿啊,可让我等着了!”表叔眼冒精光,猛的往前一扑,美人在怀,自然是又亲又啃。在前面带路的姑娘身形一闪,不见了。

胡二他们左等表叔不来,右等表叔也不来。这时间眼看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良飞尘耐不住了,他说,“也不知表叔把那女鬼拿住没有,我放心不下,二位公子,要不咱们到前面去看看?”

燕合宜心知这表叔靠不住,此人虽然可恶,但也不想让他丢了性命,于是道,“走,咱们过去看看,若能帮的上忙,也是好的。”良飞尘瑟瑟缩缩的跟在他后面,宜春倒是一脸的兴奋,问东问西。

“良老板,那女鬼相貌如何,看上去多大年纪,你有没有问过她家在何处,是怎么死的?”宜春恨不得马上就见到那女鬼,良飞尘却冲她抱拳拱手,唉声叹气的道,“宜姑娘,你就别问了,我这心里够烦的了!若是一会儿见到她,你想问就自己去问吧。”宜春撇撇嘴,“还是算了,既然人家对你有意思,我问的多了,难免吃醋。”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表叔刚才“作法”的地方,只见饭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那些“法器”却一个都没动,人已经不见了。胡二原地转了个圈儿,叫道,“表叔,表叔你在哪儿啊?”并没有人回应他,胡二说,“坏了坏了,说不定是那女鬼提前来了,把我表叔抓走了!”良飞尘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冰窟窿里,“什么,连你表叔也降不住那女鬼,完了完了,我这条命,真的要不保了!”

燕合宜说,“事情紧急,咱们到那坟边看看,若是女鬼作祟,一定会留下痕迹才对。”几个人大步朝孤坟那边跑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正抱着坟前的那颗大槐树又搂又抱,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娘子,你这小手儿真嫩呐,哎呦,这肚兜儿是你自己绣的吗?”

宜春闻言顿时羞的满面通红,胡二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表叔,你快醒醒,那是树,不是人!”可那表叔就像中了邪一样,紧紧的抱着树干,拉都拉不开。正在这时候,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叫道,“郎君,你来了!”

良飞尘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几个人眼前一花,那棵老槐树和孤坟都不见了,昨天夜里燕合宜见过的那座宅子又出现了。朱红的大门一开,莺莺姑娘巧笑嫣然的从里面出来,走到良飞尘的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说,“郎君,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的不耐烦了呢。”她一眼看见还在那儿疯魔的表叔,忽然变了脸色,跺着脚道,“郎君,那假道士想要欺负我,我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他!”良飞尘上牙打下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莺莺姑娘撇了那表叔一眼,“哼,看在郎君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他一命。若有下次,掏心挖肝,绝不留情!”

宜春乍见到莺莺姑娘,先是被她的美色惊动,后听说她要把表叔掏心挖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时候,莺莺姑娘也看见了她,“咦,今夜怎么多了个姑娘,难道就是郎君你的心上人吗?”她看向良飞尘,良飞尘满头是汗,嘴唇颤抖着道,“不不,她,她是燕公子的夫人!”莺莺姑娘撇了宜春一眼道,“哦,既然是燕夫人,那就请一块儿进来吧!”

胡二扶着表叔,腿上一阵湿凉。昨夜他昏睡着,什么都没看到,自然也不知道害怕,所以才对良飞尘说了许多风凉话。此刻他亲眼见到孤坟变了大宅子,又听说要把表叔掏心挖肝,已经走不动路了。

眼见着几个人走进那座大宅子,胡二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回家去,用被子蒙住脑袋,再也不出来了。那两扇朱红的大门一关,宅子不见了,眼前还是那座孤坟,胡二只觉得浑身上下一凉,也顾不得表叔了,连滚带爬的跑回村子里去叫人了。

再说燕合宜几人跟着莺莺姑娘进了宅子,分宾主落座。良飞尘被莺莺姑娘拉着坐在一旁,如果不是一口气撑着,眼见就要昏过去了。莺莺姑娘娇羞无限的道,“你们都是郎君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宜春见良飞尘脸色难看,勉强挤出笑来对她说,“莺莺姑娘,据我所知,这宅子是姑娘用孤坟幻化出来的,那姑娘……”话音未落,莺莺姑娘笑了,“不错,我并不是人!”宜春一愣,只听莺莺姑娘道,“我知道姑娘想问我相貌如何,多大年纪,家在何处,是怎么死的,对吗?”

这本来是宜春和良飞尘之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宜春尴尬的笑笑,那莺莺姑娘说,“我相貌如何,你自然已经看到了,我死时一十六岁,到如今也有些年头来,我若活着,现在也是儿孙满堂的年纪了。我本是扬州人,得了一场风寒,就死在了去祖母家的路上。”

“姑娘也是苦命的人,”宜春点点头说,“只是姑娘得知道,人鬼殊途,你阳寿已尽,可良老板他……”屋中的蜡烛忽的一闪,莺莺姑娘顿时就变了脸色,“怎么,你是来和我抢夫君的吗?”宜春连忙道,“自然不是,你别误会!”燕合宜连忙冲她使个眼色,“莺莺姑娘,婚姻大事总得禀明父母,就算你要和良老板成亲,也得等他回家和父母说一声才是!”

“他父母已经不在了!”莺莺姑娘说的轻描淡写,宜春惊道,“这你也知道?”莺莺笑看良飞尘一眼说,“自然是郎君昨夜我和颠鸾倒凤的时候,自己说的!”

燕合宜和宜春一块儿恶寒了一个,不禁一块儿看向良飞尘,那意思是,既然你什么都和人家说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事儿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物极必反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六章物极必反良飞尘见状笑道,“嘿,你说鱼是不是成精了,摆着咱们两个翩翩公子理都不理,却对一个姑娘家摇头摆尾的讨好,哼!”就在他表示不满的时候,那尾红色的鲤鱼忽然从水里蹿了起来,一串水珠打在良飞尘的脸上,似乎是在表示抗议。

“哎呦,你们看看,看看,它竟然还来欺负我!”良飞尘跺着脚,却不敢到水里和那尾红鲤鱼理论。就在这时候,又有几尾鱼游了过来,宜春有些懊恼的说,“如果我带些馒头来就好了。”忽然,那些鱼竟然齐刷刷的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没命的游走了。

“咦,难道它们能听懂我的话,害怕我才逃走了?”良飞尘有些高兴的说,燕合宜却摇摇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些鱼一定是发现了危险,所以才夺路而逃的。”他转身在地上找了一根木棍,伸进水里搅合了几下,水立刻就浑浊不堪,再也看不到鱼和水草了。良飞尘说,“你不会真的相信这里面下了网吧?我那都是逗着你玩儿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是渔民,自然知道休养生息,他们才有长久的利益。所以渔民是有一定的捕鱼期,渔网的眼也织的稀疏些,为的就是把小鱼放过。”

宜春扬起头说,“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你所说,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才把一群鱼都吓走了?”良飞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娘,啊,娘,你去哪儿了?”

“是大憨?”宜春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怎么跑出来了,不行,得拦住他!”几个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就见大憨吸溜着鼻涕,一通狂跑,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宜春追过去拦住他道,“大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跟我回去!”

“我,我娘不见了!”大憨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娘不在家里!”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想来昨天半夜,刘二叔就把大憨放了回去,他吃了肉,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之后发现自己的娘没了,这才哭哭啼啼追了出来,竟然到了河边。

刚刚目睹过大憨娘被沉入水里,只吐了几个泡泡就没了。再次面对大憨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尴尬。良飞尘说,“你看这刘二叔,怎么也不把人看好呢,刚说了会好好照顾他,就,就!”

宜春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大憨道,“你娘可能是去买肉了,对,我亲耳听她说的,要给大憨买肉吃!”大憨听说自己的娘去买肉了,立刻大喜道,“是啊,肉,肉,娘最疼我了,肉都给我吃!”宜春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道,“那你得回家捡柴火,烧热水,等你娘买回肉来炖给你吃啊!”

“对,对,捡柴火,烧水!”大憨转嗔为喜,高高兴兴的回去了。燕合宜说,“都说难得糊涂,像大憨这样,从来都没清醒的活在这世上,看似可怜,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宜春叹口气说,“只是少了亲人的照顾,日子也是难过。既然我说了有肉吃,那就不能骗他,走吧,跟我买肉去!”

正午时分,大憨家的烟囱里冒着青烟,院子里全是炖肉的香气。三个人从集市上抬回来半扇猪,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十八般手艺全都用上了。燕合宜做了一道红烧蹄髈,良飞尘做了一碗梅菜扣肉,宜春炖了一锅排骨,剩下的肉,她细心的用盐腌起来,相必也够大憨吃上一段时间的了。

叫来了左邻右舍,又请里了刘二叔,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除了他们三个人,只有刘二叔心里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请大家伙过来吃饭。大憨娘说的炕席下面的钱,刘二叔一个子儿都没动,临走时还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燕合宜说,“咱们到这儿来,是来找人的。人已经找到了,但是那两个歹人的尸身还没个结果,莲月姑娘和她爹也死的不明不白。我想,凡事都改有头有尾,咱们现在还不能走。”

宜春说,“是啊,大憨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只是在刘二叔家久住不便。大憨一个人也没办法照顾自己,我看,咱们就搬过来住吧!”

刘二叔家几间大瓦房要多亮堂有多亮堂,可大憨家则是茅草屋,屋中又脏又乱,说不定还有虱子跳蚤,良飞尘头一个不想过来。他说,“你要不放心,不如把大憨一起接过去。看刘二叔的样子,也是想好好照顾他的。反正只是多一张嘴吃饭,不费什么事的。”

宜春往外看了一眼,大憨吃的心满意足,正靠在墙根底下摸着肚皮晒太阳。她心里明白,大憨不能和正常人相比,一旦耍起混来,谁也拦不住。刘二叔和大憨不沾亲带故,能在银钱上帮衬些已经很好了,要说每日照顾,换了谁也做不到。

“良老板,如果让你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傻子,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是照顾他到死,你会愿意吗?”燕合宜忽然发问,良飞尘立刻表示,“当然不会,我干嘛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啊!”

“这就是了,”宜春说,“尽管刘二叔觉得愧对大憨,但他这么做却没有半点错处,自然不必给自己找麻烦。况且,如果是我,看到大憨就会想起大憨娘,天长日久,难免会生出厌烦来。”

良飞尘说,“可是咱们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啊!”燕合宜说,“能照顾一天是一天吧!”三人商量定,燕合宜去和刘二叔说了一声,刘二叔见他们解了自己心头的一件大难事,自然是心里感激。这天晚上,三个人就住在了大憨家。

这一夜,良飞尘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黑暗里有小虫子在啃咬自己,再加上大憨鼾声如雷,他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刚亮未亮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燕公子,良公子,宜春姑娘,你们在吗?”

燕合宜披衣走了出去,就见刘二叔院里的人来找他们,说的是,“请几位快去看看吧,村里出了怪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为财死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二百八十八章人为财死那好,”黑子娘说,“公子的好意我就收下了,胡二,你船上可有纸笔?”胡二一愣,“有啊!”黑子娘说,“去取来吧,我要写下凭据,等我的孙子长大成人了,一定要还给公子的!”

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还有这般见识,燕合宜不由得对黑子娘肃然起敬。而拿来纸笔后,黑子娘亲自纸笔写下借据,那一笔字更是让人惊讶。良飞尘赞道,“哎呀大娘,这字好啊,想来不是幼年的功夫,是练不成的!”黑子娘微微一笑说,“公子过奖了,这个你收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燕合宜报上姓名,又介绍了良飞尘和宜春、圆圆等人。

黑子娘说,“几位恩人的性命老婆子记下了,胡二,把黑子和小和小海的尸体运回家去吧,我要亲自给他们收拾干净,看着他们入殓!”黑子媳妇又是一阵大哭。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村子里的人听说黑子出了事儿,都赶来帮忙。船舱里鲜血淋漓的场面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对于黑子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水鬼索命,被吓疯的小江就是证据。也有人说他遇到了水贼,被劫了钱财害了命也。更有人说,这是他们家的祖坟没有选好地方,所以父子两个都不得善终。

最后一种说法传出来时,黑子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自己的男人没有亲眼见过儿子,而自己的儿子也年纪轻轻就没了,难道真的是祖坟出了问题吗?

三具尸体被抬了回来,黑子媳妇几次哭晕了过去,被村里的父女们劝着按着,才没到灵前去。黑子娘虽然是妇道人家,却独有一种英气,她屏退众人,亲自给三个人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让人去买棺材,把他们放了进去。

燕合宜和大家商量着,这时候人家正在伤心,他们不能走。良飞尘一边喝着药一边说,“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在这儿住上两三天也可以。”圆圆见有人死了,吓得一直躲在宜春身后,连话都不敢说。宜春道,“黑子娘一个人忙里忙外,我想去帮把手,可圆圆怕的厉害,寸步不离的。”燕合宜说,“黑子媳妇儿那边有不少女人孩子的,不如你把她送到那边去。小伙伴儿多了,她也就不那么怕了。”

在征得了圆圆的同意之后,宜春把她送了过去。那边正好有一个叫三丫儿的小姑娘,比圆圆大了一岁,两个人一见面就觉得投缘,不会儿就玩儿到了一处。

灵前来祭奠的人不少,很多都是水路上的兄弟。燕合宜和良飞尘帮忙照应着,胡二却悄悄的来找他了,“燕公子,你瞧见那边那个人了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燕合宜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脸色蜡黄,留着两撇山羊胡的男人正抱拳拱手和身边的人说话。

胡二说,“那人名叫杜子石,也是走船的,但他做的是黑心的生意。”听他这么说,燕合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么,他和黑子有过节?”胡二鄙夷的道,“他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黑子那人,眼里揉不下一点儿沙子,杜子石知道他这脾气,平日里也都躲着走,今天他怎么来了?”

燕合宜正要过去,就见杜子石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竟然是良飞尘。只见两人一阵寒暄,杜子石已经是满脸堆笑了。燕合宜知道,良飞尘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杜子石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在场的这些人里,都有哪些人和黑子起过龃龉?”燕合宜心想,能摸清黑子行踪的,一定是对他非常熟悉的人,或许凶手就混在前来祭拜的人当中。

胡二看了看那些人,扬了扬下巴,“那个高个儿的,两年前借了黑子一吊钱,过了一年都不还。黑子找他去要,两人打了一架,头都打破了。那边那个,有点儿胖的,两家同时看上了黑子的媳妇儿,没人去说亲时,黑子硬是把他家的媒人给赶出去了,这才娶到了媳妇儿。还有那个,他趁黑子不在家时来偷鸡,后来被黑子知道了,把他揍了一顿!”

林林总总的说下来,在场的有四五个人都和黑子闹过,只是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至于要杀人害命。燕合宜又把目光投向了杜子石。胡二凑到跟前说,“怎么,你也怀疑是他干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让我先去会会他!”

“别去了,我已经问明白了!”这时候良飞尘走了回来,他得意的说,“我刚才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昨天晚上他和媳妇儿吵架,跑到外面喝了一夜的闷酒。我的确从他身上闻到了上好花雕的味道,而起不是临时弄上去的,应该不是他。”

胡二却不肯相信,“他不去,还有他的手下呢。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就是心眼儿少了些!”燕合宜和良飞尘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说话就到了晚上,黑子虽然有一个儿子,但是年纪太小,不能守灵。于是胡二就和这些兄弟们商量着,三人一拨,轮流守在灵前。黑子娘亲自为他们送上热酒,一一谢过。

宜春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娘虽然看上去满面尘双,像是吃苦的人。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却隐隐透着大家闺秀才有风度。”良飞尘说,“我早就注意到了,就那一手字,不是寻常人能写的出来的!”燕合宜看了看他们两个说,“你们在怀疑什么?”

“我们不是怀疑,而是好奇!”宜春说,“她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什么会甘心情愿的嫁到这里,还一心相夫教子?”燕合宜说,“或者她是被逼无奈,所以才如此的。”宜春往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你们说一件事,刚刚我去叫大娘吃饭的时候,见到她正对着一个盒子发呆,你们猜那盒子里放着什么?”

良飞尘急道,“放着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宜春神秘兮兮的说,“是一颗足有核桃那么大的夜明珠!”

第三百一十一章 明争暗斗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一十一章明争暗斗一连几日的大风雪,让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街市更是门可罗雀。白皑皑的一片凛冽中,只有永昌茶楼前门庭若市,八九张桌子旁边儿已经挤满了人,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还有那根本挤不进来的,只好眼巴巴的站在窗子外面,使劲儿往里探的头,为的就是听这位新来的说书先生讲这套全本的《西游记》。

此刻正说道孙猴子大闹天宫,把九重天上的一众神仙折腾的团团转,忽然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在看客中响起,“听您这么说,这孙猴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我倒觉得,眼巴前儿就有这么两位,比这孙猴子还厉害三分呢!”

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终于在二楼的包厢里,发现一张从栏杆旁探出来的娇俏脸庞。这姑娘眼生的很,似乎并不是镇上的人。有好事儿的立刻嚷嚷道,“到茶馆儿听说的可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那姑娘一笑,唇边的两个梨涡看的人心尖儿痒痒,“我是在二楼和你们说话,男人的腌臜气熏不到我。”

两人一问一答,倒惹得说书先生恼怒了,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呔!二位若想闲聊,还请出去!”楼下自然是没了声,楼上的姑娘不急也不恼,打开手绢包,左挑右选,顺手丢了一块儿龙眼大小的金子,咣当一声,正好落在说书先生的手边。他哆嗦了一下,急急忙忙将金子塞进袖口,再也不说话了。

姑娘“咯咯”笑着,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楼下的那群男人们,不论老少,眼睛都直了。这姑娘不胖不瘦,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更绝的是,尖尖的一张小脸儿上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眼底泛出来的阵阵秋波,让人看一眼就浑身酥软。

“我说这两个人啊,一个叫燕合宜,一个叫仲华池!”姑娘的两片红唇轻动,吐出这两个名字来。众人一片哗然,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她说的不就是黑白无常吗?”

黑白无常是燕合宜与仲华池的外号,据说这两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且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一定会出人命。有人言说,燕合宜有千里眼、顺风耳,不管离着多远,都能听到看到。那仲华池更了不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只要他说这人活不得,阎王爷一准儿三更天把他带走!

现在这位姑娘忽然提起这两个人,大家都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见那姑娘又从绢包里取出一块儿金子,这回可比刚才那块儿大了不少,足有一个荔枝大小。她把金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大声说,“我柳含云愿用这金子和诸位打个赌,今夜,西街的刘铁匠就要驾鹤西去,魂归故里,他二人若是能算准时辰,出现在刘铁匠家,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我这金子就白送你们!”

都说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沉甸甸的金子就在眼前,任谁能不动心呢?众人蠢蠢欲动,倒是说书先生心眼儿多,问柳含云,“那若是他们输了呢,又该如何?”柳含云粉面一沉,厉声说,“那就让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裆里,别出门儿见人了!”

永昌茶楼二层的另一个包厢里,书生似的小白脸儿端着茶盏冲对面的人笑道,“听到没有,人家可让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裆里呢,怎么着,这闲事儿,管还是不管?”对面那人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发闷,“华池,你就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没听到别人都叫咱们黑白无常吗,若再是在夜里出没,恐怕真坐实了这名声!”

“我说合宜,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黑白无常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挺威风的!”书生似的小白脸儿正是柳含云说的仲华池,他对面那个一脸黑云的就是燕合宜了。

“这浑水我肯定是不会去趟,要去你自己去!”说完,燕合宜就拿起桌上放着的扇子,纵身从窗口飞出,蜻蜓点水般的落在雪地里,快步走了。仲华池苦笑一声,将一块儿碎银子放在茶盏旁,大摇大摆的从楼梯走了下去。柳含云身边聚集着大量的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夜幕降临,天上又扯起了棉絮般的雪片。燕合宜一身白衣站在灯下,越发显得一张脸硬朗无比。仲华池拖着腮帮子,痴痴的看着他说,“你爹妈是怎么给你生的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难怪那些女人见了你就走不动了。只是你一个都看不上,是不是因为我常常在你身边的关系?”

“赶紧把衣服换上,我们该走了!”燕合宜把另一身白衣扔给他,仲华池说,“别人夜里出去,穿的夜行衣都是黑色,你却偏弄了这白色。”燕合宜看看外面的天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穿上黑色,一眼就被看到,你是想找死吗?”

“啪啪啪!”仲华池拍着手说,“果然好心思,这么说,你是要到西街的刘铁匠家去?”燕合宜说,“我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算的出别人的生死。若是她敢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伤人害命,我必定饶不了她!”

此时此刻,大雪中,西街刘铁匠家大门紧闭,却关不住里面的哭声。刘铁匠为儿女忙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守在床边,低低的哭泣着。

“你大哥,二哥和弟弟,还,还没到吗?”刘铁匠提着一口气,眼睛看向跪在旁边的女儿,满眼的期盼。刘铁匠的女儿却不敢看着自己的爹,因为她知道,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知道爹这里再也没有钱财可贪,谁也不肯来,“爹,您安心,女儿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信儿去了,一会儿就到!”

“唉!”刘铁匠长长的叹息一声,“好闺女,别瞒我了,我知道,阎王爷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到了他老人家面前,一定要好好的告这三个不孝子一状!”

第三百五十七章 纸醉金迷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五十七章纸醉金迷“好!”白听霜眼中有希望的光芒亮了起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既然这样,燕公子,良老板,咱们得商量一下,要怎么把愉心送回衙门!”

“不行,我不同意,愉心绝对不能回去!”常文星想起赵愉心被关在牢里的每一个日夜,都觉得心惊胆颤。良飞尘说,“文星,你担心赵姑娘,我们大家都能理解。可是现在,赵姑娘想要为自己洗清冤屈,你难道不想帮她吗?”

常文星两眼通红的说,“我想,可是我不想让她再去受罪!”燕合宜道,“所以我们才要想一个办法,既能帮赵姑娘洗脱冤屈,又不让她受委屈。”白听霜说,“从一开始,兰翠坊就置身事外,没再过问过这件事。这对愉心来说,不公平。所以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们了,这件事,他们不能不管!”

燕合宜明白,白听霜一定是动用了她能动用的所有手段。兰翠坊虽然是青楼妓馆,但在它的背后,是无数官宦权贵、乡绅富甲在支撑着,想要动兰翠坊,不容易。

“白大娘,您想怎么做?”燕合宜说,“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的。”白听霜说,“坟地我是早就买好了的,是块儿风水宝地。一会儿等夜深了,那些衙差就会回去休息,我们就趁这个时候将愉心的娘下葬,也算全了她的孝心。明天一早,兰翠坊的人会到衙门去讨说法,那时候,我们带着愉心前去投案,将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说给他们听!”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衙门的人不能为难赵愉心,而且还会迫于压力,重新调查这个案子。赵愉心问,“白老板,您有把握吗?”白听霜苦笑道,“和衙门打交道,从来都没有十拿九稳一说。但是我们一定要试试,把事情做到最好,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场没有任何把握的仗。要打,要怎么打,结果会什么样,他们心里都没底。在白听霜和宜春的帮助下,赵愉心给她娘换上寿衣,又重重了的磕了个头。棺材是上好的,赵愉心感激白听霜,含泪冲他点点头。

夜深人静,一行人无声无息的将棺材抬到坟地,将赵愉心的母亲安葬了。回到白听霜的府邸,一群人饱饱的吃了顿饭,天就已经亮了。赵愉心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对白听霜说,“白老板,我想换身衣服,再好好打扮一下。毕竟,我也是兰翠坊的姑娘,这一任的花魁!”

“好,跟我来!”白听霜眼中有隐隐的泪光,等两个人再回来的时候,赵愉心已经又是那个光彩照人的花魁姑娘了。常文星的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缓缓的站起来走到赵愉心面前说,“你这样,真好看!”

赵愉心含泪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这个样子!行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可以走了。”常文星忽然道,“等一下,再等一下!”他紧紧的把赵愉心抱在怀里,颤抖着在她额头轻轻的亲了一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杀了孙半城的凶手,为你洗脱冤屈!”赵愉心挨个看了看在场的每一个人,点点头说,“我知道,我相信你们!”

太阳高高升起,衙门里的人各个眼圈儿乌青,垂头丧气。自从赵愉心被人劫走,他们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时候,衙门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老张打开门一看,只见外面一片莺莺燕燕、穿红着绿的姑娘,领头的那个正是兰翠坊的老鸨!

“嘿,你们来凑什么热闹,赶紧走,走!”老张不耐烦的挥挥手,平日里他到兰翠坊去,这些娘儿们一个都不正眼瞧自己,大把的银子花出去,连手都不让拉。兰翠坊老鸨是个风姿绰约的半老徐娘,她走到老张面前,趾高气扬的说,“我们是兰翠坊的,叫你们老爷出来,我有话要说!”

老张被她气的笑了出来,“见我们老爷?你以为你是谁啊,想见我们老爷就能见,滚滚滚,被在这儿碍眼!”他转身要走,老鸨却一把拉住他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今天来是要人的!赵愉心赵姑娘是关在你们大牢里吧,人呢,我们要见她!”

不提这个人这件事儿还好,一提老张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有胆子来要人,我就怀疑她和兰翠坊串通一气,才从牢里逃了出去。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儿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张挥挥手,立刻有十几个衙差跑了出来,准备拿人。那老鸨是什么人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大场面没经历过,怎么会被老张三言两语就吓唬住。她一定要拿人,立刻一拍大腿,用帕子捂着脸大哭了起来,“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没天理了!父老乡亲,过路的客官都来看看呐,衙门要欺负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娘们儿们啊!他们硬说是愉心杀了孙半城,大家伙想想,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杀的了一个男人?况且那天,愉心被送到城隍庙,又是因为出现在了孙家?这么多的疑点衙门不去查,反而要来抓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呐!”

她这一哭一闹,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人们指指点点,都觉得老鸨说的也有道理。老张虽然是个粗人,但见此情形,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撑的住的,他吩咐其他衙差维持秩序,自己进去请老爷出来。

老鸨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老张一路擦着冷汗到内院请老爷出来。一听外面有人闹事,老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是说兰翠坊的人来闹了?她们好大的胆子!”老张点头哈腰的说,“老爷说的是,只是不少人都看见听见了,我们就是想要拿人也不好下手了!”

“糊涂!”老爷呵斥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旦有了错处,咱们岂不是更被动了?”老张说,“那您可要出去见见?”老爷道,“来人,更衣,我要亲自去见见她们!”下人们伺候着老爷换上官服官帽,簇拥着他从内院儿走了出来。老鸨一见,立刻跪在地上哭道,“青天大老爷,请您做主啊!”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五十八章 乐不思蜀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五十八章乐不思蜀话说这位老爷姓杨,名同光,三十出头的年纪,进士出身,最是清廉公正。他对老鸨说,“诸位请起,你们有什么冤屈,就当着大家的面儿说说吧!”老鸨收起方才那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冲杨同光施了一礼道,“回禀青天大老爷,我们兰翠坊的姑娘赵愉心,被冤杀了大善人孙半城。我们虽为风尘女子,也知道丰都是有王法的地方,不敢做这丧尽天良之事。况且她是如何离开城隍庙进入孙府的,还为未可知,请青天大老爷做主,重查此案,还愉心姑娘一个清白啊!”

这个案子很让杨同光头疼,他吩咐人明察暗访,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赵愉心,他有心想要再查,苦于没有名目。今天老鸨这么一闹,他正好借机重新调查此事。杨同光正要点头同意,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声说道,“大老爷,罪妇赵愉心前来投案!”

人群分做两边,赵愉心在白听霜等人的陪同下,来到杨同光面前,跪倒在地,“青天大老爷,罪妇在此!”杨同光怎么也没想到她离了牢狱,还能自己回来。当下问道,“罪妇赵愉心,你为何从狱中逃走,同伙何在?”

赵愉心不卑不亢的道,“回大老爷的话,那日把我从牢中救走的人并不是我的同伙,而是要杀我的人!他们把我带入山中,意欲动手,幸好我身后的几位恩人赶到,我才能保住性命。只是那贼人狡猾,见势不好,立刻逃走。”

“好!”杨同光不禁对眼前这位女子生出了几分敬意来,“姑娘既然敢回来,足以证明是个坦坦荡荡的人!来人,将赵姑娘押回牢中,不许为难她!”赵愉心谢过他,跟衙差走了。常文星即便心中有斑斑不舍,也不能阻拦了。

老鸨回头看了白听霜一眼,对杨同光说,“青天大老爷,这位是墨荷绸缎庄的白听霜白老板,她身后的是醉宵楼的良飞尘良老板。两位老板义薄云天,愿意一同作保,力证赵愉心是清白的!”白听霜和良飞尘一同上千,对杨同光深施一礼。杨同光知道,这位白老板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能亲自来为赵愉心作保,恐怕也是觉得这是件冤案。

“好,既然两位老板愿意作保,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一定会让人重查这件案子,给百姓,也给赵姑娘一个交代!”杨同光虽然说的信誓旦旦,可他心里却泛着十二分的嘀咕。人群散去,杨同光回到内院儿,细细吩咐老张等人。

老鸨见戏已经演完了,起身理了理衣裳,从白听霜身边走过的时候,用低的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让我办的事儿,我可一件不落的都办好了,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说到做到!”白听霜不动声色的道,“你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回到醉宵楼,常文星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大家知道此时他心里难过,也不去打扰。莺莺见他们回来,着急的问道,“怎么样,愉心姑娘如何了?”良飞尘说,“唉,她已经回大牢里去了。别说文星,就是我也觉得委屈了她。”燕合宜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她只有人在牢里,才能让人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宜春提醒大家道,“这一步虽然做的稳妥,但不代表接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该从哪儿查起,该从谁身上下手,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

“要说疑点最多的,自然是孙家,可是现在孙半城和孙夫人都不在了,那位小姐又……”良飞尘嘬着牙花子说,“不好办呐!”白听霜道,“这个你们放心,我已经知会了西华,她一会儿就会过来。”听她这么说,宜春心里一惊。孙西华的所作所为让白听霜伤透了心,但为了赵愉心,她一定是亲自去和孙西华说的。

“行啦,别这么看着我,我这张老脸那么重要!”白听霜看了宜春一眼说,“这件事本就由我而起,我自然要为她做点儿什么。”这时候,夏山引着孙西华上楼来,一见他们都在,孙西华有些不自在。

“来啦,快坐!”白听霜招招手,让孙西华坐在自己身边,“这醉宵楼厨子的手艺,可不是随便可以尝到的。就是我,也是头一次到三楼来。这些点心都是我看着他们做的,你尝尝?”

她拿了一块儿墨子酥给孙西华,孙西华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白听霜说,“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事儿和你商量。你爹的死,我知道你还无法释怀。但我想,你也想抓住真正杀害他的凶手,让你爹在天之灵心安吧?”

孙西华说,“白姨,您不必多说了,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就是。从前我做了太多错事,此刻只想亡羊补牢,弥补过错。”白听霜欣慰的点点头说,“难得你能想明白,我想把你府中人挨个盘查一遍,你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吧?”

“哪里的话,”孙西华说,“府中乱成什么样子,白姨你是见过的。我有心彻查,却没有名目,更觉得自己还不能服众。白姨既然想这么做,我一定全力配合,正好也清理一番。”

燕合宜说,“孙小姐能如此识大体,真是让人钦佩!我想,把一个大活人运进府中,又是孙老爷的卧房,还要不弄出一丝动静来,自然是需要里应外合的。”孙西华一阵心惊,“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熟知我爹的习惯,又能知道他那天睡在外院卧房的人不多。管家是一个,还有几个贴身的小厮。就连我和我娘,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我们要彻查这些人,总能从中找出端倪来。只是这件事不能打草惊蛇,我们这么多人想去府上,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燕合宜说,“不知道孙小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好办,”孙西华说,“眼看就是我娘的头七了,我请白姨和诸位到府上,也是应该的。到时候我会安排人来接你们,燕公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

第三百六十章 借刀杀人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章借刀杀人大顺斋的点心,最便宜的也要半两银子一斤,以孔力的那点儿微末月钱,是不能常吃的。可孔力却说,“府里虽然管吃管住,可有时候饭菜不合胃口,我也吃不下,就自己从外面买些酒菜点心。”燕合宜边吃边说,“你一月多少月钱?”孔力一愣道,“一两银子啊!”

燕合宜指着桌上的两碟点心说,“如果我没看错,这两碟点心就得花了你一个月的月银吧!”孔力听他语气不善,眼珠一转,顿时就明白了,“咳,原来您是这个意思啊!”他没多解释,而是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从里面拎出一个包袱来放在桌上,孔力打开给燕合宜看。

包袱里放了十来锭银子,孔力说,“我到孙府来,是孙半城极力邀请,而不是到这儿来谋生活的。到这儿之前,我也做过几年镖师,所以还有些积蓄,吃吃大顺斋的点心,还是吃的起的。”

燕合宜知道是误会了他,正要解释几句,就听孔力说,“不过我倒十分佩服燕公子的心思,从银子上下手,也是一条道。说实话,我既然是孙老爷花钱请来保护他的,没想到他却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真是愧对他!既然公子想要顺藤摸瓜找出那个真凶来,我孔力愿意出一份力!”

“好!”燕合宜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孔兄弟,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在哪儿?”孔力想了想说,“孙老爷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在他旁边的屋子里,可是,”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可是我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做为一个习武之人,无论何时何地,能敏锐的察觉周围的动静,及时作出反应,都是最基本的要求。可就在孙半城出事的那天晚上,孔力和孙半城一墙之隔,竟然什么都没听到,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燕合宜问,“你也觉得不对了?”孔力点点头说,“不错,出事之后,我极力回想头一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没有破绽。而我第二天醒来时,也没有明显的头疼头昏,中了迷香迷药的症状。所以我疑惑,真凶是个极其狠辣又谨慎的人,即便他对孙半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用了迷药,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劣质迷药,而是用秘方亲自配制出来的。”

让服药之人不会产生后遗症,自然也就无从查起。燕合宜说,“那前一天晚上,你们吃的什么,还记得吗?”孔力说,“那天晚上老爷忙到很晚,我到外面的小铺子里喝了点儿酒,其他人应该都是吃了厨房送的饭菜。”

燕合宜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孔力是在外面吃的,其他人是大厨房送来的,而孙半城吃的,则是从内院儿小厨房送来的饭菜。如果对方是在饭菜里下毒,那就需要费一番手脚了。

“燕公子,你是不是也觉得,问题不出在饭菜上?”孔力见燕合宜点了点头,就说,“我也这么想过,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方法——迷香。这种东西只要从窗缝中吹进来,睡在里面的人就会失去知觉,而经过一夜的时间,迷香的味道也会逐渐散去,不被人察觉,的确比在放在里下毒要好的多。”

只是这样一来,就更无从查起了。燕合宜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孔力说,“燕公子,我这儿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燕合宜道,“孔兄弟尽管说!”孔力道,“出事的前一天,我无意间看到管家从后门儿放进来一个人,鬼鬼祟祟。不过话说出来,管家对孙老爷十分忠诚,或许是我想多了。”

“多谢孔兄弟了,如果还能想到什么,尽管来告诉我。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吃饱了,告辞!”燕合宜起身出来,正好碰到正在张罗宴席的管家,“呦,燕公子,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小姐刚才还问我您去哪儿了呢!”

“忽然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就出来看看有什么可吃的。”燕合宜笑着说,“您这是?”管家说,“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去问问小姐,还需要准备什么。”

燕合宜和他并排走着,假装无意的和他聊了起来,“管家,你在府里做了多久了?”管家微微一笑说,“我是家生子,从小就在府里,那时候还是老太爷当家呢。”燕合宜问,“现在孙老爷和孙夫人都不在了,你想没想过出府去,和家人团聚?”

管家一愣,立刻脸色发白的说,“燕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我更得好好伺候小姐,况且我的家人也都在府里,何来团聚一说?”

燕合宜“哦”了一声,管家说,“我家的老婆子是在厨房里伺候饭菜,两个儿子一个在大门上,一个在铺子里做伙计。我们一家四口都得了老爷的恩典,死也不出去的!”

“好一个忠心的管家啊!”燕合宜忽然话锋一转,突然厉声道,“你偷偷摸摸从后门放人进来,到底是何居心?”管家几乎吓的瘫坐在地上,他结结巴巴的说,“燕,燕公子,这件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燕合宜冷哼一声,不去看他。管家哆嗦了好一阵儿,才长叹了一口气说,“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满是瞒不住的,既然燕公子问起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

那天晚上孔力看到管家从后门放进一个人来,并没有冤枉他。事情其实是这样的,管家有一个远房亲戚,听说他在孙家做事,几次三番的上门打秋风。管家一家都为人厚道,自己吃点儿亏不算什么,总要尽了亲戚间的情谊。

可是那亲戚却没能体谅他们一家的苦心,反而越来越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到孙府看看。堂堂孙府被他当成了景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管家自然是不肯答应的。那亲戚立刻变了脸,冷嘲热讽的说他攀上了高枝,就忘了这些穷亲戚云云的。管家实在被他闹的没办法,那天又想着老爷正忙,让他进来看看也无妨!

第三百六十一章 杞人忧天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一章杞人忧天“我是真没想到那天晚上会出事啊!”管家懊悔不已的说,“我要是知道,怎么也不会带他进来!”燕合宜问,“你说的亲戚,是什么时候进府,什么时候离开的?”管家擦擦眼泪说,“他是晚饭之后来的,那时候天刚擦黑,我只敢领着他在后院儿略转了转,大概半个时辰吧,就把他送出去了!”

燕合宜问,“你是亲眼看着他离开的?”管家向他保证,“是我亲自把他送出去,又亲自把后门上了锁才回来的。”燕合宜点点头说,“这么说来,你的这位亲戚和你家老爷的死并没有什么关系,那管家,你刚才在紧张什么?”管家又抖了一抖,“燕公子,我自从在老爷跟前儿当差,从来没出过一次错儿。老了老了,偏在这紧要关头,带着什么八杆子打不着亲戚到府里来,说给谁,谁能信这件事和老爷的死没有关系呢?”

“只要你自己心中无愧,别人怎么说并不重要。”燕合宜说,“只是我想请管家再细细想想,孙老爷出事儿的那天晚上,还有什么什么异常的事发生。”管家忽然警惕的左右看了一眼,把燕合宜拉到一边儿,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燕公子,这些日子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老爷出事儿的那天晚上,那个叫孔力的偷偷出去过!”

孔力说管家鬼鬼祟祟,管家说孔力偷偷出去过。燕合宜顿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他问,“孔力不能随便出去吗?”管家说,“那倒不是,他是老爷请回来的,自然不像我们这些寻常的下人一般,进出府都受限制。可是那天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家差不多都睡下了,他却蹿上了屋顶,一转眼就不见了,您说,这奇不奇怪?”

“后来呢?”燕合宜问,“后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管家摇了摇头说,“那时候老爷饿了,用过饭我服侍他睡下,自己也回房睡了。一觉就到大天亮,孔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有嫌疑!”

两个人如果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要一口咬死对方有问题呢,燕合宜带着这个疑问,回到厅中去找宜春等人了。

“你去哪儿了,快过来!”白听霜眉开眼笑的冲他招招手说,“刚才西华和我提起,要和你们结拜异性兄妹。我想着,有你们这样的哥哥姐姐帮衬她,我也就放心了。他们几个已经答应了,你意下如何?”燕合宜看向孙西华,正见她一脸羞涩的看向自己,燕合宜说,“既然孙小姐不嫌弃,自然是好的。”

“什么孙小姐不孙小姐的,我们已经序了年岁,她以后就是咱们的西华妹妹了!”良飞尘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他才说完,莺莺就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他们可是来为孙夫人做头七的,怎么能说是好日子呢?

良飞尘立刻反应了过来,整个人顿时僵在当场。孙西华站起来说,“飞尘哥哥说的不错,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已经让管家备下了酒,咱们不醉不归!”

白听霜见她替良飞尘解围,点点头说,“西华说的不错,这么着吧,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两个下酒的小菜!”宜春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一块儿糕点差点儿要了她半条小命,若弄出两个下酒的小菜来,岂不是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白大娘,你就别忙了,我和莺莺正好要做两件新衣裳,你跟我们说说,铺子里最近都来了什么好料子?”宜春冲莺莺使个眼色,两个人把白听霜团团围住,孙西华摇头笑笑,对良飞尘说,“宜春姐姐真是机灵,不然咱们可都要吃白姨做的看不出颜色的菜了!”

午饭备好,管家过来请他们入席。宴席间,大家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冲淡了不少悲伤的气息。孙西华频频敬酒,自己也喝的脸颊发红,夕阳西下时,他们才各个脚步踉跄的回了孙西华为他们安排的房间休息。

华灯初上,下人们整齐有序的把残羹冷炙收拾下去,孙府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就在这时候,一声女人的叫声划破夜空,所有人都是一惊,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带着人找了一圈儿,才发现声音是从燕合宜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管家心中一震,不敢贸然闯进去。可是他仔细的听了听,发现发出叫声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家的小姐。这下他顾不得许多了,一边使劲儿敲着门,一边喊道,“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只听孙西华哭道,“别进来,谁都不许进来,我没脸见人了,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孙西华一哭一闹,燕合宜才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桌子上点着蜡烛,烛火的照耀下,他看到孙西华衣衫不整的坐在床边,正在低头抽泣,而门外,是管家急促的询问声。

此情此景,燕合宜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翻身下床,打开门,管家立刻带着人冲了进来。见到小姐那副模样,憨厚老实不多言的管家也急了,他指着燕合宜道,“燕公子,我孙家待你不薄,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孙西华抽泣到,“不怪他,是我,我不好。”她越是“通情达理”,在人们眼里的燕合宜就越成了薄情寡性的渣男。他冷哼一声不再多说,迈步就要往外走。管家忽然道,“把人给我拦下,欺负了我们小姐,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

这边的动静把其他几个人也吵醒了,纷纷走出来问发生了什么。老管家把事情一说,白听霜顿时吓了一跳。她第一个反应是去看宜春,只见宜春脸色惨白,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不少下人们看着,白听霜连忙道,“管家,让他们到我房间里来吧,其他人都散了,散了!”

管家也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立刻按照她说的去办。等只剩下燕合宜几个人的时候,白听霜撂下脸来,问燕合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两个怎么会,会在一张床上?”

燕合宜缓缓开口,“我醒来时孙小姐就在我床上了,不如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口是心非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二章口是心非见燕合宜态度冷淡,孙西华的哭声大了一些,她呜咽道,“我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他房里,等我醒来时,就,就……”她一头扎进白听霜怀里,虽然没有放声痛哭,但那哭声也足以让人心碎。

“合宜你,你怎么喝点儿酒就管不住自己呢?何况,何况这宜姑娘还在啊!”良飞尘看都不忍多看他一眼,本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没想到闹出这件事来,根本没法收场。

而面对良飞尘的质问,燕合宜冷着脸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孙小姐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冷言冷语刺激到了宜春,她猛的站起来,扭过脸对燕合宜说,“男人敢做不敢当,让我看不起!”她转身就走,良飞尘赶紧让莺莺追了出去。

白听霜叹口气说,“我说句公道话,西华是未出阁的姑娘,无论她和你发什么了什么,没发生没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又衣衫不整的样子,传出去对她的名誉有损。燕公子,你看,是不是该对她有个交代?”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燕合宜娶孙西华了,燕合宜冷哼一声,走到正在抽泣的孙西华面前,冷声问道,“孙小姐,你苦心孤诣的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孙西华瞪大哭的红肿的眼睛,“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宜姑娘,你们有情在前,我忽然搅了进来,你自然是不高兴的。我愿意和她同为平妻,这样也不行吗?”

孙西华身为孙家唯一的继承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把姿态放的很低了。白听霜是打心里疼她,对燕合宜说,“就这么办吧,宜姑娘那边,我去说。”

“不行!”没想到燕合宜却断然拒绝了,“我才是孙小姐设下的这个局里的受害者,为什么要委屈宜春呢?孙小姐,我不会让你和她一起做平妻,更不会娶你!”

“你,你!”孙西华愣愣的看着他,忽然起身朝墙壁撞了过去。她的动作很快,白听霜想要拦都拦不住。只听“咚”的一声,孙西华的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额头破了一片,有血流了出来。

这下就连良飞尘也看不过去了,“燕合宜,以前我敬你是个男人,怎么今天你就做了这不是男人的事儿呢?人家孙小姐失身于你,碍于情面没把你送官就不错了,你还这么对她,哼,良心让狗吃了!”

燕合宜说,“你什么时候也糊涂了,我虽然吃醉了酒,但也不至于做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更何况,宜春就在旁边的房间,我怎么会对不起她!我倒要问问,孙小姐为什么要害我!”

“够了!”白听霜扶着昏过去的孙西华,对燕合宜说,“燕公子想要分辨个明白,也要等西华醒过来。先请你回房间去,暂时委屈一下。管家,管家,去请郎中来!”

平静的孙府顿时乱了起来,孙西华被送回自己的房间,郎中看过伤势之后,忧心忡忡的对白听霜说,“小姐伤了头,情况可轻可重。我只能先写个方子吃吃看,一切要等小姐醒过来之后再看。”

“您的意思是,西华她肯能……”白听霜急的掉下眼泪来,郎中说,“有可能会失明,也有可能会痴傻,还有可能,会一辈子也醒不过来!”白听霜眼前一黑,跌坐椅子上,无力的挥挥手,让管家送郎中出去。

这一夜,白听霜一直守在孙西华的床边,默默祈祷她能平安醒过来。可老天爷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一天一夜,孙西华一直昏睡着,不曾有醒来的迹象。宜春一早就和莺莺回了醉宵楼,燕合宜泰然自若的待在房间里,没有去看过孙西华一眼。

良飞尘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对燕合宜说,“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现在没别人,我心里总得有个数啊。”燕合宜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说没有,你信吗?”

“说实话,一开始是不信的,但是现在,我有点儿信了。”良飞尘说,“只是我不明白,孙小姐花了这么大力气,不惜搭上自己的清誉,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你?”燕合宜冷哼一声说,“她这么做,自然是要把我留在孙府,困在孙府!”

良飞尘是个聪明人,他一想也就明白了。尽管表面上看上去孙府风平浪静,但以孙西华一个姑娘家,是不足以服众的。尽管白听霜会极力帮她,但能帮到哪一步,孙西华心里是没底的。这时候她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足以撑起孙家的人,然后嫁给他。

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孙西华认识的人有限。而在最近的接触中,她看中了燕合宜。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是不行了,一来燕合宜已经有论在身边,二来时间也不允许,所以孙西华才铤而走险。

“我早就看着孙小姐不简单,没想到她把主意都打到了你身上。”良飞尘说,“可是这件事就算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且我看宜姑娘那样子,是生了大气了,你预备怎么办?”燕合宜只说了一个字,“拖!”

良飞尘暧昧的看了他一眼,“你看,还是得走这条路,不过宜姑娘那儿……”燕合宜打断他说,“你想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拖延时间。”良飞尘道,“细和我说说。”

“我们来孙府,就是为了找出和凶手有关的线索。所以无论以什么方法留下来,对我来说都是没有区别的。而且我昨天发现了一件事,管家和孔力似乎面和心不合,两人互相指摘对方有问题。我现在不便出去,你去找个可靠的人问问,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燕合宜说,“对了,那位孙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良飞尘摇摇头说,“还能怎么样,一直昏睡着没醒过来。白大娘守着呢,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她要是一辈子都不醒过来,你就得一辈子留在孙家。”燕合宜笃定的说,“放心,不出三天,她必然会醒!”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好事多磨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三章好事多磨醉宵楼三楼的房间里,莺莺哭的梨花带雨,而宜春则镇定的坐在一旁,反过来安慰她说,“他要留在孙家也好,要去哪里也罢,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既然留不住他的人,也不必把那颗心留下,反而让我觉得难过!”

“可是,可是你们,你们之间的感情呢,真的可以放的下吗?”莺莺看起来更像是悲情的女主角,宜春帮她擦了擦眼泪说,“我不会放下,而是会藏在心底,秘不示人。好啦,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孙府,白听霜一夜之间几乎长出白发来。请来的郎中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可每一个都是摇摇头,连药方都没留下一个。这样的情况让白听霜的心揪的生疼,她吩咐人在孙西华的床边放了一张榻,累了就在上面和衣而卧。这时候,管家在门外踌躇了许久,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白老板,您辛苦了好几天,人都瘦了一圈儿,还请保重啊!”管家低着头,思虑良久,才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燕公子在房里关了许久,这见识毕竟由他而起,难道您不把他叫来吗?”白听霜苦笑着摇摇头说,“管家,我知道你着急,可是这种事怎么能逼他呢?况且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恐怕并不那么简单,即便燕合宜有错,可西华也未必没错啊!”

“您,您是说?”管家一下子急了,“不可能,小姐怎么会那么做呢?”白听霜说,“是啊,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她会这么做。但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西华太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了,燕合宜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有宜姑娘在中间,我还真想撮合这两个人!”

“那小姐就,就这么白白的伤了,躺在床上一辈子?”管家的眼眶红着,嘴唇不住的哆嗦着,“小姐她,她太可怜了!”白听霜长叹一口气,“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直到她醒过来的那天。行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要你费心照应,去忙吧。”

管家缓缓退出来,正巧看到厨房里的人要去给燕合宜送午饭。他把人拦下,打开盖子一看,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一大碗香米饭。管家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吩咐道,“去,换两个玉米面的窝头和一碟咸菜,这些好吃的,留给有良心的人吃!”

于是这天中午,摆在燕合宜面前的就只有窝头咸菜了。茶水也没有了,只有白水,他神态自若的吃饱喝足,躺在床上看书。良飞尘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看到桌上的空盘子,里面还掉了几点玉米面窝头的渣子。

他一看就急了,“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谁没吃过饭是怎么的,竟然拿窝头来糊弄人!合宜你放心,我就让人从醉宵楼给你送饭菜来!”燕合宜不紧不慢的说,“行了,窝头也好,鲍鱼也罢,吃进肚子里还不是一样的?说说,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良飞尘气哼哼的给自己倒了杯水说,“我问了,那个孔力为人张狂,在外面也常常打着孙家的旗号。虽然没做什么招摇撞骗的事,但在管家看来,也是极其不顺眼的。所以两个人拌过几次嘴,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

燕合宜说,“不对,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他们不至于在孙半城被杀这件事上,拿对方大做文章。我说,你到底问的什么人?”良飞尘说,“有厨房烧火的,门口看门的,还有……”燕合宜把书放在一旁,对他说,“这些人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根本不能作数。这样吧,你打听一下孔力平时都去哪里喝酒,到那儿打听一下,或许会有新发现!”

想要知道孔力常在哪家喝酒,稍一打听就知道了。良飞尘有些奇怪,像孔力这样的人,进出大小酒楼都不为过,为什么会选在这么小的酒馆儿里呢?

说这间酒馆儿小,真不是良飞尘故意夸张,一间铺面分成了前后两间,前面摆了三张桌子,坐满了也没有几个人。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全没有,只有几个简单的凉菜而已。良飞尘走进去,老板娘立刻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公子请坐,您想吃点儿什么?”

良飞尘犯难了,“你这儿都有什么啊?”老板娘殷勤的介绍道,“我们有凉拌黄瓜,脆腌萝卜皮,油炸花生米,浇汁松花蛋。”良飞尘想了想说,“来个花生米,再来盘松花蛋,温一壶好酒送上来!”

“得嘞,您稍等,酒菜这就送上来!”老板娘一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望着她的背影,良飞尘忽然琢磨出点儿什么来。这老板娘望之三十许人,一张粉脸上生着一对圆溜溜的会说话的大眼睛。更重要的是,她有一副好身板,屁股又圆又翘,虽然不如年轻姑娘们那么清纯羞涩,但别有一番成熟的韵味。孔力喜欢到这儿来,恐怕也有这老板娘的原因。

“您的酒菜来了!”不一会儿的功夫,老板娘端着一个托盘回来,把酒菜放下之后说,“您慢用,需要什么,尽管叫我!”这时候又有一桌客人来了,老板娘去招呼着。良飞尘把筷子在手帕上蹭了蹭,夹了一块儿松花蛋放在嘴里,别说,那味道竟然不必他的醉宵楼差。再配上温热的酒,倒也十分畅快。

旁边那桌是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都三十来岁的年纪的。高的那个三角眼酒糟鼻,矮的那个面色发白,一看就是个大烟鬼。两人要了几个凉菜和两壶酒,边喝边聊。高个的说,“最近总没看到孔大哥,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找那个相好的了!”矮个的贼眉鼠眼的笑了一声说,“你难道不知道,孙府了连出两条人命,只剩下一个娇滴滴的小姐。谁要是娶了她,那岂不是白得个美人儿,还一夜暴富。我看,孔大哥的心思全都在她身上呢!”

“那敢情好!”高个儿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黄牙来,“真把那小妞儿弄到手,咱们哥俩也跟着沾沾光!”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六十四章 铁石心肠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四章铁石心肠听他们提到孔力,有说起孙家,良飞尘就知道,这两个是孔力的狐朋狗友,于是把老板娘叫来,又要了一坛酒,凑过去冲那两个人抱拳拱手,“两位大哥,听你们提起孔力孔大哥,也是他的朋友吧?”高个儿的一愣,打量他两眼道,“怎么,你也认识他?”

良飞尘顺势坐了过去,“认识认识,怎么能不认识!我也在孙府当差,平时多亏孔大哥照应我。”听说他也是孙府的人,高个儿立刻对他多了三分亲切,“兄弟贵姓?”良飞尘胡乱编了个名字说,“我叫秦力,敢问两位大哥怎么称呼?”高个儿的说,“我叫于钱,他叫马宏。秦兄弟,孔大哥都在府里忙什么呢,怎么都不见他来这儿喝酒了?”

