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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坏上仙大人》


第236章 龙的情史

元芷确实应该是念烛的儿子,别看他一副金闪闪贵公子的外表,实则是个话唠。温晴说一句他说十句,一路上都在叨叨逼。

“你们真的见过我爹,我爹长什么样?我娘说我爹比我长得好看,是不是真的?我娘说他的龙角比我的大,是不是真的?你们怎么不说话?喂,你们死掉了吗?是我飞得太快,把你们的话都吹没了吗?喂……”蓝蓝的天空白云飘,云朵中间传来了不明意义的歌谣。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妖飞着飞着,说被元芷的碎碎念震晕了过去,等到再飞上来时,天已经落黑。

“你爹就长成你这样,角比你的大倒是真的,不过好不好看我就说不出了,龙不都长成一个样吗?”温晴习惯了念烛,自然也就能习惯元芷,元芷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和自己说得上话的人,一路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讲个不停。楚修月已经不想插嘴了,心好累。他抱着温晴当枕头,半闭着眼睛看那些在浮云里穿行的鸟妖,不知不觉就想起了第一次从陶然峰回来,温晴路遇流山真人,立马被那唠唠叨叨的话术惊得魂飞天外,而到如今,她好像已经磨练出来了。

“你替你母亲问的?”楚修月突然接过了话由。

“嗯,我娘说她后悔了。”元芷在空中回旋了一阵子,有些伤感地叹了一口气,“我没和你说清楚,我爹和我娘成亲没多久,就有了我,然后广生剑就出事了,我爹不知发了什么疯,要去趟这滩浑水,把我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结果等我爹一走,我娘就带着我改嫁了。在上界看中财力,而我们龙族又是最喜欢收集奇珍异宝的,想娶我娘的魔君没有百个也有千个,但是我娘却选了一只乌龟王八蛋……”

“乌龟王八蛋……”温晴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就是一只,五千岁的千年老龟。”元芷羞恼地解释着,“我娘说我爹年轻不懂事,所以要找个老的稳重的,结果那老鬼也真是稳重,成亲没多久就把娘关起来了,还把我丢了出来,我好不容易修炼到化形期,却因为基础不好,长不大,熬到了化神期才好一点,但是你看,我的角……”他将头转过来,忿忿地道,“我的龙角就再也没有长大过。”元芷大概是没什么朋友的,憋了几百年,龙都给逼疯了,这一路抱怨,炸得温晴和楚修月二人头晕脑涨,温晴听了半天才找到一点重点。

“不是,我娘听说我爹没死,就说要去下界找爹回来重新再过小日子,结果老乌龟不高兴,就把娘给软禁了,我每隔十年才能去看她一次,上次去看她……呜呜呜……”元芷一点也不怕也生,也不害羞,当着两个所谓的“爹的朋友”的面,把家里的丑事倒豆一样说,不过既过这些八卦内情是和念烛有关,温晴还是很乐意听的。

“上次去看她怎么了?”楚修月也很配合,反正这一路吹着风也很无聊。

第237章 坏心眼的兔子

与奇葩大陆上的其他妖族相比,生活在魔龙阴影下的妖族简直惨绝人寰,它们每天在田地里耕作,事情做不完就得挨鞭子。

元芷的小屋门口放着一块诣灵岩,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每名妖族的劳作任务,以及奖惩办法,放在人族修士面前高高在上的妖族,在龙族眼里真是连根草都不如。温晴心惊肉跳地看了一圈后,便忍不住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与念烛有些交情,不然被抓来种地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元芷告诉她,最近东部的人族义军杀了不少妖族,他手下的奴仆不够用了,只好去聚妖城附近碰碰运气,遇上那种又傻又呆修为又高的妖族,还可以骗它一骗。说到又傻又呆,温晴和楚修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光头。

光头机警地回了他们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来,似乎对他们这种评价极为不满。

元芷的修为不是最高的,但皮相绝对是奇葩大陆上首屈一指的英俊,养在聚灵阵里有不少女妖怪想打他的主意,但都被他彪悍地打跑了。元芷绝对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他只爱惜他自己。

“诣灵岩上有附近五块大陆的消息,每天子时会自动更新,也许对你们有帮助。”龙族比较特殊,它们天生喜欢金银财宝,对修士炼就的法宝一点也不感兴趣,这片浮岛上,唯一能称得上是法宝的也就是这块诣灵岩了。只是不知道这块诣灵岩能不能与下界相通。也不道渠冰峰的师兄弟现在过得好不好。

元芷随便介绍了一点,就高傲地离开了,等到他一走。那些大小妖怪才战战兢兢地围了上来。它们面带菜色,一脸愁苦,日子过得极其糟糕。不少肉食的妖族已经开始转变食性,改吃仙草了。

“你们也是元芷大人抓来的阵灵?”一位化身为老者的苍翼豹转动着昏黄的眼珠,带着群妖认真打量着温晴和楚修月。

“不,我们是他的朋友。”楚修月从众妖眼底察觉到一丝敌意,他拉了拉温晴的手。默默地退出了众妖的包围圈。

“他这种阴狠毒厉的魔头居然也有朋友……”苍翼豹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过来,楚修月不等温晴好奇转头。便将她拉进了小屋。光头跟进去关上了门,三人便同是置身于花圃当中,耳根清静了。

“我猜元芷对妖族这般恶劣,就是因为那只软禁他娘亲的老乌龟。本来魔族应该凌驾于妖族之上的。结果他娘亲却栽了个大跟斗。”温晴觉得那些妖族有点可怜,她自己与妖族在一起同共生活了一百年,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妖族并不似仙门弟子们说的那样凶狠残暴,大多数时候,它们也只是普通人,就这么说吧,万法归一,既然魔也成人形。妖也成人形,必是因为有心向人,渐渐修出了一颗肉长的心。

“你想救他们?”楚修月问。

“也不是。只是看着他们这样子,有些难过。”温晴有些落寞,如果食梦貘这一族还在,大概能解救他们吧,单凭她一人之力铤而走险,不明摆的得罪朋友么?她望了望身后的那扇门。轻声道,“其实元芷把它们关在这法阵里边也是有用意的。听说这湖里住了一只九头鸟,如果没有这重光阵的保护,它们早就死了。”太小太弱,便只能任人摆布,曙晴想到自己那要命的修炼方法,低头自怜去了。

元芷离开的第一天,三人一同进入了修炼状态,只是温晴的情况非常不妙,仙草吃进嘴里没用,借助聚灵阵的灵气修炼也慢得惊人。

现在探入丹田识海,只会觉得那里边太空旷,青罡印不在了,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长藤,随着经络通向四肢百骸,茎叶间流转的灵力十分缓慢,几乎停滞不前。无数藤条包裹着一颗碧色的珠子,那便是她的内丹。化丹之后,妖族的内丹与人族修士的金丹差不多,只不过妖族的内丹似乎要更紧实一些。

楚修月和光头吃了几棵仙草便很快入定,温晴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那种积水成河的感觉没有了,她一心求成却不可能,不由焦虑万分。

她不敢打扰楚修月和光头,陪着他们吃了几仙草,假装一起入定了,等到身边没了动静,她才悄悄地走了出去,既然没办法修炼,那就先去研究一下阵法好了。这一百年里,温晴已经变得沉稳了许多,显然好奇心还在,却不会贸然涉险了,来到上界以后,她必须借着光头的庇护,像蝼蚁般低三下四地活着,就能离开这片大陆的能力也没有,遑论是帮元芷找到念烛。

“唉。”她叹了一口气,在离小屋不远的地方寻了个树桩坐下。

“姐姐,你是什么妖变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妖?”一只小兔子好奇地跳过来,仰起头看她。

“我是猫。”温晴当了一百多年的猫,已经没有感觉了。

“你骗人,猫的耳朵没有那么尖那么长,还有脸上的花纹也不对,你是豹子,你跟苍爷爷是一样的。”小兔子挠挠耳朵,摇摇头。

“我不是豹子,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当人族好了。”温晴从来没现过原形,即使是青罡印的禁制失效后,她也没想过自己的原形是什么样子,她还是喜欢当人。成妖一百年,成人十六年,比来比去,还是在下界的日子比较惬意。在上界……随便一只兔子的修为都比自己高,便不能不防着自己被别的妖给吃了。人强只是欺人,妖强却是可以吞食同类的。

“噗,姐姐好没志气,人族是最没用的种族,给我们吃我们都嫌肉酸呢。”小兔子笑起来,眼睛一眯,嘴一张,门牙处漏风。

“人肉是酸的?我没吃过,不知道呢。”温晴耐着性子和小兔子瞎扯,手里却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习惯地画来画去。

“姐姐居然没吃过,那很简单啊,你半夜起来偷偷地把那个人族的哥哥吃了不就好了?我小姑姑就是这样,半夜里起来,把姑父吃了。”小兔子天真地说着,一脸神往,“不过人族在我们奇葩大陆上数量太少,所以人肉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温晴若有所思地望着它,心里还在想它说的“吃”是指真的吞进肚里,还是指男女之间那种说出来有点脸红的“吃”,正想得出神,一只老兔子走来,将小兔子拖起就走,一边走一边拿着根桃木拐杖数落:“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回去?小心和你小姑姑一样被心魔吃了。”

“小姑姑又做噩梦了?”小兔子张大嘴,继续漏风,温晴却像听到了什么似的,一跃而起。

“哎,你们说的噩梦是怎么回事?”有人做梦,有人入梦,好机会啊,温晴笑嘻嘻地走过去,还特意在小兔子头上摸了一把。

老兔子执起手杖照着温晴的手打去,温晴的手缩得快,拐杖一下子敲在小兔子头上,小兔子嘴角一抽,哇哇大哭起来:“又不关我的事,爷爷你打我做什么?小姑姑是吃了姑父之后才开始做噩梦,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老兔子不爽,揪着小兔子啪啪啪又是几巴掌,怒道:“你个不争气的,顶嘴就有你的份,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快跟我回去。”

温晴大声叫道:“我也去我也去。”

老兔子吼道:“又关你什么事?我教训孙子!”

温晴举起手道:“我应该可以治好你的女儿!”

老兔子讥笑道:“你?一只小小猫妖也敢对着老夫说大话?不怕明天就被聚灵阵卷走了?”

小兔子辩解道:“姐姐不是猫妖,猫妖没有那么长的耳朵。”

温晴不敢说自己是貘,怕说了之后被老兔子的唾沫淹死,人人都知道食梦貘已经死光死绝,她才不想趟进这浑水里,她笑了笑,追上去道:“哎,你们知不知道元芷为什么愿意和我交朋友?不知道吧?呵呵……我精通各种阵法,其中有一种就叫入梦**,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们。”她说着,往自己划阵图的地方指了指。

小兔子扯着老兔子的衣摆叫起来:“是真的,那些阵法都是这个姐姐刚才画的,你让姐姐试试啊,她修为那么低,一定不敢骗我们,要是她骗了我们,我们就把她掐死,煮了吃。反正我也好久没吃肉了。”

喂,你真的是兔子么?温晴多么想大开杀戒啊,估计这些妖族被关在聚灵阵里都有点神智不清了。

老兔子被小兔子缠了半天,终于同意了,不过还开出了条件,如果温晴没办法治好他的宝贝女儿,就搭上一条胳膊,以及楚修月一条命。

温晴把老兔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老妖怪老匹夫,她一心救人,慈辈为怀,这老家伙却把她当肥羊来宰,要不是念在自己修为不够,早拿它去褒兔子汤了。她摆正了被气几近扭曲的脸,盈盈一笑,道:“不劳你动手,我若是不成事,就会被困在梦里出不来的。”

小兔子兴高采烈地道:“爷爷,算来算去咱们都不吃亏,试试吧。”

温晴发誓出去之后要吃七七四十九天的兔肉才能补得回今天在路上吐的血,气死她了。(未完待续)

第238章 从来只有一个

老兔子叫独冉,四百多岁才化丹,外表也就停留在了四百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又老又瘦,仿佛来阵风吹一吹就能飞起来了。

独冉的窝是给元芷一次端的,祖孙三代都折在了这条年轻的魔龙手里,小兔子的爹更是被元芷连皮带骨头生吞了,看得出,独冉对元芷可谓是恨之入骨,连带着对温晴这个所谓的“客人”也是半点好脸色也没有,一路上不是拿后脑勺对着她,就是拿一副三白眼用力瞪她。

温晴对这种挑衅早就生冷不忌了,她遇到的变态还算少吗?跟跨独冉身后,她那脑袋瓜里就只有噩梦噩梦噩梦……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正愁没办法修炼呢。

倒是那小兔子有点生冷不忌,屁颠颠跟在温晴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姐姐,你的修为这么低,怎么没有死啊?”

温晴一口老血喷出来,强忍住了要掐死那蠢兔子的冲动,半晌,才咧开嘴一笑,答道:“你姐姐我的肉是臭的,不好吃。”

小兔子眼睛一亮,道:“听说臭的肉用灵硝粉腌一腌就不臭了,要不要试试?”

温晴:“……”喵喵的,好想吃烤全兔!

独冉的家住在小岛的中心地带,周围有些黑色的草盖着,远远地就只看见个屋顶,屋里陈设简陋,没有床,只有些草窝窝,三只兔子每天夜里就睡在这些草窝里。小兔子抢在独冉之前跳进门。独冉却停了下来,拿拐杖往里侧指了指,斜眼看着温晴不说话。

屋里萦绕着一重黑气。依稀可以看得黑气里那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温晴上前一步,看见一只干瘪的灰兔子,像风干的腊肉那么躺在草堆里。听见有人进来,也没什么反应。温晴伸手碰了碰那团黑气,感觉它跟欧阳瑞雪散发出来的怨气有八分相似。

小兔子在一旁仰脸看着她,一对红眼睛亮晶晶的:“我姑姑有救么?要是你救不了她。我们晚上就吃猫肉哦。”

这是威胁吗?温晴看了一眼小兔子的修为,继续忍:“我试试。”

独冉冷哼一声。道:“我还没见过谁能解这鬼道禁制的,你最好别勉强,否则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

温晴皱眉道:“你们祖孙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还想不想她活过来了?”鬼道禁制她不一定能解,去那灰兔子的梦里看看究竟倒是可行。她不理会独冉那一脸的阴沉。双手叠了个印,人影由实变虚,一眨眼的功夫就幻成了一团青雾。“去!”她轻喝一声了,青雾晃动,时散时聚,分成五六股钻进了那灰兔子的眼耳口鼻。小兔子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溜了一圈,惊讶地跺了跺脚。

“还真是不见了?爷爷,这位姐姐好厉害!”它惊叹。

“入梦*?呵呵……真当老夫看不出来?”独冉突然将手杖一扔,也结了个法印。却是连着那灰兔子和黑气一起罩住了,他冷冷地瞥向小兔子,道。“小凡,现在把你姑姑吃了,可是大补啊……”

“爷爷,你要吃了……姑姑?”小兔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当场呆住了。

而就在独冉拿了个炉子出来准备煮女儿时,温晴来到了一个小荒村里。那座村子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四处飘荡着一股死亡的腐朽味道,四周静悄悄的。温晴在村口转了一大圈。只看见几只狐狸在路边玩耍,看修为,只不过是化丹初期,和她现在差不多。

温晴没有隐身符,也没学隐身的法术,突然出现在这些个狐狸面前,惊得各个作鸟兽散,但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化丹期的妖兽,他们的胆子又壮起来,二话不说便把温晴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盘问开了:“你谁啊?妖吓妖吓死人的!”“这是我们的地盘,你贸然闯进来是什么意思?”“死山猫,难道你也想分一杯羹?”“叽叽……”“呱呱……”

温晴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它们说的啥,愣半天,才想来要问:“你们看见过一只兔子吗?灰色的兔子。”

其中一只狐狸脸色一变,道:“你不说它还好,听起它我们就来气,兔子也敢跟狐狸作对,分明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只狐狸上前指着温晴的鼻子:“死山猫,你不会是那只兔子的朋友吧?哼,你最好回去同它说,不把方文生的命交出来,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它要是不想死就乖乖束手就擒!”

方文生?这谁?温晴心念一动,面前的情致就变了,刚才还立足荒野之中,现在却站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小宅院贴着春挥,门口系着一头细细瘦瘦的骡子,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相公,有我在这儿守着,她们害不了你,你是十世善人嘛,一定福大命大的。”隔了一会,从屋里出来个身着布衣的女子,头上包着块蓝布头巾,脸庞白皙,一双眸子水灵灵地好看。温晴来不及闪身躲起,就这样暴露在了那女子的目光下,那女子看院里平白多了个人,先是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那些狐狸不敢来么,居然让只山猫来打头阵,哼!”那女子的神色有几分凛冽,修为也不错,已经是元婴中期。

“山猫……”温晴额上青筋暴起,两度被妖怪指认为山猫妖已经令她十分不爽,她黑起脸,大马金刀地走上前去,直铳铳地问道:“你就是独冉的女儿?里边那个,是你相公?”她故意将头歪了歪,看向门内。

“七妹,是谁来了?”屋里传来个低沉的男声,接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出现在视野内。温晴仔细打量了一遍,是人。

“你就是方文生?”温晴听见十世善人什么的,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十世善人对于妖族来说可是大补,怪不得先前那几只狐妖那般气愤。独冉的女儿称方文生为相公,也就是要保护他了,但她为什么后来又不顾一切要吃掉他?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你快离开这个女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景致一变,一切又都消失了。

温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再后来。她便出现在一个静谧的夜里,女子尖锐的叫声划破了夜的沉寂。还是那间小院子,不过那春挥已经有点旧了,也不知道是过了几年,又或者是十几年。温晴再次走进院子时,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个人来,一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袍,袖口手肘都结了补丁,那人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乍然看见温晴吓得一声怪叫,差点晕过去。

一名女子从屋里追出来,指着那男子的背影大声道:“方文生。我为了救你,不惜拿金丹来换你的命,你倒好。保住了命却忘恩负义!”那女子的发头斑白,脸恍惚多了几撇胡子,但最奇特的还是那张嘴,那是一张和兔子一般无二的三瓣嘴。当年的小家碧玉模样不复存在,面前的女子眼眼发红,半人半妖。吓得那书生瑟瑟发抖,见她追过来。竟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径自就拉住了温晴。

“女仙救命!我夫人要杀了我!”

“方文生,你含血喷人!你把金丹还我!还给我!”

“我不知道什么丹什么药,我不想死,女仙救命!我夫人是妖怪,是兔妖,你看那眼睛,那嘴!”

妖怪取出了金丹,只能靠药力维持人形,那兔妖已经尽了全力,但她却无论如何也变不回当初的样子,她一脸失望地看向昔日爱侣,撇了撇嘴,落下两行清泪:“我救了你,你不知感恩,我要与你缘续三生,你却说我要杀你,方文生,我们做了十几年夫妻,难道就连这点情份也没有?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方文生不回答,只是拉着温晴一直躲,口中叫着:“别,别过来,别过来!”

那兔妖哭起来,大声道:“方文生,你不敢说话了?当着外人的面,就变成哑巴了?什么十世善人?什么一生一世,都是假的,你要是姘我丑就直说!我把一切都给了你,还能漂亮成什么样子?我那么喜欢你,做什么都为着你,我不忍看你元寿将尽,不想与你分开,我、我做错了吗?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当初,我那时就该吃了你的!”

温晴终于明白了,兔妖在狐妖的嘴下救了方文生,人妖相恋,便冒着天谴结成了夫妻,十几年过去,方文生元寿耗尽,兔妖为了救下夫郎,竟以金丹补命,结果……方文生活过来了,却不肯接受半人半妖形态的妻子。男人不爱女人,有千万种理由,但这些理由叠在一起绑成一团,也未必盖得住真相,红颜易老,青春不再,连妖也逃不过这一劫。

后来的惨剧,几乎是不言而喻。

兔妖吃掉了自己的相公,却补不回自己的修为,她一次又一次迷失在噩梦里,渐渐地耗尽了元气。兔妖是真心喜欢这个人的,可是他又给了她什么?只是一无是处的名份?只是表面温存的呵护?也许,什么都没有。

温晴把方文生一把揪起,随手扔在了兔妖面前:“我帮你把金丹拿回来,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做傻事。杀了他,根本不值得……”

体内的灵力像沙漏般了转动起来,这个悲凉的梦境化成了一枚灰色的丹珠,随着碧色的脉流引向顶端,温晴似乎听到了沙沙的声音,从经络深处汇集而来,那置于顶端的叶片猛地张开,捧出的花苞掀开了一个角,里边的小猫慵懒地翻了个身,探出个耳朵尖尖。

枝蔓灼亮起来,往四面八方流蹿着绿色的光,原本空落落的丹田识海突然被灵力填满,肌肤之中有股难以抑制的力量蠢蠢欲动。

成了!温晴心下一片雀跃,果然还是吞噬噩梦最有效,简直是懒人修炼的最佳方法!看来这一趟受的窝囊气也还值得!她心满意足地消化着那个曾属于兔妖的噩梦。正要坐下来好好加固修为,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出了兔妖的神识,跟着一道黑气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跟着一道法华自头顶贯下,小屋被骤然肿胀的气流挤破,“蓬”地一声巨响,屋顶飞了出去,四面墙也都成了碎片。

住在小岛上的妖族听到动静,立即从周围赶来,却同时在离兔子窝五六十岁的地方遇到了一道屏障。

独冉干涩的声音从光壁里传出来。震得众妖两耳嗡嗡作响:“食梦貘,没想到在奇葩大陆还能碰上这等好东西!哈哈哈哈。上天果然待我不薄!”跟着一道黑气从他头顶激射而出,打了几个转,蓦地与那灰兔子周身的黑气扭成了一股,黑夜里现出一张狞狰的脸。却是温晴在梦里见过的方文生。原来那灰兔的噩梦并不是由心而发,而是金丹失却,邪气入体,不留神就被怨气缠住了。

小兔子远远地蹦过来,露出了口中的白牙,它大声笑道:“爷爷,我说了她不是猫!我说中了吧!”

独冉傲然道:“食梦貘身负食梦之能,要是能炼化它,将来不愁打不过元芷。”

光阵之外有妖族听到。不觉大惊失色:“食梦貘乃是妖族之王,怎么能炼化?兔老鬼,你疯了不成?”

独冉狂笑道:“一人岂可成王?也不看看她这修为。一个化丹期的小妖,也敢称王?我就是炼化了它,又能怎么样?”

温晴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满满的灵气从眼耳口鼻里喷泄出来,止也止不住。她心头一凛,不敢逞强。只能跌坐在原地打坐。方文生的怨念缠在她身上,将她裹得像个粽子,不时用阴森森的语气刺激她:“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是你……她明明就快死了……呵呵呵呵,不过没关系……你也会死,你会死得比她更难看……”

温晴像是被一双手托着,送进了一朵光泡里,那泡泡飘浮着,渐渐沉入了黑暗。

她竭力睁开眼睛,却见看虚空之中,有一点光斑越来越近,她居高临下,看见了一弯河流将光斑劈成了两半,人声嘈杂从里边传来,有卖菜的吆喝声,也有河岸赶鸭的啰啰声,有孩子拉着风筝在路上疯跑,也有长辈的叫骂,声声不绝于耳……泰江,蝴蝶镇……她回来了。

食梦貘可以化解噩梦,却解不开自己的梦。

温晴醒来时,还在柯家的那间厢房里,昏暗的视感令她有些怔忡,她摸了摸平板的身子,指尖按在了一排肋骨上。

十一岁的她,瘦得就像个猴子。

“小喵不会离开我的,她是我救来的,她的命是我的!”柯美人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语声不大,却夹着罕见的暴怒。

“一粥一饭也是救命,我确实是他救的,但这话怎么这难听呢……臭小子!”她艰难地眨了眨有些酸胀的眼睛,想撑起身体坐起来,却怎么也拿不出力气,她很饿,可是却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她想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和阿云去码头扛米袋,她人小力单薄,不小心就掉进水里去了,确实是柯美人和卞之云救了她。阿云……想起那张温和敦厚的脸,她突然一阵反胃。

“她的命是你的,说得好像你将来一定会娶她似的,你别忘了你自己是怎么求我的?美人,你的记性太差了……你早已是我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惹她?我可以做苦工,甚至卖身为奴来养活你,你给我的就是这样的回应?你喜欢她?还是觉得她聪明能干又好用?你这样的自私鬼,分得清心里所思所想吗?呵……”卞之云的声音不再温和,甚至在这清冷的夜里,听起来还有些凉薄。他说什么?他说柯美人是他的人?他说柯美人是自私鬼?她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挣扎着想起来,想找柯美人和卞之云问问清楚,可是这副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张大了嘴巴出气,却听“砰”地一声巨响,一道人影被按在了她头顶的窗格子上,模糊的影子透射进来,被火光放大在对面的墙上,她看见一只大手,扣住了柯美人的头。她从来不知道。卞之云的手有这么大,印象中这么高大的少年总是沉默地挂着温驯的表情,做什么事都不急不缓。

“阿……”她费尽全身力气才吐出了这个单音。窗外的呼吸一窒,高大的少年像一阵风似地掀起帘子走进来,两人对视了一下,温晴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清这个人……他不是卞之云,那卞之云是谁?她面露迷惘。

“醒得这么快,想必是都看见了……”卞之云的嘴角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张开的五指轻易就盖住了她的脸。他的手,冷得没有温度。她被那只手覆着,脑子里渐渐多了一重白雾,很久很久也没散去,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被白雾洗净……

再醒来,又到了薛家的厢房里,隔着壁,她听见有人碰杯的声音,睁着眼听很模糊,闭上眼,一切就变得清晰无比了。

“我这就跟阿云去说,不让小喵上山了,路上这么危险。谁知道还会不会出别的意外……”是柯美人的声音。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小喵毕竟不是你家的奴仆,你没有权力决定她要走哪条路……”薛绍的声音。

“我不管,温小喵她是我的人……”

“柯兄。你究竟是真心喜欢小喵,还是觉得她很凶很会保护人……”

“我喜欢,我喜欢她的一切,我喜欢她凶,她会打架,喜欢她能干。有主见……她身上有数不清的优点……我爹娘说我性子软,以后一定要找个精明媳妇才能守住家业。我一早就看好小喵了,她能吃苦,又长得好看,虽然是粗鲁了些,,但是最重要是她对我好,关心我,还能护着我,有她在……我就觉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能吃苦,又长得好看,虽然是粗鲁了些……楚修月,如果换了是你,你会怎么回答呢?你也很能吃苦,也一样长得很好看,而且还不粗鲁,你为什么要会喜欢我呢?柯美人果然是个自私鬼,很自私,竟然会为了这样的原因,让我留在他身边,楚修月,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呢?”雨声点点滴滴,落在石板路上,她躺在一座宅子门口的台阶上,张大了嘴哇哇哭,冰冷的雨水从襁褓里流了进去。

“这一家像是大户人家,我们就把囡囡留在这儿吧,希望她将来有福气,能觅得一个好人家。”妇人的脸放大了又缩小,更多的雨点打在了她脸上,她不会说话,只会张嘴接着雨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看了,反正都是捡来的,就当只捡了个儿子吧,女娃娃留着也没什么用,扔了她,就当省一笔嫁妆钱。”男人抱着另一个襁褓,责备道,“我们暮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学人家的慈悲却没有那份钱财,能奈何?走吧走吧,我没把她五钱银子卖掉,就是积阴德了。”

她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思绪,原来,她是被人遗弃的,不,也不是,她是变成了婴儿,被人捡到,又再度遗弃了的。

妇人到底是不忍心,将脖子上挂着的五铢钱取下来,放在了她身上,想了想,又双手合什,施了一礼:“希望囡囡是个有福的。”

五铢钱?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不哭了,直到那对年轻夫妇抱着另一个娃娃离开,她也没再哭一声。

她好奇地抓起身上那枚铜钱,用力咬了一口,饿,好饿……为什么那妇人留下的是一枚铜钱,而不是一个馒头呢?她默默地想着。

一个发须花白的老道支着算命的幌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一路踢踢踏踏,走过那青石铺就的台阶时,恰好天边一道闪电划过。

“哇!哇啊——”婴儿的啼声穿透的雨幕,一双枯瘦的老手从她掌心掰过了那枚铜钱。

“找到了——”老道看着上头那个牙印,忽然就手舞足蹈起来。

“哇——哇——”她没命地大喊大叫,可是心里却明白得很,原来,从一开始,她身边就只有青印师父一个了……(未完待续)r655

第239章 谜样的光头

楚修月察觉到神识之中有一丝动摇,睁开眼待要重新入定,才发现原本坐在身边的温晴不见了。他起身开门,正要出去,却看见了小岛中心妖气冲天,一道黑柱拔地而起,像一把利刃贯穿天际,他伸手把光头拖出来,甩手将它甩向了妖气的发源地,自己召出金剑御剑而行。

光头突然被打断,顶着一头怒气就冲进了黑柱当中,“啊啊啊啊啊!”他大叫着,挥舞着短小的翅膀,拍得肋下啪啪作响,一副怎么飞也飞不高的样子。围在下面看热闹的妖族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影罩了个严实,一时呼啦啦地往后退。光头的脑袋倒插在泥地里,尚未及翻身,屁股上就被人踩了一脚。楚修月收了剑,蹿下来点足借力,一个飞跃,融进了黑柱中央。

“温小喵!”楚修月朝着里边吼了一声。

“主人!”光头也是如梦初醒。

妖族又是一阵骚动:“这不是吼么?它为什么会胖成这个样子?”“吼?吼这种大妖怎么称一只小山猫为主人?”“独冉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元芷大人的朋友也敢动……”“这老兔子怕是疯掉了,我们狼族都不吃肉了,它却还惦记着吃别人的金丹。”“哎哎,说起这个,我倒想到了一件事,听说狗娃的娘去年被夺走了元婴,会不会也是兔子干的?”“这老家伙疯了……”“是啊,肯定疯了……”独冉抱着孙子站在黑气里笑:“呵呵呵呵……居然从梦里出来了,那敢情好,我也不用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吞进肚里了。”

小兔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那团浓郁的怨气,瑟瑟地道:“爷、爷爷……我们不会要把这团鬼气也吞进肚子里吧?他看起来好可怕……”

独冉道摇手道:“无妨,怨气是冲着这头貘去的。它现在正忙着吞噬她的心志,我们再等等。等到她心志崩溃。我们就动手。”

有妖族指着跌坐在黑气里的温晴大声道:“独冉,你看清楚了,她是貘,不是普通的妖。”

独冉冷笑道:“貘也是普通的妖。没有了家族的光环,她能强大到哪里去,若是够强大,也就不会只有这点修为了。”

楚修月与光头一前一后闯进来,分别与独冉打了个照面,光头一看独冉的修为和自己差不多,即挺身上前,挡在他面前:“死兔子,你想害我主人?”他变成人形之后。身材十分肥硕,突然插在面前就像是凭空多了一堵厚厚的墙。小兔子还没到大妖级别,不过修为却与元婴修旗鼓相当,楚修月这招先发制人,只是为了摆脱小兔子的死缠滥打。

2014年5月10日(更新说明)



2014年07月01日(上架感言)

(猫扑中文 ) 今,天,打,开,电,脑,一,看……键,盘,发,霉,了!

我是有多久没用这台电脑码字了啊,擦眼泪!

第三本书上架了,心情很复杂,比写前两本书的时候复杂很多,因为上架之前的十天,我天天都在姐妹面前嚷着要弃坑,她们受得了,我都快受不了啦,但事实上,我还有十万字的存稿,放在云笔记里。

之前写那两本,我并没感到多累,精力也还够用,直到去年。

好吧,去年来了一头像疯狗似的老板,去年开始我的收入锐减,个人时间也在减少,去年……去年的一系列动荡,让我一直穷到现在。

好在码字不需要什么成本,所以还是继续码起来,一边叫穷叫累一边码,于是,我就飚着眼泪码上架感言了。

第三次上架,也是第一次在一号上架,感谢圆子与岚子二位编辑大人对我的照顾,我其实是个又懒又蠢的魂淡,以下省略若干字,平时也不大会说话,啊啊写作水平也有限,总之,就是很笨蛋的一个人,没给你们添麻烦,我已经觉得自己金闪闪了,感谢。

还有就是感谢文渊阁的好姐妹们,这是惯例啦,我不大混圈,扑了三年还是两眼一抹黑,整天只知道在群里瞎逼逼,天天中二病发作还得瑟得很,有病也没药医了,已确定是懒癌晚期、拖延症末期。【走向天台……

乃们保佑我不太监就成,感谢。【继续走向天台……

世界杯输了好多。【绝望地站在天台边……

关于这个文,咦嘻嘻嘻,我没啥好说的,女主是个逗逼,男主是个逗逼,逗逼和逗逼相爱了,嗯,就这么回事。

有人让我不要写什么炼气,巩基,金丹……说“乃什么也不懂,写粗来闹笑话”,可我还是写了,可能也真的闹了笑话,可素我自己并不知道。所以说白痴是快乐的,无知是美好的,幸福是明天的,就这么着吧。

我还是很喜欢仙侠的,冲着喜欢,就厚着脸皮继续写下来了,写《归狐》的时候心情很沉重,写《咬坏上仙大人》却是轻松的,太复杂的问题没想过,单纯只是因为对仙侠题材的热爱,当然也因为在点娘认识的第一批作者朋友就是在仙侠版,二寞啦,二悠啦,秋风啦,十二啦,蛇蛇啦,小骨啦……等等,回到这里,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有这份归宿感,就足够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

ps:如果在读者后台看不到更新提示,可试着把本书移到vip书架再看看,如果还是没提示,那就是我懒癌发作去做电疗了……那个,7月1日当天会有三到四更,么么哒!猫扑中文

2014年7月2日(更新说明)



第001章 镇上有只小小喵

“温,小,喵!”

凄厉的吼声打破了小镇清晨的宁静。

紧跟着,一条瘦小的影子像无头苍蝇似的撞上了薜员外家门前的老柳树。

“咚!”地一记闷响,老柳树被震得扑簌簌落了一地叶子。

那小人儿像是被磕晕了,扶着树干,捂着脑门,怔忡了半天,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逃跑。

“温小喵,你这个好吃懒做的混账,还不给我站住!”吼声由远及近,一名麻竿身材的艳装少年似一阵风般寻来,一个恶虎扑食,伸手按向站在树下发懵的某只。

“嗖!”那瘦小的影子反应极快,没等少年近身,便先有了动作。

然后,又是一场热火朝天的躲猫猫。

……

温小喵,这名字一点也没起错。

蝴蝶镇上,没有谁不认识柯美人家里头这只好吃懒做、到处坑蒙拐骗的小馋猫。

说起来,温小喵还是柯美人一时好心捡回来的祸祸,当初不过是看她生得灵巧可爱,嘴甜懂事儿……事实证明,柯美人的眼睛算是长了个先天畸型,后天不足,好不容易想尝尝做公子做少爷的瘾,却不想偏偏捡了个菩萨回来供着。

如果不是念着温小喵是个女孩儿,柯大少爷早就硬着心肠把她扔回臭水沟躺着等死了。

这……做不成丫鬟,还能当作童养媳培养培养吧,好歹长得还可以,倒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小姑娘在柯美人几乎刻薄的审美下,非但没出落得漂亮水灵,反而越发猥琐邋遢。

现在,柯美人差不离都忘记这家伙是个女的了。

没有哪家的姑娘喜欢坐在门槛上啃玉米棒子的,也没有哪家的姑娘把女红做得那么惨不忍睹还自鸣得意的,更没有哪家的姑娘把头发梳成一个麻花辫就能几天不管不问的……温小喵除了脸蛋长得好看,背、扛、挑、抬等粗重活计做得极度顺溜之外,全身上下就没几个优点。

柯美人早就彻底放弃了,直接将她从准童养媳降格成为了家丁,嗯,还是个懒到骨头生蛆的极品家丁!

温小喵懒……三天买一次菜,一天只做一餐饭,十天才担一次水,平时不管白天黑夜,寒冬酷暑,她都只会守在江边发呆,什么也不做!柯大美人儿想加餐,想吃零嘴儿,想让人跑腿,没问题!全得自己动手!

“温小喵,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你还赖着不出去干活?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进薛家学学做账,你就不知道赶早点?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你把我和阿云的工钱都吃光了,想让我们都饿死街头咩?温小喵!老子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温小喵!”

柯美人连名带姓地叫她,一身艳色的衣服在青青绿柳中穿来飞去,仿佛彩蝶翩翩。

温小喵的腿儿是短了些,可跑起来的速度慢不得多少,她举着个包子跑得有恃无恐,柯美人追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淋,折腾老半天,两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丈把的距离。

镇上的人都见怪不怪了,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每一次的结果么……

“温小喵,你看那边谁来了?”

柯美人追不上了,一来本身体力就不够,二来……早饭还没吃呢,这会儿早饿得前心贴后背。

“嘁!你以为我是谁?你就说天皇老子下凡来,我也不会多看一眼,想蒙我,没门!”

温小喵将嘴里的东西胡乱咽下,终于有空开声说话了,声音倒是稚嫩软糥,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娃娃该有的。只是那语气太不要脸,噎得柯美人直想抽她两巴掌。

柯美人越发顾不得什么形象,捋起袖子,来势汹汹。

温小喵看他生气,却是咧嘴一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根本就满不在乎。

“柯家这小丫头真真欠扁!柯家这个能忍到现在,也算是个了不得的奇迹……”站在薛员外门口排队的人一边看热闹,一边摇脑袋。大伙儿都知道,这温小喵嘛,倒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克星还没出现,好戏还在后头呐!

日头移动,地面上的影子慢慢缩短,眼见着薛员外家门前的队伍越排就越长,盯着温小喵和柯美人看热闹、打牙祭的人也越来越多,谁也没注意到,头顶两朵七彩祥云悠悠荡荡地飘进了身后的院子,亦未察觉,今天薛员外家的屋里似乎格外宁静,就连看门的大土狗花螺也没凑热闹地汪一声。

又追了一圈,温小喵也累了,她擦擦额上的汗水,回头看看身后四肢软得像面条似的柯美人,心下不免得意:“小美人儿,你果然是没有阿云就不行啊!啧啧啧!”

柯美人原本玉白的俊脸涨得通红,只将一双好看的凤目瞪着温小喵喘粗气,半晌才自牙关里崩出一句狠话:“阿云!给我抓住她!就不信今天逮不住这懒婆娘!”