“咳,这还不是吗,府里的事儿多,孔大哥帮着料理。”良飞尘随口说道,“说起来老爷死的蹊跷,孔大哥是贴身护着他的人,自然有很多话要问。”于钱说,“嘿,这是哪门子道理?”马宏咂了咂嘴说,“说起来吧,孔大哥好像也提起过,是有人要孙半城的命!”

“哎,话可不能乱说啊,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于钱把良飞尘拿过来的那坛酒打开,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大杯,一饮而尽。马宏说,“你怎么能说不知道呢?就是那次,也在这儿,咱们三个喝酒的时候孔大哥说起来,半夜三更孙半城偷偷摸摸的出去,差点儿被人害来的事儿,你都忘了?”

于钱瞪着眼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门儿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良飞尘双眼冒光,连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两位哥哥和细说说!”

“我记得吧,那时候孔大哥好像还受了伤,是在背上,还给咱们看来着,那么长,那么深!”马宏比比划划的说,“都说孙半城是大善人,他要是没得罪人,谁会下那么狠的手。也就是孔大哥,要换了别人,小命儿早就没了!不过我看,他也不是真让什么花魁害死的,一定是仇家索命,可怜了那小妞儿!”

“你别瞎说,”于钱看了良飞尘一眼,对他说,“别理他,他那个人就这样,满嘴胡吣,喝酒,来喝酒!”良飞尘看的出来,于钱比那个马宏心眼儿要多的多,他连忙说,“马大哥说的对,我们老爷看着乐善好施,其实对我们这些下人扣着呢。”

一听他这么说,两个人都来了兴趣,“这话怎么说?”良飞尘闭着眼的胡编道,“就说早饭吧,动不动就是窝头咸菜,月钱少不说,还发的不及时,总拖着。还有啊……”

良飞尘绞尽脑汁,把孙半城说的比周扒皮还周扒皮,总而言之,就是抠门儿又黑心。马宏听的摇着头说,“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有钱人啊,都没良心!”于钱说,“管他有没有良心,留下那么大的家产,还不知道便宜谁去呢?”

“说起这位孙小姐来,那真是成鱼落雁、闭月羞花,”良飞尘说,“哪天有人娶了她,才是福气呢!”于钱忽然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告诉你们,孔大哥早就看上了这位小姐,早晚是要弄到手的。”

“不能吧?”良飞尘惊讶道,“再怎么说,那孙小姐也看不上孔大哥不是?”于钱嘿嘿一笑道,“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容不得她愿意不愿意的,咱们走着瞧,孔大哥的手段可厉害着呢!”

从小酒馆儿出来,良飞尘迫不及待的回了孙家,把听到的这些一一说给燕合宜说,“这趟我可没白去,孙半城出事前就有人要杀他,不过被孔力拦了下来。孔力要娶孙小姐,恐怕会使出点儿龌龊手段来,这事儿你怎么看?”

燕合宜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有人要杀孙半城,孔力救了他,也等于拿住了他的把柄。孔力之所以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孙西华,也是因为孙半城的默认。而孙西华之所以铤而走险,设计陷害我,除了她需要我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孔力威逼她嫁给自己,不然就把他知道的孙半城的那件事说出去!”

“你这么一说,就都说的通了!”良飞尘道,“那还等什么,让人把孔力抓起来,严加拷问,一定会吐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的。”燕合宜说,“不可!孔力是习武的人,严刑拷打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而会让他产生恨意。我这儿有一个主意,你过来,我告诉你!”

良飞尘凑过去,燕合宜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番,良飞尘点点头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这天晚上,孙西华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白听霜伤心欲绝,自己也撑不住病倒了。管家把她挪到一旁的房间,让郎中看过之后,服下一碗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伺候孙西华的丫头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都躲懒去了,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守着。

夜半时分,一条黑影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他左右张望一眼,发现一点儿光亮也没有,看来都睡下了。这才放心的奔孙西华的房里去了。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女子闺阁中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人贪婪的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床榻之上,孙西华还在昏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那人走到床边,站定之后看了许久,嘴里自言自语道,“跟那个姓燕的小白脸儿有什么好处,闹的自己没脸不说,还成了这副样子。不过我不嫌弃,明天一早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到时候,孙家的家财全都是我的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他就宽衣解带,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掀开该在孙西华身上的被子,就去脱她的衣裳。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亮了起来,那人猛的一惊,抓起扔在地上的衣裳,转身要跑!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六十五章 退避三舍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五章退避三舍“呦,这不是孔力吗,怎么这幅扮相,是要到哪儿去啊?”良飞尘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孔力看到在他身后,白听霜,管家,燕合宜都来了。孔力连忙用衣裳挡住自己的重要部位,结结巴巴的说,“误,误会了,我,我是走错了!”

“这是内院儿,你住在外院儿,这也能走错?”白听霜冷哼一声说,“我看,你是别有所图吧!”管家气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冷不丁一巴掌扇了过去,孔力脸上立刻留下了深红色的掌印。

如果放在平时,管家这一巴掌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到孔力脸上的。可是今天孔力已经慌了神儿,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听霜说,“来人啊,请这位孔先生到柴房好好清醒清醒,等明白了,我再问话!”

一声令下,外面呼啦啦冲进来十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孔力拿住,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时候孔力被门外的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过来,如果就这么被他们拿住了,那自己可就真的完了!

孔力一个激灵,膀子一甩,把旁边的人都甩开了。他故意大声道,“我本来不愿意说的,但你们这么一闹,我不说也不行了!”见白听霜等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孔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冷笑一声道,“孙老爷生前曾提起过我和孙小姐的婚事,有意把她许配给我!”

“我呸!”良飞尘一口吐沫啐到孔力脸上,“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的上孙小姐!”孔力斜了他一眼,拔高了嗓门儿说,“那怎么配不上呢,她孙小姐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不过是她爹有几个臭钱而已,我呸,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我还不乐意呢!”

白听霜听他话里有话,问道,“怎么,你抓住了孙半城的小辫子,就以此要挟他,让他把西华嫁给你?”孔力没皮没脸的一笑,“没您不圣明的,就是这么回事儿!我和孙小姐的婚事儿,孙半城可是点过头了。哼,没想到她看上了那个小白脸儿,做出没脸的事儿来,我不嫌弃她就不错了!”

良飞尘见他如此无耻,冲过去就想教训教训他。燕合宜冲他使个眼色,走到孔力面前说,“空口无凭,如今孙老爷和孙夫人都没了,孙小姐也昏迷不醒,只你一个人说,我们实在没办法相信。”

“松开,给我松开,我证明给你看!”孔力顿时来了精神,他说,“怎么着,我要是能证明我说都是真的,你们就把孙小姐嫁给我?”白听霜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小声咕哝着,“你休想!”孔力没听清,还以为她答应了,立刻说,“你们到我房间的柜子里,银子包儿里有一封信,是我偷偷留下的,你们拿来一看就明白了!”

管家不放心别人,亲自去找。果然在孔力的银子包里找到一封孙半城亲手写的信,管家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就不肯拿出来了。白听霜等人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实在等不及了,干脆自己去找管家。

才出了内院儿,良飞尘接着月光,远远的就看到管家站在一棵大柳树下面,来回的踱步子,显然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去。良飞尘叫道,“管家,还愣着干什么,都等着你呢!”管家一惊,紧走几步过来,一把拉住良飞尘说,“良老板,我看这信还是别看了吧。要看,也找个功夫,咱们,咱们藏起来偷偷的看!”

良飞尘“啧儿”了一声,对管家说,“看你这话说的,又是藏起来又是偷偷看的,怎么,这上面写了你家老爷见不得人的事儿了?”管家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您,您说笑了,我,我这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良飞尘就拉起他往内院儿走。孔力被捆着,早就等的不耐烦,一见他们回来立刻说,“快点儿看看,等看完了,我就知道我说的不假了!”

白听霜知道这封信事关重大,先从管家手里把信接了过来,展开后一目十行匆匆看了一遍,脸色顿时大变!良飞尘心里痒痒,追问道,“白大娘,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跟我们说说啊!”

没想到白听霜忽然变了脸色,吩咐人道,“把孔力的嘴给我死死的堵住了,扔进柴房里,没我的吩咐不许放他出来,也不许给水给饭!”孔力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正要挣扎,已经被堵住了嘴,推推搡搡被人带了出去。

燕合宜不想良飞尘那么急着询问白听霜信里写了什么,他问,“孙小姐可好?”白听霜说,“她在我房里,很好。”原来在床上躺着的并不是孙西华,而是白听霜从墨荷绸缎庄带来的人。

一场闹剧暂时告一段落,白听霜单独留下燕合宜,将那封信拿出来,“燕公子,你看看吧!”她叹了一口气,满脸的焦虑。这封信只有薄薄的两长纸,燕合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也没用一盏茶的功夫。

白纸黑字,让燕合宜精心不已。写信的人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训斥孙半城,让他拿出自己的全部家私,供自己使用,如果不同意,丢了名声不说,还会丢了性命。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口气,而他又凭什么认为孙半城会听自己的话呢?燕合宜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白听霜。白听霜苦笑着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写信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也猜不到。孙半城心高气傲,能这么和他说话的人不多。他视财如命,对方竟然一开口就让他拿出全部家私,我也想不明白啊!”

燕合宜说,“我也曾经猜想过,孙半城的死和一个庞大的组织有关。但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不过白大娘,您可曾听说过这样的组织?”白听霜摇摇头说,“并没有,我不敢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各样的人物也都听过见过一些。孙半城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或者用你的话说,是一个什么组织,我实在没有头绪。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如果查下去,恐怕会有麻烦!”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六十六章 睚眦必报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六章睚眦必报“如果担心麻烦缠身,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管这件事。”燕合宜坚定无比的说,“既然管了,我就会一直管到底。只是白大娘,孙小姐那边?”白听霜对他说,“放心,等西华醒过来,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劝劝她的。只是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燕合宜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嘴角挂上一抹冷笑道,“既然我已经和孙小姐有了‘肌肤之亲’,不如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宣布我要娶孙小姐为妻。入赘也好,倒插门儿也罢,我成了她的夫君,也就意味着孙家的家财归我所有。那些人步步紧逼孙半城,不过就是想夺了他的家财。他们眼睁睁看着要到手的肥肉落入我的手中,白大娘,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不行!”白听霜一听就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想他孙半城是什么人,说是只千年的老狐狸也不为过。即便这样,他还是被逼的步步后退,最终免不了丢了性命,想想也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难对付。如果你一个人去面对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不会同意,大家也不会同意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听霜已经把自己和他们当成了一体。这些年轻人正直善良,白听霜打心眼儿里喜欢,更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燕合宜说的办法虽然有用,但她却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白大娘,时间已经不错了,即便我不这么做,他们也不会就此罢休。到时候孙小姐就会有危险,我想您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吧?”燕合宜说,“况且我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他们,还有您,飞尘,宜春,莺莺姑娘,常公子,还有在在牢中相信我一定会找出事实真相的赵姑娘!”

是啊,还有这么多人,白听霜迟疑了,一方面她很担心燕合宜,另一方面又怕那些人会对孙西华不利。燕合宜说,“白大娘,我向你保证,会妥善的安排好一切,凡事都先和大家商量之后在行动。”

犹豫再三,白听霜犹豫着点点头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会保护好自己。明天一早,我会从墨荷绸缎庄调派人手,当作你的随从贴身保护你。”

尽管燕合宜并不想被人贴身保护,但考虑到白听霜的一番苦心,还是答应了下来。白听霜又说,“我会宣布你和西华订婚的消息,想来孙家的族人也不会表示反对的。只是宜姑娘那边,你要不要去说一声?”

这件事燕合宜也考虑过了,他说,“我想还是不要了,如果她知道是事情的真相,恐怕会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来,还是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向她赔罪吧!”

眼看天就要亮了,白听霜觉得疲惫不堪,回到房间后倒头就睡。而燕合宜的房间里却彻夜燃着蜡烛,有许多细节他要和良飞尘好好商量一下。

天色刚亮,人们陆陆续续的出门,他们惊讶的发现一片素白的孙府竟然摘下了白纸灯笼,换上了喜庆的大红灯笼。人们纷纷议论孙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候一脸喜气的管家正从大门里走出来,准备上马车。

只听他大声道,“今天是小姐和燕公子订亲的大日子,谁都不许懈怠偷懒!我这就去醉宵楼订宴席要用的酒菜,你们好生伺候,都忙起来!”

周围的人都支棱着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管家的声音那么大,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孙家小姐要订亲,这简直是个惊天的大消息!孙老爷和孙夫人的百日都还没过,她就急着要嫁人了吗?

有人咂着嘴摇头叹息,有人却打心眼儿里羡慕这问燕公子,还有的则带着酸意说,“依我看这孙小姐也该找个男人了,孙家的铺子大大小小几十家,家里有有那么多田产地产,不找个男人帮忙打理,她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

与此同时,墨荷绸缎庄,醉宵楼,兰翠坊和其他几家大商铺都挂出了“恭贺孙西华小姐和燕合宜公子订亲之喜的条幅”来,醉宵楼更是宣称为了庆贺这一盛事,免酒水费一天!

一时间,丰都热闹的像过年一样,人们奔走相告,有的聚在孙家附近看热闹,有的去醉宵楼要上两个小菜喝免费的酒,还有的则津津乐道,预言孙小姐家人之后的生活。

当莺莺第一时间听到燕合宜要娶孙西华的消息时,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良飞尘急的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最后还请来了郎中,这才让她醒了过来。

莺莺一醒过来就大哭不止,她说,“没想到燕合宜竟然是这样的人,白眼狼!陈世美!混蛋!”良飞尘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几次想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原来燕合宜一早就想到了会出现这种状况,所以昨晚特意嘱咐良飞尘,无论莺莺怎么哭闹,怎么软硬兼施,都不能说实话。燕合宜对他并不放心,更是逼着他发下毒誓,这才放了他。

一想到如果自己说了实话,就一辈子不能和莺莺在一块儿了,良飞尘心里的痒痒就轻了一些,他对莺莺说,“男人要是变了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咱们不说他了,宜春怎么样?”莺莺擦了擦眼泪说,“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不哭也不闹,连话都不怎么说。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憋坏的!”

良飞尘叹口气说,“那我去看看她。”莺莺拉住他说,“还是我去吧,她见了你就会想起那个负心汉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去见那个人,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莺莺转身上楼,良飞尘一阵苦笑,暗道,“燕合宜啊燕合宜,你可把我害苦了。”此刻三楼的房间里,宜春面前摊开的书已经看了一半,她聚精会神的样子让莺莺不忍打扰,只好现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来了,是要吃午饭了吗?”宜春忽然出声,吓了莺莺一大跳。莺莺下意识的说,“是啊是啊,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牛肉羹,肥肠豆花,还是过桥米线?”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六十七章 想入非非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七章想入非非如今的莺莺说起话来,就像是醉宵楼真正的老板娘一样。就连夏山也对她多尊敬几分,他很清楚,良飞尘的吩咐可以放在一边不用理会,但莺莺要办的事,一定要快办、办好。

宜春想了想说,“这些日子你好吃好喝的把我都喂胖了不止一圈,还是吃些清淡的吧,一碗鸡汤面,一小碟麻油大头菜就好了。”莺莺听说她有想吃的东西,连忙吩咐夏山去准备,自己则托着腮帮子坐在宜春的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出神。

“怎么,如果你想从我身上看出点儿什么来,我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宜春又翻了一页书说,“我现在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莺莺着急的走到她身边,把书合起来说,“就算你不伤心难过,也该冲到孙家去把那对狗男女臭骂一顿才是!如果你不想去,那我替你不好了!”

宜春推开她的手,重新翻开书说,“那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费力不讨好的事,我不想做,更不会做。”莺莺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嘛,你和燕合宜不是……”

“我们什么都不是!”眼眶边忽然泛起的酸意差点儿让宜春红了眼圈儿,“他从来没有向我承诺过什么,我也没有立下非他不嫁的誓言。我们,还只是朋友而已。”

这样的话即便能轻松说出口,但在宜春的心里还是骗不过她自己的。莺莺叹口气说,“我是为你鸣不平,这样太便宜燕合宜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飞尘了,不许他再和那个人来往。”宜春道,“你也别为难他了,我不想因为和他之间的小事影响到你们的关系。放心,我很好,真的很好!”

孙家的马车招摇过市,一会儿订酒菜,一会儿买绸缎,人们看的眼花缭乱,都说孙半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孙家的全部家私都是她的,如今只是订亲就闹的满城风雨了,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挥金如土的来办这场婚宴。

此时燕合宜稳坐孙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一应的迎来送往、接受道贺都由管家来料理,而孙小姐那边则有白听霜的人专门照顾。他看了一眼门外那四个门神般的“随从”,轻轻的叹了口气。

一大早白听霜就把人送来了,说是随从,但只要一看他们结实的身板,和虎口处的老茧,就知道是常年习武之人。燕合宜不愿意拒绝白听霜的好意,更不愿让她担心,只好收下他们。午饭是管家亲自送过来的,燕合宜和孙西华假意订亲的事他是知道的。听说燕合宜不顾安危要救小姐,救孙家,管家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除了毕恭毕敬之外,还有几分感激。

“燕公子,您吩咐我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现在镇上无论大人孩子都知道您要和小姐订亲的事了。”管家放下饭菜,又看了一眼门外的人,“这几位的饭菜我也一并送了过来,他们的住处就安置在外院儿了。”燕合宜道,“辛苦你了,来看过小姐的郎中每人封些银子,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是,我这就去办!”管家担忧的问,“那小姐那边?”燕合宜道,“放心,她这一两天就会醒过来了。”管家心中一松,“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燕公子,哦不,姑爷,您先用饭,我出去了!”

吃过饭,燕合宜放下书,伸个懒腰信步走到院子里,这时候也该去看看还在“昏睡”的孙西华了,做为女主角,她是时候该醒过来了。

白听霜担心有人会暗害孙西华,所以把她院里全都换上了自己人。燕合宜推开门,孙西华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他挥挥手把在床边伺候的两个丫头打发出去,自己则在圆凳上坐定,倒了杯茶,边喝边说,“能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的躺上两天两夜,孙小姐,我还真实佩服你!”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就连睫毛也没有眨一下,燕合宜继续说,“不过如果换做我,恐怕也会这么做。但是孙小姐,你虽然躲过了孔力,但却躲不过害死你爹的那些人。昨晚孔力的话你应该也都听到了,那封信我和白大娘都看过了,那些人威胁你爹,让他交出全部的家产。可以这样说,你爹是为了保护孙家,保护他毕生的心血才会被人害死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缓慢,“只是那些人还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尽管孙老爷已经不在了,但孙家还有后人,那就是孙小姐你。我不敢肯定孔力是不是他们的人,但你逃的过这一次,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张力王力李力,他们的目的都会是不惜一切手段娶到你,这样,孙家就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这种局面,相比孙小姐不愿意看到吧?”

一声稍显粗重的喘息让燕合宜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丝毫的偏差,而且这些话孙西华已经听进去了。燕合宜接着说,“我已经在整个丰都宣布即将和你订亲的消息了,此刻那些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想,在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就会找上门来,如果你还继续躺在床上,这个谎言就会被戳穿,说不定他们会狗急跳墙!”

“你想怎么做?”床上的人突然发出声音,燕合宜笑道,“自然是要孙小姐你配合我,演一出戏了!”

半个时辰之后,孙府的人就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新姑爷的陪伴呼唤下,昏迷了两日的小姐竟然醒了过来,已经喝了一碗参汤了。

管家抹着眼泪说,“姑爷说小姐很快就会醒过来,没想到真的就醒了!您可真是孙家的大福星啊,我,我给您磕头了!”燕合宜连忙扶住他道,“别这么说,这是西华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她既然已经醒了,那晚上的宴席更要隆重。”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来报说,有人上门道贺,指名要见燕合宜!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六十八章 欲盖弥彰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八章欲盖弥彰所有人都一起看向燕合宜,这当中属孙西华最为担心。刚才燕合宜说的那番话她都放在了心上,也知道他在这里没有亲人,只有几个朋友。如今有人上门指明要见他,也只能是那些人了。她紧张的靠近燕合宜说,“你自己去可以吗,不如带上白姨给你的那几个人吧,我也可以让管家陪你……”

“不必了,”燕合宜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低声说,“我必须一个人去,他们才能得手。俗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小姐我交代过你的事情一定要照办,还有,保护好自己!”说完,燕合宜就朝大门的方向走了。

这一刻,孙西华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暖意来。自从爹娘去世,孙西华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变成要为整个孙家牺牲一切的当家人,她经历了太多。原本那颗较弱不堪的心变得伤痕累累,仿若在冰窟中一样,感受不到来自他人的暖意。

她拒绝白听霜的关切,拒绝所有人的示好,却无法拒绝燕合宜。孙西华自己也不知道那夜潜入燕合宜的房间,是迫不得已,还是真的对他有心动的感觉。

大门边的门房里,一个穿的整整齐齐,提着贺礼的男人正在等着燕合宜。他一进门,那男人就站了起来,笑容可掬的说,“恭贺燕公子大喜,您还记的我吗?”

燕合宜对这个人自然是没任何印象的,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来,迟疑着道,“看着面熟,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实在是失礼了。”

那人歉意的道,“我贸然上门,也是冒昧了。是这样,您曾经帮过我爹。”燕合宜更是纳闷儿,那人继续道,“我爹名叫权忠,我叫权士礼。不久前我爹带着银子路过丰都,没想到却丢了。正要上吊,是您救了他,还给了他银子,这才让他活下来。我们全家对您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说着权士礼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燕合宜一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把他扶起来,一边假意客气道,“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心里却一片冰凉。没想到这些人可怕道连多日前发生的一件小事都打听的到,并以此为借口上门来,让人发现不了一点儿破绽。看来以后和他们打交道,要慎之又慎。

“救命之恩,怎么能说是小事呢?”权士礼满脸感激的说,“听说公子要订亲,我特来道贺。我爹也一块儿来了,只是老人家年迈体弱,在不远的茶楼里歇息。他老人家说,一定要见燕公子一面,亲自道谢。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劳烦燕公子一趟,去见见我爹?”

来了,该来的终于来了,燕合宜没有丝毫的迟疑,一口答应,“没问题,老人家在哪儿,我现在就随你过去。”权士礼在前面带路,孙家的下人见他们有说有笑的出府,既没问他们要去什么地方,更没记住权士礼的样子,就这么放两个人出去了。

在燕合宜离开孙府的同时,孙西华已经吩咐人从后门儿出去,到墨荷绸缎庄通知白听霜。这也是燕合宜提前吩咐她做的,他担心那些人趁此机会对孙西华不利,有白听霜坐镇,即便发生什么,也好应对。

权士礼非常自然的和燕合宜聊着家常,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那样。他们越走越偏僻,道路两旁的铺子也越来越少。燕合宜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装出慌张的样子来了。于是他停下脚步,问道,“你说的茶馆在什么地方,这里好像已经没什么人了。”

这时候权士礼缓缓转过身来,一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来,对他说,“燕公子,有人要见你,请跟我来吧!”燕合宜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立刻有两名壮汉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燕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想着从这里逃走。况且我们要和你商量的事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放心,我们只想得到想要的东西,不会轻易伤害你的!”权士礼的另一个意思是说,如果燕合宜非要不合作的话,说不定也会伤害他。

“我和你们走就是!”燕合宜被一左一右架住,干脆放弃了“抵抗”,“乖乖”和权士礼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在最深的地方有一座大宅院。燕合宜不由得在心中冷笑,故作神秘对他来说根本没用,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从踏入那座院子的那一刻开始,燕合宜就被蒙上了眼睛,他只能靠听和身体的感知来判断对方的情况。从大门到进入正厅,他一共走了三十三步,这说明院子十分开阔。隐隐的药香味随刻可以闻的到,应该有人在院子里晾晒药材。

而进入正厅之后,那个叫权士礼的人就离开了,或者说,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手边的茶是滚烫的,没有预备鲜果和点心。他坐的是一把硬木做的圈儿椅,至于其他的,燕合宜就暂时判断不出来了。

片刻之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燕合宜从声音上判断,此人各自不高,身形瘦小,并没有功夫在身上。而从他的咳嗽声上判断,应该是位年老的病人。

对方落座后,又咳嗽了几声对燕合宜说,“冒昧请公子前来,还请公子见谅。听说公子要娶孙家小姐西华为妻,老朽先在此贺过了。”燕合宜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

老者道,“公子是个爽快人,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孙家的家产,我七,你三!”对于这样的提议,燕合宜冷笑一声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娶孙小姐的是我,她是我的妻子,自然孙家的家财都是我一个人的。白白到手的东西,谁会分给别人呢?”

“公子也说了,是白白到手的东西。”老者笑道,“天上掉馅儿饼,也要看掉的是不是地方。如果公子想要过上踏踏实实的富贵日子,就得照我说的做!”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天衣无缝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六十九章天衣无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威胁我?”说完这句话,燕合宜端起那杯热茶喝了一口,赞道,“好茶!”老者说,“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而且是不能讨价还价的那种威胁!”燕合宜才哼了一声,立刻就有一把冰凉锋利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和公子你的性命相比较,孙家的全部财产都拿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况且,我并不是个贪心的人!”老者说的胸有成竹,仿佛吃定燕合宜一定会答应下来。燕合宜假装迟疑道,“可是那么多田产铺子,我总不能毫无道理的全都转交给你,那样不止是孙小姐,就是别人也会起疑心的。”

“这个公子大可放心,做生意嘛,总是有赚有赔。况且也不只这一种方法,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份清单!”老者说,“孙家全部的财产,就连一个银子渣儿也不能落下,这点,公子可以办到吧?”

做为孙家的姑爷,未来的当家人,要清算家产也不算是一件过分的是。只是要怎么做的不露痕迹,更不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就需要花点儿心思了。

老者说,“我很清楚公子的为人处世之道,这件事对你来说不算难,只要稍稍花上些时间也能做到的。不过呢,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三天,三天的时间对公子来说应该足够了吧?”

“三天,开什么玩笑!”燕合宜急着起身站起来,因为看不到东西差点儿失去平衡,他说,“至少七天,否则免谈!”老者似乎在考虑,片刻之后说,“七天就七天,送公子出去!七天之后,我等你的好消息!”

即便燕合宜想留下来收集更多的线索,对方也不给他这个机会。有人把燕合宜带了出来,出门之后摘下蒙着他眼睛的黑布,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燕合宜顺着原路返回,边走边想,这些人并不避讳他们所在的位置,反而在进入院子之后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们只是临时在这里落脚,并不担心会找回去端了他们的老窝。二就是对方除了那个“权士礼”之外,其余的人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难道他是自己见过的人吗?

等燕合宜平安回到孙府,白听霜、良飞尘和常文星都已经到了。正在说笑的众人见他回来,都停了下来,迫切的望着他。燕合宜笑道,“出去见了个朋友而已,回来的有些晚了!”

下人们将醉宵楼送来的酒菜一一摆上桌,白听霜道,“此处没有外人,来,我敬你们一杯!”燕合宜和孙西华双双起身,脸色都微微的发红,好像真的是一对新人那样。

良飞尘在桌子下面踢了踢燕合宜,小声咕哝着,“哥们儿,你最好悠着点儿,后院儿就要起火了,马上烧到我这边了!”白听霜瞪了他一眼说,“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不能大声说,偏要偷偷摸摸的。”良飞尘不好意思的说,“没,没什么。”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孙西华让下人们在外面伺候,压低了声音对燕合宜说,“你去见了那些人吗,他们让你做什么?”燕合宜道,“他们提出要和我八二分孙家的财产,我并没有答应,他们现在要我在七天之内整理出一份清单,将府中所有的金银珠宝,田产铺子全都一一列出来。”

“他们想做什么?”孙西华微怒道,“太过分了!”看的出,她在极力压抑内心的怒火,燕合宜道,“我倒觉得,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虽然意在谋夺孙家的财产,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是说,孙家有他们要的东西?”白听霜说,“听起来似乎也有点儿道理。”良飞尘立刻道,“说起来这孙老爷也是有些手段的,咋他的书房下面有个密室,里面放的都是从各家抢来的宝贝,还一一做了标注,你们说,他们要的东西会不会就在里面?”

听他这么说,白听霜和孙西华都是一惊。孙西华道,“不,不可能,我爹怎么会?书房里的密室,我和我娘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白听霜叹口气说,“你娘或许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罢了。”燕合宜说,“那里面的东西自然也要清点,但是我相信,他们要的并不在里面。毕竟书房里有密室,稍稍有些头脑的人就会想到。既然他们在孙老爷身上下了那么多功夫,都没能拿到这东西,就说明藏的地方一定非常严密,寻常人是想不到也拿不到的!”

“七天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白听霜说,“合宜啊,你至少都做出点儿样子来给他们看看才行。”孙西华说,“那些铺子田产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家中的库房还没清点过,但是可以让管家来帮忙。至于书房,”她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燕合宜,“就劳烦燕公子了。”

白听霜是过来人,只看她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既然在家里,你们已经是订过亲的关系,就不要公子来小姐去的了,大家就直呼名字吧。”孙西华含羞点点头,燕合宜说,“清点书房的事就交给我们三个了。”常文星很愿意帮忙,“放心,谢谢算算的事我还做的来。”

这时候,燕合宜转向孙西华说,“孙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我想你心里也是没有准数的。不过我要提醒你,那数目可能庞大的让人害怕。既然已经有人盯上了,不得手是不会罢休的。”孙西华眼睛发亮的说,“没关系,有你在,我不怕!”

白听霜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他们说,“别忘了,孙家可能还有他们的人,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大家也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要被人利用了。”燕合宜说,“时间不多,我们这就去书房了。西华,你早点儿休息!”

一句原本非常普通的话,在孙西华听来简直比蜜还要甜。燕合宜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还没回过神来。白听霜提醒她说,“燕公子虽然好,你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宜姑娘呢!”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七十章 神机妙算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七十章神机妙算“我知道,”孙西华苦笑一声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迟迟没有做决定。”白听霜叹口气说,“孩子,你这么做,会害了自己的名声啊。”孙西华道,“白姨,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所以即便给他做妾,我也愿意!”

白听霜没有说话,孙西华的心意,从她的眼中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了。一旦有种子种在内心深处,就会迅速的萌芽生长,自己是拦也拦不住的。白听霜说,“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横加阻拦,只是你要想明白,即便你真的成了他的妻子,他的心却在别人身上,你会幸福吗?”

“白姨,这么多年,我娘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孙西华心中的酸楚更浓,“她守着我,守着孙家,为此付出了一生,为的就是有一天我爹能回心转意。可是直到她离开人世,也没等到这一天。从前我以为,你是横在我爹和我娘之间最大的障碍,现在看来,我爹不爱我娘,也不爱你,他只爱他自己!”

看明白这一切,孙西华心中只有一瞬间的快意,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伤痛。白听霜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在她背上拍了拍说,“好孩子,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白姨在,白姨疼你!”

这时候,管家打着灯笼把三个人送到孙半城的书房。点亮桌上的烛台之后,管家说,“我会在外面看着,不让其他人靠近这个院子,几位公子万事小心!”燕合宜接过他手里的灯笼嘱咐道,“今晚怕不会平静,让大家都警醒着点儿,不要让歹人趁虚而入了!”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良飞尘是来过这里的,他熟门熟路的找到通往下面密室的入口,跟常文星合力打开,先爬了下去。

只需要一丝烛火的光芒,下面的密室就变得金光灿灿,即便是燕合宜见多识广,第一眼看倒时也惊讶的张大了嘴。良飞尘有点儿得意的说,“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用金砖铺成的,啧啧啧,这孙半城还真实敛财有术啊。即便我在各处已经有几十家醉宵楼了,都比不上他的一半!”

“良大老板,有这些的一半已经不少了,别太贪!”燕合宜打趣他道,“我可不希望你是下一个孙半城,被那些人盯上啊!”良飞尘立刻警觉起来,“合宜,你说的没错,我是要谨慎起来了!等我回去,立刻把所有之前的东西都存进银庄,那样会不会更安全一点儿?”

燕合宜和常文星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拿出纸笔,准备把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一一记下来。见他们都不搭理自己,良飞尘主动问,“我能做点儿什么?”燕合宜看了看到处都是的金砖,对他说,“你把所有的金砖都数一遍,如果一遍数不清就数两遍,务必要得出一个准确的数来!”

那么刺眼的金砖,又是那么庞大的数量,如果要一块儿不错的数清楚,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良飞尘愁眉苦脸的小声抱怨了几句,就从最里面开始数了。

常文星看着那些被孙半城标记了财物,咬牙切齿的说,“他妄称自己是什么大善人,竟然如此可憎!如果能把这里的一切都公诸于世,才叫一个痛快!”燕合宜说,“死者已矣,就算是秦桧,也听不到后世对他的唾骂了。不过我倒觉得,这也是孙半城最后为自己做的一件善事吧。等这件事完了,咱们可以按照这上面写的,一家一家的把东西还回去,也不失为一件功德。”

对于这个提议,常文星点头称是,“不错,还是燕公子想的周到。那我就在每一件东西的后面做上标注,以防弄乱了。你放心,交给他那些人的,我会另抄一份!”

两个人细致的将这里的东西一一清点并记录在册,可是燕合宜却忽然冒出一个疑惑来,白听霜自称家中也有一件宝物也被孙半城巧取豪夺去了,可为什么并不在这里呢?

如果说那件东西的价值很高,但他刚才看过的镶红绿宝石的箱子,和那套整块儿紫檀木抠出来的摆件也价值连城,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吗?

见燕合宜有些发呆,常文星道,“怎么,是累了吗?”燕合宜摇摇头,对他们俩人说,“查点东西的时候也注意一下这里是否还有别的密室暗门,我总觉得少了点儿东西。”

整整一夜的功夫,良飞尘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而常文星的手也累的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燕合宜却依然在问自己,孙半城从白家抢来的那件东西去哪儿了。

见他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良飞尘崩溃了,“我说,这里已经里里外外查了三遍了,你要是还觉得不对,那这活儿我是干不了了,你趁早另请高明吧!”

这时候燕合宜已经很疲惫了,但他还在反复说着,“少了一件东西,还是少了一件东西!”常文星强撑着走到他身边,小声问,“燕公子,你总要把找的东西告诉我们,大家一起找才是啊,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发愁,我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在这里陪你!”

燕合宜觉得眼睛干涩,嘴里发苦,他问,“你们还记不记得,白大娘说过,孙半城也抢走了她家的东西。”良飞尘道,“没错,是这样,可是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等一下!”良飞尘忽然站了起来,“你是说,少了那件东西?”

“是,就是那个!”燕合宜说,“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是孙半城对白家的东西青眼有加,还是那东西已经不在他手里了,又或者根本没放在这里。”良飞尘忽然眯起眼睛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白听霜骗了我们!”

“怎么会,白大娘她……”常文星自觉自己和赵愉心受了白听霜许多照顾,所以才想帮她说几句。燕合宜道,“或许不该这么早下结论,咱们所看到的,只是孙半城财产的一部分而已,或许说只是一小部分,等全部都看过了再说吧!”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七十一章 心如刀割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七十一章心如刀割日上三竿时,三个人疲惫的从孙半城的书房走了出来。管家靠在门边,已经睡着了。燕合宜唤醒他,“辛苦你了,快去歇着吧!”管家揉揉眼,看着常文星手里厚厚的一叠纸,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数。他说,“三位公子辛苦,参汤和早饭已经备好了,立刻送到房间里。”管家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熬了一夜,腰酸背也疼,缓缓的敲着后腰去休息了。

燕合宜回到房间,只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早饭,就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了三四个时辰,他醒来时,良飞尘和常文星已经在整理那些记下来的东西了。

“好家伙,说孙半城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啊!”良飞尘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说,“就是那些金砖,也足以养活整个丰都镇的人三五年了。”常文星感叹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总听人说,孙半城乐善好施,今天在这里斋僧布道,明天在那里救济穷人。那时候我就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只是一片善心吗?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做的恶罢了!”

“哼,他遇上咱们也算倒头了,这点子污糟事被翻了个底儿朝天,只是可怜了西华姑娘,唉!”提起孙西华,良飞尘不由自主的打了和寒颤。就在他们回来睡下之后不久,孙西华就来了。她站在太阳地里,痴痴的望着燕合宜的屋子,一直站到头晕眼花,白听霜来劝了几次,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见燕合宜起来了,良飞尘冲常文星挤挤眼儿,一脸的坏笑。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燕合宜的眼,他咳嗽一声说,“怎么,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良飞尘道,“人家孙小姐对你可是情深义重,你不去看看?”燕合宜皱眉,“她来过了?”

常文星道,“在外面站了许久才回去。”燕合宜没再理会,问他们,“把清单誊抄一份,我记得孙小姐说过,内院儿里还有一个仓库,我去把钥匙拿来。”他转身到内院儿去,就见白听霜派来保护他的四个人又跟在了身后,燕合宜无奈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此刻白听霜正语重心长的对孙西华说,“我知道你心疼燕公子,也知道现在对外你们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可是你要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总有要结束的那一天,你总是这样,会让我为难,也让你自己难堪的。”

“白姨,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管不住自己。我只是想见他一面,知道他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孙西华眼里有泪,“如果没有宜姑娘该多好,如果没有她……”

一丝阴狠不经意的流露出来,白听霜心底一惊,立刻制止她道,“没有如果,即便没有宜姑娘,你也不会和燕公子在一起的。孩子,这话也只到这儿了吧,不能再说了!”

这时候有人通禀,燕合宜来了。孙西华连忙擦擦眼角,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端坐道,“请姑爷进来吧!”燕合宜迈步走了进来,“白大娘,西华!”孙西华微笑着站起来说,“你醒来,昨夜辛苦了。”燕合宜心中有事,顾不得和她寒暄,直接道,“我是来要库房钥匙的,孙老爷书房密室中的东西已经清点完毕,整理好会给你们送来一份儿的。时间不多,我得抓紧了!”

孙西华有些失望,但还是拿出一串钥匙交给他,“库房那边管家已经让人整理过一遍,你不必那么辛苦了。”燕合宜道了谢,忽然问道,“不知道府中还有什么地方是孙老爷用来放东西的?”孙西华一愣,仔细的想了想说,“除了库房,就是我娘的房间了。那些房契地契的,都是我娘收着。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白听霜问,“怎么,你是担心落下了什么东西吗?”她似乎有些急切,燕合宜顿了顿说,“是这样,我们在密室中寻得了不少孙老爷生前巧取豪夺来的宝物,但这其中,似乎少了些东西。”

说到这儿,燕合宜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白听霜脸上的表情。她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半晌才说,“我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将我白家的宝物取回,看来又是一场空了。”

燕合宜见她并不避讳这件事,随口问道,“白大娘,还没问过,他从白家抢走的,到底是什么宝贝?”白听霜说,“说起来那并不是什么宝贝,只是一本书而已。”

孙半城贪财,黄白之物,各色宝石,都尽收囊中,更是越多越好。但他却为了白家的一本书,伤了自己的青梅竹马,那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能让他几乎失了理智?

“你不必胡乱猜想,那书我也只见过两次而已,暗黄色封皮,还有些插画的,听说里面藏着一个秘密。”白听霜说道。燕合宜追问,“什么秘密?”白听霜说,“宝藏,事关一座宝藏!”

这就是了,孙半城要的不是这本书,而是书中藏着的宝藏。燕合宜心下释然,暗道果然是疑心易生暗鬼,自己平白做了回小人。既然是书,又如此重要,自然不会和金银珠宝放在一处。燕合宜心想,应该再去一次孙半城的书房,或许会在书架上有所发现。

匆匆吃了些东西,燕合宜就叫上了良飞尘和常文星去了库房。这里的东西就比密室里差了许多,成箱的银子,文玩古董,还有一部分是于丹的陪嫁。

孙西华借故走了过来,站在库房外面眼泪汪汪的看着,对燕合宜道,“我娘曾说,这些都是要给我做嫁妆的,没想到她就这么去了。”燕合宜安慰她道,“不必伤心,孙夫人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你嫁得如意郎君的。”

这话分明实在敲打孙西华,告诉她,那个如意郎君不会是自己。良飞尘和常文星清点东西,燕合宜却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书册上。他一本一本翻过,没有一本是白听霜说的,是暗黄色封皮的。他不由得皱眉,七天时间的确是太少了,既要找到那本书,又要破解那本书里的秘密。

这时候,良飞尘打开了一个樟木箱子,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一本暗黄色封皮的书!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八十四章 金蝉脱壳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八十四章金蝉脱壳“可是西华她,她病了!”白听霜苦苦哀求道,“那孩子从小就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她明知你不会喜欢她,还苦苦痴恋着,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里虽然想去道歉,又拉不下这个脸来。这几天她把自己折磨的脱了人形,你只要去见她一面,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行啊!”

“白姨,这是原则问题,况且我觉得做错事了就该道歉。”燕合宜说,“您也知道,这件事一完,我就会带着宜春离开这里,孙小姐不该再痴心妄想!”

白听霜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燕合宜既然那么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不能再收回来了。她点点头说,“那好吧,绣娘的事儿你等我的消息,西华那边,我再去劝劝!”

等白听霜走后,良飞尘皱眉道,“合宜,我觉得这事儿你过分了,白姨几次三番的帮孙小姐求情,你多少也该给她点儿面子吧。你看看,这些日子把白姨都急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她白头发都长出好几根儿了。你去看看孙小姐又有什么的,她该道歉还是得去道歉!”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燕合宜说,“若是不为宜春争口气,我也没脸再见她了!”

接连几天都没见到燕合宜了,孙西华心里着实没底。她左思右想之后,打算到外院儿来见燕合宜,先向他道个歉。俗话说的好,见面三分情,他总不好躲开的。

月梅搀着她来到外院儿,正好遇上白听霜从里面出来,孙西华连忙山前道,“白姨,合宜是不是在里面?”白听霜打眼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他现在还不想见你。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到醉宵楼去找宜春姑娘,说两句软话有那么难吗?”

“白姨,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我不能去!”孙西华一跺脚,绕开白听霜走了进去。良飞尘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提醒燕合宜道,“说曹操曹操到,你自求多福吧!”

门一开,孙西华走了进来,她顾不得良飞尘也在,急急忙忙的对燕合宜说,“合宜,你听我说,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她伸手要去拉扯燕合宜的胳膊,燕合宜冷着脸躲开,对良飞尘说,“咱们走!”看都不看孙西华一眼。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合宜,我求求你了,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你不能不理我啊!”孙西华见燕合宜已经走到了门口,立刻冲守在外面的月梅说,“把门从外面关上,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后面的几句话孙西华是尖声厉嗓喊出来的,把良飞尘都吓了一跳。他连忙说,“孙小姐,你别太激动了,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什么放不放的,你不能把我们俩当贼啊!”

孙西华知道自己刚才太着急,也太失态了,连忙收敛神色,对良飞尘说,“良公子,是我心急了,你也帮我说两句,劝劝合宜吧!”良飞尘左右为难的看了看两个人,一个满脸哀求,一个满面冰霜,他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了。

“孙小姐,你也不必再白费心思了!”燕合宜不想弄的大家都面上难看,“我已经说过了,除了给宜春道歉,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孙西华一阵心酸,眼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一丝情义,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会转圜的。

“合宜,你看着我,我们真的没可能吗?”孙西华眼中含泪说,“我愿意以孙家所有的家产做陪嫁,我愿意做妾,甘心侍奉你和宜春姑娘,这样也不行吗?”

燕合宜说,“孙小姐,强扭的瓜不甜,我心里只有宜春一个人。咱们可以做朋友,甚至是亲人,但绝不是夫妻。”门外的月梅死死拽住把手,可她毕竟是女子,里面燕合宜一拉,门就开了,燕合宜大步走了出去,良飞尘尴尬的冲孙西华笑笑,落荒而逃。

“小姐!”月梅见他们走了,连忙进来看孙西华。孙西华泪流满面,呆呆的坐在燕合宜刚才坐的地方,问道,“月梅,他真的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小姐!”月梅心疼的说,“他不理你,你也别搭理他,看他那副样子,好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就算咱们不对,可那宜春姑娘到底也没怎么样不是,他不能得理不饶人呐!”

孙西华说,“白姨说的,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放不下他。去见宜春是不可能的,我得想个法子让他回心转意才行!”月梅紧张的问,“小姐,你又要做什么?上次找了孔力,吃了多大一个亏,这回你可不能糊涂了!”

“上次是冲宜春去的,这次不一样,是冲我来!”孙西华计上心来,对月梅说,“你去府里找个可靠的,陌生的面孔。明天一早,我出门到醉宵楼,去向宜春道歉!”

“小姐,你终于想通了!”月梅心里大喜,孙西华却说,“自然只是说给别人听而已,从这里到醉宵楼,路上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如果遇上贼人打劫,恰巧我又受了伤,合宜一定会来看我的!”

她满心希望事情会按照自己设计的发展下去,甚至已经开始憧憬燕合宜守在床边,神情望着自己的样子了。月梅却嘟囔着,“小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叫弄巧成拙。万一又出什么岔子,咱们就更没办法收场了!”

孙西华道,“出不出岔子,就全看你找的这个人了!记住,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伤了我也没关系,事成之后重重有赏!”月梅还在犹豫,孙西华不停的催促道,“我让你去你就快去,别磨磨蹭蹭的。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你就去找一趟白姨,再去告诉合宜一声,就说我明天去醉宵楼向宜春姑娘道歉!”

她的眼中有灼灼的光芒闪动,月梅在心里叹息一声,总觉得小姐是在自己完坑自己跳。但主子的话大过天,她不得不去!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天高地厚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五章天高地厚月梅从小就被买进孙府,也算是老人儿了。可是她在心里把府里的下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一个特别可靠的人来。小姐催的急,月梅没有办法,只能找了福子。

当年福子是和月梅一起被买进来的,早些年他们还以姐弟相称过。后来俩人一天一天大了,男女授受不亲,来往也就少了。福子是在二门上伺候的,月梅去找他的时候,福子还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小姐这些日子心里头不痛快,你不好好伺候着,当心她又打你!”福子知道孙小姐的脾气,动辄打骂月梅不说,气急了,还让她在打太阳地底下跪瓦片子呢。

“看你说的,小姐成什么了?”月梅翻了个白眼儿说,“如今的小姐和从前可不一样了,对我好着呢!”她拿出一个手绢包塞给福子,“这是你爱吃的荷花酥,还热乎着呢,快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福子红着脸看了看左右,见没人瞧见,赶忙把手绢包藏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对月梅说,“我,我正当着差呢,你先回去吧,我,我一会儿吃!”

看他那副木讷的样子,月梅真是又急又气,“福子,你小时候不这样儿啊,怎么越大越没出息啊!我可是有正事儿来找你,你听好了,小姐那有份儿好差事给你,你听我说啊!”

月梅拉着福子嘀嘀咕咕了好半天,福子才明白她说的是怎么回事儿,“不行,这绝对不行!”福子的脸从红变白,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月梅,你这哪儿是帮我,你这是害我啊!”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福子,今天你给我说清楚了,我怎么害你了?”月梅心虚的低下头说,“小姐说了,你办好了这件事,给你五十两银子呢!”

福子说,“这银子我可不敢要!月梅,你知道孙小姐让我干的那叫什么吗,那叫拦路抢劫!官府知道了,我这脑袋是要还是不要了?”月梅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你说的也太邪乎了,没那么厉害吧?”福子正色道,“反正这件事我是不会干的,点心你拿回去吧,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

说完,福子就回了门房,撂下月梅一个人不知所措。福子的话她不是没听进去,月梅更不想害了福子,可是看小姐的样子,这件事儿是非办不可了,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心里把各路神仙菩萨求了一遍,希望能给拿个准注意。可是月梅也知道,现在只有自己能给自己拿主意。

大门外忽然来了一个要饭的,求了几遍,管家心软,去厨房给他拿馒头。月梅打量那人,蓬头垢面一手拄着木棍儿,一手端着缺了边儿的破碗,脚上的鞋已经没了底儿,十根脚指头黢黑黢黑的,看样子吃了不少苦头。

见有人在打量自己,那乞丐没有自卑,更没有低下头,反而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起月梅来。被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当了乞丐的男人那么看,月梅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什么看,信不信再看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月梅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儿,嘴上也不饶人起来。那乞丐见她发火,反而笑了起来,“姑娘好大的脾气啊,你是这家的小姐?”

孙西华身边原本有四个贴身丫头,如今只剩下了月梅这一个,她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平日里也常给月梅做几身鲜亮衣裳,赏几件她不戴的首饰。外人乍一看,都会误以为月梅是小姐呢!

“小姐,你见过我这样的小姐?”月梅被误认为是小姐,心里颇有几分得意,对这也乞丐也和颜悦色起来,“你怎么不找个事儿干,不缺手不缺脚的,伸手要饭也不是长事儿啊!”

那乞丐用手背使劲儿在脸上抹了几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月梅忽然心里一动,对他说,“我这儿有桩五十两银子的差事,你干不干?”乞丐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姑娘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五十两银子,就是十个我也不够您使唤的啊!”

“你就说干不干吧?”月梅急了,“那可是五十两银子,你爱要不要!”那乞丐见她真急了,“姑娘,你要说的是真事儿,我愿意!”月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跟我来,我给你好好念叨念叨!”

晚饭的时间过了许久,月梅才一脸喜气的回来了。孙西华问,“我让你办的事儿都办妥了吗?”月梅说,“小姐,您就踏踏实实的把心放肚子里吧。白老板和燕公子那里我都去过了,燕公子倒没什么,白老板是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嘱咐我,要好好伺候您,明天早起,紧着把事儿办了!”

孙西华说,“好,好,办妥了就好。月梅,去把我那套新做的青色绣合欢花的裙子拿来,明天就穿那身。还有,让他们不用备马车,用轿子就行,这样也方便。”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几件事儿,月梅都一一记下了。这一宿主仆两个都没睡踏实,孙西华担心一旦动起手来,自己会受伤,更担心事发之后燕合宜不肯罢休。而月梅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今天找的那个乞丐不靠谱。

一大早,月梅就替孙西华净面上妆,换了那身青色绣合欢花的衣裳,然后坐上轿子出了孙府。良飞尘见他们出门,回来对燕合宜说,“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孙西华已经出门朝醉宵楼去了,你不跟去看看?”

燕合宜说,“她忽然变了主意,我总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良飞尘说,“你觉得有猫腻?那我就更不能不凑个热闹了,你不去啊,我去!”

轿子走在街上,孙西华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听着两边的动静,就等着斜刺里有人冲出来,打斗中自己受了伤,不能再去醉宵楼像宜春赔礼道歉了。

月梅走在轿子旁边,一双眼睛在人群里踅摸着。昨天那乞丐洗了脸,倒真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说他是从那边儿来的,叫宝利,月梅知道,这名儿不一定是真的!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八十六章 醉鬼拦路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八十六章醉鬼拦路“莺莺,你回来!”良飞尘发狠的叫了几声,莺莺却并没有回头的意思。他急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准备冲上去和那几个人拼命,没想到莺莺却反过来拦住了他,冲那几个醉鬼说,“几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要做什么,她竟然问咱们要做什么!大哥,我不是听错了吧?”刚才说话的醉鬼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笑的直不起腰来。在他身后那个红脸汉子吐着酒气说,“老,老六,别,别胡闹,咱们该回去了!”几个醉鬼似乎很是听这个“老大”的话,恋恋不舍的盯着莺莺看了几眼,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哼,没用的东西!”莺莺嘲讽的哼了一声说,“什么德行!”良飞尘顾不得和她多说,慌忙拾起散落一地的东西,拉上莺莺飞也似地回了鱼家。

大门关闭的一霎那,冷汗才顺着毛孔钻了出来。良飞尘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好半天,他才觉得自己腿软的站不起来,只好叫道,“合宜,你快来,来扶我一把!”

听到大门那边有响动,却只见莺莺一个人走了进来,燕合宜就纳闷儿。听到良飞尘在叫自己,他连忙走了出来,却看到他瘫软在大门里边,脸色惨白的不成样子。

“怎么了,你受伤了?”燕合宜见他如此样子,心里忍不住担心。良飞尘无力的冲他摆摆手说,“没,没有,扶我起来,咱们进去说。”莺莺正把分给众人的礼物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全然不像刚刚发生过事情的样子。

众人见良飞尘脸色不好,纷纷问道,“怎么出去了一趟,脸色白成了这个样子?”宜春帮他倒了杯热茶,忍不住看向莺莺。莺莺满不在乎的说,“其实也没什么,刚才有人要调戏我,我本来想骂几句的,没想到那些人走了。飞尘,你不是被那几个醉鬼吓到了吧?”

“有这样的事?”燕合宜的心跟着往下一沉,终于明白良飞尘为什么会吓成了这个样子。他说,“宜春,莺莺也累了,你们早点儿休息吧,我陪飞尘到外面坐坐!”

夜风渐暖,外面的喧嚣声热闹声不断的传了进来,搅的良飞尘的心更加乱了。他说,“合宜,你不知道,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害怕过。我真怕那些人会一窝蜂的冲上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莺莺她,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燕合宜明白他的为难,安慰道,“你们不是都好好的回来了吗,莺莺的样子,的确和从前不同了。我们大家会好好照顾她,你放心,只要我们找到那些东西,她就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良飞尘忧心忡忡的望向墙外,“只是那些人,他们似乎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满意,竟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我担心,他们不急着找什么宝藏,咱们也就无从查起当年害了昌运升辛家的凶手到底是谁了,那莺莺……”

“不,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燕合宜说,“来这里的热闹,谁不是心头有恶双手沾血,他们都是恶人,也都做过不少恶事。我想,即便找不到害辛家的凶手,也能找到罪恶之果。”他站起来拍拍良飞尘的肩膀,“有我们大家在,你放心。”

连夜的热闹,大家谁都没睡好。早上起来时,各个都顶着黑眼圈儿,没有精神。当冷珍将烙的喷香金黄的糖饼端上来的,他们都使劲儿抽了下鼻子。鱼爷爷眼睛直放光,“冷丫头,这都是你做的?”