温小喵龇牙一笑,一双眼睛眯得更起:“还来这套?别以为你搬出阿云就能吓倒我,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你少穿几件漂亮衣服,我们不就都有饭吃……”

说到一半,突然语气一凝,将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十六七岁的高颀少年,正挽着一把麻绳,笑呵呵望着她,而捏着麻绳的手指骨节,却早已泛青。

“家里那根玉簪是你拿去当掉了?”少年语气温和,可是透着一抹少见的森冷。

温小喵猛地打了个机灵,讪讪地退后两步,柯美人却绷着一张发青的脸,跟着踏前两步,将她夹在中间。温小喵厚着脸皮打起哈哈:“你不是说家里没米下锅了吗?我这也是权宜之计呀……别、别那么小气嘛……”

说话间,她又退了几步,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预备瞅着机会脚底抹油。

可两位少年早看穿了她的鬼把戏,二话不说便由两侧包抄上。

温小喵一看逃不过,转而选了防御比较薄弱的柯美人这边,意图突围,却还是慢了一息。

那位叫阿云的少年扬手甩出麻绳,轻车路熟地将她套在了圈里,温小喵自作聪明地将身子矮蹲,却不想那麻绳像条冰冷的毒蛇,借机缠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少年轻轻收拉,温小喵便像条死鱼一样,翻着白眼栽倒,倒下时还念念不忘地反复强调:“又、又不是不还你……不就是根破簪子么?等我找到了我师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就慢慢地涌上了雾气,眼眶也红了。

柯美人望着她巴掌大的脸庞,心里微微有些发憷,那位叫阿云的少年却没吭声,只细细地将她绑了,推进人堆里。

经过这样一闹腾,排在薛家的应聘做账房先生的队伍早已排到了马路上,甚至还夸张地列成了两队,一队人年纪大一些,另一队,却都还是十三四岁的孩童。

两位少年合计了一下,不管温小喵什么意见,顺手便把她塞进了年纪较小的那一队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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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师父去哪儿?

薛员外家的排场好大,眼见着人越来越多,全镇居民差不多来了三分之一。

温小喵被左右“哼哈二将”夹着,又被那么多街坊邻居挤挤挨挨地围着,心里老大的火气,可是一瞥见阿云那张笑得比春风还温煦的脸,就蔫菜了。

她耸起肩膀,让麻绳硌在身上没那么疼,心里却把两个小伙伴的祖宗十八代全都亲切地问候了一遍。都说女的要富养嘛,他们怎么好意思让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抛头颅洒热血……哦不,抛头露面?

想到这里,温小喵忿忿不平地抬起头来将排在前面的人扫了一遍。

“咦?还真不是我一个母的站在这儿吹风!”

这不看还好,一眼望过去,她倒还迷糊了。

站在队伍里的女娃娃,没几个像她这样衣衫破旧的,有好几个还是镇上出了名的富户小姐。

难不成这世道变了?姑娘不在家里绣花纳鞋底儿,都改学盘账算数了?还是说,这根本不是在招账房先生,而是在给薛家的小少爷招媳妇儿?

温小喵想起薛员外家里那只出了名的小铁公鸡,顿时紧张起来,如果真是这样,她就算跳进泰江里淹死也不会来这儿乘凉!

“阿云……我们还是走吧?在薛家做账房先生才十吊钱一个月,我要做三个月才够美人儿买一件衣裳,要赚钱,不如想想别的办法。”她想了一会儿,涎着脸向阿云靠近了一小步。

“别的办法?又去码头搬沙袋?搬到一半又让阿云替你揩屁股善后?温小喵,你就不能安分点?十吊钱包吃包住,至少你不会再来祸祸我们哥俩了,谢天谢地。”柯美人俊脸板直。

“柯人妖,我又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上次那是意外,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是要记一辈子么?”温小喵热脸贴了冷屁股,面色也寒下来。

“说你两句,就要比声音大了是不?我就是要记一辈子又怎么着?这话你敢跟我说,却不敢跟阿云说,算什么好汉!高兴时叫我美人儿,不高兴就叫我人妖,温小喵,我忍你很久了!”柯美人瞪了她一眼,伸手拉拉阿云的衣袖,一脸委屈。

阿云没作声,依旧蓄着一脸雷打不动的温柔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面瘫。

“哼!”

“哼!!”

柯美人瞪过来,温小喵就瞪回去,她的眼睛比柯美人大,眼泪也比他来得快,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是没脸哭,特别是前面的人都望着自己的时候。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要不要搭个抬子来让你们看个够,啊?”

也许是她的模样太凶,几个胆小的姑娘立即被吓得撇过脸去不瞧了,倒是几个男孩子毫不在意,仍旧向她指指点点,眼神尚存着几分幸灾乐祸。

温小喵触及这些个眼神,才真的要炸毛了。

“我早就说过了,等我找到了师父,就让他出钱把你家的绸缎庄重新开起来,我师父他很有钱的!”她的声音拔高了许多,越尖尖地刺耳。

柯美人听这句话没有几千遍,也有几百遍了,可是三年了,都三年了……他们连温小喵师父的一根毛都没见到,到是温小喵,将他们两个穷光蛋吃得更穷了,他想说:“你师父三年也没有出现,肯定是不要你了,你就省省吧。”但念及她那两眼水汪汪满是泪意的模样,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用力拽着阿云的衣袖,抿紧了唇。

柯美人不接茬,阿云也不说话,一时间三个人都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尴尬。

就在温小喵思忖着要怎么说下去的时候,排在她前的一名少年突然笑嘻嘻地转过身来,瞅着她肆意打量。

“哟嗬,还道是哪家的小叫化子在这儿喳喳叫,原来是你啊!瘟猫也想成仙,真是奇哉怪也!”

那少年比柯美人和阿云都矮一些,身板子又宽又平,方正得似一片牌九,穿上件新制的锦袍,又像是一面会走会动的丧门幡,偏生还顶着副贼眉鼠眼的嘴脸,让人生厌。

刚才温小喵和柯美人吵得天昏地暗,压根没注意到旁人,这时回过了神,才发现队伍里掺和了许多熟面孔,都是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少爷小公子们。

“嗬!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条臭鱼啊,你也来薛家应聘账房先生?哦……我知道了!你们家的鱼馆倒闭了!”温小喵皮笑肉不笑地对上了面前的一双小眼睛。

说话的少年是镇上唯一一家酒楼的少东家,姓唐,名贵瑜,温小喵平时就和他不对付,人前人后都称他臭鱼。

“你们家才倒闭了呢!”臭鱼听温小喵开口没句好话,脸就黑了,他将手里的折扇笨拙地打开,照着温小喵的脸就拍,嘴里还大声嚷嚷道,“选帐房先生就该排那边,那边你看见没有?就是跟你一样穿破衣服的穷人……你瞧清楚些,那一队才是你的同类!不过……就你这样的也配管账?哼,给少爷我提鞋都不够格!”

他这一记折扇拍得并不轻,温小喵被阿云绑着,又被柯美人挤着,根本躲不开,眼见着要硬捱这一下又极不甘心,当即便也顾不得那许多,一躬身就往臭鱼身上撞。

柯美人大急,一时想拉却没拉住,阿云更是一直低着头神游天外,压根没有伸手拉她的意思。

于是乎,臭鱼没防备,被温小喵一头顶了个结实,不由自主就身子后仰,跌在了另一名少年身上,身后那少年也是猝不及防,吃痛地后退一步,又踩上了第三人……结果原本整整齐齐的一条长龙,就这般被温小喵生生撞成了一条乱七八糟的毛毛虫,各人吵吵嚷嚷、相互抱怨着拱了一路,薛员外家的大门“轰隆”一下,被挤开了。

那条叫花螺的大土狗呜呜地低吼数声,忽地听见前排有人惊叫出声:“哇,快看!真是神仙!”

“……什么什么神仙?”温小喵头晕目眩地跌进了阿云怀里,只看见头顶四周围全是五颜六色的星星……大白天的,说梦话?她那不要脸的师父还敢说自己是神仙呢!结果呢,还是跟着一群美女姐姐跑了……临走还没忘把她打晕踹进臭水沟里!

神仙这两个字,很容易让她想起自己惨绝人寰的身世!

“吵吵吵,吵什么吵!一大早也不得个消停,两位仙长说了,一个一个进去试!叫到谁,下一个就好好做准备!”出来教训人的是薛员外家的老管家,鼻孔朝天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他身边还站着一名粉雕玉琢的少年,穿着一身青蓝道袍并不打眼,可是清淡的面容里却透着一丝淡淡的贵气,仿佛与生俱来。

温小喵被那少年吸引住了,不免多看了两眼,可这一好奇,却又是看见了一些更了不得的。

原来薛家的院子里还有别人,两个从来没见过的白胡子道士。

最关键是,白胡子道士手上的拂尘,的柄,好像在哪里见过……准确来说,是拂尘柄上的花纹,在哪里见过!

“温小喵,我们之间有什么新仇旧怨,等测完了灵根再说!定天派的仙长们好不容易来一次,要是把他们惹毛了,你我都不好过……”臭鱼看温小喵大眼睛圆鼓鼓地,以为她还在生气。

“定天派?那是什么?”

薛家那扇大门,打开了又合上,温小喵怔怔地看着,看着那个清雅如玉的少年,看着那两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只觉得一脚踏进了一个从未经历的玄奇世界。

那两个老道士拂尘上的标志跟师父留下的那坨纸镇上的纹理好像,师父会不会是那劳什子定天派的人?她要是进了那扇门,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师父了?

整整三年了,她终于等来了一个契机,却不知修仙大道,渺渺如浩然烟波,自己也好,师父也罢,不过是六道轮回中的一粒细沙。

缘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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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五月桐华落

唐贵瑜的声音不小,态度也不怎么令人舒坦,那鼻孔朝天的架势直逼薛家的老管家,要是换作平时,温小喵早就开始揍他了,可这时却迟迟不见动手。

柯美人憋着一肚子疑问,像连珠炮似的吐了出来:“什么神仙?什么定天派?什么灵根?这什么跟什么?”他还是习惯地拉着阿云的袖子,把袖幅扯得变了形。

阿云沉默了好半天,突然低声答道:“我知道,我……好像听说过……定天派是我们丞元国境内最大的修仙门派……”

“修仙门派?那……这真不是在招账房先生?刚才那两个老道真是神仙?”

大门开合的瞬间,里边的情形柯美人也看了个不离十,因为惊讶过度,他的声音不免提高了一点,但察觉到四周围满是敌意的目光,又不得不将音量压低。

小心掂量着唐贵瑜话里真假,他伸肘轻轻撞向温小喵。

“小喵,我们真的排错边了……你看连阿云都这么说……”

阿云在三人中的地位毋庸置疑,虽然行事比较温吞,但打听探出来的消息从来不会太离谱。

柯美人虽然与温小喵的打打闹闹习惯了,却不想她在大庭广众出洋相,相处那么久,他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怪只怪一开始他脑袋不灵光,害得温小喵同这条臭鱼站在一起活受罪。

“小喵,我们还是……”还是站另一队去吧?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温小喵打断了。

“我哪都不去,就站这儿!既然这条臭鱼都能修仙,我为什么不行?没谁说家里穷就不能当神仙,我看城隍庙里的鬼判官也是穿得破破烂烂,他不也一样被人拜来拜去,还有那个瘟神,连衣服都不穿呢!”

温小喵倒不是真的想进那个什么修仙门派学什么仙法仙术,也从来没想过要像庙里的神仙一样被人供着吃香火整天发呆,她不过是想争这一口气,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要弄清这个定天派和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是何渊源。她骨子里有股韧性,一旦下定决心,就八头牛也拉不回了。

柯美人是典型的外强中干,对付温小喵一向是雷声大雨点小,真正能给意见的人反而是看似平稳温和的阿云。他见识广,主意多,关键时候,总能起到作用。

“阿云。”柯美人求助似地看过去,阿云却只是“嗯”了一声,根本没把两人的话放进心里。

柯美人心里一咯噔,完了!难不成阿云也想去当神仙了!

他紧张地将阿云拉到一边,就听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老管家高声唱喏道:“下一个!”

目光追随着一名穿粉红罗裙的小姑娘进门,温小喵突然忐忑起来,连呼吸也比平时粗了许多。

前面的唐贵瑜也不比她好到哪去,攥着折扇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听说修炼的最佳年龄就是十五岁以下,过了这个年纪很难修到大乘之境,也就意味着这一辈子都算不得什么神仙。如果错过这一次,他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

温小喵和唐贵瑜不同,却也同样惴惴不安。

她要的不是修仙问道,也没想过要受万人景仰,她只是想离真相近一点,她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想问问清楚,为什么师父会突然绝情狠心地丢下她不管。

“做不了账房先生,还可以做丫鬟做家丁,甚至像你说的去码头扛沙袋也行,但是小喵不去试试,也许就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师父的下落。”阿云好脾气的脸上,掠过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神采,他将衣袖从柯美人手里抽出来,慢吞吞地走上前,拍拍小喵的肩膀,少年的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活力,“小喵,别紧张,你还有我们!”

是啊……就算实在找不着师父,她还有地方可以落脚,她还有片瓦遮头,她还有家。

“嗯!”温小喵用力点点头。

“也对,你不好容易有件想做的事,我们没道理泼冷水!加油!”柯美人也想通了。

三只手搭在一起用力一握,引来的却是唐贵瑜一声轻蔑的冷哼。

温小喵破天荒地没有哼回去,因为她的视线完全被那个从门里出来的粉裙小姑娘吸引住了。

小姑娘神采飞扬,明显和刚才进去时不一样。守在周围的家人忽啦一下拥上去,将她围在中间,那种众星捧月似的得意,温小喵这一辈子都没体验过。她好羡慕。

“修仙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师父也是神仙呢。”胡思乱想起来,反倒没觉得时间难熬了。

“下一个!”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唐贵瑜,前面几个孩子被选上的并不多,选上的当然是喜笑颜开,没选上的,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家里蹲。

看得出臭鱼这次也是超级紧张,进门就跌了个狗吃屎。

看热闹的人都哄笑起来,温小喵却怎么也笑不出,她还摸不准自己进去会是怎么个情形呢。

身上的麻绳,阿云已经替她解开。现在她一手的汗渍,全都抹在阿云的掌心。

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却仿佛捱了一年那么久。

等了半天,唐贵瑜才出来。

唐贵瑜出来的时候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整副身子骨都飘起来,竟还得意洋洋地冲到温小喵身边,用力搡了她一把。

“我选上了,轮到你喽!选不上别哭鼻子哈!”他哗啦一声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起风来……

“下一个!”

老管家的声音像炸雷一样落在温小喵耳边。

温小喵整了整没有形状的罩衫,绷紧了脸,松开阿云的手。

唐贵瑜浮夸的笑声渐渐地远了,跨进门槛,四周围的喧嚣吵闹倏忽止歇,她只感觉到四道视线,紧紧地拴地自己身上。温小喵一步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余光扫视着这间富贵的院落,最终将目光停在了丈把开外的一方小案上。

案上置着一个细颈圆身的透明瓶子,瓶子里有水,像被春风吹皱了,一圈一圈地晃动。

“孩子,来,过来这边!”说话的白胡子道士也像阿云一样温和。

温小喵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她拉拉衣角,头一次觉得自己与这院子格格不入。

院落不大,但在整个蝴蝶镇来说,已是数一数二地漂亮。

眼下这院子里只有三个人,而之前那个穿道袍的如玉少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看了两眼,渐渐收起心底的忐忑,终是抬起了头,鼓起勇气发问。

“道士爷爷,神仙是不是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一双大眼睛含着稚子的天真,就这样诚恳地望着两名白胡子道士。

右边那个比较严肃的老道表情一松,看向了师兄。

那温和的老道便笑了:“孩子,神仙也是分很多种的,就看你想成为哪一种喽。”

比较严肃的那位老道答案也是如出一辙:“修者修心,想成为什么样的修者,还与其心性善恶有关,大道无极,这样的问题,我等又岂能划出确数?”他看了看天,又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孩子,你且将手放在这瓶身之上,摒除杂念……”

温小喵听话的不问了,她遵照仙长的吩咐,将小手举起,抚上了瓶身,一道清幽凉意蹿出腑中,令她全身一颤,跟着身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记得道长的话,要摒除杂念,于是便赶紧闭上了眼睛。

一道晶亮的绿纹自瓶中荡开,扩散,渐渐充斥瓶体,温小喵闭着眼睛,没看见两名老道震惊无比的表情,更没看见那表情里恍惚透着一抹深刻的惋惜。

“孩子,你今年多大?”

“我十一岁了。”

温小喵稚气的嗓音回荡在院子里,五月桐花,零零散散地落在她瘦削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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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死啦死啦死啦呀

温小喵是哭着跑出来的,这可吓坏了柯美人。

当温小喵甩着两条宽眼泪,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柯美人也很想大哭一场。

他的新衣服啊,昨天才第一次穿啊!还没下过水呢!

“死啦死啦死啦呀!”温小喵一边哽咽着,一边揪着柯美人的衣襟擦眼睛,柯美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花衣服从某喵的爪子里抢救出来,胸前已然湿了一大片。

“什么死了?谁死了?”阿云不明所以。定天派是来收弟子,又不是来收命的,不就是测测灵根么?要么通过了要么没通过,哪用得着死的?他听着也糊涂了。

“我的灵根,死了呀!”温小喵“哇啊”一声,哭得更伤心了,倒是守在一边等着看她笑话的唐贵瑜将嘴都笑歪了。

“噗哈哈哈哈哈!我之前就跟你说了,瘟猫也想成神仙,做梦呢!温小喵,你还是乖乖去学怎么给人提鞋吧!”他笑得极其大声,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

温小喵被他这么一嘲笑,哭不下去了,当即抓起柯美人精致漂亮的衣襟用力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挽起了袖子!

她无视柯美人发青的脸,以及阿云无奈的眼神,毅然转过身,冲着唐贵瑜步步逼近。

虽然两只眼睛红得像小白兔,可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凶狠。

“你、你要干什么?温小喵,你你你你不要乱来!我入了仙门就是仙人了,你小心被雷劈……哇哇哇,你别过来,哇啊……救命!”阿云不出手拦着,温小喵便如猛虎下山,唐贵瑜看她捏得指节喀啦啦响,立时吓白了脸,当场丢了扇子抱头鼠蹿。

“仙人?就你这样?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副尊容!来,来,我今天就好心帮你修理修理!”

温小喵从脱了一只鞋子朝唐贵瑜头上使劲扔,扔完一只,再扔另一只,唐贵瑜被她砸得满地乱蹿,还真像个找不着洞钻的过街老鼠。

这时,众人差不多离也快散了,临着吃晚饭的时候看见这样一幕,多多少少,有点赏心悦目。

大家都知道,唐贵瑜惹上了温小喵那是因为一张贱嘴,要知道,温小喵的克星从来只有一个。

“阿云,为什么小喵说灵根死了?我刚才问过了一起来测灵根的人,他们都说不清。”

柯美人心疼自己的衣服,巴不得温小喵去祸害别人。

阿云皱起了眉头,抬眼望望温小喵与唐贵瑜一追一逃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茫然地摇头。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有灵根,却用不上的意思吧……”

薛家的后院里,犹自传来定天派两位道长的叹息。

没错,温小喵是有灵根,还是极其纯正的木灵灵根,木灵随四季阴阳轮转,有催生万物之能事,如果修炼得力,甚至能打破生死伦常,勘破六道界限,上源木灵,可以一直追溯到远古三皇之一的神农神上,其实很是难得。只不过温小喵灌注乾净瓶里的木灵灵气不会流转,也毫无生气,他们尝试以五行灵力催发,也不见任何反应,仿佛天生就是死的。

也就是说,温小喵有一瓶满满的水,却不能流动,也不可触碰,聊胜于无。

两位老道修行数百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温小喵追着唐贵瑜打了一路,直把人家从扁平的成了猪头状,才肯罢休。

不过说这唐贵瑜也是天生的贱胚,明知道温小喵做惯粗活,力大无穷,揍起人来绝不手软,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她霉头,惹毛了这样的小母老虎,又有谁敢替他出头?

平时整天跟唐贵瑜混在一起的那班富人家的公子少爷,都只会远远地看着,等着温小喵这口恶气出得差不多了再过来替这条臭鱼“收尸”。

“死瘟猫,我诅咒你,我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嗷!”唐贵瑜没管住那张臭嘴,又被温小喵甩了一巴掌,两边脸不太对称地肿起来,挤得那眼睛更小更猥琐了。

“死臭鱼,我不用诅咒你,你也一样找不到老婆!哼!”温小喵打累了,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她擦擦发酸的手,摇摇晃晃地从唐贵瑜身上站起来,看了看天。

日影西移,将路边的树影拉得老长,红彤彤的霞光,透着一缕淡淡的凄清。

温小喵心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对不起啊,孩子,我们不能收你做徒儿。”

两位道长费了好大的力,才和她解释清楚灵根这回事。

温小喵以前不懂得嫉妒,那是因为没有念想,现在看见死对头这样轻易就踩在了自己头上,她别提多难过了。说她满不在乎,那真是高估了她。

有点饿了。她放开唐贵瑜,低头摸摸瘪瘪的肚子,才想起家里真没有米下锅。

柯美人那只玉簪子是劣质货,当不得多少钱,而阿云做短工赚来的工钱早就被吃空了,柯美人给人绣花赚的收入……还不够他买两尺布。她做不成神仙就得继续做凡人,就得继续考虑考虑吃饭的问题。想到这里,她才真正感到有些后悔。

“其实去薛家做工也挺好的,至少可以帮阿云省些饭钱。”也算是头一次正视自己的无能。

今天若不是她任性,没准就聘上了呢?

温小喵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任由西沉的太阳把她的影子拖长了一地。

看着自己细得像枯枝的影子,她有些悲哀。

也许这一辈子都只能在这边陲小镇上讨生活了。

柯家的房子不小,却都是破的。外间还是旧时铺面的布置,只是早被白蚁蛀空了,正厅里东倒西歪地放置着几块焦木,连房梁都被一场大火烧去了一半,也就是说,现在柯美人家的半边屋子都是垮的。

柯美人家里原是开绸缎庄的,在蝴蝶镇上也是独一号的大铺面,再加上柯夫人绣得一手好花样,还挺有名的。原本,柯美人也该跟唐贵瑜一样穿金戴金,也该跟他一样,被左右狗腿子拥着,在镇上横冲直撞……可是一场大火,什么都没有了。

柯美人成了孤儿,连累着住在隔壁的卞之云也成了孤儿。卞之云就是阿云。

温小喵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破例在屋门的照壁前站了一会儿。

照壁是被大火浓烟熏黑的,墙根有人用石灰龙飞凤舞地书着几个字“师父是个王八蛋”……时间久了,字迹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温小喵都快忘记这句话是自己写的了。

“师父……”温小喵摸摸墙上的字,怎么想都不甘心。难道师父也是因为发现了她的死灵根,所以才狠心不要她了?这好像也解释得通啊……

“小喵回来了,饭好了,阿云说马上就可以吃。”

柯美人换了件旧衣服,显得不再那么艳丽夺目,就连眉目也温柔了不少。

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番薯香味,这就是他们三个今天的晚餐。

他迎出来的时候,脸上刻意挤出了笑容,可温小喵知道,柯美人心爱的衣服被自己哭毁了,心情一样很差。他这是在迁就她。这货虽然长得不太像个男人,有时候却还蛮有气度的。

“你和阿云先吃,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柯美人的笑容,温小喵的眼睛有些刺痛。

她快步走进屋子,没敢看柯美人的眼睛。

温小喵住在阿云的隔壁,阿云的隔壁才是柯美人的房间,温小喵一路走过去,看见柯美人狗窝似的床褥,看见阿云房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刀刀剑剑,再看看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里始终是那样的摆设,床榻的一条腿瘸了,她也只在花园里随意搬了两块砖垫着,几年过去,这屋里不曾添置一件东西,而她身边唯一值钱的,就是锁在箱子里的那块青色的玉制纸镇。

原来都三年了,她却从未曾将这儿当成自己的家。

温小喵坐在床边,顺手从脖间掏出根脏得发黑的红绳子。红绳子上系着一片钥匙以及一枚有缺口的五铢钱。

师父说过,当年他捡到她时,身边就只有这么一枚花不出去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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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温小喵要找师父的事,她只告诉过柯美人和卞之云,因为她还记得,师父留下这块青玉纸镇有多值钱。怀璧其罪,这样的道理,她很小就懂了。

可是现在吃饭都成问题,留着这件死物又有什么用呢?

这不也跟她体内的灵根一样,能看不能吃?

温小喵翻身坐起来,伸足将箱子勾至跟前,拿起钥匙将其打开。

青玉纸镇就那样静静地躺在一堆破衣服中间,灰中带青,黯淡无光,瞧着一点也不起眼。

温小喵不懂玉,在她眼里,这样的东西也不比被当掉的那只根破簪子好多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么紧张……不过,好歹是大了那么一点点,用它换回柯美人的簪子,应该不成问题。

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赎回来呗!

想到这里,她从箱底翻出块灰不溜秋的手帕将青玉纸镇包起来揣进怀里,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说起来这块形状怪异的纸镇一直是师父的宝贝,师父他老人家恨不得连睡觉都抱着它,好像生怕谁会将它抢了去,但温小喵打小跟着师父在江湖上飘泊,却从来没见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比寻常的石头重一点罢。

再有不同,就是这块纸镇的侧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像柄穗一样飘扬的印记。

如果不是在那定天派道士的拂尘上看见这个标志,她一时还想不起这一茬。

温小喵抱着纸镇穿梭在纵横交织的小巷里,走着走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今天测灵根时碰过的那只透明小瓶。

那瓶子跟这块青玉纸镇一样,都刻着定天派的标志,这意味着什么?

师父当初那么宝贝它,肯定不会只是因为它是定天派的东西?

难不成这是师父从定天派偷出来的法宝?

“法宝?是不是也可以测灵根呢?”温小喵小心地打托起了纸镇,尝试着将手按上去。

这一次,她并没有像白天一样闭上眼睛,就这样,将手放在这瓶身之上,摈除杂念……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仿佛只在一瞬。

路上的行人已经渐渐地稀了。

温小喵捧着青玉纸镇,静静地站在一处没有人的角落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缕淡淡的金光萦绕着青灰色的石头上缓缓升起,纸镇嶙峋的边角被流动的金光描摹,渐渐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原本不起眼的顽石,竟在夜色中,散发出如金如玉的光芒。

发光了!温小喵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圆,半天也不记得眨上一眨。

真没想到,她居然跟着这么一个宝贝朝夕相对地处了十余年!还好她没有一时脑热将它当了!

“怪难师父把这块石头当成命根子整天护在怀里!”一阵冷风吹过,温小喵猛然清醒过来。

她手慌脚乱地将东西掩起收好,金光瞬间熄灭,小巷里还像来时一样宁静,只剩下她那激烈的心跳,哧通哧通地通鼓噪得厉害。她靠着墙根,缓缓地蹲下去,竟然半天也站不起来。

不知道是太过兴奋还是用力过度,温小喵觉得有些腿软。

三年前,师父狠心丢下她不管,甚至还将她打晕,一脚踹进了臭水沟里,等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只有这一小块沉甸甸的纸镇压在她的肚皮上,她找了很久很久,但谁也不知道她那个糊里糊涂的师父去了哪里。

师父啊师父,如果单纯只是嫌徒儿没用,为什么又会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一个个谜团涌上来,将心绪一把打散。

温小喵紧紧地抱着青玉纸镇,抬头她望向薛员外家的方向。

不知道定天派的那些道士爷爷还在不在?他们一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不行!万一这东西来路不正,那她不是将师父往死路上推么?温小喵朝那边迈了一小步,却又退回了巷口。

小巷转角处,拥簇着四五户人家,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暖黄的灯火交叠在一起,将巴掌大的巷口照得有如白昼,可是伸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小路,却都是一样的漆黑。

她有些迷惘,压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是对的。

这些年来,她只知道要找到师父,可是找到了师父又能怎样?就算知道师父有危险,她也没办法帮他啊……她又往薛家的方向看了几眼,白天积压在心头的伤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师父能驾驭法宝,那肯定不是普通人,要想找到师父,要想有能力保护师父,就一定得踏上修仙这条路。可是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这样的宝贝放在她手里,不还是一团没用的石头?

满腹心事压下了饥饿的感觉,温小喵连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决定带着这块石头回窝里躺着。

大不了还跟以前一样,每天去江边上守着,等师父回来。

她悻悻地转过身,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来时的路,却丝毫未曾留意,一片乌黑的羽毛自头顶盘旋而下,落在了脚边,头上三尺高的桐树上,一双如血阴殷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她。

“呱哇呱哇!”今天的夜枭叫得格外怪异,不像是鸟叫,倒像是癞蛤蟆飞上了天。

温小喵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被那鸟叫扰得心烦意外,便忍不住抬头翻了个白眼。

也就在这时,一阵劲风刮过脸庞,一只大鸟拍打着翅膀滑翔而过,狠狠地啄向她的眼睛。

温小喵吓了一大跳,慌乱间伸手格挡,却突然感到怀中一空,鸟儿“呱哇”一阵怪叫,伸爪往她怀中一探,陡然扑楞着翅膀折身冲天而去。

“师父留给我的纸镇!”

温小喵反应过来拔腿便追,可是蝴蝶镇上小巷错综复杂,大鸟飞的又是直线,她根本追不上。其实她就算追上又能怎样?她又不是定天派的那些道长们,能驾着七彩祥云飞来飞去,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边追边骂,把那大鸟的祖宗十八代兼支系、旁系挨个问候一遍。

那大鸟一身乌黑,速度又极快,若不是两只眼睛泛着红光,温小喵根本找不着北,但谁又曾预料,也就是这样一双红色妖瞳,会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彻底改变温小喵的一生。

“死鸟,那东西又不能吃又不好看,你要来放在鸟巢里也没用啊,说不定你家母鸟看见了不高兴,还会揍你一顿呢!”黄白不外露,这东西就不该拿出来显摆,温小喵肠子都悔青了。

“呱哇呱哇!”大鸟越飞越远,叫声也越来越小,温小喵追得几乎断气。

“那东西是我师父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你就这样抢走了,我咒你断子绝孙哈!死鸟!坏鸟!臭鸟!还来呀!”温小喵跑不动了,只得扶着路边的大树,弯腰喘息。

“呱哇呱哇!”大鸟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混蛋鸟!乌龟王八鸟!”温小喵想师父对那块青玉纸镇的紧张程度,再想想现在,急得直冒眼泪。大鸟往山里飞,她就只好往山里追,一人一鸟,就这样乌漆麻黑地跑进了泰昌古道。

“吼!”

泰昌古道中段的密林里,一双灰色的眼睛猛然睁开,高大如铁塔的黑影仰身屹立江岸,抬手扇向了迎面飞来的大鸟。

黑色的羽毛夹着一蓬血雨在空中散落,一片腥雾自密林深处弥漫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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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来治猩猩的你

温小喵朝着大鸟离开的方向狂奔,独自在泰昌古道上没头没脑地乱撞,一直追到了泰江边上。

面前是江水滚滚,西边是深幽的密林,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去路。

江涛轰鸣隆隆入耳,很快便淹没了夜鸟的鸣啼。远处山峦此起彼伏,在深蓝天幕下,仿佛一群蜇伏不动的怪兽。漆黑夜色中,那大鸟的眼睛就像凭空消失了,再无踪迹。

温小喵望着面前的茫茫江水,急得直跳脚,一想到师父捧在手里十余年的宝贝就这样没了,她心里难过极了。这一天之内,她算是彻彻底底看清了自己的窝囊糊涂,臭鱼说得对,就她这样没用的东西,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找不到师父,又连累朋友……还不如死了算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心中毫无根由地冒出了一丝奇怪的念头,竟像是真的生无可恋,她陡然站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江水,看了好一会,突然像着了魔似的,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去。

五月的江水已经不算刺骨,但裤子被打湿,冷风一吹,那滋味可不好受。

温小喵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却没留意其中竟还掺杂着一缕甜到发苦的花香。

那甜浓的花香穿透肺腑,她的心突然就放空了,竟像被人从中间剜出去一块,凉凉地漏着风,她脑海中尚存几分挣扎,可脚下却越发不听使唤。

死了算了!

充满绝望的声音在脑海深处乍响,身后仿佛生出了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走向绝路。

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来那么多大悲大喜,温小喵从来不懂得自怨自怜,便是偶尔沮丧,也能很快绕过心结,重拾心境,可是这一次,却不知怎的,竟像是中了邪一样什么都身不由己了。

……密林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大地颤抖起来,栖息在树影中的夜鸟呼啦啦冲天飞起,又被一个蒲扇似的巴掌拍下来,还有些来不及飞走的,居然轻易就被那只毛茸茸的大手捉住,径自送进了嘴里。混沌的咀嚼声在空寂的夜色中显得异常诡谲。

天上飘落好多羽毛,整片林子都被血雾染臭了。

沾着咸腥的羽毛贴着脸颊坠入江滔,温小喵全身一震,脑海里那个声音立时像被一把利刃切断了。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半截身子没入水里时,她不觉打了机灵。

而当她借着不知从哪里发出来的微光看清水面上的情形,更是吓得心惊胆战。

各种颜色的羽毛浮在水面上,随着微风一层层往岸边推进,中间或有扑腾不定的鸟儿,一只只都半死不活……有的受了重伤,脖子被拧断了,仍在垂死挣扎;也有的尚能勉强飞个两三尺高,但到冲到一半,又无力地坠下来。

在水面上漂浮的一大片羽毛之中,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双属于大鸟血红眼睛。

如今也只有眼睛了。

眼睛!师父的纸镇!看到这双从眼眶里脱落下来的妖瞳,温小喵没来得及想别的,捋起袖子在水里便是一通乱摸,她要把大鸟抢走的东西找回来。

可就在她弯腰的刹那,一只大手自身后划过,呼地一下,刮过她冰凉的背脊。

温小喵适时地弯下了腰,那巴掌自然扇了个空。

“吼!”震耳欲聋的吼声令江水翻起了波浪。

温小喵后知后觉地扭过头,然后……她看见了一双灰色的,像灯笼一样大的眼睛。

刚才的微光,就是那双眼睛发出来的。

妈呀!好大的猩猩!

温小喵顿时被吓蠢了,她保持着呆若木鸡状一头栽进水里晕过去了。可中她真的很倒霉,刚晕过去,又被腥臭的江水泡醒。在这半昏半醒之间,她还是得一个人面对着这样恐怖的妖怪。

“吼!吼吼!”毛茸茸的大脚踩进水里,灯笼似的眼睛将周围的水域照亮了一大片。

温小喵惨白着小脸,看着踏水而来的大猩猩。

真是好大好大一只猩猩,站起来起码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嘴巴到东头量到西头,足足可将温小喵房间里那张床给横着吞下,这样的一张嘴,肯定能吃遍天下无敌手,最好奇特的是,这只大猩猩居然还戴着一朵刚摘下来的大红喇叭花,娇艳欲滴,它一定是个女孩子……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用力甩甩脑袋,温小喵才打散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

还关心人家的嘴人家的头花做什么,自己这小样还不够这大家伙塞牙缝呢,怎么办?

大猩猩吃鸟不吐骨头,但是会吐羽毛,飞散的羽毛落在温小喵的头顶上,温小喵的小脑袋就变得有些奇怪,远远看起来,很像一只炸了毛的芦花鸡。

“吼啊啊啊啊!”大猩猩看着看着,居然指着温小喵的小脑袋大叫不止。

“……”温小喵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大家伙是在笑她。

好吧,她今天遇上了一只叫得跟癞蛤蟆一样难听的大鸟,又遇上了一头脑子有问题的大猩猩,什么怪事都遇上了。命运这个王八蛋,简直跟师父一样没良心。温小喵终于生气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江面那么宽,她肯定游不过去,看这猩猩也不是反应迟钝的种类,反正逃不掉,干脆就豁出去算了,“哼,别以为顶着朵喇叭花就叫好看,你的脸大得那么一望无际,还长满了黑毛,丑爆了,也不知道找东西盖起来,不嫌丢人现眼么!”

“吼?”大猩猩是戴了花,还涂了胭脂,不过夜太黑,温小喵看不清。但要是看清了,还不知该作何表情。

“怎么?听不懂啊?我简单说一遍,你,很丑!很丑很丑!”温小喵直截了当。

“吼!!”猩猩怒极了。

温小喵说得没错,猩猩是很不漂亮,这是种族限定的,像它这样的妖怪,就算是化形成人,也有九成九的机会丑得天崩地裂,所以这类妖怪一般都很自卑。自卑的人往往最讨厌别人说实话,更讨厌别人的实话直指自己的短板,所以某猩猩完完全全被出离愤怒了。

作为一只有尊严的母猩猩,作为一只头戴娇花十分爱美的母猩猩,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本想着把这小人儿抓起来留作早餐,不过现在不用了,它决定亲手把这小丫头片子撕成碎块!

猩猩像一道响雷疾驰而至,一路掀起巨浪,温小喵猝不及防被这浪花卷起,一下抛得老高!

“丑八怪!”尽管被猩猩的吼叫震得十分想吐,她却依旧保持着高调的挑衅,最好是将猩猩气得失去了理智!她好趁机逃生!当然,想法很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嘭!”浪花之中猩猩掌风疾劲,却毫无章法,相对而言,温小喵也算是跟着阿云练过几年的练家子,加上天生力气比较大,要躲过猩猩这一击并没有什么难度,可是要逃出生天就得另算了。温小喵借着浪花的势头一个翻身,折向水面,倒头扎了个猛子,潜入了水底。等猩猩回过神来,她已经游到了猩猩身后。

趁现在,赶紧地,逃!她头也不回地拼命划水……

可是那大猩猩远不如看起来那般笨拙,温小喵扎入水面的时候,它就醒悟过来。这小东西感情是想激怒它,让它发狂呢。哼,没门!

猩猩的身高是一种优势,可以眼光观六路,耳听八方。

所以温小喵刚一冒头,一记重拳就冲了下来,她赶紧深吸一口气,继续往水里扎。

躲猫猫一直是她最擅长的,但在水里躲猫猫却还是头一遭。

憋屈死了。

大猩猩几击不中,开始有点焦躁,可章法乱不代表脑子乱,温小喵看着自己所到之处水花四溅,心里别提多纠结,她自问没有那个能耐敢在水里扎上几天几夜,跟这样的庞然大物比体力,简直就是作死啊。可是这穷乡僻壤荒山野地的,三更半夜哪会有人路过?就算有人路过,看见这么个妖怪在林子里肆虐,还不早吓得魂飞魄散了?

怎么办怎么办?它要是被气糊涂就好了,可是这猩猩虽然看起来咋的,智商却不低。

温小喵听师父说过许多妖魔鬼怪故事,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而且还是这样的近距离亲密接触……真惨!

她像煎在锅里的鲤鱼,不停地在水里蹦哒。大猩猩拍打着水花,揍得她根本落不了地。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浮出水面,也不记得是第几次被大猩猩拍进江水里,她的嘴角渐渐溢出了血丝,却很快又被江水冲刷干净……再后来,她的一张小脸由白变青,由青变黑,身体也渐渐没有了知觉。

温小喵在空中飞来飞去,却一直用力盯着猩猩那张皱巴巴的脸,直到脑子里变得空茫一片。

最后,猩猩终于也累了,一手支着腰,一手指着温小喵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还不住地哼哼唧唧。温小喵“扑通”一声扎扎实实地栽进水里,半天才站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圆着眼睛盯着猩猩的一举一动,防止它再扑过来。水好冷,水里的石头好硬,脚好痛,好想回家睡觉。

她有点想哭,可是又哭不出来,她周身酸痛,连抖都一下都感到牙酸。

她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脚板心辗转的痛楚钻进五脏六腑。右脚好像被石头划破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黑夜里对峙,谁也没留意脚下的江水有些泛黄,谁也没有留意有那么一楼金色的灵息顺着温小喵的腿肚子攀上来,浸透皮肤钻进了奇经八脉。温小喵只知道自己还活着,还站在水里,还有……脚板心特别疼,肯定出血了。

可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多走一步,她现在只恨自己没有生出一双翅膀。

“吼!”猩猩看她不动,心里也有了些计较,眼见着折腾了那么久,这小丫头的体力已经到了尽头,是时候了……

它咧咧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大猩猩得意洋洋地走近一步,夜风吹得它头顶佩着的鲜花颤巍巍地抖动,一股浓郁的异香,飘进了温小喵的鼻孔。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逃不掉了!”

那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温小喵皱皱眉头,用力咬紧了唇。

是了,师父曾经说过,这世上奇花异草众多,有的甚至能惑人心志,毁人清明。呵,没想到连这也让她给碰上了。她狠狠地甩了甩脑袋,牙关用力,直到舔出唇间的一丝咸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咬得太得劲,一种从未试过的痛楚将脑海中蛊惑的声音掐断。

温小喵站在水里,却感觉体内蹿出一股难言的炽热,跟着她竟耸耸肩膀,无法克制地笑了。

那笑容很平静,也有点莫名其妙,可眼底却泛出一丝幽暗可怖的金光,并不像是普通人类。

这时的温小喵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在傻笑,她只感到热,很热。

猩猩再走近一步,猛然看清她那双没有焦点的金色眼瞳,脑子里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原本应该站在水里等死的温小喵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大猩猩走向这边,又眼睁睁地看着它在离自己还有三步之遥的地方站住……最后,她看着它一脸木然地转过身,向大江深处走去……

它朝水里扎了个猛子,转眼就不见了。

猩猩……不吃人了?

温小喵心下一松,脚下阵阵发虚,一时天眩地转地软倒在水里,失去了知觉。

隔了好久,猩猩庞大的身体浮起来,像一座荒凉的小岛,头上的喇叭花被冲到了岸水,而它,却再也没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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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江湖路弯弯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便见一道湛蓝的剑光划过长空,落在薛员外家的后院里。

少年衣袂飞扬,款步落下剑身,探手捏了个法诀,即将悬浮于半空长剑收入剑匣。

两名老道听到院子里的响动,急急忙忙端着拂尘从屋里走出来。

那少年玉颜冰寒,依旧穿着件青蓝道袍,只不过胸前不知何故沾染了一团浅浅的水渍。见二人现身,他并未多言,只是垂手轻轻整理好衣摆。一抹看不见的寒气自周身溢出,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衣上痕迹就不见了。少年的目光清冷,唇线紧直,显然是个不苟言笑的。

两名老道相互看了一眼,双双上前见礼,看这情形,似乎那少年的位份还要高一些。

“师叔!情况如何?”那名表情严肃的老道的性子急些,没等师兄开口就抢先发问。

“死了。”少年目光一沉,若有所思,“我感觉灵气震荡就赶了过去,却只见一头罔象死在水里,其它地方我也看过了,没有残余的妖气,倒像是……它自己跑进水里淹死的。”

他语气寡淡,却掩不住心中的疑虑,显然自己也无法解释这样的怪现象。

这蝴蝶镇是丞元国南邯郡治下的一所小镇,因为地处六界灵脉中间的白地,灵气相当稀薄,长久以来只有寻常人兽草木繁衍生息,极少会有妖物闯进来。

小镇其貌不扬,却算得上一块不是净土的净土,因为与仙妖无缘,所以无大灾大祸,亦无大福大贵,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与世无争的凡人。

说白了就是,这里根本不适合妖族生存。

“自己跑进水里淹死?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罔象这种妖兽水性极佳,除非是一心求死,否则决不可能就这么……”那老道的眉头挤成了川字,“师叔可还曾发现其它不妥之处?”

蝴蝶镇会突然出现妖物,本来就已经很不可思议,没想到更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头。可别告诉他说是因为一对罔象吵架,母的气不过,特地千里迢迢跑来泰江寻死……这太扯了。

少年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在胸前沾前水渍的地方停留了片刻,他暗自皱起了眉头。

如果要说真的有什么不妥,大概要算他今早救回的脏丫头罢,那脏丫头他昨天也是见过的,因为穿得太破烂又被一把麻绳绑得像颗粽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只是这家伙三更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去泰昌古道做什么?捉鱼还是打鸟?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突然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心中涌起些许不快。

他天生洁癖,事事细致考究,已然很久很没碰过这么邋遢的小东西。

那脏丫头在他怀里流口水这样的破事儿,便是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来。

少年敛起心神,将语气一凝,依旧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派头:“……密林之中折了许多鸟兽,多半是被那头罔象拍死的,其中甚至包括了一只乌厌。”

“乌厌?”两名老道闻言俱是一怔。

乌厌是妖兽当中比较奇特的一种,它攻击能力非常弱,却贵在速度够快,身手敏捷,三凡六界存在的数量并不少,只不过大部分是由人豢养,用作传递信息或者搜寻异宝之途,极少野生。然而,有一点却是不会错。有乌厌出现的地方,必然藏有灵物或者秘宝。

不过看那少年的神情,又不像是探知到灵物的样子。两名老道顿时糊涂了。

少年在袖中把玩着一朵鲜红的喇叭花,越发感到惊奇。

乌厌,摄魂香,以及罔象……遇上这样的凶险还能侥幸活下来,不得不说那小丫头命大。

温小喵躺在自己那张瘸腿破床上睡得口水横流,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柯美人将一碗热粥端到面前来时,她还在两眼发直。

“喂,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温小喵没看他,径直接过汤勺,低头扒了两口粥,脸上还有点麻木。

粥在嘴里,说话就含含糊糊的。

“什么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没出去么?”柯美人坐在小板凳上,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

“难道我是在做梦?”温小喵目光呆滞,像个白痴一样。她明明记得自己晕过去了,怎么一醒来就到了自己床上?不会是测灵根测得中邪吧?

“做梦?什么梦?”柯美人手上一顿,抬头就看见一串粘糊糊的粥从温小喵嘴角流下来,他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出声,温小喵已经像见鬼似的跳起来了。

“纸镇!我师父的纸镇!”她把碗一丢,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啥?”柯美人连凳子都被她抢掉了,只好站出门外皱着眉头张望,“你说你师父留给你的信物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看着温小喵在屋子里发疯地蹿上跳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蝴蝶镇里民风淳朴,很少有贼人出没,东西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除非……除非昨天所经历的一切,根本不是梦!温小喵想起那只红眼睛的大鸟,想起那只大猩猩,想起那大猩猩头顶的喇叭花,小脸铁青。

“泰昌古道!”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粥也不喝完,推开柯美人就往外跑。

“小喵!”柯美人丢下手里的活计追出去,却哪里赶得上。

一转眼的工夫,温小喵就跑得没影了。

那只红眼睛鸟死了,那它抢走的纸镇呢?会不会还在水里?可是那地方那么大,怎么找啊?

她走得心急火燎,可刚一出镇,就碰上唐贵瑜一帮子吃撑了没事做的恶少。

唐贵瑜顶着个肿得像猪头的脑袋,正愁没机会报仇呢。

“瘟猫!可算逮着你了,看见本少爷也不上前来请个安,太没礼貌了吧?”唐贵瑜挂着一串贱兮兮的笑容凑上前来,痞里痞气地一挥手,四五名带刀的青年立即将她围住了。

“让开!”温小喵怒不可遏,她现在才没闲工夫跟这帮人鬼扯。

“要我们让开很容易,你乖乖跪下来向本少爷叩几个响头,好好赔好不是,本少爷就饶了你。”唐贵瑜现在有人撑腰,敢用鼻孔看人了。

“跪下来磕头?好啊……”话未说完,温小喵忽地勾唇一笑,猛然一拳砸上了唐贵瑜的面门。唐贵瑜退后两步,让出一条缝隙,一名带刀青年立即补位堵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砍她!”

五六个纯爷们欺负一个姑娘家,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几名青年都是正经的练家子,一看温小喵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又哪敢真的下狠手。

可是温小喵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打架是跟着阿云练出来的,什么样的流氓招数都敢用上,那几名青年没有立即扑上来,不代表她会一直同他们磨矶下去,既然罪魁祸首是唐贵瑜,她就只冲着唐贵瑜去。

这次跟平时又有些不同,平时温小喵揍他都只是是揍脸,这次一出招,上来便用上了“断子绝孙连环腿”。唐贵瑜没想到,那伙小青年就更没想到了。

哪有一上来就出阴招的?哪有姑娘家踢人子孙根踢得那么准的?

温小喵一击即中,谁也没能护得住,唐贵瑜弯腰抱着裆位,痛得那叫一个泪花漫天飞。

“砍她!砍她啊!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唐贵瑜哭得大喊大叫。

带刀的青年只好一拥而上,将温小喵再次困在中间。

但温小喵近乎无赖地打法,着实令人震惊,唐贵瑜没想到的是,四五个高大青年围攻上去,却一样不能沾到便宜。温小喵个子小,动作灵活,实战经验丰富,力道也不差,她是做惯重活的,平时杠个两百斤的沙袋都不在话下,在她眼里,二十五岁的带刀青年与十五岁的臭鱼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就当是晨起热身吧。

温小喵指东打西,气势全上来,打出来的拳掌招式那叫一个行云流水,镇上这几个青年都是同一家武馆里练出来的,哪见过这样江湖路数,当场就想跪下来叫师父。

当温小喵把最后一名青年丢出五六尺开外,唐贵瑜已经哭爹叫娘地缩在她拳头下求饶了:“呜呜呜,小姑奶奶,我我我再也不敢了。”平时那样的小打小闹哪能跟正儿八经的近身肉搏战相提并论?四五个七尺大汉就这样被摆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小喵以前只是打得他像猪头,已算天大的恩赐。

“跪下来,向本姑娘好好叩几个响头,嗯?”温小喵不耐烦地将他扔在地上,靠手站在一旁。

唐贵瑜心里中惶急,一时竟没忍住,一股热流沿着大腿根淌了下来。

难闻的臊臭味逼得温小喵蹬蹬蹬地退了好几步。

没想到凭着这么一下下,唐贵瑜居然就被吓尿了。

“算了,你先欠着吧,回来再跟你玩。”她一脸嫌恶地转身,却被一张突如其来的大脸镇住。

一个极其獻媚的声音飘过来:“温姑娘,温女侠,温姐姐,有没有时间坐下来喝个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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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赔本生意你也做?

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袖口还还夸张地打着补丁,第一眼望去简直和温小喵是同一款画风,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衣衫破烂的人,竟是薛员外唯一宝贝儿子。

“什么?你让我保护你去定天派却一分钱也不给?这样的赔本生意谁愿意做?”温小喵接连几天的运气都败在定天派这三个字上了,沾着了一定没好事。

“嘘,嘘!温……姐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虽然没有工钱,但是包吃包住,我帮你算过了,你陪我一起上山,可以替柯家省下好多餐饭钱,你也知道你的胃有多大了?我这都是替你着想啊……”

薛绍就坐在那儿,整个就像从灰堆里扒出来的,他脸上挂着谦和适度的笑容,可是怎么就看怎么不舒服。要说长相吧,这货也不算差,认真看起来还算得上有几分英俊,十三四岁的少年,眉目才刚刚长开,一双桃花眼,春情含笑,光看脸还觉得风雅,可是配上这身衣服……温小喵斜起眼睛。

“包吃包住?吃咸菜树皮也是吃,住破庙街头也是住,你倒真大方?我谢谢你啊薜大少爷!”

“温姐姐,我是说真的,霍师叔说了,这次去师门,不会有人引路,得自己爬上山去,我……”薛绍说到这里有点脸红,此去师门,算是测试灵根后的第一次试炼,要过了这道坎才能称得上是定天派的正式弟子,所以昨天被选上的少爷公子们,多多少少都花钱请了保镖,他不想花这个钱,又怕自己一个人上路会应付不过来,所以才盯上了温小喵。

“你叫我什么?”温小喵面色一寒,这才回过点味来。薛绍这货站起来比自己高一个头,居然称自己为“姐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育不良了。

“温……姐姐。”薛绍抓抓后脑勺,叫妹妹太过轻佻不够尊敬,所以他才选了这么个称呼。

“行了,你可以滚了!”温小喵板起脸。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薛绍为难地看着她。

“小喵,或者温小喵。”温小喵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喵……姐姐!”薛绍好像专门与她作对似的,立时挑了一个更恶心的称呼。

“滚!”温小喵咆哮着,捡起块石头就往他头顶上丢,感情这货脑子有病呢,叫姐姐叫得那么顺口,没老都被他叫老了!

“有话好好说啊别打人啊!”薛绍一边叫着,一边抱着脑头跑远了,可是没隔多久,他又自动粘了上来,像块橡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你究竟要怎么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赔本生意我不做!你就算答应给我三餐都加肉,我也不要跟个铁公鸡走在一起,太丢脸了!”温小喵不愿意去薛家做账户先生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她算术不好,数数不清,也不是真的嫌工钱太低了,而是这天杀的薛大少爷,一旦被他沾上,就没完没了啦。温小喵只觉得这一生的气运都用到尽头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什么来的窝心事都让她给碰上,“我说一万遍,不想看见你,你别逼我动手揍人!”

“好好好,你别激动,我离你远点就是。”或许是因为温小喵举起那块石头大得骇人,薛绍脸上一白,一溜烟儿闪到了身后,却还是与她保持着十数步的距离。

温小喵懒得理他,将手里的石头往地上一砸,拍拍手走在了前面。

其实这泰昌古道,她也没来过几回,昨天夜里那是情况特殊顾不得那许多,现在大白天再走一道,心里就发瘆了。听说这里曾是远古时候的战场,地底下埋过不少死人,有没有怨灵之类不干净的东西她不清楚,反正这天这地,一年四季也没放过晴。她一个人勉强走完了前段,就有点熬不下去。

“哇啊!有死人骨头!”阴魂不散的薛大少爷在身后大呼小叫。

“胆子小就别跟来,就你这副德性,还学人家修仙问道,我看你拿符纸都会拿不稳吧?”温小喵并没有态度坚决地将薛绍赶回去,说实话,她自己心底也有些发虚。

“我不用拿符纸,我跟师父都说好了,只学炼器,不学降妖除魔,师父也同意了。”薛绍看温小喵的语气好一点了,便又壮着胆子凑了上来,这次她没再吼他。

“炼器?那是做什么?做道士不就是拿着剑舞来舞去,念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这样?”温小喵做了个动作,却逗得薛绍“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不用这样的,修仙修道有很多种,我家里是开锻造坊的,我爹也舍不得我成日与妖魔鬼怪打打杀杀,所以就让我投去定天派的大德真人门下,学学炼器,所谓炼器呢,就是铸造法宝,不光是刀刀剑剑这些,要是学成了,你想要什么我就能做出什么,其实这样也很好,你说是不是?”薛绍笑起右边个酒窝,桃花眼眯起来,瞧着还挺亲切的。

温小喵听明白了,所谓的炼器,就是帮仙人打造各式各样的仙法用具,跟薛员外家开的这家锻造坊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交易对象有些奇特罢了。还有一点,温小喵也该猜到了,那就是帮修仙人士打造法宝远比打造凡间的刀刀剑剑赚钱。

她点点头,表示十分理解。

“你呢?听说昨天测灵根的时候,你也去了,你想去定天派又是为的什么?”薛绍说自己是被大德真人特招的,根本不用排队,但他喜欢看热闹,所以昨天发生了什么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挺八卦的,不过看起来心不坏。

温小喵想起昨天测灵根的过程,心头还有些懊丧:“也没什么,就像你说的,我不想再拖累柯美人和阿云,所以去碰碰运气,如果有一天我成仙了,还能报答他们。”

有些话,薛绍说出来和温小喵自己说出来的效果不一样,同样的话,由温小喵淡淡的语气道出有种难言的哀婉,薛绍心里打了等,半晌,才幽幽地道:“那让你陪我一起去定天派……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也许到了那里,遇上了好的机缘,就能跟我一样……”

“我再想想吧。”温小喵快走两步,带着他走拐进了泰昌古道的中段。

听着耳边江水滔滔,她的思绪又像回到了前一晚,只是这一次,她瞪得眼睛都发酸了,也没看见半片羽毛,这里的江水一浪接着一浪,扑打着岸边的细沙,细沙银白,在灰朦朦的天空下闪着微弱的光,这里没有血,没有羽毛,她没有那令人作呕的腥味,一切都好像没发生一样。如果不是师父留下的那块纸镇不见了踪影,她还真怀疑昨天不过南柯一梦。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薛绍一呆,随即惊呼出声,竟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你下来做什么?”温小喵在水里冒出颗头,脸上尽是莫名。

“我爹说,女孩子不能随便泡冷水,你想捞什么我来帮你。”薛绍抹了一把脸,将浸湿的头发甩在脑后。

“多事。”温小喵怪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暖暖地,原来这人烦是烦了点,可本质却不坏,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展颜笑了,“也好,你帮我找找东西,我就保护你去定天派,就算是……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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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薛绍果不食言,陪着温小喵认认真真地找了一整天。

可是两人弄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却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温小喵挺失望的,可是东西既然已经不见了,兜在这面耗费时间也没什么用,到最后,定天派就成了寻找师父的唯一线索,所以不管她有没有答应薛绍,这一趟远门怕是走定了。

“对不起,没有帮上忙……我答应你,这一趟若是陪我去了,保证餐餐有肉!”薛绍发誓。

“滚!”温小喵心情不好地踢了他一脚,披着夜色慢吞吞地蹭回家。

“我是说真的!”薛绍再发誓。

不过显然他的誓言没什么用,当他厚颜无耻地坐在柯家的大堂里端起了热腾腾的饭碗,温小喵的眼睛又斜起来了。薛绍和她一样饿得前心贴后背,却死活不肯回自己家吃饭,柯美人只得一脸忿然地端出了他和阿云好不容易省下来的口粮。

“有裤子的还跟光腚的抢,什么世道?”柯美人望着薛绍不嫌弃的表情,心里像吃了死苍蝇。

温小喵吃饭快,她将碗筷收进厨房,一眼就看见柯美人干巴巴地蹲在角落里抹眼泪。

她有些愣神,站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美人儿,我明天走。”

话刚落音,一把柴禾朝着她劈头盖脸地打来。

“走,都走!走了就别再回来!”吼出来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温小喵摸摸鼻子,心里也有些不舍,却听柯美人返过头来指着她骂:“我就知道你是养不亲的……你师父都不要你了,你还那么惦念着,那我们呢?我们究竟算什么?我好心好意让出间房给你住,你却把这儿当客栈!没、没良心的!”

柯美人泼辣,逼急了就会有点口不择言,但当他红着眼睛指着温小喵唾沫横飞时,却发现小喵一反常态地站在那儿傻笑,于是,剩下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温小喵没生气,也没还手,娇小的影子灰扑扑地贴在门板上,恬淡的笑容里,浮动着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坚定:“放心,我会回来的,找到师父,我就会回来。”

她的睫毛很长,眼睛也比其他女孩子大许多,烛影摇曳,照亮她耳边一小片皮肤,晶莹剔透。

这样的温小喵长大了,又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小喵。”柯美人尽可能压抑着情绪,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傻啊,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温小喵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抱紧了。

柯美人想想男女授受不亲,本该推她一把,却没推动,他呜咽了半天,忽地就伏在她肩上号啕大哭起来,泪水转眼就弄湿了她半边衣衫,这一次倒像是什么仇都报了。

“我会回来的。”年幼无知的温小喵还不懂世事险恶,机缘难料,有些承诺光凭意志与决心是守不住的。她只当自己是寻常地出了一趟远门,却不曾预料一别经年,等到她再次回到这座平凡的小镇,一切都已经变了。

翌日,温小喵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跟着薛绍去小镇的望江楼前集合。柯美人在屋里哭得肝肠寸断,梨花带雨,死活也不肯出来送行。结果便只有阿云帮温小喵提着包袱,一直送到唐贵瑜家的鱼馆前。

唐贵瑜正站在门口夸夸其谈,眼睛余光瞥见了温小喵,不由心中一凛,拉着几名保镖绕了个弯,隐入人群中不见了。

望江楼前已经来了好多人,看热闹的、送行的挤得三层小阁楼上楼下都满满当当。

薛绍今天穿了件宝蓝色的布衣,样式有些旧,可看起来比昨天要精神得多,他本来就生得白净,这一身衣装衬得人皎皎如玉,一双明媚的桃花眼更是顾盼生辉。如果不是他平时臭名远扬,镇上的大小姑娘们还真不吝惜多看他两眼。

“啊,来了?”薛绍一眼看见温小喵,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他身边还跟着个书童打扮的孩子,捧着个小包袱,黑着张小脸,仿佛被人欠了几十两银子。

“你的行李呢?”温小喵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哪有出远门的架势,打量半天,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就连她这样不讲究的都带了三套换洗衣服出来,这货却两手空空,一副上近郊踏青春游的轻快相。温小喵不说行李还好,一说起这个,薛绍身边那小书童的脸就更臭了。

“这就是我的行李。”薛绍大大咧咧地从小书童怀里拎过一个轻飘飘的包袱,晃了晃,那小书童重重地“哼”了一声,竟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就走。

“他怎么了?”阿云被那么多人吵得头都大了,不经意瞄了那小书童一眼,那小书童转瞬只留得一片小小的背影,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哦,是这样,我忘了向我爹支盘缠,就先扣了这小子三个月的工钱,这小子正生闷气呢,别理他,过两天就好了。”薛绍做习惯这种缺德事了,说起来一点也不脸红,可转过头却发现温小喵和阿云同时一副生人匆近的表情,在远离他六七步之遥的地方咬牙瞪眼。

温小喵更是主动翻打包袱里的盘缠,拿出来全数交还给了阿云。做保镖不要工钱这已经是亏本生意,要是出门还得倒贴,她脑袋便算是被门夹了。

“我和小喵说说话。”阿云看出些苗头,紧拉着温小喵越过几丛人堆,远远躲开。

“柯美人真的不出来送我了?”柯美人昨天在屋里哭了一晚上,又喝了点酒,早上嚷着眼睛痛头也痛,死活不肯出门,估摸这会子还在床上摊尸,温小喵料想他不会来凑热闹。

阿云张口欲言,尚未出声,就见一个高高细细的人蒙着脸,鬼鬼祟祟地从树干后转出来,他一把拉过了温小喵的手:“谁说我不来的?”

他语气里有些怪嗔,还有点委屈,昨天哭得狠了,又着了风寒,嗓子就哑哑的,平添了几许沧桑。他这次也不絮叨了,将准备好的东西往温小喵的手里一放,便不再作声。模样挺别扭。

“这是什么?”像是一包衣服,有点软,摸起来料子似乎还挺好的。温小喵狐疑地看着他。

柯美人低着头,肿得像桃子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得的羞赧,最终却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反正我也用不着,就送给你了。”他送样东西也像要骂架似的,可是眼中的依恋又是那么明显,温小喵触碰到那个眼神,心中猛地一跳,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要是回得来,这些就是我柯家下给你的聘礼,要是回不来,这些……就当,就当我给你置的嫁妆!”柯美人一口气说完,脸也红透了,再瞅向温小喵时,仿佛又少了些凶悍,多了点温情。

温小喵只觉得耳根子发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过后却仍是昨夜里说过的那句话:“嘁,又不是不回来了。”当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她的小脸更红了。温小喵虽然比一般孩子懂事早,但毕竟未经人事,更深层次的含义她也闹不明白,光只是觉得大白天拿着这些话来说,怪没脸皮的。

柯美人撇了撇嘴,有点想笑,但看见薛绍向这边走来,他那双满溢的凤目便又黯淡下去。

“我这就走了。”温小喵抱着他给的东西,朝他挑了挑唇。她今天收拾得比往常干净,这一笑,娇俏的小脸上便多了几分女孩子特有的细腻,柯美人一下子就看呆了。

“小喵,这件衣服是我刚才从小明身上扒下来的,他身高与你差不多,你将就着穿。”薛绍也塞了件东西给她,一件款式特别老旧土鳖的男式小短打,连头巾都配上了。

“你让我女扮男装也不送件新的?就这样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温小喵精瘦精瘦的,衣衫倒也合身,只是经过这一遭,她对薛扒皮此人又多了几重敬畏。

“穿旧的会自然些,我爹不知道我请的保镖是你,待会你换了衣裳再过来,免得他叨叨个不停。”薛绍是商贾之家的孩子,说话做事再乱套,也是经过细心丈量的,薛员外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若知道自己儿子请了女娃娃,以后一定会替儿子省口粮,在他心里,女娃娃永远没有男娃娃值钱。薛绍就是打着算盘让温小喵换身打扮,反正往人群里一扎就看不出来了。

众人又聊了好一阵子,定天派那两名老道才在望江楼上现身,同时现身的还有那个身长玉立,气质高贵的少年。少年一露脸,楼下熙攘吵闹的人群便悉数安静下来,那天生焕发的气势欺上来,竟然令人倍感压力。

“这位就是定天派掌门流山真人的嫡传弟子,霍玠,霍师叔。”薛绍低声向温小喵介绍,“旁边那两位,是子元师兄和子成师兄。”

“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嘛,想不到辈份居然有这么高!”小的叫师叔,老的叫师兄,这倒稀奇。温小喵忍不住多盯了两眼,却见那少年一双清亮的星目缓缓一动,径自看向了这边。

温小喵从来没见过那样冰冷的眼神,一时捱不住,竟当场打了个冷战。

“此去灵鼎山路途遥远,困难重重,你们最好都能做好准备,怕死的怕苦怕累的,就不用去了……”少年的声音冷淡淡地没有平仄,句句都是不近人意的威胁,令人心里发怵,可也是这种威压摁着,场面才没有乱,“稍后,我会发给你们每人三十一道灵符,其中金木水火土五行咒符各六张,符鹤一张,不过我希望各位永远不会用到这张符鹤……”

三十张五行咒纸,附带的是五行攻击类的初级法术,不需注入灵力,只念了咒语就可以启动,而最后那张符鹤却只有一个用途,符法发动之后即会将人遣返原地,这显然是专门为经受不起考验,中途退出者置下的。

霍玠看着年纪不大,说话那叫一个老气横秋,好不容易等他说完了,温小喵的脖子也硬得转不过来了。本来这场离别还有点悲春伤秋的离别气氛,可一旦被他那冷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镇住,就演变成了一场死气沉沉的吊唁聚会。

柯美人本来还舍不得走,但听着那冰冷的催眠曲实在有点无福消受,于是没等霍玠宣布出发就拖着阿云恨恨离去。

后来温小喵在迷迷糊糊中看见薛员外过来了一趟,招呼薛绍去一旁说话,再后来,她连薛绍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就站着睡着了。

霍玠本来还想多说几句,但看看两位老师侄挫败的脸色,又看看楼下诸人昏昏沉沉的表情,才得勉强将话匣子收住。

“没想到你那个冰块脸师叔居然还是个话痨,他说那么久不累么?”温小喵被薛绍催着上路时,脑子里已经乱成了浆糊。

“霍师叔的授业恩师是定天派掌门,也就是大师伯,流山真人。”薛绍偷偷看了霍玠一眼,答非所问。

直到三个月以后,温小喵才有幸领会薛绍这番话里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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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大哥哥白得像年糕

地分阴阳,界划五图。

丞元东临鲛海,北接弱月国,是为整个大陆板块的最南端。

其余三国分别为西首西陵、东土东渊,还有北漠天照。

定天派便是位于丞元国与弱月国两者边境的灵鼎山上空。

灵鼎山封印边缘设有接引法阵,有灵山界碑,名唤渠冰,只有穿过渠冰峰,才算是到了定天派的仙源宝地。

而作为普通外门弟子的第一道试炼,只需从邯南郡行至灵鼎山下就算过关。

然则这一行,路途遥远,必须从丞元国的最南端万里跋涉,经皇都夜叶,直至弱月国边境。途中艰险,可想而知。这一次在蝴蝶镇,与薛绍一道被选入仙门的少年不过二十余,但加上各家的仆役、丫鬟、婆子,竟达百数之众,现在簇拥在一处乌泱成片,大有举镇搬迁的意思。

子元与子成两位道长对此情形已然见怪不怪,霍玠却面沉如水,言语间似极为不满。

“修仙固命,原就是逆天而行,如此不知深浅,可有他们的苦头吃!”

唐贵瑜带人混迹在一众公子少爷中间,悄悄抬眼四下搜寻,结果看了半天也没见着薛绍与温小喵二人的影子,却不知这两人已受够了霍玠的废话,已然早先一步入泰昌古道。

泰昌古道沿江北引,驿路云水蒸腾,便是到了晌午时分,也还是雾气腾腾。

薛绍只跟随父亲跑过两次海市,从未走过这样阴森诡谲的山道,眼见头上灰霾压顶,便不自觉就将身子靠过来,紧贴着温小喵的背心不敢远离半步,死死揪着她的衣袖,伸长脖子张望。

“别看了,过了古道就是乌长县,从我们蝴蝶镇过去那儿只要三个时辰的路程,天黑前肯定能到的,那地方我以前去过。”温小喵跟着师父走过很多地方,只不过当初年纪太小,许多弯弯绕绕的细节都没能留下印象,她还记得乌长县,也仅是因为师父喜欢吃那家应友客栈供应的膈子肉。要能早点到,说不定还能赶上一餐好肉。她一边想着,一边摸着饿瘪的肚子。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冤里冤枉花五文钱请人画了张地图。”薛绍听说温小喵能识路,马上就露出被宰了的表情。

温小喵鄙视他:“你们家的钱真是比别人家的大个儿,五文钱……我还以为是五两黄金呢。”

薛绍听她这么说,也不反驳,只将那张皱巴巴的地图小心抚平,重新叠好放入怀里。隔着雾气,他清秀眉目间存着一丝淡然:“别以为神仙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我听子元师兄说过,这仙界灵山杀人夺宝的事可见得多了,没有了王法的管制,人命比浮尘芥子还不如,我们现在没有仙法没修为,不备些银子防身,到时候死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薛绍因为一身纯正的火灵根而被定天七真之一的大德真人相中,却依然不能破例提格至门内,可见修乘大道,炼心敛气,并不能一蹴而就,决定拜入仙门那一刻起,才是漫漫征途的开始,而作为一名普通的门外弟子,在没有半点根基的时候,能拼的就只是财力物力,如若不然,那些将来的同门师兄又何必华衣盛装,拖家带口?

有些修仙门派便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不论资质,广纳门徒,很多人只需交些钱银上去便可成为记名造册的外门弟子。这种风气在国中蔓延,显然已不是一天两天。

“果然有钱在哪里都是大爷。”

温小喵心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幻想瞬间破灭,她想起唐贵瑜,马上就将这些门外弟子的生活与蝴蝶镇鸡飞狗跳的小日子等同起来。

修仙什么的一点也不有趣。她撇撇嘴。

泰昌古道分前、中、后三段,因为蝴蝶镇上的人平时多半行船走水路,所以这条路上行人不多,可也没有荒凉到妖魔横行,野兽遍布的境地,至少温小喵没再看见那样大的黑鸟,也没再遇上那么可怕的大猩猩。

两人好不容易穿过了中段的密林,眼前才慢慢开阔起来。

乌长县比蝴蝶镇大许多,人烟稠密,店铺林立,由蝴蝶镇往北走,也只有这一处可以打尖休息,所以走水路过来的行人也一样会选择在此休息。

“……外门弟子就是只在灵鼎山附近修行的普通弟子,一般学的都是些入门法术、拳掌功夫,没有固定的师父教习,只有那些有慧根、资质上佳的外门弟子,才能通过每一年的内门考核试炼进山拜师,升格成为内门弟子,不过听说这个机率非常之小,大概,一千个人当中才出两三个,像霍师叔这样出类拔萃的,就更是千年难遇了。不过,我听说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不通过考核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但用那种方法入室修行的人,从立派至今,也没超过两人……”

只要不谈钱,无关乎买卖,薛绍便会收起商贾世家孩子的本性,他这一路行来为温小喵解答了不少疑问。温小喵也终于知道,师父留下那一坨纸镇上刻着的标记,是内门法宝才有的。

也就是说,她要起查明师父的下落,就必须想办法过渠冰峰,登堂入室。

可是……她的灵根……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趟,脚程比想象中快一些,两人只花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应友客栈门口。

客栈就立在大路边,十分打眼,门后是一片栽满柳树的园子,门前立着一块桃木刻就的木牌,上头书着四个框直笔正的大字:“应友尽友”,倒也颇有些意境。

客栈分上下两层,下层供应一日三餐,以及干粮面点,上层就是客房雅阁。

大厅里边站着个白白胖胖的掌柜,还跟记忆里一模样。

只是近来的生意好像不大好,到了傍晚时分,楼下也只开了三桌。

薛绍仰头扫一眼住店的价格,抿唇一笑,捋起袖子就冲上前去,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我们这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委实给不了这个价,不如往上面加一成,九折,如何?”掌柜地劈哩啪啦地打着算盘。等温小喵回过神,这薛扒皮已经跟掌柜的你来我往地较量起来。

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回头客,非让掌柜给开个八折。掌柜立即就哭了。

“我家也是惯做生意的,哪会不知道你究竟给不给得起价?去年我去海市住店,人家比你这价格还低三成呢,不啰嗦了,八五,这个数!”薛绍手指一动,将盘珠抹上去几个。

“小公子,你说的那是海市,比不得邯南中腹的要隘,再说都是去年的价了,怎能与现在相提并论……再说,做生意也分淡季旺季……”掌柜也不是头一回遇到这样龟毛难缠的人。

淡季旺季?嗯,五月近夏,不应该是这样寡淡的时候,怎么到这时候了也没几个人?

温小喵撇下薛绍独自一人进了大厅。

厅内空落落的,连穿堂风的声音都能听得清。一名伙计占着张桌子,一边瞌睡一边拿余光瞟了她两下,见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童,便也懒得搭理。

温小喵原地转了一圈,发现这古旧的客栈和以前并无两样,只是桌椅更旧了些,四下里飘荡着一股刺鼻的油闷味,像是隔夜的菜馊了。她想起薛绍拍胸脯保证的“餐餐有肉”,便下意识去看那挂在墙面上的菜式,却在抬头刹那,听见一声细细的猫叫:“喵……”

温小喵转头去看,才发觉大厅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位衣袂如雪的少年公子,其长发如流云泻落,垂于脑后,由一绺细带缠绕成束,或有丝丝缕缕从发带中滑出,被他捻在手里,饶有兴味地挑弄面前躺成四仰八叉的小猫儿。

那少年公子发肤莹白,几欲透明,明眸流辉之际,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好白啊。”温小喵吸溜着口水,喃喃地道,“白得好像一块年糕。”

她这是真的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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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太平山下不太平

后院的厨房里飘来一阵饭菜香,大堂里昏昏欲睡的店伙计忽然像打了鸡血似的站起来,一阵风般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来了一盘香喷喷的牛肉。

牛肉被放在少年公子面前,准确来说,却是放在了那只小白猫面前。

温小喵闻着那牛肉香味,一时嘴馋,竟忘情地张大了嘴,她几乎感觉到有一股陌生的热意,从五腑脏里升起来,像一朵被太阳烧红的云,慢慢地拢上了弯弯曲曲的肠子,滚烫了干巴巴的喉咙,接着,她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只小白猫停止挥舞它那双的小爪子,看着它眯着眼睛斯文地叫了一声,又看着它,面朝这边端正坐好……然后,它,从筷筒里的抓出一双筷子。

妈呀!猫会用筷子!这真是见所未见!

温小喵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她手慌脚乱地摸过身边那张桌子上的茶壶,却因为紧张过度,弄翻了一旁的杯子,一泼冷茶倒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那小花猫的吃相十分优雅,一双柔绵细小的爪子也分出五个指头,握筷子的姿势,娴熟自然,少年公子又温柔地将那碗牛肉往前递了递,眉目间露出一丝纯善的笑意。

温小喵揉了揉眼睛,忽听耳边一个炸雷似的声音落地:“在看什么呢?吃饭了!”

她打了个机灵,回身狠狠地瞪了薛绍一眼:“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

薜绍以为她这一身火气是饿出来,倒也不那么在意,只是敲了敲桌子,自己先坐定了:“赶紧吃吧,吃完了好赶路,我们走陆路比水路要快些,再过一阵子,唐贵瑜他们也该到了……”他一个人对着墙壁似地说了良久,半天没听见温小喵答话,不免有些奇怪,“刚才是你自己说饿了,这会点了菜又不吃……你到底……”

话没说完,却被温小喵粗暴地打断:“你看见了没有?那个穿白衣服的!还有他喂的那只猫!”

“白衣服?猫?小喵,你是不是饿昏头了?那边根本就没有人啊。”薛绍顺着温小喵指着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一脸莫名。

“啊?”温小喵心里一咯噔,桌上的杯子就被她扫落在地上,杯子没碎,只是滴溜溜地转不停,应着穿堂风左右摇晃。

温小喵脸白如纸。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刚才那儿明明有个穿白衣服的人,明明还有只会用筷子的猫!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将脖子伸长了却也只听到店伙计的呼噜声。刚刚还传过菜的店伙计,这时却是一副睡死的模样。

难不成真是她的眼睛花了?还是之前遇见那大猩猩的事,让她心生畏惧,得了臆症了?还是说,她根本就是饿糊涂了?