“是!”冷珍点点头,“我只有这么点儿手艺,您尝尝合不合口味。”鱼爷爷顾不的烫,拿起一张就咬,舌尖被烫了泡还不肯放下,连声称赞,“嗯,好吃,好吃啊!”冷珍说,“爷爷,您别着急,锅里还烙着,我再去端来!”

“这丫头,有些与众不同啊。”辛宏富冷眼旁观,“她刚丧母,就能这样镇定自若,若是个男儿只身,只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可惜啊!”宜春却打断他的话说,“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戏文里唱的好,谁说女子不如男?我看冷姑娘就很好,即便是女儿,以后也会有一番前途的!”

尽管她把这番话说的理直气壮,也知道,身为女子,有太多的禁锢,如论如何也比不上男人那般洒脱。正在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门。燕合宜一惊,立刻冲其他人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更不要轻举妄动。

“谁啊?”他走到门前,先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见是两个短打扮的男人,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他开了门,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拱拱手说,“呦,两位大哥,一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吗?”

为首的一个倒还客气,还礼之后说,“我们是戏班子的,初到贵宝地,希望您赏个脸!”燕合宜忍不住在心里冷笑,看他们的样子,哪里像是戏班的人了?可嘴上却说着,“一定一定,一会儿我们全家都会去!”两人一起道谢,转身又去别家了。

“合宜,他们来做什么?”燕合宜关门的时候,良飞尘不经意间朝门口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两个人有些眼熟,似乎是昨天晚上见过的那几个醉鬼中的两个。燕合宜说,“那些人假装什么戏班子,请咱们去看戏,我已经答应了!”

“什么!”宜春立刻反对道,“不能去,谁知道他们唱的是不是鸿门宴,或许,他们已经看出了什么也说不定。”燕合宜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总要知道他们的意图,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真凶。”

“这样吧,我陪合宜一起去!”良飞尘说,“你们留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宜春却听到,燕合宜说会一家人一起去,她说,“既然说了是一家人,就要有男有女,我和你们一起去,他们也能安心些。”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八十七章 假戏真唱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八十七章假戏真唱“我老头子也陪你们去!”鱼爷爷说。

“我也去!”鱼荣也不甘落后!

大家你争我抢,都要一块儿去,结果是,除了辛宏富和翠姑留下来照顾莺莺之外,其他人都去了。永山镇原本有好几家戏园子,不过后来都荒废了。自从永山镇重新热闹起来之后,这些戏园子又开张了,但其中有一家格外热闹,燕合宜他们要去的,就是这家了。

买了戏票,一行人走了进去。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那出《玉堂春》,底下的人喝着茶水,吃着点心,时不时的叫着好。燕合宜找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了下来,立刻有伙计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招呼,“几位客官,今天是我们戏园子重新开张,这些茶水和点心都是送的,您要有什么吩咐,随时可以吩咐!”

茶水清香,点心精致,果然花了不少心思。良飞尘悄悄在伙计手心里放了块儿碎银子,伙计脸上的笑就更浓了。燕合宜打量着四周,见这里除了男人,也有不少女眷。只是那些女人不是浓妆艳抹,就是目光飘忽,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家的女子。于是宜春在这些人当中,就显得格外扎眼。

“宜春,你稍稍低头。”燕合宜小声说。宜春不解,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良飞尘也察觉到,周围不少男人朝宜春投来异样的目光,知道这里不该她来的。

“好,这青衣唱的不错!”鱼爷爷好久没有听过戏了,忍不住开口叫好。只是一出《女起解》之后,紧跟着是《三堂会审》,苏三跪在堂下,有大段的唱词。鱼爷爷越听越纳闷儿,凑过来对燕合宜说,“不对啊,这苏三唱的,怎么不太对啊,你们听听!”

戏文一句都对不上,那苏三咿咿呀呀的,分明是在说宝藏之事。下面的人都是为宝藏而来,怎么会听不明白?交谈声说笑声戛然而止,台上的青衣却没有停下来,嘴里唱的却是,“啊!大人呐!永山镇本是藏宝之地,却因何金银不见?”燕合宜知道要坏事,立刻冲良飞尘使个眼色,示意他护着其他人赶快离开这里。

只是良飞尘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抽刀拔剑的声音就四下响起,原来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竟然暗涌流动,各个都揣着心思,根本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来演戏的!

这时候,台上跪着的苏三站了起来,媚眼如丝的道,“众位英雄且慢动手,听小女子一言。”那女人声音娇滴滴的,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我是戏子,每天在扮这个,演那个,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不过,下面看戏的各位也是如此吧?大家到永山镇来是为了什么,不用小女子多说,也都心知肚明。”

下面的人各色各样,有人忍不住叫道,“你这小娘们儿,满嘴胡说八道什么?”台上的女子不急不恼,“我是不是胡说八道,您呀,心里明白着呢,何必跟我装糊涂?我呢,不过是替我家公子传个话,如若大家继续装下去,辛苦不说,想要找到宝藏,更是难于上青天。俗话说的好,双拳难敌四手,人多才会力量大。不如我们都撕去表面的伪装,同心合力寻找宝藏,如何?”

她说完,一双眼睛从左看向右,打量着下面的每一个人。燕合宜低声说,“这女人不可小觑,别露出声色来,假装很为难的样子。”桌上的几个人虽然男女老少都有,做起戏来却丝毫不含糊,有的摇头,有的喃喃自语,还有的嘬着牙花子,似乎在思量什么。

“都是做大事的人,行不行的也给个痛快话!”台上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下面有人叫道,“我们若是答应了,来日找到宝藏,又该怎么说?”女人道,“公子说了,宝藏那么多,岂是一家可以拿走的?到时候我们不分彼此,各家一份,能拿的就多拿些,如何?”

“嗯,这么说来,倒是公平!”不少人纷纷点头,看来已经被她说动了。但是也有的人说,“你们说的好听,我看,如果我们今天不答应,连这戏园子也走不出去了吧?”

女子道,“这位英雄多虑了,大门就在那边,您尽管出去!”那人果真站了起来,往大门走去。伙计们神色如常,并没有人上前阻拦,那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如何?”女子说,“我们公子从来都是以德服人的,诸位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们公子都愿意交个朋友。”

“好,说的好,我们愿意!”没了顾虑,剩下的人也都表示赞成,就连燕合宜也不得不高举手臂,跟着喊了两声。那女子说,“既然各位同意了,咱们也就不必闹这些虚的了,来人拿,给诸位英雄换上酒来!”

绿林中人,多数都喜好饮酒。酒还没摆上来,酒香就钻进了这些人的鼻孔,逗的他们一个个流出口水来。宜春却说,“小心有诈,把这个含在嘴里,如果酒中有毒,也可以化解。”她把手伸到桌下,在每个人的手心里放了一颗小药丸,趁着别人不备的时候,都丢进了口中。

酒的确是好酒,那女子连干三碗,擦擦嘴说,“今夜二更公子会在戏园子和各位商议寻找宝藏之事,望各位能准时到来,小女子先走一步了!”台上一阵白烟升腾,那女子竟不见了踪影。其他人纷纷散去,燕合宜等人也跟着走了出来。鱼爷爷说,“看来,这些人中终于有耐不住,要做出头鸟的了。”燕合宜道,“出头鸟不好当,那女子背后之人,必定心思深沉,手段阴毒。”良飞尘点点头道,“我倒担心半路出去那个,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宜春说,“他们要二更议事,咱们还要来吗?”燕合宜说,“自然要来,今日已经在戏园子里露了面,如果晚上不来,岂不是露了马脚,惹人生疑?只是这种危险之事,我一人去就好了,你们不可再露面,另则,咱们也该好好商量一下,该怎么应付他们!”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了如指掌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九十二章了如指掌“这是!”此刻的震惊足以让燕合宜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半夏吧玉蝉递到他面前说,“外面的人都说,拥有了这些玉蝉,就等于拥有了全部的宝藏。可是公子却不这么看,他觉得,宝藏不是一个人可以吞的下的,撑破了肚子,遭人嫉恨,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愿意把大家聚集在一处,分享宝藏。燕公子,你觉得呢?”

燕合宜收起表现出来的震惊,微微一笑是,“公子果然胸怀大志,佩服,佩服!”半夏却忽然满脸惆怅的道,“只是,找到十枚玉蝉,已经用尽了公子所有的心力,想要找到剩下的那些,恐怕也难了。所以,公子让我来问问,燕公子可愿意帮他这个忙?”

“姑娘的意思,我不明白。”燕合宜只觉得自己不该进了这狼窝。半夏却笑着说,“你是个聪明人,我在说什么,公子要什么,心力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我们也不是霸道的人,这件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只是我很好奇,那七枚玉蝉,在他们哪个人身上呢?”

“你想做什么?”燕合宜警觉起来,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露了行藏。半夏坐下来倒了杯茶说,“别误会,他们都是好人。何况又是老又是小的,我们再没良心,也不会去动他们。况且,”说到这儿,她竟然低头轻笑,“你的那位相好,恐怕不是那么好动的吧?万一拼起命来,还不知道谁要吃亏呢!”

燕合宜稍稍放心,“那你和我把这件事挑明,就不怕我离开永山镇,让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吗?”半夏则十分笃定的说,“不会,你不会这么做的!”

接下来,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首先,你们到永山镇里,也是有目的的。达不到目的,你不会轻易离开这里。其次,我们可以帮你找到当年杀害昌运升辛家一家十几口的真凶。我相信,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你们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对于这件事,燕合宜表现的十分不悦。半夏却摇摇头,对他说,“那么卑鄙的事情我们不会做,只是当年那件事,在永山镇闹的沸沸扬扬,只要是想找宝藏的人,就都会知道。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得知辛家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辛这个姓是不太常见的,我想,那个辛爷爷,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燕合宜非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半夏说,“他出现在永山镇,不过就是想要寻得仇人。如果我私心猜的不错,你也已经答应帮他了。”燕合宜说,“即便不用你们的帮助,我也会找到真凶。”

“可是你知道,你要花费你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吗?”半夏说,“你想过没有,那位辛老爷子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他能等的了那么久吗?”

如果说前一句话会激起燕合宜心中的火苗,那后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盖脸的泼了过来。半夏说的没错,辛宏富还能等多久呢?见燕合宜沉默不语,半夏诚恳的说,“这件事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三天,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告诉翠姑他们,这一天的生活,我很开心!”

半夏没有挽留燕合宜,而是让人把他送下楼。回去的路上,燕合宜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怎么也缓不过来。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自己手中拥有七枚玉蝉这件事,除了鱼家院子里那几个亲近的人之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还是半夏身后的人手眼通天,早就暗中察觉了这一切呢?

回到鱼家,宜春关切的问,“她叫你出去做什么,她人呢,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燕合宜屋里的摇摇头说,“她不会再来打扰咱们的生活了。”宜春稍稍放心,但看到他的脸色,又不禁问道,“你,你怎么了?”

燕合宜握住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眸,急切的问道,“宜春,我可不可以完全相信你?”宜春用力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半夏,半夏给我看了他们手中的十枚玉蝉,而且,而且她也知道,我手中一共有七枚玉蝉!”燕合宜艰难的吐出这几句话,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

“怎么可能!”宜春大惊失色,“除了我和飞尘,就连莺莺也不不知道的。他们怎么会……”她忽然停住,联想到刚才燕合宜问自己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凉,“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出卖了你?”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燕合宜急着否认,“我现在很乱,乱的很,不过我真的不是在怀疑你们。宜春,让我睡一下,我现在只想睡觉!”宜春没有多说,扶着他回到房间,看着他睡下了,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莺莺的情况更严重了,她甚至开始狂躁的摔东西,打骂良飞尘。宜春叹息一声,这一切都是从来到永山镇开始的。对于她来说,这里是个可怕的地方,它让原本平和快乐的一切都变了,变的那么可怕。

“宜姑娘,你怎么还没睡?”冷珍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宜春道,“我睡不着,你呢,你怎么也没去睡?”冷珍说,“我知道你们遇上了为难的事,可是除了洗衣做饭,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心里很是惭愧。”

宜春道,“你别这么说,不只是你,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冷珍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说,“我娘没了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是,人总要活下去的,路也是要走下去的。只要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来,咱们就得活着。”

正在这时候,原本安静的街道上突然乱了起来,火把的光芒晃动着,人们叫喊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翠姑被惊醒,连忙到门前,眯着眼往外看,她回头使劲儿冲宜春和冷珍摆手道,“你们快藏起来,盗贼和山匪又来了!”然后就见翠姑麻利的拿来大木棍,抵住了大门!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只吃罚酒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九十四章只吃罚酒“霸王,王八?”燕合宜被她逗的笑了出来,“你也太刻薄了些!”半夏却一本正经的说,“当年邢少辉不过是个在街面上混的地痞无赖,手底下带着几个小弟,能欺负的也不过是那些小商小贩而已。后来,后来,”她的脸竟然一红,“后来他把自己的老婆送给了一个大地痞,又办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才渐渐成了气候。你说,他不是王八,又是什么?”

燕合宜问,“既然你知道他的底细,为什么和我们一样,被关在了这里?”半夏说,“即便我们是头老虎,也需要打个盹,养养神,况且你看,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收买人心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总要费一番功夫的。既然邢少辉想把这个苦差事揽过去,我们干嘛不做这个顺水人情呢?吃苦受累的活儿,他干起来最顺手了!”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燕合宜问,“那以邢少辉的性子,会不会杀人?”半夏说,“这个说不好,他那个人,脾气暴躁,杀人这件事儿也不是没做过,不过你大可放心,你的那些朋友,是不会被他盯上的!”

“为什么这么说?”燕合宜忍不住好奇起来,半夏道,“你想啊,邢少辉是做什么来的,他是来找宝藏的。你的那些朋友,哪个像是能帮他找宝藏的?对于无用之人,他是理都不会理的!”

听她这么一说,燕合宜踏实不少,合上眼睛准备继续养神。半夏却推了他两下说,“要不要出去转转?”燕合宜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有办法?”半夏得意的说,“那是当然了!”她推开窗子,指了指在院子里巡视的几个小喽啰说,“你看到他们了吗,有他们在,我就一定能出的去,看我的吧!”

半夏整理了一下衣裳,故意把领口拉的低了一些,那种窒息感又出现了,燕合宜立刻屏住呼吸,把脸扭到了一边。很快,院子里响起了半夏娇柔的声音,“小哥哥,你看,把我关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如就让我去外面透透气。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嘛?”

那声音只要是听到的男人都会酥了骨头,四个喽啰点头称是,主动去给她开门。半夏却忽然一脸为难的说,“我一个人出去,会不会有危险啊?不如,我让他陪我一块儿去吧?”

她回手一指燕合宜的房间,燕合宜“啪”的一声把窗子合上。只听一个小喽啰说,“他,那个小白脸?他能做什么啊,不如我陪你去,看,我这胳膊上的肌肉,多结实!”半夏却说,“他呀,那玩意儿不行,不算是个男人。如果别的男人跟我去,你们不会吃醋啊?”

半夏挤眉弄眼的样子,惹得几个喽啰哈哈一阵哄笑。燕合宜一张脸憋的通红,他双手握拳,想着一定要让这个女人给自己解释一下,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走吧,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半夏妖妖娇娇的走进来,还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燕合宜躲了一下,却并没有躲开。半夏在他耳边说,“想出去就听我的,别别扭!”

他们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燕合宜一咬牙一跺脚,竟然把头稍稍靠向半夏,并露出一个很娘的笑来。院子里的四个喽啰顿时哄笑起来,半夏却着实被恶心到了。

两个人非常顺利的走出了大门,此刻的街上都是邢少辉的人,他们两个就显得十分扎眼了。半夏到处抛媚眼儿,逗的那些男人纷纷侧目,两个人一路走来,并没有人阻拦。

越接近戏园子,邢少辉的人就越多,半夏再抛媚眼儿也就没多大用处了。燕合宜说,“你要去见邢少辉?”半夏说,“你不觉得他是有备而来吗,我想,或许他手中会有最后一枚玉蝉!”

“我看你是疯了!”燕合宜压低了声音说,“现在去见邢少辉,和送死有什么两样!”半夏却固执的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要去会会这个邢少辉,探探她的底细!”不等燕合宜反应,半夏忽然冲那些人喊道,“我是来见你们老大的!”她顺势一推,把燕合宜推到了自己面前,在那些人看来,似乎这一声喊叫是燕合宜喊出来的!

“小子,胆子不小啊!”一个独眼的男人不怀好意的走了过来,他用仅剩的那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燕合宜,“你姓什么叫什么,凭什么说见我们老大?”独眼又看了看半夏,忽然猥琐的笑了起来,“呦,这妞儿不错,行,就凭这个,我去给你通报一声!”

他转身进了戏园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一脸坏笑的走了出来,指了指半夏说,“她先进去,等我们老大满意了,你才能进去!”这种事,燕合宜是不会让它发生的。他想要用身体挡在半夏面前,半夏却把他推开,对独眼说,“行啊,走吧,我跟你进去!”

她回头冲燕合宜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步走了进去。燕合宜想要硬闯,却被更多的人拦了下来。他只能干着急,却无法去把拔下救出来。

此时的戏园子已经成了土匪窝,充斥着男人的汗臭和酒味。半夏皱起眉头,声音冷淡的问道,“邢少辉在哪儿?”戏台的角落里,邢少辉举起酒坛子走了出来,“谁找我?呦,还挺漂亮的!”

他从戏台上跳了下来,看到半夏时,眼睛都直了。半夏对他的瞩目表现出极大的嫌恶,“收起你的丑恶嘴脸,我是来找你谈笔大生意的!”邢少辉伸出手,去挑半夏的下巴,半夏闪身躲开,“我奉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哈哈,行,小妞儿够野的,我喜欢!”邢少辉根本没把半夏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伸出手来要搂抱她。半夏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他的手腕上,邢少辉只觉得一阵剧烈的酸痛袭来,然后手掌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姿势耷拉下来,他的手腕儿竟然脱臼了!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九十五章 强人所难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三百九十五章强人所难一连几日的大风雪,让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街市更是门可罗雀。白皑皑的一片凛冽中,只有永昌茶楼前门庭若市,八九张桌子旁边儿已经挤满了人,有站着的,也有坐着的。还有那根本挤不进来的,只好眼巴巴的站在窗子外面,使劲儿往里探的头,为的就是听这位新来的说书先生讲这套全本的《西游记》。

此刻正说道孙猴子大闹天宫,把九重天上的一众神仙折腾的团团转,忽然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在看客中响起,“听您这么说,这孙猴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我倒觉得,眼巴前儿就有这么两位,比这孙猴子还厉害三分呢!”

大家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终于在二楼的包厢里,发现一张从栏杆旁探出来的娇俏脸庞。这姑娘眼生的很,似乎并不是镇上的人。有好事儿的立刻嚷嚷道,“到茶馆儿听说的可都是大老爷们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也不怕人笑话?”

那姑娘一笑,唇边的两个梨涡看的人心尖儿痒痒,“我是在二楼和你们说话,男人的腌臜气熏不到我。”

两人一问一答,倒惹得说书先生恼怒了,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呔!二位若想闲聊,还请出去!”楼下自然是没了声,楼上的姑娘不急也不恼,打开手绢包,左挑右选,顺手丢了一块儿龙眼大小的金子,咣当一声,正好落在说书先生的手边。他哆嗦了一下,急急忙忙将金子塞进袖口,再也不说话了。

姑娘“咯咯”笑着,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楼下的那群男人们,不论老少,眼睛都直了。这姑娘不胖不瘦,却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更绝的是,尖尖的一张小脸儿上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眼底泛出来的阵阵秋波,让人看一眼就浑身酥软。

“我说这两个人啊,一个叫燕合宜,一个叫仲华池!”姑娘的两片红唇轻动,吐出这两个名字来。众人一片哗然,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她说的不就是黑白无常吗?”

黑白无常是燕合宜与仲华池的外号,据说这两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且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一定会出人命。有人言说,燕合宜有千里眼、顺风耳,不管离着多远,都能听到看到。那仲华池更了不得,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只要他说这人活不得,阎王爷一准儿三更天把他带走!

现在这位姑娘忽然提起这两个人,大家都有点儿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见那姑娘又从绢包里取出一块儿金子,这回可比刚才那块儿大了不少,足有一个荔枝大小。她把金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大声说,“我柳含云愿用这金子和诸位打个赌,今夜,西街的刘铁匠就要驾鹤西去,魂归故里,他二人若是能算准时辰,出现在刘铁匠家,和他说上最后一句话,我这金子就白送你们!”

都说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沉甸甸的金子就在眼前,任谁能不动心呢?众人蠢蠢欲动,倒是说书先生心眼儿多,问柳含云,“那若是他们输了呢,又该如何?”柳含云粉面一沉,厉声说,“那就让他们把脑袋别在裤裆里,别出门儿见人了!”

永昌茶楼二层的另一个包厢里,书生似的小白脸儿端着茶盏冲对面的人笑道,“听到没有,人家可让咱们把脑袋别在裤裆里呢,怎么着,这闲事儿,管还是不管?”对面那人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发闷,“华池,你就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没听到别人都叫咱们黑白无常吗,若再是在夜里出没,恐怕真坐实了这名声!”

“我说合宜,你这个人就是想的太多,黑白无常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挺威风的!”书生似的小白脸儿正是柳含云说的仲华池,他对面那个一脸黑云的就是燕合宜了。

“这浑水我肯定是不会去趟,要去你自己去!”说完,燕合宜就拿起桌上放着的扇子,纵身从窗口飞出,蜻蜓点水般的落在雪地里,快步走了。仲华池苦笑一声,将一块儿碎银子放在茶盏旁,大摇大摆的从楼梯走了下去。柳含云身边聚集着大量的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夜幕降临,天上又扯起了棉絮般的雪片。燕合宜一身白衣站在灯下,越发显得一张脸硬朗无比。仲华池拖着腮帮子,痴痴的看着他说,“你爹妈是怎么给你生的这张脸,真是百看不厌,难怪那些女人见了你就走不动了。只是你一个都看不上,是不是因为我常常在你身边的关系?”

“赶紧把衣服换上,我们该走了!”燕合宜把另一身白衣扔给他,仲华池说,“别人夜里出去,穿的夜行衣都是黑色,你却偏弄了这白色。”燕合宜看看外面的天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穿上黑色,一眼就被看到,你是想找死吗?”

“啪啪啪!”仲华池拍着手说,“果然好心思,这么说,你是要到西街的刘铁匠家去?”燕合宜说,“我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竟然算的出别人的生死。若是她敢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伤人害命,我必定饶不了她!”

此时此刻,大雪中,西街刘铁匠家大门紧闭,却关不住里面的哭声。刘铁匠为儿女忙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守在床边,低低的哭泣着。

“你大哥,二哥和弟弟,还,还没到吗?”刘铁匠提着一口气,眼睛看向跪在旁边的女儿,满眼的期盼。刘铁匠的女儿却不敢看着自己的爹,因为她知道,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知道爹这里再也没有钱财可贪,谁也不肯来,“爹,您安心,女儿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信儿去了,一会儿就到!”

“唉!”刘铁匠长长的叹息一声,“好闺女,别瞒我了,我知道,阎王爷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到了他老人家面前,一定要好好的告这三个不孝子一状!”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互相推诿

“卖了?”半夏一惊,猛的站起来,“邢少辉,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连自己的老婆都卖?当初你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把她送给了别人,受了奇耻大辱!如今,你更是丧尽天良,把她给卖了!说,人卖在什么地方了?”

邢少辉见半夏发怒的样子十分吓人,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的说,“卖,卖给青,青楼了!”半夏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邢少辉的右脸上,他顿时吐出几颗带血的牙来。

“姑奶奶,我,我也没逼她啊,是她自己说,和我过不下去了,又担心回到娘家会被她那两个哥哥欺负,连饭也吃不上,所以我才提议把她送到青楼去,她就点头答应了。”

“胡说!”半夏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去那种地方?”邢少辉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被打的高高肿起的脸说,“我发誓,真的是她自愿的。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就让我从脚指头开始溃烂流脓,不得好死!”

见邢少辉指天发誓,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半夏心头的怒火熄了不少,她说,“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邢少辉苦着脸说,“姑奶奶,我都被你打成这个样子了,干脆要杀要剐赶紧来吧!”

燕合宜见闹的不像话,对半夏说,“人都已经撒出去了,咱们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半夏踢了踢邢少辉说,“你最好别玩儿什么花样,对了,有几个老人女人也被你管了起来,他们在哪儿,赶紧放了!”

邢少辉立刻叫道,“那个谁谁谁啊,你过来,带着这位姑奶奶去找她要的人。记住了,她要带走谁就让她带走谁,不许多说话,明白没有?”那小喽啰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心想老大在这位姑奶奶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自己又怎么敢多说一句话呢?

从戏园子出来,燕合宜对半夏说,“多谢!”半夏眼睛望着别处,假装听不懂的说,“谢什么啊,我不明白。”燕合宜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鱼爷爷他们。

好在邢少辉还有些人性,并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情。在半夏的要求下,鱼家的院子被腾了出来,他们得以重新住了回去。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辛宏富小声对燕合宜说,“他们在找玉蝉,是有什么眉目了吗?”

“现在还没有,但已经有些眉目了。”燕合宜说。傍晚的时候,邢少辉的人来告诉半夏,在关押的人当中有不下二十人都有嫌疑,但以邢少辉的头脑,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哪个真的有问题,只好来请半夏帮忙。

“那个笨蛋,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半夏有些后悔把这件事交给邢少辉办了,“到了还是要我给他擦屁股,燕公子,要不要一块儿去!”

宜春朝她投来不悦的目光,良飞尘连忙说,“合宜,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宜姑娘,莺莺有些吓到了,似乎有些发热,你帮我照顾一下。这里缺医少药,让鱼爷爷给她看看。”宜春头也没抬的答应一声,有良飞尘跟在燕合宜身边,她也踏实多了。

吃过晚饭,半夏三人去了戏园子。有嫌疑的人全都被集中在了这里,他们有的静如死水,有的痛苦不堪,也有的几乎崩溃。半夏在这些人当中转了一圈儿,对邢少辉说,“你都问过了?”

“那可不是!”邢少辉烦躁的抓着头说,“这些人可真是铁齿钢牙的,不管我怎么问,就是不说,你说他们是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依我看,就该给他们点儿颜色,哎呦!”

邢少辉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叫了出来。半夏瞪了他一眼,走到戏台上,把其他人全都赶了下去,清清嗓子说,“诸位,一天前,我曾经在这里说过,公子愿意把自己手中的十枚玉蝉拿出来和你们共享。我想,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你们手里也有玉蝉的话,为何不拿出来,大家一块儿找到宝藏呢?”

“哼,我看这个娘们儿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说什么和咱们一块儿找宝藏,现在还不是动手把咱们抓了起来,威逼利诱!”不满的声音从人群中发出。半夏轻笑一声说,“你们也看到了,今天我可是和你们一块儿被这个人抓住的?”

“谁知道那是不是苦肉计?”人们接连不断的质疑声,让邢少辉恼了,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们看看我这张脸,就是被那娘儿们打的,有这样的苦肉计吗?”

他的脸原本是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住,别人只知道他受伤,却不知道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邢少辉一着急,三下两下把纱布扯了下来,露出那张红肿不堪,交杂着各种颜色的脸来。再配上他那头红发,简直比小丑还要俏丽,就连他手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一个人笑了,他周围的人就会跟着笑。半夏很满意这个效果,当所有人都笑累了,笑出眼泪了,她才缓缓的说,“我和他是不是一伙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了。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们手里到底有没有玉蝉?”

一片沉寂之下,没有人说话。半夏知道,对付这样的人,要软硬兼施。既然软的行不通了,那就来硬的。她随手指了一个人,冲邢少辉是个眼色,立刻有人上来,凶神恶煞的把那人拉进了后台。

没一会儿工夫,就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哀嚎声。半夏随手拿起一把小刀,精心的修理着指甲,“一个不说,就两个,两个不说就三个。我提醒各位一点,咱们在这永山镇里,与世隔绝,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我可以慢慢和你们耗下去。对了,你们也可以互相揭发。”

“他,我看见他有个包袱,一直不撒手,他有玉蝉!”

“不是他,是他!他脖子上挂着东西,一定是玉蝉!”

“不对不对,是那个人,你们看,他的手里攥着东西呢!”夜半子语时

第三百九十七章 局势骤变

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就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半夏被吵嚷的头都大了,大喊一声“住口”,吓得那些人一个哆嗦,紧紧的闭上了嘴。半夏对邢少辉说,“从你的人里找几个会写字的,把他们说的都写下来。七嘴八舌的,烦也烦死了!”

邢少辉立刻照办,燕合宜则小声问半夏,“你真的对那人用刑了?”半夏用手挡住最,对他说,“我可不是那么残忍的人,我只是让人掐了他几下,发出点儿叫声而已。你看这样多好,大家都开口了,咱们也好做事了。”

不知道她脑袋里那些鬼精灵的主意都是从哪儿来的,燕合宜笑着摇摇头,对良飞尘说,“见识了吧,这才是女枭雄的做派呢!”良飞尘挑起大拇哥说,“佩服,佩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邢少辉的人就把那些人说的话全都记录了下来。半夏稍稍整理了一下,指出当中的几个人,检查他们的包袱和随身携带的饰品,却发现并没有他们要找的玉蝉。

要知道,玉蝉这种东西,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找到的,所以半夏并不气馁。她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去休息,明天咱们继续找。”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他们说,“也别费那个事了,你们要找的玉蝉,在我这儿!”

那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色蜡黄,说话间有些气喘,身体似乎不那么好。就在半夏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怀中拿出一枚玉蝉来了,“不必折腾别人,我给你就是。”

他把玉蝉轻轻的放在桌上,回望着半夏。此时此刻的半夏,脑袋里是空空的,惊喜来的太快太猛,她有点儿受不了了,“你们等等,我,我去验验这玉蝉是真是假!”她一把抓起玉蝉就走,那人也并没有要拦住她的意思。

燕合宜知道,能验这玉蝉的,绝对不是半夏,而是她口中的那位“公子。”想要水、顺藤摸瓜,此刻是最好的时机。想到这里,燕合宜追了出去。可是才出门,就看不到半夏的身影了。

“你想跟着她?”良飞尘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没用的,她精的很,是不会让咱们知道所有底细的。不过,刚才那人倒很有意思,自己主动把玉蝉交了出来。这么一来,加上那个什么公子手里的,一共就有十一枚玉蝉了!”

“十一”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击中了燕合宜,是啊,已经有十一枚了,如果再拿到自己手里的,就凑齐了十八枚。只要半夏证实了那枚玉蝉是真的,自己就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燕合宜一拉良飞尘说,“走,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来不及多解释什么,一路飞奔,只想早点儿回到鱼家。可是在半路上,两个人就被拦了下来,为首的正是半夏。

“公子,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她脸上的笑意如夏日的骄阳,火辣辣的。燕合宜冷笑一声说,“怎么,找到了那块儿玉蝉,开始惦记我手里的了?”半夏说,“不用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惦记不惦记的?你手里有玉蝉,我们手里也有玉蝉,只有合在一处才有用,不然,也不过是能卖几两银子的石头罢了!”

良飞尘咬牙道,“这娘儿们,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燕合宜说,“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的人,已经在你手上了吧?”半夏笑的更开心了,“不错,你一猜就中,果然聪明!不过,我们倒是有个大发现,想和你分享一下!”

她招招手,立刻有人推推搡搡的把辛宏富带了过来。燕合宜的心头一紧,难道那个秘密守不住了吗?半夏说,“这位,就是当年昌运升唯一活下来的小掌柜。我们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沾了无数鲜血,可以找到宝藏的大秘密就在他身上。燕公子,你也没想到吧?”

半夏抽出一把匕首,猛的抬手,刀刃划过辛宏富身上的长袍,裂成了两片,露出他背后的肌肤。半夏说,“真是天助我也,如今也只差你手中的七枚玉蝉了。燕公子,七条人命,七枚玉蝉,外加一般的宝藏,我想,这笔买卖你是只赚不赔的吧?”

“你休想!”燕合宜断然拒绝,半夏拍拍手,下一个出现在燕合宜面前的,是宜春。此刻的她被捆住手脚,堵上了嘴,只能拼命的朝冲他摇头。半夏说,“你连她也不想要了吗?”

“卑鄙,无耻!”良飞尘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也是女人,何苦为难另一个女人呢?对了,莺莺呢,莺莺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半夏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来戏园子找我。”

她转身离去,燕合宜有种冲动,甚至想冲上去撕碎这个女人。良飞尘却死死的拉住了他,一字一顿的说,“现在还不行,等,我们要等一个机会!”

鱼家的院子是回不去了,继续住在永山镇只会更加危险。于是燕合宜想到了那个破庙,他对良飞尘说,“我们去那儿吧。”

没了鱼荣假扮的狐仙,这里不过是个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破庙而已。两人才踏进去,就发现里面似乎有人,篝火的光亮十分微弱,甚至还有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女人说,“哎呀,让你去捡干的柴火,你怎么弄的都是湿的呀?咳咳,呛死我了!”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天才下过雨,干柴不多。”男人听起来似乎也有些焦急。

“我不管,你看这火都要灭了,快想办法啊!”

这两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燕合宜迟疑着走进去,当他看清那两个人的脸时,真是又惊又喜,“华池,和碧,你们怎么在这儿啊?”一见燕合宜天神般的出现在这里,仲华池差点儿哭出来,“能见到你就好了,哎,良老板,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章 前路艰险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章前路艰险看良飞尘挤眉弄眼儿的样子,燕合宜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等他心头发凉的把目光投向宜春的时候,果然见她一脸的微怒,这倒不算什么,让燕合宜不寒而栗的是她那几乎每个人都能听到的磨牙声。

“那个,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半夏,是他妈的远房表妹的女儿!”半夏虽然极力想表现出大大咧咧的样子,可她张的就一张狐狸精的脸,怎么看都是来勾引男人的。

“你,你真是他表妹,别是骗鬼的吧!”鱼荣对这个半夏没什么好印象,她咳嗽一声说,“我得提醒你一下,这是我的家,而不是他的家。现在没空房了,你还是到别处去住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半夏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可怜巴巴的扯了扯燕合宜的衣袖,葡萄似的眼睛里几乎要滴下水来。这幅样子要落在别的男人眼里,魂儿都是要丢了的。可是如今在场的这几个人,全都恶寒了一个,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燕合宜。

“要不,你还是到外面住吧!”燕合宜不用看,都能觉察出投向自己的那些目光中带着倒刺,刺的他浑身难受。半夏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形式,锁定了面前的几个女人。

首先不是翠姑,她的年纪偏大,而且相貌也有点儿一言难尽。那就只有两个年轻的了,以两人的长相来说,和身边这位公子倒是般配。而且见到自己后,都表现出了怒气。但是怒气也是有所不同的,半夏低头一笑,忽然走到宜春面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表嫂,我是走投无路了,才求表哥收留我几天!你放心,几天而已,等事情办完了,我立刻就走!”半夏死死抓住宜春的手,以至于宜春用力甩了好几下,都没甩开。半夏咬重了“事情办完”几个字,又重重的在她手上捏了两下,宜春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半夏到这儿来,是有目的的。

“什么表嫂,我不是你表嫂!”宜春的脸色更加难看,掰开半夏的手,转身回屋,只留下一句“那就让她住下来吧。”鱼荣跺了跺脚,追进去问她为什么要让半夏留下来。

良飞尘看够了热闹,指了指翠姑房间旁边那个放杂物的屋子说,“只剩那一间了,收拾收拾住下吧。”燕合宜知道,这个乱子还得自己收拾。他转过头狠狠的瞪了半夏一眼,没好气儿的说,“走吧,你住那儿!”

这个房间十分窄小,而且还放了不少平日里用不到的工具和杂物。好在除了灰尘和蜘蛛网之外,简单打扫一下就能住人。燕合宜找来床板帮她搭好,问道,“你也看到了,他们并不欢迎你,你最好老实些。”

“我知道!”半夏故意凑到他跟前,吐气如兰的道,“那个姑娘是你相好的吧,醋劲儿真大,差点儿把我熏到了!”燕合宜不悦的说,“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半夏说,“如果不是公子吩咐,我才懒得到这种地方来。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等事情办妥了,我自然会走。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该休息了,你出去吧!”

燕合宜几乎是被推出来的,他站在门外愣了一会儿,直到里面的烛火熄灭了,他才醒过味儿来,下面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在等着自己。他硬着头皮来到几个姑娘住的屋子门口,咳嗽一声提醒里面的人自己来了。

门开了,莺莺从里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燕合宜,你行啊,才弄清楚了孙西华的事儿,你就又弄了个女人出来。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宜春特别好欺负,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原谅你?”

此刻的莺莺浑身冒着寒意,眼底写满了嘲讽、鄙夷和不屑。燕合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莺莺吗?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持续的刺激着燕合宜,让他几乎站立不住,想要仓皇而逃。

“莺莺,我来吧,我有话和他说。”难得宜春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来帮他解围,莺莺冰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悄无声息的回去睡了。燕合宜悄悄的指了指莺莺的背影,小声说,“她最近一直都是这样吗?”宜春叹口气说,“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又会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只是,她正常的时间越来越少,也就是说,咱们得抓紧了。对了,那个半夏跟你回来,有什么目的?”

燕合宜讨好的问,“你没生气吧?”宜春悄悄的伸出手,使劲儿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小气啊?说吧,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关于这一点,燕合宜和十分困惑,他说,“今天在戏园子里,我看到了魏智明带走的那张本书,也就是说,他们是一伙的。而且我得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这伙人手中已经有了十枚玉蝉。”宜春几乎惊讶的叫起来,“那也就是说,加上咱们手里的,就差一枚了?”

她的声音因为压抑和兴奋,听起来有些颤抖。燕合宜面色沉重的点点头说,“不错,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戏园子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她却指向了我,只怕是他们已经起了疑心。”

宜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愤怒的原因,扰乱她的视线,让她无法看出端倪。只是,别人都还好说,莺莺她……”燕合宜说,“我会和飞尘商量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就把莺莺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宜春点点头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们都还好,你要小心应付那个半夏。”

“我知道!”燕合宜柔情万种的牵住宜春的手,正要说几句情意绵绵的话,就见西边的房门一开,半夏穿着睡衣睡裤走了出来。见两人如此情景,她吐了吐舌头说,“表哥表嫂随意,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只是肚子疼,起来上茅厕的!”

天还未亮,众人就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叫”醒了。良飞尘到厨房一看,半夏正扎着翠姑的围裙,在锅台前面忙活,吓得他大惊小怪的回来和大家说,“不得了了,那女人要下毒!”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零一章 冤家路窄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零一章冤家路窄一听良飞尘说半夏要下毒,辛宏富立刻关上门说,“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们说,该怎么办才好?”宜春虽然不知道半夏的来历,但她想,即使半夏再蠢,再明目张胆,也不敢一人毒死这么多人啊,万一被发现,那吃亏的还不是半夏自己吗?

正在这时候,半夏已经在院子里招呼大家吃饭了,“一不小心生米做成了熟饭,大家准备开饭吧!”这个冷笑话在戏园子里屡试不爽,只是此刻,其他人都沉浸在被下毒的惊惧当中,谁又能笑的出来呢?

“怎么了,出来吃饭了!”半夏见他们许久都没有动静,又抬高了声音说,“我做了酱肉包子,炸了油条,还做了豆腐脑冲了杏仁茶。对了,腌黄瓜和酸豆角是我的拿手菜,吃过的都说好,你们快趁热来尝尝吧!”

燕合宜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出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打开门走出去,天气转暖,院子里的花开的正盛,清晨的阳光带着些许的清凉,照在露珠上,显得格外的静谧。

院子当中的石桌上,摆着满满的早饭。如果没有下毒的话,也算的上色香味俱全了。良飞尘战战兢兢的坐在燕合宜身旁,一个劲儿的踢他。而坐在良飞尘另一侧的莺莺却丝毫没有被诡异的气氛所感染,她拿起一根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在良飞尘拦住她之前,重重的咬了一口!

“有毒!”良飞尘把她手里剩下的多半根油条打落在地,莺莺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更匪夷所思的是半夏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说,“什么,你说油条有毒?万幸啊,万幸!”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胸脯娇喘着,似乎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惊吓。

“你就别和我们装了!”鱼荣怒气冲冲的指着半夏吼道,“就是你在我们的饭菜里下毒,你想毒死大家!”半夏显示一愣,紧接着,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下毒不过是这些人的臆想而已。她也不为自己做任何的解释,而是拿起一根油条,慢悠悠的就着豆腐脑吃了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一个时辰也过去了。不得不说,半夏的胃口真的很大,明明是给十个人做的早饭,她竟然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半夏打着饱嗝说,“毒在哪里,哪里有毒,你们看出来了吗?”所有人目瞪口呆,鱼荣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我说的,哎,是谁说的来着?”

大家一起想了好半天,才猛的想起,就是良飞尘冲进来,没头没脑的说半夏在下毒。鱼荣立刻指向良飞尘说,“就是他说的,没错,就是他!不管了,这包子看起来真不错,翠姑,去帮我热热,我要吃!”

一场乌龙,几乎闹的大家把一天的力气都用光了。吃过早饭,鱼爷爷就嚷嚷着要回屋睡一会儿。翠姑照例出去买菜,良飞尘被莺莺闹的受不住,同意带她到外面转转,鱼荣和宜春也跟着一起去了。

半夏收拾过碗筷,又开始洗衣服。燕合宜越看越觉得看不下去,“你是准备到这儿来做老妈子的吗?”半夏一边晾着衣裳,一边异常满足的说,“许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顾哦这样的日子,我觉得踏实!”

此刻的半夏额头冒着汗珠,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但比起她在戏园子台上那副风情万种的娇媚样子,燕合宜觉得此刻的她更顺眼一些。半夏说,“我和翠姑说了,午饭就吃炸酱面,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许多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她越是显得淡定,燕合宜就越不淡定了。他追问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半夏却絮絮叨叨的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什么事儿,也等吃了饭再说!”

当每人面前的一大碗炸酱面都下肚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半夏的手艺赞不绝口,良飞尘甚至询问她要不要考虑到醉宵楼,和自己一块儿做件大事。半夏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这都是小打小闹而已,您的醉宵楼可是大饭馆,这我狗肉上不了席面的!”

一天的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了,半夏安之若素,燕合宜却百爪挠心。直到晚饭之后,半夏才对他说,“走吧,公子说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燕合宜吃惊不小,整整一天,半夏都待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更没有人人进来过。而且燕合宜一直都在她身边,那她的人是怎么和她联系的呢?

这点还没想通,燕合宜已经被她拉到了街上。这几天,永山镇的热闹在渐渐消退。既然大家都撕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于是街上的小商贩少了一半,晚上出来的人也少了不少。

“你要带我去哪儿,戏园子还是别的地方,要不要蒙上眼睛?”燕合宜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问了一遍,半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他带进了一家青楼。

每次来这种地方,燕合宜都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不过这次不一样,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并没有热切的贴上来,而是远远的避开,好像在避瘟疫一样。燕合宜知道,关窍就在这个半夏身上。他们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半夏回身关上房门,冷笑一声说,“你看那些小妖精看你的眼神,是把你当唐僧了。”燕合宜说,“即便我是唐僧,身边不是还有你这个火眼晶晶的孙悟空嘛!”

半夏掩嘴一笑,“油嘴滑舌的,不过我喜欢!”她坐在床边,在床头鼓捣了几下,立刻有一个隐藏的抽屉弹了出来,她探手拿出一个盒子,十分郑重摆在燕合宜面前,“这是我们公子特意交代我要给你看的东西,记住了,是特意!”

“是什么?”燕合宜好奇的问道,半夏郑重其事的打开盒子,十枚玉蝉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零六章 冷珍身死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零六章冷珍身死一听良飞尘说半夏要下毒,辛宏富立刻关上门说,“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们说,该怎么办才好?”宜春虽然不知道半夏的来历,但她想,即使半夏再蠢,再明目张胆,也不敢一人毒死这么多人啊,万一被发现,那吃亏的还不是半夏自己吗?

正在这时候,半夏已经在院子里招呼大家吃饭了,“一不小心生米做成了熟饭,大家准备开饭吧!”这个冷笑话在戏园子里屡试不爽,只是此刻,其他人都沉浸在被下毒的惊惧当中,谁又能笑的出来呢?

“怎么了,出来吃饭了!”半夏见他们许久都没有动静,又抬高了声音说,“我做了酱肉包子,炸了油条,还做了豆腐脑冲了杏仁茶。对了,腌黄瓜和酸豆角是我的拿手菜,吃过的都说好,你们快趁热来尝尝吧!”

燕合宜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出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打开门走出去,天气转暖,院子里的花开的正盛,清晨的阳光带着些许的清凉,照在露珠上,显得格外的静谧。

院子当中的石桌上,摆着满满的早饭。如果没有下毒的话,也算的上色香味俱全了。良飞尘战战兢兢的坐在燕合宜身旁,一个劲儿的踢他。而坐在良飞尘另一侧的莺莺却丝毫没有被诡异的气氛所感染,她拿起一根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在良飞尘拦住她之前,重重的咬了一口!

“有毒!”良飞尘把她手里剩下的多半根油条打落在地,莺莺一脸震惊的看向他,更匪夷所思的是半夏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说,“什么,你说油条有毒?万幸啊,万幸!”她抚着高高隆起的胸脯娇喘着,似乎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惊吓。

“你就别和我们装了!”鱼荣怒气冲冲的指着半夏吼道,“就是你在我们的饭菜里下毒,你想毒死大家!”半夏显示一愣,紧接着,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下毒不过是这些人的臆想而已。她也不为自己做任何的解释,而是拿起一根油条,慢悠悠的就着豆腐脑吃了起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一个时辰也过去了。不得不说,半夏的胃口真的很大,明明是给十个人做的早饭,她竟然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半夏打着饱嗝说,“毒在哪里,哪里有毒,你们看出来了吗?”所有人目瞪口呆,鱼荣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我说的,哎,是谁说的来着?”

大家一起想了好半天,才猛的想起,就是良飞尘冲进来,没头没脑的说半夏在下毒。鱼荣立刻指向良飞尘说,“就是他说的,没错,就是他!不管了,这包子看起来真不错,翠姑,去帮我热热,我要吃!”

一场乌龙,几乎闹的大家把一天的力气都用光了。吃过早饭,鱼爷爷就嚷嚷着要回屋睡一会儿。翠姑照例出去买菜,良飞尘被莺莺闹的受不住,同意带她到外面转转,鱼荣和宜春也跟着一起去了。

半夏收拾过碗筷,又开始洗衣服。燕合宜越看越觉得看不下去,“你是准备到这儿来做老妈子的吗?”半夏一边晾着衣裳,一边异常满足的说,“许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顾哦这样的日子,我觉得踏实!”

此刻的半夏额头冒着汗珠,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但比起她在戏园子台上那副风情万种的娇媚样子,燕合宜觉得此刻的她更顺眼一些。半夏说,“我和翠姑说了,午饭就吃炸酱面,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许多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她越是显得淡定,燕合宜就越不淡定了。他追问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说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半夏却絮絮叨叨的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什么事儿,也等吃了饭再说!”

当每人面前的一大碗炸酱面都下肚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半夏的手艺赞不绝口,良飞尘甚至询问她要不要考虑到醉宵楼,和自己一块儿做件大事。半夏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这都是小打小闹而已,您的醉宵楼可是大饭馆,这我狗肉上不了席面的!”

一天的时间眼看就要过去了,半夏安之若素,燕合宜却百爪挠心。直到晚饭之后,半夏才对他说,“走吧,公子说让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燕合宜吃惊不小,整整一天,半夏都待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更没有人人进来过。而且燕合宜一直都在她身边,那她的人是怎么和她联系的呢?

这点还没想通,燕合宜已经被她拉到了街上。这几天,永山镇的热闹在渐渐消退。既然大家都撕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于是街上的小商贩少了一半,晚上出来的人也少了不少。

“你要带我去哪儿,戏园子还是别的地方,要不要蒙上眼睛?”燕合宜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问了一遍,半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他带进了一家青楼。

每次来这种地方,燕合宜都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不过这次不一样,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并没有热切的贴上来,而是远远的避开,好像在避瘟疫一样。燕合宜知道,关窍就在这个半夏身上。他们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半夏回身关上房门,冷笑一声说,“你看那些小妖精看你的眼神,是把你当唐僧了。”燕合宜说,“即便我是唐僧,身边不是还有你这个火眼晶晶的孙悟空嘛!”

半夏掩嘴一笑,“油嘴滑舌的,不过我喜欢!”她坐在床边,在床头鼓捣了几下,立刻有一个隐藏的抽屉弹了出来,她探手拿出一个盒子,十分郑重摆在燕合宜面前,“这是我们公子特意交代我要给你看的东西,记住了,是特意!”

“是什么?”燕合宜好奇的问道,半夏郑重其事的打开盒子,十枚玉蝉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零七章 意外发现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零七章意外发现“这是!”此刻的震惊足以让燕合宜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半夏吧玉蝉递到他面前说,“外面的人都说,拥有了这些玉蝉,就等于拥有了全部的宝藏。可是公子却不这么看,他觉得,宝藏不是一个人可以吞的下的,撑破了肚子,遭人嫉恨,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愿意把大家聚集在一处,分享宝藏。燕公子,你觉得呢?”

燕合宜收起表现出来的震惊,微微一笑是,“公子果然胸怀大志,佩服,佩服!”半夏却忽然满脸惆怅的道,“只是,找到十枚玉蝉,已经用尽了公子所有的心力,想要找到剩下的那些,恐怕也难了。所以,公子让我来问问,燕公子可愿意帮他这个忙?”

“姑娘的意思,我不明白。”燕合宜只觉得自己不该进了这狼窝。半夏却笑着说,“你是个聪明人,我在说什么,公子要什么,心力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我们也不是霸道的人,这件事总要你情我愿才好,只是我很好奇,那七枚玉蝉,在他们哪个人身上呢?”

“你想做什么?”燕合宜警觉起来,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露了行藏。半夏坐下来倒了杯茶说,“别误会,他们都是好人。何况又是老又是小的,我们再没良心,也不会去动他们。况且,”说到这儿,她竟然低头轻笑,“你的那位相好,恐怕不是那么好动的吧?万一拼起命来,还不知道谁要吃亏呢!”

燕合宜稍稍放心,“那你和我把这件事挑明,就不怕我离开永山镇,让你们永远也找不到吗?”半夏则十分笃定的说,“不会,你不会这么做的!”

接下来,她头头是道的分析着,“首先,你们到永山镇里,也是有目的的。达不到目的,你不会轻易离开这里。其次,我们可以帮你找到当年杀害昌运升辛家一家十几口的真凶。我相信,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你们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对于这件事,燕合宜表现的十分不悦。半夏却摇摇头,对他说,“那么卑鄙的事情我们不会做,只是当年那件事,在永山镇闹的沸沸扬扬,只要是想找宝藏的人,就都会知道。我们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得知辛家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辛这个姓是不太常见的,我想,那个辛爷爷,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燕合宜非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半夏说,“他出现在永山镇,不过就是想要寻得仇人。如果我私心猜的不错,你也已经答应帮他了。”燕合宜说,“即便不用你们的帮助,我也会找到真凶。”

“可是你知道,你要花费你多少时间,多少精力吗?”半夏说,“你想过没有,那位辛老爷子已经那么大年纪了,他能等的了那么久吗?”

如果说前一句话会激起燕合宜心中的火苗,那后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盖脸的泼了过来。半夏说的没错,辛宏富还能等多久呢?见燕合宜沉默不语,半夏诚恳的说,“这件事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三天,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告诉翠姑他们,这一天的生活,我很开心!”

半夏没有挽留燕合宜,而是让人把他送下楼。回去的路上,燕合宜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怎么也缓不过来。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自己手中拥有七枚玉蝉这件事,除了鱼家院子里那几个亲近的人之外,并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出卖了自己,还是半夏身后的人手眼通天,早就暗中察觉了这一切呢?

回到鱼家,宜春关切的问,“她叫你出去做什么,她人呢,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燕合宜屋里的摇摇头说,“她不会再来打扰咱们的生活了。”宜春稍稍放心,但看到他的脸色,又不禁问道,“你,你怎么了?”

燕合宜握住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眸,急切的问道,“宜春,我可不可以完全相信你?”宜春用力的点点头,“当然可以了,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半夏,半夏给我看了他们手中的十枚玉蝉,而且,而且她也知道,我手中一共有七枚玉蝉!”燕合宜艰难的吐出这几句话,冷汗涔涔的冒了出来。

“怎么可能!”宜春大惊失色,“除了我和飞尘,就连莺莺也不不知道的。他们怎么会……”她忽然停住,联想到刚才燕合宜问自己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凉,“你是怀疑,我们当中有人出卖了你?”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燕合宜急着否认,“我现在很乱,乱的很,不过我真的不是在怀疑你们。宜春,让我睡一下,我现在只想睡觉!”宜春没有多说,扶着他回到房间,看着他睡下了,才悄悄的退了出来。

莺莺的情况更严重了,她甚至开始狂躁的摔东西,打骂良飞尘。宜春叹息一声,这一切都是从来到永山镇开始的。对于她来说,这里是个可怕的地方,它让原本平和快乐的一切都变了,变的那么可怕。

“宜姑娘,你怎么还没睡?”冷珍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宜春道,“我睡不着,你呢,你怎么也没去睡?”冷珍说,“我知道你们遇上了为难的事,可是除了洗衣做饭,我帮不上你们什么,心里很是惭愧。”

宜春道,“你别这么说,不只是你,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冷珍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说,“我娘没了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是,人总要活下去的,路也是要走下去的。只要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来,咱们就得活着。”

正在这时候,原本安静的街道上突然乱了起来,火把的光芒晃动着,人们叫喊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翠姑被惊醒,连忙到门前,眯着眼往外看,她回头使劲儿冲宜春和冷珍摆手道,“你们快藏起来,盗贼和山匪又来了!”然后就见翠姑麻利的拿来大木棍,抵住了大门!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零八章 兵分两路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零八章兵分两路如今的永山镇上都是冲着宝藏而来的歹人,想要融入他们,继而打听出其中的消息,就要装作和他们一样的热闹,和他们打成一片。燕合宜说,“翠姑每日都要出去买菜,遇到其他的人,不要多说什么,如果后面有人跟着你回来,就大大方方的把门打开?”