就当是饿糊涂了吧!温小喵不想声张,于是拣过一双筷子,恶狠狠地瞪了薛绍一下。

薛绍莫名其妙,他抓抓脑袋,又摸摸鼻子,还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隔了半晌才小声道:“小喵啊,我听说,那些喜欢穿白衣服的,都是那什么……总之,你懂得哈。”嗯,书上写过,穿白衣服的一般都是孤魂野鬼,当然也有不穿衣服,反正就是那些不干不净的。

厨房里传了锅铲碰撞的哐哐声,大厅里依旧飘浮着那股难闻的馊味,而且还越来越浓。

温小喵打量这店里的方方面面,心中愈加肯定之前闻到的饭菜香只是错觉,这家应友客栈早已经不再是以前吃过的那一家,就算掌柜的没有换,店里的伙计应该也被换了几轮了,后院的厨子就更不必说。所谓的招牌膈子肉,也已经是过去很久很久的事。

“呵,我连猩猩都不怕,还会怕他?”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量对面的薛绍。身边有个大活人,至少能够壮壮胆子,她头一次觉得薛扒皮还有那么几分可爱。

“这家店生意这么差,不会真是因为闹鬼吧?要不我们退了房间,晚上住破庙去?”薛绍道。

“破庙里才真的会闹鬼。”她收回那句话。

这个铁公鸡薛扒皮能可爱才怪。温小喵白他一眼,铁着脸不说话了。

菜终于上来了,一荤一素,久违的膈子肉放在面前,她却没什么胃口。

薛绍还算是对得住她,没有食言,只是这两道菜放在桌上,怎么看怎么寒碜。

温小喵嚼着嘴里的肉,一脸凶狠,好像上辈子同薛家有仇似的。

薛绍有些战战兢兢地吃着面前的白菜,努力多盛了几碗米饭。米饭是不需要加钱的,所以他吃得特别欢快。扒皮鬼!温小喵干脆低头不看他。

“对了,你订了几间房?”温小喵吃着吃着,想起件事来。

“一间。”薛绍一惊,随即小心地伸出一根指头。

“一间?薛扒皮,你是想让我睡地上,还是想让我睡门口啊?我已没收你工钱,你就不能稍稍大方点?”温小喵终于炸毛了!

“不是啊,是我睡地上……要不,我睡门口?睡大厅也可以啊,小喵,小喵……”

薛绍的解释让温小喵更为光火,她终于吃不下去,摔碗就冲了出去。

外头是白花花的太阳,还没到傍晚,两边店铺的檐棚刚只遮了一个人的宽度,追出来的薛绍满头大汗地暴露在阳光下。他一边抹汗一边苦口婆心地向她解释。

“出门在外,金银不可露白,不是我真小气,是打小爹爹就教诲我钱要用在刀刃上,而且我也听师父说了,进山之后便是苦修,做神仙不会比当凡人享福,要修乘大道还得比这个要苦一千倍一万倍,我得早些适应。我没有让你跟着我挨饿受苦的意思,真的没有,我发誓。”薛绍从来没跟女孩子相处过,何况对方还是个这样直肠直肚的性子,那些说书故事里的肉麻体贴对于一个黄毛丫头实在不好用,他搜肠刮肚想了好久,也只有这样憨憨地解释才对路。一出了生意场,他就像变了个人完全不会说谎了。

温小喵的心思拐进了胡同里,半天钻不出来,她气哼哼地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做保镖的还得你这个雇主守夜?还得让你来保护?你那么有本事,自己去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薛绍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眼睛也眯起来了,他摆着手,笨拙得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呆了半晌,才喃喃地道:“女孩子家,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要强?我知道你能打会斗,也知道你的本事,可是你终究还是个女孩子啊……”

终究还是个女孩子,师父,柯美人,阿云,他们可没把她当女孩子,温小喵一下就愣住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努力回想在此之前的十一年光景,竟没有哪一天被人指认是女孩子的。她吃得比男娃娃多,力气也比男娃娃大,光凭着这两点,就已经去那娇滴滴的小姐们无缘。

真正的女孩子,又该是什么样呢?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在大街上搜寻,妄图从那些妆容精致的姑娘家脸上看出一点点自己的影子,可是她却失望了。

“公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家乡何处?可曾娶妻哪?”

路边上围着一簇人,中间倚着一个美如白玉的影子,太阳底下,那一身白衣被照得犹为刺眼。一只毛光水滑的白猫,正自坐在那白衣人的肩头神色淡定地舔爪子。路上,三姑六婆、大小姑娘们拥着那人七嘴八舌地净说着些温小喵听不懂的话,看起来是那样真实,又那样虚幻。

“白衣人,原来竟是真的。”这样大的动静,令薛绍不得不停下来侧目打量。

“这位公子,最近我们太平山附近有些不太平,四天前,上面来了宵禁令,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夜里就别出门了……”胖乎乎的掌柜喘着粗气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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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人家是女猫

太平山乌长县与蝴蝶镇比邻,两者地形气候差不远,因为灵气比较稀薄,寻常妖魔鬼怪神仙根本都懒得来,所以,在本地方志之中也鲜有精怪传说。

然而,就这么一个太平地方,突然就闹猫腻了,先是西头杨铁匠的女儿失踪,与他相熟的亲戚朋友分头出去找了三四天也没见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铁匠心里一急就报了官,在任的朱县令亲自带人去查,却也是一样没有后文,本想着也许是杨家的女儿少不更事被哪个外乡人骗去私奔了,刚要草草结案,却不想事情却轮到了朱县令自己头上。结案当天夜里,朱县令家的千金也像杨铁匠的闺女一样离奇失踪。

后来陆续姑娘家半夜走丢,一个个全都查而无果,杳无音讯,消息传扬出去,过往行人也都有了计较,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避绕赶路,渐渐地,县里的生意也就清淡下来。

“……既然走失了那么多姑娘,为什么还敢这般模样,她们不怕吗?”

薛绍看着那些围着白衣少年叽叽喳喳的姑娘们,越想越纳闷。反常即妖,这白衣公子长得也太好看了,看见他,就好像白天看见了一轮明月,诡异着呢。

那掌柜的无奈地摇了摇头,肥厚的肩膀一耸一耸地:“公子啊,现在失踪的全部都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又不是嫁了人生过孩子的妇道人家,这几天咱们乌长县别的没有,喜事倒是办了一箩筐,唉,早些把女儿嫁了,才是真正安全的。”何况,这位白衣公子还真是好看,他要有女儿,也会想到招他为婿了。余下这句话掌柜没说出来,但痴迷的眼神已表达一切。

薛绍感受到胖掌柜炽热的目光,不禁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温小喵的魂都快被那只猫给勾走了,以至于胖掌柜同薛绍说了些什么她通通没听见。

那小白猫的眼睛里,似是跳跃着一抹莹绿的火苗,但眼波中浮动的水光,又是那样温柔绵长,勾魂夺魄。那眼睛像琉璃球一样明净动人,又像深夜点星那样深沉迷离,甚至有一种令人看不懂的情绪在缓缓流动。

如果这猫儿是个姑娘,那一定是世上最迷人的姑娘。

温小喵正盯得出神,忽听一声轻叹,白衣公子的嗓音如清泉淙淙,自头顶飘下:“你们都问完了,问完了就快点滚,不然天黑了被妖怪抓去,可别怨我。”那声音那么好听,却带着令人惊怒的凉薄,又或有几许渗入骨头的慵懒,迷得人睁不开眼。

他手里哗啦啦地翻着一本破书,温小喵抬头从下往上看,逆着光,看不清书封,只看见他好看的下巴。

有个脸蛋尖尖的姑娘伸手推了他一把,笑嘻嘻地道:“若说是妖怪,公子才是真正的妖怪,长得那样好看,说话却这般绝情,可真是不好玩。”

那白衣公子眼皮也没抬一下,还在太阳下翻书:“谁没事会把命拿出来玩?我又不是猫儿,有九条命。”说罢,他拍拍肩上的猫头,将书页合起来,还是没有正眼看人的意思。

姑娘们只当他年轻害羞,全都跟着笑起来:“公子说话真有趣。”一个个并不将他的话当真,她们还是热热闹闹地围着,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

那白衣公子有些火大,想要丢了书本走人,却忽然听见对面有人高声叫道:“小喵,快天黑了,县里设有宵禁,要买东西得赶早去。”他怔了怔,才发现面前有个小小的人儿正自瞪圆了眼睛傻傻地望着他,那神情简直和自己肩上的猫儿一个模样。

白衣公子扬起好看的眉毛,扫一眼站在檐下擦汗的蓝衣少年,嘴角一勾,描出个漂亮的弧度,跟着,饶有兴味地眨了眨眼睛。

有趣!他摸摸下巴。

“你的猫会不会说人话?”温小喵指着那只小白猫,摆出一脸伪装出来的乖巧,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她十分稚气地仰起脖子憨憨地说,“我看见它会自己用筷子呢。”

白衣公子脸上的笑容好像僵了一下,似有点出乎意料,那小白猫却是头到尾连毛色都青了。

温小喵看他没作声,又直挺挺地问了一句:“它是不是妖怪?猫妖吗?”

这时候,小白猫已经完全变成了小青猫,估摸温小喵再追问下去,它就要出汗了,它有些迟疑地往后撑着爪子,妄想从主人身上蹿下去,可下一刻,却被人揪住了脖颈上的皮毛,高高地吊起来,它本能地蜷成了一团,像个小毛球似的,嗯,一团全身发青的小毛球。

“真是烦,它是不是猫妖你自己拿回去研究。”白衣公子扯着袖子扇着风,竟然一脸厌恶地将手里的猫儿丢给了温小喵,“好好养着,它是母的。还有这个,也一道拿回去看看,小豆芽儿要多读书才长能得高。”他交待了几句没头没脑的,竟把看了一半的书也一并丢给了她。

“你说谁矮呢!”温小喵伪装纯良的脸立即板直。

“喵!”小猫儿看着白衣公子转身远去,终于凄厉地大叫,那一众姑娘稀稀落落地跟着心上人的影子,一路踏伐而去,场面壮观得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什么事?”薛绍终于找着机会挤进人群,却见温小喵张大嘴在路中间站着,手里提着一只看起来才刚刚足月的小奶猫。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他,那个人,给了我一只猫。”温小喵将小白猫提起来,认真看了一圈,却见小猫两条后腿缩起来,一双前脚都搭在了后腿膝上,将肚皮上那点嫩肉捂得死死的,一副极其羞恼的模样。果然不像是寻常的猫。

温小喵沉思了一会儿,又提着小白猫晃了晃,兀自喃喃自语:“要不要弄条带子把它绑起来啊,我可没养过猫,要是跑了怎么办?”还是得绑起来好,她看见蝴蝶镇上药材铺老板养的猫都是绑起来的,温小喵伸手去扯腰带。

薛绍看她一个姑娘家当街解腰带,不由大急,一把扯住她就推进了路边的巷子:“温小喵,你做什么,这可是大街上。”

“对啊,这可是大街上,解裤带啥的,可羞死人了喵。”一个细声细气的嗓音附和着响起,像是地底下冒出来的。

薛绍和温小喵同时左右张望,却没看见第三个人。

“哇啊!你真会说人话!”温小喵唬了一跳,慢半拍地甩手将小白猫丢出去。

小白猫落地滚了几滚,翻身站起舔了舔毛,十分不满地睨了她一眼:“你能看穿我的幻术,却害怕我会说人话,看来你的胆子也不是很大,真是太教人失望了喵。”

“哇啊!”薛绍意识到什么,激动地抱着温小喵的肩膀大喊大叫,“这是灵猫妖猫,还是仙猫?”

小白猫拍拍爪子,将尾巴一撩,媚态十足地斜了他一眼,道:“真没礼貌,人家是女猫,啊喵。”

薛绍的舌头闪了一下,差点被自己咬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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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风在吼猫在叫

小白猫对薛绍的表现很满意,它昂首挺胸地抖抖毛,勉强将双眼瞟向温小喵,慢吞吞地道:“是嘛,对待女孩子就不该这样粗鲁,我又没说我会逃。”

它就像个骄傲的公主,在两人面前仪态万方地踱着步子。

温小喵突然发现,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以前镇上那些大户人家小姐也喜欢摆弄姿仪,高视阔步,还不时用这样轻蔑的目光扫过她脏乎乎的脸颊。那傲慢里边总是掺杂着一股冷漠,甚至于是没有来由的敌视,令她极为不爽。

连猫都摆出这样的神情出来气人,有病哪!

小白猫与适才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已是霄壤之别,温小喵说不出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不过它拿腔拿调的样子,实在很讨厌。心思千回百转之后,温小喵已是兴趣缺缺。

管它是灵猫妖猫还是仙猫,总之不像是只纯善的好猫!

她按在腰带上的手放了下来,一开始的好奇和喜爱蓦地荡然无存。

温小喵还不懂得什么叫吃醋,十几年来飘泊不定的生活,也没教会她知情识趣,她自然不会明白这只小母猫儿是由天性直觉辨别出她的性别后,对她产生了排挤之心。

她纳闷了一会儿,马上就释然了。

这猫是人家给的,她又没说要照单全收,它是留是逃,是活是死,其实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有,她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说服自己和薛绍去白养这张嘴,猫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她掩口打了个呵欠,又用力伸了个懒腰,顺手拽过薛绍。

“真没意思,去睡觉,明天早上还要赶路呢。”

“可这只猫怎么办?”薛绍有些依依不舍。同相斥,异相吸,大抵于世间万物都是适用的。

温小喵回头看了一眼,与那小白猫的眼睛对上了正着。

小白猫原本妩媚的眼神陡地一暗,露出几分不屑,温小喵见不得它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即道:“唉,它有腿有脚,又不残废,随它去吧。你刚才不是说钱要花在刀刃上么?这只猫爪子上涂着丹蔻,一看就不是个会捉老鼠的,只会臭美的猫,留着也没啥用,难道你指望它能涂沿卖唱跳舞赚路费?”

小白猫听见要它去卖唱,一双大眼睛立时圆溜溜地一瞪,却窝心地发现温小喵的眼睛并不比它小多少。它有些惊怒地抬起小脸,却又不由自主地将爪子缩了缩,正如温小喵所说,它四只可爱的小爪子上涂满了粉紫色的丹蔻,亮闪闪地好看,可这样的爪子肯定不是用来干活的。

温小喵做了个鬼脸,和薛绍一道转身离开。

小白猫心里气不过,又不好意思追上去,只不甘心地冲着两人的背影大叫:“等一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主人要把我留下来喵?”

薛绍脚下一顿,张口欲问,却被温小喵抢先反诘:“我要是问了,你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么?我最讨厌别人装神弄鬼的。”

小白猫被她噎了一下,半晌,才默默地将神气的尾巴垂下去,她朝着温小喵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哼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主人是叫我来帮你们的喵!”

然而,它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以至于温小喵什么也没听见。

从巷口到客栈,薛绍一直在用各种问题对温小喵疲劳轰炸。

“为什么不要那只猫?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不问问它主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不把那只猫送回他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好多个“为什么”堆在温小喵背上,令她觉得足下有千钧重。

两人说着说着,太阳就落山了,说着说着,月亮挂上了枝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一天过得真慢,累死人了。

“……作为一只能说人话、又精通幻术邪术的猫,你认为它会找不到自己的主人?况且,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呢,莫明其妙送只猫给我,又不能吃。”温小喵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每一句话都说得掷地有声,她绷起脸敲着桌子,说得是一套套的,“你得记住,这一趟的目的是要去灵鼎山,别的什么都与我们无关,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们也还得老老实实赶路。况且……”到这里,她语气骤然一顿,一张小脸异乎寻常的严肃,“你不觉得那个穿白衣的人很奇怪么?我听师父说,只有那些采/花大盗才喜欢穿成这样白衣飘飘地出来招摇撞骗,也许镇上那些姑娘们都是被他给骗走了。”这样的猜测虽然有些武断地稚气,却又不失道理,尽管温小喵还只是朦胧地知道大盗是啥玩意。

薛绍猛地想起胖掌柜那近乎迷恋的微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白衣公子长啥样子他其实并未看清,却牢牢记住了那超越性别的魅惑。这样的男人,根本就是一滩祸水啊。

“那,那我们要不要报官?”他紧张起来。

“都没证没据,报什么?这时辰当官的也该睡死了。”温小喵抿了两口冷茶,回想起那白衣公子一脸不耐烦地模样,又感觉自己的推论站不住脚,她有些烦躁地进了屋子,想了想,抱着床被子又走到了回廊上,“这地方不太平,晚上还是得留人守夜,今天我睡外边吧。”

外边不是有采/花大盗咩?薛绍一惊一乍地盯着她看。

他不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睡在门外吹风,但又不敢招惹性情暴躁的温小喵发火,怔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蹭进屋子:“我留了门,你要是觉得冷或者害怕,就进来和我换……”

“行了行了,一个大男人啰啰嗦嗦的。”温小喵挥挥手,把自己裹得像条毛毛虫,睡了。

一夜无话……才怪。

温小喵睡到半夜,做起了噩梦。

那梦里发生的一切清楚得如同亲历。

一个长得像核桃干的老道一边挥着大袖子叫着:“神仙姐姐等等我!神仙姐姐不要离开我!”一边伸出大脚将年幼的温小喵踹去了天边,温小喵跟天上悠游的白云擦肩而过,跟着便头朝下扎进了柯美人家的烟囱,那时候阿云正在灶头熬汤,于是顺面就把她给一锅炖了,她惊恐地发出一声怪叫:“喵——”

“喵——”猫儿的惨呼让她打了个冷颤。

醒来的时候,头上天井正镶着一轮明月,煞白的月光照在温小喵额头上,映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温,小,喵……死老鬼,干嘛给我取个这样的名字,难听死了!要是找到你这臭老头,非让你把这名字撕碎了吞回肚里才行!”她恨恨地想着,正要躺下去继续做梦,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叫骂,跟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猫叫,中间还夹着个声音听起来特别耳熟。

“是臭鱼?!”温小喵翻身蹿起来,正赶上薛绍衣衫不整地冲出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猫在叫!”薛绍眼睛上还粘着眼屎,不过人却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出大事了!”温小喵皱起眉头,那猫叫声她认得,那呼喝声她也认得,只不过,以唐贵瑜和他那些保镖的身手,怎么可能抓得住这只怪猫?这绝对有问题……

“去看看!”既然牵扯到那条臭鱼,温小喵就不能够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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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肩上扛妖脚下踩土

月凉如水,照着两道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人提着一张冰蓝的网子,里边蜷着奄奄一息的猫。

细密的网格上荡着波光,一层接着一层,小白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只能无助地“喵喵”叫,它的声音有些哑,远远听来,竟像是孩童的哭泣。

那刻骨的妩媚,已然弥散在这清冷的空气里。

攥着网子的,是一个背负长剑的青年,明明是江湖剑客的装扮,却于眉间刻着一朵灼亮的纹印,侧目回首之际,额心便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他的声音油腻而轻狂,与挺拔的身形并不相称。

“嘿嘿,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碰见稻妻角独有的妖物,唐兄弟,你可真是个福星哪。”

他伸指弹弹猫头,一束电芒沿着小白猫的天灵盖灌注而下,激得小白猫一声惨号,四肢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楚。

身旁一位少年连连赔笑:“不过就是只普通的猫妖,哪来那么多讲究,小弟可不懂。”

那负剑青年掩不住眼底的狂浪,他低头打量着小白猫,眼中充斥着贪婪与炽灼:“普通不普通,唐兄弟以后上去试过了自然就会知道,哈……实话就同你说了罢,这可是个上好的炉鼎,此种猫妖,三岁作人言,五岁成人形,你看它毛光水滑的小模样,长成之后必然是摄魂噬骨的绝美容貌,如此,既得秀色可餐,又得修为精进,这不是宝贝是什么?如果玩腻了,放在市面上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哪……”

少年闻言,这才朝着那网兜里的小白猫多看了数眼。

那负剑的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徒然揪住了小白猫的脖子,将它提在手里一阵乱摸,小白猫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只缩在他掌下一边呜咽一边发抖。

自上一次仙魔大战后,定居稻妻角的夜魅族就几乎被各方修士捉拿殆尽,而作为幸存于世的少数族人之一,小白猫比谁都知道“爐鼎”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喵!喵……”它拼命地挣扎起来,任凭体流的电光扎得五肺六腑鲜血淋漓,一抹殷红自嘴角滑落,雪白的皮毛便染上了一道练霞。

“是母的。”负剑青年炽热的手掌无视它惊栗的表情,径将手指一掀,扒在了它捂得死死的小爪子,抚向那柔嫩的肚皮,面上笑得十分猥·瑣:“听得懂人话?看来离化人形也不远了……我很期待。”随即发力一掐,居然将小白猫掐得背过气去。

唐贵瑜舔舔发干的嘴唇,将眼偷偷望向他,小声附和着:“周大哥见多识广,小弟佩服佩服。”

竟是一脸地狗腿相。

温小喵蹲在一处断垣后,借着月色打量着虐猫的两个混蛋,忍不住咬牙痒痒:“死臭鱼,原先还以为他有点良知,现在看却是连牲口都不如,那么小的猫放进炉鼎里还不煮成枯炭了,塞牙缝都不够,简直丧心病狂!”

这个姓周的应该也是个修仙门派的弟子,至于什么来头她不清楚,只一点却是毋庸置疑……这王八蛋肯是臭鱼新聘的保镖!居然敢花钱走捷径,还要不要脸了!

薛绍满面忧愁地看她:“……呃,小喵,他说的炉鼎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温小喵一愣:“不是那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薛绍呆了半晌,只是抓耳挠腮,脸红脖子粗地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温小喵的修仙知识被那个又老又丑的师父普及得有一下没一下,那些圈圈叉叉的龌龊事她不知道倒也不足为奇。薛绍痴长几岁,家里书籍典册又多,所以零零碎碎看过一些,但同样也是语焉不详。两人对望了半天,薛绍还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那只小猫好可怜。”

他只好抖机灵地转移话题。

是啊,要是被这两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糟塌了就更可怜了。

薛绍心底有些东西蠢蠢欲动。

“我说是那两个人脑子有病,不好好赶路,反倒跑来街上抓猫。”温小喵啐了一口,直觉得定天派连唐贵瑜这样心术不正的人都敢收,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又对望了一眼,决定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两双眼睛里便多了几许默契。

“金木水火土,蓝色是水还是金?”小喵从薛绍怀里扒拉出三十一道符。

薛绍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背影,不确定地道:“是水,应该是水。”

温小喵把火灵符和符鹤拣出来塞回薛绍手里:“我去对付拿剑的大个子,顺面想办法把那只猫给救下来,你拖住唐贵瑜,记得替我揍他一顿,上次教训得还不够!”

薛绍拉住温小喵,小声道:“不行,他有剑,说不定还会法术,你这样去很危险。还是我去。”

温小喵似笑非笑地扫视他几回,乜着眼道:“你?你去不是直接送死么?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只管记得把唐贵瑜揍成块柿饼就对了。”

薛绍还想说什么,温小喵却已经揣着二十四道灵符,大摇大摆地向唐贵瑜和那负剑青年走去。月光把她影子拉得变得形,好像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单薄。

薛绍盯着前方,暗暗替温小喵捏了一把汗。

“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负剑青年反应奇速,等看清是个作书童打扮的小孩儿,他锐利的神眼便又淡漠下来。温小喵周身没有灵气震荡,应该只是个普通人。

但身为普通人的温小喵对唐贵瑜来说,却是贯穿毕生的噩梦,虽然有仙门弟子撑腰,他仍免不了面色发青:“温小喵,你来这儿干什么?我跟你不是一路的!”

温小喵伸足踢了踢面前的石子,故意不看那剑负青年一眼,只笑嘻嘻地瞅着唐贵瑜:“不是一路的就不能相见么,好歹也是街坊邻居嘛,我来看看你不行么?我想你了不行么?”她漫不经心地看看网子里的小白猫,暗中将符咒在指间捻了几回,眼中笑意更甚,“怎么,你家不卖鱼了,改行做偷猫贼了?有出息啊!”

唐贵瑜想到那只猫,不免有些心虚,犟嘴道:“要你管!”

话未说完,又自觉极没面子,忙指向温小喵大声叫起来:“周大哥,就是她,她以前总欺负我,你可要替小弟出口气……”

负剑青年皱了皱眉头,眼中浮现一丝轻慢,修者杀人根本也算不得什么,但让他亲自动手对付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屁孩,未免太过大材小用。而且,他今天心情好,不想开杀戒。

他淡声道:“唐兄弟,我怕是你弄错了,我只保证你能顺利抵达灵鼎山,别的,一概不论。”

唐贵瑜一呆,似有些始料未及:“这……”

温小喵负手掐着一道灵符,勾唇笑了笑:“唐贵瑜,你爹有没有教过你说人话?一天到晚汪汪汪地叫,不烦么?”她的话刚说完,手里一道黄光闪过,跟着竟是烟尘漫天,一坯流沙压顶而来,直逼那负剑青年,他猝不及防,手上罗网竟被尘沙冲破,一股血腥味溢了出来,跟着便见着一道白光迅速落在她肩上,满身是血的小白猫用力搂住了温小喵的脖子。

“主人!主人救命啊喵!”小白猫这回知道卖乖认主了,它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死死揪住温小喵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没想到土灵符的威力还不错,那个姓霍的小道士还挺大方的嘛!温小喵能够流畅地使用符法咒诀,既在自己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因她自小跟着师父坑蒙拐骗,有用没用的拗口咒诀背下不少,那些不明意义的文字对她来说从来没难度,别人连字都认不全的符咒,于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只不过,她之前没试过,尚不能确定这些符的作用。

还有二十三道符,她看看手心,嘴边漾起一丝笑意。

“流沙术?找死!”

负剑青年不意她会突然发难,一时躲避不及,竟被沙土扑得灰头土脸。

他勃然大怒,抬手数道剑光直奔温小喵面门,这一击,便是出了全力。

“啊喵!”小白猫激动地捂住了眼睛,嗯,捂住了,很想死的,温小喵,的眼睛。

“你妹夫啊!傻猫你究竟是帮哪边!”温小喵禁不住仰天长啸。

时间容不得她多想,当即抱着小白猫就地一滚,避开了如奔雷般的剑势。

那负剑青年见一击不中,面色更是阴寒难看,温小喵想也不想,转身就逃,他却哪得甘心?

温小喵抢出一步,闪过那负剑青年的第二次攻击,一手扒开小白猫的爪子,一手甩出五道土系灵符,想想似乎还不够,于是又补了三道水系灵符,尘沙连绵加上暴雨倾盆,中间还夹着鸡蛋大的冰雹,不可谓不壮观。

这一时土一时水,扑天盖地砸上去,转眼就将那负剑青年堆成了一座坟堆。

那负剑青年哪会料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屁孩居然会如此流畅无阻地使用符咒,更没料到这熊孩子会如此地“大方”。这一抬手就是八道法术攻击啊,就算是初级法术,也扛不住好咩!

温小喵跑出两步,突然心念一动,竟返身回来冲上小土包用力踏了几脚,将土包狠狠踩实了。

唐贵瑜目瞪口呆,等他想起来要取灵符以牙还牙时,暗处陡然扑来一人,将他拦腰一把抱住死死地摁在了地上,他手里刚拿出来的灵符立即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小喵快跑!”薛绍翻身骑在唐贵瑜肚子上,迎头就给了他一拳。

他从来没打过人,也不懂得什么轻重,唐贵瑜猝然挨这一下,顿时一声惨叫,倒在地上,隔了一会儿,他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温小喵按捺住给那土包立碑烧香的冲动,扛着小白猫,头也不回地蹿入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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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二狗子和菜菜仙

别看薛绍平时挺斯文,被逼急了可也是个不好惹的。

唐贵瑜在家里边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极其讲究,不似薛绍和薛绍老子上辈子都是小气鬼投胎,他这个薛大少爷打娘肚子里出来就被五谷杂粮搅成糊糊一通乱灌,把能吃的都吃过了,所以,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许多,在身形上便压了唐贵瑜一筹,再加上本来家里开的是锻造坊的,手上有点蛮力也属正常。咳,所以揍得唐贵瑜哇哇叫也属正常。

唐贵瑜以为薛绍揍得差不多了便会像以前那样长篇大论讲道理,可是没有。

薛绍大概被方才那符法咒光吓得六神无主了,压根就忘了要说什么,只是发了疯地将屁股下压着的人往死里扁。

唐贵瑜在他拳头下鬼哭狼嚎:“周大哥,周大哥救命啊,我快要被打死了……周大哥……”

可是他的周大哥这时满心里都是那只上好“鼎炉”的影子,哪还顾得上他?

那人狼狈不堪地从土疙瘩里爬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像散了架子似的,满脸上粘乎乎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待他伸出手背一抹,才发现两注鼻血流得欢快无比,顿时心头那簇无名怒火蹿得老高,他无视哭爹叫娘的死鱼,更不管坐在死鱼身上大展拳脚的薛绍,立马祭出飞剑就往温小喵逃跑的方向穷追猛赶。

薛绍脑中尚有一丝清明,他还惦记着温小喵的安危,但看那负剑青年起身,便放开了唐贵瑜冲上前去抱后腿。可那负剑青年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二话不说踹得他狠狠掀了个跟斗。

薛绍被摔得两眼冒金星,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唐贵瑜趁机大喝一声,朝着他的脸一拳砸上去。

接下来,就是唐贵瑜报仇的时候了。

……

温小喵扛着小白猫没命地疯跑,直到两腿发软。

这一路上,她都在后悔,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她一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把脑子给吃坏了!

居然敢跟修仙门派的弟子为敌,明显就是自己嫌命长啊!

“……蠢猫,别捂着我的眼睛,我看不见路了!”太不值得了,为了一只蠢到尽头的白痴猫,她半夜还得往山上跑,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命下山来。

“啊,对不起,人家一时紧张就……呜喵!”小白猫话说到一半,陡地发出一声惊呼,温小喵因为看不见路,竟笔直撞上在拐弯处的一棵大树,立时软爬爬地像条咸菜瘫倒在地。

“松开你的爪子会死啊!事先提醒我一声会死啊!你脑子是不是被狗啃过的啊!”温小喵的咆哮直冲云宵,她揪着两眼无辜泛泪光的小白猫,整个儿风中凌乱。自从遇上这只猫,好像一切都不对劲了,她本来就已经够倒霉了,老天爷这是想玩死她才肯罢手么?

“啊对不起喵,人家年纪还比较小,所以还比较笨喵,你不要生气喵,主人喵。”小白猫柔柔地道歉,可说出来的理由还是那样欠扁。

什么叫年纪小就比较笨,这有直接联系咩?蠢是天生的好伐!

“我不管你了,你一个人走吧,我两条腿你四条腿,还是你跑得比较快。好走,不送。”

温小喵把小白猫一把扯下来丢地上。

“不要呀,你不可以这么绝情,人家……人家已经叫你主人了喵,你得负起主人的责任啊喵。”小白猫哭得两眼泪汪汪。叫一声主人就要负起全责,就要给它风里风里来,雨里雨里去,这是猫妖吗?这分是就是戏文里的皇太后呀……

温小喵的脸已经黑得像乌沉的冷夜,如果再黑下去,估计就只剩下两只眼睛会发光了。

那白衣男是吃错药了吗?莫明其妙送个灾星给她,他有问过她的感受么?好想去死一死……

温小喵冷冷地盯着小白猫泫然欲涕的美目不知在想什么。

小白猫被她看得心里一阵阵发毛,不自觉又低下了头,四只小爪子规规矩矩地并拢在一起,连耳朵也耷拉下来了。它身上也不知道是伤了哪里,雪白的皮毛上处处沾着血,看起来粘糊糊地一团,哪里还有之前神气活现的样子。

装可怜谁不会……温小喵皱起眉毛。

“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说吧,你想让我这个挂名的倒霉主人做些什么?”她叹了口气,起身拍拍衣上的泥尘,仍旧绷着个脸。

“我……”小白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在此之前它一直是居无定所的,它看看爪子上斑剥的丹蔻,又看看温小喵半明半暗的侧颜,软声道,“我也不知道,我认你做主人,以后你在哪,我就在哪,不离不弃啊喵。”不离不弃?多令感人肺腑的誓言哪!可这对温小喵来说,分明就是个好死赖活的蹭饭宣言啊!还是要蹭她一辈子的那种!晴天霹雳还差不多!

温小喵腿软的毛病才好一点点,听了这话立即又严重起来。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一声暴喝,紧跟着,一道剑光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站住,把猫留下!”那姓周的负剑青年御剑疾行,转眼就到了跟前。

“喵喵咪呀!”温小喵没听太清,只以为他是说的是“把命留下”,一时被唬得连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当下未作多想,转身拔腿就跑。

那小白猫虽然不聪明,但反应却快,就这一眨眼的光景,它又重新登上了温小喵的肩膀。

那负剑青年的目标本来就只是小白猫,但看温小喵这跑路的势头分明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想他在山修行那么多年,凡人见到仙门弟子御剑乘风的英姿哪个不该是顶礼膜拜?又几曾受得了温小喵这样的窝囊气?

转念间,那负剑青年眸中寒光暴涨,周身即刻释放出一阵浓烈的杀意。

温小喵敏锐地觉察到身后之人的气场变化,心里顿时挖凉一片。

这下死翘翘了,她今天就要被这只蠢猫害死了。

小白猫也被吓得小心肝都快扑出来了,它忍不住伸爪子又要去捂温小喵的眼睛,却被温小喵一巴掌拍下去:“破猫,你不是会幻术么?接下来可都靠你了。”

小白猫闻言,将小嘴一瘪,两只小耳朵往后一倒,圆圆的小脸委屈得变完全了形:“那人破了人家的幻术,没用了,不然人家也不会被抓住的喵……”

温小喵怒极无语:“……”

小白猫眸色一暗,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唯唯诺诺地道:“太平山上有我的……嗯,一个朋友,我们去他那儿避避,也许……还成,喵!”

“不早说?”温小喵将手里的木灵符丢出一张,一丛乱藤破土疯长,横亘在那负剑青年面前。

趁着那人被藤蔓绊住的当儿,温小喵深吸了一口气,照着小白猫指着的方向,发足狂奔。

小白猫这回没去捂她的眼睛,而是老老实实坐在她肩上,板起张小脸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两旁树木迅速倒退,温小喵再次撇下那青年,投身于夜色中。

……

就在差不多的时候,某只妖怪窝在山洞里头都快大了。

这已是大小姑娘们投怀送抱的第十天,他家的米缸都快被那些死赖着不走的姑娘们吃空了。

“要不要下山去买米呢?不买米她们会饿死吧?要是她们饿死了,这笔账不就算在我头上了?可是山下现在不太平啊,要是被那些仙们的杂碎碎抓到了该咋办?要是我家菜菜的回来看不见我该咋办?咋办啊咋办啊?要是菜菜回来发现这么多女人赖在这儿该咋办?她要是不肯嫁给我该咋办?啊啊啊啊啊……好烦好累啊!”

稻草窝里,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无助地拱来拱去。

“大王,菜菜仙说她不会回来了,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夜魅族的姑娘都傲气得很,大王喜欢归喜欢,可也……别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啊,有姑娘送上门来还是应该好好享受的,嘿嘿……我看那朱小姐就挺好的,那儿够大,嗷嗷。”几个小喽罗围坐在稻草窝旁边,竖起尾巴摇得异常欢快。

山洞深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女子的尖叫,可这些都跟躲在稻草窝里滚来滚去的某妖没关系。被称为大王的某只把几名属下都当成了布景板,他依旧只惦记得心爱的菜菜姑娘。

“十天没上床睡觉了,好想念床上的猫形抱枕,好想念菜菜呀!菜菜,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为你捉了鱼,还熏了小鱼干,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唉唉,你说,咱们大王是不是病了?怎么说听不懂人话呢?”一名小喽罗拿手肘撞撞同伴。

“你没听过相思成灾么?见识短浅!回去多看点书再来做妖怪!”另一名小喽罗翻了个白眼。

“相思,成灾,听起来好严重,我们该干点什么才能让大王振作起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能做什么?这个时候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呗!”

于是两只小妖咧着大嘴,保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卖力地摇着尾巴,两条粗壮的尾巴抡得像竹蜻蜓一样,把他们大王的眼都晃晕了。

“嘭嘭嘭!”“嘭嘭嘭!”就在三只妖怪无聊到犯困时,外边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

“有人在喵?救命喵!二狗子你给我出来喵!”一个声音细声细气从门缝里飘进来。

“菜菜!是我的菜菜回来了!”原本把脸埋在草垛子嗷嗷叫的某只像装了弹簧似的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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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狗咬狗咬狗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里钻出来,挑目看了温小喵一眼,然后以迅雷不扑掩耳之势伸出一条同样毛茸茸的手臂,拽走了趴在温小喵肩上的小白猫。

“唉哟我的菜菜,谁欺负你了,怎么把你弄成这样……”粗犷的哀嚎被一声巨响打断,温小喵还没看清来人的脸,面前半开的石门就“轰”地一下,合拢了。

温小喵呆了一呆,下一刻,她狂暴了,愤怒了,缭乱了。

“……破猫!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居然敢把我关在外面?你不想活了!”

屋子里飘出男人女人的哭号、争吵,纷纷扰扰地乱成了一团,温小喵站在藤蔓遍布的大石门前,呆若木鸡,她是被气呆的。就算被师父抛弃,她也没有这样愤怒过。

她肯定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遇到了不合适宜的人,嗯,那个人的名字就叫瘟神。

瘟猫瘟猫啊,那条死鱼还真是没给她取错外号。

“臭小子,把那只猫交出来!”那姓周的青年也跟她一样怒火暄天,他被温小喵害得一身湿土,后又被藤蔓树叶纠缠了半天,于是湿土上又沾了枯树败叶,整个人就像从哪个土坷垃里扒出来的,他本身长得还不错,可因为脸上尘土满布,温小喵能看清的也就只有那双毒厉的眼睛,以及额心淡淡发光的纹印,还有……两道线条清晰,颜色明朗的,鼻血。

温小喵被他现在的造型镇住,她打量着他,每一寸神经都是绷紧的,半晌,谁也没说话。

那青年的剑已经不在背上,而是被握在手里。剑上湛湛蓝光,灼亮无比,晃得人眼睛发胀。

温小喵以背抵门,慢慢地吐了一口气:“那只猫不在我手里,它丢下我自己走了,我也正在找它。”她语速放缓,慢慢调整呼吸,渐渐地狂乱的心跳也平稳下来。

那青年怒道:“它丢下你走了?你骗谁?若我没有听错,它方才可是称你为主人……”跟着,他语声一顿,将目光掠过温小喵因紧张而绷紧的小脸,继而冷然道,“哼,只怕过了今日,东西就要易主了。识相的,就把它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他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听着这话,温小喵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还有十四道灵符,用完就没有了。之前她已经用过十道符,效果却并不明显。她跑得再快,也比不过仙门弟子的御物之术,说得好是缓兵之计,说得难听点,就是苟延残喘。

她心里的些空,因为从来未曾面对过这样的对手,拳脚功夫她会,见招拆招,她行,可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能做什么?她连那人的一片衣袖也碰不到。

她收紧了手指,将仅余的几枚符咒捏得都变了形。

她没说话,因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身后的石门纹丝不动,冰冷的触感刺激得皮肤,令她全身发凉。

死猫……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

那青年扬了扬眉,道:“怎么?怕了?定天派给的符咒都用完了?不过用不用完也没关系,这样拙劣的初级法术,对我一点用也没有。”

温小喵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这些符咒在她一个门外汉看来是很厉害,可放在那青年眼里,也不过就是比隔鞋骚痒好一丝丝的程度,之前道了她的道,只不过因为初时未曾防备,可到了这一时,就很难说了。

温小喵澄亮的眸子慢慢暗淡下来,她骨子里有股特性,对危险有种超然的触感,当面临险境难以翻身时,她会很快恢复最初的冷静。心知实在退无所退,她竟然完全不慌张了。

她的目光停止了闪烁,语气也愈加笃定:“一点用也没有么?那你脸上两条臭水沟又是怎么回事?”她指的是那两道鼻血,鼻血不是被沙土堆出来的,而是因为她冲上去踩踏那两脚,竟生生将那青年的鼻梁踩垮了,若非如此,那负剑青年也不会这般生气。显然,他自以认为自己这张脸还是很英俊的。

温小喵的语气里,有不怕死的凛然,隐含着一丝看不见的算计。

真正的温小喵,从来不会正面对敌,尤其在对方远远强过自己的情况下,她更不会主动寻死。

她看起来很硬朗,很坚强,如果忽略了性别,还真会有人以为她是条汉子。

环绕在青年周身的剑光一凝,突然转了方向,温小喵听见一声暴喝:“找死!”