“那不就等于白白放他们进来了吗?”翠姑一脸的惊诧,觉得面前坐着的这位燕公子莫不是疯了吧?鱼爷爷却点点头说,“这样甚好,他们不弄个明白,是不会放下戒心的。翠姑啊,他们进来,你就请他们喝茶,要是到了饭点,就多添一副碗筷!”

“哎,我记下了!”翠姑虽然心里不明白,但还是满口答应。燕合宜又说,“至于家中的几位姑娘,还是少出门为好。昨天晚上的事,断断不能再发生了!”

外面那些人,说好听了是绿林好汉,说的不好听,不过是些心思不正的粗鲁人。他们贪恋权财,更对女色趋之若鹜。燕合宜不得不承认,家中的几位姑娘,不敢说倾国倾城,也都是姿色出众。她们就像鲜嫩可口的羔羊肉,摆在一群饿狼面前,谁能不流口水呢?

宜春说,“我知道,就连冷姑娘,我也会看顾好的。”辛宏富说,“只是要和他们接近,就要拿出些诚意来。只是不知,他们对宝藏,到底知道多少?”良飞尘说,“看他们今日的样子,必定是有备而来。我疑心的是,戏台上那位姑娘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的口气,大有将永山镇所有人收于麾下的意思!”

“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都要小心对待。”宜春说,“我担心,今夜他们设下诡计,为的就是把去的人一网打尽。”燕合宜点点头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十分小心,见机行事的。不过,他们不至于这么蠢吧?”

寻找宝藏,并不是一件只凭几个人就能完成的事。虽然说知道的人多了,宝藏也会被分走不少,但比起什么都得不到,哪边轻哪边重,他们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此时此刻,戏园子早就关了门,后台,扮作苏三的青衣卸了妆,正跪在地上,压抑着兴奋说,“公子,我看他们的样子,已经动了心,您要办的事,就要成了!”

“半夏,你跟了我这么久,可你的眼睛还是放的不够亮啊!”那公子带着半张银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那些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呢!他们假意与我们合作,其实是想伺机先一步找到宝藏,坐收渔利。”

“公子!”半夏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狰狞的杀意,“如果是这样,那咱们就趁今天夜里,将他们一网打尽,杀了完事!”那位公子摇摇头,“不,留着他们还有用。对了,去把那个盒子拿来。”

半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取来了一只木盒打开。公子说,“这张图,是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得来的。你拿去,给那些人看看。”半夏一惊,扬起脸来,“公子,这是为何?”

“如果藏着掖着,事事瞒住他们,一来会让他们觉得没有诚意,二来,总要给他们些甜头,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做事。半夏,按我的吩咐去做!”半夏答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后,永山镇依旧热闹。戏园子的门紧闭着,从门前经过的人纷纷侧目,明明约好二更时在这里议事,已经这个时候了,怎么连门也不开,莫不是骗人的?

吃过晚饭,良飞尘执意要送燕合宜,燕合宜瞟了一眼正在生闷气的莺莺,小声说,“你还是把这位小姑奶奶哄好了再说吧。”原来今夜莺莺又闹着要出去,良飞尘苦口婆心的劝了许久,最后只能拉下脸来,说不许她出去。莺莺闹了脾气,到现在也不肯理她。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良飞尘无奈的叹息一声说,“也好,我留下来照看他们,你万事小心,我等你回来!”

燕合宜为了让自己和外面那些人看起来没有分别,白天时专门让翠姑到街上买了一身粗布的衣裳。可即便他穿上这身,站在人群中也显得鹤立鸡群,与别人不同。他只好低下头,混在人群中,尽量不让自己引人注目。

戏园子的门,是在二更前一刻钟打开的,白天来过的人纷纷涌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戏园子里就坐满了人,没地方坐的,就挤在一块儿站着,抱着肩膀等白天那位漂亮姑娘半夏出现。

二更一到,戏园子里所有的烛火同时一灭,台上立刻出现了两支火把,半夏的身影出现了。此刻她并没有穿着戏服,而是一身大红的宽袖长袍,胸口半掩着,露着一抹雪白的胸脯,几乎晃瞎了那些男人的眼。就连燕合宜,也觉得心神摇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诸位英雄如约而来,果然都是守时的人。”半夏笑的妖媚,在火光的映照中,一张俏脸忽明忽暗,“我叫半夏,是公子的贴身侍女。公子身体微恙,不便前来,所以委托我给大家带来一份厚礼!”她轻轻击掌,立刻有人走上来,在火把前展开一幅图。燕合宜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冷笑了出来。

下面的纷纷出声,有的惊讶,有的兴奋。燕合宜看的清楚,那图上画着十八枚玉蝉,并在一旁标注的数字。别人不认识也就罢了,这可是燕合宜亲手画的,看来魏智明也是他们的人。

“敢问拔下姑娘,这图可是开启宝藏所用?”终于有人开口问道。半夏微微一笑,“不错,我们公子不惜花费人力物力,耗时数年,才终于得到了开启宝藏的方法,拿出来供大家参详。”

又有人说,“这上面画的可是玉蝉?一共十八枚,你们手里有几枚了?”半夏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她想到公子的吩咐,勉强收拾起脸上的笑来,对他们说,“公子手中已有十枚!”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零九章 步步为营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零九章步步为营听到这儿,燕合宜忍不住一惊,如果半夏说的是真的,加上自己手中的七枚玉蝉,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剩下的那一枚,就可以开启宝藏了!这个念头猛的从脑海里钻出来,让燕合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惨白。

“哥们儿,你是不是也吓坏了?”旁边一个矮子激动的用胳膊肘碰了碰燕合宜,却只碰到了他的大腿,“这玉蝉的事儿是真的,我早就听说过,真没想到,他们手里竟然有十枚!十枚啊,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老大呢?嘿,我是跟定他们了,分不到肉,能喝口汤也是好的!”

燕合宜没有说话,在场的其他人,大多数也和这矮子一样,都露出了或是羡慕或是崇拜的表情来。半夏对于他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各位也已经看到了我们公子的诚意和实力,接下来呢,就是要找到剩下的那些玉蝉,争取早日成就大业,各位也好满载而归!”

“是啊,是啊!”

“没错!”

“你们谁有玉蝉,就赶快拿出来吧!”

人们起哄似的喊了一阵,却发现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拿出玉蝉来的。半夏有些失望的说,“你们是真的没有呢,还是不肯拿出来?”众人道,“姑娘,我们怎么会那么小气你,是真没有啊!”

半夏叹口气说,“那就难办了。”她一双凤眼瞟向人群,忽然用手朝燕合宜这边一指,“你,上来!”燕合宜下意识的朝矮子身后躲了躲,发现根本没用。

“小白脸儿,我说的就是你,来,上来!”半夏的口气听上去不那么好了,“怎么回事儿啊,别磨磨蹭蹭像也娘们儿似的,大家都等着呢!”燕合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像女人,他硬着头皮跳上戏台,却和半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英雄贵姓?”半夏转向燕合宜,胸腔的雪白让燕合宜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儿。燕合宜说,“燕,燕合宜。”半夏又问,“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燕合宜略略在心里算了一下,“连男带女一共九个人!”

“九个,不少了!”半夏的语气中带着隐忍的嘲讽,她想,九个人能干什么?可她嘴上说的却是,“公子身边缺少人少,想问问燕英雄愿不愿意帮忙。”她看到燕合宜脸上浮起为难的神色,立刻说道,“帮忙也不是白帮的,每天一吊钱!”燕合宜几乎要冷笑出声了,每天一吊钱,是拿自己当苦力了吗?

但他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愿意,我愿意!”半夏翻了个白眼,一脸“我早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模样,然后再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对下面的人说,“如果还有愿意为公子做事的,每人每天一吊钱,只要到那边登个记就行了!”

宝藏是远在天边的火烧云,这每天的一吊钱,却是唾手可得的。那些人欢呼一声,自觉的排成了两队,等着登记。燕合宜说,“收买人心,这一招到什么时候都好用。”半夏哼了一声说,“我倒没看走眼,这里面,只有你是个明白人,跟我来吧!”

她冲燕合宜勾勾手指头,就像召唤一只听话的小狗一样。燕合宜心中不舒服,却只得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后台。后台里收拾的还算整洁,半夏在一张长凳上坐下来,“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然是和外面的人一样,是来找宝藏的人!”燕合宜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半夏姑娘以为,我是什么人?”半夏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脸,“细皮嫩肉的,怎么看也不是个粗人。”燕合宜笑了,“谁说贪财的都是粗人,我就是个例外。”半夏说,“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有疑心,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找到宝藏为止,你都得待在我身边!”

“不行!”燕合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想当初在孙家,因为孙西华的事和宜春闹了那么大的误会,如果他整天和这样一个女人在一块儿,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不能收场的大事儿来。半夏的态度比他更加强硬,“不行也得行,这里除了公子,就是我说了算!”燕合宜知道,和她来硬的是不成了,只好换个套路说,“也好,时候不早了,姑娘在哪儿休息,我这就去铺好被褥,顺便帮你暖下被窝。”

“不用了!”燕合宜本以为半夏会因为害羞而恼怒,没想到她却站起来说,“转过身去,我换身衣裳,你住什么地方,我跟你回去!”这简直是惊天霹雳,把燕合宜劈了个外焦里嫩。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半夏就已经开始脱衣裳了。

燕合宜连忙转过身,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大脑里一片空白。不过很快,半夏就换好了衣裳,“行了,转过身来吧,咱么走。”这时候的半夏,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裳,头发也包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媳妇儿。

“一会儿你就说我是你表妹,偶然遇上的。”没想到半夏把理由都编好了,燕合宜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儿了。

鱼家的灯火都熄灭了,燕合宜在门上轻轻的敲了敲,就听翠姑小声的问,“谁呀?”燕合宜道,“翠姑,是我,我是燕合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翠姑刚要说话,就看到燕合宜身后的半夏,立刻闭上了嘴。

“半夏姑娘,请进吧。”燕合宜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警惕。半夏却装模作样的假笑一声说,“哎呀,表哥,你怎么和我还这么客气?呦,这小院儿不错啊!”

半夏先走了进去,其他人被惊动,纷纷走了出来。燕合宜平安回来,让大家十分高兴。可当良飞尘和宜春看到半夏的时候,都愣住了。这个女人,怎么也来了?燕合宜转身冲他们使个眼色,假意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半夏!”

“哦,表妹好,表妹好!”良飞尘第一个走了过来,“翠姑,赶快弄点儿吃的,合宜,你表妹来了,怎么不早点儿说呢?”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章 泼天富贵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章泼天富贵“哎呦我的妈呀!”邢少辉痛呼一声,整个人都扭曲的倒在了地上。躲在暗处的喽啰们见到自己老大被一个女人打伤,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冲上来制服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在老大面前露脸!

“哥儿几个,上啊!”

“一起上!”

那些喽啰叫嚣着冲了上来,半夏看似柔弱,但动起手来却丝毫不输一个健壮的男人。她三下两下收拾完那些喽啰,又顺手拿起掉在地上的一把刀,架在邢少辉的脖子上,柔声说,“辉哥,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邢少辉见这女子看似较弱,动起手来却丝毫不留情面,自己的小命都攥在人家手里,于是说话也客气起来,“姑,姑娘,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我都给,都给!咱们有话好好说,刀剑不长眼,你可小心点儿。我这脖子也是肉长的,不结实!”

“别和姑奶奶废话,先去外面把那个小白脸叫进来!”半夏想,多一个人总好过自己孤军奋战,邢少辉立刻叫道,“去,去把她说的人叫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燕合宜就被“请”了进来。见到半夏拿刀指着邢少辉的样子,忽然一阵好笑。邢少辉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被小弟们看多了,对威名有所影响,于是小声央求道,“姑奶奶,先让我起来吧,你看,我也跑不了不是?”半夏这才收起刀,对邢少辉说,“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下一次,我可不是吓唬你这么简单了!”

她背过身,没有看到邢少辉眼底划过的那一丝狠厉。像邢少辉这样的人,伏低做小他可以,阴损狠辣他也可以。连老婆都能出卖的人,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半夏没有注意到,燕合宜却注意到了。就在邢少辉飞起一脚的时候,燕合宜抢先一步拉开半夏,看准邢少辉膝盖的位置,狠狠的踹了上去。

这回,邢少辉叫都没叫出来,就满脸苍白的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半夏这才明白,这小子竟然想在背后暗算自己。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半夏的底线是不能在自己背后动手。

她恨急了,把邢少辉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的揍在了他脸上。等半夏觉得累了,松开邢少辉的时候,他那张脸上就像开了染坊一样热闹,红的紫的青的,什么颜色都有。

燕合宜不忍去看,对半夏说,“行了行了,再打下去就成猪头了。有什么话,赶快说吧!”半夏问,“辉哥,你手里有几枚玉蝉?”对于她的直截了当,燕合宜有些惊讶。可邢少辉的反应更让他惊讶,“玉蝉,什么玉蝉?我这儿倒有几块儿从别人那儿抢来的玉佩,你要的话尽管拿去!”

“玉蝉都不知道是什么,就来找宝藏?”半夏笑的前仰后合,邢少辉却一骨碌爬了起来,“姑奶奶,你的意思是,这玉蝉也宝藏有关,只有找到了玉蝉,才能找到宝藏吗?”他好像找到了一扇通往宝藏的大门,讨好的对半夏说,“姑奶奶,你还知道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

半夏白了他一眼说,“对牛弹琴,还是个满脸开花的牛!我跟你说也是白说!”邢少辉急了,“怎么能是白说呢?我跟你说,我邢少辉别的不行,就是手底下的人多。你看啊,来永山镇的人这么多,说不定他们手里就有你说的那个玉蝉呢。”

“嗯,接着往下说!”半夏看他挺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邢少辉说,“我可以让我的人去盘问他们,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找到那个什么玉蝉,就能去找宝藏了,对不对?”

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燕合宜警觉的说,“你要干什么,别胡来!”邢少辉指着自己被打的猪头似的脸说,“我都被你们弄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做什么?我的意思是,硬的不行,可以来软的!”

半夏本来的目的,就是让邢少辉替他们去做排查的事,现在邢少辉主动提出来,她自然是点头答应。但在这时候,半夏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不过呢,玉蝉找到之后,你要把它交给我。”

“什么!”邢少辉把眼一瞪说,“怎么说也该一人一半吧,你想黑吃黑啊!”半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好啊,那你来告诉我,一枚玉蝉要怎么分成两半?”邢少辉愣住了,“从,从中间劈开?”

“胡闹!”半夏说,“玉蝉本来是完整的一块,如果劈开了,咱们谁都找不到宝藏,你愿意吗?”邢少辉想也没想就说,“不愿意!”燕合宜说,“玉蝉还没找到,就为了要怎么分而起了分歧,你们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邢少辉一拍脑门儿说,“这位大兄弟说的对,咱们先找到玉蝉,找到了再说!那个谁,还有那个谁谁,你们过来!”两个被半夏打倒在地的喽啰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老,老大,有,有什么吩咐?”邢少辉说,“今天抓的那些人,你们挨个去盘问,要找什么玉蝉!”

这时候燕合宜已经找了纸笔,把玉蝉的样子画了出来,交给了那两个喽啰,“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这样问,恐怕也不会问出什么来。”半夏补充道,“你们一定要注意,在他们看到这上面画的东西时,会不会目光躲闪,畏畏缩缩,这样的,就是有可能知道玉蝉下落的人。”

“高,果然是高啊!”邢少辉立刻吼道,“还不赶紧去,杵在这儿干嘛!”那些喽啰一走,邢少辉就换出一副讨好的面孔来,对半夏说,“姑奶奶,你知道玉蝉,一定还知道更多宝藏的事儿,能和我说说吗?”

半夏随口道,“宝藏嘛,就是有很多的金银珠宝,几辈子甚至是几辈子都用不完。”邢少辉激动的搓着手,哈喇子都快留下来了,“真,真的呀?不瞒二位说,我就是冲着这些金子银子来的!你们不知道,我带着这些兄弟,每天的花销是真大啊。可是我们抢来的那些银子,根本不够花的。去年,我把老婆都卖了!”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一章 真假宝藏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一章真假宝藏“卖了?”半夏一惊,猛的站起来,“邢少辉,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连自己的老婆都卖?当初你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就把她送给了别人,受了奇耻大辱!如今,你更是丧尽天良,把她给卖了!说,人卖在什么地方了?”

邢少辉见半夏发怒的样子十分吓人,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结结巴巴的说,“卖,卖给青,青楼了!”半夏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在邢少辉的右脸上,他顿时吐出几颗带血的牙来。

“姑奶奶,我,我也没逼她啊,是她自己说,和我过不下去了,又担心回到娘家会被她那两个哥哥欺负,连饭也吃不上,所以我才提议把她送到青楼去,她就点头答应了。”

“胡说!”半夏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去那种地方?”邢少辉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被打的高高肿起的脸说,“我发誓,真的是她自愿的。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就让我从脚指头开始溃烂流脓,不得好死!”

见邢少辉指天发誓,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半夏心头的怒火熄了不少,她说,“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邢少辉苦着脸说,“姑奶奶,我都被你打成这个样子了,干脆要杀要剐赶紧来吧!”

燕合宜见闹的不像话,对半夏说,“人都已经撒出去了,咱们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半夏踢了踢邢少辉说,“你最好别玩儿什么花样,对了,有几个老人女人也被你管了起来,他们在哪儿,赶紧放了!”

邢少辉立刻叫道,“那个谁谁谁啊,你过来,带着这位姑奶奶去找她要的人。记住了,她要带走谁就让她带走谁,不许多说话,明白没有?”那小喽啰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心想老大在这位姑奶奶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自己又怎么敢多说一句话呢?

从戏园子出来,燕合宜对半夏说,“多谢!”半夏眼睛望着别处,假装听不懂的说,“谢什么啊,我不明白。”燕合宜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鱼爷爷他们。

好在邢少辉还有些人性,并没有做伤害他们的事情。在半夏的要求下,鱼家的院子被腾了出来,他们得以重新住了回去。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辛宏富小声对燕合宜说,“他们在找玉蝉,是有什么眉目了吗?”

“现在还没有,但已经有些眉目了。”燕合宜说。傍晚的时候,邢少辉的人来告诉半夏,在关押的人当中有不下二十人都有嫌疑,但以邢少辉的头脑,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哪个真的有问题,只好来请半夏帮忙。

“那个笨蛋,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半夏有些后悔把这件事交给邢少辉办了,“到了还是要我给他擦屁股,燕公子,要不要一块儿去!”

宜春朝她投来不悦的目光,良飞尘连忙说,“合宜,还是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宜姑娘,莺莺有些吓到了,似乎有些发热,你帮我照顾一下。这里缺医少药,让鱼爷爷给她看看。”宜春头也没抬的答应一声,有良飞尘跟在燕合宜身边,她也踏实多了。

吃过晚饭,半夏三人去了戏园子。有嫌疑的人全都被集中在了这里,他们有的静如死水,有的痛苦不堪,也有的几乎崩溃。半夏在这些人当中转了一圈儿,对邢少辉说,“你都问过了?”

“那可不是!”邢少辉烦躁的抓着头说,“这些人可真是铁齿钢牙的,不管我怎么问,就是不说,你说他们是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依我看,就该给他们点儿颜色,哎呦!”

邢少辉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叫了出来。半夏瞪了他一眼,走到戏台上,把其他人全都赶了下去,清清嗓子说,“诸位,一天前,我曾经在这里说过,公子愿意把自己手中的十枚玉蝉拿出来和你们共享。我想,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你们手里也有玉蝉的话,为何不拿出来,大家一块儿找到宝藏呢?”

“哼,我看这个娘们儿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说什么和咱们一块儿找宝藏,现在还不是动手把咱们抓了起来,威逼利诱!”不满的声音从人群中发出。半夏轻笑一声说,“你们也看到了,今天我可是和你们一块儿被这个人抓住的?”

“谁知道那是不是苦肉计?”人们接连不断的质疑声,让邢少辉恼了,他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们看看我这张脸,就是被那娘儿们打的,有这样的苦肉计吗?”

他的脸原本是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住,别人只知道他受伤,却不知道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邢少辉一着急,三下两下把纱布扯了下来,露出那张红肿不堪,交杂着各种颜色的脸来。再配上他那头红发,简直比小丑还要俏丽,就连他手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是非常有感染力的,一个人笑了,他周围的人就会跟着笑。半夏很满意这个效果,当所有人都笑累了,笑出眼泪了,她才缓缓的说,“我和他是不是一伙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了。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们手里到底有没有玉蝉?”

一片沉寂之下,没有人说话。半夏知道,对付这样的人,要软硬兼施。既然软的行不通了,那就来硬的。她随手指了一个人,冲邢少辉是个眼色,立刻有人上来,凶神恶煞的把那人拉进了后台。

没一会儿工夫,就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哀嚎声。半夏随手拿起一把小刀,精心的修理着指甲,“一个不说,就两个,两个不说就三个。我提醒各位一点,咱们在这永山镇里,与世隔绝,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我可以慢慢和你们耗下去。对了,你们也可以互相揭发。”

“他,我看见他有个包袱,一直不撒手,他有玉蝉!”

“不是他,是他!他脖子上挂着东西,一定是玉蝉!”

“不对不对,是那个人,你们看,他的手里攥着东西呢!”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二章 贪得无厌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二章贪得无厌有一个人开口,其他人就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半夏被吵嚷的头都大了,大喊一声“住口”,吓得那些人一个哆嗦,紧紧的闭上了嘴。半夏对邢少辉说,“从你的人里找几个会写字的,把他们说的都写下来。七嘴八舌的,烦也烦死了!”

邢少辉立刻照办,燕合宜则小声问半夏,“你真的对那人用刑了?”半夏用手挡住最,对他说,“我可不是那么残忍的人,我只是让人掐了他几下,发出点儿叫声而已。你看这样多好,大家都开口了,咱们也好做事了。”

不知道她脑袋里那些鬼精灵的主意都是从哪儿来的,燕合宜笑着摇摇头,对良飞尘说,“见识了吧,这才是女枭雄的做派呢!”良飞尘挑起大拇哥说,“佩服,佩服!”

不一会儿的功夫,邢少辉的人就把那些人说的话全都记录了下来。半夏稍稍整理了一下,指出当中的几个人,检查他们的包袱和随身携带的饰品,却发现并没有他们要找的玉蝉。

要知道,玉蝉这种东西,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被找到的,所以半夏并不气馁。她说,“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去休息,明天咱们继续找。”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他们说,“也别费那个事了,你们要找的玉蝉,在我这儿!”

那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面色蜡黄,说话间有些气喘,身体似乎不那么好。就在半夏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从怀中拿出一枚玉蝉来了,“不必折腾别人,我给你就是。”

他把玉蝉轻轻的放在桌上,回望着半夏。此时此刻的半夏,脑袋里是空空的,惊喜来的太快太猛,她有点儿受不了了,“你们等等,我,我去验验这玉蝉是真是假!”她一把抓起玉蝉就走,那人也并没有要拦住她的意思。

燕合宜知道,能验这玉蝉的,绝对不是半夏,而是她口中的那位“公子。”想要水、顺藤摸瓜,此刻是最好的时机。想到这里,燕合宜追了出去。可是才出门,就看不到半夏的身影了。

“你想跟着她?”良飞尘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没用的,她精的很,是不会让咱们知道所有底细的。不过,刚才那人倒很有意思,自己主动把玉蝉交了出来。这么一来,加上那个什么公子手里的,一共就有十一枚玉蝉了!”

“十一”这个数字像一道天雷击中了燕合宜,是啊,已经有十一枚了,如果再拿到自己手里的,就凑齐了十八枚。只要半夏证实了那枚玉蝉是真的,自己就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燕合宜一拉良飞尘说,“走,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来不及多解释什么,一路飞奔,只想早点儿回到鱼家。可是在半路上,两个人就被拦了下来,为首的正是半夏。

“公子,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她脸上的笑意如夏日的骄阳,火辣辣的。燕合宜冷笑一声说,“怎么,找到了那块儿玉蝉,开始惦记我手里的了?”半夏说,“不用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惦记不惦记的?你手里有玉蝉,我们手里也有玉蝉,只有合在一处才有用,不然,也不过是能卖几两银子的石头罢了!”

良飞尘咬牙道,“这娘儿们,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燕合宜说,“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的人,已经在你手上了吧?”半夏笑的更开心了,“不错,你一猜就中,果然聪明!不过,我们倒是有个大发现,想和你分享一下!”

她招招手,立刻有人推推搡搡的把辛宏富带了过来。燕合宜的心头一紧,难道那个秘密守不住了吗?半夏说,“这位,就是当年昌运升唯一活下来的小掌柜。我们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沾了无数鲜血,可以找到宝藏的大秘密就在他身上。燕公子,你也没想到吧?”

半夏抽出一把匕首,猛的抬手,刀刃划过辛宏富身上的长袍,裂成了两片,露出他背后的肌肤。半夏说,“真是天助我也,如今也只差你手中的七枚玉蝉了。燕公子,七条人命,七枚玉蝉,外加一般的宝藏,我想,这笔买卖你是只赚不赔的吧?”

“你休想!”燕合宜断然拒绝,半夏拍拍手,下一个出现在燕合宜面前的,是宜春。此刻的她被捆住手脚,堵上了嘴,只能拼命的朝冲他摇头。半夏说,“你连她也不想要了吗?”

“卑鄙,无耻!”良飞尘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也是女人,何苦为难另一个女人呢?对了,莺莺呢,莺莺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半夏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的。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就来戏园子找我。”

她转身离去,燕合宜有种冲动,甚至想冲上去撕碎这个女人。良飞尘却死死的拉住了他,一字一顿的说,“现在还不行,等,我们要等一个机会!”

鱼家的院子是回不去了,继续住在永山镇只会更加危险。于是燕合宜想到了那个破庙,他对良飞尘说,“我们去那儿吧。”

没了鱼荣假扮的狐仙,这里不过是个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破庙而已。两人才踏进去,就发现里面似乎有人,篝火的光亮十分微弱,甚至还有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女人说,“哎呀,让你去捡干的柴火,你怎么弄的都是湿的呀?咳咳,呛死我了!”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天才下过雨,干柴不多。”男人听起来似乎也有些焦急。

“我不管,你看这火都要灭了,快想办法啊!”

这两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燕合宜迟疑着走进去,当他看清那两个人的脸时,真是又惊又喜,“华池,和碧,你们怎么在这儿啊?”一见燕合宜天神般的出现在这里,仲华池差点儿哭出来,“能见到你就好了,哎,良老板,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四章 受制于人

燕合宜轻笑一声说,“你们步步紧逼,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况且,你们也并不是全然有把握能找到宝藏,既然如此,我们何必闹的脸上都不好看呢?”

“合宜,你不能答应他们!”良飞尘担心莺莺的安危,生怕找到宝藏之后,他们就要动手杀人。燕合宜故意抬高声音说,“不如我们来谈笔对你我都有利的买卖,如何?”半夏来了兴趣,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看着他,“那就请公子说来听听。”燕合宜说,“你们要得到宝藏,我们正好能帮的上忙。事成之后,把我的人毫发无损的还给我们,怎么样?”

半夏有些不解的说,“你的意思是,不仅会交出剩下的五枚玉蝉,还要帮我们找到宝藏?燕公子,这听起来,似乎对我们很有利啊。”燕合宜苦笑一下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你们手里,我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过我也要提醒一句,如果我信守承诺,你们却言而无信,那我燕合宜就算倾尽一生,也会和你们纠缠到底!”

“好!”半夏道,“既然你是个痛快人,我自然也不和你来虚的,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找到宝藏的入口,我们立刻放人,如何?”两人击掌为誓,半夏立刻说,“这么好的消息,公子也是要知道的。你们在此处稍等,人手不够,食物药品一应都没准备,即便要去,我也是要极力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半夏的动作很快,她派了两个人回去向公子通禀这一好消息,然后让大部分人赶着马车回去,准备要用的东西。她则亲自去抽调精兵强将,而燕合宜他们在这儿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天。

当太阳变成橙红色,挂在山尖上即将落下去的时候,半夏才带着她的人回来,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宜春和冷珍。燕合宜有些惊讶,半夏却说,“既然你愿意助我们找到宝藏,公子说,我们也要拿出些诚意来。这位宜姑娘是头一个要跟来的,至于那位姑娘……”

她略一迟疑的回头望向冷珍,冷珍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冲着燕合宜重重的磕了个头,“恩人在哪儿,冷珍就在哪儿。”燕合宜连忙让宜春把她扶起来,郑重的点点头说,“我已经答应这位半夏姑娘,帮她找到宝藏,到时候咱们大家就能团圆了。”半夏说,“辛老爷子如何了?”

辛宏富在马车里,听了燕合宜的整个计划之后,连连点头,“好,好啊,他们的贪心足以让害死他们自己,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食其果。”半夏带来了干粮和酒肉,大家吃了一些之后,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起身说,“时候正好,咱们也该出发了。”燕合宜问,“我们一共找到四处重叠的巨石,哪处才是真的,还请赐教。”

“你也被我们骗到了吗?”半夏掩嘴笑道,“这四处都是假的!”燕合宜眉毛一挑,不经意的“哦”了一声。半夏说,“当年到永山镇来寻宝藏的人多如牛毛,如果公子要挨个去对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更何况,我们并不想和那么多人结怨,坏了自家的好事。于是,公子想出了这个好办法!”

他们先是在不同的地方安放了巨石标志,又在附近设下要人性命的陷阱,之后就放出一个消息,想要寻得宝藏,先寻三块巨石!半夏颇为得意的说,“此计一出,那些蠢货就前仆后继的扑了上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半夏转着圈,纤纤玉指不停的指点着,笑声越来越大,“这可怪不得公子,要怪就怪他们贪得无厌,明明没那个本事,竟然还惦记着宝藏,真是自找苦吃!”

“那你们呢?”宜春忽然出声,“你们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为了得到宝藏,不也是不择手段吗?”半夏转头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公子并不缺银子,他的钱,即便花十辈子,一百辈子,也是花不完的。他要的,是宝藏里的一样东西!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这就出发吧!”

她率先跳上一辆马车在前面带路,燕合宜等人的马车紧随其后,后面又是三辆马车。夜路漆黑,十分难行。黑暗中,宜春紧紧握着燕合宜的手,大家都没有说话。和碧紧挨着宜春,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自从燕合宜和宜春走后,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们。宜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在和碧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冒了出来,和碧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数落她,“你这个没良心的,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冷珍连忙掏出帕子给和碧擦眼泪,宜春说,“一路走来,我和合宜也是几番遇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本以为到了这里会轻松一些,没想到,几乎把大家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仲华池安慰她们说,“无论如何,大家已经在一起了,就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一个标识就害了那么多人,咱们也差点儿遇害,看来想要找到宝藏的入口,是险之又险啊。”

“咱们一定要找到入口,这样才能把莺莺救出来。”良飞尘一心都牵挂在莺莺身上,垂头丧气的,打不起一点儿精神来。燕合宜说,“你放心,有辛爷爷在,咱们必定会成功救出莺莺姑娘的。”辛宏富背上的伤口疼的麻木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他说,“找到真正的巨石之后,需要一路向北。此时会遇到三处阻隔,刀山,火海,炼狱!”

鱼爷爷问,“辛掌柜的,何为刀山,火海,炼狱?”辛宏富说,“我也只是从爷爷口中听说过而已,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这三个名字,想来都是不好对付的,所以一会儿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既要小心这些机关,也要防着那些人!”#x#x#x#x#x夜半子语时#x#x#x#x#x#x#x#x#x#x#x#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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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穷途末路

“不错!”鱼爷爷说,“那小妮子先放了两位姑娘回来,给了咱们点儿甜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下狠狠一棒子来呢。”良飞尘说,“半夏心机颇深,说不准遇到危险时会把咱们往前推,大家都要多加小心啊!”

说着,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半夏叫道,“下车吧,就是这里了!”辛宏富动弹不得,只能让人扶着他,从马车的车窗向外望去。半夏的人点燃了火把,把四周照的一片明亮,这次他们又看到了三块叠在一起的巨石,和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能确定,这是真的?”燕合宜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半夏说,“自然是真的,你来看!”她绕到巨石的被面,指着上面一处缺口说,“这里的缺口,是我亲手弄出来的,费了不少力气呢。只是到了这儿,再往前该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

马车里的辛宏富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大声道,“用指北针校准方向,一路向北走!”半夏眼神一亮,伸手冲身边的人说,“拿指北针来!”当指北针转了两圈儿停下来之后,指了一个方向说,“这里是正北,我们走!”

依旧是半夏的马车行在最前面,只是这一走,马车越来越颠簸。起初宜春、和碧和冷珍三个女孩子还有说有笑的聊着离别之后的种种趣事,逗的大家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后来大家都没了精神,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打哈欠,就在鱼爷爷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前面的马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他捅了捅辛宏富问,“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走过了吧?”

辛宏富道,“还没到地方罢了,找到那三块儿巨石之后,一路向北,直到没有可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燕合宜闭着眼问,“还要多久才能到?”辛宏富估摸了一下说,“天亮的时候,咱们差不多就能到了。”

这期间半夏的人也来问过两次,辛宏富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仲华池冷笑一声说,“看来她也沉不住气了,好啊,沉不住气好。人一旦急起来就会慌,慌了就会出乱。只有他们自己乱起来,咱们才能趁机收拾了他们!”

“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吗?”良飞尘还没有从对莺莺的担忧中清醒过来,说起话来就格外的不客气了。仲华池说,“良大老板,你是不是闲暇的时候也该多读读书,以少胜多的例子,需不需要我说几个给你听听?”

“即便有以少胜多的先例,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良飞尘指着马车外面说,“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况且还带着伤者,即便一时占了上风,能不能顺利离开,即便可以离开,那在他们手上的人又该如何?”

“这,这……”仲华池被他问的张口结舌,垂头丧气的闭上了嘴。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半夏一夜未睡,却丝毫不觉得疲惫。赶车的车夫“吁”了一声,拉住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对她说,“姑娘,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半夏立刻睁开眼,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亲自去问,“辛老爷子,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们该怎么走?”

燕合宜等人也下了马车,就见一座小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已经不能继续向前了。辛宏富叫了一声“燕公子”,燕合宜重新回到马车上,低声问,“您有什么吩咐?”辛宏富招招手,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盯住了几句,燕合宜再次下了马车,对半夏说,“我要打开这座山,咱们才能继续向前!”

“打开,山?”半夏使劲儿挖了挖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燕合宜却信心满满的说,“你们退后,看我的本事吧!”

与其说挡住他们的是座“山”,不如说更像一面用黄土堆砌的影壁。陈年的枯草和新生的草木厚厚的一层,燕合宜拨弄了几下,忽然抬起拳头,冲着坚硬的山体猛的击了下去!

“合宜!”宜春心疼的叫了一声,这一圈下去,皮肉之伤是在所难免了,或许还会伤到筋骨。谁知道那山竟然像是感应到了燕合宜身上的杀意一般,竟然轰隆隆的向后挪动了一尺有余。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半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多看到的,“难不成这山是活的吗?”燕合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观察山体后移后露出来的地面。

大约一尺宽数十米长的地带都是用厚厚的青石铺就的,按照辛宏富说的,从左往右数,第十三块。他数过十三块,转头对半夏说,“可有铁锹之类的东西,借来一用。”半夏立刻亲自找来一把簇新的铁锹,燕合宜将锹头插入砖缝,用力向上一撬。

青石非常重,这一撬非但没有把它从土中撬出来,铁锹柄还险些折断。半夏立刻带人上前帮忙,他们有的用匕首,有的用铁扦,七八个人合力才把那块儿青石弄了出来。

半夏看到,青石下面有一块铁板,燕合宜将铁板打开,露出一个朱红色的旋钮。他说,“这就是能劈开这山的关键所在了,只是年深日久,不知道还好不好用,山上滚落的土块大石会不会砸到人。半夏姑娘,劳烦你带着大家往后退退。”

“那你呢,你怎么办?”半夏的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担心。燕合宜却说,“我顾着自己,要比顾着大家轻松的多。快去,我要开启机关了!”

其他人在半夏的安排下,往后退了二十多米,燕合宜静下心来,将朱红的旋钮从左到右转了一圈,又从右到左转了半圈,最后用力向下一按!

就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那座小山似乎被天降的神斧从中间劈开一般,整整齐齐的分为了两半。山石尘土滚落下来,燕合宜纵身向后一跃,险险避开。

好在片刻之后,尘埃落定,燕合宜见大家都无事,心中一松,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正要说话,山的那一边,忽然有数道黑色的影子蹿了出来,直扑他们的面门!#x#x#x#x#x夜半子语时#x#x#x#x#x#x#x#x#x#x#x#x#x#x#x#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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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伤痕累累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六章伤痕累累莺莺发狠的说要拧良飞尘耳朵的时候,恰巧良飞尘拉着燕合宜一块儿走进来,一听这话,立刻退到门外皱着一张脸说,“我说不来,你偏说想宜姑娘来,硬拉着我回来。你听听,莺莺要把我的耳朵拧下来呢,我可不敢进去了!”

见他们两个忽然回来,宜春和莺莺一个惊一个喜。宜春问道,“孙府的事儿都办完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燕合宜握住她的手,轻轻笑着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想你了,想回来看看你。”

莺莺知道他们有满心的话要说,自己也有不少体己话要和良飞尘讲,两个人悄悄的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宜春和燕合宜两个人。宜春给他倒了杯茶说,“我和你认识了这么久,你有什么事儿可都是不瞒我的,说吧,到底怎么了?”

燕合宜苦笑道,“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实话实说吧,孙西华被绑架了!”宜春眼皮一跳,立刻问道,“这时什么时候的事?”燕合宜说,“就在今天早上,她原本是假意来向你道歉,要在半路上自编自演一处劫匪的闹剧。可没想到遇上了真劫匪,被人绑去。刚刚有人来报信,他们要的竟然是孙家财产的真清单,我没想到,他们狗急跳墙,竟然用了这样的手段。”

“那你有什么打算?”宜春问,“看来那些人不好对付,我担心他们会对孙小姐不利啊。”燕合宜说,“大家都这么说,只是如果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那折腾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呢。”宜春说,“这件事我倒觉得有些蹊跷,你想过没有,孙家财产众多,多报一些少报一些,外人是不会察觉的。他们是怎么知道,拿到的那份清单就是假的呢?”

“你的意思是,孙家出了内鬼?”燕合宜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清点孙家财产的,除了自己只有良飞尘和常文星两个人了,他们是不会出卖自己的。宜春见他皱起了眉头,就知道他在犯难。于是她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清单是假的,或者说,有没有可以的人无意中听说过这件事?”

燕合宜说,“从办这件事开始,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不敢漏出只言片语。”宜春低着头不说话,燕合宜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还有一个人!”宜春忙问,“是谁?”燕合宜说,“孙西华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一个世外高人,此人声称几针下去就能让人忘记已经发生过的事。那日黑衣人来偷清单,我们就是听了他的话,让那些黑衣人带走了假的清单,难道问题就出在这上面?”

“这个魏老,你了解多少?”宜春说,“他是什么来头,又是怎么被孙小姐找到,来了孙府的?”她问一句,燕合宜就摇摇头,这些他都不知道。宜春神色郑重的说,“此人来历颇为古怪,不行,咱们得去见见这个人!”

听说她也要一块儿回孙府,燕合宜有些犹豫,“那里处处危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片刀山火海,我不愿你冒这个险。”两人已经许久没说过这样贴心的话了,宜春反握住他的手,动情的说,“你置身危险之中,我自然也不能怕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高兴!”

宜春要去孙家,莺莺自然也不甘落后,她说,“我可不能再让你们欺负她了,宜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夏山,把我爱吃的点心包一些,我要一块儿带过去!”

“是,老板娘!”夏山答应着,良飞尘惊讶道,“等会儿,夏山,你可是我的人,什么时候改了口,叫她老板娘了?”夏山笑的憨厚,“老板,您看着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早叫晚叫都得叫!”莺莺不满的说,“良飞尘,你什么意思啊,夏山叫我老板娘,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她的小手已经捏住了良飞尘的耳朵,忽然下重手一拧,顿时疼的良飞尘咧嘴叫道,“哎呦哎呦,小姑奶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快松开我吧,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给我留点儿脸面吧!”

“哼,看在宜春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一回。”莺莺说,“走吧,你们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又瞒着我们俩做了什么坏事儿。”良飞尘说,“我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走吧,我边走边和你说。”

来传话的小乞丐被白听霜“逼”着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这一看白听霜吓了一大跳,本以为她是个男孩儿,没想到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这下白听霜对她又多了几分喜爱,“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变了个模样,扭捏起来,“我,我叫黑丫头!”白听霜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黑丫头?咱们哪里黑了,咱们白着呢,是不是?”

黑丫头说,“老大说,捡到我的时候,我又黑又小,所以才叫黑丫头。”白听霜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帮她梳着头发,“那你们老大为什么要抓那个姐姐呢?”黑丫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老大说,那个姑娘是好人,吩咐大家都要尊重她。”

“好人,好人是不会随便抓人的!”白听霜觉得黑丫头是个好孩子,不能任由她跟一群乞丐在一块儿。没想到黑丫头从她膝盖上跳了下来,执拗的说,“不许你说老大的坏话,他就是好人,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们老大也不想抓那个姐姐的,他是没办法了!”

黑丫头告诉白听霜,“有坏人抓了老大的媳妇儿,他是实在没办法了,才这么做的。我们并没有伤害那位姐姐,对她很好的!就连老大给我买的糖葫芦,我也给她吃了呢!”

听黑丫头说这些人也是迫不得已才绑了孙西华,白听霜稍稍放心,这时候有人回报燕合宜他们回来了,白听霜对黑丫头说,“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也该上床睡觉了,等明天一早,我让厨房给你蒸肉包儿吃,好不好呀?”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七章 性命垂危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七章性命垂危黑丫头一听说明天有肉包儿吃,立刻欢天喜地的去睡了。白听霜松口气,正打算把黑丫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燕合宜,也让他放心,就见宜春跟在燕合宜的身后,也一块儿进来了。

“宜姑娘,你怎么来了?”白听霜略微有些吃惊,想到孙西华对她做下的那些没脸的事儿,她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宜春。倒是宜春,亲热的上来叫道,“白姨,我来看您了!”白听霜主动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说,“好,来了就好,快坐,坐啊!”

燕合宜说,“听说孙小姐出事,宜春心里着急,一定要跟我来。白姨,那个小乞丐呢?”白听霜说,“你说黑丫头啊,她去睡了。”良飞尘道,“这是您给她起的名儿?”白听霜说,“咱们都看差了,浑身黢黑的,还以为是个小子,没想到是个白白净净的丫头!而且这丫头跟我说了,他们那个什么老大绑了西华,也是被逼无奈!”

“这话怎么说?”燕合宜问,白听霜说,“听说他们老大的媳妇儿也被人绑了,所以才有这么一出。”宜春道,“这是好事儿啊,咱们可以找这伙人的头儿谈谈,或许能有法子把他媳妇儿救出来,这样孙小姐就平安了,说不定还能把那个幕后真凶抓到呢!”

燕合宜点点头说,“宜春说的对,只是这个黑丫头年纪虽小,但嘴却严,恐怕不容易说服她吧!”白听霜笑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了。这件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你们就放心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白听霜的房里就热闹了起来。黑丫头头一回睡这么软这么香的床,兴奋的一大早就醒了。她叫着要吃肉包儿,白听霜疼爱的帮她穿好衣裳说,“厨房里已经在准备了,等蒸好了,就送过来,热热的给你吃。”黑丫头拍着手又笑又跳的,白听霜说,“你吃了我的肉包儿,是不是也要谢谢我啊?”

黑丫头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那是自然,我们老大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白听霜故意愁眉苦脸的说,“你们抓走的那位姐姐,和我的女儿是一样的。我心里记挂她,就想远远的看一眼,知道她安好也就踏实了。”

“不行!”黑丫头说,“我们老大说了,在拿到真的清单之前,是不能让任何人见她的。”白听霜说,“你们要的清单已经在准备了,很快就能交给你带回去。我只是想看那位姐姐一眼,都不行吗?”

黑丫头犹豫道,“可是我们老大也说了,不能看啊。”白听霜说,“好丫头,你们老大不让看,是担心那位姐姐被救走,他媳妇儿就回不来了。你们那么多人,我只有一个人,就算见了,也没办法带走那位姐姐不是?”黑丫头对白听霜已经有了三四分的依赖,这时候冒着热气的肉包儿已经上来了,白听霜夹了一个给她,“你尝尝,趁热吃最好吃!”

那肉包儿小巧精致,黑丫头一口气吃了八个才停下来。她好像下定了很大决心似的对白听霜说,“我可以带你去,但只带你一个人去。”白听霜欣喜若狂,立刻满口答应,“好,好,只带我一个人去。”

这边有人立刻通报燕合宜等人,黑丫头已经答应带白听霜去见孙西华了。他们按照之前商议好的,全都换上了乞丐的衣裳,又把脸用锅底灰弄的黑黢黢的,只等白听霜和黑丫头出门,就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一般的乞丐都会选择荒宅破庙做为遮风挡雨的地方,可黑丫头却带着白听霜越走越偏,最后竟然进了一座大杂院儿。燕合宜等人不能再往前去了,只好躲在墙角后面,偷偷的注视着里面的一切。

在大杂院儿里进出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乞丐打扮。他们似乎是有秩序的,没隔一段时间就出去一些,与此同时也会有人回来。有的碗里转着些食物,也有的喜滋滋的攥着几个铜钱。

良飞尘惊讶道,“好家伙,这是把全丰都的乞丐都聚集到这儿来吧?”燕合宜说,“如此井然有序,咱们更要加倍小心。”宜春说,“白姨他们已经进去很久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事。”莺莺说,“他们不过是些乞丐,不会对白姨怎么样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黑丫头才送了白听霜出来了。等躲开那些乞丐的耳目,燕合宜等人立刻迎了上去,白听霜急促的说,“我看着这里头至少有百十来个乞丐,西华一切都好,住的屋子和吃的东西都还干净,只是人吓的不轻,一直在哭。”

良飞尘问,“合宜,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孙小姐的所在了,是不是回去多叫些人,冲进去把她救出来了?”燕合宜说,“你没听白姨说吗,里面有百十来号人,说不准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双拳难敌四手,咱们一旦打草惊蛇,下面可就不好说了。”宜春说,“看他们行事,并不是张狂之辈,或许咱们可以进去和他们好好谈谈!”

“谈?宜春,你不是疯了吧?”莺莺说,“这些人是能说的动的吗?”白听霜却说,“我倒觉得她说的对,那个黑丫头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若是他们的老大是个黑心肠的恶人,怎么能把她教的有礼懂事呢?”

良飞尘指了指身上的衣裳说,“那咱们也不能穿着这身儿衣裳去见他们啊,也太难看了!”燕合宜说,“就是要这身儿衣裳才好,白姨,马车就在拐角处等着呢,您先回去,我们去去就回!”白听霜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几个一定要小心,我等你们平安回来!”四个人郑重的点点头,然后混着那些真乞丐,进了大杂院儿。

尽管他们已经换了衣裳,还把脸涂的黢黑,但站在真正的乞丐当中,还是会一眼就被瞧出来。那些乞丐不停的打量四人,良飞尘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正要躲开,就见有十来个人围了上来,拦住了几人的去路!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步步紧逼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八章步步紧逼鱼荣绕到房子的背后,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家,却没人说话。她手腕翻动,立刻有一团小火苗顺着窗缝钻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鱼荣就听到一阵惊呼声,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响。

“救命啊,着火了,大家快来帮忙啊!”一个女人高亢而尖锐的声音让鱼荣忍不住偷笑了出来,“活该,也该让你尝尝苦头了!”她再次回到王家的大门旁,就看到一个鬓边簪了一朵大红花的女人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她冲冷家门口围观的人大喊着“救火”,那些人纷纷回头,像看疯子似的看着她。

“你们,你们怎么还愣着?”那女人双手叉腰,尽管自己已经狼狈至极,却仍然满脸怒气,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对那些人说,“我说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我们家着火了,快去救火啊!”

“王家婶子,你自己回头看看,你们家好端端的,根本没有着火啊!”有人指着她的身后说。那女人转过身去,她看到的是,几条火龙已经蹿上了房顶,很快就会把她家的青砖大瓦房烧成灰烬了。

“哎呦,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啊,眼睁睁看着我们家遭殃,我,我和你们没完!”她竟然一头扎进人群,逢人就抓,抓住就打!人们纷纷叫着逃开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嚎啕大哭起来。人们低声议论着,都说她和冷珍娘一样,也疯了。

鱼荣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对那女人说,“大婶儿,我帮你灭火好不好?”那女人看了鱼荣一眼,见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鄙夷的哼了一声。鱼荣说,“你别瞧不起我,你看,水来了!”

小手一挥,天上就来了一片云彩,正好停在她家的屋顶上,措不及防的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浇熄了那场大火,不过这一切,只有鱼荣和那个女人看的到。

“你,你是神仙?”那女人把眼睛瞪的向铜铃一般大,鱼荣很是心虚的点了点头,然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你家为什么会忽然着了大火吗?”那女人茫然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鱼荣使劲儿咽了口口水说,“那是因为你做了恶事,老天爷要惩罚你!这只是个开始,我还能帮帮你。可是以后,啧啧啧,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你是说,以,以后还会着火?”女人急的要哭出来了,鱼荣还嫌不够,竟然说,“着火这些都是小事,房梁可能会掉下来把你压死,喝水可能把你呛死,还有很多很多呀!”

那女人一张老脸吓得没有人色,她结结巴巴的说,“那,那我,我怎么才能躲过去?你,你是神仙,一定有办法的!”鱼荣故作神秘的摸着下巴说,“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要你把办的那些错事都说出来,我就能想办法帮你化解冤孽,说不定可以救你一命!”

“好,好,我说,我都说!”那女人涨红着一张脸道,“我,我背着我男人,和别人私通,还,还打了冷珍的娘。”这些鱼荣都知道了,她问,“还有呢?”

谁知道那女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鱼荣不愿相信,追问道,“真的没有了,你得实话实说,我才能帮你啊!”女人急的哭了出来,“这的没了啊,神仙姑娘,我不敢骗你!”

鱼荣见她这幅样子,只能作罢,“好吧,我都几下了。你现在就回家,七七四十九天不许出来,我帮你做法免灾。”那女人一阵狂喜,爬起来跑回家中,“咣当”一声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再不出来了。

“我都问过了,不是她。”鱼荣垂头丧气的说,“冷姐姐,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人了?”冷珍说,“我不知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宜春说,“死者为大,还是先让冷大娘入土为安吧。”那个可怜的女人换上寿衣,擦去了嘴角的黑血,安详的躺在炕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眼泪终于越过眼眶,掉了下来。冷珍叫了一声“娘”,泣不成声。冷家没有亲戚朋友,燕合宜等人留下来帮她打点一切。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手拿棍棒的大汉来的,为首的一个进屋飘了一眼躺在炕上的死人,扯着嗓子问道,“谁是冷珍?”

良飞尘护住冷珍,不悦的道,“你们找她做什么?”那大汉拿出一张薄薄的写着字的纸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她欠了我们一万两银子,我们是来要债的!”

“你胡说!”冷珍忍不住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说我欠了你一万两银子?”那大汉撇着嘴说,“白纸黑字,你赖不掉!”燕合宜说,“这位大哥,你说冷姑娘借了你一万两银子。你看看,冷家家徒四壁,母女两个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一万两银子,她是怎么花掉的?”

“那我不管!”大汉明摆着是来讹诈的,他举着那张写的歪歪扭扭的假借据说,“要不还钱,要不就把这房子抵给我们!”他身后的那些人先砸了几个粗瓷大碗,又要去拉扯冷珍,被燕合宜几拳打倒在了地上。

“嘿,没看出来啊,我说你冷珍平日对我们笑都不笑一下,原来是在家里养了个小白脸儿啊?”大汉倒在地上,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你等着,我要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贱货!”

痛失至亲的伤痛让冷珍顿时失去了理智,她猛的从良飞尘身后走了出来,抓起那把切咸菜的菜刀,挥舞着朝那人砍了过去。她气势汹汹,满眼都是仇恨,一刀一刀的砍下去,几次差点儿砍在那些人身上。

“你,你真要杀人啊!”大汉一边躲着,一边喊道,“你和你娘一样,被鬼迷住了心窍,兄弟们,我们走,我就不信了,白纸黑字的欠了钱,就不用还了!”他们像躲瘟神一样跑了出去,冷珍追到门口,人忽然昏了过去,手里的菜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一十九章 破釜沉舟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一十九章破釜沉舟“冷姑娘!”

“冷姐姐!”

燕合宜头一个跑了出去,把冷珍抱了起来。良飞尘说,“太乱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宜春说,“一万两,真是狮子大开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燕合宜把昏迷的冷珍小心的放在炕上,冷笑一声说,“他们连这母女俩唯一的三间茅草房都要惦记,也不算是人了!”良飞尘说,“我还就不怕这装横跋扈的,合宜,咱们这回一定要帮帮冷姑娘,不能让她失了亲人,任由那些混账欺负!”