恍惚间,那剑光已到胸前。

温小喵侧身让过剑光,突然甩出了三道灵符,却不是冲着那青年去的。无数青藤沿着石缝拥向山洞,坚硬的石门被那无声的力量挤压裂开,一道龟纹自底部升起,竟有将石门摧折之势。

温小喵的声音稚气,却含着几分冷傲:“你不是要找猫么?它在这里边,有本事,自己进去。”

说话间,那青年连击数下,都被她躲了过去。

几道剑光撞在石门上,激得粉屑横飞,偶有石砾劲射而来,划伤了她的脸。

苍白的小脸上,刻着数道血痕,反而显得她不是那样单薄,瘦小。

温小喵虽然不是仙门弟子,也没有修炼基础,但天生肢体灵活,反应有度,那青年的剑势是快,但因她早有防备,想躲个三五招也不难。

碎石轰隆隆地往下滚,砸在脚边,温小喵借着乱石与藤枝隐藏自己的身形,黑夜之中,顷刻便与自己的影子混成了一片,穿得灰土也是有些好处的,就好比现在,至少那青年连续了几次剑,都未曾伤她分毫。

只是有点累,毕竟常人与修者斗,一者耗费的是体力,一者毫费的是灵力,两种力量的本源和补充方法截然不同,温小喵若要与那青年硬碰硬,只能等同以卵击石。

所以,温小喵也只是想借力打开身后那扇门。

门还没开,但外面的石质已经被木灵贯穿,变薄了的石头内,传来了阵阵人言,嘈杂得很。

温小喵重重喘了口气,指着那石门道:“我没骗你,你自己听听,这门后是不是有人。”

那青年收剑,突然一笑,道:“哼,你能耐不小,怪不得姓唐的那小子对你如此忌惮,也罢,我收过他的钱,就勉强帮他做件好事,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不管你骗没骗我,你都得死!”他五指一收,引出一道劲风,温小喵脚下一转,只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迎面而至,她第一个反应便是伸手,想要抓住身边张牙舞爪的枝枝蔓蔓。承着那道劲风,无数乱石飞滚,带起满地沙尘,尖锐的石子打在身上,刻骨生疼。

嘶啦!树叶断裂!她被那股摄力牵住,直直地前撞去,她的脚在碎石嶙峋的地面上搓了两下,突然一阵剧痛自脚心涌来,直贯胸臆。那痛楚,熟悉,却又有点陌生,仿佛一把锥心的剑,将她从内至外血淋淋地剖开,甚至轻易压住了源于外伤的阵痛。

“啊!”温小喵发出一声惨叫。

那青年一怔,怒意更盛:“我还没打你,你嚎什么?”

话音刚落,却见一片金光自她周身浮起,她手中余下的灵符零落归尘,猛地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力量。金系灵符落地,六道雷柱劈下来,直将那青年劈得面目焦黑,头顶冒烟。

谁曾料到,这些被封注了初级法术的灵符,居然莫名发挥了中级法术才有的威力。

“嗷!”

毛茸茸的手臂从碎石中穿过,揪住温小喵的衣襟用力一拽,小喵便脱离了那负剑青年的挟制。

那负剑青年吐了一口血,急步追上去,只看清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以及脑袋上立着的一对笔直的精神抖擞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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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碧莲还是绿茶?

“轰”地一声,烟火隔绝,自成世界。

温小喵在天旋地转之际,听见无数声音向这边涌来,她只觉得自己从一块荒山野岭霎地进入了一处早市。这里,热闹得可怕。

“二狗子大王,这只破猫究竟有什么好,你居然会选它不选我?你眼缺了是伐?”一个大大咧咧穿红色长裙的姑娘迎上来就指着小白猫骂开了。温小喵的眼皮跳了一下。

“二狗子大王,我不介意与你为妾,可是你眼光也好一点呀,这破猫只几两肉,够看么?”一个身材丰满穿绿衣的姑娘冲上前,一把拉住了土狼粗壮的毛手。温小喵的神经绷紧了。

“二狗子大王,家里还有饭么?奴家好饿……”一个瘦得像卢柴棒的姑娘拿着个陶碗,一脸枯黄地站出来。温小喵没忍住,心底直抽搐。

“……”

那只名叫二狗子的土狼好无语,那只名叫菜菜仙的小白猫也好无语。

两个属下看见一大波花红柳绿拥上来,更是吓得脸上细毛发白,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温小喵没死,也没昏,只是还没从金光中缓过神来就被身边的姹紫嫣红吵糊了脑子,她被二狗子拖着放在地上,睁眼就看见无数张粉脸在空中转啊转,跟看万花筒似的。

她撇了撇嘴,刚想对小白猫说:“算你还有点良心!”就听耳畔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压过了所有人的声音,蛮横地撞击着耳膜。

温小喵好久没听过这样振聋发聩的声音,一时没有防备,竟被震得两眼发黑。

“天哪,二狗子大王您居然主动抢了个姑娘回来,难不成这才是正妻?那个小猫只是跟我们一样的……”一个身材高佻舞着团扇的姑娘将手一指,那两名属下赶紧塌着尾巴挪出了她的视线范围,一边跑一边还频频摇头,表示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女人真是奇怪,这里的雄性妖怪没一个看出温小喵的是女的,就连门外那个狂躁的大哥也同样没看出来,她们却看出来了。温小喵还在琢磨自己现在这样子哪一点像妹纸。

“你们两个都给老子站住!”二狗子大王的毛脸黑得可以研出墨来。

“唉哎嗬嗬,二狗子大王别生气哪。”

那姑娘的声音委实太难听了,掀得温小喵五脏六腑都像被倒了个个儿,一肚子酸水直往上冒,还有,脚板心传来的剧痛,已经令她完全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

呵呵,今天夜里的月光好亮……那位笑得好无辜,又一脸不耐烦的白衣男在眼前飘过,又飘过,再一次飘过……温小喵终于把所有的积怨都压在了那张俊秀而又不极度不耐烦的脸上。

要不是那个混蛋,她又怎么会弄成这样狼狈?都说修仙路漫漫,怎么这些考验都像长歪了眼睛似的,全都压在了她肩上?现在要接受考验的人是薛大少爷不是她啊,她只是想顺道去那劳什子修仙门派看一看啊……敢情天下来有高子顶着这句都是扯淡的!

二狗子大王一声怒喝打断了温小喵的思绪,这声吼是冲着那两个手下去的,“谁把她们给放出来的啊?你们俩都不想活了?”

“你特么说话小声一点会死啊!”温小喵一阵耳鸣,敢情他吼得三魂六魄都飞去爪哇国了。

二狗子大王的两个属下嘤嘤嘤地哭得好伤心:“前边那大门坏了嘛,我们只好把关她们的那扇门拿来用用,情势所逼嘛,我们又不是故意的,我们……也是为大局着想嘛。”

“着想你妹夫!”二狗子头顶的毛乱七八糟地翘起,几位姑娘不遗余力地替他梳理。

“二狗子大王不要生气了,这两位大哥也不是故意的,是我们不好,是我们不够漂亮,讨不得大王的欢心。”姑娘们争先恐后地安慰二狗子五王,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温小喵忍不住想说些什么,却不料那个扛着团扇的姑娘冲过来一个扫堂腿就把她踹飞了,然后温小喵看着她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衣容,一脸痴迷地挤进了人群之中。

山洞里飘浮着一股浓烈的脂粉味,熏得两名属下和那小白猫猛打喷嚏。

温小喵从它们面前翻滚而过,头撞上桌腿上,停了。现在头也痛,脚也痛,痛得她直抽气。

“擦咧,我都故意变成这副尊容了,你们还不死心?你们是眼睛长歪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二狗子的尾巴被踩了好多下,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些个纤纤玉手没毫无顾忌地抚上了他尖尖的耳朵,还有人好奇地去摸他的手,蹭他的胸,二狗子被她们弄得焦躁不安,又不好动手揍人,只急得团团转。

他频频向小白猫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小白猫就是不理他。

温小喵明白了,原来太平山下乌长县里那些姑娘都被藏在这儿了,不过看这情况,倒像是她们自个儿跑来的,真正的受害人应该是那个长着毛茸茸耳朵的男人才对。

温小喵虽然动不了,但身边的喧嚣与吵闹都一丝毫不漏地进了耳朵里,这是她第三次近距离地接触妖怪,但心里的感觉,却与之前遇上那只大猩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看来妖怪也不都是坏的啊。”她默默地想着。

一只细白而冰凉的爪子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半晌,却听见一声幽幽地叹息。

虽然山洞里吵闹成这样,她还是听清了。

是小白猫在叹气。

“……我都说了我讨厌女人了,瞧着都讨厌喵,可是又不能认男人作主人,唉……修月哥哥,你帮我挑主人也挑个好点的啊喵,这个还没有朱县令家的千金长得好呢,喵。”作为夜魅族的遗民,最忌讳的就是与异性相处,为了逃脱被人迫作“鼎炉”的噩运,它们往往会选择同性别的修者作主人。可是夜魅族妩媚天成,貌美无双,天性当中就与同性无缘。

所谓噩运,有一半也是由它们自找的。

“你以为我想做你主人?你以为你有多漂亮?我看客栈老板家的厨房里养的狸花猫也比你好看得多,人家还会抓老鼠呢!你会什么?装可怜,搏同情,哭鼻子?”温小喵憋着口气不得出,立即毫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你、你居然骂我?我救了你,你还骂我喵?你没良心喵!”小白猫微微一怔,眼泪陡地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来。

它哭得梨花带雨,温小喵却不为所动,一时只是斜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它。

“我一个脏字都没吐,你就说我骂你?你脑子是长屁股上的?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倒做得挺麻溜的,你听清楚了,是我,救了你,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是,明明是我也救了你喵!刚才如果不是我叫二狗子开门,你不会活到现在的喵!”

“哈你……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女人不需要讲道理,修月哥哥说过美女说什么都是对的!就是我救了你,你不信问二狗子!”

温小喵还没来得及探听小白猫口中所说的“修月哥哥”是谁,思路就被一阵轰鸣声打断。

她们只顾着内讧,几乎忘记了门外还有个大煞星。

小白猫偷偷看一眼温小喵,乖乖住嘴了。

温小喵勉强摊了摊手:“你别看我,我手上没有灵符了,刚才都掉光了。你们自求多福。”

小白猫面容发僵,只得转头去看二狗子,没想到二狗子的脸也是煞白的。

“外、外外外面那个,是,是朱周家的人?你、你们谁不好惹,偏要惹上他!”

……

负剑青年被温小喵气得两眉倒竖,双目喷火,他好说是朱周家的嫡系弟子,居然栽倒在一个什么基础都没有的小屁孩手里,这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他还有脸在街上走?他可以不要夜魅一族做鼎炉,可以不拿小白猫去换钱,但面子总要挣回来!

“臭小子,你有种给我出来!我今天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无数剑光砸在石门上,溅起一串串火花,暴戾得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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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防火防盗防妹纸

二狗子防女人比防强盗用心,所以两名小妖搬来的石门,比之前被温小喵砸坏那扇要牢靠很多,门外那人轰轰轰地折腾了半天,也只是被拱坏了一个角而已。

众人听着那惊天动地的撞击声,齐齐趴在地上看热闹,来来去去便将温小喵的视线挡去了一大半,原本她还可以看到那负剑青年飞来飞去的衣角,现在就只看见一堆后脑勺。

小白猫不敢上前,远远地瞟了一眼,向二狗子抬抬下巴:“喂,你这山洞牢不牢靠,会不会塌下来啊?”

二狗子一见小白猫主动同自己说话,魂都丢了一半,连忙点头道:“不会不会,靠得很,天塌下来,山洞也不会塌下来!”

话刚落音,一块碎石从大厅中央的顶部掉下来,把温小喵面前的地面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二狗子脸色一变,立即道:“我的意思是,不会砸中菜菜你的!别人我可管不着!”

两名小妖连忙摇着尾巴附和:“对对对,咱们大王心里永远也只有菜菜仙一人。”

温小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面对这样奇葩的组合,只怕是说什么都是浪费口水,还不如省点力气,于是默不作声地绕开了面前的坑,贴着一面斑驳的石壁坐起来,靠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从石门的一角看见外边的情形。

温小喵的眼睛还算不错,正好可以看见门口她落下的来的几张灵符。其中好些被落雷术炸成片片了,但还有两三张是完好的。

她想起薛绍,再想起两人将来要面对的千山万水,狠狠地肉痛了一把。

姑娘们紧张地看着门外那双疲于奔走的腿,两眼冒绿光。

不得不说,这朱周家的谁谁谁腿还挺长的。

“叭嗒!”有姑娘流下一滴口水。

“其实,我们就算嫁不了二狗子大王,嫁给这么个长腿哥哥也不错吧?姐妹们你们说呢?”那摇着团扇的姑娘扒开众人,看得好生入迷。温小喵以前听过一种东西叫做,花痴。如今怕是亲眼见得一回了。

“生得这样一双漂亮的长腿,脸蛋一定不错,我们都出去看看吧。”众女也有些心动,毕竟哪,变成狼人形态的二狗子并不怎么养眼,至少狼腿子就不好看。

“出去?他那么凶,会不会误伤我啊,我有点害怕呢……”有姑娘比较细心一点。

“嘁,才不会,你没听见吗?他刚才叫什么‘臭小子’,我们这儿能被称为臭小子的人又没几个。”有姑娘把目光集中在两名小妖身上,显然,她们一眼就把温小喵和二狗子都排除了。

“我看不是,刚才在关在房里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见这位长腿哥哥是想要这只破猫。”

抱着团扇轻轻拍了拍心口,高佻姑娘轻蔑地扫了小白猫菜菜一眼,眼神里是十足的挑衅。

菜菜小脸发冷,一双大眼睛如同一团幽火般跳跃着,它冷笑道:“破猫也是你们能叫的?一群倒贴上门的不要脸的女人!”它原本不把这些女人放在眼里,也未曾想过要与她们正面冲突,可是此一时不同于彼一时,算盘打到它身上,就是不行,所以“倒贴上门”四个字咬得极重,可称得上是咬牙切齿。

姑娘们立即就沸腾了,冲上前来就要撵猫:“破猫,还敢说一句!别仗着二狗子大王宠爱就神气,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你再说,我们就揍扁你!”

菜菜也炸毛了,抬头道:“来啊,来揍啊,将来指不定是谁揍谁!”

姑娘们立即来拉二狗子:“二狗子大王,它、它欺负我们!”

二狗子一个不留神,又被这群胭脂马给吞没。

小白猫菜菜瞅瞅她们花掉的妆容,兀自冷笑不已。

这时群情激动,大厅里又再热闹起来,洞内洞外都在“砰砰砰”地响,震得头顶上的碎石一块一块地往下掉,偶尔砸着人,也像是宁静湖面的一块落石,激得浪花更劲。

温小喵的头都快爆掉了。

二狗子挥舞着爪子在人群里跳来跳去,两名小妖更是被姑娘们扑得东倒西歪,就算蝴蝶镇过年赶闹市或者上元花灯会都没这样嘈杂过。

温小喵大声叫道:“二狗子大王,你们家有没有后门啊,我们可以从后门出去不啦?”

二狗子没听清,也大声叫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温小喵骂道:“王八蛋!”

最靠近她的一名小妖听清了,立即传话过去:“大王,她说,你是个王八蛋!”

二狗子心中一凛,回答:“那你和她说,她才是个大王八蛋……”

小妖又凑过来,大声道:“大王说,他是王八蛋,你却是个大王八蛋!”

温小喵:“……啊?”

石门越来越薄,里边的争吵内容越来越清晰,在外头奔忙的某男听到都快气傻了。

这门后边不但有人,还有妖,而且数目还挺可观,加上那只小白猫数一数,没有十个也有二十个,这究竟怎么回事?一向以太平著称的太平山上哪来一窝这么大的妖怪?为什么他之前一直没发觉?想着,手上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夜风一吹,晃得眼前树影挥摆,那负剑青年抹抹额头,才发现自己背上都湿透了。他一时被温小喵气得昏了头,竟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这个时候破门什么的简直傻得不能再傻。

既然都窝在山洞里,用火攻用烟熏才是正确的方法嘛。

某男转身去找柴禾,顺便从怀里掏出了被汗湿的火折子,然后就听见背后“噗”地一声轻笑。那笑声很轻,却带着露骨的讽刺,像一根细细的针,一下就扎进了他心底。

“谁!”他抬头,才发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白衣翩跹的少年公子,时下月光正洁白,那公子的长袍,也像月光一样皎然无瑕。公子的脸俊秀文雅,公子的笑如春风拂面,公子的眼睛,如星光般明亮璀璨,公子的表情似乎……很不耐烦?

“呵,朱周家什么时候穷到半夜三更来山上挖矿了?从天照国千里迢迢来到丞元国南境,还真是腿长哈。”他倚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轻飘飘地笑,可看起来还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那负剑青年听出他话里的余韵,当即也将脸沉下来:“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与你何干?你是什么人?为何鬼鬼祟祟随人上山?”

少年公子的白衣像玉兰花徐徐盛放,令人挪不开眼,但他唇边的笑却十分冷清:“我不管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喜欢做什么也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奉劝阁下一句,离定天派的弟子远一点,呵,越远越好……”

那负剑青年扬眉道:“听你这话好大的口气。我便不走,你又能奈我何?”

少年公子没直接回答他,右手一抬拟了一个简单的法诀,蓦地,那负剑青年手上的剑长吟一声,竟奋力挣开了他的手掌,径向那堆雪般的人影处飞去,剑匣中四把灵剑,齐齐不受控地浮动在半空,围着那少年公子悠悠转起来,转得快了,就是一朵冰蓝的莲。

那负剑青年心中猛地一沉。

那少年公子扫了他一眼,足下凝然不动,收手将法诀收回,那四把灵剑便又倏地坠地,直直地插在了泥土里。他看起来比那负剑青年小了好几岁,但控剑的能力却是高深莫测。寻常凡铁若能被他如此玩耍,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四把灵剑皆与负剑青年心意相通,若非修为威压高人一等,这四把灵剑无论如何也不会降服。

负剑青年面色如土。

“你……究竟是谁?”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抖。

少年公子懒得说话,只将衣带上一块玉佩解下来,浮在掌心上方,意示他自己看。

“玉斧修月?你是楚修月?”那青年看清信物,头顶开始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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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坑爹的夜晚啊

那负剑青年不要猫,也不要温小喵的命了,他甚至连句告辞都没说,便御剑乘风而去,转瞬便化作了天边的一颗星星。

白衣少年嘴角含笑,甩袖负手,迎风而立,一派仙姿卓然,那画面简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可是在这荒山野岭,再好看也只有鬼看得见。

“喂,那个谁,别走,别动!”有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少年公子施然转身,陡见一人如离弦之箭疾奔而至,“嗖”地一下,拦在了他身前。

下一刻,他的衣角被一双脏乎乎的小手攥·住,生生印上了两个黑·手印。

少年公子还是一副意兴阑珊有样子,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知不知道这身衣服值多少钱?”他低头打量着那双小黑·手的主人,双瞳漆黑如点墨。

看起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或许还不到十岁的样子,脸蛋很白,也很脏,两只眼睛倒是好看,圆溜溜地冒着绿光。最可怜是嘴角还挂着血丝,小身板在风中摇摇欲坠。他不动声色地抽·了抽衣袖,脏兮兮的小破孩便随着他的动作晃了一下,双脚离地,楞是没舍得放开……汗!

“你的衣服贵,老·子的命更贵,说,你该怎么赔我?!”没错,这个阴魂不散,两眼放绿光的小破孩,正是从山洞里九死一生冲出来的温小喵。她本来已经与二狗子大打出手,但眼角余光扫见这一片白衣,立即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可怜那二狗子在狭窄的空间里展不开拳·脚,既怕伤着菜菜又怕伤着无辜的姑娘们,结果被温小喵扎扎实实地碾了好几脚,跟着,那些叫嚷着要看美男的姑娘们就像一群·发了疯的山羊从它的肚皮上踩·踏而过,直到将他踩成了一块皱巴巴的狼皮。

长·腿哥·哥木有了没关系,这不还有白衣哥·哥么?所以唆,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挖哈哈哈哈哈……姑娘们欢腾地奔跑着,根本没理会脚下踩着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妖怪。

少年公子提起袖子,连带着也将温小喵一同提起来,面对面地一晤,才发现这家伙连牙齿都用上了。温小喵的牙很白,白得有点晃眼,白森森的两排牙,将他绣饰精美的袖口咬了个洞。

“你谁啊?”少年公子将她撑远了一点,眯起眼睛打量。

“咿唆窝素水呢(你说我是谁呢)?”这时候装不认识,是不是太迟了点?温小喵扯着他用·力嘶咬,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要不这货莫明其妙送只脑子不清不楚的猫给她,她至于这样狼狈么?没直接咬人算不错了!

少年公子漂亮的眉毛拱了几下,似在回想,但眼见着温小喵白牙就快咬上手臂了,他一紧张,用·力一甩,就只风声箫箫,黑影绰绰,可怜的温小喵被他甩得飞起来,一直飞到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挂住了。

“我问候你未来亲家啊!”温小喵挂在树上,于心里疯狂地竖中指。

“啊,我想起来了,有只小白猫……唔,奇怪,才三四个时辰没见,猫就炼化成·人了?还有,怎么连毛色都变了?”少年公子的喃喃自语温小喵没听见,菜菜却听见了。

“修月哥·哥!”菜菜四只小爪子用·力一蹬,在空中漂亮地一个回旋,越过那群奔跑姑娘,准确无误地向那少年公子扑去,可是少年公子有些痛惜地摸了摸被温小喵的门牙磨坏的衣袖,斯条慢理地挪出两步,菜菜一时没刹住,一个倒栽冲,将头插·进了泥土里。

后面跟来的姑娘们立时笑倒了好几个。

少年公子看看落在脚边哗啦啦流眼泪的猫,又再看看不远处挂在树冠上破口大骂的温小喵,终于想起是怎么回事了。

温小喵跟一轮明月同挂在树梢,就像只瘦巴巴地猴子,攀着枝头上下摇晃,那少年公子的一张俊脸在眼中上·上·下·下地摇了好多回,缭得她眼花花直想吐:“喂,那个谁,王·八蛋,快放我下来!你那只破猫我不要了,你自个儿收回去,这见鬼的猫简直就是个灾星……唉哟!你什么意思!想杀·人灭·口咩!”温小喵骂骂咧咧到一半,少年公子打个了响指,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脑后树枝“嘎啦”一声轻响,下一刻,她就跟那只名叫菜菜的猫一样,脸朝下,着地了。

少年公子摸·摸下巴,看着一人一猫从泥土里爬坐起来。

菜菜用·力地舔·着爪子,一脸委屈;而温小喵则是用·力地擦着鼻血,双目冒火。

“你……”

温小喵吐尽了嘴里的泥沙,还没来得及发话,一大拨姑娘十分神勇地冲上来,将那少年公子围了个密不透风,关切之言不绝于耳。

温小喵的半截狠话,就这样弥散在空气中。

“唉呀,这位公子你没事吧?不要先去我家换身衣服?我家就住在山下的乌长县里,很近的。”

“公子还是去我家吧,我娘·亲做得一手好糍粑,公子尽可以尝尝。”

“去我家去我家,我家世代木匠,能现做一张新床给公子睡哪。”

“公子你说……奴家长得好不好看?”

“……”

乌长县的姑娘是真不怕妖魔鬼怪,因为她们本身就比妖魔更可怕。

那个高佻的姑娘桩子还挺稳,一脚又把温小喵蹽飞了。

菜菜好生愤怒,刚想着要怎么钻进人群里去邀宠,那高佻姑娘再飞起一脚,把它也踹飞了。

那姑娘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温小喵浑身像散了架子似的,脑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指着少年公子的方向又说了一个字:“你……”接下来就怎么也没词了。能说什么呢?那人只顾着跟姑娘们热闹去了,从头到尾置身事外,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憋了一肚子火,狠狠地一咬牙,咒道:“淫贼!不·要·脸!”

那少年公子眉间跳了跳,蓦地一闪身,就到了温小喵跟前,那些姑娘们措不及防地扑成一堆,显然还没沾着他的身。

好快的速度!温小喵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

思忖间,少年公子一撩袍蹲下来,将视线与她持平,曼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小矮子!”

小矮子!看吧,他什么都没忘,他只是装傻而已!

温小喵白了他一眼,抹干了脸上的鼻血,硬·梆·梆地道:“我再说一遍,你那破猫我不要了,你自个儿收回去。”

那少年公子知她意有所指,即眨了眨眼睛,扬手指向呆坐一旁的菜菜:“你说的是……那只猫儿?”

温小喵嘟起嘴:“嗯。”

那少年公子摸·摸下巴,又看看菜菜,正色道:“我没养猫,那猫不是我的。”

温小喵“砰”地跳起来:“你想抵赖,那只猫明明是你亲手塞给我的,如果不是它这个扫把星,我今天才不会这么倒霉,没让你赔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少年公子笑笑,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想抵赖的明明是你吧?我明明听见那只猫叫你主人,怎么?弄坏了我的衣服,就想溜?”

温小喵怒极,第三次说了个“你……”字时,看向菜菜:“你来说,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菜菜紧张地舔舔爪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修月哥·哥,我主人她飞进屋子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桌腿,八成把脑子给撞糊涂了,说错了话莫怪哈喵。”

这残·害忠良的猫妖!温小喵的脸变成了菜青虫那种绿色。

少年公子摊摊手,将被温小喵挠坏的衣袖放在她手里一压,耸耸肩:“我记性不好,冤枉不冤枉,翻一页过去便算了,只是这白衣裳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你不好不赔吧?”他着意摸·摸温小喵乱蓬蓬的脑袋,那手势与摸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没有区别。

温小喵脑子里嗡地一下,全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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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 明月照沟渠

一朵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的脸,四下里变得黑黢黢一片,仅有四双萤绿的眼睛,散发着诡谲的光芒。

队伍里有一条狼,一只猫,两条狗;队伍里还有十多个打扮得体,说说笑笑的妙龄少女;队伍里有个白衣飘飘,长得骚包又祸水的少年公子;队伍里还有个一身瘀青,满脸倒霉相的熊孩子。

那个熊孩子就是温小喵。

温小喵被骚包公子抡上了二狗子的背,由二狗子背着下山,她生气,所以这一路都咬牙瞪骚包公子,下意识地撕扯着二狗子头顶上的灰毛泄愤。

二狗子也毫不示弱地拧着她的小腿,痛得她嗷嗷乱叫,迷离夜色中,始终飘荡着她悲凄的狼嚎。

“嗷!嗷嗷嗷!”众人觉得她比二狗子还像条狼。

“嘶!嘶嘶嘶!”二狗子背着温小喵,一边走一边发出像毒蛇一样吐信子的声音,温小喵下手之重,痛得他直抽冷气,他心疼地想,熊孩子真可怕,拔毛一点也不手软,他都快谢顶了。可他明明是这样地痛苦,却仍要作出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咧嘴笑着给菜菜看。

“哼!”菜菜坐二狗子肩头,伸长脖子看向被姑娘们簇拥着迈不开步子的骚包公子,小嘴翘去天上了。两名小妖看在眼里,边走边摇头,只为大王感到不值。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看来大王这一回真是将真心错付了。二妖替他难过,身后的尾巴也都丧气地垂下来。

温小喵一边与二狗子较劲,一边偷偷将眼睛扫向那些龙精虎猛的姑娘,乌长县里的姑娘真大胆,不但不怕妖怪还敢嫁给妖怪,甚至不惜一切要去做妖怪的小老婆,这是啥米风俗?还有,这个穿白衣服的骚包也是妖怪么?那他会是什么妖呢?

想到这里,温小喵突然来了兴趣,一时没留意手上轻重,揪着二狗子的耳朵,用力拔下一撮毛,二狗子“嗷呜”痛叫,差点失手将她丢去爪哇国。

狼嚎起伏不绝,惊得乌长县居民纷纷被惊醒,起身点起了灯。

前路泛起一片暖黄的光,照着二狗子周身像嵌了一圈金边。

“耳朵、尾巴,都给我收回去!”那少年公子足下一顿,睨向二狗子。

“哦!”后者闻言一个机灵,将手搁在温小喵腿上用力一揪,温小喵吃痛地大叫起来,却听那少年公子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十分好听,闷闷地,夹着一丝少年变声时特有的谙哑。

“这厮一定是个狐狸精。”温小喵听过很多民间故事,故事里总把狐狸和狼扯在一起,而且,凶狠残暴的狼妖总是听狐狸精的命令,印象中,这两物种智商就很有差距。

二狗子虽然不满心上猫菜菜朝着别的男人飞媚眼,但是又按不住内心对那少年公子的忌惮,他与两名手下乖乖地将耳朵和尾巴收起来,转眼就变成了三个不起眼的青年。

温小喵摸摸他翘起来的短发,好奇地揉了几回,这才确信那对尖尖的、看起来很精神的毛耳朵不见了。这妖怪应该长得也不赖吧,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姑娘看上他……虽然看不见二狗子的脸,温小喵却能清楚感受到姑娘们转而炽热的眼神。

乌长县,花痴县。想到这一茬,她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喂,那谁,你想把我带去哪儿?”温小喵不知道之前那朱周家的弟子究竟去了哪里,所以她很担心薛绍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会吃亏,“你最好别打我主意,我朋友很能耐的,他可是定天派的弟子,有凭有据。”面前的白衣少年与朱周家那名弟子是怎么打起来的她并不知晓,也不甚关心,不过他那句充满警告意味的话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人应该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就算真让她赔钱,她也有办法逼着薛绍扛债,反正她出门一文钱也没带,怎么算都不会亏。

她在心里算计了一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弱点,心里顿时就愉快多了,如果不是那只讨厌的爱说谎的极品猫还在跟前,她的心情会更好一些。

“定天派弟子?那很好啊,刚好我也要去灵鼎山散个心,不如一起?你当我的仆役,帮洗衣服做饭挑水,我这身衣服就不用你赔了。”少年公子眸中精光闪烁,同样备着算计。显然,刚才温小喵面上瞬息万变的表情,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做仆役,洗衣服做饭挑水……呵呵!做梦呢!

“你的衣服不用赔,那我身上的伤呢,要怎么算?”温小喵发现自己还是吃亏了,她气哼哼地捞起衣袖给他展示自己身上的瘀伤。

她刚才被朱周家的弟子打,被石头砸,被二狗子打,又被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大煞星一巴掌拍到了树梢,怎么算都是遍体麟伤,这一笔皮肉损失怎么也得讨回来。

“你要怎么算?”少年公子笑容和蔼,面如桃花,他倾身靠过来,慢慢擎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扣……天上的乌云倏然散开,露出了月亮那张臭臭的脸,银白的光束落在温小喵光溜溜的手臂上,竟透着一丝凉意。温小喵触及那少年漆黑的眼瞳,心里莫明冒出一丝局促来。她有点赧然地收回手,可是却没成功。少年疏朗的声音就在耳边:“你什么伤都没受,也想让我赔钱?啧啧……”

温小喵一愕,猛感小腿肚子一凉,那二狗子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去掀她的裤子。

“哇,真的什么没有,我刚才拧得那么用力,居然一点红痕都不见,太神奇了!”

二狗子和两名小妖把脸凑上来。

温小喵的脑海里似有一道雷电劈过,她突然想起了薛绍反复说起的那句话:“温小喵,你到底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她喉中一干,忽地抬腿一记飞踢,将二狗子身边的两名小妖踢飞了。二狗子手一抖,没留神将她也丢了出去,她在空中翻了两三个跟斗,才勉强站定。

她的手臂、小腿暴露在月光下,映得肤色雪白,毫无瑕疵,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她使劲按了按,一点不痛!好像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根本未曾真实发生。

怎么会这样?

温小喵脸上的骇异堪比白日见鬼,但回头想想,她才真正感到蹊跷,之前在泰昌古道跟那只猩猩对殴时,她也一样受了些伤,可是那天醒来的时候,除了腰背有些酸痛,别的异样都没有。身上的伤哪去了?自动修复?

她伸手把另一只袖子也捋起来,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脸上更是白得吓人。

那少年公子站在她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双黝黑的眸子沉若深海,竟是半点波光也看不见了。看来,他的试探是对的,这小子……有古怪。

“呀,天快亮了。”

姑娘们才不关心温小喵身上有没有伤,没有伤更好,她们的梦中情人就可以不用赔钱了。

东方露出了一丝曙光,照在温小喵严肃的面容上,她的眼睛瞪得很圆,仿佛努力要从那少年公子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仅仅是呆住了。

菜菜却发现,看似粗鲁不解风情的野丫头生着一双很灵动,很漂亮的眼睛,那双眼睛比它的猫眼更亮,映着那一点微弱的阳光,竟是如此摄人心魂。

一个姑娘家这样露手露脚,总是不雅,有姑娘想出言提醒一句,可话到嘴边又纷纷缩了回去。谁都看得出少年公子眼中的兴味,光是冲着这一点,她们就不该把温小喵的性别说出来。

也罢,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露就露呗。她们这样想着,菜菜也是同样的心思。于是谁也没阻止温小喵对伤口的探索,谁也没有上前揭穿温小喵的性别,任由她向朝阳,有如泥塑。

“小喵,你一整晚都去哪里了?害得我找到现在,整个乌长县都快被我垦遍了。”一名文秀少年出现在前路的尽头,他一瘸一拐地向这边走过来,看见温小喵,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于是歪了歪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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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闪闪的银子是我的爱

薛绍的一边脸肿得像包子似的,说话也不利索了,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无比狼狈,可腿脚还灵活,受的都是外伤。他看见温小喵安然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温小喵仰头瞧了他好几眼,越瞧越暴躁,直嚷着要找那死臭鱼报仇去。

薛绍死死拽住她,没说什么,只嘿嘿嘿地笑,露出一副傻样。

“你脑子被打坏了?”温小喵看他笑得瘆人,不经意地打了个寒颤。

薛绍摇摇头,从她右手边绕以左手边,悄悄伸开了手掌给她看:“唐贵瑜答应跟我们一起走,喏,这是他给的盘缠!”

温小喵斜眼一瞟,当即两眼放光,她将东西抢过来握在手心掂了掂,咋舌。

这银子够沉,足足有五两重呢。

她扬扬眉毛,还想说点什么,却见一只修长白皙的爪子伸手过,轻易便把银子给抢走了。

温小喵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把银子还来!”顾不得整理乱糟糟的衣物,甩开薛绍,一个大跃步前蹿,拦在了那少年公子身前。

少年公子低着头,笑得云淡风轻:“这点银子算是头期,剩下的,你慢慢还!”

温小喵的脸又绿了,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个没牙齿大无赖!”

“噗!”二狗子和两小妖看着少年公子神情一滞,忍不住笑出声来。

薛绍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看着这么多人,那少年公子太打眼,就是没有那一身衣服,也好像能发光似的,如今站在万花丛中,更是显出万种风情,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对比年纪,那少年公子和他好像差不多,但是看那神气,少年公子眉目清寡却透着些许与温小喵肖似的精明。薛绍看过去,那少年公子便看过来,连带站在他身边的姑娘们也往这边看。

薛绍以前在家里不常出门,和姑娘们接触得少,感觉对面一双双水灵灵的眸子往自己身上瞟,他像被蚊子盯了一口那么样全身发痒。

温小喵无视那些花痴,将愤怒都挂在脸上,她冲上去揪住那少年公子的衣襟就要抢银子。

那少年公子一手按着她的脑袋,一手托着银子笑,笑得跟朵花似的:“小矮子,等你长高一点再来抢吧。”说着,他无视温小喵的脸一点点变黑,随手就将银子揣进了自己怀里。

二狗子和两小妖默默地背后竖了回中指。好说也是有道行的,怎么光喜欢跟小孩子作对呢?

温小喵手上是有功夫的人,以前在蝴蝶镇可是横起来走的主儿,可这一时却完全被压制住了,任她怎么跳,就是沾不着那银子的边,薛绍看了一会儿,心头突然一片通明:“这位兄台,是你救了我弟弟?”他上前,不动声色地将温小喵的衣袖和裤筒拉下来,整理好。

弟弟?温小喵磨着牙:“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救了我?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弟弟?”她伸出爪子,把少年公子的手臂挠出一道道红痕。

少年公子不恼,只是阴森森地看着她笑,反正钱到的手想再让他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众姑娘心痛之极,当即一拥而上,要撵她走。

薛绍趁机把温小喵捉回来,压低了声音劝慰:“别那么大火气,唐贵瑜不可能只带了五两银子上路,我爹都给了我一千两呢,何况是他……呵,只要他还在,我们不愁没盘缠。”

温小喵的脑子里飘过一个数字,一千两……一千两!她比着手指想骂娘啊!一千两的身家,就这样住店?就这样吃饭?要不要这么吝啬?

少年公子看温小喵的注意力被拉走了,自觉得没意思,但摸摸怀里的银子,转念又有了主意:“大家都饿了吧?一起去吃朝饭啊……我请客!”又冲薛绍笑笑,“薛兄也一起?”

薛绍指着自己的鼻子,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姓薛?”