“好!”鱼荣精神振奋的大声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们,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呢,佩服,佩服!”宜春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小声点儿,生怕街坊四邻的听不到不是?不过咱们出门时只和鱼爷爷说到集市上转转,久不回去,他和翠姑会担心的。”

“我驾着马车回去,这里缺衣少食的,咱们住下来也是给冷姑娘添麻烦。”良飞尘说,“我回去知会鱼爷爷和翠姑,让他们安心。回来的时候正好顺便从集市带些米面肉菜,你们照顾好冷姑娘,我去去就回!”

良飞尘走后,宜春才开始细细打量这三间茅草房。东边的一间是冷珍母女两个住着,中间的一间盘着灶台,放着案板菜刀,可以做饭。西边的一间也有一个小小的土炕,上面堆放着一些杂物,除此之外,是一贫如洗。

她叹口气,这么多人要住下来,总得好好收拾一下。她正要动手,就听身后鱼荣抽泣着说,“我以为,我和爷爷过的已经很苦了,没想到,冷姐姐她,她过的更苦。”

宜春回过头,看她红红的眼圈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阵心疼。她拉起鱼荣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缓缓的开口道,“人活一世,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什么是苦,什么又是乐呢?冷珍和你比起来,似乎是苦了些,但和从小没了父母的我相比,又好的多了。”鱼荣吃惊的看向她,宜春说,“怎么这么看着我?”鱼荣结结巴巴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可是我,我看宜春姐姐,你,你好像挺快乐的。”

“是啊,我很快乐!”宜春冲她一笑,“我身边有合宜,有你们,心中也有牵挂的人,所以很快乐。就像冷珍一样,她现在会伤心,但总有一天也会从伤心中走出来,遇到那个让她快乐,让她幸福的人。”

“那我呢,我也会吗?”鱼荣有点儿期待的问。宜春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当然了,傻丫头!”

良飞尘驾着马车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整袋的米面,大块的猪肉和整条的鱼。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吃的穿的用的。村子里的其他人看着,都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只是他们有的羡慕,有的嫉妒,说出来的话也就不那么好听了。

傍晚时分,冷珍总算醒过来了。她不哭不闹,看了一眼面目安详的母亲,对他们说,“明日就下葬吧,送走了我娘,我要到外面却看看他们说的花花世界,至于这房子,他们愿意拿,就拿去吧!”

“不可!”良飞尘说,“冷姑娘,我们已经做好了打算,那些人再来搅闹,先让全村人来评评理,再用大棍子把他们打出去!我就不信,还没有讲王法的地方了!”

冷珍轻轻的摇摇头说,“他们就是一贴臭掉坏掉了的狗皮膏药,一旦被粘上了,甩也甩不掉,只会让人恶心。除了这三间茅草房,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拿到,也该放手了。”

说着,冷珍从土炕上下来,跪在地上冲几人郑重磕头,“多谢你们愿意帮我,从今往后,我当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宜春和鱼荣连忙把她扶了起来,“别这样,说什么当牛做马,我们可当不起啊!”冷珍的眼底像冰霜一般,把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封存了起来,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第二天一早,棺材铺的伙计抬了一口薄皮棺材来,将冷珍的娘收敛了,草草下葬。没有哭泣,没有不舍,冷珍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当那些纸钱化作最后一缕灰烬之后,她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宜春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冷珍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她将良飞尘带来的东西都分给了村里人,谢了他们多年照顾之恩,羞的那些人差点儿把脑袋扎进裤裆里。燕合宜觉得,先把冷珍带回永山镇安置,等她冷静下来了,再商量以后怎么办。

回去的时候,依旧是良飞尘驾着马车。冷珍虽然和宜春等人同坐马车里,却一直低着头,非常有眼里的帮他们端茶递水拿点心,弄的宜春等人十分不自在。

“冷姐姐,你别忙了,我,我都不好意思了!”鱼荣说,“回家之后,我让翠姑给你做她最拿手的馄饨,可好吃了!还有,等你好些了,还能再给我烙糖饼吗?”

“当然可以,回去了就给你做。”冷珍的态度更加谦卑,让鱼荣忍不住连声叹息。

昨天在集市上,关于永山镇宝藏的事喧嚣尘上,闹的沸沸扬扬,燕合宜算计着,也就在这两三天,就应该有动静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马车才驶入永山镇,就被一阵破天的热闹惊呆了!原本萧瑟无人的街道上吵吵嚷嚷,做买的做卖的,打把式卖艺的,几乎是肩碰着肩,马车几乎过不去。就连那些许久没有人住的宅子店铺,也重新打开了大门,人们进进出出,就像这热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一样。

“哇,好多人啊,你们看,糖人!还有那边,是卖米花糕的!”鱼荣许久没有在永山镇见过这种热闹了,忍不住拍手叫好。冷珍从马车里看出去,不禁也生了几分好奇。她问,“宜姑娘,这里的热闹和你们见过的花花世界,有什么区别?”

宜春想都没想就说,“没有区别,只是这里的贪婪和欲望更多一些而已。”冷珍道,“这话怎么说?”宜春说,“一日之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凉,你看他们,都是为了宝藏而来!”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家团聚

想到这儿,月梅不由得的浑身发冷,打了个哆嗦。这名儿是假的,她给的银子却是真的,那可是她从自己攒的月前里拿出来的整整五两银子啊,如果宝利真不出现,那自己的银子该怎么办?

轿子例外主仆俩一阵胡思乱想,都没注意到街边的人群里有一个人悄悄的用黑布蒙上脸,下一秒就冲了出来,直奔孙家的小轿。当他把手里的匕首亮出来的时候,街上一下就乱了!

大人叫孩子哭,小商小贩没挑起挑儿没头苍蝇似的跑。一听外面乱了起来,孙西华心里是既兴奋又紧张。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一会儿闭着眼一会儿睁开眼,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四个轿夫也慌了神儿,撂下轿子就跑。月梅气的大叫,“你们干嘛,小姐还在轿子里呢!”遇到事儿就自己顾自己,月梅一时也慌的不行,只能伸开双手挡在轿子前!

这时候宝利已经到了跟前了,月梅只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知道是他。月梅低声嘱咐他说,“做个样子就行了,千万别伤着我们小姐!”宝利没说话,冷笑一声伸手扒拉开月梅,力气大的,月梅一个跟头摔在地上。

“孙小姐,得罪了!”宝利伸手把孙西华拽了出来,直接把匕首架在了她脖子上,“行啦孙小姐,跟我走吧!”孙西华以为他只是演演戏而已,可当匕首亮出来的时候,她觉得事情不对了,“你是月梅找的那个人吧?”宝利扯着她一边退后,一边在她耳边说,“孙小姐,想要活命就别嚷嚷,踏踏实实的跟我走,我不会伤害你!”孙西华这才明白,这个男人不是来“演戏”的,而是真的来绑架自己的!

“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孙西华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要多少银子,我可以给你!”宝利说,“这话你亲自对我们老大去说吧!”街上的人乱跑着,正好让出一个空子来,让宝利挟持着孙西华转眼就不见了。

月梅摔那一跤,疼的都眼冒金星了,等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孙西华已经不见了。她急得顿时哭了出来,“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你个要饭的杀千刀的,把我们小姐还我啊!”

这时候良飞尘也到了,一见轿子歪倒在地上,四个轿夫也不见了,只剩月梅一个哭成了泪人,就知道出事儿了。他慌忙过去扶起月梅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们家小姐呢?”月梅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顿时大哭道,“小姐,小姐让那个要饭的劫走了!”

“要饭的,哪个要饭的啊?”良飞尘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月梅呜呜咽咽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良飞尘知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扶着月梅一瘸一拐的回到孙府,头一个就去找燕合宜了。

“我,我们小姐,半,半道儿让,让那个要饭的劫,劫走了!”月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轿夫也跑了,人也不见了!”燕合宜看了良飞尘一眼,见他正冲自己点头,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

“月梅,你先别急着哭,把事儿说明白了。”燕合宜给月梅倒了杯水说,“现在多拖延一刻,你们小姐就多一分危险。你是唯一的知情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得听你说!”

月梅心里挂念的只有孙西华一个人,一听这话,立刻擦了眼泪,又抽搭了两下说,“其实,其实我们小姐不是真心去向宜春姑娘道歉的。”良飞尘一跺脚说,“嘿,合宜,这件事儿都让你猜着了,高,你高!”

燕合宜说,“你别打岔,月梅,你接着说!”月梅说,“我们小姐让我在府里找个可靠的人,去的路上假装打劫。她想着,出了这种事儿,就不用去醉宵楼了,说不定姑爷还会心疼她,那之前的事儿就能遮过去了。”

“那你找的人是谁?”燕合宜问。月梅脸上一红,“这不是吗,我在府里熟的就是福子一个人,我去找他,可人家说不干。我正着急的时候,大门外头来了个要饭的。”

良飞尘嘴张的能一口吞下俩鸡蛋,“不是吧,你找了那个要饭的来做这件事儿?”月梅低着头摆弄着手说,“我,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了吗?为了这事儿,我还给了他五两银子呢,那可是我自己的!谁想到,他真的把小姐劫走了!”

“飞尘,这事儿你怎么看?”燕合宜转头问良飞尘。良飞尘嘬着牙花子说,“我看这事儿啊,是凑巧了。说不定是那个要饭的见有银子拿,就起了歹心。”

“那,那我们小姐怎么办?”月梅着急的是怎么把自己家小姐就回来。燕合宜只说了一个字,“等!”月梅不干了,“等?姑爷,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小姐虽然对不起宜姑娘,可她没对不起您啊!如果咱们等着,那小姐,小姐她!”

“月梅,他们是要钱还是干什么,自然会送信儿来。飞尘,去告诉他们,不管是大门、小门还是后门儿、角门儿,都给我关严实了,一个人都不许放进来!”良飞尘说,“得嘞,你吩咐了,我立刻去办!”

不出一时三刻,孙家就把门关的就像铁桶一样,外头的人一个不许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白听霜听说了孙西华的事儿,倒没见多着急,只是长叹一声说,“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行了,这件事儿都听合宜的,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太阳从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送信的人都没来。府里渐渐的传出谣言来,说是小姐被人绑架了,家里的这点儿银子说不好都要给了绑匪,以后他们的日子要更难过了。

就连良飞尘也说,“他们还真沉得住气,可是一个大姑娘家,落入贼匪手里,时间长了,那对孙小姐的名声也不好吧?”燕合宜说,“只要府里的人守口如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良飞尘说,“可现在的情况是,瞒已经瞒不住了,那些话已经传开了,你看怎么办吧?”燕合宜说,“走,我跟你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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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亡灵托梦

燕合宜轻笑一声说,“你们步步紧逼,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况且,你们也并不是全然有把握能找到宝藏,既然如此,我们何必闹的脸上都不好看呢?”

“合宜,你不能答应他们!”良飞尘担心莺莺的安危,生怕找到宝藏之后,他们就要动手杀人。燕合宜故意抬高声音说,“不如我们来谈笔对你我都有利的买卖,如何?”半夏来了兴趣,微微扬起下巴,眯着眼看着他,“那就请公子说来听听。”燕合宜说,“你们要得到宝藏,我们正好能帮的上忙。事成之后,把我的人毫发无损的还给我们,怎么样?”

半夏有些不解的说,“你的意思是,不仅会交出剩下的五枚玉蝉,还要帮我们找到宝藏?燕公子,这听起来,似乎对我们很有利啊。”燕合宜苦笑一下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你们手里,我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证他们的安全。不过我也要提醒一句,如果我信守承诺,你们却言而无信,那我燕合宜就算倾尽一生,也会和你们纠缠到底!”

“好!”半夏道,“既然你是个痛快人,我自然也不和你来虚的,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找到宝藏的入口,我们立刻放人,如何?”两人击掌为誓,半夏立刻说,“这么好的消息,公子也是要知道的。你们在此处稍等,人手不够,食物药品一应都没准备,即便要去,我也是要极力保证你们的安全的。”

半夏的动作很快,她派了两个人回去向公子通禀这一好消息,然后让大部分人赶着马车回去,准备要用的东西。她则亲自去抽调精兵强将,而燕合宜他们在这儿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天。

当太阳变成橙红色,挂在山尖上即将落下去的时候,半夏才带着她的人回来,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宜春和冷珍。燕合宜有些惊讶,半夏却说,“既然你愿意助我们找到宝藏,公子说,我们也要拿出些诚意来。这位宜姑娘是头一个要跟来的,至于那位姑娘……”

她略一迟疑的回头望向冷珍,冷珍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冲着燕合宜重重的磕了个头,“恩人在哪儿,冷珍就在哪儿。”燕合宜连忙让宜春把她扶起来,郑重的点点头说,“我已经答应这位半夏姑娘,帮她找到宝藏,到时候咱们大家就能团圆了。”半夏说,“辛老爷子如何了?”

辛宏富在马车里,听了燕合宜的整个计划之后,连连点头,“好,好啊,他们的贪心足以让害死他们自己,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食其果。”半夏带来了干粮和酒肉,大家吃了一些之后,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起身说,“时候正好,咱们也该出发了。”燕合宜问,“我们一共找到四处重叠的巨石,哪处才是真的,还请赐教。”

“你也被我们骗到了吗?”半夏掩嘴笑道,“这四处都是假的!”燕合宜眉毛一挑,不经意的“哦”了一声。半夏说,“当年到永山镇来寻宝藏的人多如牛毛,如果公子要挨个去对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更何况,我们并不想和那么多人结怨,坏了自家的好事。于是,公子想出了这个好办法!”

他们先是在不同的地方安放了巨石标志,又在附近设下要人性命的陷阱,之后就放出一个消息,想要寻得宝藏,先寻三块巨石!半夏颇为得意的说,“此计一出,那些蠢货就前仆后继的扑了上来。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半夏转着圈,纤纤玉指不停的指点着,笑声越来越大,“这可怪不得公子,要怪就怪他们贪得无厌,明明没那个本事,竟然还惦记着宝藏,真是自找苦吃!”

“那你们呢?”宜春忽然出声,“你们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为了得到宝藏,不也是不择手段吗?”半夏转头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公子并不缺银子,他的钱,即便花十辈子,一百辈子,也是花不完的。他要的,是宝藏里的一样东西!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这就出发吧!”

她率先跳上一辆马车在前面带路,燕合宜等人的马车紧随其后,后面又是三辆马车。夜路漆黑,十分难行。黑暗中,宜春紧紧握着燕合宜的手,大家都没有说话。和碧紧挨着宜春,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味。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自从燕合宜和宜春走后,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们。宜春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在和碧的手背上拍了拍,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突然冒了出来,和碧放声痛哭,一边哭一边数落她,“你这个没良心的,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写封信,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冷珍连忙掏出帕子给和碧擦眼泪,宜春说,“一路走来,我和合宜也是几番遇险,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本以为到了这里会轻松一些,没想到,几乎把大家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仲华池安慰她们说,“无论如何,大家已经在一起了,就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一个标识就害了那么多人,咱们也差点儿遇害,看来想要找到宝藏的入口,是险之又险啊。”

“咱们一定要找到入口,这样才能把莺莺救出来。”良飞尘一心都牵挂在莺莺身上,垂头丧气的,打不起一点儿精神来。燕合宜说,“你放心,有辛爷爷在,咱们必定会成功救出莺莺姑娘的。”辛宏富背上的伤口疼的麻木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他说,“找到真正的巨石之后,需要一路向北。此时会遇到三处阻隔,刀山,火海,炼狱!”

鱼爷爷问,“辛掌柜的,何为刀山,火海,炼狱?”辛宏富说,“我也只是从爷爷口中听说过而已,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这三个名字,想来都是不好对付的,所以一会儿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既要小心这些机关,也要防着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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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日夜不安

“不错!”鱼爷爷说,“那小妮子先放了两位姑娘回来,给了咱们点儿甜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落下狠狠一棒子来呢。”良飞尘说,“半夏心机颇深,说不准遇到危险时会把咱们往前推,大家都要多加小心啊!”

说着,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半夏叫道,“下车吧,就是这里了!”辛宏富动弹不得,只能让人扶着他,从马车的车窗向外望去。半夏的人点燃了火把,把四周照的一片明亮,这次他们又看到了三块叠在一起的巨石,和之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能确定,这是真的?”燕合宜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半夏说,“自然是真的,你来看!”她绕到巨石的被面,指着上面一处缺口说,“这里的缺口,是我亲手弄出来的,费了不少力气呢。只是到了这儿,再往前该怎么走,我就不知道了。”

马车里的辛宏富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大声道,“用指北针校准方向,一路向北走!”半夏眼神一亮,伸手冲身边的人说,“拿指北针来!”当指北针转了两圈儿停下来之后,指了一个方向说,“这里是正北,我们走!”

依旧是半夏的马车行在最前面,只是这一走,马车越来越颠簸。起初宜春、和碧和冷珍三个女孩子还有说有笑的聊着离别之后的种种趣事,逗的大家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后来大家都没了精神,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打哈欠,就在鱼爷爷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前面的马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他捅了捅辛宏富问,“怎么还没到,不会是走过了吧?”

辛宏富道,“还没到地方罢了,找到那三块儿巨石之后,一路向北,直到没有可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燕合宜闭着眼问,“还要多久才能到?”辛宏富估摸了一下说,“天亮的时候,咱们差不多就能到了。”

这期间半夏的人也来问过两次,辛宏富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仲华池冷笑一声说,“看来她也沉不住气了,好啊,沉不住气好。人一旦急起来就会慌,慌了就会出乱。只有他们自己乱起来,咱们才能趁机收拾了他们!”

“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吗?”良飞尘还没有从对莺莺的担忧中清醒过来,说起话来就格外的不客气了。仲华池说,“良大老板,你是不是闲暇的时候也该多读读书,以少胜多的例子,需不需要我说几个给你听听?”

“即便有以少胜多的先例,也要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良飞尘指着马车外面说,“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我们有多少人?况且还带着伤者,即便一时占了上风,能不能顺利离开,即便可以离开,那在他们手上的人又该如何?”

“这,这……”仲华池被他问的张口结舌,垂头丧气的闭上了嘴。

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半夏一夜未睡,却丝毫不觉得疲惫。赶车的车夫“吁”了一声,拉住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对她说,“姑娘,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半夏立刻睁开眼,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亲自去问,“辛老爷子,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我们该怎么走?”

燕合宜等人也下了马车,就见一座小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已经不能继续向前了。辛宏富叫了一声“燕公子”,燕合宜重新回到马车上,低声问,“您有什么吩咐?”辛宏富招招手,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盯住了几句,燕合宜再次下了马车,对半夏说,“我要打开这座山,咱们才能继续向前!”

“打开,山?”半夏使劲儿挖了挖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燕合宜却信心满满的说,“你们退后,看我的本事吧!”

与其说挡住他们的是座“山”,不如说更像一面用黄土堆砌的影壁。陈年的枯草和新生的草木厚厚的一层,燕合宜拨弄了几下,忽然抬起拳头,冲着坚硬的山体猛的击了下去!

“合宜!”宜春心疼的叫了一声,这一圈下去,皮肉之伤是在所难免了,或许还会伤到筋骨。谁知道那山竟然像是感应到了燕合宜身上的杀意一般,竟然轰隆隆的向后挪动了一尺有余。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半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多看到的,“难不成这山是活的吗?”燕合宜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观察山体后移后露出来的地面。

大约一尺宽数十米长的地带都是用厚厚的青石铺就的,按照辛宏富说的,从左往右数,第十三块。他数过十三块,转头对半夏说,“可有铁锹之类的东西,借来一用。”半夏立刻亲自找来一把簇新的铁锹,燕合宜将锹头插入砖缝,用力向上一撬。

青石非常重,这一撬非但没有把它从土中撬出来,铁锹柄还险些折断。半夏立刻带人上前帮忙,他们有的用匕首,有的用铁扦,七八个人合力才把那块儿青石弄了出来。

半夏看到,青石下面有一块铁板,燕合宜将铁板打开,露出一个朱红色的旋钮。他说,“这就是能劈开这山的关键所在了,只是年深日久,不知道还好不好用,山上滚落的土块大石会不会砸到人。半夏姑娘,劳烦你带着大家往后退退。”

“那你呢,你怎么办?”半夏的话语中不自觉的带了些许担心。燕合宜却说,“我顾着自己,要比顾着大家轻松的多。快去,我要开启机关了!”

其他人在半夏的安排下,往后退了二十多米,燕合宜静下心来,将朱红的旋钮从左到右转了一圈,又从右到左转了半圈,最后用力向下一按!

就听头顶“轰隆”一声巨响,那座小山似乎被天降的神斧从中间劈开一般,整整齐齐的分为了两半。山石尘土滚落下来,燕合宜纵身向后一跃,险险避开。

好在片刻之后,尘埃落定,燕合宜见大家都无事,心中一松,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正要说话,山的那一边,忽然有数道黑色的影子蹿了出来,直扑他们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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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死敌上门

良飞尘的一声惊呼吓的在窗边的宜春差点儿摔了手里的茶杯,她回过头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良飞尘本来就病的脸色蜡黄,此刻在烛火的映照下,那张脸更是难看。他指着窗外说,“你,你看,那,那是什么?”

宜春放下茶杯,扭头朝外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水面之上漆黑一片,零星的往来船只上点着的灯笼像来自幽冥的鬼火一样,照着波浪翻滚的水面。一道黑影飘在半空中,她的身材修长,双脚离开水面一尺左右,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

“水,水鬼?”宜春听说过,水鬼是所有鬼中最悲惨的一个,一旦落水丧命变成女鬼,就无**回转世,只有找到替身之后才能脱离苦海。所谓的找替身,不过就是水鬼害命而已。宜春“啪”的一声把窗子关上,回头对良飞尘说,“你躲起来别出声,我去找合宜和圆圆!”

“唉,你别出去,外面危险!”良飞尘知道,一旦她出去,立刻就会成为水鬼的目标。可是宜春说,“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等找到他们就会回来的!”

船舱外的帘子一挑,宜春走了出来。水面上吹来的风带着极重的湿气,吹在身上让宜春忍不住打个激灵。走到外面来,那个水鬼的样子就看的更清楚了,她一动不动的停在半空中,嘴里似乎在喃喃的说着什么。

宜春贴着船舱一点一点的挪动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动她。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宜春一心注意着那个水鬼,没察觉脚下猜到了船桨,“咣当”一声,她几乎跌倒了。宜春发出一声惊呼,再也忍不住,朝着船舱的另一面的没命的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喊,“燕合宜,圆圆,快出来,有水鬼!”

此刻燕合宜正在哄圆圆睡觉,听到外面的叫喊声,连忙走了出来。宜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反手指向身后说,“水,水鬼!”燕合宜大吃一惊,把宜春推进船舱,低声说,“照顾好圆圆,我去看看!”

他警惕的走到船头,大声说,“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是否有冤情?我们只是过路之人,无意冒犯,还请高抬贵手!”水鬼并没有回应他,仍然低着头,喃喃自语。

这种事虽然是头次遇见,但燕合宜知道,但凡鬼魂出现,一定是有前世未了之事,他又问道,“船上一共八个人,除了我和我的三个朋友,就是船家了。你找的是谁,我可以帮你叫出来!”

提到船家,燕合宜忽然发现,下面的船舱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现在时间虽然已经很晚了,可久在水面行船之人,不会这么早睡下。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难道他们已经遇害了吗?

想到这儿,燕合宜顾不得许多,“蹬蹬蹬”快步朝下面跑去。舱门紧闭,里面没有点着烛火,黑漆漆一片。他叫道,“船老大,小海,小河,小江,你们在吗?”

连叫了三五声,都没人回应,燕合宜摸黑走了进去。他走了没两步,脚下就踩到了湿粘的东西,突然一滑,人就倒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胡乱挣扎之下,燕合宜觉得手心儿沾上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的把手凑到鼻子前面一闻,立刻暗叫一声不好!

那是浓重的略带甜味的血腥气,燕合宜暗暗的在心里估算一下,以这样的血量,恐怕四个人全都遇难了。他强忍着颤抖,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从船舱走了出去,再看水面,那水鬼已经消失了。

良飞尘一个人留在船舱里,也吓的够呛。他想,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和大家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他披了一件外衣下床,端了一盏小油灯走了出来。

被冷风一吹,良飞尘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一边在心里暗想不要往水面上看,一边低着头往前走。忽然间,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现在他面前,良飞尘吓得把手里的油灯一扔,差点儿跌进水里!

“是我!”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良飞尘,燕合宜有些沙哑的生音传来,良飞尘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你啊,吓,吓死我了!”燕合宜说,“出事了,跟我来!”

他们回到宜春和圆圆所在的船舱,烛火之下燕合宜满身血污,宜春连忙问,“怎么回事儿,你受伤了?”燕合宜说,“血不是我的,我刚才去下面的船舱看了一眼,四个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满地是血,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而我再回来时,那个水鬼已经不见了。”

良飞尘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水鬼是来找船家索命的,和咱们没有关系?”燕合宜说,“但是现在,咱们三人都不会划船,况且船舱里有四具死尸,你我能说的清楚吗?”

宜春说,“你看清楚了?”燕合宜道,“下面很黑,我并没有看清楚。”宜春说,“既然没看清楚,就不能断定他们四人都死了,拿上油灯,咱们下去看看!”良飞尘立刻反对道,“不行,万一那水鬼去下面找他们了,咱们这么一去,恐怕也捞不到好。依我看,等天亮了,咱们想办法把船靠岸,悄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燕合宜说,“先不说咱们同船而行,应该互相照应,就是路过之人见到,也不会袖手旁观。宜春说的对,咱们得下去看看,若有活口,也能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见他们一再坚持,良飞尘只好说,“我就不去了,免得给你们添麻烦。”宜春说,“你留下来照看圆圆,我们去去就回!”

燕合宜找来一桌火把点燃,在前面照着。宜春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小声对他说,“你看水面上的那个,真的是鬼吗?”燕合宜摇摇头说,“我也说不好,只是船家常年在水路上行走,得罪了什么人也为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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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来龙去脉

“我听说,水鬼若是寻找替身,也是要借水路的,只是据你所说,他们都是被利器所伤,失血而死的。这点,就说不过去了!”燕合宜赞同的说,“没错,这也正是我疑心的,所以我觉得,是有人寻仇。”

宜春说,“可是我们就在上面,并没有见到有船靠近,更没有听到说话和打斗声,这就奇怪了。”燕合宜道,“你刚才的注意力都被水面上的水鬼吸引了,如果他们动作极快的话,是有可能做到的。”

这时候,他们已经下到了船舱底部,在火光的映照下,血已经从船舱里流了出来。宜春强忍着干呕,对燕合宜说,“小心些,我担心贼人还没走远。”燕合宜冲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进门处船老大仰面朝天的躺着,一双眼球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一样。嘴角边的血还在滴滴答答留个不停,燕合宜蹲下身在他鼻尖探了探,人已经没气了。

在他的身旁,是被砍断脖子的小河和小海,而小江则不见了。宜春猛然生出希望来,她说,“小江,小江或许还活着,快,快找!”

下面的船舱并不大,除了四个人的床铺和一些杂物之外,别无他物。燕合宜转了一圈儿,忽然发现床下面似乎传来了一阵呻吟声。他连忙弯腰朝里看,就见小江浑身是血,他还活着!

“过来帮忙!”燕合宜和宜春合力把小江拉了出来,这才发现他虽然浑身是血,但并没有受伤。燕合宜问,“小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谁害死的?”

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他问的太着急,小江突然大喊大叫起来,“鬼,有鬼啊,水鬼来索命了,她要杀我,救命!”宜春知道,眼下这种情况,恐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说,“我们先带小江上去,等他好一些了再问吧!”

燕合宜说,“也好,只是我和他现在都浑身是血,圆圆看到了一定会吓坏的。不如就把他带到良老板住的那间船舱,也好换身干净的衣裳。”

两人合力把小江弄了上去,小江嘴里反反复复喊着有鬼,声音在水面上远远的传出去,空洞而诡异,惊动了旁边经过的船只。就在他们的东面,一艘大一些的船靠了过来,船头上站着的人喊道,“黑子,黑子是你吗,我是胡二啊,哎,你在不在?”

燕合宜一听,对方能叫出船老大的名字,必定是熟悉之人,连忙说,“胡二兄弟,船老大出了事,你若方便,请过来一叙!”那船渐渐靠近,一个大汉跳了过来。

一见小江,那人就叫了起来,“这不是小江吗,怎么浑身是血的,出了什么事儿了?”燕合宜冲他抱拳拱手道,“胡二兄弟,在下燕合宜,船老大要送我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去,不料行到此处,闹了水鬼,他和小河小海都,都死了!”

“什么!”胡二把眼一瞪,一把揪住燕合宜的衣领说,“我看你就不像什么好人,说,是不是你杀了他们!”宜春连忙说,“你误会了,真的不是我们!我们有男有女,还带着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见还有个女人,又听说还有孩子,胡二的戒心少了些,“哼,就算不是你们干的,也和你们脱不了关系!黑子在哪儿,我得去看看!”他回手招了招手,立刻又有三五个船工过来了。

燕合宜对宜春说,“你先带小江回去,我和他们一块儿下去看看。”宜春见胡二粗鲁,又胡搅蛮缠不讲理,有些担心。没想到胡二拍着胸脯对她说,“姑娘放心,我不是那背地里使刀子的人,若不是你们做的,我不会动他分毫!”

“那就多谢胡大哥了!”宜春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燕合宜说,“请跟我来吧。”三次下到船舱,燕合宜已经没那么害怕了。胡二看到船老大黑子的尸体,顿时吓得叫了出来,“哎呦我的妈呀,黑子,你,你怎么就死了呢?”

燕合宜说,“出事前水面上曾经有水鬼出现过,我们都看到了。”胡二也是走水路的,自然对水鬼之事十分相信。他说,“唉,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的?只是黑子老实,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呢?算了,这也是命里躲不过,说不定下次就轮到我了呢!”

听他似乎话里有话,燕合宜试探着问道,“胡二兄弟,这话怎么说?”胡二从船舱走出来,看着黑漆漆的水面说,“哪一行都会有一两件邪门儿的事,我们常年在水上,自然也见过一些的。这段水路,从来都不太平!”

这条河名叫浑水河,河水浑浊不见底,由此得名。河中水草无数,却没有鱼虾。老人们传说,多年前这条河还是清澈见底,但自从一个女子被人冤枉,在此处浸猪笼之后,河面上就不太平了。

起初是河里的鱼翻着肚皮,一条接一条的死了。之后就是河水浑浊,出现异像。紧接着,几只从这里经过的小渔船全都翻了,死了好几个人,就有人传说是那女子死的冤枉,来索命呢。

胡二冲着水里“啐”了一口说,“我就不信那邪,如果真的有女水鬼,谁害死她的就去找谁啊,平白无故拉上那么多无辜的人做什么?黑子更是和这件事扯不上半点儿关系,她要害,也不该害他!”

燕合宜问,“我也猜测是有仇家暗害,只是没有船只靠近,更没听到任何声音,实在没有证据。”胡二冷笑一声说,“都说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见识多,难道就没听说过另一种水鬼吗?”燕合宜抱拳拱手说,“愿闻其详!”

胡二道,“旱路上有强盗,水路上就有水鬼。那些人穿着黑色的水靠,专门做杀人害命的买卖。他们的水性极好,能在水中一日一夜不出来。黑子若是得罪了他们,他们悄悄从船边摸上来,将人杀了,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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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世事难料

燕合宜点点头说,“这么说,黑子得罪过人?”胡二突然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话时分明带了哭音,“他就是个傻子,别人在水上跑船,遇到贼人杀人害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有看到,黑子却每次遇到都大声呵斥。你想,他搅了别人的好买卖,人家岂有不恨他的?”

自古就有这侠义心肠的人,燕合宜没想到,那憨厚老实的船老大,竟然还是位义士。胡二说,“现在好了,自己也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家里上有七十岁的老母,下有不到两岁的孩子,这一家人,该怎么活下去啊!”

燕合宜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们,听胡二这么说,连忙道,“胡二兄弟,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后。既然你来了,我想着把他们的尸体送回去,交给叫人安置。而且,相识即是有缘,我也该尽一份心意。”

人死不能复生,别的是帮不上了,多少拿些银子,让他们的家人过的好一些,自己也能稍稍安心。胡二道,“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好心眼儿的。我和黑子相识一场,他出了这样的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他吹声口哨,旁边的船上抛过一根锁链来,黑子吩咐人将两只船连在一起,调头往回走。胡二说,“你们若是害怕,就到我的船上去。”燕合宜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们有病人又有孩子,还是不折腾了。您请自便,等天亮之后靠了岸,我们再去打扰。”胡二见他一再坚持,也不多说,带人回了自己船上。

两只船一前一后在水面上缓缓前行,金鸡三唱,太阳初升的时候,又回到了他们上船的地方。胡二过来招呼他们收拾收拾下船,他说,“我已经派人去黑子家中叫人了,只是小江,他无父无母,恐怕有些麻烦!”

燕合宜说,“昨天他昏睡了半夜,醒来之后就痴痴傻傻的,别人怎么问都不肯开口,像是吓坏了。不知道村子里可有郎中没有,或者吃些安神的药,能好一些!”胡二嘬着牙花子说,“郎中有倒是有,却不知道此刻在不在家。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哭声远远的传来。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妇人一手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一手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路哭着到了岸边。胡二悄声说,“这就是黑子的老妈、媳妇儿还有孩子了!”

他走过去扶住老人,轻声说,“大娘,您要节哀啊,黑子他,他没了!”黑子娘满脸是泪,“我的儿啊,他现在在哪儿,就是死了,我也要见上一面!”黑子媳妇哭道,“胡二兄弟,黑子他是怎么死的?昨天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呢?”

想到船舱里的惨状,别说妇道人家见了,就是燕合宜和胡二,都吓得浑身发软。胡二说,“大娘,您还是别去看了吧,别吓着嫂子和孩子!”

“不行!”黑子娘坚持道,“我一定要亲眼看过,才能死心!”燕合宜无奈,只要冲宜春使个眼色。她走了过去道,“大娘,昨夜的事非常蹊跷,我们知道后也被吓坏了。您跟我来,我带您过去!”

胡二走到燕合宜身边小声说,“让一个姑娘家家的陪她们去,行吗?”燕合宜说,“你别小看她,她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还要多呢!”胡二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流到船舱外面的血已经凝固干涸了,那种瘆人的紫黑色吓得黑子媳妇儿当下就大哭了起来。黑子娘瞪了儿媳妇一眼道,“不许哭,你若害怕,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宜春走到船舱门口,深吸一口气,对黑子娘说,“黑子就在里面,您,您节哀!”黑子娘往里一看,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倒在血泊当中,老人家的身子颤抖几下,宜春连忙在后面扶住她,不停的帮她顺着气。

好半天,黑子娘才缓过神儿来,失声痛哭。她四十八岁上才有了黑子,孩子还没出生,男人就死了。黑子娘拉扯着儿子不容易,好不容易儿子娶妻生子,她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含饴弄孙了,没想到,又白发人送黑发人。

宜春看她哭的伤心,正要安慰两句,没想到黑子娘已经擦干了眼泪,一拉她道,“黑子是怎么死的?”宜春正在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黑子娘拍拍她的手说,“是我错了,不该问你一个姑娘家的。走,咱们去找胡二!”

关于黑子的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胡二也只是含糊的说,“我也是事后才赶过去的,这几位客人吓得不轻,又有病人又有孩子的。我也不忍心让他们跟着一块儿担惊受怕,就把黑子的船弄了回来。”

黑子娘走到胡二面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礼说,“多谢你的大恩!”胡二连忙闪到一旁扶住她说,“大娘,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我和黑子是好兄弟,他出了事,我这心里也难受。”

燕合宜把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对黑子娘说,“大娘,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黑子是因为我们才连夜开船的。我,我对不住您!”黑子娘一把挡住他的手说,“公子,你这么做就是打我们娘儿俩的脸了!黑子是做这行的,客人来了,自然要送到地方才行,这是他该做的。银票,我们不能收!”

“大娘,黑子不在了,你们娘儿仨靠什么过活?”胡二说,“这点儿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啊,他可是黑子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了!”

黑子媳妇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婆婆,男人没了,一家子的生计就断了,她和孩子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若是有些这些银子,不止自己和婆婆的日子会好过些,就连孩子大了,也能送他去私塾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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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阴险毒辣

“那好,”黑子娘说,“公子的好意我就收下了,胡二,你船上可有纸笔?”胡二一愣,“有啊!”黑子娘说,“去取来吧,我要写下凭据,等我的孙子长大成人了,一定要还给公子的!”

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妇还有这般见识,燕合宜不由得对黑子娘肃然起敬。而拿来纸笔后,黑子娘亲自纸笔写下借据,那一笔字更是让人惊讶。良飞尘赞道,“哎呀大娘,这字好啊,想来不是幼年的功夫,是练不成的!”黑子娘微微一笑说,“公子过奖了,这个你收下,敢问公子高姓大名?”燕合宜报上姓名,又介绍了良飞尘和宜春、圆圆等人。

黑子娘说,“几位恩人的性命老婆子记下了,胡二,把黑子和小和小海的尸体运回家去吧,我要亲自给他们收拾干净,看着他们入殓!”黑子媳妇又是一阵大哭。

此刻天已经大亮了,村子里的人听说黑子出了事儿,都赶来帮忙。船舱里鲜血淋漓的场面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对于黑子的死因,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水鬼索命,被吓疯的小江就是证据。也有人说他遇到了水贼,被劫了钱财害了命也。更有人说,这是他们家的祖坟没有选好地方,所以父子两个都不得善终。

最后一种说法传出来时,黑子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自己的男人没有亲眼见过儿子,而自己的儿子也年纪轻轻就没了,难道真的是祖坟出了问题吗?

三具尸体被抬了回来,黑子媳妇几次哭晕了过去,被村里的父女们劝着按着,才没到灵前去。黑子娘虽然是妇道人家,却独有一种英气,她屏退众人,亲自给三个人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让人去买棺材,把他们放了进去。

燕合宜和大家商量着,这时候人家正在伤心,他们不能走。良飞尘一边喝着药一边说,“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在这儿住上两三天也可以。”圆圆见有人死了,吓得一直躲在宜春身后,连话都不敢说。宜春道,“黑子娘一个人忙里忙外,我想去帮把手,可圆圆怕的厉害,寸步不离的。”燕合宜说,“黑子媳妇儿那边有不少女人孩子的,不如你把她送到那边去。小伙伴儿多了,她也就不那么怕了。”

在征得了圆圆的同意之后,宜春把她送了过去。那边正好有一个叫三丫儿的小姑娘,比圆圆大了一岁,两个人一见面就觉得投缘,不会儿就玩儿到了一处。

灵前来祭奠的人不少,很多都是水路上的兄弟。燕合宜和良飞尘帮忙照应着,胡二却悄悄的来找他了,“燕公子,你瞧见那边那个人了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燕合宜看到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脸色蜡黄,留着两撇山羊胡的男人正抱拳拱手和身边的人说话。

胡二说,“那人名叫杜子石,也是走船的,但他做的是黑心的生意。”听他这么说,燕合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么,他和黑子有过节?”胡二鄙夷的道,“他们两个谁也看不上谁,黑子那人,眼里揉不下一点儿沙子,杜子石知道他这脾气,平日里也都躲着走,今天他怎么来了?”

燕合宜正要过去,就见杜子石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竟然是良飞尘。只见两人一阵寒暄,杜子石已经是满脸堆笑了。燕合宜知道,良飞尘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杜子石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在场的这些人里,都有哪些人和黑子起过龃龉?”燕合宜心想,能摸清黑子行踪的,一定是对他非常熟悉的人,或许凶手就混在前来祭拜的人当中。

胡二看了看那些人,扬了扬下巴,“那个高个儿的,两年前借了黑子一吊钱,过了一年都不还。黑子找他去要,两人打了一架,头都打破了。那边那个,有点儿胖的,两家同时看上了黑子的媳妇儿,没人去说亲时,黑子硬是把他家的媒人给赶出去了,这才娶到了媳妇儿。还有那个,他趁黑子不在家时来偷鸡,后来被黑子知道了,把他揍了一顿!”

林林总总的说下来,在场的有四五个人都和黑子闹过,只是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至于要杀人害命。燕合宜又把目光投向了杜子石。胡二凑到跟前说,“怎么,你也怀疑是他干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让我先去会会他!”

“别去了,我已经问明白了!”这时候良飞尘走了回来,他得意的说,“我刚才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昨天晚上他和媳妇儿吵架,跑到外面喝了一夜的闷酒。我的确从他身上闻到了上好花雕的味道,而起不是临时弄上去的,应该不是他。”

胡二却不肯相信,“他不去,还有他的手下呢。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就是心眼儿少了些!”燕合宜和良飞尘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说话就到了晚上,黑子虽然有一个儿子,但是年纪太小,不能守灵。于是胡二就和这些兄弟们商量着,三人一拨,轮流守在灵前。黑子娘亲自为他们送上热酒,一一谢过。

宜春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娘虽然看上去满面尘双,像是吃苦的人。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却隐隐透着大家闺秀才有风度。”良飞尘说,“我早就注意到了,就那一手字,不是寻常人能写的出来的!”燕合宜看了看他们两个说,“你们在怀疑什么?”

“我们不是怀疑,而是好奇!”宜春说,“她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什么会甘心情愿的嫁到这里,还一心相夫教子?”燕合宜说,“或者她是被逼无奈,所以才如此的。”宜春往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你们说一件事,刚刚我去叫大娘吃饭的时候,见到她正对着一个盒子发呆,你们猜那盒子里放着什么?”

良飞尘急道,“放着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宜春神秘兮兮的说,“是一颗足有核桃那么大的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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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助纣为虐

“夜明珠?”燕合宜和良飞尘一块儿叫了出来,宜春恨不得捂住他们俩的嘴,“你们小点儿声行不行,这么大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她说,“我进去之后,黑子娘就把那个盒子收起来了,你们说,那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会有?既然有,为什么不换了银子,何必让一家老小过的这么辛苦。如果把那颗夜明珠卖了,黑子也算是富家公子了,也就不用去跑船,就不会……”

说到这儿,她也觉得有些不妥,不再往下说了。良飞尘道,“宜姑娘有所不知,平日里茶楼酒肆中的说书先生张口谁谁谁盗了夜明珠,闭口谁谁谁拣了个夜明珠,却不知道这东西就连一般大富的人家也不能有。若不是皇亲国戚,是轻易拿不出来的。”

“这,这黑子娘,竟然是皇亲国戚,不会吧?”宜春被他推断吓了一大跳。良飞尘说,“那也不是绝对,只不过看样子,至少这黑子娘也和皇亲国戚有不浅的交情啊!”

听到这儿,燕合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女人,手中握有夜明珠,却藏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用意。这时候胡二端着一碗炖菜,抓着两个馒头边吃边走了过来,“你们怎么还不去吃饭,是不是吃不惯我们小门小户的饭菜啊?你放心,绝对干净,味道虽然不能和什么名厨相比,也是很香的!”

为了招待来吊唁的客人,黑子娘吩咐胡二把家里唯一一头老母猪杀了炖肉,又把给小孙子和儿媳妇攒下的鸡蛋拿了出来。燕合宜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大伙伤心,未必吃的下!”胡二一撇嘴,看了看一旁正大吃大喝的人们说,“公子,你道他们一个个都是有良心的,吊唁只是不得不来,此刻自然吃的香甜,哼,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燕合宜摇摇头说,“他们能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至于其他的,也就不要强求了。”吃过晚饭,客人们渐渐散去,留下来的不过七八个人,这其中竟然就有杜子石,良飞尘纳闷儿道,“黑子和他没什么交情,他怎么留下来了?”

“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胡二越看杜子石越不顺眼,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菜和和馒头吃完,“我去吧他赶走,免得在这儿碍眼!”燕合宜拦住他说,“哪儿主人赶客人的道理,你若去了,他们不会埋怨你,只会在背后说黑子娘不懂礼数。这样吧,我去看看。”

杜子石吃过饭,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角落里发呆,燕合宜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呦,燕公子是吧,我听说,黑子出事儿的时候,你就在船上。”

“是啊,”燕合宜说,“说起来真是蹊跷,除了水面上出现的女鬼之外,一点儿异状都没有。”杜子石一听这话,连忙说,“小声些,这话不能乱说的。我们这些走水路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水鬼!哎呀,这黑子到底是招惹了什么逆事,才……唉,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丢下这一家老小,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说着,他从身上拿出一袋银子说,“这里面都是些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有十几两,都是兄弟们的一点儿心意,也够她们娘儿三活上一阵子的了,以后再说以后吧!”

他站起身去找黑子娘,燕合宜从背后叫住了他,“我听说,你和黑子不合,为什么要帮他的家人呢?”杜子石缓缓转过身来,对他说,“没错,我们两个是谁也瞧不上谁,可这和他的家人无关,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给我下辈子积德了!”

杜子石说的是“下辈子”,燕合宜想,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这辈子,做的恶事多了,想回头也没办法回头了。黑子娘收下了杜子石的银子,同样也写了借据,可杜子石一出来,就把那张借据撕了。

黑子死的蹊跷,又那么惨,所以胡二担心他会半夜诈尸,干脆自己守在棺材旁,一边给他烧纸,一边念叨着,“黑子兄弟,我知道你死的冤,可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也别怨别恨,我给你多少点儿纸,你贿赂贿赂那些大鬼小鬼的,让他们通融通融,下辈子也能去个好人家投胎,别再受苦了。”

纸钱扔进火盆里,燃起一簇极亮的火苗,胡二说,“你放心,你的妻儿老小就交给我了,以后你的老娘就是我的老娘,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的媳妇儿,还是你的媳妇儿!”

火苗暗了一下,似乎是黑子在表示不满,胡二苦笑一声说,“你就敢和我横,有本事你现在活过来和我干上一场!”说着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你说说你,好日子过了没两天,儿子也有了,能在家享享清福就别出去了。这下好了,银子虽然是赚着了,但小命儿也没了!”

他盘膝坐在地上,边说边哭,看的好多人唏嘘不已,黑子能有这样的兄弟,一个足矣。这一夜平安无事,天一亮,黑子倒头就睡,那鼾声,半个村子都听得到。

黑子家的坟地才村北的荒地旁,小河和小海都是孤儿,黑子娘说,“两个孩子跟着黑子,一天福都没享过,死后也得有个地方。就让他们挨着黑子,兄弟三个在地下做个伴儿吧!”

自从回来之后,小江就躲在房间里,一刻也不肯出来。郎中去看过,说他惊吓过度,伤到了脑子,需要静养,轻易不要让他见人。黑子媳妇儿一天给他送两次饭和一次药,除此之外,没有人去打扰他。

出殡这天,天阴沉沉的,北风呼呼的挂着,坟边的枯草晃动着,像无处栖身的孤魂野鬼,随风游荡着。三个坟坑空着,三具棺材放在一旁,等着下葬。

黑子的媳妇儿和孩子穿着重孝跪在旁边,黑子娘头上戴了一朵小白花,眼中含着热泪,送儿子最后一程。胡二两眼通红的走过来说,“大娘,黑子虽然走了,但您还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儿子,照顾你,孝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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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贪心不足

“好孩子,我,我多谢你了!”黑子娘拍拍胡二的手说,“我们娘儿三受了大家伙那么多的恩情,已经是还不清的了。能看着黑子安心下葬,我就放心了。”胡二说,“大娘,你放心,我一定让他走的安安心心的!”

唢呐手吹的整天动地,哀声遍野,可真心哭号的并没有几个人。三具棺材一一安放在坟坑当中,胡二手执铁锹,将挖出来的黄土一锹一锹的填回去,当一个新的坟包拱起来的时候,黑子的媳妇儿已经哭的没有眼泪了。

来时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回走时,就剩下了这娘儿三个。燕合宜几个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忽然觉得很无助。宜春说,“我真想为她们做点儿什么,可是又想不出来。因为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个家,也天塌地陷了。”

良飞尘叹口气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如今只剩下两个女人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后这日子,我想都不敢想。”燕合宜说,“好在还有胡二那样的好人在,虽然不能时时帮衬着她们,但遇到方便的时候,也会帮一把手的。”就在他们一致看好胡二的时候,胡二也出事了。

黑子下葬之后,胡二心里觉得憋闷,总有一口气出不来似的,于是他就去了村子里唯一的小酒馆儿,想喝两杯,借酒消愁。他虽然和爹娘住在一起,但却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小院儿,平日里没事儿,老人家也不到他那边去。所以他出去喝酒的事儿,并没有人知道。

知道第二天,有人到胡二家去找他商量跑船的事儿,才发现他一夜都没回来。这下胡二的爹娘急了,他们知道这些日子胡二都在黑子家帮忙,所以头一处就去了他家。

黑子娘说,“昨天下了葬,胡二就走了,怎么,他没回家?”胡二的爹着急道,“没有啊,被窝都是冷的,这人一夜都没回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黑子娘说,“哎呦,这村子就这么大地方,能去的也就他的几个朋友家,再就是村头的小酒馆儿了!”胡二她娘急的已经掉眼泪了,“除了跑船,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

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燕合宜走了出来。黑子娘一见他就说,“燕公子,你来的正好,胡二不见了,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女人家家的也不方便出门,你看?”

燕合宜说,“大娘您放心,我们这就出去帮着找人。只是村子里我们不熟悉,该去哪儿找,您得告诉我一声。”黑子娘说,“村头有个小酒馆儿,我想着胡二可能回去。”胡二爹说,“公子,我带你去!”

叫上良飞尘,燕合宜跟着黑子爹出门了。远远的看到酒馆儿的幌子,胡二爹恨不得一步飞过去,燕合宜知道老人家着急,紧走几步先进了酒馆儿,问道,“老板,老板在吗?”

“来嘞!”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擦着手走了出来,“公子,您要喝什么酒,我这儿有女儿红,老绍兴,莲花白,都是好酒!”燕合宜问,“敢问老板,昨天胡二可来过这儿喝酒?”老板见他不是来喝酒的,脸立刻就撂了下来,“你说胡二,他的确是来过,喝到半夜,我赶走赶不走,真是讨厌!”

听说酒馆老板大半夜把自己儿子赶了出去,胡二爹立刻就冲了上去,左右转了一圈儿,抄起一只最不值钱的酒盏砸在地上,碎片溅了老板一身。他破口大骂,“我儿子在你这儿花钱喝酒,你还把人赶出去,你,你真不是东西,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跟你没完!”

“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哦,他在这儿花了十来文钱,就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我呸!我不赶他走,第二天你来帮我看店,你去帮我进酒啊!告诉,摔碎的碗得赔我,十文钱一只!”

胡二爹气的两撇胡子不停的抖着,燕合宜安慰他两句,掏出一块儿一两多重的银子放在摆着酒坛子的柜台上,问老板,“胡二是什么时候来的,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朋友一块儿来的,他喝了多少酒,什么时候被你赶出去的,走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你要说清楚了,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见有银子拿,老板立刻眉开眼笑,“哎呦公子,这些事儿问我就对了!这个胡二啊,是昨天傍晚时候来的,来的时候就他一个人。要了两壶老绍兴,一碟花生米,就喝到了半夜,人醉醺醺的说,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说着什么。后来我实在困的不行,他又不肯走,没办法才把他赶了出去。怎么,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从你这儿离开后,胡二就不见了。”燕合宜的一句话把那老板吓得腿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哎呦我的妈呀,不会吧,我可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如果我知道,就是不做生意了,也不会让他走的呀!”

“老板,你好好想想,他是朝那个方向走的!”燕合宜更想知道的是这个问题。老板挠着头想了想说,“好像,好像是往西边去了!”胡二爹说,“你胡说,西边儿都是荒地,他去那儿做什么!”老板苦着一张脸说,“大哥哎,我的亲大哥,我真不知道了,要不,要不你们杀了我算了!”

为难一个酒馆老板,也找不到胡二的下落。燕合宜叹口气说,“老伯,你先回去,我们两个分头去找就行。你在家里等着,若是胡二回去了,就到黑子家给我们个消息,也免得担心。”

“好好,那就麻烦二位公子了!”胡二爹抹着眼泪回去了,良飞尘说,“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奇怪,黑子才出事儿,胡二就失踪了。难道是有人想在水路上称王称霸,所以一个两个的对他下手?”燕合宜忽然想起一个人,于是问道,“黑子下葬之后,那个杜子石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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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以死相逼

良飞尘说,“他好像已经回去了吧,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燕合宜说,“杜子石这个人心思深沉,明明和黑子有过节,又看不上胡二,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来送黑子最后一程。用胡二的话说,黄鼠拜年没安好心,我觉得胡二的失踪和这个人有关系!”

“他?”良飞尘表示怀疑,“应该不会,他就算是那种惺惺作态的小人,可是你我能想到的,难道别人就想不到吗?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正在两人毫无头绪的时候,忽然见到几个村民慌慌张张的朝村北跑着。良飞尘伸手扯住一个问,“大哥,你们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干什么去?”那村民一脸惊惧中还带着几分兴奋,“听说胡二让人种在地上了,大家伙都去看呢,你们不去看个新鲜?”

种田种树种花都常见,可这种人燕合宜和良飞尘还是头一次听说,当下他们跟上那些人,一块儿去了村北。他们昨天才来过这里,没想到今天来的时候,看到了更让人惊讶的一幕。

就在黑子坟头的边儿上,胡二头朝上脚朝下,就想一颗树苗一样被种了起来,只露出脑袋和脖子在外面。他双目紧闭,嘴微微的张开,那鼾声让燕合宜暗暗的松了口气,至少人还活着。

胡二的爹娘听到消息,一路哭着赶了过来。两位老人跪在地上,顾不得许多,竟然用手去挖土,没几下手指头就破了。良飞尘看不下去,冲围观的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去拿锄头铁锹啊,帮忙救人啊!”