少年公子笑而不语,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眼中潜着的那丝不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兴趣。

薛绍出声,温小喵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她看看薛绍,又看看少年公子,慢慢皱起眉头。

少年公子很阔绰,当然,是拿着别人的银子阔绰,应友客栈的掌柜看着环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知道是喜是悲,好久没有过这样门庭若市的场面,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薛绍趁着众人不注意,拉着温小喵进了房间,温小喵一眼就看见了被绑成粽子状的唐贵瑜,他的手被反剪,嘴里还被塞了只洗得褪了色的破袜子,瞧那结绳的方式,挺眼熟的。

薛绍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以前看阿云绑人看习惯了,所以就……”阿云绑的是谁,不就是好吃懒做的温小喵么?温小喵的眼神似飞刀,瞟过来一眼,他就说不下去了,只讪讪地笑。唐贵瑜被那只臭袜子熏走了半条命,直到感觉有人走近,才悠悠转醒,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的大冤家,大对头。

“呜……呜……呜呜……”他拼命挣扎,看出心里徬徨又委屈,温小喵看他两只眼窝都青了,才明白薛绍下手有多重。

“看不出,你挺有天赋的嘛。”本来还以为薛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哪料得他看起来文文弱弱,力气却这么大,两相一比较,明显唐贵瑜身上的伤更重一些。

薛绍脸红红的,低声道:“是有辱斯文,不过我怕你被人欺负,心里一急,下手就重了。”这时没有旁人了,他也就不再遮掩,径直问道,“那个抢猫的人呢?他怎么样了?”刚才人太多,他想问都插不了嘴。

温小喵瞄了唐贵瑜一眼,眼珠一转,神气活现:“自然是被我打跑了,他那两下功夫,怎么够看!”她一边说还一边捏着手指劈哩啪啦响,唐贵瑜看着脸就白了,眼中露出了一丝乞怜。

薛绍才不信她能打败仙门弟子,他想到楼下那位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张了张嘴,却被温小喵一挥手打断。“死鱼,我说过我很厉害的,你偏不信,嘿嘿,知道什么叫鸡蛋碰石头?看,下场就是你这样……如果你想平平安安到灵鼎山,这一路上就乖乖听我的话,如果你还想耍什么花样,那就咬着这团臭袜子,等着你爹爹来收尸吧。”

唐贵瑜的脸被她尖尖的指甲划拉了两下,哭得更凶了,哪里还有胆子与她作对,当下点头如小鸡啄米。

温小喵很满意,有了这个活动的钱包,这一路上的吃穿住用就不用发愁了。

她像个似的,恶声恶气地揪着唐贵瑜的耳朵又再放了几句狠话,才示意薛绍将绳子解了。

唐贵瑜被绑了一个晚上,饿得七晕八素,也不管温小喵提的什么条件,统统答应下来。

温小喵笑眯眯地颔首,心里十分受用。

定时更新失灵了,伐开心,要买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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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本非佳人只会做贼

薛绍和温小喵一前一后地从房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个垂头丧气的少年,方面大耳的,连鼻翼都生得有棱有角,正是唐贵瑜。

三人都换好了干净衣服,可薛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唐贵瑜两个眼窝青得发黑,怎么也遮不住。

温小喵站在门口瞄了一阵,有点儿傻眼。

他们刚回来的时候,这大厅里还满了一半,才一个转身不见,就全部满当当了。

啧,没地方坐。

四周围说话声嗡嗡嘤嘤不绝于耳,花花绿绿的姑娘们东一堆西一栈地伫着,各种香味混着泥土腥和初晨白露的湿气扑面而来,熏得温小喵连眼睛都睁不开。

唐贵瑜躲在薛绍身后,悄悄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立即又缩回去,蹑手蹑脚地往回走。

温小喵一把拎住他:“去哪儿啊?想说话不算话?”

唐贵瑜皱起张方脸,苦兮兮地道:“我这样子忒狼狈,姑娘们看见会很伤心的,怎么说我也是一表人才……是不?”

温小喵头一回听见有人这么侮辱“一表人才”这个词儿的,当即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就见薛绍在一旁点点头附和:“我爹要是知道我这样打架,肯定也会不乐意,所以才怂着我去找个保镖。”原来他雇佣温小喵的理由竟是这个。

温小喵有些泄气,想想却又觉得挺不甘心,她恶狠狠地踢了唐贵瑜一脚:“想一个人呆着也行,别指望我们会把朝饭给你端房里去,说得好像这辈子都不想见人似的,真可笑!”她心里不痛快,对人总凶恶几分,薛绍不敢惹她,乖乖让出条路来让她去打头阵。

就听温小喵边走边继续说:“吃了饭就上路,现在有银子了,可以去东市雇一辆舒舒服服的马车……”

唐贵瑜偷溜到薛绍右手边,小声问道:“我家卖鱼,你家打铁,这一个天上一下地下的行当,你这大少爷也会雇不起马车?都说你小气得不得了,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唉,苦着别人也就罢了,何苦为难自己呢?”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又把自己抬出来,“你看我,我就是对自己特别好,所以才生得这样俊俏,人见人爱。”

你那也叫人见人爱?温小喵脚下一个趔趄,但眼角余光扫着对面那片白得像云朵的影子,她又极不自在地稳住了身形。

薛绍转头看着他脸上因青葱年少而生机勃发的痘痘,总觉得这人跟“英俊”“秀气”“玉树临风”这些个词前世有仇,他摇摇头,赶紧地跟着温小喵走前面去了。

那白衣飘飘的少年公子还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身边的姑娘们七嘴八舌没个消停,除了从狼洞里带出来的一拨,好像又添了新一拨,站在一旁的二狗子和两名小妖被女人推过来搡过去,一头乱发就更乱了。

少年公子低头喝茶,兴致缺缺地翻着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大包小包。

三名青年费尽心思拦着凶猛的姑娘们,防止她们“不小心”扑上来。

有的姑娘比较有心思,学着掷果表衷情神马的,拿着五月盛产的杨梅、桃子、李子往那少年公子头顶上没命导丢,两名小妖苦着脸跳来蹦去,十分尽职尽责把果子挡回去。

“有点酸,不过味道正。”温小喵捞着几颗杨梅一边吃一边挤进人群,转头看看桌上的东西,不禁吐吐舌头,“你一个人那么多行李?”

那少年公子抬眸看她一眼,没理她,倒是小白猫菜菜气哼哼地接了话:“不是行李,是聘礼。三媒六聘都在这儿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我修月哥哥是什么人,哼喵!”

经它这样一提醒,温小喵才发现角落里有几个穿着花衣衫的大婶已经扭打成一团,搅整个大厅里乌烟瘴气,胖掌柜一早被吓得够戗,这会子不知道躲哪去了。

薛绍拉着唐贵瑜钻进人墙,冲温小喵张嘴,用唇形同她说:“看吧,这才是真的‘一表人才’。”

唐贵瑜头一回看见那么多姑娘为一个人争风吃醋,心里又好奇又嫉妒,忍不住问温小喵:“这人是谁啊?好大的派头!”刚问完,又被温小喵狠狠踩了一脚。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母老虎!”

温小喵才没空管他,她走上前将面前的小山往旁边一推,大马金刀就坐在了少年公子对面:“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答得上来,我便心甘情愿给你洗衣服做饭挑水干粗活,当然,洗裤衩都妥妥的,要是答不上来,我们从此就各说各话各走各路,怎么样?”

小白猫菜菜立即嚷道:“这不公平,你……喵嗷!”

话还没说完,它就被温小喵提起来,一把塞进了二狗子怀里。

“带她去抓老鼠,乖。”温小喵扬扬手,小白猫立即就萎了,二狗子正巴不得,赶紧地捧着菜菜转头挤出去,只留下两名小妖维持秩序。场面又一度失控。

“你问。”少年公子百无聊奈地看看门外,翻转茶杯放在她面前,也给她也斟上一杯。

温小喵还没伸手过去接,就感后脑勺一痛,咚!不知谁朝她砸了个又大又硬的桃子!

“凭什么她能坐下我们却不能!为什么她能陪公子一起喝茶我们却不能!楚公子你偏心!”少年公子身后群情激动,姑娘们转眼就把温小喵当成了唯一的共同的敌人,无数眼风扫过来,涮得温小喵脖子凉飕飕,两名可怜的小妖被扇了无数耳光,连唐贵瑜也未曾幸免。

薛绍只好加入了维持秩序的队伍,与两名小妖联手对抗发狂的姑娘们。

温小喵一拍桌子就要发作,但看少年公子眼神凉凉地,心里头又发怵,权衡之下,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想问问……朱周家究竟是什么来头?”

少年公子这回没抬眼,淡声答道:“没什么来头,只是天照国的一个修仙世家。”

修仙世家?温小喵没听师父说过,不过对天照国倒有所耳闻,北漠天照,南鲛丞元,一个在极北之地,一个在极南之境,这一趟也跑得够远的。如此劳师动众,总不该真是为了那只破猫吧?温小喵腹诽了一阵,故意装成个不谙世事的二百五,点点头,又问:“那天照国又是什么来头?”

少年公子想了想,道:“只是北方的一个国家,与你我没多大相干。”还是一副没耐性的样子。

温小喵又点点头,依旧懵懵懂懂的,也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玉斧修月,楚修月又是什么来头?”

少年公子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准确来说是,没料到朱周家那名弟子说的话居然被她听见了,他噎了一下,一口茶呛在喉间,竟一时找不出合适的措词,那边温小喵却拍桌子笑起来:“怎么?答不上来吧?答不上来的话要认赌服输!我走了!再会!”她拍拍衣上并不存在灰尘,轻轻吹了吹,起身欲走,却猛觉脑后一紧,衣领被人揪住了。

少年公子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走?走哪里去?我可曾亲口答应过你什么?”她像被人提小猫似的攥在手里,还没来得及辩解,便又被按回了座中,少年公子将她喝了一半的茶推到她面前,微微一笑,“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算要走,也不急在一时,留下你手里的东西。”

他斯条慢理地伸出一只手掌,又道:“小孩子不学好,居然学人做三只手?自己说说,要先剁哪一只?”

温小喵小脸一灰,噘嘴道:“我只是借来看看,小气鬼!”

说着,“啪”地一下,将一块玉佩拍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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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山有木兮木有龙

五月正阳,一辆大马车从乌长县里奔出来,绕过了泰江支流的九道弯,向北疾行。

马车里有些拥挤,半壁江山都堆放着乌长县大小姑娘们送给楚修月的礼物,不过好在是忙了大半天,总算把这些姑奶奶们弄回家了。

温小喵从来没坐过马车,这时候正叠着手臂趴在窗边看路过的风景,薛绍挨着她坐下,同样还很精神。

唐贵瑜是少爷命,熬不到半个时辰,便倒在车板上摆成个“大”字,鼾声震天。

楚修月更是少爷命中的少爷命,自上车就占据了那唯一一张软榻,打算酣睡到底。菜菜则是把温小喵这个挂名主人丢去了九霄云外,心满意足地贴在楚修月胸前,捂着小脸,迷迷瞪瞪地打着盹。

挤是挤了些,不过气氛很祥和。

“你呀,好好的为什么去偷人家的东西?”薛绍想起早上的事,回头拿眼神瞟了瞟侧躺在最里边的楚修月,悄声问温小喵。

温小喵也转过脸看了两眼,同样悄声悄气:“哪知道他那么机灵,我看他那块玉佩拿出来亮亮挺威风的,就想借来用几天,以后要是再遇上什么朱周家什么野猪家,就不用怕了……”

“嘘!”薛绍突然竖起一根食指。

温小喵立即噤声。

但看楚修月适时地翻了个身,面朝里又继续睡了。

两人惊得头皮发麻,齐齐贴在窗口,看楚修月不再有动静,才一同松了口气。

温小喵轻拍胸口,抱怨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行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处处招蜂引蝶,你看看这些姑娘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图些什么,虽说女追男隔层纱,但这样也太露骨了嘛。不好不好。”她大摇其头,一边感叹,一边动手拆了盒点心,先是自己叼了一块在嘴里,又将剩下地递给薛绍。

薛绍皱眉,继续低声叨叨:“你长不长记性哪,先是偷了人家的东西,现在又拆人家的点心,要是他醒来发现了怎么办?你难道真要给他洗裤衩,要知道你可是女……”

“吃吧!话那么多!镇上的夫子也没你这样啰里叭嗦的,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就跟破铜烂铁没两样,人家是仙门弟子嘛,哪看得上这些红尘俗物?你啊,可得学着点!”她将薛绍的话都堵回去,自己吃着点心,转身又去看风景了。

马车是刚买下的,原来的马车夫一听要去弱月国边境那么远的地方,当场就吓尿了,薛绍只好用上砍价技能与人磨了半天,才把价钱给谈妥,现在赶车的是二狗子和两名尽职尽责的犬妖。没想到平生第一次乘马车,居然是妖怪做车夫,温小喵觉得挺惬意。

南方气候早热,应季水果也多,这沿途种的都是些桃子树、李子树,硕果累累压在枝头,遮住了天顶湛蓝的天空。马车钻进果林,四周便只闻见淡淡的果香。

温小喵和薛绍两人早上都没吃过,这时被香味一刺激,顿时食欲大开,一盒点心很快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薛绍吃完了点心,感到有些无聊,便从座位底下抽出本旧巴巴的书来翻。

温小喵歪头扫了一眼,有些儿眼熟:“什么书?”

“乌长县的地方方志啊。”薛绍指了指楚修月,“你不记得了?楚兄给的。”

这样一说,温小喵才有点印象。

“别楚兄楚兄叫得那么亲热,你认识他才几天,拿过来一点,也给我看看!”温小喵吃饱了有些犯困,但想这样阳光明媚的白天用来打发瞌睡虫,似乎有些不划算。再怎么说,她也是薛大少爷请来的保镖啊,保持点警惕是必须儿的。

“那一起。”薛绍挪开一点,将手里的书腾过去,两人舒舒服服地倚着窗坐好了。

因为正对着风口,暖风清爽通透,吹得两人全身暖洋洋的。

温小喵像只老鼠,顺手又扯开了一袋点心,却是一包刚腌好的梅子。她没太注意,一口吃下去,小脸就皱成了一团,连带着眼角也皱起来,薛绍看着有趣,也跟着吃了一颗,同样酸得直抽气,但再瞟眼瞧瞧温小喵清秀灵动的眉眼,忽然就不觉酸了,甚至还莫明其妙地带着一丝甜,他又吃了一颗,忍不住向温小喵多看了两眼。

温小喵的脸瓜子小,衬得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侧面看来,长睫毛压着淡淡的影子投在脸上,又多了一点难得的文静,五官长得很精致,也可能是年岁太小的原因,都还没长开,显得很是稚嫩,水灵灵的小脸配上那一副老辣的神气,更有种说不出的神韵。有时候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一些,有时候再看,又觉得不止十一岁那么小。

温小喵今天穿的是一件灰不溜灰的小褂,头发像家里的小厮那样盘高,胡乱扎着块蓝布发带,一条腿支着,一条腿却伸得很直,嚣张跋扈地压在唐贵瑜的肚子上。通身都不整洁,却也不邋遢,逆光来看有种特别的凌乱与活泼,身上的线头也好,头顶飘扬的碎发也好,都被镀上了一层细腻的亮光,令她看起来像某种幼兽,毛绒绒地可爱。

薛绍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握在书本上的手指不知不觉松开了。

温小喵没留意,独自捧着书本哗啦啦地翻起来。

“哇!原来是这样!我说这太平山下的姑娘们怎么见了男人就发狂……你看这里!这一页!”温小喵翻开其中一页,兴致高涨起来,顺手推了薛绍一下。薛绍正贴得紧,不留神被这么一下猛推,一时心虚得要命,竟像是见了鬼似的跳起来。

这一跳可好,不偏不倚地踩上了唐贵瑜的小腿。

“嗷!”唐贵瑜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惨声。

“喵嗷!”菜菜自梦中惊醒,立时花容失色。

“菜菜,怎么了?!”唐贵瑜那一声号倒没什么,菜菜一声叫唤却吓得在前面赶车的二狗子没把住缰,两名小妖指着前面哇哇乱叫,上蹿下跳。

“大王,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左边,左边……啊呀,左边是这边啊!”拉车的马儿咴咴乱叫,拖着一众人惊慌失措地下了官道,闯进了一本果林里。

林子里的鸟儿被惊得扑楞楞一阵乱飞。

在草地上捡果子的里兔更像是逃难似的跑得飞快。

就这样,刚买的马车被树桩绊了数下,又在树干上撞得几轮回,马儿奋力之下脱了缰,二狗子情急之下带着两名小妖驾着一道妖风去追马,把一干人等全都落在车厢里。

温小喵和薛绍好不容稳住车身,又被伸进窗口的树枝抽得直咧嘴。

楚修月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沿着一条下坡路,歪歪扭扭地不知道闯进了什么旮旯。他又好气又好笑,当下右手捏诀,放出一道法咒,车身立即被一道金光笼住,车轮滚动戛然而止。

温小喵与薛绍却由于惯性,被甩出了车窗,唐贵瑜贴着车板,倒是没大碍。

“小喵,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薛绍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转而爬向了温小喵。

温小喵怔怔地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视野所及处,霞光冲天,映得半壁天幕青澄如水,那霞光带着点点星芒,比阳光还要夺目。

“你们看,那是什么?”

青绿色的霞光拢成一团,远远看去,竟像是一座方形的巨塔。

巨塔上方盘着一条通体金黄的巨龙,长虬微张,碧眸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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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天下女子皆炉鼎

唐贵瑜从车厢里爬出来,抬头一看,当即吓又想躲回去,但见众人都站成了一团,又害怕自己独一人会遇上危险,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十分狗腿地上前去,拽住了楚修月的袖子。

楚修月对男人总是不问情由地宽容点,这一点比较有意思。要是换作那些热情似火的姑娘们,他估计又会叫人拦着不许近身了。

薛绍一手拉起她,转脸打量那条巨大金龙,催促道:“我们别管那是什么了,快走!快走!”

他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出来。

温小喵全身上下的力气像是被控空了,一时半会竟爬不起来。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动不了。

金龙在巨塔上缓缓蠕动,坚硬的鳞片磨擦碰撞,发出金属磕砸时的脆响。那双碧绿的眼睛,含着强大的威压,每一次转眸,就像是加了一块承重的巨石在众人身上。

楚修月身上气势已经变了,不再那样懒惰而随意,也不再挂着那一脸的不耐,虽然还是那般闲闲地站着,但整个人却好似一把亟待出鞘的宝剑,蓄势待发。

菜菜贴在他脚边瑟瑟发抖,那不明的威压扩散至四面八方,逼得它几乎抬不起头。

薛绍和唐贵瑜两人没有修行基础,还感觉不到这种压力,只是胸臆之间闷得厉害。

“小喵,是不是很疼!哪里疼!”薛绍终于发现温小喵有什么不对劲了。

豆大的汗珠从发间冒出来,慢慢滚落额头,一滴接着一滴,打湿了面前的一小片草地,脚底钻心的痛楚,再一次肆虐而来,将脑海里凌乱不堪的念头扫荡一空。

此时的温小喵就像一把糊不上墙的烂泥,又像一挂煮透了的面条,软绵绵的,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巨龙的影子在面前越来越模糊,她眼前一阵阵发花,红的绿的斑点迎着她的额心飞来……眉骨以上便是沁凉一片,那些飞舞的斑点压住了她的视线,饶是将眼眶睁得再大,她再也看不清面前那张焦虑的脸。

“小喵,你这是怎么了?小喵……”薛绍焦急地摸摸她的手,冰凉的,再看她的人,居然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冒出来黑灰的印子。薛绍慌了。

“楚兄,来看看她是怎么了?小喵她了好多汗……”

看得出她在痛,可又不像是普通的病痛,她还咬牙抵着,可是整副身子却与菜菜一般无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没什么的,只是……有些痛,痛……”温小喵的声若蚊吟。

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泰昌古道跟那只大猩猩较劲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昨天夜里与那位朱周家的弟子纠缠的时候,第三次……她还什么也没做。之前以为是脚心被石头硌伤了,所以一直没留意,后来再痛,她也只认为是旧伤复发,根本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她已经痛得快要死了。可是她生来嘴硬,明明痛得难受,却咬紧了牙不愿承认。

“好多星星,我从来……还没见过那么多星星……”

她像块破布那么被薛绍提着,嘴里却开始说胡话。

薛绍向那条金龙多看了两眼,那金龙便也看过来,他被盯得双腿发软,但确实看清无数星芒在方形巨塔上漂浮不定,他急得出了一身汗,跺脚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星星不星星……楚兄!”他又哪里知道温小喵说的是脑门上正往外冒的星星。

楚修月望着温小喵惨白的小脸,若有所思。

这小子不太像普通人,朱周家的弟子以御剑之术为其所长,其剑气凛冽,犹自浸着一股邪祟,普通没有修为的凡人就算武功再高也抵不住那样的攻击,便是侥幸在剑气之下留住一线生息,也很快会被击溃,并不会像他那么样活蹦乱跳,除非……

没想到大德真人内定的弟子居然带了个这样的保镖上山,这算是舞弊么?

薛绍见楚修月漠然不语,只得狠狠瞪他一眼,转而将温小喵打横抱起,护在怀里。

唐贵瑜躲在后头,妄图避开金龙慑人的目光,上下牙关猛打架:“她,她她是不是快死了,脸色那么白,我见过的死人还比她有血色。这条龙太邪门了,看一眼就得遭殃啊。”

“你胡说什么!”薛绍又想抽他。

“他不是快死了,是被人种下了封印,只因此处灵气波动,引起了体内封印的共鸣,所以她才会痛成这样,应该无性命之忧。”楚修月将半晕状态的菜菜拎起来丢给唐贵瑜,又道,“至于它,不过是由于修为太低,捱不住这样的威压。”再看温小喵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先离开这里。”

他像没看见那条金龙一样,转身欲走。

岂料才刚迈出一步,脚底就猛地晃动起来。

强烈的震动,令薛绍站立不稳,竟失手将温小喵扔了出去。

温小喵在地上滚了两滚,好不容易聚拢的一点意识又被摔散了,她挣扎着要爬起来,背上却好似压着千钧重,她仿佛一只驮着山头的大乌龟,四肢抓爬了几下,还是不能挪动分毫,光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龙吟,似咏似叹。

她卯足了劲,伸头朝那条金龙看了一眼,却发现那条龙好像也在看她,不,应该是说,一直看着她。那碧绿的眸子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中,又隐约有一丝渴望。

“唔!”她突然皱着小脸,捂住了耳朵。

脑海中冒出一个声音,苍老又疲惫,像是古语的梵唱,一遍又一遍,她挥舞着双手想把这个声音驱逐出去,可是身体却渐渐没有了知觉。

“主人,请带我离开此处……离开……”

主人……脚心传来的痛感似一道冷电将她的五脏六腑抹了一回,每处经络都麻麻地扎手,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喵!”薛绍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失散的意识终于又回到了躯壳,她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粗重地喘息。

是师父的纸镇……这个光阵的形状,就像是师父留下来的纸镇!

摘去顶端那坨盘得没有半点品味的金龙,余下部分确实与她丢失的那块青玉纸镇一般无二!

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那条龙又是什么来历?脚心那可怕的剧痛,又是怎么回事?温小喵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她以前只以师父是个到处骗吃骗喝的臭老道,整天只会装神弄鬼,原来都错了!

“主人,请带我离开此处……”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一根绵长精砺的麻绳,渐缠渐紧,她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看见一双干净洁白的靴子停下跟前,接着,身子一轻,竟被人拦腰抱起来。

一道清冽的灵气自头顶贯入四肢百骸,那烦人的声音终于止歇,楚修月的声音又恢复了惯有的慵懒与恣肆:“只是个幻象,并不是真的。”他的语气很温柔,可话里又夹着一点用意不明的讽刺,“你能破得了夜魅一族的幻术,却破不了青印真人的‘森罗引’,倒是奇怪得很。”

青印真人?温小喵没听过,他似乎是想说这个青印真人的幻术还不那只破猫?怎么可能?

“森罗引?楚兄说的可是定天七真之一的那位?”薛绍脑子里蹦出一串熟悉的名字。

楚修月没有答话,只状似无意地向林中扫了一眼:“有人来了。”

薛绍顺着楚修月的目光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两女一男从林子里钻出来,他们举目望向这头,似乎未料到这里边还有别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打头来的那名男子二十四五的样子,臂上筋肉纠结,体格颇为壮硕,加之面部线条刚硬,颧骨高耸,看上去犹显凶恶,他身后负一柄三尺长剑,额心一道淡红纹印,若隐若现,正是天照国朱周家弟子的打扮无疑。

两名女子年纪也不大,同样身形窈窕,其中一者红衣,一者紫衣,下边皆着同色的丝质长裙,乌发之间珠翠琳琅,更衬得娇颜如玉。竟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芷莲师妹,看来,这块仙府宝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呢。”

负剑男子一脸狎昵地搂住那紫衣女子的肩膀,笑得轻浮无比。

菜菜浑身一震,似乎被朱周家那一身装扮刺激到了,一个劲儿地往唐贵瑜怀里钻。

“仙府宝地……恐怕今日你们要失望了。”只是一处幻境而已。楚修月没说开去,只收了收手臂,抱紧怀里的人,转头看向薛绍与唐贵瑜,示意他二人跟上。

“站住!”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清叱,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在离他半尺开外的地方停住。

那紫衣女子杏目圆睁,就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似的,竟甩开了那名负剑青年的手,径直向这边冲来:“楚修月,你这是要装作不认识我么?”

温小喵等人一惊,齐齐看向楚修月的脸。

楚修月淡淡地看着面前浮空的长剑,面无表情:“你哪位?”

那紫衣女子的脸立即就垮了:“既然你要翻脸不认人,那好,要走容易,先留下手里的东西!”

菜菜一听到“留下”两个字,心里直打鼓,惶急之下居然咬了唐贵瑜一口。

唐贵瑜吃痛,惨叫一声把它甩了出去,菜菜在空中打了个旋,猛听下方一声轻笑。

那名朱周家的男子满脸蔑视:“芷莲师妹,你这是费的什么劲?人家看上的是周显师兄的‘炉鼎’,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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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君子世无双

听那朱周家的弟子毫无避忌地说起“炉鼎”之事,身畔两名女子都沉了脸。

原本,朱周家又被称为双修府,指的是两个阴阳相和的姓氏,亦表明了天照朱周的由来。

修仙世家多半看重血缘传承,一般周姓的弟子的嫁娶对象只能是朱姓的弟子,由此世结连理,相伴一世。朱周家,就是由姻近的朱周和周家合并而成的大家族。

周显虽说在族中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但好说也是宗族嫡系的内门弟子,若将他把弄炉鼎的秽闻传扬出去,无疑是给族中抹黑。

为顾及家族颜面,朱芷莲抢先截住了男子的话由:“周怀,你住口!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她声色俱厉,明显在地位上高人一等,那名叫周怀的男子虽然不服,却不敢再继续造次。

他收起一脸凶相赔了个笑,道:“好,不提便不提,我给芷莲师妹这个面子。”语气虚伪无比。

朱芷莲不理他,心思转圜间却又是冷笑着看向楚修月,只恨不得将那张寡淡得不近悲喜的俊颜盯出个洞来,她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好一个情面淡薄的冷月公子,我本以为你会对我有一丝丝不同,哪怕是一丝一毫,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你……你既不喜欢我,何苦又来招惹我?你是否明知我不能与你纠缠长久,明知道我将来会嫁给族中子弟,才不顾不一切地接近我?你这样很好玩么?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她这一系列的发问,无疑是将一顶屎盆子扣在楚修月头顶上,负心汉的罪名怕是就要担下了。

薛绍与唐贵瑜正合力按着菜菜,乍然听到这样的话,都情不自禁地松了手,菜菜大喊大叫着朝楚修月狂奔而来,沿着他的长袍一直蹿到了他肩上。

朱芷莲看见菜菜,玉面一寒,目光更是怨毒难当。

精力被突然分散,温小喵就觉得没那么痛了,她顶着一条八卦之魂仰起小脸去看楚修月。

楚修月没有看朱芷莲,显然他还在冥思苦想,想回忆起面前这个女人的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想验证她口中所举的罪名是否属实。他抱着温小喵,想得很是费力。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想不到。

他自小到大从没拿正眼看过女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连温小喵的性别都忽略掉。

朱芷莲似乎到这时才发现楚修月怀里的人,当即一声尖叫,那声音就像夜枭的鸣啼那么刺耳,她指着温小喵语气之中尽是质问:“她又是谁?”

温小喵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楚修月这祸水体质真有点让人无福消受,以后她还是有多远滚多远比较好,不用等人来撵……思忖间,她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正搂着楚修月的脖子。

朱芷莲的脸上惊一阵,疑一阵,恼一阵,十分精彩。

温小喵紧盯着朱芷莲,仿佛那张脸能止痛似的。

她挣扎着想让楚修月先放自己下来,免得两边一动手,她这个无辜的人又要受伤,可是这一动,楚修月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收紧,夹得她哇哇大叫。

“他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他对朱芷莲的失态无动于衷,他本来对女人就没那么多耐性,更谈不上温柔,说这句话也是情理之中。

可在朱芷莲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了。她瞪着温小喵,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跳动的火苗。

“楚修月,你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在她眼中,楚修月这个叫护短,而温小喵赖着不动就是恃宠生骄,加上菜菜之前莫明浇上去的一瓢油,她就快疯了。

她扯出腰间紫色长绫,扣住悬停在半空的剑,腰肢一拧,人已到了跟前,她不朝楚修月这个事儿主动手,探掌就拍向了一脸莫明的温小喵。

温小喵“妈啊”一声,惊得跳起来。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果然被迁怒了。

楚修月让开一步,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朱芷莲的攻击。可是怀里的温小喵却差点痛得昏过去。

她本来被脚底那股阵痛折磨得生不如死,又被他毫不怜惜地夹,顿时连肋骨就要断了。

周怀在抄手在一旁冷眼看着,压抑着一脸的怒色。

身边的红衣女子轻睨他,妖娆一笑,附耳道:“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偏心,居然给师兄定下顶这么大的绿帽子,你啊,也不劝劝她。”转脸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哎呀”一声,又道,“我差点忘了,芷莲妹妹可是那边的嫡系,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师兄你高攀了呢。”

周怀之所以将周显的丑事往外抖,无非是因为心中不平,他在同门之中虽不是佼佼者,但比起周显这个只会旁门左道的废材却不知强了多少倍,结果呢?好处全给他给占了。就因为那废物是嫡系,每月领的月供比他多,修炼用的仙府比他大,就连未婚妻也比他的漂亮。

周怀一经挑拨,脸色愈加难看,却不上去搭手,只恨恨地道:“小蹄子现在神气,迟早会有一天栽在我手里,到时候再连本带利讨回来不迟。再清高的女人,犯贱起来不也是那么回事。”他说完,又一脸阴狠地看向温小喵,“玉斧修月公子如玉,装得那么高高在上而已,究其本性,与我辈有何不同,哼,他竟连牙口都还没长齐的小鬼头也不放过。”

那红衣女子对朱芷莲那些破事不甚感兴趣,便放柔了语气,娇声道:“我们不远万里来到这儿,可不是为了看你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与旁人打情骂俏的,反正这儿要乱一阵子了,就由得他们去,我们先进去看看。”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巨塔,有意无意地将身子往周怀面前凑,温热的触感撩得男人心底火躁,一时间便也顾不得头顶的绿帽有多大了。

“还是红叶师妹知情识趣,我们走。”

当着未婚妻的面,他不好朝红衣女子动手动脚,即转身向那条金龙走去。

那红衣女子捂唇轻笑,挽起衣裙,缓步跟上。

楚修月何曾有半分心思在女人身上,他见周怀往那所谓的仙府宝地走,想也不想便要上前阻拦,朱芷莲挡在他跟前凉声道:“看你这么着急,东西定然还没到手,也好,如今你我谁也别想进去,都在外边耗着罢!”她手腕一翻,紫绫如灵蛇般吐着信子,卷了上来。

楚修月弹指一引,勾住那一挂绫带,墨玉般的眼瞳中浮起一层薄怒:“滚!”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可也就是这一丝怒意令他变得无比鲜活,变得比之前多了些许烟火味。

朱芷莲被那样的眼神摄住,心头陡地陷入了一片混沌。

朱周家的美男子并不少,可是她却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外族人,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起,在什么情况下喜欢上他的,更不理解自己这样执着的痴狂会不会惹人笑话。

她豁出去了。

“修月,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一定是怪我另嫁他人对不对?我……我会想办法退了这门婚事的,你别生气。”她两颊霞染,露出少女独有的潮红。

糯软的语气是装出来的,可这娇羞的姿态却不是。

她上前一步,眼中含着某种期盼。

到了这一时,她再放不出半句狠话,就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

如果这人世间真有姻缘一线牵,那这些红线到了楚修月这头一定是乱糟糟的。

温小喵忍痛吐了吐舌头。男人大多是吃软不吃硬,她倒想看看楚修月要怎么应对。

可是她和朱芷莲都要失望了,楚修月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打碎捧在跟前的那颗琉璃心。

“你别自说自话,我根本不记得你姓煞名谁。”

他将手里的人交给薛绍,又将肩上的猫甩给了唐贵瑜,掉头去追周怀。

朱芷莲看他头也不回,面色终于由赤红变成了惨白,她厉声道:“楚修月,我朱芷莲有哪一点配不上你,我有身家有相貌,多少青年才俊钟情于我,多少仙门后起之秀对我倾心相许,唯独是你,你为什么要如此作践我这颗心?”

她一手挥着紫绫,一手握着长剑,竟不顾一切地向他背后刺去。

“嗖!”风声过耳,楚修月的身形比她先行一步,已然到了丈把开外的地方,朱芷莲的剑就这样扑了空。

“剑是拿来救的人,不是用来害人!”楚修月的声音越行越远,朱芷莲手里的长剑好像不听使唤似的越飞越快,最终竟奋力挣脱了她的手,追着他的影子走了。

楚修月的背影好像闪动了一下,等众人回过神来,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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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两个女人一台戏

楚修月看起来也才十七八岁,那个朱芷莲的外表却差不多有二十一二了,就算两人落花有情,也归是貌不依神相离,明眼人都知道朱芷莲这是一厢情愿,却没想到她会入戏那么深。

温小喵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但读过那本方志之后也能对乌长县的姑娘们也能报以一份理解,然而当面对着这个情绪多变的狂躁女子,她又开始迷糊了。

“喂,薛绍,你看那个楚修月有什么好?你若是女人会想要嫁给他么?要论相貌……我家柯美人也不差他多少啊。”她向着楚修月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

薛绍将她放下来,小心地扶稳了,与她一道将视线投向远处那片飘如白云的身姿,接下来的回答倒有些语重心长:“仙门联姻自然不单单是讲求相貌登对、身份相适,还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他顿了顿,十分忌讳地看了看朱芷莲,目光变得有些深幽。

“是什么?”温小喵好奇地仰起脸,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是修为。楚兄的修为高深莫测,自是万千仙门女子心之所属。”薛绍的语气里有羡慕,也有怅然,温小喵听得出来,却不知其根由。

殊不知少年热血,谁没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即使是薛绍这样不爱惹事的性格,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修得大乘,受万人景仰。而楚修月,已经远远地将他甩在了后头。

同样的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他已经落后了太多太多。

“哦。”温小喵也想过修仙,但是死灵根这道心棘亘在路上,也只能想想作罢。

她现在对自己那个像叫花子一样的师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故而将薛绍这席话随便过过耳朵,便立即抛去了脑后。

只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仙门联姻需要看修为这点无疑给朱芷莲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芷莲本打算追着楚修月去,但当着些外人的面又抹不开脸,自觉得这样热脸贴冷屁股始终不是个办法,她空有一腔怒火,转瞬全落在了温小喵头上。

“你敢说我修为低?”她突然转向温小喵。

这姑娘太爱扣帽子,先给楚修月扣了个始乱终弃的帽子,这会又给温小喵扣了个侮辱仙门弟子的帽子,简直想什么就是什么,温小喵觉得楚修月不意和她扯上关系简直明智得不能再明智的决定了,看朱芷莲冲自己着自己来,当即小脸一寒,顶了一句回去。

“你哪只耳朵听我们说你修为低?脑子有病!”

她是打不过又不是骂不过,之前不插嘴是因为脚痛没心情,现在身体缓和点了,骨头就硬了起来。她才不信这婆娘会不顾楚修月的颜面来给自己难堪。

朱芷莲是个刺头,她先还怕温小喵是个软皮包子不敢接茬,现在给顶了这么一句,根本正中下怀,她不追楚修月了,折身便挡住了温小喵等人的去路:“臭丫头,你刚才说谁有病!”

她这记借题发挥,卯足了干劲,一说话,口水星子就喷出来,喷了温小喵一头一脸。

温小喵也不是个吃素服软的,当即就翻脸了:“有病还不让人说了?我说了是你么?老太婆!”她才十一岁,叫朱芷莲为老太婆确是过了些。

朱芷莲不料自己一脚踢上个硬石头,还是又臭又硬的那种,立马也炸毛了:“你说谁老太婆?”她被这句话激怒,手中紫绫一挥,照着温小喵的脖子更缠上去。

温小喵就地一滚,熟稔地躲过紫绫的攻击,顺手将薛绍推到跟前作了挡箭牌,她不可一世地昂起头:“不怕后悔你就动手!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他可是定天派大德真人座下的弟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准备在丞元国陪葬吧!”

朱芷莲气得脸都歪了,怒声道:“胡说,大德真人根本不曾收过弟子,你想骗我!”

说罢,闪身上前又是一击,只恨不得将温小喵当场勒死才好。

温小喵从身后抱住了薛绍,将他使劲往前推,口中叫道:“来呀,你要是杀了他,大德真人就真的没有弟子了。”她抱得太紧,纤巧的身子附在薛绍背上,就像一张皮,扒都扒不下来,遑论是各个击破。朱芷莲自己是个不可理喻的,却碰上了个比她更无赖的,直气得全身发抖。

温小喵自小无亲无故,最亲近的就是师父和蝴蝶镇两个小伙伴,她心中少牵绊,故于她而言,“死”字是几横几竖都没什么关系,她要是真怕危险,就不会接下薛绍的委托了。

她跟着师父他老人家在江湖上摸爬打滚那么多年,看人脸色的本事可不在话下,她就看中朱芷莲是个色厉内茬的。其实说来也简单,朱芷莲若是真的狠心,方才那一剑早该将楚修月刺出个窟窿,或将她温小喵大卸八块了,何必等到现在才迁怒于人。仙门弟子,可都是会用法术的。

“嘿哈哈!”菜菜在一旁看热闹,一时没忍住,竟笑出声来。

唐贵瑜没能及时掩住它的嘴,那声笑就入了朱芷莲的耳朵里。

“找死!”朱芷莲没想到连只小小猫妖都敢笑她,当即怒叱出声,紫色绫带擦着唐贵瑜的耳朵飞过去,“啪”地击碎了他身边的石头。

唐贵瑜吓得面色如土,二话不说就把菜菜高举头顶,献了出去,口中高喊道:“仙子饶命!”

“喵!丑八怪,你太不讲义气了喵!”菜菜在唐贵瑜手里扭得跟麻花似的,伸出尖尖的爪子将他的脸抓花了一大片。

唐贵瑜痛得怪叫一声,把菜菜放下就跑,一直跑出了战圈。

温小喵本拟拖延时间等着楚修月回来,可搭上个菜菜之后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那可是个只会坏事的主。她心里恨透了这只蠢猫,可怜这猫却蠢到了天边,它受惊之下,居然向着温小喵求救:“救命啊喵,主人救救喵!”它每次认主人都不是时候,这次也不例外。

温小喵的脸立即变得比乌木还黑沉。

“她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还能救你?”朱芷莲一听它唤温小喵为主人,追得更凶残。

三人一猫,在草地上玩起来了躲猫猫,其间少不得薛绍被“不小心”抽着的惨叫。如果不是那巨塔之下杀气腾腾,这场面还真有些,温馨。温小喵脚痛没好,跑得一瘸一拐,不时地回头往楚修月的方向瞧。她前面有薛绍挡着,便意味着有定天派做靠山,所以有恃无恐。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朱芷莲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境外修者,多多少少得顾忌下丞元国各大仙门的颜面,所以她再是生气,也得观观场,照看一下大局。朱芷莲在楚修月那儿受了委屈,本想从温小喵或者菜菜身上讨回点利息,哪想还会受到更大的侮辱。她肺都快被气炸了。

眼见着事情向着奇怪的方向发展,温小喵有些心焦。楚修月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迟迟不见回来。

她跑得累,朱芷莲追得也累,不久,两人都露出了疲态。

温小喵正思索着要如果结束这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角逐,树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唏律律”的马嘶,紧跟着,一匹高头大马从山坡上冲下来,载着一个短发飞扬的英挺青年眨眼就到了众人身前。“二狗子救命!”饶是菜菜平素多么看不起二狗子,这时候都觉得他英武不凡像个英雄。

“啊吼吼吼!我们来了!”两名小妖跟着二狗子身后一路大呼小叫,从温小喵面前呼啸而过。二狗子跑过了头才想起勒马回缰,捞起在草地上乱蹿的菜菜。

“菜菜!”

“二狗子!”

一狼一猫相拥而泣,还没等温小喵等人反应过来,二狗子便已骑着白马,带着两名跟班,扬长而去,只剩众人呆立,任头发被风吹得遮住了眼睛。温小喵啐了一口,风吹得她嘴里全是沙。

“搞什么?”朱芷莲也看得傻眼了。

“哎,等等我啊,我不想和她们一起疯,喂……”唐贵瑜跟着马屁股后边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天色好似暗了下来,他惊疑地抬头,却发现林子那边出现了一团黑云,再看一眼,瞧着又好像并不是乌云那么简单,他猛地一惊,看清了,“好、好大的鸟!”说话间,就见无数黑毛红眼的大鸟拍打着翅膀自他身后俯冲下来。他追不上二狗子的快马,想想又不得不往回跑。那些大鸟冲着他呼啦啦地冲上去,鸟屎羽乱落了他满头都是。但转眼又撇下他,朝着温小喵去了。

“那天的大鸟!”温小喵抬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脚底又开始痛了!这一次比之前几次还要来得厉害!

“小喵,撑得住吗?”薛绍在她摔倒之前返身搀起她。

“走,先离开这里!”温小喵脑袋里像飞出了一窝蜂,嗡嗡嗡地闹腾。

“好!”薛绍将她往背上一甩,不辨东西地发足狂奔。

“乌厌……原来青印真人仙府的秘宝竟藏在你身上!都给我站住!”朱芷莲陡然恍过神来,跟在后头叫唤,可是薛绍又哪里会听她的。她急急地追上去,却被黑压压的大鸟阻断了去路。

鸟儿们“嗷嗷哇哇”地叫着,对薛绍和温小喵紧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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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风光不久流年不利

再说楚修月跟着周怀与红叶二人,很就快到了森罗幻象之前。

幻境边缘流光蹿动,似一道光滑平整的镜面,三人的虚影被投射在境中,稍稍有些扭曲。

楚修月一袭白衣,在碧空之下缓缓盛开,湛蓝的天幕与翠郁的草地齐齐映在手中的锋刃上,为平淡的白色添了一抹绚丽。

他后来居上,拦住周怀:“我再说一次,你们不能进去。”

周怀不冷不热地道:“楚修月,你与我那未婚妻牵扯不清的事,我大可以不放在心上,仙门联姻究竟是什么用意,你我也应心知肚明,呵,我不坏你的好事也算是给你几分薄面,你别以为我周怀会怕了你!让开!”

他一抬手,祭出一把长剑,剑身带钩,折射出一道冷傲的光芒。

红叶跟着翻掌,抽出长鞭,与周怀靠在一处:“师兄,你和他废话什么?他再厉害,也不过是金丹后期的修为,碰不到结婴的机缘,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做个能看不中用的冷月公子,说白了也不过是个花瓶摆设而已,如今你我合力,不信赢不了他。”

周怀点点头,虎目迸出凶光,依旧是盯着楚修月手里的剑。

“我们将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楚公子,识实务者为俊杰。青印真人既然早已被逐出定天派,他留下的仙府亦不应再与定天派有半分瓜葛,你若有真本事,我等倒不吝与你分一杯羹,若想借口独吞,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心!”

楚修月目光如水,截口道:“此处并非什么仙府宝地,不过是有心人设下的一道幻境……”

“住口,我头一次知道一向孤高清雅的冷月公子竟也会这般啰嗦!怎么?怕了?也对……我与红叶师妹二对一,你未必会有胜算!谁能拿到这府中的秘宝,不如各凭本事!”周怀的剑锋上泛起一道红光,同样映在镜面上。

巨龙在光阵之内蠢蠢欲动,发出阵阵低吼。但它似乎对界外的磨擦并不怎么感兴趣。它流着晶亮的口水,将目光放在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吼!吼……”脚下大地晃动,却丝毫不能影响界外三人的动作。

楚修月不知那条龙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只于思虑之中隐约有些不安。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要战便战!”话已至此,手中顿时光芒大作,周怀与红叶手中法器同时感应到他释放出来的强大威压,发出阵阵哀鸣。

红叶高声道:“小心他的控器之能!”即单手结印,将一道灵气注入掌中长鞭,那长鞭受到鼓舞,夹得风声啸啸,朝那片白影卷去,同时,周怀手中长剑一声清吟,化作三道火焰追着长鞭一齐刺向楚修月。

楚修月凝气化诀,将手中长剑化作万道寒光,围在一圈,仿佛人前立了一道光盾。

“铛!铛铛铛……”兵刃撞击声不绝于耳,三柄法器在空中纠缠了一会儿,纷纷落地。

楚修月掌中光华更盛,无数金色星芒向他聚拢来,重新凝成了一把轮廓模糊的长剑。

“不好!”周怀这才记起,冷月公子楚修月从来不用兵器,之前那柄剑显然是另有所属。他蓦地大喝一声,想召回法器,却还是迟了一步。浮在楚修月掌心上方的长剑飞快地幻化出千万道残影,再度旋化成光壁,隔在了那三道法器与周怀、红叶二人中间。

剑影密不透风,完全阻断了法器与主人之间的联系,饶是红叶坚持,却也只抓了半截长鞭在手里动弹不得。同样是金丹期的修为,楚修月对付他们的时候几乎可以不用睁眼。

世间传闻多半有其根由,楚修月被各大仙门称为天纵奇才,并不夸张。他生来金灵充沛,悟性极高,未及弱冠,修为便已达到金丹期的大圆满,其一身控器之术更是出神入化,修为在其以下弟子所持法器,于他而言无异废铜烂铁。周怀与红叶两人都是金丹前期的家底,自以为二对一会尚有几成胜算,却没想到,楚修月真要对付他们,出手不过两招。

周怀与红叶相顾骇异。

“你们现在退出,说不定还能保住手中法器,若是一意孤行,我只好……”楚修月未说完,忽见远处一片乌云自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他心头一凛,脸色变了。

红叶趁他不备,猱身而上,自广袖中撒出一把符咒,顿时将楚修月困在一片火海之中,口中轻叱道:“撤!”

落在楚修月手中的长鞭刷地收回。

楚修月踏前一步,还想伸手阻拦,却猛然自余光中瞥见一小撮人影。

那一大片乌云跟在那撮人影后,亦近亦远,靠近了一些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万千只黑羽赤目的鸟儿。

“哪来的这么多的乌厌?”红叶吃惊地抬起头。

周怀道:“这自然是由人豢养的,哼,原来冲着仙府秘宝而来的,并不止我们朱周家。”见到这一大拨乌厌,他更认定了森罗幻象里有青印真人留下来的所谓秘宝,言罢,竟顾不得收回法器,转身就要往幻境里去,丝毫没留意那坨被乌厌追得满头大汗的黑影。

薛绍驮着温小喵慌不择路,直到看见楚修月白衣飘飘的身影,才感到有些不对,但身后的鸟儿实在太凶残,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朝着这方形巨塔狂奔乱跑,弯弯绕绕地扑到跟前。

唐贵瑜本来也是朝着这个方向跑,但看薛绍和温小喵领着一群发狂的鸟转瞬冲到前头去,他才如梦初醒,掉头又往之前翻车的地方逃蹿。

让他陪着温小喵等人去受苦受累,他才那么傻呢。

“你们怎么过来了?”楚修月一面拦着周怀,一面瞪向温小喵,心想,这小子不是瞎添乱么?

薛绍上气不接下气,想说话也说不出,急得直跺脚,温小喵箍着他的脖子,脚底阵痛令她眼冒金星,同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见着那群乌厌越飞越近,温小喵只得虚弱地指了指,胡乱点了个方向:“快,快跑……”

楚修月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就见一道紫色丽影出现在视野里。

这回好,不单是薛绍和温小喵,就朱芷莲也跟来了。

她手里还拖着个人,正是想逃跑却没寻着门路的同贵瑜。

朱芷莲身后还有六个人,清一色地身着白袍,头戴面具,手里擎着三炷香。

周怀扭头道:“没想到流离宫的人也想掺一脚。”

很显然,乌厌鸟就是这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带来的。

红叶看着这副架势,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一个楚修月就够难对付了,现在还来了一堆更难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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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谁是主人谁是仆

唐贵瑜被朱芷莲拎死狗那么拎着,早就吓得魂飞天外,他冲着楚修月大喊大叫:“楚大哥,救命啊,这疯婆娘要杀我!”

朱芷莲一路听他嚷嚷,早已烦得不得了,这时又见到未婚夫和师姐红叶混在一处,心中更感不快,再看看那面无表情的冷月公子……憋屈至极。

她恨恨地赏了他一个耳光,怒道:“叫什么叫,再叫我就真的杀了你!”

才刚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怪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飘过来:“啧啧,朱道友好大的火气,这美人啊,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往好的地方想想吧,这帽子是绿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像这草地呀,树叶呀,绿油油的多喜人……”

周怀对朱芷莲尚有顾忌,听了流离宫这番挑拨离间的话,便想找个机会出来澄清,但朱芷莲却未将他放在心上,显然,他与谁在一起,和谁不干不净,都无所谓。

在她眼中,从来便只有楚修月一人而已。

“这位道友,你爱在这儿说废话,直管说个够,本姑娘还有事,恕不奉陪。”她将唐贵瑜往身后一丢,挑目横了楚修月一眼,折身便向薛绍离开的方向追。

楚修月眼见着薛绍就要带着温小喵踩进幻境,也一道跟了上去。

先前说话的流离宫人吃吃地笑着,他隔着厚厚的面具,不怀好意地看向周怀,咋咋嘴:“朱周仙缘不过都是些笑话,嘿嘿,哈哈……”那声音娇媚,语气却极为刻薄,笑起来直令人毛骨悚然,配着那些乌厌鸟哇哇啊啊的叫声,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怀听他三言两语便对准了朱周家,似是有意找茬,但眼下情况未明,他也不敢莽撞闹事,只得装聋作哑,全当成没听见。红叶知他心意,伸手拉了他一把,亦跟在楚修月身后离开。

这时候,温小喵伏在薛绍背上,满脑子里盘旋的都是那一夜在蝴蝶镇被大鸟打劫的情景。

大鸟抢走了师父留下来的那一方纸镇,后来大鸟又被大猩猩吃了,于是被它抢走的纸镇就不见了,那她身上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连那点可怜的行李都落在了马车上,还有什么好值得追的?难道这些鸟都饿疯了,要吃她的肉?

不对呀,要吃肉,乌长县里多得是粉粉嫩嫩的人肉,何必要追着她这几两骨头乱跑呢?

……

混乱中,只听薛绍犹豫不决地问她:“小喵,真的要进去吗?”

她心里正乱,信口答了句:“进去,为什么不进?”跟着就感身下一阵颠簸,又听一声惨叫,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人就无端端地飞起来,腾云驾雾般冲出了老远,接着便四仰八叉地落地了!

她一时刹不住,接连做了几个前滚翻才傻傻地钉住身形。

这时脸朝下,一睁眼就看见一只金色的龙爪,以及一双碧绿的大眼睛。

龙?这是……那什么幻境里边?

她登时傻眼了。

“薛绍!薛绍!”她扭头大叫,可是半天也没听见回应。这货光把她丢进了森罗幻象里,自己却跑了!

温小喵忿恨。

她哪知道薛绍这个听话的好孩子其实真的有按她说的去做,只可惜他背着她往前冲时,一头撞上了幻境外的封印,这下好,她是滚进来了,薛绍却被莫明其妙封印挡在外头,脑门上还被磕肿了好大一个包。

追在他们身后的乌厌也跟着一头热火地撞上去,有的被撞晕了,还有的直接就撞断了脖子。

总之,很惨烈。

楚修月隔着乌压压的大鸟,一眼看见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叫疼的薛绍,至于温小喵,却像是凭空消失了。

“温小喵呢?”他问。

“唔……”薛绍兀自晕乎乎。

“看那边!”周怀与红叶一直关注着幻境里的变化,红叶眼尖,自从发现温小喵消失后,她的注意力就转多中到了那条龙身上。

那条金色巨龙被沉重的链条锁住,只能做些无谓的扭动,而这时,它正扭成一条巨型的麻花,歪着头,看着地上那团小东西。

小东西似乎很苦恼,正蹶着屁股揉啊揉,刚才薛绍那一下子丢得太猛了,疼!

那流离宫的人捻着手里的残香,看得有趣,忍不住向着楚修月阴恻恻地笑起来:“青印真人果然还是偏心啊,选来选去,却仍旧只选定天派的人,嘿嘿,难为他一片赤诚哪。”

唐贵瑜远远地看着,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心道,那只瘟猫哪算得上什么定天派的人?充其量不过是定天派外门弟子养的一条狗罢了……可他看着楚修月都不作声,便也只得识相地将这一肚子牢骚吞回去,他没修为,自知说什么都会吃亏,干脆缄口不言。仙门秘宝什么的,对这个阶段的他而言都是浮云。

那流离宫的人见无人反驳,心下便认定了自己的判断,下一刻,却是将矛头对准了朱周家的弟子,他笑嘻嘻地道:“事到如今,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呢,倒不知谁有本事敢在定天派头上动土……”

周怀等人听他一再提及定天派,直恨得咬牙格格响,而一旁的朱芷莲之前与温小喵有过交锋,亦觉得流离宫这份揣度十有是真的。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出不来。

一时之间,众人都隔着幻境看着温小喵,谁也没再说话。

温小喵被那条龙盯得全身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却差点磕上龙的鼻子。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抱怨。

又不是看不清,干嘛离那么近?

大鼻孔里的热气喷出来,吹得她全身粘乎乎地。她战战兢兢地回头,唯见四野茫茫,一片黄土无边无际,方才追在她身后的鸟和人都不见了。

擦,孤立无援中……

“主人……”沉闷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震得脚下嗡嗡发颤,温小喵听得头皮发麻,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脖子掰回来。她鼓着眼睛看龙,龙也十分不满意地看她。

“主……人?”观察完温小喵,大金龙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它把脸凑得更近了一点,从鼻子里喷出来的气,拂得温小喵又栽了好几个跟斗。她吓得两股战战,魂飞魄也散。

不过这龙好像有点不对劲,嗯,离得远一点她才看清,这货只有四条腿。

这也叫龙?叫四脚蛇吧?温小喵搓着地面挪了几步,想离得更远一点以便看清全貌,可是龙却不给她机会,那紧迫的视线透着无形的压力,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温小喵试图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毕竟嘛,人家是会说人话的,讲讲道理拉拉关系总不会错。可是说点什么呢?思索间,龙头又凑近了一点:“小东西……你就是那臭道士为无边须弥选定的新主人?”

“吓?主主主主人?!你、你你这、这是叫我?我,我没养过四脚蛇,不不不会养你这么大的宠物,你、你你你别过来!”

温小喵吓得语无伦次,压根没把它的话放心上。

大金龙一愣,碧绿如翡翠的眼睛里露出点忿懑:“吾不是四脚蛇。”

温小喵贴着地面咽了咽口水,指着龙脚,支支吾吾地道:“我听说龙有五只爪子,你,你只有四只……不,不是四脚蛇、蛇,又是什么?”呃,好像有哪里不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不是嫌命长咩?某人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先抽死自己。

“呸!”金龙听她四脚蛇四脚蛇地说不停,果然发怒了,它一拍爪子吼道:“吾本来是有五只爪子,但一时不小心被那臭道士砍掉一只,所以就只剩四只了,别再乱叫,否则吾一掌拍死你!”

它咆哮着,卷起漫天沙石打在温小喵脸上,饶是温小喵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却还是被它吹得飞出去几丈远。幸好是沙土绵软,不然她非摔断脖子不可。

“呸呸呸!”温小喵吐尽嘴里的沙子,摒着气不说话了,她现在耳朵里嗡嗡地响,也不知道会不会聋,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不作声。

多说多错啊。

大金龙十分不爽地哼了一声,重新盘成恶心的一团,温小喵觉得那形状似曾相识,好像在茅坑里天天能见到。她拍拍心口,庆幸自己刚才只叫它四脚蛇,要是把它叫成筒筒糕,这小命还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大金龙瞪了她一眼,继续埋怨:“那臭道士真的是眼缺,居然找了个这么样的小丫头片子做继承人,又粗鲁又没礼貌。”

温小喵心里怕它,嘴上不敢反驳,心里却道:“刚才还‘主人主人’地叫得沁甜,才说它两句就翻脸不认人,这么不通人情世故,难怪被人锁在这儿看门。”她偷偷地打量大金龙下方的空地,只见到七个桩子,七条锁链。龙是被拴在桩子上的,所谓仙府宝地就是里边啥也没有。

唉,这真的是幻境么?为什么身为幻象的大金龙能扇得她飞起来?

大金龙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想了想,才瞑眸道:“如你所见,这片净土乃是青罡印内无边弥须的小小一隅,吾乃镇守无边弥须的神龙念烛。”它说着,摇了摇头,似乎十分厌恶自己这个既不霸气又不威武的名字。

“呃……青罡印是什么东东?无边弥须又是什么东东?神龙又是什么东东?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温小喵勉强打起精神,虚心提问。

没想到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那条大金龙又狂暴了,它冲着她狂喷口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把青罡印纳入了丹田之中?!那臭道士没告诉过你么?他说等他修为恢复就还我自由,现在五百年了,都五百年过去了!他却连个鬼影子都不见,老子在这里等得胡子都快白了!也没等到他那个小人!你是他的传人,难道不知道他欠我一句话,一个承诺?昂?”

“你说什么什么印在我丹田中?”温小喵越听越糊涂,她习武的时候是知道要气聚丹田的,但却不知道丹田里还能进放别的东西……那,什么印?难道是……就是师父留给她的纸镇?

她一直觉得那纸镇的形状怪怪的,有点像书里写的玉玺,可从来没想过这个光板货是什么印啊,那上面明明连半个字儿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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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我没虐我发誓

事件回放——

那天夜里,师父父留下的纸镇对她的死灵根产生了反应,焕发出来的金光被红眼睛的大黑鸟看见……于是,大黑鸟抢走了这坨纸镇。

温小喵追着大黑鸟跑啊跑,从蝴蝶镇一直跑到泰昌古道,发现大猩猩吃掉了很多鸟,倒霉的大黑鸟应该也未能幸免,因为她在江水里找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那么,师父的纸镇要么就被大猩猩吃了,要么,就是掉在水里了……可是后来,她和薛绍找了一整天,靠岸的地方连石头都被他们摸烂了,结果一无所获。

打那天以后,她的脚板底动不动就要痛一下,起先,她只以为是不小心被石头硌伤了,再严重一点,也不过是脚上生了鸡眼,所以一直没大在意,反正疼一时不疼一时,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忍到现在,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难道真的如这条大金龙说的,那纸镇被她吞进了肚子里?怎么吞进去的?难不成从双脚底板钻进去?比拳头还大的东西,从她娇嫩的脚底板,钻,进,去,了?

掀桌!开哪门子玩笑!温小喵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边特别特别不淡定!

那么大团东西放在肚子里,十成十要消化不良!骗谁呢!

“看样子我还没睡醒,一定是连日奔波太累了,对了,那天在太平山跌跌爬爬一个晚上,嗯,都是梦都是梦……”大鸟抢走师父的信物是梦,朱周家的弟子找她麻烦也是梦,小白猫是梦,白衣哥哥也是梦……她用力掐自己的手臂,哦吼吼,果然不痛!

“小东西,这链条上写满了禁咒,光用手是掐不开的,别白费力气了。”

念烛认为新的小主人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心肠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能徒手掰断精金链条的大仙还没出世呢……能拴住它的不是上品仙器也是中品仙器啦,小丫头片子白费什么劲?

殊知道温小喵这一路又惊又吓,又颠又簸,早已经被折磨得神经绷紧,心绪混乱,它看小丫头如此尽心尽力地“掐”着这手臂粗的链子,顿时心头一热,特么地感动了。

五百年啊,整整五百年过去了!

它被困在这枯寂的沙壤里,连半个活人也见不到,这回好不容易遇上个“热心肠”的小主人,嗯,就算其修为低到地底下去,它也认了。

这就是缘份啊。

念烛的眼眶有些湿润。

温小喵经它提醒,赶紧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掐的并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拴在大金龙爪子上的精金锁链,她被打击到了,蹬蹬蹬地退后数步,面色如土。

念烛是老龙了,老龙同老人,总有点慈爱之心,何况它以为温小喵是因为救不了自己而难过,顿时心软了,先前看到这小豆芽时的那股不满也都被抛得无影无踪,它将大脸再凑近了一点,放柔了语气:“孩子,真难为你了……”

称谓从“主人”变成了“小东西”,又从“小东西”变成了“孩子”,大金龙的心境变化之大,令温小喵恍然若梦。

她心念一转,默默地收回手来,乖乖地站好,再不敢稍有动作。

明眼人都知道这条龙性格暴躁,要是让它知道自己根本没想过要救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有点胆怯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是那样的灵泛,那样的乖巧,那样的善解人意,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地不得消停。

念烛现在没有恶意,并不表示它一直这样柔和慈祥下去,换谁被七根链条锁上个几百年都会有心理阴影啦,就好比她被阿云绑上一个时辰都会认为全天下与她为敌,何况是五百年。

五百年够她投胎五六次了。五百年,圣人也能变基佬了。

大金龙叹了口气,无语望天。

这孩子到底是太小,一点修仙的基础也没有,干干净净的白丁一个,根本无法沟通。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将来一定会被人欺负,到时候青罡印落入旁人手中,可有它好受的。

它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孩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青印他什么都没同你说起?”

温小喵怔了怔,半晌,才壮起胆子开口:“呃……龙……爷爷,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臭道士就是青印真人?是他把你拴在这儿的?那你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她有个臆想:把大金龙拴在这儿的臭道士说不定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师父呢,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没有这条龙厉害。

念烛愕然:“你不知道青印真人长什么样?”

温小喵摇摇头:“我没听说过他,更不知道什么是青罡印,但师父临走确是留了一块很不好看的玉石给我,不过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走了就再没有回来过。我也一直在找他。”

最糟糕的是,那块不好看的玉石还被她弄丢了,而且搞不好就被她丢进了肚子里,想想都愁人。她没说谎,阿云说过,这个信物对她很重要,不能拿出来轻易示人,她觉得那是对的,可是现在那块青玉纸镇已经不见了。

她面对别人也许会三句真话当中夹一句假话,可对着这条龙却没什么必要,它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一定见多识广,说不定这三年以来无法达成的心愿,今天就可以达成呢?要是找到了师父,她就不用千里迢迢去定天派了。

“你师父?”念烛愕然。

“嗯,我师父,他……也算是一个道士。“温小喵看过定天派的仙长,觉得师父离仙风道骨这几个字还是太遥远了。

“那你师父是不是长这样的?”

念烛突然从肚子下面抽出一幅画卷,“刷啦”一下打开,晾在了温小喵跟前。

温小喵抬头,蓦地瞪直了眼睛。

……

幻境之外,所有人都禁不住沸腾了。

那幅画虽然一笔一画不甚清晰,却胜在意韵悠远,

画中人紫衫飞舞,面如冠玉,虽然用墨寡淡,却犹自可以看出那唇角温柔的笑意,以及那似水柔情之中潜藏的恣意与洒脱。这副画的美,将其中的五成意境,都让给了画中人的气质。

楚修月是活人,自可以看出五官精致,肤色如玉,可是气韵之中却少了一份温润多了几成铿然剑意。如果说楚修月是一把剑,那画中人,便是一块美玉。

“你们看到没有?那画里的人好好看,我从来没看过这样漂亮的男人。”

第一个出声的是最不知轻重的唐贵瑜。不,应该说也曾看到过,不过这种漂亮,与楚修月的平静冷漠有着天渊之别。

“这就是‘定天七真’当中的青印?”朱芷莲转而问楚修月。

楚修月远远地看着那幅画,未否认,也未承认,显然,他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别的事物抽走了。

别人看的是画,他看的却是温小喵。

他清楚地看见温小喵缓缓地摇头,她与大金龙说了些什么,他们无法揣度,因为咒光闪耀,模糊了她的表情,但这一刻的震惊与失望,却能尽收眼底。

流离宫那人附在耳际不怀好意地嬉笑:“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哪,你们瞧,青印真人饲养的神龙似乎对这娃娃没恶意。不知……他会不会把青罡印交给她呢?”他一边说,一边看楚修月。

楚修月没接话,事实上,他心里的震惊远比温小喵面上表现出来的要强烈得多。

森罗引是一种高级幻术,森罗幻象就是它的究级形态,这样的幻境与现实中间只有一处相连,却必须以施术者的灵气为导引,现在所有人都触碰不到的幻境,却让温小喵一人通行,这说明了什么?只有一个解释,温小喵与青印真人有渊源!而且还是不一般渊源!

他上前几步,紧紧地盯着温小喵的唇。

而朱周家的弟子,以及流离宫的门人,都早早作好了夺宝的准备。不管那条金龙给了温小喵什么,他们都决意出手抢夺。

幻境外围,一度剑拔弩张。

唯有薛绍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光壁上,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怎么动过。

幻境之内,大金龙又问了温小喵几句,她仍旧是摇头,表情越来越茫然,大金龙终究毫无所得,只好伸爪将那幅画又收起来。

“你们谁会读唇语?”

封印之外,一切声音隔绝,众人对这一龙一人的谈话越发好奇。

而就在朱芷莲扭过头来问话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大金龙突然昂立起身,扯动着锁链暴发出一声怒吼,随着一阵哗啦啦地撞响,掣动境外地面震动,一时山河颤抖,风云变色。温小喵拔腿就跑,却终究没逃过巨龙口中吐出来的电光。

“小喵!”薛绍大惊失色,挥拳捶打着光壁,直敲得骨节发青。

他眼睁睁地看着温小喵像断线的风筝般飞过来,可是他伸了手,却没法接住她。

温小喵穿透光壁,直直地越过了众人头顶……

作者语:就算不相信我的人品,也要相信这个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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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金蝉脱窍调虎离山

“嗡——”

流离宫弟子手中捻着的线香喷出数重薄雾,丝缕盘绕,眨眼便结成一道半月形的细网。

六人白袍掀动,同时跃起,自向四面散开,手中烟雾齐齐罩向疾驰而去的温小喵。

薛绍跳起来大叫了一声,仰头追着温小喵单小的影子跑。

楚修月感到一阵腥风擦身而过,才发现薛绍身后每个脚步竟然都沾着血。

明净的光壁之上,尚且残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原来,薛绍一心扑在温小喵身上,居然连自己掌心皮肤被咒光腐蚀了犹似未知。

唐贵瑜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薛绍高颀的背影渐行渐远,口中喃喃自语:“疯了,都疯了!”他之前还暗讽温小喵是薛绍养的狗,可转眼她却成了众矢之的。

楚修月扫了那昂立的金色巨龙一眼,又转而看看围着那一对血掌印哇哇乱叫的乌厌。

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似乎并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趁着楚修月分心的当儿,朱芷莲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法器。

她向周怀道:“师兄,流离宫的灵吸网十分难缠,我们须速战速决!”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她没心情再去计较周怀与红叶之间的苟且,更没心情再围着楚修月发花痴。周怀和红叶记起家族嘱托,亦知事关重大,同样不准备与楚修月继续周旋,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即祭出法器御物追赶而去。

几名仙门弟子,来去如风,自然比生着两条凡腿的薛绍快了许多。

薛绍只闻头顶风声飒过,只见眨眼的功夫,朱芷莲便带着两名同门赶到了最前面。

他心中大急,转头朝着楚修月嚷嚷:“楚兄!小喵她……”

他的声音被风吹跑了,又或者是被那些聒噪的乌厌压下去,听起来模模糊糊的,他越说越急,一边回头一边跑,一不小心还摔了个狗啃泥。

唐贵瑜看他如此狼狈,禁不住想笑,可是歪了歪嘴,却死活没能笑出来。

反观楚修月,似对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目光还胶著在那群不要命的乌厌上。

乌厌这种妖兽攻击能力不高,智商也不高,它们几乎不懂得什么叫危险,只一个劲地盯着目标往前冲,从温小喵进入幻境到现在,它们已经自我毁灭式地折损了十之,剩下那六七只却还在努力扑打光壁。

对于森罗幻象而言,它们的力量是多么渺小,这一次次地撞击,无疑视同蚍蜉撼树。

楚修月像是看得入了神。

“那个……”这下连唐贵瑜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虽然瞧不起薛绍,却也不想薛绍在这里把小命交代了,温小喵的死活他可以不顾,但作为将来的同门,他与薛绍就是在同一条船上,至少……得抱稳楚修月这条大腿罢。

他张了张嘴,想试着劝劝楚修月,却不想对方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去把薛兄弟给我叫回来。”楚修月说得尤其轻描淡写,说完,就再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了那座像巨塔似的幻境。

大金龙挥舞着爪子,依然是显得样狂怒难安,可是他走近一点却能发现些微的不同。

大金龙挺直的身形的些僵硬,而僵硬的动作背后,隐隐露出了一片灰色的衣角。

答案就在这里!

那些乌厌之前就是冲着温小喵来的,如果温小喵真的被那条大金龙扫飞出去,它们也应该掉转方向再行追赶才是……还有,既然森罗幻象只是幻术,那就只能惑人心智,绝无可能产生实质上的法术伤害,那“温小喵”绝无可能被打击得如此狼狈。

方才,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青印真人那张画像吸引住了,压根就没看清温小喵与那巨龙的表情,如果那巨龙真的要伤害温小喵,绝计不可能与她离得那么近。

近,是因为有眼神交流。

不错!那条龙把温小喵藏起来了!就藏在了身后!

这一招调虎离山用得相当精妙,不相信此处是幻境的仙门弟子,都不约而同地上当了。

唐贵瑜虽不知楚修月的底细,却于冥冥之中怀有几分敬畏,见人家懒得同自己废话,也不好自讨没趣,他飞快了应了一声,转身便向薛绍那边跑了。

楚修月放松下来,重又恢复了闲适的表情,没女人在场的时候他的表情往往会温和得多。

“前辈,他们已经走远了,还请你放我朋友出来。”他自唇边勾出一抹笑,那笑容虽不及画中男子那般柔致魅惑,却也是难得的温煦和暖,仿佛在眨眼之间就变了个人。

温小喵站在念烛身后看他变脸,看着看着,就看呆了。

这人不暴躁不生气的时候,还真好看,而且是令人百看不厌的那种好看。

当然,这时候,楚修月也看清了扒在巨龙身后探头探脑的温小喵,她比猫儿还像猫儿,鬼鬼祟祟地露出小半张脸,一双大眼睛显得尤为炯亮。

如果说他之前的笑是一种令人卸下防备的礼节,那一时,就是笑得真心真意了。

念烛向温小喵沉声发问:“孩子,这臭小子说你是他的朋友,老夫却看着不像……若是朋友,他之前为什么不愿出手相助?你哪,可得悠着点,别看着人家长得英俊不凡,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相信小白脸,迟早呀,是会吃亏的。”它像个年长的老者,说得语重心长,可温小喵却隐隐觉得它是在说自己。

念烛警惕地扭动了一下,将温小喵剩下那小半张脸都隐了去。

楚修月一时不知要怎么解释,他之前一直不动手,确实含着某些私心。

青印真人是定天七真之中最为强大也最具争议的一位,他当然好奇这样一位强者豢养在仙府宝地里的仙兽是个什么德性,同时,他这样也算是在朱周家和流离宫两派面前摆出个中立的态度,免得激怒了他们,作无谓之争。

而他赌着这份镇定不出声,真正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在于温小喵与森罗幻象之间的微妙联系。

他相信,既然进得了幻境,就不会真有什么危险。

可是温小喵听到念烛这样说,心里便有些瑟缩,她还记得薛绍跟他说的仙门弟子杀人夺宝吧啦吧啦,如果她肚子里真有那么个大宝贝,这样走出去不就死翘翘了?

她究竟该不该信这个长得好看心肠却似有点子黑的大哥哥?

怀璧其罪啊,这样的道理,师父说过阿云也说过,她不能连这点记性也没有。

刚才念烛制造的幻象她都看在眼里,那些仙门弟子都是什么反应,她也算心里有了个谱,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定天派比之那什么朱周家、什么流离宫又有何不同呢?

想到这里,她又缩进去了一点,小脸上满是戒备。

楚修月哪会不知道温小喵的心思,他与温小喵相识不过三日,委实谈不上过命的交情,思索良久,他也只得苦笑:“前辈,在下乃是……”还是表明身份吧!事有轻重缓急,幻术的持续时间并不会很长,流离宫特制的柚香有破邪的作用,他们发现其中有诈,定然去而复返。

可是他想说,有人却不让他说,话才到一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跟着一道瘦长的影子抢出来,笔直扑向了森罗幻象的光壁。

“小喵!你没事!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

薛绍是被唐贵瑜拼着九牛二虎之力拉回来的,如果不是那一众仙门弟子跑太快他死活追不上,这会子还赖着不肯走呢。

回来看见活蹦乱跳的温小喵,薛绍头一次觉得唐贵瑜这条死鱼也有俊朗可爱的一面。

温小喵听见薛绍的声音,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探出头来,但看见薛绍一身血渍地傻站着,她立马惊呆了:“……薛绍,你的手怎么了?怎么全都是血?”

“血?!”薛绍被她一说,便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一看,这一看之下,痛感陡然袭来,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两眼发黑地摔倒在唐贵瑜怀里。唐贵瑜比他矮些,块头也小,被他猝然一压,顿时叫叫嚷嚷地直不起腰来。

“薛绍!你给我撑住!”温小喵情急之下便从幻境中跑出来,伸手挽住了摇摇欲坠的薛绍。

“邱长老,她在那边!”

果然不出所料,流离宫那几名弟子发现被念烛拍飞的温小喵只是幻象,便立即风驰电掣地赶回来,他们一眼就看见了刚才被吸灵网阵打散的“温小喵”。

“年纪小小,居然就学会了‘金蝉脱壳’的本事,竟敢在本座眼皮底下耍花招,好大狗胆!”

那位邱长老自横里绕出来,蓦地出现在幻境之前。

楚修月神情一紧,闪身挡住温小喵,低声道:“往西走,过泰江,会有人在那儿接应。”说罢,扬手放出一片金芒,竟与神龙念烛先前放出的电光一般无二。

神龙犹自伫立幻境之中,哈哈大笑:“莲净诀,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这臭小子,果然有趣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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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路遇仇人啪啪啪啪

莲净诀乃是定天派青印真人的成名绝技,其令人骇异之处不仅在于那强大的破坏能力,还包括对灵气的大量消耗。

青印真人虽然看似翩翩浊世佳公子,但却是一位出了名的苦修,自炼气阶段起,他就与一切益补丹药相隔绝,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了无情大道。他是一位世间难得的天才,清苦修炼至二十六岁方有所成,但比起同辈的修者,他已称得上是神速。

楚修月,按传闻推演,其年纪不过十七十八,但修为秉厚,灵气充沛,堪称鬼才。莲净诀的第一式消耗的灵气往往是一位普通金丹中期修者的一半以上,常人发动了第一次攻击之后,必然会陷入被动,但楚修月却于莲净诀之中凝气化剑,众人好不容易躲开了那道精纯的金光,又不得不穷极应付他制造出来的剑阵。

楚修月一身金系灵息,与神龙念烛相差无几,虽然他表面上仍是金丹期大圆满的境界,可拿出手的实力却远远超过了元婴前期的修士。

流离宫的邱长老刚刚荣升元婴大能,本应是春风得意之际,却不想出师不利,一回合便带栽在了这样的黄毛小子手中。

朱周家三名弟子再加上流离宫六名门人,九人合力才去楚修月勉强打成了平手。

若不是楚修月忌惮那柚香织成的灵吸网阵,这场冲突早就该收尾了。

温小喵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若是讲义气留下来,未必可以帮上得忙,她现在不添乱就好了。

……

过泰江,并不是去定天派的路,再往东,是海,鲛海。

听说东海的鲛人能说会唱,十分美貌。

……

薛绍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发青,连说话都没了中气:“歇会吧,我走不动了。”

“死鱼,停下来,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再走。”温小喵叫住跑在最前面最怕死的唐贵瑜。

身后没有人再追来,也没有那些奇怪的大鸟来砸场子,他们三个暂时还是安全的。

唐贵瑜很久没试过这样长时间的奔跑,脸上难看得不得了,他身子虚,元气亏,这时两边发鬓挂着两串汗珠,滴溜溜地往下坠,行不过四五里路,他就像洗了个热水澡一样,全身都湿透了。三个人当中,最从容的当属温小喵。

温小喵叫停,也算是正中下怀,三个人便一同放缓了步子。

温小喵扶着薛绍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捻起袖子为他擦汗,唐贵瑜在一旁看着,冷笑不止:“薛绍,别人都说我是生来的少爷福份,我看哪,你才是真天贵公子的命,荒山野岭还能有个人伺候,真是羡煞旁人。”

温小喵瞪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有本事你就别跟我们同路,我们也没求着你跟来。”

唐贵瑜龇牙道:“这话我该问你才是,说得好听是请来的保镖,说得不好听,就是烦,事儿精,这一路上若不是你,薛绍他会这么惨?本少爷会这么惨?如果不是你坏了周大哥的好事,说不定我早就走到灵鼎山了……”他气恨恨地数落着,若不是温小喵现身,在周显手底下救出菜菜,周显追上太平山,也就不会败在楚修月手里,而他唐贵瑜就不会被迫与他们走同一条道,也就不会莫名被卷入这场风波。

他不知道是不是和温小喵上辈子有仇,遇上她总没好事。

温小喵听他说得不堪,当即手上一停,站起身一步步向前走去,她没损失什么体力,也没受什么伤,该有的力气都还有,她依旧可以捏得手指关节咯咯响。

“你这是在责怪我?你以为我想跟你走在一起?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

唐贵瑜被她这一举动吓得跳起来,张大嘴直嚷嚷:“我们现在同一条船上,你可别乱来!”