有四五个人转身就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来各种工具,刨开土层,把胡二拉了出来,直到这时候,他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胡二娘哭着捶打儿子说,“你说你这是怎么了,我和你爹急的什么似的,你却在这里呼呼大睡!”

胡二似乎还有酒意,舌头也有些大,“爹,娘,我,我怎么睡外边儿了,肯,肯定是喝到假酒了。等,等我找那黑心的老板算账去!”燕合宜说,“胡二兄弟,你不是喝多了,你是被人弄晕了拖都这里来,又把你种在了土里!”

“什么!”一听这话,胡二急了,他“噌”的一下从地上蹦起来,“嘿,哪个王八羔子该冲我下手,不行,我得找他算账去!”良飞尘说,“你都成这样了,还记得是谁把你弄到这人来的吗?”

“我,我!”胡二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他还真不记得了。想了想说,“我看,跑不了杜子石哪个老小子,除了他,谁跟我有这么打的仇?”燕合宜问,“你还记得昨天从酒馆出来后,都发生什么了吗?”

胡二想了想,脸忽然红了起来。胡二爹还要追问,燕合宜却琢磨出三分滋味儿来了,他对大家伙说,“行了行了,胡二也没事儿了,多谢大家帮忙,都回去吧,回去吧!他在这儿冻了一夜,恐怕也受了寒气,正好回家弄点儿浓浓的姜糖水喝!”

听他这么说,村里人都啧啧称奇的回去了。胡二爹娘拉着他要走,胡二却说,“不行,不行,我的钱袋子落在酒馆儿里了,我得赶紧找找去。”胡二爹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丢三落四的,快去快回,不许乱跑了!”

好不容易脱了身,燕合宜对胡二说,“说吧,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当着你爹娘和那么多人的面儿不好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可以说吧!”

胡二一张脸涨的通红,“我要说了,你,你们可别笑话我!”良飞尘的好奇心又冒出来了,他向胡二保证说,“放心,我肯定不能笑话你,快说吧!”

“昨天黑子下葬,我心里憋屈,就想去喝两杯。没想到一喝就喝到了半夜,从小酒馆出来之后被风一吹,我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这时候,这时候,我忽然看见了一个大姑娘!”

到了这个年纪,胡二还没娶妻,不是他不想娶,是没姑娘愿意跟他,不为别的,就为着他这爱喝酒。所以见到那个姑娘的时候,胡二去想和人家上去搭两句话。

三更半夜,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面走夜路,已经很让人害怕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那姑娘越走越快,恨不得能飞起来。胡二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那姑娘走的快,他就走的快,那姑娘走的慢,他就走的慢。连根一前一后,竟然去了村北的荒地。

一到这儿,胡二的酒就醒了大半,他说,“我一眼就看见了黑子的坟,当时激灵一下就醒了。那姑娘好像也吓到了,回过神来看来了我一眼,然后,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良飞尘倒吸一口冷气缩,“我倒听说过,在鬼狐害人,往往都是幻化成美貌女子的模样,你昨天见到的,不会是狐仙吧?”胡二这时候吓得面如土色,结结巴巴的说,“不,不会吧,我这么点儿背?”

“这个呀,说不好,人要是运气低的时候,什么怪事儿都能遇到!”良飞尘说这话时还不忘在胡二背上拍了一下,竟然把他拍的晕头转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道,“这可怎么办才好,要是真被狐仙迷上了,那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燕合宜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良飞尘,对胡二说,“你别听他胡说,要想知道你遇到的是人还是狐仙,我倒有一个好办法!”胡二一愣,连忙问道,“公子,你有神办法?”燕合宜道,“今天晚上,咱们再去那个小酒馆喝酒,如果你遇到的真是狐仙,一定还会再次作怪,到时候我一张符纸收了她,你也就能安心了。若不是,自然大家太平,你心里这块儿石头也能放下了!”

胡二立刻转悲为喜,咧着嘴笑道,“要不说你们读书人鬼点子多呢,就按你说的办,今天晚上咱们在小酒馆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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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重入宝藏

送了胡二回家,在回去的路上,良飞尘愤愤不平的说,“你说这人,咱们救了他,又好心好意的帮他想办法,他竟然说咱们鬼点子多,这是在夸咱们呢还是在骂咱们呢?”燕合宜说,“我怎没发现你这个人不只好奇心重,怎么还小肚鸡肠的。胡二那么说,也是想不出别的词了,你也别斤斤计较的,还是想想晚上的事吧!”

胡二被“种”上的事儿,没一会儿功夫就传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黑子娘一边做活一边感叹道,“这年头不太平,什么新鲜事儿都能听到。胡二这孩子心眼儿好,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

圆圆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公子,把人种在地里,是不是到了秋天,就能长出一树一模一样的人来了?”宜春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戳着她的小脑门儿说,“小小年纪,这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真按你说的,岂不是要吓死人了?”圆圆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吃过晚饭,燕合宜就和良飞尘一块儿去了酒馆。酒馆的老板见到他们俩,立刻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二位公子来了,想喝点儿什么酒?”燕合宜说,“昨天胡二喝了什么,就给我们上什么,他吃了什么,也给我们弄什么。”

老板答应一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酒菜用托盘送了上来。他说,“胡二那事儿我也听说了,让人给种下了。你说着得有多大的仇啊,才能干出这样事情来?平日里看胡二那小子老实巴交的,一定是干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儿,才把人得罪狠了!”

见燕合宜和良飞尘都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身后,老板赶紧回头,就看到胡二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老板知道自己这几句话把他得罪了,尴尬的笑了两声,转到后面去,再也不出来了。

胡二在他们对面坐下,不满的说,“这个老东西,就会在人背后嚼舌根子,有能耐当着我的面说!”良飞尘自斟自饮道,“刚才他那话不就是当着你的面儿说的吗,别在意那么多,来,坐下喝酒。”

三个人到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等到把酒菜吃喝干净,已经是半夜时分了。胡二说,“我昨天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离开酒馆儿的。”酒馆老板从门帘后面探出头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时候了。”

燕合宜掏出一块儿银子丢在桌上,“走,咱们出去溜达溜达!”三个人一块儿从酒馆走了出来。想到昨天半夜的情形,胡二就一阵害怕,他正想和两个人说些什么,也好壮壮胆子,就见一道身影急匆匆的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胡二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姑娘!

他猛的去拉两个人,燕合宜低声问,“是她吗?”胡二吓得只剩点头,话也说不出来了。良飞尘道,“果然是绝色女子,让我去会会她!”他紧走两步叫了声“姑娘,”那姑娘头也没回一下,走的更快了。

燕合宜也跟着叫道,“姑娘,且等一等,在下有事想请教姑娘!”胡二吓得尿都出来了,跑了两步追上他们说,“你们别叫啊,这回要是把咱们三个一块儿种上,可就没人来救咱们了!”

说话间,那姑娘一拐弯儿就不见了,良飞尘不敢再追,回头问,“我担心有诈,现在怎么办?”偏燕合宜是个不信邪的,他屏住呼吸,朝那姑娘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忽然就看到前面人影一闪,有粉末状的东西朝自己的脸上撒了过来!

燕合宜暗叫一声不要,举起衣袖掩住口鼻,将手中握着的一块儿石子掷了出去,只听“哎呦”一声,前面似乎有人跌倒,这时候良飞尘和胡二也跟了上来。

闻到那股迷药的味道,良飞尘早就闭住了呼吸,只等迷药过去,再做处置。胡二却没有这样的经验,他跑的又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吸入了太多迷药,当时就晕倒在了地上。

燕合宜示意良飞尘照顾胡二,自己则蹑手蹑脚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了过去。就在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人的时候,一座大宅子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门前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大红的灯笼把前方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燕合宜心想,进村子时并没有见到过这样大的宅子,难不成,真是狐仙变出来的?

良飞尘一边拖着胡二,一边往燕合宜这里走,当他也看到了那座大宅子时,更是吓得不轻,“坏,坏了,咱们不是遇到了狐仙就是遇到了山精!你不是说你那里有符吗,赶快拿出一张来丢出去,说不定能破了眼前的幻象!”

燕合宜苦笑道,“我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胡二,你还真相信我身上带着符啊,既来之则安之,你想不想进去看看?”好奇是良飞尘最大的弱点,没有之一。听燕合宜这么说,良飞尘立刻抓心挠肝的痒痒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去是可以去,不过为保万一,还是把胡二留在外面,如果咱们这你有什么事儿,他还能去叫人救咱们!”

想到带着一个处于昏迷状态的人不方便,燕合宜点点头同意了。他们两个找了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用树枝和枯草给他搭了一个窝棚,这样既不会被人看到,又能保暖。

做完这一切,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并肩知道大门前,在铜环上轻轻叩了叩。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燕合宜侧身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同样灯火通明,而没有一点儿人声。

气氛一度十分诡异,良飞尘是既好奇又害怕,他紧紧的跟在燕合宜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有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把自己拉走。两人穿宅过院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他们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还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良飞尘小声说,“你说着会不会是个局,其实就是想把咱们两个困在这里?”燕合宜摇摇头说,“费这么大的周章,只为咱们两个,不是浪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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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损兵折将

“你这是什么话?”良飞尘不乐意了,“咱们俩怎么了,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醉宵楼的老板,都是人中龙凤!若是人家看上咱们,硬要让咱们留下来做个上门女婿什么的,费些心思也值得!”

听他油嘴滑舌的,燕合宜竟然觉得一点儿都不好笑。他们进来的是一个连三间,正中的一间摆着八仙条案和太师椅,墙上的字画虽然不是出自名人之手,但也风雅又去,足见此处的主人不是刻板之人。良飞尘掀开西边房间挂着的门帘,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那边是间卧房,香气扑鼻,又有妆台铜镜,他实在不便进去。

燕合宜去东边看了看,不出所料的,是间书房。他说,“既然此处的主人不在,那咱们就回去吧!”良飞尘也不想在这多呆,于是先燕合宜一步,踏出门去。

他前脚落地,后脚就觉得不对了。他是从屋里出来的,怎么下了台阶没到院子里,又进了另外一间屋子。良飞尘猛的回头叫道,“合宜,不对,这里有问题!”

还站在屋中的燕合宜只见良飞尘已经站在了台阶之下,外面就是空落落的院子,一切如常。他问,“怎么不对了,你瞧见什么了?”良飞尘原地转了个圈儿,满脸惊惧的说,“你没看见啊,这边,这边还是屋子,我,我不应该在院子里的吗?”

见他一副惶惶然的样子,燕合宜知道,他一定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产生了幻觉。燕合宜走到院子当中,伸手去拉良飞尘,大声对他说,“你好好看看,咱们就是在院子里!”

良飞尘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燕合宜,你是不是魔症了?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桌子!还有这里,这里是椅子,哎呦,这桌上还摆着饭菜呢,这红烧鱼的味道,竟然比我醉宵楼里大厨做的还要鲜美!”

见他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真像置身于一间屋舍当中。燕合宜一阵头疼,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中了邪还是发了疯,就算要救也没办法救啊!

“良老板,你还是回这边来吧!”燕合宜急中生智,与其让他继续疯癫下去,不如回到屋中,至少自己看到的和他眼里看到的是一样的事物。良飞尘听他召唤,倒退几步回到屋子当中。可刚一转身他就叫了起来,“不对啊合宜,你,你怎么站在院子里呢?”

好嘛,屋里变院里,院里变屋里。燕合宜哭笑不得,只好冲着空气拱拱手说,“在下燕合宜,年轻鲁莽,不知得罪了哪位前辈,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朋友吧!”

话音未落,从西边的卧房里袅袅娜娜的走过来一个年轻女子。她身穿一件藕粉色的绣缠枝花小袄,下面是一条白色的百褶裙,一双三寸金莲藏在裙下,走动时微微露出鞋尖上追着的明珠,十分诱人。

“两位公子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我家中?”那女子轻启朱唇,声音如雨打芭蕉一般清脆好听,那股子娇媚劲儿更是让见了她的男人神魂颠倒,可燕合宜却觉得这女子有问题。

“姑娘,我们兄弟两个在酒馆喝醉了,被风一吹更是头昏脑胀,这才误走了进来,还请姑娘见谅。”他故意略去胡二,就是不想连累他。没想到那姑娘微微一笑说,“公子这话错了,你们来的是三个人,不是两个!”

她冲着门外轻轻击掌,就见有两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姑娘拖着一个睡的像死狗一样的人走了进来,不是胡二又是谁?燕合宜一见就变了脸色,“姑娘早就知道我们一行是三人?那我这位朋友所中的幻术,也是姑娘所为了?”

那姑娘摇摇头说,“我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只是他自己喝多了酒,一时错了方向而已。”话音未落,就听良飞尘“咦”了一声说,“哎,我是在屋里啊,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

燕合宜明知道这姑娘有问题,却不能戳破,“姑娘,天色不早了,你这里都是女眷,我们三个大男人留在这里不便,还是先回去了。”他拱手告辞,却忽然觉得腿脚不听使唤,再看良飞尘也是一般动弹不得。他惊到,“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姑娘此刻已经落了座,正冲他点头微笑,“公子莫急,咱们总是公子来姑娘去的也不好,我叫莺莺,请问公子高姓大名?”燕合宜心想,既然已经落在了人家手里,也只能顺从了。他说,“在下燕合宜,那位是良飞尘良老板,喝醉了的是胡二兄弟!”

莺莺姑娘冲那两个丫头说,“把这位胡二兄弟请到偏房休息吧,我有话要和二位公子说。”门从外面关上了,燕合宜和良飞尘都觉得腿脚一松,已经能动了。

“公子请坐!”莺莺姑娘微笑着一指他面前的小桌,立刻多了两盏热气腾腾的香茶。良飞尘好悬没有叫出声来,燕合宜却不慌不忙的向莺莺姑娘道了谢,端起茶来就喝。

“不瞒两位公子,我们在这里隐居多年,家中只有我和那些丫头们,一个男人也没有。”莺莺姑娘脸上多有羞涩之意,“嗯,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我的父母早已驾鹤,姑娘家家又不好亲自去找媒人,所以终身大事无所依靠。”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让他们两个留下来当上门女婿,良飞尘一脸“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燕合宜却故意装作没听出来,对莺莺姑娘说,“原来姑娘是为这件事担心,我们没有被的本事,为姑娘找个好婆家还是没问题的。等我们回去相看了好人家,再来找姑娘。”

“慢着!”莺莺姑娘急忙叫住他说,“公子怎么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我是看上了两位公子,想,想和你们结为连理,白,白头偕老!”

好家伙,好大的口气,良飞尘只听说过男人娶妻纳妾的,却从没听说过一个姑娘要嫁两个男人的。他指了指燕合宜和自己说,“莺莺姑娘,你的意思是要一女嫁二夫?不行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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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投鼠忌器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三十四章投鼠忌器想到昨晚的情形,良飞尘不由自主的哆嗦一下,“闹鬼,还是个女鬼吧?”胡二把眼睛瞪的像铃铛似的,“公子,你,你怎么知道?”良飞尘脸白如纸,“这女鬼,咱们都见过的啊!”胡二细一琢磨,冷汗和尿就都下来了,“不,不会吧,难道就是我连着两晚见到的那个?”燕合宜说,“行了,在这儿站着了,有话回去再说!”

三个人回来时一个个灰头土脸,良飞尘还是那么一身打扮,宜春强忍着笑说,“你们冻坏了吧,大娘给你们准备了热汤,赶快喝点儿,去去寒气!”

良飞尘抱着一碗滴了香油的蛋花汤,浑身上下止不住的哆嗦。胡二昏睡一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合宜却是知道的。宜春冲他挤眉弄眼儿的,想把他叫道外面好好问问,昨天晚上这三个人都干什么去了。可偏偏燕合宜低着头在那儿傻笑,宜春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昨天说去喝酒,这一喝就是一夜不说,怎么还把衣裳喝没了?”

燕合宜咽下一口热汤说,“你还别说,良老板这衣裳没的可挺值的,他呀,昨夜洞房花烛,咱们还没贺过呢!”良飞尘一脸别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宜春大惊小怪的说,“良飞尘,我真是看错你了,说,你昨天晚上把谁家姑娘祸害了?”

这话说的良飞尘是打心眼儿里委屈,他抽着鼻子说,“宜姑娘,没你这样说风凉话的吧,我良飞尘怎么着也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祸害别人家姑娘的龌龊事来?”

宜春被他说的一愣,迟疑道,“那,那就是你被人给祸害了?”燕合宜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你说的对极了!昨天我们从酒馆出来,进了一座大宅子。里面有个莺莺姑娘,和我们两个说,要一女嫁二夫,我没同意,她就冲着良老板去了,这不,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胡二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等等等等,公子,你刚才说她要一女嫁二夫,可明明去的是咱们三个人,她难道没看见我吗?”

燕合宜道,“你还没进去就晕了,还是被莺莺姑娘的两个丫头拖进去的。就算她有心和你洞房,你也不醒人事啊!”胡二一脸懊恼的道,“我怎么就关键时刻昏过去了,不然,不然就能讨上媳妇儿了!”

“你痴心妄想!”宜春说,“合宜我问你,自打进村子以来,我就没见过什么大宅子,你说的这个地方,不会有问题吧?况且据你说,一个姑娘家家的带着两个丫头独居在那里,见了你们三个大男人,非但不害怕,还要嫁给你们,更和良老板,他,他们,那个什么,你说,这是寻常姑娘家能做的出来的吗?”

胡二说,“什么姑娘,那是个女鬼!今天早上我们醒过来的时候,三个人躺在荒郊野地里,良公子就穿了一条裤子!”宜春“啊”了一声,再看良飞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想着胡二说那里闹鬼的事儿,燕合宜就问,“胡二兄弟,你是村里的人,闹鬼的事儿最清楚不过了,你和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胡二把碗里的汤喝个精光,抹抹嘴说,“那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一夜之间冒出个坟头来,大家都纳闷儿,不知道是谁家的人埋在了那里。等打听一遍之后才发现,那里面埋的,不是我们村儿里的人!”

村子里从不允许外头来的人埋在村子里,当下村长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商量之后,决定把这坟头刨开,将里面的棺材和尸体起出来,另外找个别处的地方下葬。这样既不会坏了规矩,又让死者能得到安息。

他们找了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去帮忙的也都是过了十八岁的成年男子。人们都说男人的阳气重,就是鬼魂见了也要避让三分。再加上中午时候阳气最重,人们也没什么可怕的。

锄头铁锹一块儿挖了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露出了棺材。胡二咂着嘴说,“说起来,这大小白事我也见过不少了,但这红色的棺材还是头一回见。你们不知道,那棺材像漆了一层血一样,更奇怪的是,上面竟然画的都是我没见过的花儿。”

燕合宜问,“那见到这种情形,你们没停下来吗?”胡二说,“你哪儿能啊,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愿意做怂包。要说起来,我们也不是不怕,只是碍于面子,才不得不那么做。”

就在他们将那口诡异的红色棺材从坟坑里弄上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棺材下面竟然趴着一只雪白的大兔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村长却一摆手,愣是咬着后槽牙说,“没,没什么奇怪的,这,这是大野兔子把洞打进了坟里,没事儿没事儿,走走,把棺材抬起来!大块儿的肉已经炖的烂熟了,就等你们回去吃呢!”

听说有肉吃,大家伙又来了劲儿,嘿呦嘿呦的喊着号子,将那棺材抬出村儿去,在事先挖好的坑里安葬了,这才掉转头回去喝酒吃肉。胡二长叹一口气说,“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儿了!”

回去之后,村长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办成了件大事儿,在村民中的威望又高了不少。再加上人们纷纷奉承,本来只有半斤的量,却足足喝了两斤。回去的时候,村长脚下就像踩在云彩上,软绵绵,晃悠悠的。

他一路哼着小曲儿小调儿,踉踉跄跄的往家走。可是他走了好半晌,酒都醒了一半,还是没有看到家在哪儿,这时候村长才觉得不对劲儿了。按理说就算他醉的厉害,也早该到了,现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连个动静也没有。他摸索着前面走了几步,脚下忽然一空,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哎呦,救命啊!”村长慌里慌张的大叫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在坑里折腾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个坑左右窄,头脚长,好像,好像是个埋死人的坟坑!夜半子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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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一叶障目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三十五章一叶障目说到这儿,良飞尘抢着说,“你们那村长,不会就埋在里面,成了死人吧?”胡二又是一惊,“怎么,你听说过这事儿?”良飞尘摇摇头说,“唉,我猜也猜到了。那村长惊动了棺中的亡魂,自然是要遭报应的。”胡二说,“如果是他一个人遭报应也就算了,那天去了的人,轻的家宅不安,重的卧病在床,一条命就剩下半条。更奇怪的是,他们各个都喊着,见到了女鬼,是女鬼来索命了!”

“不,不是吧!”想到昨天和那女鬼一夜春宵,良飞尘觉得自己的小命恐怕也不保了。他苦着一张脸说,“这下可好了,等我一死,就能真的和她做一对鬼夫妻了!”

宜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也别这么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或许她能看在你们之间的情分上,饶过呢!”不知道良飞尘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他猛的站起来说,“不行,我得离开这儿,胡二,你的船呢,我给你十两,不,五十两银子!合宜,宜姑娘,你们叫上圆圆,赶快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

“行,我这就去找圆圆!”宜春答应一声就往外走,胡二却说,“公子,那可是女鬼啊,又不是人,你能跑到哪儿去?若是她跟了上来,恐怕我和我的兄弟们都要跟着遭殃啊。别说五十两银子了,就是五百两,我也不能答应你啊!”

“你你你!”良飞尘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还是不是我朋友?”胡二撇撇嘴说,“你睡那女鬼的时候,也没想到我这个朋友啊!”燕合宜说,“你们也别争,既然问题出在那个莺莺姑娘身上,那不如咱们再去和她谈谈,她若真的不肯放过良老板,也就只能把他留在那儿了!”

这时候黑子娘端着一盘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窝头走进来,“这是我刚做的,你们尝个新鲜吧。”见几个人面有焦虑之色,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胡二冲良飞尘努努嘴说,“还不是这位公子,竟然和那坟里的女鬼睡了一晚,招惹上了?”黑子娘一愣,“你们,你们昨天晚上,是被那女鬼抓走了?哎呦,那女鬼可招惹不得啊!”

方才胡二没说完的是,村长死后,尸体被扔在了家门口,而那口红色的棺材又回到了坟坑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敢去招惹。那些得罪过她的人家,还不时的前去烧香祭拜,才能保住家里男人的小命。

“公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香蜡纸钱,你还是去赔个不是吧,哎呦,这是怎么说的!”黑子娘抹着眼泪走了出去,良飞尘倔强道,“让我给一个女鬼赔不是,那岂不是让我颜面扫地,不去不去!”

燕合宜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你带着香蜡纸钱去赔罪,一条是跟我再去找那莺莺姑娘,问问她到底怎么才肯放过你。想怎么办,你自己选吧!”

“有没有第三条路啊?”良飞尘愁眉苦脸,恨不得挖条地缝藏进去,一了百了。这时候,圆圆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她看几个大人都愁眉不展的,桌上又摆着一盘窝头,小声说,“公子,你们是不是没有白面馒头吃,都不高兴了?”

她是一副孩子心性,燕合宜把她抱过来说,“我们不是为了吃馒头,而是为了一件为难的事。”圆圆说,“你们大人都说有为难的事,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为难,算了,我不管你们,我去玩儿了!”

圆圆一转身,燕合宜一眼就看到,在她小小的发髻上,竟然簪着一支上好的羊脂玉的簪子!他立刻叫道,“圆圆,你回来!”小姑娘疑惑的转身回来,问道,“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燕合宜拔下那根簪子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你说这个啊,是我刚才在门外捡到的!”圆圆指着门外说,“就在那儿,我看着簪子十分漂亮,又很贵重,一定是有人不小心丢下的。就先捡了起来,如果失主来找,我再还给她就是了!”

一见那只羊脂玉的簪子,良飞尘好悬没有晕过去。他是认得的,那莺莺姑娘头上簪着的,就有这只羊脂玉的簪子!宜春见他们两个一块儿阴沉了脸,连忙哄着圆圆出去玩儿。燕合宜说,“看来那女鬼已经追上门儿来了,咱们躲是躲不了了!”良飞尘一偷趴在桌子上大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胡二紧张的站起来就往外走,“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我昨天睡的像死猪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知道!”

燕合宜说,“胡二兄弟,这件事由你而起,不是我故意吓你,恐怕你也脱不了干系。”胡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两位公子,你们也看见了,我家中有老父老母,都要我来奉养,要是我出了事儿,他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别哭了!”良飞尘忽然吼道,“不就是个女鬼吗,我就不信灭不了他!合宜,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和尚道士回来做法,再厉害的女鬼,也有办法能镇的住!”

胡二猛的一拍脑门儿说,“嘿,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隔壁村我一个远房的表叔就会降妖捉怪,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请他!”

虽然知道他这位远房的表叔不一定能降的住那女鬼,但是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胡二一去就是半天,傍晚回来时,果然带了一个身穿道袍,手拿桃木宝剑的人。只是这人缺了一只耳朵,还瞎了一只眼,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能耐的。

没想到这表叔却说,“二位公子别看我这幅模样,我这左耳,是五年前被一只耗子精咬掉的,我这右眼,是三年前被一只雉鸡精啄瞎的!”宜春忍不住小声说,“那不就是没有降妖的本事,反倒被妖给降了吗?”

“姑娘这话错了,那耗子精被我抓回来剥了皮,做了个大褥子,那雉鸡精的肉足足炖了两大锅,吃了半个月才吃完!”表叔得意洋洋的说,“不知你们让我来,是捉什么啊?”夜半子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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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奇货可居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三十六章奇货可居胡二神情激动,嘴唇颤抖着说,“表,表叔,这次我请您来,是要捉鬼,女鬼!”表叔脸上的肉猛的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暗暗的在心里叫苦啊。胡二的这位表叔,从前只是在道观里打杂的,买米买面,挑水做饭这类的杂货都归他,可是降妖捉怪的事儿,却和他一点儿边儿也沾不上。

后来那道观的道士坏了事,听说是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姨太太牵扯不清,再也无法在那地方待下去,这才匆匆搬了家。胡二的表叔没了活计,干脆把道观中老道留下的道袍宝剑收为己用,就对外面说自己能降妖捉怪,是那道士的亲传弟子。

要说降妖,他还能装出几分模样来,胡乱耍上一番,就说那妖物已经跑了,收了银子就成。可这捉鬼,他是万万不敢的,一个不小心就要丢了小命儿的。只是他之前把话吹的山大,现在想收,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来了。

“表叔,你说吧,都需要什么,我们现在就去准备!”胡二那叫一个兴冲冲,他心想着,既然表叔来了,想要捉住那女鬼就是手到擒来。表叔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我这儿需要香烛拉纤,朱砂黄纸,香菜根五根水,还有,最最重要的,烧鸡一只,冷热菜六个,白坯一碗,过水的!”

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老道的道行什么样他们不知道,这饭量还是可以的。胡二答应一声,立刻去准备。表叔又问,“这女鬼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燕合宜说,“就在村口小酒馆的附近,我这就带您去!”

“不用!”表叔把手一摆,捋着稀稀疏疏的几根山羊胡子说,“要是都用你们告诉我,那还算是什么神仙?我这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方位,你们不用麻烦了!”

这表叔长相不慎好看,但一对斗鸡眼却十分惹人注目。就见他在院子里转了三四个圈儿,终于找准了院门,一路歪斜的走了出去。宜春站在屋檐下,颇为担忧的说,“看那道士也不像是正经来路,他若不行,你们还要护着他,岂不是又多了个累赘?”

良飞尘一心只想把女鬼拿住,自己好脱身,当即说道,“宜姑娘,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或许这老道别的不成,就能制住那女鬼也说不定。阿弥陀佛,你就念点儿好吧!”

老道要的东西好准备,没费多少工夫,胡二就拎着一个包袱和一个食盒回来了。他问,“表叔呢?”燕合宜冲门口看了看说,“他自己去找女鬼了!”胡二看了看天色,不禁微微皱眉,“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娘还说请他到家中坐坐,也好吃顿便饭,他怎么就去了?我去找找,顺便把东西给他送去。”

“你们要出去啊?”黑子娘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饭这就得了,我给你们带几个包子!”她转身用干净的冷布包了一包刚出锅的韭菜鸡蛋的大包子,“这个你们带着吃,早些回来,我给你们留门儿!”

“多谢大娘!”燕合宜对这个只受过自己滴水之恩的人心中有愧,这些天受着人家的照顾,几乎忘了她是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宜春道,“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倒要看看这对良老板起了妄想的女鬼姑娘长的什么模样!”

三人从黑子家出来,一路直奔那座孤坟。才走了一半儿,就遇上了胡二。他把三个人拦下来,紧张兮兮的说,“表叔正在前面作法,他吩咐我,任何人不得靠近打扰,咱们就在这儿等,等他把那女鬼捉住了,自然会叫咱们的。”

燕合宜问,“表叔真的是凭掐算找到了那座孤坟?”胡二洋洋自得的说,“那是自然,我表叔,不是吹,那可是太上老君门下的弟子,算一个女鬼躲在哪儿,还不是小意思。”宜春听他吹的没影没边儿,立刻道,“那他有没有问你什么?”

“表叔倒是随口问了我今天早上是在哪儿醒来的,还有,小酒馆儿在哪儿!”胡二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燕合宜心里却都明白了,那表叔问了这两个问题,就等于问了那座顾孤坟在哪儿。

这时候,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那位表叔正盘膝坐在地上,打开那食盒,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吃着小菜,十分得意。他想,胡二那小子不过是自己的远亲,骗他一顿酒饭也不算什么,谁让他叫自己一声表叔呢?等吃喝完了,就悄悄的沿着村口那条小道回去,至于那女鬼,谁有胆量去捉,谁就去吧!

转眼间,一只烧鸡就剩下了一堆骨头。表叔见六个菜中有一道溜肉片儿,就端起来一股脑儿的倒在白坯上,胡乱拌了几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表叔在道袍上擦了擦油手,站起来转身要走。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长,您这是往哪儿去啊?”表叔被叫的神魂颠倒,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衣衫单薄的站在自己身后,那怯生生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心疼。

“咳咳,姑娘,更深露重,你独自在这儿,是不是迷路了?”这表叔是个老光棍,既没钱又懒惰,就是寡妇也不愿意嫁给他。如今见到一个大姑娘正用那水汪汪的眼睛,哀求似的望着自己,他怎么能忍的住?

“道长,小奴家的母亲病了,我去请郎中,没想到郎中不在家,天色晚了,竟在这里迷了路。还请道长可怜,送小奴家一程吧!”那姑娘说着,几乎掉下眼泪来。表叔一看,这美人落泪,最是心疼,连忙说,“姑娘放心,我一定平平安安的把你送回家中。只是姑娘,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儿?”

那姑娘冲他招招手说,“道长请这边来,我家就在前面!”她的衣袖摆动,竟然放出一股异香来,直钻表叔的鼻孔。那味道似鲜花香味,又似果香,说不出来的那么好闻,他顿时眼也直了,腿也僵了,一脸傻笑的跟在那姑娘身后!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三十七章 九死一生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三十七章九死一生“来,道长这边走,就在前面了!”那姑娘笑的越发娇媚,表叔眼前已经出现了另一番奇景。他虽是走在荒郊野地之中,看到的却是龙凤蜡烛燃着的洞房,那姑娘穿着大红的嫁衣,娇羞无限的坐在床边,就等着自己前去亲近一番呢。

“姑娘,让你等着急了吧,我来了!哎呦,我的美人儿啊,可让我等着了!”表叔眼冒精光,猛的往前一扑,美人在怀,自然是又亲又啃。在前面带路的姑娘身形一闪,不见了。

胡二他们左等表叔不来,右等表叔也不来。这时间眼看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良飞尘耐不住了,他说,“也不知表叔把那女鬼拿住没有,我放心不下,二位公子,要不咱们到前面去看看?”

燕合宜心知这表叔靠不住,此人虽然可恶,但也不想让他丢了性命,于是道,“走,咱们过去看看,若能帮的上忙,也是好的。”良飞尘瑟瑟缩缩的跟在他后面,宜春倒是一脸的兴奋,问东问西。

“良老板,那女鬼相貌如何,看上去多大年纪,你有没有问过她家在何处,是怎么死的?”宜春恨不得马上就见到那女鬼,良飞尘却冲她抱拳拱手,唉声叹气的道,“宜姑娘,你就别问了,我这心里够烦的了!若是一会儿见到她,你想问就自己去问吧。”宜春撇撇嘴,“还是算了,既然人家对你有意思,我问的多了,难免吃醋。”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到了表叔刚才“作法”的地方,只见饭菜都被吃的干干净净,那些“法器”却一个都没动,人已经不见了。胡二原地转了个圈儿,叫道,“表叔,表叔你在哪儿啊?”并没有人回应他,胡二说,“坏了坏了,说不定是那女鬼提前来了,把我表叔抓走了!”良飞尘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冰窟窿里,“什么,连你表叔也降不住那女鬼,完了完了,我这条命,真的要不保了!”

燕合宜说,“事情紧急,咱们到那坟边看看,若是女鬼作祟,一定会留下痕迹才对。”几个人大步朝孤坟那边跑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正抱着坟前的那颗大槐树又搂又抱,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娘子,你这小手儿真嫩呐,哎呦,这肚兜儿是你自己绣的吗?”

宜春闻言顿时羞的满面通红,胡二大着胆子上前去拉他,“表叔,你快醒醒,那是树,不是人!”可那表叔就像中了邪一样,紧紧的抱着树干,拉都拉不开。正在这时候,忽然有女人的声音叫道,“郎君,你来了!”

良飞尘脸色顿时煞白一片,几个人眼前一花,那棵老槐树和孤坟都不见了,昨天夜里燕合宜见过的那座宅子又出现了。朱红的大门一开,莺莺姑娘巧笑嫣然的从里面出来,走到良飞尘的身边,挽起他的胳膊说,“郎君,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的不耐烦了呢。”她一眼看见还在那儿疯魔的表叔,忽然变了脸色,跺着脚道,“郎君,那假道士想要欺负我,我可要为我做主啊!”

“他,他!”良飞尘上牙打下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莺莺姑娘撇了那表叔一眼,“哼,看在郎君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他一命。若有下次,掏心挖肝,绝不留情!”

宜春乍见到莺莺姑娘,先是被她的美色惊动,后听说她要把表叔掏心挖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时候,莺莺姑娘也看见了她,“咦,今夜怎么多了个姑娘,难道就是郎君你的心上人吗?”她看向良飞尘,良飞尘满头是汗,嘴唇颤抖着道,“不不,她,她是燕公子的夫人!”莺莺姑娘撇了宜春一眼道,“哦,既然是燕夫人,那就请一块儿进来吧!”

胡二扶着表叔,腿上一阵湿凉。昨夜他昏睡着,什么都没看到,自然也不知道害怕,所以才对良飞尘说了许多风凉话。此刻他亲眼见到孤坟变了大宅子,又听说要把表叔掏心挖肝,已经走不动路了。

眼见着几个人走进那座大宅子,胡二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回家去,用被子蒙住脑袋,再也不出来了。那两扇朱红的大门一关,宅子不见了,眼前还是那座孤坟,胡二只觉得浑身上下一凉,也顾不得表叔了,连滚带爬的跑回村子里去叫人了。

再说燕合宜几人跟着莺莺姑娘进了宅子,分宾主落座。良飞尘被莺莺姑娘拉着坐在一旁,如果不是一口气撑着,眼见就要昏过去了。莺莺姑娘娇羞无限的道,“你们都是郎君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宜春见良飞尘脸色难看,勉强挤出笑来对她说,“莺莺姑娘,据我所知,这宅子是姑娘用孤坟幻化出来的,那姑娘……”话音未落,莺莺姑娘笑了,“不错,我并不是人!”宜春一愣,只听莺莺姑娘道,“我知道姑娘想问我相貌如何,多大年纪,家在何处,是怎么死的,对吗?”

这本来是宜春和良飞尘之间的玩笑话,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宜春尴尬的笑笑,那莺莺姑娘说,“我相貌如何,你自然已经看到了,我死时一十六岁,到如今也有些年头来,我若活着,现在也是儿孙满堂的年纪了。我本是扬州人,得了一场风寒,就死在了去祖母家的路上。”

“姑娘也是苦命的人,”宜春点点头说,“只是姑娘得知道,人鬼殊途,你阳寿已尽,可良老板他……”屋中的蜡烛忽的一闪,莺莺姑娘顿时就变了脸色,“怎么,你是来和我抢夫君的吗?”宜春连忙道,“自然不是,你别误会!”燕合宜连忙冲她使个眼色,“莺莺姑娘,婚姻大事总得禀明父母,就算你要和良老板成亲,也得等他回家和父母说一声才是!”

“他父母已经不在了!”莺莺姑娘说的轻描淡写,宜春惊道,“这你也知道?”莺莺笑看良飞尘一眼说,“自然是郎君昨夜我和颠鸾倒凤的时候,自己说的!”

燕合宜和宜春一块儿恶寒了一个,不禁一块儿看向良飞尘,那意思是,既然你什么都和人家说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事儿了!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三十八章 蠢蠢欲动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三十八章蠢蠢欲动“你,你们!”良飞尘猛的站起来,莺莺姑娘使劲儿在后面拽了他一下。他起的急,脚下没站稳,身子猛的向后一仰,正好倒在了莺莺姑娘的怀里。宜春见到此情此景,立刻脸色绯红的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便在坐,别扰了你们的好事。合宜,咱们先回去吧!那个,莺莺姑娘,现在天气虽然转暖,但一早一晚还凉着,明天送良老板回来时,多给他穿上点儿,只一条裤子,实在不那么好看!”

“姑娘且放心,我知道的。”莺莺姑娘起身往外送,良飞尘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子勇气,猛的大喊一声“别走!”几步追了过来,转身和莺莺姑娘面对面说,“我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咱们是不能在一块儿的!”

莺莺姑娘一愣,眼里竟然有泪流了下来,“你,你,昨天晚上在我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认了吗?罢了罢了,这世上多是负心人,也不多你这一个。只是我问你,你去意已决了吗?”

良飞尘见她伤心,也有不忍,但一想到她是女鬼,心就狠了下来,“自然去意已决,你若是肯放我们走,明天天亮,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好!”莺莺姑娘嘴边似乎挂着一抹笑,这一个“好”字出口,几个人就觉得周身一阵阴风吹过,一直凉到了脚后跟。良飞尘是有经验的人,这次他连拉都没去拉站在一旁的燕合宜,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身边一定空无一人,若是有,也只有一只女鬼罢了!

“合宜,是,是你吗?”宜春觉得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只是那人浑身冰冰凉凉的,没有一点儿活气。对方没有答话,宜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缓缓的转过身去。

四周的漆黑中似乎还带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看着像燕合宜,又不像。宜春压低了声音问,“喂,合宜,是不是你,你说句话啊!”她情不自禁的猫下腰,踮着脚尖走了过去。忽然间,那人动了一下,似乎要往这边来。

宜春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急中生智,干脆迎着那人走了上去,大声道,“莺莺姑娘,咱们无冤无仇,你也不用吓唬我,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缺根筋,什么都不怕的!”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莺莺姑娘幻化出来的,除了那座孤坟,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什么可怕。只是对面那人一转身,她明知是假的,还是忍不住都吸一口凉气,吓的浑身哆嗦了起来。

面前站着的人,和燕合宜一般无二。只是他面色铁青,没有表情,一只眼眶了缺了眼珠,而另一只则被一根血筋连着,吊在了眼眶之外。脸上的皮肉向外卷着,里面的肉被黑褐色的血痂盖住。最长的一道伤痕由右嘴角起,一直到右耳根下,几乎把半张脸都豁开了。两排整齐的牙床露了出来,万分可怖!

“合宜,你,你怎么这样了?”宜春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但随即想到,这一定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燕合宜,她一只手在身侧使劲儿掐着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保持了片刻的清醒。宜春猛的冲上去,照着那个假燕合宜的脸,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口中大骂道,“什么脏污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合宜长命百岁,就是你死上十回,他也不会死的!”

这一巴掌打下去,只见一股青烟,那个面相可怖的燕合宜就不见了。宜春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一身冷汗,她踉跄两步,腿一软坐在地上,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间,背后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一个麻布口袋兜头盖脸的罩了下来,宜春大叫一声,再挣扎已经晚了!

另一边,良飞尘又喊又叫又哭,半天没人理他,自己闹的累了,干脆在椅子上坐下来,边哭边说,“莺莺姑娘,你总不能不讲道理吧?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两情相悦。如今我不愿意,你也不能硬把我留下来,那样是不会幸福的!”

说了半天,良飞尘只觉得口干舌燥,他知道自己还在厅里,旁边的桌上有一盏凉茶。他偷偷摸摸的用手去端,冷不防碰到了一个圆滚滚冰冰凉的东西。只听莺莺姑娘在他耳边叹气说,“你无情,我不能无义,喝凉茶伤身,你吃个苹果吧!”

“你,你!”良飞尘一时无语,说起来这姑娘天人之貌,与自己独处的时候温柔和顺,听了那么多狠话不怒也不恼,知道自己口渴,还体贴的把凉茶换成了苹果,如果她不是鬼,是个人就好了。

“你此时想着,我若不是鬼,是人就好,对吗?”莺莺姑娘说,“不只是你,我自己时常也这么想。这世上,有人遇到芝麻大的难事就喊着不想活了,却不知生而为人,已经很幸福了。”

此刻良飞尘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苦苦哀求,“姑娘,人有人道,鬼有鬼路,想那么多鬼魂当中,难道就没一个男人是姑娘中意的吗?若是找到合适的夫婿,我愿给姑娘多多的烧些纸钱,再认姑娘做义妹,让你们在那边好好过日子!”

“你!”莺莺姑娘见自己的一片痴心付诸流水,不由得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既然跟了你,我就不会再嫁别人!”良飞尘嘴快道,“姑娘此言差矣,我依稀记得,那时你看上了我与合宜两个人,想一女嫁二夫。实话和你说,他并没有夫人,那姑娘也只是他的心上人,你若愿意,就去找他吧!”

“好你个良飞尘啊,出卖朋友的事儿也做的出来!”燕合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把良飞尘吓了好大一跳。就连莺莺姑娘也惊道,“你,你不是被我……”

“被你什么?”燕合宜冷哼一声,晃着了火折子,将屋中的烛台油灯点亮,“莺莺姑娘,这你戏法变的不错,只是我此刻,该叫你良夫人了吧?”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三十九章 恶人恶语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三十九章恶人恶语“燕合宜,你说什么呢?”良飞尘急了,“我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你可不能真把我留在这儿不管啊!”燕合宜冲他摆手道,“你先别急,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良飞尘这个愁啊,他暗想燕合宜怎么在这时候还和自己开玩笑,心里挣扎了半晌,良飞尘才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先听坏的吧!”燕合宜说,“坏的是,良老板你得准备媒人聘礼,破个小财了!”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真让我娶个女鬼做妻子吗?”良飞尘心知自己刚才说错了话,燕合宜打趣自己几句也是有的,他又问,“那你跟我说说好的是什么?”燕合宜微微一笑,用手一指莺莺姑娘说,“她是个人,不是个鬼!”

“什么!”良飞尘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他猛的跳起来回头看着莺莺姑娘,“燕合宜,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鬼不是人的,怎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呦,我的一世清誉都毁在你手上了!”

燕合宜不满道,“良老板,这话就不对了吧。昨夜晚间,你与莺莺姑娘二人携手揽腕,共赴巫山,难道你就没发现她并不是女鬼,而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吗?”良飞尘被他问了个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说,“好,好像是你说的那样,可是你怎么解释,我们从坟前到了这宅子里呢?”

“这个,就要问莺莺姑娘了!”燕合宜似笑非笑的说,“如果我没猜错,这里的墙壁瓦舍都是纸做的吧!”说着,他把手里的火折子往“墙”上一扔,顿时有火苗着了起来,顷刻间将一间好端端的“前厅”就化为了灰烬。

莺莺姑娘脸色灰白,冷声问道,“公子,你是怎么识破的?我自认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看穿过!”燕合宜说,“姑娘,你若真是女鬼,想长久的留住良老板,让他死了不是更好吗?可你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一点儿要伤害他的意思都没有!良老板,我说一句公道话,莺莺姑娘是对你动了真情,又把自己托付给你,你万万不可辜负她!”

“你,你们!”良飞尘如坠云里雾里,看了看燕合宜,又看了看莺莺姑娘,忽然大笑起来,“你们合起伙来蒙我,是不是,是不是?”燕合宜道,“良老板,你不是高兴疯了吧?你刚才不是还在心里说,她若不是女鬼,是个人就好了。现在美梦成真,你该高兴才是?”

良飞尘只觉得脑子里一边儿是水,一边是面,两边一晃动,就成了浆糊。燕合宜给他出了个主意,“你要不信,就去摸摸莺莺姑娘的手,看是热的还是凉的?”良飞尘乍着胆子凑了上去,猛的在莺莺姑娘的手背上摸了一下,惊道,“合宜,是,是热的!”

“那就对了,”燕合宜笑着抱拳拱手道,“恭喜良老板,喜得佳人,成就一段良缘啊!”大悲大喜之下,良飞尘更蒙了,莺莺姑娘低着头说,“多谢公子。”良飞尘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说,“时日还长,想问什么有的是时间。莺莺姑娘,还有一位和我们一块儿来的宜春姑娘,她现在在哪儿?”

莺莺姑娘说,“我只是把她悄悄的送到了外面,用了些小法术吓唬吓唬她,你们等着,我这就亲自去请,再给她陪个不是!”莺莺姑娘走了,燕合宜小声说,“良老板,回回神,怎么,高兴坏了吧?”

良飞尘道,“我也说不清是喜还是忧,这事来的太快,我还没完全明白。”燕合宜说,“这事也好解释,那莺莺姑娘恐怕是有了难事,才不得已在这里扮作女鬼的。”正在这时候,莺莺姑娘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对他们道,“不好了,那姑娘不见了!”

燕合宜一听就急了,“怎么会这样?”莺莺姑娘说,“我也不知道,这里从没有人敢来,我才把放心的把她安置在了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难道她已经回去了吗?”

“不对!”燕合宜说,“这里只有一条路,她若真回去了,胡二一定看见了,咱们去问问他!”几个人按照原路返回,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胡二和他表叔。

一行人中多了个眼生的姑娘,胡二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口中喊道,“鬼啊,女鬼来了!”良飞尘一把揪住他道,“喊什么喊,这位是莺莺姑娘,不是什么女鬼!我问你,你看到宜姑娘过去了没有?”

“没有啊,”胡二摇摇头说,“我一直在这儿守着,什么人也没看到!”燕合宜急了,“那她会去哪儿呢?这么晚了,人生地不熟的,她不会出事吧?”胡二后知后觉的站起来问,“怎么,宜春姑娘不见了,不会被女鬼捉了去吧?”良飞尘心里一动,把莺莺姑娘叫到一旁问,“你真不知道宜姑娘去哪儿了吗?”莺莺姑娘可怜巴巴的说,“我发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把她弄到了外面而已!”

燕合宜见大家脸上都有担忧之色,只好镇定下来说,“先别慌,别慌,她就算走了,也不会走很远,咱们分头去找!莺莺姑娘,你久在这里居住,一定对周围的环境非常熟悉,劳烦你带上你的人和良老板到附近找找。胡二兄弟,咱们现在就回村子里,多叫些人手一起找!”

“好!”胡二答应一声,和燕合宜一左一右扶起疯疯癫癫的二叔,往村子里走。

黑子娘给他们留着门,自己也睡的不踏实。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连忙点亮灯问,“是公子和姑娘回来了吗?”燕合宜答道,“大娘,是我们,您还没休息啊?”黑子娘赶紧披了衣裳出来,见只有他和胡二,还有那个老道回来了,大吃一惊道,“那位公子和宜姑娘呢?”燕合宜说,“宜春不见了,良公子正在找。”

“哎呦,这话是怎么说的?”黑子娘急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把媳妇儿叫起来,和你们一起出去找!”胡二连忙拦住她道,“大娘,您就别跟着着急了,我去叫几个壮小伙子来,一定能把宜春姑娘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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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红粉骷髅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四十章红粉骷髅黑子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保全自己,把宜春姑娘带回来,这才唉声叹气的转回屋去,一盏油灯燃到天明。胡二不糊,村子里转了一圈儿,就找来十二三个壮小伙子。燕合宜见人多,心里也踏实些,他说,“劳烦各位在村子和附近寻找,那姑娘大概这么高的个头,白皮肤大眼睛,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夹袄,头上戴着一只赤金红宝石的发钗。”

这些人中有的在黑子的丧事上见过宜春,胡二就把这几个见过宜春的分开,让他们带着那些没见过宜春的人,到村子和村子附近去找人。这一夜闹的是鸡犬不宁,天色大亮,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却没有半点儿消息。

又过了一会儿,良飞尘也回来了,莺莺姑娘似乎是哭过,满脸委屈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良飞尘说,“我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人人都说没有见过宜春姑娘。我估摸着,她不是自己走丢了,是给歹人掳去了!”

“都怪我!”莺莺姑娘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我不好,我不该把她一个人放在外面,现在人丢了,你们骂我吧!”燕合宜一听这话,就明白两人回来时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

他连忙说,“莺莺姑娘,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起了歹意的恶人,你们也累了一夜了,大娘,让她到宜春的房里歇歇吧!”莺莺姑娘含羞带臊跟着黑子娘走了,良飞尘走到燕合宜身边,抱歉的说,“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事儿,才害的宜姑娘出了事。说起来,我真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宜姑娘!”

燕合宜心中酸楚,却不得不安慰他说,“咱们既然是一路走来,经历过风雨的朋友,你就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还有,莺莺姑娘也不是有心的,你若再为难她,我真要不高兴了!”良飞尘重新振作精神说,“你也别太心急,若宜姑娘真是被人绑了去,对方必定是求财,不会伤害宜姑娘的。到时候咱们得了消息,大不了多使些银子,把人换出来就是了。”

“我知道,你也累了,那边有热热的包子和粥,你吃了也歇息吧!”燕合宜勉强应答,自己站在门口,从太阳初升到日落西山,一拨接一拨的人进进出出,却没有半点儿消息。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像一滴露珠一样,被太阳一照风一吹,就在人间蒸发了。越是这种时候,燕合宜就越不往好处想。好几次他几乎把自己脑海当中想象出的画面当成真的,叫喊出来。

黑子娘端了一碗面条过来递给他,“公子,那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你别着急,她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只一天的功夫,燕合宜整个人就像老了十岁,嘴唇下巴上都冒出靑虚虚的胡茬来了。他冲黑子娘点点头,接过面碗,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公子,我知道你吃不下,刚知道黑子出事儿的那会儿,我也什么都吃不下。那时候我就想,我老来得子,又失了夫君,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了,成家立业,没想到人就那么去了。要按我当时的念头,就该跟他一块儿去了,母子俩个地下相见,哭上一抱。可是公子你看看,太阳东升西落,我不在了,它会照样升起,落下。你不在了,它还会照样升起,落下。那姑娘如今找不见了,它仍旧照样升起,落下。办法是人想的,糟践了自己,人也回不来了!”

一番话说的燕合宜猛然一惊,他将面碗放在门前的大石头上,转身冲黑子娘深施一礼说,“大娘,听您一言,受益匪浅,我知道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回来。您放心,我这就吃!”他端起面碗,三口两口把碗里的面连汤都吃了个干干净净,眼里脸上也有了精神。

良飞尘站在屋檐下,隐隐约约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忍不住对黑子娘刮目相看。他暗想,没想到她竟然有这番好见识,果真不像久居村里的农妇,宜姑娘说的对,这位黑子娘,必然是有来历的!

这时候,胡二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燕合宜正端着面碗,舔了舔嘴唇说,“走了一下午,我也饿了,锅里还有没有?”黑子娘连忙说,“有有,还多着你,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黑子娘忙着去盛面,燕合宜问胡二,“怎么样,我让你查问的事情,都有消息了吗?”胡二说,“公子,我不明白,你让我去查问附近青楼贼匪,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说,“掳走姑娘的,一共有两种人。一种是不太干净的人贩子,他们见到年轻貌美的姑娘,必定会使出手段来拐去,卖到青楼妓馆去。还有一种,就是附近的贼匪,他们掳了人去,留下做个压寨夫人,或是向家中索要钱财。所以我才让你去查问这两处,你问的怎么样了?”

胡二咽了口吐沫说,“附近能去的青楼一共两家,我都去问过了,没有新买来的姑娘。”燕合宜说,“那贼匪呢?”胡二挠挠头说,“不瞒公子你说,我平日里走水路,最怕的就是贼匪。你也看到了,黑子他们不就是着了贼人的道,才生生的把小命给丢了吗?”

燕合宜知道他为难,于是说,“这样,你让人盯着那些酒铺,如果有人大量的买酒,就来回我。”胡二说,“公子,你要喝酒,我去搬两坛来也就是了!”燕合宜摇摇头说,“我不是要喝酒,贼匪的老窝咱们自然不知道藏在哪里,但如果他们真的收了压寨夫人,一定是要大肆庆祝的,这种时候,怎么能少的了酒呢?”

“哦,我明白了!”胡二一拍大腿道,“公子果然高明,你放心,我一定让人盯的死死的。”燕合宜叫住他说,“等等,还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劳烦胡二兄弟将杜子石请来。”

“不必麻烦,我已经来了!”话音未落,杜子石已经走到近前,“听闻这里有事,我特来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胡二见人已经来了,不必自己跑行一趟,就去张罗让人盯着酒铺的事儿。夜半子语时

第四百四十一章 水中浮尸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四十一章水中浮尸燕合宜强打精神站起来,杜子石按住他的肩膀说,“公子不必客气了,宜春姑娘的事儿我也是刚刚听说。不怕你笑话,我自己就是水贼,平日里和那些山匪也有些来往。我已经人去打听了,若那姑娘真是被他们掳走,我一定设法帮公子把人要回来。”

“那我就先谢过了!”燕合宜眼中满是血丝,人也十分疲惫。杜子石说,“就算要等消息,也不能在这儿等,公子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我给公子倒杯茶,你喝了小睡一会儿,一有消息,我立刻叫你!”

杜子石转身去倒茶,燕合宜摇摇晃晃的往里走,一杯茶下肚,眼皮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困的不行,倒在床上睡熟了。别人也就算了,良飞尘是知道燕合宜的,这种时候,他是睡不着的。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良飞尘绕到杜子石身前,盯着他问道。杜子石拍拍手说,“也没什么,只是一点儿蒙汗药罢了!”良飞尘一听就急了,“好你个贼人,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用蒙汗药,你到底要做什么?”

杜子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我自然是要帮帮他了,你细想,若是由着他这么下去,那位姑娘能不能回来先放在一边,他先倒下了。现在既然还没有消息,不如让他睡上一睡。”良飞尘心知他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一觉,在蒙汗药的作用下,燕合宜睡的无比踏实。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了。他猛的吃了一惊,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拉住在一旁打瞌睡的良飞尘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良飞尘被他吓了一跳,险些栽倒,“好家伙,你终于醒了!你整整睡了一夜,鼾声如雷的。”

“有宜春的消息了吗?”燕合宜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良飞尘叹息一声摇摇头,“该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到现在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杜子石的人刚刚来回报说,附近的山贼盗匪那里都去问过了,没人见过宜姑娘。这事,恐怕难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想要宜春回来,难了。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两夜,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恐怕是闹出来的动静太大,绑走她的人害怕,已经把人害了。

见良飞尘一脸的丧气,燕合宜心里难过,又不想让他们看出来,就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良飞尘一百个不放心,“不行,我得跟你一块儿去!”

他迈步就往外走,正撞上莺莺姑娘端着早点进来,“燕公子,你醒了,大娘让我给你们送早饭来。你们要出去吗,还是吃了再出去吧!”自从知道她是人不是鬼之后,良飞尘的心情很复杂。对莺莺姑娘,他是喜爱的,但那一天一夜的惊恐,和宜春失踪之后的内疚,让他每每见到莺莺姑娘,都没有半点儿好脸色。莺莺姑娘也知道,宜春的事自己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两天伏低做小,只希望良飞尘能原谅自己。

“吃饭,都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思吃饭,怎么,你看我是那没心肝的人吗?”话从良飞尘的嘴里横着出来,莺莺姑娘当下就掉下眼泪来了。燕合宜在桌边坐下,摸着肚子说,“正好我饿了,劳烦莺莺姑娘了。”他拿起馒头大口咬了起来,良飞尘不是糊涂人,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解围,也就黑着脸坐在一旁,陪他吃饭。

外面忽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胡二从外面跑了进来,“公,公子,有消息了!”燕合宜猛的站起一扯他的衣领道,“人现在在哪儿?”胡二喘着粗气说,“公子,你先放开我,我和慢慢说。”良飞尘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递过去,“你喘口气再说!”

胡二一口把水喝干,“有人说,昨天早上曾经见到两个大汉扛着一个麻袋雇了船,往北边去了。那麻袋里的东西一直动,还有哼哼声,似乎装的是人!”燕合宜说,“他们雇的谁的船,现在已经出去多远了?”胡二说,“公子别急,往北边去的水路就一条,虽然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但咱们要是紧着追,还能追的上!”

燕合宜从钱袋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在胡二手上,“那就拜托你了,我们收拾收拾,立刻就走!”胡二看着那张银票,已经高兴的说不出来话了。良飞尘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准备去!”

胡二拿了银票欢天喜地的走了,燕合宜去向黑子娘道别。听说他们有了宜春的消息,马上要走,黑子娘又是高兴,又是难过,“本想多留你们两天,可找人的事儿重要,你们快去快回,找到人了,也来告诉我一声,让我安心!”

“大娘,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您放心!”燕合宜悄悄的在枕头下面又放了五百两的银票,这才和良飞尘出门。莺莺姑娘站在门口,踌躇道,“那,那我呢?”良飞尘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羞愧,可心中知道带着她多有不便,于是咬咬牙道,“你留在这儿照顾大娘一家,等我们找到宜姑娘,再回来接你!”

“那你们保重身体,早日回来!”莺莺姑娘满脸是泪,送出来很远,才转身回去。

胡二的船已经准备好了,燕合宜和良飞尘一到,就点开船朝北边去了。胡二气哼哼的说,“那船是肖老大的,两个壮汉给了他五两银子,这个不开眼的就去了。等我追上他,好好的教训一顿!”燕合宜问,“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胡二想了想说,“当时看到他们的人不多,听说那两个大汉一脸横肉,看起来不是好人。只求菩萨保佑,那姑娘不要出事才好!”

水路之上,船行的很快,但燕合宜还是嫌慢。从上午行到傍晚,都没有看到那只船的影子,良飞尘安慰他道,“宜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正在这时,只听胡二在船头喊道,“公子,你快来看,那里是不是漂着一个姑娘?”

第四百四十二章 似曾相识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四十二章似曾相识“哪儿呢,在哪儿?”良飞尘从船舱里跑了出来,顺着胡二的手往水面上看,就见一个穿着粉裙的姑娘面朝下浮在水面上,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的浸在水里,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第一眼看过去,良飞尘的心就彻底凉了。这个姑娘和宜春太像了,就那背影,就那身衣服,还有她头上戴着的发簪。这时候燕合宜也从船舱走了出来,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朝这边过来。良飞尘“嗖”的一声蹿过去,用身体挡住他说,“没,没什么,你还是别去看了!胡二,你处理一下,我们先回去了,这外头也怪冷的!”

“我,我怎么处理了,那姑娘不知是死还是活呢!”胡二一脸的惊讶,燕合宜对良飞尘说,“你躲开,我过去看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良飞尘道,“什么浮屠不浮屠的,那都是迷信!过了这辈子谁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做人,还是及时行乐的好!走走走,咱们回去喝酒!”

良飞尘越是如此,燕合宜就越疑心,“不行,我一定得过去看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良飞尘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说,“我能有什么瞒你的,还不是觉得见了死人晦气,才不让你看的?”

燕合宜使了个诈,虚晃一枪躲过良飞尘,大步来到船头。他往河面看了一眼,就觉得两腿发软,人也跟着晃了两下,几乎要跌倒。

“合宜,你,你,哎呦!”良飞尘急的一拍大腿,转过身去不敢再看。燕合宜回身一把抓住胡二说,“绳子呢,快,快救人!”胡二苦着脸说,“哎,我,我这就去救人!”

河水冰凉刺骨,即便一身好水性,到了下面也冷的手脚抽筋。胡二看在那一百两银票的面子上,咬咬牙换上水靠跳了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那溺水的姑娘拖了上来。

燕合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站在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前,怎么也没有勇气把她翻过来,看看那张脸。胡二浑身哆嗦着凑了过来,一边擦着脸上的冷水,一边问到,“公子,是宜春姑娘吗?”良飞尘几步过来把他扒拉到一旁,“问什么问,还嫌他心里不够难受吗?合宜,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尽力了,宜姑娘她在天有灵,也不会怪……”

“咳,咳咳!”那面朝下的姑娘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燕合宜心中一喜,连忙蹲下身把她扳过来抱在怀里,正要说话,却愣住了。这张脸娇媚清秀,却不是宜春。

“良老板,胡二兄弟,你们过来看看,她,她不是宜春呐!”燕合宜放下这姑娘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良飞尘听他这么说,连忙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拍着手大笑道,“没错没错,这不是宜姑娘!”

胡二见他们两个一傻一疯,忽然提出一个很有见地的问题来,“既然她不是宜春姑娘,那真正的宜春姑娘去哪儿了呢?”良飞尘一愣,随即道,“是啊,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宜姑娘的东西,她一定知道宜姑娘在哪儿了!”燕合宜说,“既然如此,那就先救人吧,只有把她救活了,才能打听到宜春的下落!”

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船上除了他们也都是爷们儿,谁动手也不合适。但事情紧急,若再不施救,人恐怕就不行了。胡二一咬牙说,“二位公子和诸位兄弟帮我做个见证,我胡二一心只为救人,不为别的,若是起了歹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完,他拿过自己的干净衣裳垫在那姑娘的胸口处,用力按压几下,立刻就有水从那姑娘的口鼻里喷了出来,只听“哎呦”一声,那姑娘缓缓睁开眼睛,见一群男人盯着自己,顿时吓得缩成了一团。

“姑娘,你别怕,是那位小哥把你救上来的!”燕合宜心急如焚,却不得不耐下性子来,慢慢的问,“姑娘,你这身衣裳,和头上的发钗是从哪儿来的?”

那姑娘受了惊吓,又刚刚死里逃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胡二连忙吩咐人去做碗热汤,又对燕合宜说,“这里说话不便,还是请姑娘到船舱里去吧。”燕合宜点点头,问那姑娘,“你自己能走吗?”那姑娘咬着嘴唇要和摇头,燕合宜道,“姑娘,现下船上没有女眷,得罪里!”

他扶起那姑娘,带她进了船舱,胡二拿了一身自己的衣裳说,“姑娘,你浑身都湿透了,先换上这个吧,别嫌弃。”所有人都从船舱里退了出来,背对着船舱而立。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只听那姑娘小声叫道,“我,我好了,你们进来吧。”燕合宜咳嗽一声,转身进去,那姑娘穿着胡二的衣裳,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胡二端着一碗热热的姜汤给她说,“姑娘把这个喝了,能驱驱身上的寒气。”

姑娘道了谢,端着汤碗,打量着三个人,“三位恩公,你们当中可有以为姓燕的公子?”燕合宜立刻说,“姑娘为何这么问?”那姑娘说,“换给我这身衣裳的姑娘说,会有一位姓燕的公子找她。我想你们把我救上来,是因为看到了我身上的这身衣裳吧?”燕合宜道,“这么说,姑娘见过宜春了?”

“不错!”那姑娘点点头,“我叫莲月,原本是渔家女,偶然遇上宜春姑娘,你们若是她的朋友,赶快去救她,宜春姑娘恐怕有性命之忧!”

再细问燕合宜才知道,那两个歹人绑了宜春,雇船出来后,担心后面有人追上来,半路之上又给了肖老大二两银子,让他空船一路向北,他们就带着宜春下了船,另外雇了一艘小渔船,就是莲月和她爹。

“当时我和爹爹看到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位女子,就觉得有些不对。但那两个男人长的凶神恶煞,手里又有刀,我们父女无奈,才收了银子让他们上船。”莲月说,“后来我才知道,那宜春姑娘是被他们绑来的,于是我就出了这个主意,和她互换了衣裳,让她在靠岸时趁机逃走。没想到那两个男人很快就发现舱中的人是我假扮的,他们就把我丢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峰回路转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四十三章峰回路转说到这儿,莲月起身冲燕合宜等人拜了拜说,“小女子谢过几位恩公的大德!”燕合宜连忙把她扶起来说,“莲月姑娘这话错了,你救了宜春,该是我们谢你才对。只是她一个人逃下船去,歹人自然不会放过她,还请莲月姑娘明白告诉,她是从哪儿下的船,又往哪儿去了?”

莲月看了看三人的打扮,就知道船主是胡二。于是她对胡二说,“还请小哥把船往前二三里地,岸边有一处小茅屋。平日出来,我和爹爹都在那儿停靠一会儿,做些饭菜。你们说的那位宜春姑娘,就是从那儿跑的。我也就是在那儿,被扔下船来的。”

她叹息一声,心中担心爹爹也会被歹人所害。燕合宜看出她的心思,“莲月姑娘放心,歹人想要找人,也需要你爹爹带路照应,是不会轻易伤害他的。等咱们到了,一切就都好了。”莲月心知自己伤神也是无用,无奈的点点头,把已经微凉的姜汤一饮而尽。

船向前走了三四里路,果然看到岸边有一处茅屋。胡二吩咐人将船靠岸,对燕合宜说,“公子,你们先留在船上,我下去打听打听。”莲月说,“我也去!”胡二转身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现在身上穿着男人的衣衫,若是被人看到了,一定会有流言蜚语,平白污了姑娘的名声。我看你还是留在船上,等有了你爹爹的消息,我再来叫你。”莲月听他说的有理,只好留在船上。

胡二带着两个船伙计下了船,岸边除了那间茅草屋,荒凉一片,连个人影也没有。他朝前面张望两眼,影影约约是有个村庄的。胡二心想,既然宜春姑娘从这儿下船逃走,自然会往有人的地方去。想到这儿,他带着人快步往前,可走了没多远,杂草从中似乎有什么绊了自己一下,胡二“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两个船伙计立刻上来扶他,胡二嘴里嘟囔着“出门没看黄历,好端端的摔了一跤”,被人一扶,忽然看到两手之上全都是鲜血。再低头一看,两个男人的腔子,没有脑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血流满地!

“哎呦我的妈呀!”胡二大叫一声,两个船伙计也吓坏了,“胡二哥,死,死人!”胡二立刻呵斥道,“叫什么叫,我难道眼瞎了,没看出来那是两个死人?你们小声些,若是被人听见,叫了官兵来,咱们可就说不清了!”

当下三个人假装无事,转身往回走,一到船上,胡二就让人打水清洗了身上的血迹,这才回到船舱,一五一十的对燕合宜说,“我们才走出去不远,就看到了两具男尸,莲月姑娘,你说的那两个歹人,身量多高,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

没了头颅,就算问他们是何模样也没用。莲月听说出了人命,心就揪成了一团。她说,“那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像那位公子,矮的比我也高不了多少。”

她伸手指向燕合宜,又说,“他们一个穿蓝,一个穿黑,胡二哥,你见到他们了?”胡二脸白如纸,“我看到的那两具尸体,很可能就是他们!”莲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胡二哥,你那可看到我爹爹了没有,他,他……”

胡二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只看到了两个歹人的尸身,再没有别人了!”莲月抹着眼泪说,“莫不是我爹爹见他们害了我,就把他们杀了。这可怎么才好,他们虽然是坏人,可爹爹他,他也是害了两条人命啊!”

燕合宜道,“莲月姑娘先别哭,胡二被吓的丢了魂,也不一定看的真切。我看这样,我们和你一块儿下船去看看,若死的真是那两个歹人,再想别的法子也不迟!”莲月是姑娘家,一听去看死尸,当时就吓得两眼翻白,好悬没有晕过去。

“姑娘,就算为了你爹,你也得去一趟啊!”良飞尘知道她害怕,但这些人里只有她亲眼见过那两个歹人,也不得不让她去了。莲月用力的点点头说,“我去!”

人太多会惹眼,胡二自然不想在看那两具死尸,于是就由燕合宜和良飞尘陪着莲月姑娘一块儿去了。胡二指明方向,三个人很快就看到了那两具死尸。莲月只看了一眼,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位公子,没错,就是他们了!”

燕合宜忽然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儿,宜春逃走,莲月被扔下船来险些丧命。两个歹人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丢了性命,还被人割去头颅,丢在这里,难道真是莲月的爹爹做的吗?

正在这时候,远处忽然有人朝这边过来。燕合宜心道不好,若是被人发现,麻烦就大了。他一手拉起良飞尘,一边叫上莲月,就要回到船上,没想到对面打头一人见他们要走,忽然喊道,“快,把杀人害命的歹人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呼啦”一下子,那些人冲了上来,把三个人团团围在中间。良飞尘暗暗叫苦,他们可是什么也没做,就被当成了杀人的要犯啊。就在这时候,莲月认出了领头的那人,哭道,“刘二叔,我是莲月啊!”

刘二叔端详两眼,惊道,“莲月,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莲月连忙擦擦眼泪说,“刘二叔,说来话长了,你可见到我爹爹了?”刘二叔摇摇头说,“我没见过,不过莲月,地上躺着的两具死尸,和你有关系没有?”

莲月点点头,刘二叔大吃一惊,“难道是你伙同这两个歹人杀了他们?”莲月忙说,“刘二叔,你误会了,这两个人绑了一个姑娘,硬雇了我爹的船。半路途中,他们把我扔下水去,差点儿害了我的性命,是这两位公子相救的。”刘二叔这才冲燕合宜和良飞尘抱拳拱手说,“多谢两位公子。”莲月又说,“我们回来找我爹爹,没想到就看到他们死在了这儿。刘二叔,他们虽然和我认识,但却不是我杀的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牵连甚广

夜半鬼语迟正文卷第四百四十四章牵连甚广跟着刘二叔的人里,也有不少是和莲月父女两个熟识的,他们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是啊,莲月和她爹都是老实人,况且他们一个是弱女子,一个又身子不好,一月里只有四五天能出去打打鱼,勉强糊口。那两个死者膀大腰圆,若真动起手来,也不会是他们吃亏。”

莲月泪眼连连的说,“是啊刘二叔,我救了被他们绑走的那个姑娘,这才惹怒了他们,被丢尽水里,差点儿没命。”刘二叔说,“只是出了人命官司,不能不报给官面上知道。”

燕合宜一愣,如果这件事报到官面上,就算官差不为难,莲月和她爹恐怕也得脱一层皮,最后还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想来良飞尘也是这么想的,他忽然对刘二叔说,“您看,是这样啊,如果是一般的人命官司还好些,可现在一出就是两条人命,还都丢了脑袋。只一件,想要查出这两人的身份,就不容易了。刘二叔,您德高望重,自然是为村子里人着想的,这案子报上去,官差日日在村子里转悠,不说老人孩子,就是你看着,心里也堵的慌不是吗?”

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刘二叔听进去了,眉头也皱起来了,“依你们这么说,那就放着这件事不管了?两位公子,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两具死尸倒在地上,没了脑袋,就算我想当没这事儿,也不成了。”燕合宜微微一笑,“我这里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道刘二叔可愿意听听?”

这刘二叔虽然生在村中长在村中,但心胸却比丞相还要大。这村子里的村长刚过世不久,他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当上这个村长。他听明白了燕合宜话里的意思,当下就指了两个人说,“你们留下来,死尸不离寸地,无论人也好,野猫野狗也好,都不许靠近,我马上就回来了!”他转身对燕合宜说,“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公子若不嫌弃,就请跟我来吧!”

村子南面靠水,背面靠山,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刘二叔家是一座三合院,五间北房为正房,东西厢房各有三间,院子里养着鸡鸭,收拾的十分整齐。

“公子请,老婆子,家里来贵客了,快奉茶!”刘二叔笑容满面,把燕合宜和良飞尘让了进来,莲月紧随其后。燕合宜说,“刘二叔不必麻烦,我也只是几句话而已。”

刘二叔收起脸上的笑意道,“公子请讲!”燕合宜道,“出了人命,自然不能私自隐瞒,若来日被人揭发,罪名不小。依我的浅见,不如刘二叔让人将死尸盛敛,暂时找个妥当的地方安放,这两人虽然是外来,但凶手一定没有跑远,说不定,就在附近。不如暗暗查访,抓到凶手也好,找出线索也罢,到那时候把事情再呈报上去,也是您的一件大功劳!”

“嗯嗯,公子说的是!”刘二叔边听边点头,心中一团闷气豁然开朗。这样一来,一桩祸事就变成了功劳,到时候在老爷衙差面前露了脸,又在村里立了威,别说一个小小的村长,日后的前途恐怕无可限量,岂止是一举两得啊!

刘二叔心中欢喜,再看燕合宜的时候,眼神也恭敬了许多。他虚心请教,“公子看,这件事该从哪里查起?”燕合宜一指莲月道,“事发时,还有两个知情人。一位就是莲月姑娘的爹爹,而另一位,就是我们要找的,被那两个歹人绑走的姑娘,她叫宜春!”

“哦,”刘二叔若有所思,“莲月,你把遇到这两个歹人的事再细细的和我说一遍。”莲月将之前对燕合宜说过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刘二叔说,“现在你爹不见了,那位姑娘逃走了,看来要先找到他们才行。”

良飞尘说,“宜春姑娘孤身一人,只怕现在正躲在村子里,还请刘二叔费心,我们不胜感激!”空口说话自然是指使不动人的,良飞尘掏出一块儿十两左右的银子放在桌上。刘二叔眼睛一亮,立刻道,“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们帮忙也是应该的。”燕合宜道,“刘二叔不必推辞,不只是为了找人,我们也要在您家中打扰几日,还请您收留!”

“那不叫事儿,老婆子,赶快收拾出屋子来,二位公子要在咱们家住下。对了,去买酒割肉,做几个好菜!”刘二叔一迭声的吩咐下去,燕合宜趁机对良飞尘说,“这件事牵连进来的人不宜过多,你到船上告诉胡二,让他们先回去,等这边的事情完了,再去谢他!”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刘二叔让人在村子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宜春和莲月他爹的消息。天色已黑,刘二叔说,“村子里鲜少来陌生人,你们要找的那位姑娘也要吃放找地方住的,我已经知会了他们,只要见到一个陌生的姑娘,立刻就带到这儿来。两位公子,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吃些酒,早点儿休息吧!”

住在了刘二叔家里,自然就要听他的安排,即便燕合宜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时三刻就找到宜春,也不得不喝了两杯凉酒,胡乱睡下了。刘二叔的媳妇儿可怜莲月一个人,也把她留了下来。

月上柳梢,燕合宜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人说话,“公子,公子!”燕合宜一激灵坐了起来,三两下晃醒了良飞尘,“你听,是不是莲月姑娘的声音?”良飞尘揉着眼睛说,“你不是睡迷糊了吧,三更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找咱们做什么?”

“不对,你仔细听!”燕合宜竖着耳朵,只听外面有叫了两声公子,良飞尘说,“好像是莲月姑娘,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他披衣下床,走到门边小声问,“莲月姑娘,是你吗?”

“公子,是我,你们快出来,我找到我爹了!”莲月姑娘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燕合宜已经穿好了衣裳,急匆匆的打开门问,“莲月姑娘,你爹现在在哪儿?”

第四百四十五章 悲从中来

门一开,外面是好大的月亮地。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仿佛下了一层薄霜般清冷。莲月姑娘穿了一身单薄的大红色的绸子衣裳,抱着肩膀瑟瑟缩缩的站在门外,好可怜见的。良飞尘顿时生出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来,没想到身后的燕合宜却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猛的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啊,外面那么冷,先让莲月姑娘进来再说!”良飞尘睡眼惺忪的看向燕合宜,燕合宜说,“你好好想想,刘二叔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莲月姑娘的爹爹。她和咱们都在刘家,怎么睡着睡着就有了消息,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他一提醒,良飞尘顿时恍然大悟,“是啊,还有她那身衣裳,大红色的,像,像女鬼一样!”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燕合宜道,“你在这里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再打开门,莲月姑娘没有埋怨,没有委屈,反而是一脸的欣喜,“燕公子,你总算出来了,咱们走吧!”她伸手来拉燕合宜,燕合宜没有躲,只觉得那只手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冰凉刺骨,一点儿活人的气息都没有。

“莲月姑娘,你要带我去哪儿?”燕合宜假装后知后觉的问,“是你爹自己逃回来,来找你了吗?”莲月姑娘一言不发,越走越快。燕合宜眼看着她直接从两扇紧闭的大门中穿了过去,自己则留在另一边!

“莲月姑娘,你等等!”燕合宜忽然叫住她,就见门板上露出莲月姑娘的脸来,她疑惑的问,“燕公子,你怎么没过来呢?”燕合宜冷笑一声道,“姑娘,你好好瞧瞧自己,此时此刻,你已经不是人了!”

“什么!”莲月姑娘仿佛被他吓坏了,两只手不住的摆动着,“燕公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我,我是人,是人!”燕合宜说,“我本就疑心,人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怎么还能救的活?那时候我找人心切,没有细想。但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你被那歹人抛下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燕合宜顿了顿说,“还有一句话,不怕姑娘不高兴,你说知道了你爹的下落,这话我信。只怕你爹爹和你一样,也被那两个歹人害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莲月整个人从门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站在燕合宜面前,整个人都变了样。原本挽的整整齐齐的发髻松散下来,湿漉漉的粘在脸上,一张脸颜色青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更骇人的是,她的双足悬空,离地足足有半尺。

“自然!”燕合宜长叹一声说,“姑娘,你为救宜春而死,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若有什么心愿,我自当尽心尽力帮你完成,以报答你的大恩!”

莲月苦笑一声说,“刚才我在迷迷糊糊中见到了爹爹,他说自己在村外的小树林里。据公子所说,恐怕已经被歹人所害了。公子,我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艰难度日,从不敢招灾惹祸。没想到那歹人狠毒无比,害了我又杀了我爹爹。虽然他们已经殒命,我还嫌不够,请公子将这件事查个清清楚楚,还我们父女一个公道!”

说着,莲月拜了下去,燕合宜知道,此刻她已经是鬼魂,自己身上阳气太重,只怕会伤了她,只好虚扶一下说,“姑娘放心,我都记下了。只是姑娘的尸身……”

莲月道,“我的尸身就在岸边,明天一早,公子带人去捞就是。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公子保重!”

转眼间莲月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燕合宜怅然若失,独自在院中站了许久才转身回屋。良飞尘见他回来,连忙问,“怎么样,人找到了吗?”燕合宜摇摇头道,“找是找到了,只是父女两个都已经不在了。”良飞尘猛然一惊,“这么说,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个,是莲月姑娘的鬼魂?”

“不,从一开始,我们见到的就是她的鬼魂。”燕合宜说,“可怜他们父女,救了宜春,自己却命丧黄泉,真是对不住他们。”良飞尘心中难过,叹口气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你若过意不去,就好好的将他们的尸身下葬,再好好的做场法事就是了!”

两人各怀心思,金鸡三唱就起来了。刘二叔的媳妇儿一起来就嚷嚷着,说莲月姑娘不见了。昨天晚上她是和莲月睡在一处的,没想到一觉醒来,人就没了。

燕合宜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这时候有人匆匆来报,说在河边发现了莲月姑娘的尸体,已经泡胀了。刘二叔把燕合宜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公子,照此看来,莲月绝不是昨天半夜跑出去,投水自尽的,你看……”

“刘二叔,我也是昨天半夜才知道,我们见到的莲月姑娘,不过是她的魂魄幻化出来的而已。”燕合宜叹口气道,“她托梦给我,说她爹爹就埋在村外的小树林,我心中不信,还请刘二叔请人去看看!”

刘二叔素来对鬼神之事谨慎,听他这么说,亲自带人去了村外的小树林。一顿饭的功夫,刘二叔一头冷汗的回来了,“公子,没错,莲月他爹就埋在那儿,这,这可是大白天见鬼了!”

“这事说奇怪也不奇怪,”良飞尘解释道,“自古以来,就有那一灵不抿,鬼魂作怪的事情。莲月姑娘死的冤枉,自然有气憋在心中。她素日敬仰刘二叔,知道想要真相大白,全都倚仗您了,所以这才幻化成人形,来诉诉委屈!”

一番话既解释了诡异之事,又拍了刘二叔的马屁,三个人都松了口气,脸上有轻松之色。刘二叔拍着胸脯说,“既然我管了这件事,就要一管到底。他们父女可怜,棺材也好,坟地也好,我都包了。”燕合宜悄悄的将一张银票塞在刘二叔手里说,“那就劳烦您多费心了,只是下葬前,我想看看他们父女的尸身,不知道刘二叔能不能行个方便?”

第四百四十六章 月光光心慌慌

“这……”刘二叔似乎有些犹豫,不是为了别的,莲月父女惨死,再去打扰恐怕生变。燕合宜见状,对他道,“还请您放心,我对他们只有敬重和感激,绝对不会有所冒犯的。”刘二叔迟疑道,“莲月是未嫁女,你是个男人,从前我也见过县里的仵作验尸,恐怕对她的清誉有损。”

说到这儿,刘二叔顿了顿说,“况且这里人多口杂,若有人把这件事泄漏出去,你我都有脱不了的责任。”话锋一转,他忽然看着燕合宜笑了起来,“燕公子,你刚刚说感激他们父女吧,这样一来,我倒有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燕合宜见他说的郑重其事,问道,“不知道是什么主意,还请刘二叔说来听听!”刘二叔捋着下巴上的胡须道,“是这样,你做为男子,是不能替莲月验尸的,不过,如果你是她的未婚夫,我想别人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怎么行!”燕合宜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答应。刘二叔说,“这怎么不行呢?我们当地的风俗,未嫁女早亡,是不能入祖坟的,只能随便找个地方胡乱掩埋。莲月可怜,她是为救你们的那位朋友才被歹人所害,给她一个虚名分,对公子你来说什么也不耽误,可对她来说,却是天壤之别。有了这个名分,我也好把她风风光光的葬入祖坟,公子,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刘二叔说的这些,燕合宜不是不明白,就算宜春在侧,也会答应的。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良飞尘从旁边经过时,正好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连忙道,“刘二叔,那怎么行呢?就算只是一个名分,莲月姑娘也并没有过门,将来合宜娶亲,那这位夫人是不是就从正室变成了续弦?”

他这么一说,燕合宜总算知道心里那个死结在什么地方了,“是他刘二叔,要是别的也就算了,我虽然感激莲月姑娘父女,但也不能薄待了我未来的妻子。”刘二叔摆摆手说,“公子别误会,我也不是硬要让你这么做,咱们再想想,或许有更好的办法。”

刘二叔一走,良飞尘唉声叹气的说,“要是宜姑娘在这儿就好了,她亲自验尸,也免了这么多麻烦。唉,看我说的这叫什么话,她要是在,咱们也不必出来找人,莲月姑娘和他爹也不会丢了性命。合宜,你说这一环扣一环的,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事情总得有个结果,咱们还是顺其自然吧。走,陪我去看看连月姑娘!”燕合宜和良飞尘从刘家出来,莲月父女的尸身被盛敛起来,放在他家的空院子里。

一进门,燕合宜就看到两口棺材正对门摆放,三间简陋的房屋中没有几件家具,却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两个年轻人喝着热酒驱寒,一个说道,“你说这爷俩也够可怜的,一个被泡的都肿了,一个身中七八刀,到底是多大的冤仇呢?”另一个说,“谁说不说,要说咱们村子里,这爷俩可算是一等一的好人。上个月我娘自己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莲月姑娘亲自去请的郎中,我娘这才没出事。都说好人不长命,这老天人怎么不开眼呢?”

良飞尘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包花生米来,凑过去摆在那两人面前道,“两位小哥辛苦了,我这儿有包花生米,正好给小哥下酒!”那两人在刘二叔家中见过良飞尘,连忙道,“呦,良公子,你看,这多不好意思!”

“哎,你们辛苦,吃包花生米算什么?”良飞尘满脸堆笑,“刚才听你们说起莲月姑娘?”脸色微红的那个说,“我们正说呢,可怜呐,多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良飞尘跟着叹息一声说,“谁说不是呢,看这院子,莲月姑娘和她爹过的清苦,难得她还惦记别人,肯帮一帮。”

“是啊,”另外一个附和道,“这爷俩都是一副菩萨心肠,每逢中秋,还拿出些米粮来周济别人。我们谁不知道,他们爷俩尝尝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知道是怎么从嘴里省下来的呢。”

良飞尘又和他们聊了几句,转身来找燕合宜,“你说,一个人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会每年都拿出米粮来周济别人吗?”燕合宜一愣,“你在说什么呢?”良飞尘把自己刚刚听到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燕合宜却忽然觉得不对了。虽说这种事不能说完全不会发生,但莲月父女一个老,一个弱,自家生活还支撑不过,哪里有能力却周济别人呢?

燕合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进了西边的屋子。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扑鼻而来,这应该是莲月姑娘的闺房了。靠北边放着一张小木床,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白这些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

良飞尘随手拿起一个小盒子放在鼻下一闻,顿时觉得芬芳扑鼻,他赞叹道,“好香,这味道怎么和京城四美斋上好的胭脂那么像呢?”他打开盒子,往盒子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小怪道,“合宜你快来!”

“姑娘家的东西,你别乱动!”燕合宜埋怨一声走了过来,正看到他用右手小指的指甲挑出一点儿胭脂来涂在手背上,燕合宜心中不悦,一把抢过胭脂盒子重新盖好,放回桌上!

“这,这就是四美斋的胭脂,这一小盒要五两银子,且不是寻常人能买的到的,除非你是达官贵人,不然那掌柜的是不肯卖的!”良飞尘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大喊大叫,惊的外面看守的两个人跑进来问道,“两位公子,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没有,是他差点儿碰坏了东西!”燕合宜连忙打圆场,那两人笑道,“这屋中陈设简陋,多半都是坏的,两位公子多加小心吧!”待他们出去,燕合宜问良飞尘,“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你说的那种又贵还不容易买到的胭脂?”

第四百四十七章 两全其美

良飞尘背过身去,用手指将手背上的胭脂涂抹均匀,然后伸到燕合宜面前说,“你仔细看看!”此刻外面的阳光被他挡住,阴影投在手背上,反而出现一种诡异的蓝绿色的光亮来,星星点点,十分引人注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燕合宜这才明白,良飞尘为什么要把胭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良飞尘掏出帕子把胭脂擦掉,对他说,“这是四美斋独有的配方,听说是把一种非常独特的贝壳磨成粉,加入了胭脂当中。这种胭脂白日里看起来和其他胭脂没什么区别,一旦天色暗下来,就显现出奇异的颜色,深受那些贵妇和闺阁小姐的喜爱。每次都卖断货,想要弄上一盒,不容易呢!”

燕合宜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胭脂,你说莲月姑娘是怎么弄到这种胭脂的?”良飞尘耸耸肩膀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别说怎么看她都不像有那五两银子的,就算她有,京城山高路远,她是怎么去的,四美斋的那位老板娘又是怎么肯卖给他的?”

“呵呵!”燕合宜忍不住冷笑出来,“黑子娘藏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渔女出身的莲月姑娘有一盒京城四美斋,达官贵人才能买到的胭脂。良老板,你说奇怪不奇怪?”

“的确够奇怪!”良飞尘说,“从我吃坏东西改走水路,遇到的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我总觉得咱们是被人算计了。”燕合宜道,“被人算计,除了宜春不见了之外,咱们有什么损失吗?”良飞尘摇摇头道,“说的就是呢,可我隐隐觉得,他们筹谋的不是咱们身上带着的金银,更不是咱们的性命,而是更让人恐惧的东西。”

这时候,院里有人说话,刘二叔来了。他听说燕合宜和良飞尘来了这儿,生怕他们绕开自己对莲月父女两个的尸身验看,急急忙忙就追了来。燕合宜从屋里走出来道,“刘二叔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刘二叔一见他们什么都没做,心里稍稍踏实,脸也有些微红,“那个什么,我看二位公子早饭也没吃,所以来请。事情多着急,也得先吃饭,走吧,都准备好了,就等二位公子了!”

就在他们为了此事愁眉不展的时候,宜春正被人五花大绑捆起来,瑟缩在一间茅草屋的土炕上,惊恐的看着对面正流口水傻笑的男人。

那天莲月换了她的衣裳,等船靠岸之后,宜春就从船上逃了出来。她一路跑进村子,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为长相和善的大娘。宜春上前求救,谎称自己被恶人追赶,想找个地方躲躲,那大娘答应的痛快,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里,也就是现在宜春所在的这座茅草屋中,噩梦也就此开始了。

宜春的虽然被捆着,但嘴没有堵住,还是可以说话的。起初她试着喊叫,想引起外面经过的路人的注意,好从这里逃出去,没想到那大娘就叫过这个男人来看着自己,只要她发出一丁点儿声音,那男人就会用柳条狠狠的抽打。

“我劝你还是从了吧,”那大娘端着一碗稀的看不到什么米粒的粥走进来,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咱们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嫁男人生孩子,再看着孩子长大,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吗?我儿子虽然脑袋不灵光,但人好,又听话,你嫁了他,在这家里说一不二,他更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在外面偷人,多踏实!”

她说的儿子名叫大憨,听说是四五岁上发烧烧坏了脑袋,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尿床。宜春紧咬着嘴唇不肯答应,大憨他娘又说,“我好心收留你,把你从坏人手里救了出来,你总得谢我点儿什么吧?我看你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干脆就给我做个儿媳妇,咱们一家三口过日子,日后你有了孩子,就更热闹了!”

“你休想!”自从到了这里,宜春就再也没有合上过眼,她生怕自己睡着了,就会遭了大憨的黑手。就算他不懂,他娘也会教他的。果然,大憨娘不乐意了,拉长着一张脸道,“你这小妮子,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一早我可是听说,有两个歹人死在了村里,还被人割去了脑袋。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你杀的吧?”

听说此事,宜春一惊,开口道,“他们死了?”大憨娘冷笑道,“你还和我装糊涂?告诉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可是一下子杀了两个,我要是嚷嚷出去了,你这条小命要是不要?我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若再不肯点头,我就把你交到刘二叔那儿去,说你就是杀人凶手,看他怎么处置你!”

临出去前,大憨娘不忘告诉大憨喂宜春把粥吃了,她可不想活活饿死这位从天上掉下来的儿媳妇。

门关上,又剩下宜春和大憨两个人了。大憨放下手里的柳条,端起粥碗,似乎嫌烫,又吹了吹才端到宜春嘴边,含糊不清的说,“粗,粗吧,娘说了,不粗东西会,会饿!”宜春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喝光,她知道,燕合宜他们一定在找自己,在见到他们之前,自己还不能死。

喝完粥,宜春试着和大憨交流,“大憨,你多大了?”大憨想了想说,“我,我也不,不知道,娘说,我今年三十一了!”宜春点点头,“那你大名叫什么?”大憨冲她呲着黄牙一笑道,“我叫大憨!”宜春知道,像这样的人家,孩子一般很少有正式的名字,况且是大憨这种脑子坏了的孩子,也就没人去费那个心了。

“那你想不想娶媳妇儿?”宜春这儿问题一问出口,就见大憨眼里泛起异样的光彩,“想,我想!娘说了,等我娶了媳妇儿,就能天天吃肉,那个大,大肥肉,天天吃!”

宜春哭笑不得,看来大憨并不明白“娶媳妇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大憨娘哄着他骗着他,才想要娶媳妇儿的。宜春灵机一动,对大憨道,“我有法子可以让你不用娶媳妇儿就天天有肉吃,你愿意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 赶尽杀绝

听说天天有肉吃,大憨嘴角流着哈喇子,眼睛里全都是小星星,这幅脸面落在宜春眼里,是又好笑又好气。为了能逃脱虎口,她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对大憨说,“我呢,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家中金银万贯,别说日日吃肉,就是每天给你现杀一头猪也不是不行的。你若放了我,我立刻带你回去!”

这番话如果落在一个正常人的耳朵里,一定会引起极大的反响,但大憨是个傻子,他听了,似明白又不那么明白。宜春只好说,“一整头猪,这猪头可以做熏腊,猪蹄可以红烧,前腿做东坡肘子,后腿剔下肉来做腊肠,至于五花和排骨,香喷喷的炖上一锅,那滋味儿……”

宜春的话还没说完,大憨已经丢了手里的柳条,上来解她身上的绳子。宜春一阵激动,不住的提醒大憨,“你小声些,小声些,要是让你娘听到了……”

“娘?”大憨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娘,娘说让,让我看着你,不,不让你跑了!”宜春心头一紧,和傻子说话,是不能和正常人相比的,她只好重新提起那些馋的人流口水的吃食,大憨立刻解开她脚上的绳索,拉起她说,“你可别,别骗我,肉,有肉吃!”宜春使劲儿冲他点着头,指天发誓道,“我要是骗你,就是小狗!”

这么一句顽童间才会说的话,却让大憨死心塌地的跟着宜春。两人从屋里摸出来,宜春回头看了一眼,大憨娘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此时逃走,是最好的时机。

大憨家的院墙是用篱笆圈起来的,一块朽了的的破木板就算是院门。宜春却有些犯愁,这“门”挪动起来是要发出声响的,大憨娘睡觉轻,一点动静都会把她惊的起来,到时候想跑就跑不掉了。

忽然间,大憨娘咳嗽一声,紧接着屋里的灯就点了起来。一股惧意如狼似虎的追来,宜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使劲儿搬动院门,“吱呀”一声,大憨娘听到,立刻高声喊了起来,“大憨,大憨是你在院子里吗?”屋门一开,大憨娘披着衣裳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宜春已经打开了院门,跑到外面去了!

“大憨,快拦住她,你媳妇儿要跑了!”大憨娘扯着嗓门儿喊了起来,宜春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逃跑,就被大憨一把拉住。手腕上被他钳住,火辣辣的疼,宜春知道,再等一时三刻,自己就要又被绑回那虎狼窝去了。她忽然生出一计,急急忙忙的对大憨说,“我家就在前面,你把我送去,我就让人给你炖二斤,不,炖五斤肥肉吃!”

大憨为难的看看自己的娘,终究还是没抵住那五斤肥肉的诱惑,忽然转身拉起宜春就跑。大憨娘离的远,没听清宜春和自己儿子说了什么,两人就撒丫子跑远了。她目瞪口呆的愣了一会儿,忽然一拍大腿哭道,“坏了坏了,我弄回家来一个妖精,把我好好的儿子迷了去了,哎呦我的天爷呀,快来人救命吧!”

宜春被大憨拉住,一路狂奔,跑的口干舌燥上气不接下气。她喊道,“快停下,我,我跑不动了!”大憨头也不回的说,“不,不行,晚了,肉,肉就没了!”宜春死命的一拉他道,“你要,要是把我跑,跑死了,谁,谁给你肉吃!”

大憨猛的停下来,宜春一头撞上去,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瘫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仔细听了听,身后没有人追来,宜春暂时松了口气,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想,大憨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若胡搅蛮缠起来,自己恐怕要吃亏。如今也只能“好人先告状”,自己找了村中德高望重,说话有分量的人,将实情讲个明白,这样一来,大憨娘再说什么,自己也有机会分辨了!

心里拿定了主意,宜春问大憨,“你娘在村里,有没有怕的人?”大憨想也没想就说,“我娘怕,怕刘二叔!”宜春又问,“这刘二叔是什么人?”大憨说,“刘二叔是好人,可娘却说他坏,我也不明白。”这件事也不用他明白不明白的,宜春立刻说,“那就去刘二叔家,我一样给你肉吃!”

一个“肉”字,就把大憨指使的头昏脑胀,他忙不迭的把宜春往刘二叔家带,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到大憨娘在里面哭叫道,“您可得给我做主啊,那女子是个妖精,把我的大憨迷了去,我实在是没法子,才求了您来!”

原来大憨带着宜春绕了一个大圈儿,反而比大憨娘慢了。宜春立在外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个不懂人情的大憨,他见刘二叔家就在眼前,拉着她走的更快了!

“肉,肥肉,我要吃肉!”他边说边走了进去,大憨娘一见他拉着宜春来了,立刻一瞪眼,伸手抄起墙边放着的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棍子,大喝一声就朝宜春头上打了过去!

“住手!”正在此时,一位翩翩公子冲出来,一手握住那木棍,猛的一拉一拽,从大憨娘手里夺了过来,狠狠的扔在了地上。大喊娘顿时惊的目瞪口呆,指着那公子对刘二叔说,“您,您看,这妖精好妖法,把那公子也给迷住了,竟然这么帮她!”

刘二叔一见宜春长的娇媚,又先入为主的信了大憨娘的话,打心眼儿里就把她当成了迷惑人心的妖精,顿时喊道,“燕公子,你醒醒,快离那个女子远些,她是妖精,要吸人阳气的!”

燕合宜看看宜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对刘二叔说,“您好好看看,她可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和妖精扯在一起?”良飞尘正要睡下,听到院里的吵闹声,端着一盏热茶走了过来,他一见宜春就喜的眉开眼笑,“哎呦,我的老天爷,你可来了,我都要想死你了!”刘二叔一听,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完了完了,这妖精太厉害,两位公子都被她迷住了,快,快请道士捉妖啊!”

第四百四十九章 因果报应

燕合宜和良飞尘被刘二叔弄的一头雾水,良飞尘测过脸用手挡住,小声问宜春,“宜姑娘,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刘二叔误会你是个妖精?”宜春一脸沮丧的说,“说来话长了,我从船上逃出来,那个女人假意救我,其实是想让我,让我给她痴傻的儿子做媳妇儿的!”

良飞尘闻言一愣,随即大笑了出来。他走到刘二叔面前,指着宜春道,“您看啊,那位姑娘就是我们要找的宜春宜姑娘,而这位……”他转向大憨娘,不经意的撇了她一眼,刘二叔连忙道,“这位是大憨娘!”

“哦,原来是大憨娘,那我就要问问了,你是怎么遇上宜姑娘,她是怎么迷惑你儿子,图谋你家什么了?”大憨娘梗着脖子道,“我那日遇上她,看她楚楚可怜,还哀求我说有歹人追赶,我才好心把她留在家里,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妖精,不要脸的勾引迷惑我儿子!”

燕合宜被这妇人说的火起,宜春却拉住他,轻轻冲他摇摇头。只听良飞尘惊讶道,“原来是这样,这不对啊,宜姑娘是两天前下船的,我们也好,刘二叔也好,在村子里村子外找了好几遍,都没她半点儿消息,大憨娘,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在找她吗?”

“我,我家住的偏,没听见人说起,所以不,不知道!”大憨娘心虚的不敢看他,良飞尘又说,“那我就奇怪了,就算你没听说我们在找人,那把一个大姑娘留在自己家中两天两夜,你是想做什么呢?”

“我,我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在外面,被人欺负,我那可是一片好心!”大憨娘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眼看就要挂不住了。良飞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旁的刘二叔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这大憨娘是个经年的寡妇,大憨五六岁上就没了爹,就靠这个娘拉扯他过活。一个女人,又要照顾痴傻的儿子,又要下地干活,还要像那些男人一样做这做那,大憨娘自然也就养成了泼辣的性子。

那年大旱无雨,村中人人都忍饥挨饿,刘二叔因为有亲戚在外头,时不时的送些米面来,家里还能勉强度日。大憨娘知道了,就打起了他家的主意,算好时辰,趁着夜色去偷粮食了。

她脚下垫着砖石费力的爬上墙头,见里头没有光亮,知道刘二叔一家都睡下了,大憨娘就放心大胆的从墙上跳了下来,没想到落地时踩在了喂鸡的石槽子上,一下扭伤了脚,人也叫了起来,惊动了刘二叔一家。

见家里进了贼,刘二叔正要喊打,大憨娘却贼喊捉贼的先叫了起来,说什么刘二叔偷了她家的粮食,自己是来要回去的。刘二叔被她一通胡搅蛮缠,生怕村里人听见不好,倒赔了她二斤米五斤面,这才把她打发了。

没想到大憨娘却得了意,四处嚷嚷说刘二叔是怕自己宣扬他的丑事,才给了自己粮食。刘二叔是什么人,他息事宁人并不是怕大憨娘,而是心怀宽厚,也是可怜他们母子。没想到这妇人口无遮拦,满嘴胡吣,一气之下,刘二叔叫齐了村中有头有脸的人,把这事说了一遍,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大憨娘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诬赖刘二叔。一时间村里人见了大憨娘都议论纷纷,有些还说些不好听的话,惹的大憨娘背后抱怨。

这样一个妇人,和眼前温和有礼的姑娘比起来,刘二叔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忽然冷下脸来,咳嗽一声对大憨娘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那点儿小算盘,大憨年过三十,方圆五十里都没有人愿意把姑娘给他当媳妇儿,你就黑着心打起这位宜春姑娘的主意来了。我告诉你,这位姑娘的来头不小,万幸你没做出那些脏心烂肺的事,不然你们一家就是死上一百次也不够!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赶快带着大憨回去!”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真是没王法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大憨娘见势头不妙,立刻坐在地上拍打着撒起泼来。刘二叔对付这种妇人自有一番手段,他搬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不紧不慢的喝着茶,一句话都不说。

宜春道,“我被她闹的头疼,你们住哪间屋子,我要换身干净衣裳去。”见她要走,大憨娘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冲上来就揪住她的衣领道,“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不能走,你都被我儿子占了身子,我看你还能嫁给谁去!”

女儿家的名节比天还大,比性命还重要,大憨娘上来无缘无故的污人清白,燕合宜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不动声色的用手搪开大憨娘,顺便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就见大憨娘“蹬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刘二叔见燕合宜发怒,也知道大憨娘闹的不像话,立刻走过去指着大憨娘的鼻子骂道,“我见你是寡妇,又带着个傻儿子,可怜你才容你多时!你若不知悔改,非要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村里也留不得你,你和大憨收拾收拾,明天就出村去吧!”

“哼,你别用这个吓唬我!就算我们娘儿俩要走,也要带上这个女人!她既然失了身子给我儿子,那她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说着,大憨娘竟然不顾身上疼痛,又来拉扯宜春。宜春气的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她眼中含泪,大声对刘二叔说,“女子名节我不能不要,还请您做主,找人来验看我是否处子之身,还我个清白!”

即便找人验看过,是处子之身,宜春的名声也会受损。刘二叔见燕合宜和良飞尘都是一脸的愤怒,知道事情闹大了,自己脸面上也不好看,他连忙安慰道,“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这妇人口无遮拦,惹恼了姑娘,也打得也骂得,姑娘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娘,什,身叫失了身子啊?”大憨忽然插嘴,“是不是就像娘那样,光着身子和我一个被窝睡觉?”

第四百五十章 有问必答

“怎么,你盼着我回来,就只因为这件事吗?”宜春忽然觉得一肚子的委屈,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燕合宜也有满心的话要对她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两个人正面对面的坐着,谁也不开口,这时候良飞尘推门走了进来。

“宜姑娘,我给你报了个大仇,明天一早那女人就要被沉塘了!”良飞尘似乎有些得意,“怎么样,你要怎么谢我?”听到这个消息,宜春心里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是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捂着嘴,差点儿吐出来。

燕合宜瞪了良飞尘一眼说,“行了,那个女人的事从现在开始谁都别再提了,她正烦着呢。”良飞尘缩了缩脖子,指了指门口说,“那,那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你们聊,你们聊!”

他一走,燕合宜就站起来走到宜春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宜春咬着嘴唇,握着拳头在他胸口敲打了几下,“哇”的一声终于哭出来了。

燕合宜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拍着宜春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我们都在这儿。”宜春哭的痛快了,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擦了擦眼泪说,“那天我不见了,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我们怎么没找?”燕合宜说,“那天莺莺姑娘被我识破,是人而不是鬼,我们立刻就去找你了!可是她说的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你也不在,我们才知道,你一定是被歹人绑走了。”

宜春点点头说,“那天我中了莺莺姑娘的计,忽然从屋里到了外面,还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鬼影。紧接着,就有人有麻袋套住了我,凭我怎么叫喊,他们都不应声。”

那两个歹人,就是死在村外的那两个。他们扛着宜春跑出来很远,这才停了下来。宜春说,“他们把我从麻袋里弄出来,我问他们是要金银还是珠宝,他们也不应声。我看的出来,他们不是冲钱来的,更不是那种拐了女子卖去青楼的拐子。”

这点燕合宜也想到了,如果他们是为了钱财,一定会第一时间就送来消息,索要金银。如果他们拐了宜春要卖,也不会选这条水路。燕合宜问,“依你看,他们是要什么?”宜春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一路上他们很少说话,我几次想和他们攀谈,他们都没有回应。你说,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不会!”燕合宜说的很坚定,“那些人虽然阴毒,但不会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这时候良飞尘端着一碗飘着葱花和香菜的银丝面走了进来,“快尝尝,这可是我的手艺,在醉宵楼里,不是每个人都能吃的到的。”

一股香味儿钻进宜春的鼻孔,她的肚子“咕噜”一声,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两天我实在是饿坏了,良老板,多谢!”她坐在桌边,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外面有人敲门,是刘二叔。他满脸堆笑的进来,先和燕合宜、良飞尘寒暄几句,这才转入正题,对宜春说,“姑娘受苦了,也是我没早些发觉那个贱妇,你看这真是……”

“您就是刘二叔吧,”宜春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您别放在心上。”刘二叔踌躇片刻后说,“姑娘,我舔着脸来见你,是为了,为了……”

宜春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刘二叔大可放心,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一个字儿都不会说出去的。”刘二叔大喜过望,站起身来道,“那就多谢姑娘了,那我就不打扰三位休息了,先走了,先走了!”

这一夜,燕合宜坐在桌边,他一定要看着宜春安然入睡才能放心。良飞尘捂着腮帮子说,“酸,实在是酸倒了牙了,天一亮,刘二叔就要把那女人沉塘了,你不去看看?”

宜春在床上翻了个身,燕合宜立刻压低声音说,“良老板,你是不是对别人的生死都很好奇啊,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去看的。”良飞尘把手一摆说,“这话你就错了,咱们可以打个赌,如果刘二叔把这个消息放出去,那全村的男女老少,不,还有他们住在附近的亲戚,一定都会兴致勃勃的去看,那场景,绝对比过年还热闹!”

燕合宜皱着眉看着他,良飞尘说,“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这就是人的好奇心。你听听,外面的每一个人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了,我说,你真的不去看看?”燕合宜现在一门心思全在宜春身上,根本不想去看。这时候宜春忽然醒了,她坐起来伸个懒腰,忽然说,“我要去!”

“你看看,宜姑娘都比你积极,那我就去外面等你了。”良飞尘一溜小跑着出去了。燕合宜问,“你真要去?”宜春说,“为什么不去,她那么对我,险些就害了我一生,我自然要看着她恶有恶报才能安心!”说完,她冲燕合宜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毒了?”

“当然不是!”燕合宜连忙说,“我是怕你看了不舒服,既然你要去,我就陪你一块儿去!”

刘二叔要处置大憨娘,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即便上犯人杀头,也要给一顿饱饭吃。大憨娘醒来时,面前就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起初她还以为是刘二叔怕了,想要讨好自己。她端起架子来,胡吃海塞了一顿之后,有人告诉她,明天一早,刘二叔就会把她沉塘!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一口气卡在大憨娘的嗓子眼儿里,人就又昏过去了。以至于早晨从刘二叔家出去的时候,都是被人抬着的。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宜春道,“刘二叔还真是会选时候,现在人们都还没起,即便闹出些动静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燕合宜点点头说,“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憨娘必死无疑,只是那个大憨,刘二叔似乎并不想处置他。”

第四百五十一章 蛛丝马迹

“轰”的一下,在场的每一个听到大憨这番话的人都炸了。宜春羞的把脸扭到一旁,用手堵上了耳朵,不忍再听下去。大憨见所有人都对着他们娘儿俩指指点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拍着手大笑起来,“我说对了,我说对了是不是?”大憨娘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就往外走。刘二叔却忽然在后面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对不知羞耻,颠倒人伦的畜生给我拦住!”

有人冲上去拦住大憨母子,大憨娘惊的大呼小叫,三下两下就被捆了起来,大憨力气极大,三五个大小伙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其中一个还被大憨狠狠的摔在地上,吱哇乱叫,起都起不来,显然是伤到了骨头。

别看这大憨痴傻,但他却孝顺,见有人捆了自己的娘,顿时火冒三丈,犯起混来也是什么都不顾了。刘二叔见自己的人被一个傻子伤了,面上无光,又不好向燕合宜求助,正脸上红白不定的时候,就听良飞尘哈哈大笑,手里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正打在大憨的小腿上。

“哎呦!”大憨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费了一番力气,终于把大憨也捆上了。刘二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冲良飞尘抱了抱拳,算是谢过,然后站上台阶大声说,“大憨娘,大憨说的可有此事?”

大憨娘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她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刘二叔,大憨是个傻子,他说的话怎么能信呢?那胡话是做不得数的呀!”刘二叔冷哼一声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大憨可是亲口说的。那我就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手脚被人捆住,大憨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使劲儿的叫嚷着,见刘二叔朝自己走过来,更是露出两排牙齿,像狗一样发出“呜呜”的叫声,似乎是在威胁刘二叔。宜春知道,想让他说出实情很简单,就在燕合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燕合宜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端了一碗晚上吃剩下的炖肉走了出来。

“肉,肉啊!”大憨一见到肉,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燕合宜把碗在他面前一晃,问道,“想吃吗?”大憨使劲儿咽着口水,“想,想吃!”燕合宜说,“锅里还有一些,来,我先喂你一块儿尝尝!”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儿炖的软烂喷香的肉,送到大憨嘴边,大憨一口咬下来,差点儿把筷子都吞了。大憨娘见状,更是没命的咒骂起来,“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明知道他是个傻子,还用肉去馋他,他说的话能作数吗?大憨,别吃,那肉是臭的,坏的!”

她的叫喊声已经被肉香堵在了大憨的耳朵外面,燕合宜只给他喂了一块儿就停了下来,然后问道,“大憨呐,平时你和你娘是分屋睡,还是睡在一个屋呢?”大憨的眼睛只盯着那碗肉,口中说道,“我,我和娘睡,睡一个炕上!”

燕合宜给了他一块儿肉,又问,“那你娘和你睡觉的时候,是一个被窝还是两个被窝?”大憨流着哈喇子,嘿嘿的笑道,“我,我和娘一个被窝!”

仅仅这几句话,就已经定了大憨娘的死罪。可燕合宜深恨她不该欺负宜春,又给了大憨一块儿肉,继续问道,“那你娘除了不穿衣服,还和你做什么了?”

大憨愣了一下,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部一下,他虽然被绳子捆着,但那一挺一挺的动作,还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母子俩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大憨娘惨叫一声昏了过去,燕合宜冷笑着把剩下的肉一股脑儿的喂进大憨的嘴里,嫌恶的把碗筷丢在一旁,走到宜春身边说,“走,咱们进屋去,别让这些人脏了你的耳朵!”

他们进了屋,良飞尘却留下来继续看热闹,他咂着嘴说,“这可真是奇闻一件,刘二叔,村中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传出去,大家都是要跟着遭殃的。”

刘二叔觉得自己的老脸简直没地方放了,他跺着脚说,“这个贱妇,真是不知廉耻,公子,让你们见笑了!”良飞尘说,“哎,这都是他们娘儿俩关起门来的事,刘二叔怎么知道?依我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早些处置,也不至于坏了事。”

“公子的意思是?”刘二叔的眼中忽然起了杀机,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大憨娘,似乎已经下了决心。良飞尘凑过来问道,“就是不知道,这娘儿俩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二叔倒有些踌躇起来,“大憨娘的娘家就在邻村,听说她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如果他们来要人,岂不是?”良飞尘笑道,“刘二叔说的是,咱们就算要处置她,也要有个凭据。这样,我把今天发生的事写下来,让大憨和他娘按了手印儿。日后就算有亲戚上门要人,刘二叔给他们看看,自己也就臊的回去了。”

“好好好!”刘二叔心头一喜,对良飞尘道,“那就有劳公子了,来人,准备纸笔!”

虽然良飞尘没有燕合宜那么大的怒气,但对于大憨娘,他也是厌恶的。于是落笔时把大憨交代的那一段写的十分详细,简直可以和《金瓶梅》媲美,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此言皆由大憨亲口说出,大憨娘当场晕厥。”他递给刘二叔看过,刘二叔挥挥手,让人拿去给大憨和他娘按了鲜红的指印,这才松了一口气把东西收起来,面无表情的说,“行了,这就心安了,明日一早,将大憨娘沉塘!”

这边燕合宜看着宜春仔细的梳洗一番,眼眶红红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燕合宜说,“救你的那位莲月姑娘和她爹都被歹人所害,尸体就停在家中,我本来想要验看,却碍于男女有别,你回来了就好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插翅难逃

良飞尘见状笑道,“嘿,你说鱼是不是成精了,摆着咱们两个翩翩公子理都不理,却对一个姑娘家摇头摆尾的讨好,哼!”就在他表示不满的时候,那尾红色的鲤鱼忽然从水里蹿了起来,一串水珠打在良飞尘的脸上,似乎是在表示抗议。

“哎呦,你们看看,看看,它竟然还来欺负我!”良飞尘跺着脚,却不敢到水里和那尾红鲤鱼理论。就在这时候,又有几尾鱼游了过来,宜春有些懊恼的说,“如果我带些馒头来就好了。”忽然,那些鱼竟然齐刷刷的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没命的游走了。

“咦,难道它们能听懂我的话,害怕我才逃走了?”良飞尘有些高兴的说,燕合宜却摇摇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些鱼一定是发现了危险,所以才夺路而逃的。”他转身在地上找了一根木棍,伸进水里搅合了几下,水立刻就浑浊不堪,再也看不到鱼和水草了。良飞尘说,“你不会真的相信这里面下了网吧?我那都是逗着你玩儿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是渔民,自然知道休养生息,他们才有长久的利益。所以渔民是有一定的捕鱼期,渔网的眼也织的稀疏些,为的就是把小鱼放过。”

宜春扬起头说,“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你所说,这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才把一群鱼都吓走了?”良飞尘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娘,啊,娘,你去哪儿了?”

“是大憨?”宜春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怎么跑出来了,不行,得拦住他!”几个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了过去,就见大憨吸溜着鼻涕,一通狂跑,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宜春追过去拦住他道,“大憨,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跟我回去!”

“我,我娘不见了!”大憨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娘不在家里!”燕合宜和良飞尘互相看了一眼,想来昨天半夜,刘二叔就把大憨放了回去,他吃了肉,心满意足的睡了一觉之后发现自己的娘没了,这才哭哭啼啼追了出来,竟然到了河边。

刚刚目睹过大憨娘被沉入水里,只吐了几个泡泡就没了。再次面对大憨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尴尬。良飞尘说,“你看这刘二叔,怎么也不把人看好呢,刚说了会好好照顾他,就,就!”

宜春扭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大憨道,“你娘可能是去买肉了,对,我亲耳听她说的,要给大憨买肉吃!”大憨听说自己的娘去买肉了,立刻大喜道,“是啊,肉,肉,娘最疼我了,肉都给我吃!”宜春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道,“那你得回家捡柴火,烧热水,等你娘买回肉来炖给你吃啊!”

“对,对,捡柴火,烧水!”大憨转嗔为喜,高高兴兴的回去了。燕合宜说,“都说难得糊涂,像大憨这样,从来都没清醒的活在这世上,看似可怜,其实他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宜春叹口气说,“只是少了亲人的照顾,日子也是难过。既然我说了有肉吃,那就不能骗他,走吧,跟我买肉去!”

正午时分,大憨家的烟囱里冒着青烟,院子里全是炖肉的香气。三个人从集市上抬回来半扇猪,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十八般手艺全都用上了。燕合宜做了一道红烧蹄髈,良飞尘做了一碗梅菜扣肉,宜春炖了一锅排骨,剩下的肉,她细心的用盐腌起来,相必也够大憨吃上一段时间的了。

叫来了左邻右舍,又请里了刘二叔,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除了他们三个人,只有刘二叔心里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请大家伙过来吃饭。大憨娘说的炕席下面的钱,刘二叔一个子儿都没动,临走时还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燕合宜说,“咱们到这儿来,是来找人的。人已经找到了,但是那两个歹人的尸身还没个结果,莲月姑娘和她爹也死的不明不白。我想,凡事都改有头有尾,咱们现在还不能走。”

宜春说,“是啊,大憨现在这样,我也不放心,只是在刘二叔家久住不便。大憨一个人也没办法照顾自己,我看,咱们就搬过来住吧!”

刘二叔家几间大瓦房要多亮堂有多亮堂,可大憨家则是茅草屋,屋中又脏又乱,说不定还有虱子跳蚤,良飞尘头一个不想过来。他说,“你要不放心,不如把大憨一起接过去。看刘二叔的样子,也是想好好照顾他的。反正只是多一张嘴吃饭,不费什么事的。”

宜春往外看了一眼,大憨吃的心满意足,正靠在墙根底下摸着肚皮晒太阳。她心里明白,大憨不能和正常人相比,一旦耍起混来,谁也拦不住。刘二叔和大憨不沾亲带故,能在银钱上帮衬些已经很好了,要说每日照顾,换了谁也做不到。

“良老板,如果让你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傻子,而且不是一天两天,是照顾他到死,你会愿意吗?”燕合宜忽然发问,良飞尘立刻表示,“当然不会,我干嘛给自己找这个麻烦啊!”

“这就是了,”宜春说,“尽管刘二叔觉得愧对大憨,但他这么做却没有半点错处,自然不必给自己找麻烦。况且,如果是我,看到大憨就会想起大憨娘,天长日久,难免会生出厌烦来。”

良飞尘说,“可是咱们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啊!”燕合宜说,“能照顾一天是一天吧!”三人商量定,燕合宜去和刘二叔说了一声,刘二叔见他们解了自己心头的一件大难事,自然是心里感激。这天晚上,三个人就住在了大憨家。

这一夜,良飞尘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黑暗里有小虫子在啃咬自己,再加上大憨鼾声如雷,他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刚亮未亮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燕公子,良公子,宜春姑娘,你们在吗?”

燕合宜披衣走了出去,就见刘二叔院里的人来找他们,说的是,“请几位快去看看吧,村里出了怪事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万箭穿心

见这人一脸的焦急,脚上的鞋都穿反了,燕合宜开门把他让了进来,一边叫起良飞尘和宜春,一边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刘二叔他……”

那人使劲儿摇着头说,“不是不是,不是刘二叔,哎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公子说了,您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他不等说完,就撒丫子往回跑,良飞尘揉着眼不满的说,“怎么着,真把咱们当使唤人了,呼来喝去的,觉都不能好好睡。”宜春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收好好自己,对他说,“你就别埋怨了,谁还没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况且人家也帮过咱们不是?”

三个人在朦胧的晨光中穿行,燕合宜忍不住朝河边看了一眼,湿冷的雾气从水面升腾上来,笼罩着那一片模糊不清的事物,仿佛是一道掩人耳目的屏障,将这个村庄和罪恶隔离开来。不知怎么的,燕合宜看到水就会想到大憨娘的死,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感到刘二叔家里的时候,那里已经如临大敌了。门口有五六个人站着,见到他们来了,没说什么就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了。院子里另外有五六个人,来回的溜达着,都是一脸的严肃和紧张。

堂屋里灯火通明,刘二叔正坐立不安的等着他们,燕合宜一进门,他就迎了上来,“哎呦,你们可来了,快坐快坐!”燕合宜问,“刘二叔,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刘二叔正在给三个人倒茶,他浑身猛的一抖,滚烫的茶水倒在了手上也没察觉。宜春连忙过去把茶杯接过来,只听刘二叔说,“今,今天早上,有人到河边去收下了三天的鱼篓,想赶早送到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不,不料,他,他……”

说到这儿,刘二叔干呕了几声,又是害怕又是恶心,燕合宜走过去在他背上轻轻的拍了几下,安慰他说,“别着急,慢慢说。”刘二叔惨白着脸冲他笑笑,表示感谢,“鱼篓没捞起来,就见水面上浮过来一样东西。他起了好奇,就用钩子把那东西勾了过来,一看,人就吓昏过去了!”

水面上飘来的无非是臭鱼烂虾和那些脏污东西,能把刘二叔吓成这样的,也只有死人了。河里的死人又叫做河漂子,燕合宜一下就想到了大憨娘,不禁脱口而出,“难道是她?”

刘二叔听他这么说,回头看了燕合宜一眼。当两人的目光发生碰撞时,都明白了对方说的这个“她”是谁了。良飞尘间两人神色有异,忍不住道,“怎么,你们说的不会是大憨娘吧?那怎么可能,咱们可是亲眼看着她沉下去的。那么大的石块儿,怎么也不会漂上来啊!”

“谁说不是呢!”刘二叔懊悔万分的说,“要是知道会出这种事,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他们只在竹笼上绑上石块儿的!”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晚了。燕合宜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于是他说,“刘二叔,还是先请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公子,我带你们去是没问题,只是你们得有个准备。”刘二叔一脸的为难,让燕合宜心里泛起了嘀咕,他说,“是不是尸身有变?”刘二叔腿一软,直接跌进了椅子里,“怪事就出在大憨娘的尸体上,不知道怎么的,她身上的衣裳完好无损,可衣裳里只剩下了一具白骨,连皮带肉全都被什么东西吃干净了!”

“什么!”良飞尘被他吓的一口茶喷了出来,“这这这,难道水里真的有鬼?”燕合宜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别瞎说。”想到昨天在河边看到的那些异像,鱼儿受到来自水里的惊吓后,齐刷刷的逃离,难不成水下真的藏了什么怪物,吃鱼也吃人吗?

事不宜迟,燕合宜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要亲自看过才能知道。刘二叔,你也受惊不小,就让别人带我们去看吧。”刘二叔没有坚持,叫进那个去通知他们的人来,说道,“文江啊,你带他们过去吧,记住,不管发生事,都不许叫喊!”

那个叫文江的小伙子冲刘二叔点点头,转身走了出来,一路低着头把他们带到了河边。就在杂草丛上,一具穿着衣裳的白骨静静的放在那里,宜春一眼就认出了,“这衣裳是大憨娘的,我见她穿过,而且昨天她就是穿着这身衣裳那,那个什么的!”

露在外面的手骨脚骨都惨白一片,没有半点儿肉,就像一具死尸在水里泡的久了,肉腐烂发胀,从骨架上一块儿一块儿的剥离下来,最后才形成了这种样子。只是,大憨娘是昨天才死的,尸体在水中泡了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燕合宜提出一种想法,“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心人捞起大憨娘的尸体,把衣裳换下来,给一具白骨穿上,又丢在这里故意制造恐怖的一幕?”良飞尘一拍手说,“对,就是这么个事儿,一定是这样的!什么水鬼,什么怪物,都没有!”

宜春一盆冷水泼上去,“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到底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还要进一步的证实。”她解开套在白骨外面的衣裳,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过后,发现在这具白骨右脚上,缺失了一根中指。宜春说,“你们来看,这人缺了右脚的中指,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大憨娘,只要问一个人就都清楚了!”

金鸡三唱,大憨觉得肚子空空,揉着眼从炕上爬了下来。他叫了几声,发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嘴一撇,又开始哭着要娘了。宜春他们回来的时候,大憨正坐在门口,咧嘴大哭,

“大憨,你怎么在这儿呢?”宜春把他扶起来,大憨抽抽搭搭的说,“娘,我要娘!”宜春心里一动,连忙哄着他说,“大憨啊,姐姐给你做烂肉面吃好不好?昨天的排骨还有,我这就给你热热!”

第四百五十五章 身不由己

有肉吃,是大憨心里认定的唯一真理,顿时就忘了找娘这回事儿。当宜春把油腻腻的早饭端上来的时候,大憨已经恢复了往日兴高采烈的模样。几个人一边吃着饭,宜春一边问道,“大憨啊,你帮你娘洗过脚吗?”大憨摇摇头,宜春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娘的脚趾……”

话还没说完,大憨忽然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然后站起来大声说,“娘,娘缺了一根脚指头!”燕合宜急忙问道,“缺的是哪个脚指头?”大憨二话没说,脱了鞋就把“啪”的一声把右脚放在了桌上,良飞尘捂着嘴跑了出去,大憨非常认真的摆弄着满是污垢的脚指头,指着中间那个大笑道,“就是这个,这个!娘的脚指头被老鼠啃掉了,啃没了!”

宜春的心猛的向下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出现了,那具白骨就是大憨娘。燕合宜看她一脸阴沉,生怕被大憨察觉,于是他对宜春说,“我正好要去外面转转,不如一起把?”

大憨还在埋头苦吃,宜春跟着他走了出来。良飞尘在院外吐的一塌糊涂,燕合宜拍拍他的肩膀说,“刘二叔还在等消息,咱们一块儿过去吧!”良飞尘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他边走边说,“今天晚上你们俩愿意住在这儿我不管,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回来住了!”

刘二叔被吓的不轻,燕合宜三人进门时,有位郎中模样的人正在替他诊脉。燕合宜等人在旁静静的坐了会儿,那郎中眉头不展,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刘二叔,您虽然肝火上升,但却没有大碍,多休息几日,吃不吃药,都会痊愈。”

“可是,我这头昏眼花,呼吸急促,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您说我没事儿?”刘二叔对这位郎中的医术产生了怀疑,那郎中却说,“从脉象上来看,的确没有什么异样。如果您觉得不适,或者可以换位郎中再瞧瞧。”

刘二叔脸上一红,刚要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那郎中又说,“别怪我多嘴,您这症候,看起来更像是招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如果换了郎中还是和我一样的说法,我想,或者可以另辟蹊径,找个神婆来瞧瞧!”

那郎中收了诊金告辞出去,刘二叔有气无力的说,“你们也听到了,我这不是病,而是招惹了脏东西。你们也看到了,大憨娘沉塘了一天,就变成了森森白骨,会不会是她来向我索命,要我也跟着她一块儿去死!”

“刘二叔,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去看过了,那具白骨的确是大憨娘,但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她一身的皮肉都啃食干净,只剩下了森森白骨,还需要再细细查问。而且昨天我们在河边发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燕合宜缓了缓说,“就在大憨娘沉塘的地方往西,大概有一里地左右的距离,水里没有水草更没有鱼虾。而过了那段水域,水里的鱼也突然像收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转身就游走了。”

说完这话,燕合宜一直在观察刘二叔脸上的表情。只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人也不住的抖着。见三个人都在打量自己,刘二叔尴尬的笑笑,用左手按住抖的厉害的右手,“这,这也正常。水里的鱼虾和人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或许是遇到了比它们更大的鱼,所以才转身逃走。”

宜春坐正之后说,“刘二叔,我知道有些事您不方便透漏给我们这几个外人。可是这件事牵扯到的,更多的是村里人。如果不弄清楚,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受害。我们三个只要离开这里,就和这件事没关系了,之所以留下来,就是为了帮您!”

刘二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既想说,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过了许久,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好吧,这件事村子里老老少少每个人都知道,却都绝口不提,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

这个村子交通不便,出入大多走水路,所以村子里的人每年都要祭拜河神,更是把河神看的非常重要。当时村子里有户人家的媳妇儿怀胎十个月,就是没有动静。起初人们都猜测,这个孩子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哪吒不就是怀了三年零六个月生下来的吗?

可是时间一久,也有人揣测,这个孩子是个灾星,所以才迟迟生不下来,先折磨生母,然后就祸害邻里。人们对于美好的事情只是期盼,而对于想想中,不一定发生灾难,却是深信不疑的。

当这种说法喧嚣尘上,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那个媳妇儿终于发动了。渗人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村子,瓢泼大雨伴着轰隆的雷声,不停不休。

说来这对母子也可怜,那媳妇儿疼了三天三夜,雨也下了三天三夜,村子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们走家串户的诉说这场大雨就是因为那媳妇儿腹中的孩子是个灾星才下个没完,一旦河水上涨,就会吧整个村子都淹没,到时候人人都得没命!

一传十,十传百,听的人多了,说的人多了,谎话也就变成了真话。但全村人都相信那个孩子是灾星的时候,他们聚集在那家门前,异口同声的要求把那媳妇儿沉塘,避免这场灾祸!

那家人跪在大雨中苦苦哀求,村子里的人也不全都是铁石心肠,一些人说,不如等孩子生下来看看,如果是个健全的好孩子,那就不是什么灾星,可以放过那娘儿俩一命。

就在那家人松口气,觉得她们娘儿俩总算逃过一劫的时候,孩子终于生出来了。稳婆吓得大喊着从屋里跑了出来,满手是血的哭叫道,“怪物啊,生了个怪物,我接生了这么多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物!”

人们听她这么说,都一窝蜂的挤了进去。那媳妇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在她身边,一个长了两个脑袋,四条手臂四条腿的怪胎正满身是血的大哭着,最让人恐惧的是,这孩子的每只眼睛都是双瞳!

第四百五十六章 神出鬼没

生出畸形的婴儿尚且会被同村人在背后议论,何况是这种双头四手四脚的怪胎。跟重要的是,这个婴儿的双瞳。村子里的老人传说,生着双瞳的人是没有喝下孟婆汤,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两个瞳孔一个看阴一个看阳,带着浓重的煞气。克父母亲人不说,还会给见过他的所有人都带来厄运。

这样一个婴儿的出生,牵动着村里所有人的心,他们这次异口同声的要求将这个婴儿沉塘。躺在炕上的那个可怜又虚弱的母亲醒了过来,听到的就是那群人要杀自己的孩子。她跪爬着挨个给他们磕头,哀求他们留下孩子,并再三保证自己会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村子,可是那些人被古老传说中的恐惧支配着,他们转向了孩子的父亲,这个年轻的男人见到孩子的第一眼,就被吓傻了。

双方对峙了整整一天一夜,其中有争吵,有咒骂,有哀求,也有哭闹。当外面的大雨久久不肯停歇时,那个孩子的父亲终于下定决心,他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推开哭的昏天黑地的妻子,出门去了。

刘二叔叹了口气说,“那个孩子被他爹亲手扔进了河里,淹死了。说来也奇怪,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停了,人们虽然心里有愧,但嘴上依旧坚持自己是对的,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救了自己,救了家人,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燕合宜问,“那个孩子就是在大憨娘沉塘的地方淹死的,对吗?”刘二叔点点头,“没错,后来孩子娘知道了,她伤心欲绝,也投了河。不久之后,孩子的爹就疯了,他说看到孩子和媳妇儿来找他索命。哎,从那儿之后,就没有人敢到那个地方去,所以我才会选在那里,吧大憨娘沉塘。谁知道,我竟然招惹到了冤魂,看来,我也命不久已了!”

良飞尘道,“刘二叔,你也别乱想,当初的事和你关系不大,大憨娘也不会恨你,不然也不会让你照顾大憨的。”宜春点点头说,“我看还是搞清楚河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吧。”

“你是说河水里有东西?”刘二叔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揉着太阳穴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实在撑不住了,燕公子,良公子,这件事就拜托两位了,文江,你进来!”

守在门外的文江推门走了进来,刘二叔说,“你陪两位公子到河边去,用人也好,用什么东西也好,只要是二位公子的要求,都尽量满足。我得去躺一下,少陪了,少陪了!”

燕合宜起身相送,和良飞尘面面相觑。文江在一旁局促的道,“二位公子,你们看,现,现在我该做什么?”良飞尘站起来,背着手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先摆摆架子,却又不知道从何摆起。

“文江,带上几个人,再帮我买只活鸡,咱们去河边!”燕合宜把一块儿足有一两的银子交给文江,文江推脱道,“要活鸡,刘二叔院子里有的是,随便抓一只就行了。况且这银子也太多了,别说一只活鸡,就是十只也够了。”

燕合宜说,“院子里的鸡也是刘二叔辛苦养的,不能白拿。准备好了就叫我们一声,咱们快去快回!”

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文江手里拎着一只最肥的老母鸡,兴冲冲的说,“公子,咱们是要去谁家送礼吗?”燕合宜说,“跟我走吧,一会儿你就知道这鸡的用处了。”

和他们一起去的,除了文江之外还有三个人,顺子,永旺和大兴。到了大憨娘沉塘的地方,几个人都离的远远的,看来是招惹上什么晦气。只有顺子一个人故意走到河边,捡起几个石块儿丢尽水里,拍拍手说,“水里能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看就是被吓破了胆!”

良飞尘听出顺子不服气,正要和他杠几句,燕合宜就制止了他,从文江水里要过来那只咯咯叫着的老母鸡,顺手丢进了水里。水面溅起的水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候,那只惊恐的扑棱着翅膀的老母鸡似乎被什么东西撕扯着沉了下去。

几朵血花浮上水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只足有七八斤重的老母鸡就剩下了一对凌乱的羽毛,和几根被啃的干干净净的白骨。

当岸边的人看到这一幕,还没有完全从最初的震惊当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文江就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了岸边。燕合宜不动声色的扶起他,对其他人说,“看来水里的并不是什么恶鬼,而是一种异常凶猛的东西。”宜春点点头说,“没错,可是我们又不能下水,怎么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在作怪呢?”

良飞尘忽然道,“我有一个好主意!”他把永旺叫过来,小声嘀咕几句,不会儿的功夫,永旺就拿了一根绑了猪肉的长竹竿回来了。良飞尘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拿着竹竿走到水边,小心翼翼的把绑了猪肉的那一头伸进了水里。

就在一瞬间,水面翻涌起激烈的水花,竹竿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左右乱晃,差点儿把岸上的良飞尘给扯下去。顺子一把拉住他,连人带竹竿一起拉了回来。

良飞尘捂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水里的家伙好大的力气,绝对是个大家伙!”燕合宜接过竹竿仔细查看,就见绑过猪肉的地方,留下了几排错落的牙印。他比划了一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能在竹竿上留下这么大牙印的,已经能称之为怪物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良飞尘凑过来问道,燕合宜说,“我曾经听说过一种怪物,名叫猪婆龙。传说龙生九子,猪婆龙就是其中之一。它平日潜伏在水中,体型硕大,牙齿锋利,别说河里的小鱼小虾,就算是林中之王狮子老虎落在它手里,也会被一口咬断脊梁,然后被吃掉!”

“真有这么厉害?”文江吓得够呛,“如果是这样,那往后还是少来河边,万一被这个什么龙咬了,小命都没了!”没想到顺子冷哼一声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就下水看看!”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人心难测

“不行!”宜春说,“太危险了,你刚才也看见了,那只母鸡一下水就被吃了个干净。你若贸然下去,万一……”顺子打断她说,“没什么万一,就算我被咬了,咬死了,也是我自愿的,和你们无关!”

大兴说,“怎么就你和别人不一样呢,回回都是你抢在前面出风头!我可告诉你,别的事儿也就罢了,你可是刚娶了媳妇儿,如果有个好歹让她怎么办?”永旺打趣他道,“那是人家顺子的媳妇儿,你急什么啊,难道你对她也有意思?”大兴的脸涨的通红,他二话不说挥拳就打,永旺的右脸立刻就肿了起来,嘴角也流了血。

燕合宜和良飞尘一见,连忙上去把两人拉开,大兴气的叫骂道,“永旺,你这狗嘴里怎么吐不出象牙来?顺子媳妇儿是我远房的堂妹,我自然不愿意她才嫁人就成寡妇!”听说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永旺讪讪的擦着嘴角的血说,“你倒是藏的掩饰,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你要是早说,不就没这回事儿了吗?”

“你们还是别吵了,至少我们能证明一件事,藏在水里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个体型庞大的怪物,还是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刘二叔吧,也好让他安心些。”

一行人正要往回走,就见大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枯草中冒了出来,他冲宜春做个鬼脸笑道,“姐姐,你来抓我啊,我和你玩儿捉迷藏!”

大憨站的位置已经非常靠近水边了,他还不停的躲来躲去,似乎是在逗宜春。宜春顿时急的大叫,“大憨,你快过来,那里危险!”可是她往前走一步,大憨就往后退两步,两人一追一退,大憨的脚跟已经沾到水了。

“别动,站在那里别动!”燕合宜连忙叫住宜春,然后轻声告诉她,“向后退,慢慢的向后退。”宜春紧张的点点头,照他说的去做。两个人以为大憨会跟过来,可是他们都忘了,大憨和正常人不一样,就在宜春停下来缓缓后退的时候,大憨忽然拍着手,转身就跑!

“扑通”一声,大憨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落入了水里。他的身子比一般人都要重,水面上冒出几朵水花之后,人就不见了。宜春急了,她跑到水边,大声冲水里喊道,“大憨,大憨!”

顺子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行了,叫有什么用,再耽误一会儿,他也和那只鸡一样成白骨了!”永旺想拦他,人却已经跳入了水里。

河水被搅的浑浊一片,水面下依稀有两个人影,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如果燕合宜说的那个怪物真的存在,只怕顺子和大憨就要凶多吉少了。

“你们快看,有,有血!”大兴忽然喊了起来,他指着水面浮起的血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宜春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如果不是燕合宜及时扶住她,恐怕她也要一头栽进水里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大憨,我不应该追他的,我应该,应该早听你的话,往后退,或许他!不不不,我应该,我应该去那边!”宜春悲伤的胡言乱语,燕合宜没有安慰她,而是一直盯着水面。

直到顺子拖拽着一个人从水里钻出来,所有人这才回过神儿来,话都来不及说,全都跑过去帮忙。只见顺子费力的拉扯着大憨游到岸边。良飞尘和永旺一块儿帮他把大憨弄上来,顺子说,“快,快把他呛进去的水恐出来,人就能活了!”

燕合宜说了声“我来”,转到大憨旁边,双手按压他的胸膛,水从口鼻中喷涌而出,只听大憨猛烈的咳嗽几声,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宜春的心一松,也哭了。

这时候良飞尘才发现,顺子的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水里的血迹恐怕就是从这儿来的。顺子见他在看自己,满不在乎的说,“下面有些枯枝,被划了一下,不碍事,回去涂些白药就好了。”大憨哭闹了一会儿,终于被宜春劝住了,人们这才开始往回走。

燕合宜问顺子,“你在水下看到什么没有?”顺子说,“我只顾着救人,哪里有时间看。不过你说的那个怪物我是一眼都没瞧见,不过,这片水下面的确有些问题,我连一根水草也没见到,而且下面似乎有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很大,我看的模模糊糊,或许是看花眼了。”

方方正正的东西,很大,燕合宜第一个反应就是棺材。但是他向顺子再三确认之后发现,不是棺材,而是被棺材还要大上许多倍的东西。

当他们将所看到的一切告诉刘二叔时,刘二叔闭着眼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把双手在胸前合十,“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燕合宜说,“虽然顺子下水救人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怪物,但是我想,或许是吃了那只母鸡,怪物已经游走,或者是回了洞穴当中。村里人以打渔为生,难免和水打交道,我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刘二叔不停的点着头,看的出,他已经明白了燕合宜话里的意思,“既然要为一村人做主,自然更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燕公子,你看,有没有办法捉住这个怪物,为民除害呢?”

燕合宜说,“给我一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个办法。对了,我之前说过想要对莲月姑娘和她爹的尸体验看一遍,那时候因为男女有别,我不便前去。但是现在宜春回来了,她是女子,应该没问题了把?”

“哦,你是说宜春姑娘也会验尸?”刘二叔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宜春微微一笑,“我曾经做过仵作,您可以放心,!”刘二叔说,“既然是位姑娘,那就没关系了,你们去吧,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他们尸身也不便久放,等你们看过了,就让他们下葬吧,我也好安心。”

燕合宜带着宜春去停放莲月父女尸身的院子,宜春忽然问道,“你说曾经和莲月姑娘的鬼魂相处过一段时间,是真的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一场骗局

燕合宜停下脚步,回忆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我也是心有疑惑,当时把莲月姑娘救上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而且胡二还帮她把呛进去的水按了出来,这……”

“你也觉得不对了?”宜春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凭什么认定她是鬼的呢?”燕合宜仔细回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用尽量简单的词语形容着自己的感受,“她全身散发着一种冰凉的气息,没有一点儿活人的感觉,而且我是亲眼看着她直接穿过了刘二叔家的大门,然后又回来的,这一点,普通人是做不到的。而且,她是在我面前消失的,消失,你懂那种感觉吗?”

说实话,燕合宜此刻有点儿急躁,他自己的话推翻了自己的话,那种感觉让他感到胶着又暴躁。宜春的手抚上他的肩膀,柔声说,“你先别急,咱们慢慢的一点一点捋顺。在我失踪的这些天里,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对了,那盒奇怪的胭脂!”燕合宜右眼皮突然一跳,他对宜春说,“上次我和良飞尘去她家的时候,在妆台上找到了一盒只有京城达官显贵才能买到的,在黑暗中发出幽幽蓝光的胭脂!”

“京城,达官显贵?”宜春怎么想,也没办法把这两个词和莲月联系在一起。燕合宜说,“没错,良飞尘一口咬定那胭脂十分难买,更要五两银子一盒,莲月姑娘是绝对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的。”宜春点点头说,“你说她会不会结交了什么贵人,人家送给她的,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她是随手捡到的!”

燕合宜朝四周扫了一眼,宜春也笑了,“是啊,像这种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什么贵人来?”话音未落,前面的小路上就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四匹高头大马,每一匹都是关外来的名种。后面紧跟着一乘四抬小轿,再后面是两队人,手里茶壶捧盒,那样子招摇的很!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燕合宜冷笑一声,“你看那边来的像不像贵人?”宜春挥起小拳头在他胸口砸了一下,啐了一口说,“行了,别贫嘴了,走吧,咱们还要去莲月姑娘家呢!”

他们正要走,后面的人马追了上来,当头一人翻身下马,冲燕合宜抱拳道,“这位公子,向您打听一下,莲月姑娘是不是住在这村子?”这些“贵人”竟然是冲莲月来的,燕合宜和宜春互相看了一眼,都按捺下了心底翻涌的惊讶,燕合宜说,“不错,请问贵客是?”

“哦,我们是来接莲月姑娘的!”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到轿子旁,低声向里面说了几句,轿子落地,那人掀开轿帘,里面走出来一位面若冠玉,风度翩翩的公子来。

宜春好奇的在这位公子和燕合宜之间来回打量,小声说,“不相伯仲!”燕合宜从不和别人比较,也不喜欢有人拿自己和别人比较,他脸色一沉,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哎,你等等我!”宜春追了上来,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这位公子,还没请教,莲月姑娘家在哪儿住?”燕合宜没有说话,宜春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对那人说,“你们跟着我就是了,我们正要去莲月姑娘家!”

前面是燕合宜和宜春,后面是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这群人走进莲月姑娘家的小院儿,立刻把里面挤的满满当当。院中的两具棺材没有动过,看守的两个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慌了。

“刘二叔让我们过来验看尸身,这位是宜春姑娘!”燕合宜冷着脸做了介绍,那两个人冲他们点点头,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他们身后的大队人马。

见到院中停放的棺椁,那位公子身子一歪,立刻有人扶住了他,“莲月,莲月,是你吗?”他踉跄着扑到棺材旁边,当看到里面躺着的人时,他顿时昏了过去。

跟着他来的人立刻动了起来,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喂药的喂药。但在这个经过中,没有人发出一点儿声音,燕合宜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脸上虽然都挂着焦急的表情,但脚步却丝毫不乱,很是训练有素。

宜春背过身,悄声说,“看样子,他们是从公卿王府出来的,难道是那位公子看上了莲月姑娘,要纳她为妾吗?”之所以她没有说那人要娶连月姑娘为妻,是因为她知道像这样的高门大户,是绝对不会让莲月姑娘这样穷苦人家的女儿进门做正室的。

做为小村中的渔女,莲月姑娘只是中等姿色,若是让燕合宜说,不过是在清秀中有那么一点儿楚楚动人。对于那些惯在花丛中游走的高门公子来说,浓妆艳抹或是清纯可人,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绝对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只为找一位姑娘。除非,他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这时候,那位公子终于醒过来了,他推开照顾他的人,强撑着站起来走到莲月姑娘的棺材边,双眼含泪道,“我说过会回来找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再等等我呢?看,我把你想看的昙花带来了,就在这几天,它就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你睁开眼看看啊!”

一番话说的如泣如诉,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动容。这时候,那位公子终于发现了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燕合宜,他探出帕子擦干眼泪,又整了整衣裳,走到燕合宜面前,施礼道,“在下费永宁,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他的态度和口吻让燕合宜觉得舒服,当下也不在冷言冷语,客气道,“不敢,燕合宜!”费永宁红着眼睛道,“燕公子,莲月姑娘她是怎么死的?”燕合宜说,“费公子节哀,莲月姑娘是为了救人,才会被歹人所害。”

宜春往前一步道,“她救的那个人,就是我。”费永宁看了宜春一眼,叹息道,“我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女子,只是老天爷对她太不公平了,真是天妒红颜啊。”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黄粱一梦

这时候,费永宁到来的事已经惊动了刘二叔,他带人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排场,不禁也吓了一跳,他故作镇定的转向更熟悉一些的燕合宜问道,“燕,燕公子,这位是?”燕合宜不得不替他介绍到,“这位是费永宁费公子,莲月姑娘的,朋友!”他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因为他深知,刘二叔是极重礼法的人,在没有弄清楚费永宁和莲月之间的关系前,这个解释最为妥当。

“哦,原来是费公子,久仰久仰!”一番寒暄之后,刘二叔小心翼翼的问,“费公子是从哪里来啊?”费永宁道,“我从京城来,专门看望莲月姑娘,并给她带些带些,没想到她,她却不在了。”刘二叔看着院子里整齐肃列的下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村子里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子们,被黑心的爹妈送去给大户人家做妾,那些糟老头子,做她们的爷爷都绰绰有余,在刘二叔看来,这位费永宁费公子,怕是看上了莲月,要接回去做妾或者外室的。

“是啊,多好的姑娘,命苦啊!”刘二叔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费永宁却没听明白,他擦着眼角说,“是啊,莲月是位好姑娘,我这次来,就是想把她接走,去过好日子的。”

这下刘二叔更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当下对这位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公子冷下脸来,“费公子,你既然知道莲月是好姑娘,就不该糟蹋她!我们村子虽然偏僻贫穷,但我决不允许那些龌龊事发生!”

“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费永宁说,“我对莲月姑娘只是爱慕,爱慕而已!”刘二叔不耐烦的挥挥手说,“你这样的阔公子我见过太多了,见一个爱一个,腻了就丢到脑后。别把爱慕挂在嘴边,说的好像多么高尚似的,实则背地里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龌龊事,龌龊!”

刘二叔一连用了几个龌龊,可见他是气愤至极。燕合宜连忙说,“刘二叔,费公子远道而来,可能有些事咱们还是不是很了解,这样,您身体不适,还是先回去休息,我和费公子谈谈。”刘二叔气的嘴唇一抖一抖的,狠狠的瞪了费永宁一眼,拂袖而去。

燕合宜说,“费公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冒昧的问一句,你和莲月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费永宁急的脸都白了,“我和莲月姑娘就像你说的那样,是朋友,或者说,她是我的恩人!”

一个是贫苦的渔家女,一个是翩翩贵公子,前者竟然是后者的恩人,燕合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费永宁说,“半年前,我从京城出来,半路乘船到了附近,没想到那船出了问题,我们一船三十多人只能弃船到了岸上。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船和上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沉了,天色渐晚,我们是吃没的吃,住没的住!”

就在这时候,莲月父女划船经过,他们在带费永宁去了岸边的茅屋,又在附近燃起篝火,用当天捕来的鱼虾和仅存的一些玉米面做了一顿饭,让这些人吃饱了肚子。第二天一早,费永宁他们搭上来过路的船只。

“燕公子,或许你会觉得,一饭之恩对我来说实在不必这样放在心上,但是我天生怕黑,身子不好,也饿不得,所以跟着我的人时刻都要带着点心。”费永宁苦笑一声说,“或许你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会觉得我这个人太张狂,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燕合宜对自己的揣测十分后悔,他说,“费公子多虑了,我能理解。”费永宁说,“那顿饭,是我这辈子都难忘的。你可能想象不到,一碗雪白的鱼汤,一些用清水煮过的小虾米,还有玉米面的窝头。不怕你笑话,在那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玉米面的窝头是什么东西!”燕合宜笑了,“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当时你一定吃的很香!”

“是啊,”费永宁的目光温柔似水,转向院里停放的棺椁,“那是比翅参鱼肚更美味的东西,我一辈子,不下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姑娘真美,她做的饭菜真好吃,我想和她做朋友!”

这是燕合宜听到的最天真,也最纯洁的一句话,不带任何的情欲,不被这世间的俗尘所玷污,宜春忽然说,“费公子,临走时你有没有送莲月姑娘什么东西?”

费永宁说,“当时我带的东西大半都随着船沉入了水底,况且我认为,像莲月姑娘这样的女子,那些金玉宝器都配不上她,我灵机一动,就把四美斋的一盒胭脂送了她!”

燕合宜转身进屋,不一会儿就拿来了那盒胭脂,“是这盒吗?”费永宁点点头说,“不错,这胭脂叫幽冥,夜色中会发出幽幽的光芒。”他回身叫来一个下人,从对方手里接过一个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摆着四盒一模一样的胭脂,费永宁说,“这次我带了更多的来,只是她已经不在了。”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宜春,“不如就借花献佛,送给这位姑娘吧!”

无论什么样的女子,对衣衫首饰和胭脂水粉都是无法抗拒的,何况是幽冥这种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胭脂。宜春接过来冲费永宁淡淡一笑,“那就多谢了!”

费永宁转身走到棺材旁,看着里面的莲月,鼻子一段,眼泪又落了下来。他喃喃自语道,“你们看,莲月姑娘的尸身栩栩如生,和她活着时并没有半点分别!”

他正在暗自神伤,燕合宜却一个激灵,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费永宁擦着眼角,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说她和活着时没有分别,栩栩如生!”燕合宜突然跑了过去,他朝棺材里看了一眼,发现此刻的莲月面色红润,嘴唇呈现出娇嫩的淡粉色,长长的睫毛根根卷翘,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正常的!

当时莲月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人被泡的清白发灰,面目肿胀,几乎辨认不出她本来的面貌。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的尸身非但没有腐烂,反而复原如初了呢?

第四百六十章 刀俎鱼肉

燕合宜来不及和任何人解释,叫过看守的那两个人问,“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人来过?”那两人一块儿摇头,“没,没有啊,他们父女两个没什么亲戚,就算有,也嫌他们穷,不肯来看一眼,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他又问,“那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的事儿,比如说,闹鬼!”那两人被他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抱到一块儿去了,“燕,燕公子,你,你别吓唬我们哥俩,什,什么鬼啊,是不是莲月姑娘和他爹,那,那什么了?”

“诈尸”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燕合宜连忙动,“别着急,别着急,我也是随口一问。你们有没有发现,莲月姑娘的尸体似乎和之前有点儿不一样了。刚被捞上来的时候,她是那样,那样的!”燕合宜比比划划的,那两个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燕公子,你是说她被泡肿了的事儿吧?我们哥俩也正觉得纳闷儿呢,估计是棺材没盖上,风吹日晒的,缩水了吧?”

这话一出口,宜春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费永宁说,“你们是说,莲月姑娘是溺水而亡的?不可能,她水性很好,就算绑住她的手脚,也能轻易逃脱,那时候我听她这么说还不相信,她可是亲自下水给我表演过呢!”

“什么!”燕合宜恍然大悟,这一点他早该想到的。费永宁转向他说,“怎么,燕公子不相信,我这个人没有别的好处,就是不会说谎!”燕合宜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宜春,你向费公子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这么吃惊吧!”

费永宁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宜春,宜春深吸一口气说,“是这样的,当时我被歹人捆绑着上了莲月姑娘的船,她有心救我,就和我互换了衣裳。我逃走之后,她被歹人困住了手脚,丢进水里,这才溺毙而亡。可是刚才你说,她曾经在你面前困住手脚,从水中逃脱,所以我们疑心,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歹人,什么样的歹人?”费永宁转身张望一下,立刻有人走过来,从怀中拿出一张揭下来的布告递给他。费永宁展开告示给燕合宜看,“我们一路过来,看到到处都贴了这两个人的画像,似乎是背了人命的江洋大盗。”

宜春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没错,就是他们,是他们挟持了我,杀害了莲月姑娘父女!”燕合宜问道,“你能确认?”宜春咬牙切齿的说,“他们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费永宁问,“那这两个人是逃走了吗?”燕合宜摇摇头说,“他们上岸之后被人杀了,头颅下落不明!”

那两名江洋大盗为什么会到这儿来,绑架宜春是偶然还是必然,这些都还是问号,费永宁忽然说,“燕公子,我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我想在村子里住下来,不是一天两天,是查出所有的真相为止!”

他眼中有灼灼的光芒,那种极力掩饰的好奇,和良飞尘简直如出一辙。燕合宜忽然笑道,“走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们一定有很多的话可聊!”

当得知费永宁是因为莲月的一饭之恩才再次来到村子里时,刘二叔的脸上有些尴尬,“那个你看,是我误会了不是,费公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费永宁大度的说,“刘二叔这是哪里话,您能那么说,恰好说明你是真的关心莲月姑娘,才会对我那般严厉!”

说着,他起身冲着刘二叔深施一礼,刘二叔慌忙站起来,“费公子,真是折煞我了!”费永宁笑道,“我还特意给刘二叔准备了一些礼物,请笑纳!”

四个下人手端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盖着红布,看不出是什么。都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刘二叔主动说,“费公子远道而来,我这院子虽然狭窄,但还有几间空房,如果费公子不嫌弃,就住下来吧!”

大憨落水后,刘二叔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愧对死去的大憨娘。说白了,他更怕大憨娘的阴魂纠缠,所以刘二叔不顾反对,把大憨接到了家中,燕合宜三人也就顺理成章住了回来。本来燕合宜和良飞尘一人一个房间,费永宁一来,他们只能住一间。而宜春见刘二叔为难,主动提出要就在他们的房间里加一张床,中间隔开就是了。

“宜春姑娘,是不是太委屈你了?”刘二叔说,“要不,你和我家那老婆子挤挤?”宜春笑道,“我知道您是觉得男女有别,但我却觉得,也该分什么情况不是?现在费公子的人五六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您都没地方住了,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况且只要在中间隔开些也就是了。”

“也好,我这就让人把我书房里的一架屏风搬过去,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大声叫,人都在呢!”刘二叔似乎是对燕合宜和良飞尘不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费永宁带来的人又把厨房占了。

一阵阵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良飞尘抽着鼻子说,“佛跳墙,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呦,这可都是费时费力的菜,色味我还不知道,这香就比醉宵楼里的大厨做出来的强多了!”

“没想到他连厨子都带来了。”宜春看向外面,院子里已经摆起了长桌,以大憨为首的不少人都伸长脖子流着口水,恨不得马上吃到。此刻费永宁正在刘二叔单独为他准备的房间里,摊开纸,在上面刷刷点点的写着。

他写的是——莲月,尸体,歹人,疑案,燕合宜!一个黑漆漆的圆圈圈住了燕合宜的名字,费永宁觉得,最可疑的就是他。这时候,外面有人吆喝“吃饭了”,费永宁将那张写了字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了角落里。

十几道美味摆在桌上,就连刘二叔都说,“太丰盛了,费公子,让您费心了!”费永宁说,“不值得一提,不过是些家常菜,大驾都尝尝!”此刻他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费永宁不动筷子,别人是不好意思动的。这里还有一个人是个例外,大憨抓起一个蟹粉狮子头,大笑着跑开了!

第四有百六十一章 有始有终

“哦,哦,有肉吃!”大憨边跑边把滚烫的蟹粉狮子头塞进嘴里,油脂肉末弄的满脸都是,还嗷嗷叫着,围着所有人转圈。宜春看向费永宁,发现他非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让人用一个空碗装了两个被切开凉凉的蟹粉狮子头,给大憨送了过去。

“看来这个人倒不像一般的公子哥,还是有几分气度的!”宜春不由自主的夸赞,费永宁端着一杯梅子酒从对面走了过来,“能找到安置之处,多亏了几位,我敬几位一杯!”费永宁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今天夜里,我想为莲月姑娘做一场法事。”

燕合宜说,“费公子要超度莲月姑娘的亡魂,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呢?”费永宁说,“燕公子误会了,我不是要超度她的亡魂,而是想请她的亡魂上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灵这种事,十之八九都是蒙人的,费永宁忽然提起,良飞尘道,“我说,你不会也信那一套吧?装腔作势一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假装是鬼魂在说话,根本就是鬼话连篇!”

燕合宜回想了一下,费永宁带来的人虽然多,但没有一个像是能请灵的。费永宁说,“请灵的人自然不在这儿,下午我已经让人去接了,想来吃过晚饭之后,差不多也就到了。”原来他并不是要和燕合宜他们商量,宜春说,“如果你说的这个人真的可以请灵的话,我倒想麻烦费公子一件事。”费永宁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请说!”

“那两个歹人的尸身也在村子里暂时停放,还请费公子的人把他们的亡灵召唤上来,我要问问,他们到底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一定要置人于死地,连累了莲月姑娘父女两个。”每每想到这件事,宜春的心都针扎似的疼,为了救她,已经搭上了两条人命,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只会日夜不安。

“好,我答应你!”费永宁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忽然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大憨说,“这个人很有意思,我喜欢!”说完,他就走了过去,一直到这顿丰盛的晚饭结束,费永宁一直待在大憨身边。

燕合宜饶有兴味的说,“这个费公子倒是很有意思,良老板,你要不要过去和他聊聊?”良飞尘白了他一眼说,“还用你说,我早就去过了。这个费永宁的身份成谜,我套了好几次话,他都巧妙避过。如果直接问,恐怕不太好。但是看他的吃穿用度和做派,恐怕至少是王府出来的。”

“那目的呢?”宜春忽然问,良飞尘说,“怎么,你们还在怀疑他?我倒觉得,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想换换口味,对一位渔家女产生了兴趣,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燕合宜说,“日久见人心,咱们今晚就去看看,这位费公子所谓的请灵,到底是神棍搞鬼,还是真有高人!”

当整个村子都陷入沉睡中的时候,一乘小轿悄无声息的进了刘二叔家。前面带路的,是费永宁派出去的人。而在轿子的两侧,则是四个浑身素白,纱巾敷面的女子。一阵说不出的清冷幽香传来,所有人的精神都忽然萎靡了下去。燕合宜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酥软,一种莫名的刺痛感从大脑深处传来,不是头疼欲裂,却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请仙姑现身!”四名白衣女子齐声说道,放在地上的轿子忽然凌空飞起,一名看不出年龄的白发女子从轿中飞出,稳稳的落在地上,冲费永宁点点头说,“公子,含玉静听吩咐!”

“含玉姑娘,多谢你能来这一趟。”费永宁对这位含玉姑娘很敬重,所以两人之间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含玉说,“时间不多了,咱们走吧!”她转身离去,燕合宜十分好奇,到底是费永宁的人提前告知了含玉要去的地方在哪里,还是她真的“神通广大”,自己掐算出来了,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跟去的人只有费永宁、燕合宜、宜春和良飞尘四个人。含玉带来的四个白衣姑娘紧随其后,一路进了莲月姑娘家的小院儿。

守在这里的人已经回家了,院子里除了他们,就是两具尸体。含玉围着棺椁转了一圈儿,忽然一指宜春道,“我要借这位姑娘的肉身一用!”

费永宁有点儿为难的说,“这恐怕不妥吧?”宜春笑道,“费公子多虑了,既然含玉姑娘选中了我,自然是我的荣幸。”她对含玉说,“姑娘,不知道我此刻该做些什么?”

含玉点点头,有人拿了一个蒲团放在棺椁旁边,“请坐!稍后我会请那位姑娘的亡灵上来,她是魂体,必须要有所依附才能开口,委屈你了!”宜春依言在蒲团上盘膝而坐,含玉右手中指一弹,宜春只觉得脸上沾了些冰凉刺骨的东西,紧接着就一阵晕眩。她早有准备,用放在腿上的手狠狠的拧了自己一下,本以为疼痛会让她有暂时的清醒,但宜春只看到面前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自己走了过来,对方的嘴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什么,宜春听不到,眼前一黑,好像被塞进一个非常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却听的到看的到,甚至感觉的到。

此刻的宜春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又进来一个人,那人冰凉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费公子,我是莲月!”

费永宁显得非常激动,“莲月姑娘,我来了,我来了!昙花,胭脂,还有……”莲月打断了他的话,“公子,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燕合宜冲费永宁使个眼色,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费永宁问道,“莲月姑娘,我知道你熟识水性,那两个歹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此刻的宜春,不,莲月,双眼中全是泪水,“他们知道我是渔女,自然也会想到我熟识水性,所以在他们把我丢下水的时候,不知捆住了我的手脚,还给我灌下了一碗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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