说到钱,把钱看得最重的那个立即又冒了一头冷汗出来,薛绍顾上不痛,“嚯”地一下站起:“小喵,我们的行李还在马车上,要是没有随行的盘缠,我们就得讨饭去灵鼎山了。”

唐贵瑜退了两步,防备着温小喵发怒虎扑上来,兀自嘴贱道:“讨饭就讨饭,反正有些人生来就该是个小叫化……”他自己虽然也丢了行李,但随身总习惯带着几张银票,要讨饭也轮不到他。果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温小喵的脸色就变了。

他心下一沉,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就被温小喵用力踹了一脚。

“唉哟!”他大叫一声,却比想象中不知轻多少。他战战兢兢地扭头,温小喵则早已转身。

“死臭鱼,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儿照顾薛绍,我去去就回。”她刚刚才意识自己的包袱里还有柯美人和阿云送自己的礼物,这银子丢了可以再赚,但柯美人那番心意却怎么也不该丢了。想着,她手脚灵快地从衣上扯下两根布条,三下五去二就把薛绍的手包成了粽子。

薛绍被她勒得直抽气,牙关里梗了半晌,楞是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他急得用力推唐贵瑜,后者却摆了摆手,一脸贱兮兮的模样。

“啧,穷人就是穷人,连几件换洗衣服都不舍得扔,薛绍你也看见了,这是她自己要去送死的,我可没有逼她。”他巴不得温小喵立即消失呢。

“嘶!”薛绍痛得双手直哆嗦,只能眼睁睁地看温小喵虎着一张小脸匆匆离去。他捏紧了拳头想给唐贵瑜两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他发誓,等手上的伤好了,一定打得这货满地找牙。

温小喵揣着一副只属于自己的小心思,从薛绍眼皮底下溜了出来。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例如,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被雇来挡灾的那个,但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是薛绍在照顾她?她同样也想不明白,薛绍和唐贵瑜这次参加的本来是定天派的外门弟子甄选,再危险也不过是遇上些小妖小怪的考验,怎么轮到他们就变成争夺秘宝大打出手了?不一来就来这么多人!

还有还有……那个楚修月究竟是什么来头?她该不该相信他?

楚修月,二狗子,菜菜……这一连串的际遇,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圈套,之前看着像偶然的一切,终因为她体内的那块“青罡印”而变得扑朔迷离。她越发不觉得这姓楚的与自己一道只是因为顺路去灵鼎山。难道他也跟那些前来寻宝的仙门弟子一样,居心叵测?

完全有这样的可能!

她想着,足下一顿,犹豫了。这样走回去,不等于自投罗网么?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信,还是不信?要不要赌一把再说?

她快一阵慢一阵地走,等到发现天色渐暗,抬头四顾时,才发觉自己好像迷路了。

原来这一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惦记得薛绍身上的伤,又惦记得楚修月的居心,不知不觉就走岔了。现在,她走进了一片浓密的树林,脚下是一条蜿蜒小道,也不知道要通向哪里。

林间雾霭被绿光映得惨淡一片,衬得她面孔都绿了。

“见鬼!”她退后两步,准备原路返回,却突然听见一阵浅呼,像个拉长的调子的“噫”字,似是有人在地底下闷闷地伸了个懒腰,又像是被捂住了双唇发出了模糊的轻吟,但听得出,那声音的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是谁?朱芷莲?温小喵不敢稍动,只静立着,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然后她就看见了一抹纤丽的影子,自逆光的巨大树叶后时隐时现。

那影子是蹲着的,像是在出恭,又像是在学青蛙蹲,腰下裙幅拉得极开,整个人就像一座小巧的塔楼。塔楼在动,时快时慢地颠簸,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温小喵的眉毛皱起,都快打结了。她用力地想了很久,也没想通那女子究竟在做什么。

“难道是癞蛤蟆成精了?”她对妖物已经有一些的免疫力,故而很快就能镇定下来,她心里有些好奇,可理智却告诉她,这时候不能再节外生枝,要是真的惹到了什么鬼东西,她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所以她缓缓抬脚,准备趁其不注意赶紧地溜。

就在这时,那女子蹲着的地方忽地传来一声低哑的叹息,那女子蓦地大叫起来,像坐在一叶莲舟上没命地翻滚,而身下的低叹转而变成了惬意的闷哼,一双粗壮的手臂搭上来,用力掐住了那女子的腰。

“真特么地爽!”男人的声音如晴天霹雳。

“是他!”一股冷意从温小喵脚下升上来,一直蹿上了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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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闪瞎了狗眼

这不是周显么?

真是冤家路窄啊,有缘份的人走在荒郊野地也能碰见,老天这玩笑也开够了!

这时,温小喵已经连半点好奇心也没有了。

早走早算,她没有符咒防身了,这要是被捉住不死也得脱层皮,不过以她对朱周家的初步认知,她若是落在周显手里能够活下来的机率不大,他们家可一个长得像善男信女的。

谁说神仙都是救苦救难的?出这一趟远门真让她大开眼界,敢情这些年她在城隍庙里烧的那些香都是白费。修仙门派与修仙门派相比,没有最可耻,只有更可耻。

她郁郁地迈出一步,蹑走蹑脚往后退,四周太静了,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像无数个葫芦瓜掉进了湖水里一样。她头皮发麻,半是因为心里真的害怕,另一半却是因为周显身上压着的那女人,的尖叫……那女人叫得就快断气了,呼噜噜地直抽噎,似嗓子里被东西鲠住,每次高喊都像是吹响了竹哨,尖利刺耳。

好难听!温小喵想捂住耳朵。她虽然听不出那声音里是痛苦,抑或是快意,不过周显却是明摆了在那女人身上赚够了本。

温小喵悄悄看了一眼,发现那女的头发都散开了,缕缕青丝像蜘蛛丝那么飒开,结成一道无形的网,她头部顶着个这样的形状,远远看去,更是诡异至极。

温小喵双脚发软。

“周公子,周公子……饶命,饶命啊……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那女人像是在求饶,可是越来越快的颠簸打断了她尖细的声音,茂密的阔叶林里,蓦地晕开一片幽蓝的水光,女人的声音转而变成了真正的惨叫,“不要,不要!周公子……周公子饶命!啊——”

女人的身影在蓝色光晕之中颓然倒地,原本无风而动的长发也随之软倒,空气里传来了滋滋滋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煮熟了。

温小喵远远地看着,一颗心差点就跳出了嗓子眼。

她从没听过这样的惨叫,仿佛声音有一头是尖锐的楔子,直插脑仁,她被慑得两眼发花。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快走!温小喵倏然转身,妄图趁着那滋滋声未歇之际,迅速离开。

她现在满脑子里充斥着周显得意的哼哼,以及那女子最后一声惨叫。

那女人很快没有了声息。

死了?!

撕心裂肺成那样,肯定死得很惨。

她乱糟糟地想着。

温小喵在蝴蝶镇长大,习惯了那份宁静与祥和,根本没几个机会看见杀戮场面,她掰着手指数尽了自己所有认识的人,却没找到一个像周显这样狠毒的。这样的极品偏生让她给遇上了。

林子里飘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温小喵第一次,闻到了死人散发出来的味道。

温小喵走着走着,四肢已经冰凉。

“……嘿嘿,看完了热闹就想走,哪会那么容易?”她正走着,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坏笑,她脚下一软,差点扑倒在地。可是林子里,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女人的哭声。

原来这林子里还有第四个人。温小喵掬了一把冷汗。

“林师姐,林师姐……你怎么样?师姐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一个细细的身影在那片蓝光中间爬起来,悉悉索索地跪在了先前那女子倒下的地方。

“沈琅琅,你师姐已经死了,被你周大哥我活活玩死了,呵,这样不好么?你想想看,她死了,就没有人跟你抢周大哥了?以后周大哥会好好疼你的……”周显抄手站在那女子身旁,坏笑不已,他笑完了还不够,顺势还在那姓沈的姑娘下巴上摸了一把,慢慢弯下腰去,他的声音压在耳边,冰冷凉薄,“琅琅,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周显真像传闻当中那么不济?你睁大眼睛看看,好好看清楚你这位自以为美貌的林师姐是怎么死的,免得说周大哥不体恤你,不疼你。”他用力捏着那姑娘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转而柔声道,“你逃不掉的,要不就乖乖地与我修习阴阳合和之法,要不……嘿嘿!”

那身形细瘦的姑娘扭开头,厉声道:“周显,你今日所为若是为我托月教悉知,定不得好死!”

周显口中啧啧有声,语气里尽是嘲笑:“我在朱周家那么多年,玩过多少女人?族长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算,你以为单凭这一句话,就能让我受到所谓的惩罚?你师姐那是技不如人,自找的,她自己脱了衣服粘上来,我可是盛情难却啊……再说了,你现在落在我手上,搓圆捏扁都随我意,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沈琅琅知他说到做到,顿时噎住了,她站起身,迅速退开两步,怒声道:“你若是敢对我不轨,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罢,手中泛起了一道金光。

温小喵看见那道金光,脚底猛地一抽,痛!

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这时候。她没想身体里的那玩意儿,居然对这位姐姐的灵息有反应。

就这样,温小喵眼睁睁地看着一股金色灵气弯弯绕绕地冒出来,附在了小腿肚子上。

她再抬腿,就已经走不动了,那条被金光包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重。

她咬紧牙关接连使力拔了几下,那条腿却像是与她卯上了,驻在草地上跟条树桩似的。

死了死了!她想起自己好像也是女人啊,显然年纪小了点,可还是不折不扣的黄花大闺女,师父以前说什么来着,金生水,水生木……那周显是水系灵根,那位叫沈琅琅的姐姐与念烛一样,都是金系灵根,周显分明是想利用人家的金系灵根进行修炼呢。

最可恨的是,温小喵体内的那块东西也好像是金属性的。

这个惊人的发现令她恨不得就此大哭一场。

“你想死,怎么死?要是有胆子自碎金丹,我就把你的身子留下来,冰在洞府里,慢慢赏玩,那样是乏味了一点,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周显盯着她的手,渐渐走近,他的脸几乎要贴在沈琅琅的脸上了,“要是敢自爆,那更好,我就说你和你师姐偷偷跑来丞元国抢人家定天派的秘宝,被定天派那帮臭道士给暗害了。反正这淌混水里已经淹没了许多人,不在乎多你一个……呵呵,单一精纯的金灵根世间难寻,你要是就这样去了,你师父还不知道会将定天派恨成什么样子呢。”

他说完,身边的蓝色光阵便应手变幻,转而压住了她手里的金光。

他凑在她脸上作势一嗅,深深地吸了口气。

“但是啊,有理没理,你还叫过我一声大哥,我怎么会舍得妹妹去死呢?愿意和我好,还是像你林师姐一样做个一次性的‘炉鼎’,自己选吧。”

原来炉鼎指的就是这个?温小喵听到这里,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换来的结果就是她难得的,脸红了。现在回想起周显与唐贵瑜那番对话,她才觉得人生真糟糕!

这周显未免也太荤素不忌了吧……

不好,他要是发现自己在这儿,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她还没问薛绍为什么会请自己做保镖呢!她还没问楚修月为什么会出手帮她呢!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弄清那老不死的师父究竟去哪里了!怎么能就这样栽在个败类的手里!怎么办!

她像被粘住腿的苍蝇,死命地抱住脚往上拔,可是不但没拔出来,反倒激发得体内灵气震荡,那该死的金光居然越来越亮堂了,一个不留神,她的脚就闪瞎狗眼了!

尼玛啊黄金左脚啊我呸!她在肚子里暗骂。

周显与沈琅琅面对面站着,忽然感觉到越来越强大的金系灵息,他立时便收起了脸上的调笑,正色看向沈琅琅:“你不过金丹期前期的修为,何以有这样强大的威压?”

沈琅琅懵然道:“不是……”她些有些始料不及,显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一声大叫,一个小小的人影弹进密林来,就地滚了几滚,爆发出来的金光同时闪瞎了两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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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继续闪瞎狗眼中

温小喵的神经不粗也不细,她再聪明,一时也猜不到自己的木系死灵根跟体内赖着的青罡印有关,她急,急得都乱了套,可恨是周身灵息全开,五感特别清明,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洞悉无误。

她读出了周显眼底的贪婪与惊艳。

周显本来是攥着沈琅琅的,可看她看得忘了形,就差流口水了,他不知不觉松了手,竟把人给放了。

沈琅琅趁着他不注意,缩起脖子,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她手里的金系灵息被温小喵周身散发的强光掩住,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即便是这样,温小喵还是看清了她的意图。

那个沈琅琅是仙门弟子吧?就算没什么本事总也比她有能耐一些吧?

沈琅琅要是就这样走了,她可怎么办?她可不想步那个什么林师姐的后尘!

沈琅琅自知偷袭周显很难得手,从一开始就怀揣着开溜的心思。她看周显被温小喵身上强大的金系光阵吸引,觉得这正是个机会。

可是温小喵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这种事,她这辈子还没做过,换句话说就是,她还没那个舍己救人的资格,否则以她在各类侠义故事当中的浸淫,早该跳出来为人打抱不平了。

所以她很没江湖道义地吼了一嗓子。

“周显,你的人想逃!”她抱着脚,指向沈琅琅。

沈琅琅背脊一僵,小脸立即刷白,再差一点就透明了。

她本身皮肤有些发黄,眼睛不大,看起来柔弱又没精神,骨子里还透着一股乡村特有的村姑气质,突然被温小喵来了这么一下,俗气倒是没了,却平白多了几分衰气。

空气里传来玉碎的声音,不知道是沈琅琅心碎了,还是别的什么……不过,令人觉得诡异的是,就温小喵这样粗糙的一嗓子,竟把周显身边围绕的水系灵息震没了。

周显被温小喵吼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琅琅与温小喵对看一眼,后者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说什么,转身就逃。

岂料周显手脚比脑子还快,见她要逃,起身便追。他的修为比沈琅琅高,这一把抓过去,轻易便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沈琅琅吃痛,转身推手,用力一挣,居然让她挣脱了。

温小喵目瞪口呆。

周显一怔之下,才发现护在身边的水光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不是被他吸收掉了,而是被温小喵给吼没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灵异的事!

刚才与那位林师姐行采补之法得来的进益,就在温小喵的大嗓门前面打了水漂!

白白浪费了一只那么好的炉鼎!

他又惊又怒,且疑且喜,扭头看温小喵:“你都干了什么?!”

温小喵:“……”完全答不上来。

沈琅琅捉住周显分神的当儿,转身没命地往林外跑,温小喵看得心头大急。

她对仙门的认识连入门级都够不上,什么仙法斗法更是白痴一枚,沈琅琅要是就这么走了,她肯定小命玩完!于是她大喊起来:“喂!你不能就这么走了,身为仙门同道,不能见死不救啊!”同道个蝴蝶,她其实想说的是“我可是因为你才变成了这样”,可是这话没敢说出口。

周显跨前一大步走进了光阵。原先消失在他周围的冰蓝水光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比之前那层薄雾似的光膜更厚实,更明亮。他站在温小喵身边,阴恻恻地笑。

“放心吧,她逃不掉的,知道我底细的人都得死!”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印入了温小喵的脑海,温小喵冷汗直冒,末了,又见他温柔一笑,轻声道,“我怎么没发现你是金系灵根,难怪楚修月这么巴巴地护着你!”

你哪只眼睛看见楚修月护着我了?温小喵心里发苦。

别说是在太平山那一次……那一次明摆是丫坑着她上山的好伐?

就算后来“不小心”救了她,那也是应该的!

温小喵对周显后半句话耿耿于怀,正想着要怎么反驳,陡见周显伸掌一翻,自袖中甩出一把寒芒,那些寒芒初时很小,看起来只有珍珠那么大,像筛豆似地飞出去,可是等穿破了光晕,就发疯地变长变大,从一个个细小的光珠,渐渐拉变成了椭圆形,然后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终变成了一片片柳叶刀,它们爆发着蓝光,交织成一条醒目的光带,齐齐追着沈琅琅去。

他说到做到,居然真的对沈琅琅动手了!这么多把剑一起射过去,沈琅琅还不被戳成筛子?

“小心!”温小喵叫了一声,提心吊胆地看着越跑越远的沈琅琅。

她的速度并不快,很快就要被那些光剑追上了。

温小喵早忘了刚才要拖沈琅琅下水的心情,之前她巴望着沈琅琅能救自己一命,再不济,与她联手起来对付周显也行啊,可转头一看,这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级数上。

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周显,他需要一个金系灵根的人;他以为温小喵的灵根是金属性的;所以,他暂时不会杀她。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死不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没有人救她也不要紧,她不怕。可是现在唯一麻烦的就是那只不能动弹的黄金左脚,以周显疯狂的个性,很可能会把她脚砍下来再带走……

可如果是那样就糟糕了,并不仅仅是因为温小喵没勇气豁出去做“瘸猫”,还意味着,如果没有左脚,很可能就会没有了金系灵息,没有了它,她对周显而言就成废人,他发现不对,肯定会恼羞成怒杀她泄愤……

想得再深些,还是死路一条,温小喵又绝望了。

还是得想办法逃出魔掌。她对自己说。

沈琅琅在林子里跑着跑着,“唉呀”一声,竟摔倒,那些擦着她背后追上去的光剑从头顶上刷刷飞过,一去不回头。她何其幸运,因为这一摔,反而逃过了大劫。

温小喵远远地看着,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周显气得脸色铁青。

他凝气化蕴,将周身光芒一敛,走出光剑,即祭出飞剑疾驰而去,温小喵见他离开,顿时松了口气,却又见他忽地回手一扬,将一片冰网撒下,将温小喵连同那金色光阵一齐罩住了。

“你妹夫的,老纸现在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啊,我命苦的左脚……”

温小喵抱着腿继续流泪。

她现在只希望这片金光能够再壮大一些,大到能让森罗幻象前厮斗的那些“仙门同道”发现,再来个狗咬狗也好……好吧,说句实话,她还是蛮想看那白衣飘飘的身影的,不管他之前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她,但至少没将她当场剖了来取宝。

周显已经追上了沈琅琅,两人祭出法器,斗在一处,打得树叶唏哩哗啦落了一地。

温小喵站在满目落索的风中,孤零零,冷冰冰。

沈琅琅不是周显的对手,但周显也没有想过要杀她,他之前浪费了一个大好炉鼎,这回说什么也要补回来,所以一来二去,他改变了主意,不打算灭口了,他要留下这姑娘好好享用。

沈琅琅见出招越来越慢,猫戏老鼠似的,急得眼睛比兔子还红,她心里恨死了温小喵。要不是温小喵之前出声,她早就逃出升天了。

沈琅琅是金系灵根,用出来的招式没经过五行转换,依旧是金系居上,但这样对敌显然极为不智,金系仙法对上水系仙法,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送菜的。

温小喵光看着都冒火,要是换她上场,金系法术绝对不能主攻,上次她就是用了水系符咒和土系符咒搞定周显的,虽然周显这疯子有扮猪吃老虎的嫌疑,不过大体上的打法应该差不多。

“上防御啊,你这样直接打他,不等于助长他的灵气么?送上前给人吃不死都难!”温小喵手舞足蹈。

“你闭嘴!”沈琅琅还在气头上。

“你听我说啊……”温小喵继续流泪,心里犹自叨叨着,这位姐姐真是个小心眼。

她有点想不明白,周显方才站在自己身边目的就是为了吸收青罡印散发出来的金系灵息。可是为什么她喊那一嗓子会把周显的水系灵晕轰碎呢?不该是金生水么?

她挠挠后脑勺,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身边的金光。

周遭的冰网好像越来越亮,金光却有衰弱的迹象。

糟了!再这样下去,青罡印上的灵气会不会全被吸光光啊?要是没有这一重保护,她会不会也像沈琅琅那样?不行,趁着金光还在,得先想办法破了这个冰网再说!

可是,她不懂仙法,破毛线哪!

她扭动两下,终于悻悻地放弃了。

温小喵再抬头去看沈琅琅与周显时,场中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

显然,她的提醒对应敌经验十分不足的沈琅琅是个很好的启示,沈琅琅终归放弃了金系攻击法术,将全身战意收敛起来,起手捏了个诀,一层金芒勾勒她纤弱的轮廓,瞬间,小黄脸的姑娘就变成了一整个小金人,全身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甲。而刺向她周身的光剑受阻,竟都叮叮当当地落了下来。

“哇!好闪!”温小喵忘记自己才是最闪的那个了。因为沈琅琅的动作不快,她看得清楚,当下机灵一动,也学着人家结了个印。“嗡!”一声钟鸣长吟,散在她周围的金光一收一凝,结成了一道厚厚的甲,覆在她身上。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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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就从打脸开始

“哐哐!”

温小喵拍拍肚皮,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她打量自己一眼,傻眼。

青罡印释放出来的浓郁灵气比沈琅琅强大百倍,同样,它结成的金甲,也比人家厚实百倍。

温小喵有种夏天里穿棉背的感觉。

周显察觉到身后的变化,吃惊不是一点点,温小喵这样强大的灵蕴,却只用了一道金系初级法门,看起来怪怪的。不过他看冰网未破,便又按下心神转过头去对付沈琅琅。

温小喵披着金甲在网阵里转转,不时伸手摸摸冰网,那冰网丝线还真是牢靠,掐不断。

她在网阵里打了一整套降龙伏虎拳,出了一身大汗,但是生效甚微。

对于水系仙法,她很容易就想到个句子。抽刀断水水更流。应景啊。

她眯起眼睛。

周显再回头看时,温小喵已经蹲下,像个土拨鼠似的,好像在刨坑,她那副小小身姿缩成一团,拂得尘土树叶到处飞,转眼,那沙土就把冰网给污了。

沙土虽不能对冰网产生实质伤害,但它到底是属于原始的土系属性,这样一古脑儿铺上去,冰网也就没有了吸收金系灵息的能力,温小喵脑子不错,只是用的方法能点……蠢。

其实周显高估温小喵了,他根本不晓得温小喵是个对仙法狗屁不通的西贝货,就连沈琅琅那招“固若金汤”都是现学现卖的,原本,这样强大的灵气通过五行转换,变成土系攻击完全够用,但温小喵不懂啊。好吧,就算脑子能想明白,手头也做不出来。

所以,可怜的温小喵想趁着周显不备,挖个地洞逃出去……才怪!她才不会那么傻!

她蹲在网阵里边,嘴上叼着一根草杆,一边留意周围的变化,一边伸手在网眼上抠啊抠,事实证明,她想的没错,被土盖住的冰网确实比先前脆弱许多,她用余光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信手从脖子上取下了唯一一件硬点的东西当锯子使,咯吱咯吱,咯咯吱吱……细微的拉锯声何其悦耳,温小喵捏着那块缺了口子的五铢钱,心中无比感谢那个将铜钱咬出牙齿印的怪物。

沈琅琅的修为不低,但显然技能专长都不在斗法上,变攻为守之后,反而变得难缠起来。她以身上覆着的金甲抵御周显的飞剑,边战边退,尽量不让他近身。

“琅琅,你是真不懂得见好就收啊。”周显没耐性了,他欺近一步,扣向沈琅琅肩头。

沈琅琅闪身避过,倒蹿数尺,依旧是转身就逃,却一头撞上了一道冰墙。周显笑起来。

“还真是嫩,你周大哥我用几千种方法剥掉你这层皮,你想试试?”他收起掌中咒光。

沈琅琅不作声,换了个方向,预备从右路突围,却被周显伸臂拦住。他与楚修月一样精灵控器之能,压根就没把沈琅琅那点技俩放在眼里。

“身法比我慢,拳头没我硬,还不听话,也不知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该罚!”说话间,一股强大的吸力摄住了沈琅琅,且听“嗤啦”一声,沈琅琅没被摄走,但身上的金衣却被剥了个干净。沈琅琅骇然大叫:“周显,你这样分明就是与整个托月教为敌!你会后悔的!”

周显耸耸肩膀,欺近了一点,拽住她的手:“我这是想做托月教的女婿,别说得那么难听!”

“嘶啦!”布帛碎裂,沈琅琅的衣袖被他整个扯下来,沈琅琅尖叫一声,泪水滚滚而下。

“易容?”周显扬眉。没想到沈琅琅的小脸腊黄,肤色却玉白透通,露出的半截手臂尤其好看。他想起这衣帛之下覆着的艳丽风景,喉结一滚,一股热浪自丹田升起,不等沈琅琅退后,闪身转至另一侧,探手一抓一扯!又是一阵布帛撕裂的声音。

温小喵手上一停,猛地攥紧了拳头。她听不下去了。

沈琅琅捂着光洁的手臂,失声大哭,师姐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镇定得下来。

“琅琅,你若是不想死的话,就求我啊,你只消说一声‘周大哥我错了’,我就好好待你,绝对不欺负你不打你,不仅如此,我还会好好地爱你疼你,慢慢地把你……吞进肚子里。”周显手中又撒出一片冰网,沈琅琅才记得将自身灵气转换成为土系,可是似乎迟了些。周显一把打散了她手里的法诀,一张腥臭的嘴巴就凑了上去。

沈琅琅也不过是刚及笄的年纪,哪经历过这些?当下又急又窘,扭摆着腰肢不停地哭,嘤嘤嘤地好不伤心。

温小喵亦想起她那位师姐是怎么死的,忍不住心中发寒。

她手中加了把力,“铮!”冰网断掉一根。

“铛!”在冰网丝断的的同时,沈琅琅手里的法器也落了下来,那是一把长笛,看成色像是银制的。周显反拧着沈琅琅的胳臂,在她光滑的手臂上摸来摸去,沈琅琅尖叫:“不要碰我!你的脏手都拿开,拿开!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

她哭起来,晶莹的泪水打湿了脸颊,反倒令她少了几许木讷,多了几许妩媚。

如果说周显方才还带着些许戏弄的心情,这一时却已经完全不同,他的手指游走着,沿着她的肩膀一路往上,拱进了她的衣领,沈琅琅哭喊着,推他,踢他,可是却无济于事。

她被摁在了一棵不怎么粗壮的小树上,撞得树干吱吱嘎嘎乱响。

她连声音都哭哑了,却阻止不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温小喵埋头苦干,在冰网里折腾得更厉害。她一边割着冰网丝,一边在心里大骂:“败类!人渣!不要脸!”

周显猛地撕碎了手里的衣襟,将沈琅琅翻过来正对着自己,伸手又去掰她的腿,沈琅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却挡不住身前风光旖旎,她听见周显冲温小喵道:“臭丫头,你想挖洞逃跑?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你挖,继续挖,等我爽完了再来收拾你!”

温小喵似乎才知道他是在同自己说话,手上一滞,跟着动得更快了。

地面上尘土飞扬,很快就在冰网四周立起了一道可笑的土墙,她背对着他和沈琅琅,周显看不清她的动作,不过却可以想象得出她恐惧的神情。而事实上,他却是想错了。

温小喵在气头上,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她恨不得将这个败类大卸八块。

这样的人也配留在仙门?温小喵见识过了这四个朱周家的弟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将他们丢入拒绝来往户的名单里。她借着土墙的掩护,拼命在冰网上挖洞,很快就把冰网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周显粗暴地撕扯着沈琅琅的裙子,沈琅琅的两只手被他禁锢在树上,丝毫不能动弹,她的嗓子都哭哑了。周显摸着她的脸,用力揩着她脸上的泪水,假惺惺地安慰。

“不哭不哭,一点也不痛,你看你师姐,走得多安祥……”

他笑嘻嘻地将手往她裙底伸进去,才摸到点体温,突感身后一凉,一个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腰,跟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飘过来:“放人!”

周显颇有些意外地转身,懒洋洋地握住了身后那件冰冷的凶器,温小喵一看就是身无长物,现在手里的法器,只能是捡了沈琅琅的。“臭丫头,你也想加入?我怕你年纪太小,皮肤太嫩,受不住哪。”他非但不惧,还一样死皮赖脸。

他好奇的不是温小喵怎么有胆子冲上来,而是她究竟怎么从冰网里逃出来的。

然后他就看见了温小喵手腕上挂着的红色丝线,那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形状不规则的铜片,好看是一块缺了口子的铜钱。

温小喵没撒手,而是直直地看着他:“在我们蝴蝶镇,犯了淫掳之罪的人,是要被阉掉的。”

周显好笑地望着她,居高临下:“阉?你小小年纪,知道怎么阉?”金色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闪了一点,还有,温小喵身上覆着的金甲太厚了,比城墙太厚,他根本看不见温小喵的表情。温小喵的眼睛珠子,被光影映衬,连瞳孔都像是变成了金色。

小喵答:“知道,像阉猪那么样,将四肢都绑在树上,然后,一刀!”

她佯作用力地扯着银笛的另一端,待周显蓄力,却猛地一松手。

周显没想到她之前怕成这样还能耍诈,不留神竟吃了个暗亏,他收力不住地退了一步。

温小喵立即抬脚,嗯,她抬起了一只黄金大脚,用力地朝着周显的脚面踩去。

“嗷!”周显的声音响彻云霄,他没想到温小喵会不用仙法,直接就冲上来肉搏,他更没想到,温小喵会用这种小媳妇的本事来对付他。

温小喵身上的金皮大衣很厚很硬,对上周显的凡身,可谓无往不利,她就像个披着金甲的妖怪,没命地往他身上压,压上去嘭嘭嘭朝着面门就是七八拳,出拳速度之快,动作之粗鄙,毫无章法可言。武功套路太浪费了,面对这种人,还是直接打脸比较好。

最可怕的是,温小喵明明还拖着一副凡人身躯,却拥有堪比金丹期大圆满修士的强大威压。

“还愣着干什么,我压住他了,你快逃啊!”温小喵朝沈琅琅吼。

“可是……”沈琅琅神色复杂地盯着温小喵,她想问问温小喵为什么改变主意要救她,却见周显一个翻身,将温小喵从身上推下来,转来倒压下去。

“快走!”温小喵十分熟练地朝上踢了一腿,正中裆下,周显脸色发绿,又是一声惨叫。

沈琅琅终于看不下去,掉头跑了。

“这些下三滥的招式是跟谁学的?”温小喵整一个小流氓啊卧槽!刚说完,周显又挨了一拳。

“对付你这种下三滥当然要用下三滥的招数!”嘭!温小喵说着,周显下巴上再挨一拳。

“找死!”他捏起法诀准备发动仙法,可是技能准备时间,略长。

“那看谁死得快!”一身金光闪耀的温小喵翻身一滚,就将他压在了下面,继续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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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死吧

周显有一个坏毛病。

他一直认为自己俊朗无双,无下无匹。

他最爱护这张脸,每天早上他会用临枫谷的甘泉洗脸,尔后再搽过花颜玉膏,每次打坐入定前,他也记得要在脸上敷一层冰膜。他最恨,也最怕被别人打脸。

他永远记得,这世上有个叫长得像豆芽菜的臭丫头曾经踩得他鼻血长流,连鼻梁都踩歪了,上一次,他忍辱负重没有爆发,这一次,温小喵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两次受过的气加起来,足够温小喵吃一壶。

周显不与她近身搏斗了,一声怒嚎就把她拍飞了出去。

“锵!”良好的金属感护体,导致温小喵并未任何外伤,她掉在几棵矮树上,沉重的身躯压死几丛山茶花。周显的飞剑放过来时,她已经快速爬起来,准备空手接白刃。

温小喵看不出仙法等级、修为深浅,所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究竟有多雷人,而以周显残存不多的理智来看,温小喵比他更像个疯子。

他还没见过能用肉掌接下他的“矢练”的。

矢练是水系剑阵的中级形态,每柄凝化成形的光剑除了锋锐难当之外,还有破防吸灵的附带能力,但由于发动一次的时间很长,周显并不常用。事实上,在擂台上与人一对一比试时,这一招犹为独道。特别是斗法后期,灵气不够之际,他可以先用矢练缠住对手,从对手身上吸取灵气补给,再给对手以致命打击。

万道剑光疾奔而来,撞击在温小喵的金甲上,一阵嗡嗡的激鸣之后,那些灵气聚成的飞剑居然没有落下,而是自剑尖长出无数带着吸盘的腿,像水蛭一样吸附在光滑的金甲外壳上,温小喵低头一看,心里密密麻麻地起了一阵恶心。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那些“剑”,但手指却施施然穿了过去,什么也抓不到。

形状扭曲怪异的长剑在她身上蠕动,作出吸纳的蠢动,乍然望去,好似她身上挂满了毛毛虫。

这技能太恶心了,温小喵想吐。

物似主人形,那些个灵气聚成的长剑,好像有表情似的,用无比猥琐的姿态一拱一拱,而与此同时,索绕在周显身边的水光瞬间强化,他伸手化出一块水镜,心疼地照照自己“如花似玉”的脸。人常道,相由心生,他原本长得并不难看,至少比起周怀要“玉树临风”一两个级别,但这人不安好心,恶毒,还贪图美色,现在被温小喵打得青一块紫一块,五官都扭曲了,容颜更显凶狠。

温小喵认为他只配长成这样。

如果周显真是实打实的金丹中期修为,那他与温小喵耗上个十天八天的应该都不成问题,可他与传说中的青印真人不一样,人家是一步一个脚印苦修上来的天才,他呢?修为提升,从来走的都是捷径,要不就是撷取女修的元精,要不……就是辅以丹药从旁助力。

所以他虚。

他整日钻研炉鼎,急功近利地吸取各派女弟子的元精气,却从来没有很好地将这些元精转化融合,亦未曾及时进补。再说,仙门资源原本就有限,他能找得到合用的炉鼎,却未必能弄到上等的丹药,自上次仙魔大战以来,人界因消耗了太多的灵品,各门各派都把练丹房看得比性命还重,上品灵药在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

周显长得不丑,却脸色青灰,一副病态。温小喵大概猜得出,他这样急进,是因为斗法之中也打不了持久战。上次她跟他耗时,他并未尽全力,这次却已截然不同。

“矢练”能及时补给他缺失的灵气,却没法补给他脆弱的精神力。

相持不久,他就隐隐感到有些不支,但却隐忍不发,不敢稍有表露。

因为他看不穿温小喵的深浅。

而温小喵在与那些恶心的,不知是剑形虫还是虫形剑的东西作斗争时,隐隐感到了“固若金汤”的法门松动,周显身边的光晕越来越强,光影的内圈已经变成了一片茫白,照着他整个人都像个汉白玉雕像似的,只是这雕像有手工有点差,歪鼻子歪眼的。

周显站在光晕之中很冷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小喵,似乎志在必得。可是他高估了温小喵的能耐,低估了她的无耻。

“楚修月,你怎么来了?!”温小喵突然指向他身后,露出满脸惊喜。

也许是因她的演技浑然天成,又也许是因为周显对楚修月确实怀着某种忌惮,他没有上当地回去看,却还是忍不住愣忡了片刻。

“嗬!”温小喵陡地大吼一声,趁着他没有防备,一头扑进了那团白光。她将手肘抵着他的脖子狠命往下压,同时将缺了口的铜钱划向他的喉头。

周显没想到她会上来拼命,这次又吃了个暗亏,居然让她得手了。鲜血汩汩而下,彻底激怒了他,他全身迸发的灵息亮到了极致,这一掌打了去,加上腿上的助力,差不多用了十成力,可是温小喵的护甲够厚,他又踢到了砖板上。

温小喵被掌力冲击,渐渐脆弱的金色护甲终于有了崩裂的迹象。周显这一击令她吃痛,当即闷哼一声,跌落在地,充当兵器的铜钱滚落在周显身前。

周显顾不上流血的脖子,立时反扑回来,伸手掐住了温小喵的脖子。

他看着她,面容已然扭曲变形:“臭丫头,这是你自找的!给你脸不要脸!”说着,便将膝盖一顶,骑在了温小喵的身上。

温小喵喘不过气来,却还是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瞪他。

周显讨厌这双眼睛。十一二岁的姑娘,本应是眼神柔软清澈的年纪,可在温小喵身上却透着一股凶悍,像长齐了爪牙的小兽。被逼了的时候,她根本不像个女孩,不,应该说,完全不像个人类。

“不许瞪!仔细我剜了你的狗眼!”

他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尽管将她的小脸打偏过去,可也扇痛了自己的手心。

温小喵金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像某种残暴的猫科动物。

她还在笑,挤压着发干的喉咙,骂他:“……人渣!”

由来女子多半自知弱者的立场,就是寻常女修也鲜有像她这般逞强的,周显看着她,怒火攻心的同时,竟自胸臆间无端端升起一股恐惧。他手上用力,直恨不得将她的脖子拧断。

那层护甲虽然变弱了一点,却始终夸张地裹着她。

她还是那样,蒸不烂也煮不熟。

周显突然发现,让她屈服大概是件不可能的事,这样一层厚厚的金甲,就算用“矢练”吸附,没有三五天消磨不净,如果真的把楚修月给引来……他眼瞳一缩,眼底涌起一股杀意。

却何曾想,温小喵眼的中杀意比他更甚。

“放手,嘿嘿,你不放手……一定会后悔的……”

温小喵说话的声音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声线听起来还是那么稚嫩,却没有了不知深浅的蛮横。那语声轻快,竟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种有点类似失心疯的笑法。

蓦地,她身后长出了千万条蔓藤,像一条条碧色的蛇,卷向了他的腰。

他跨坐在她身上,一时竟没躲开。

“你是金木双灵根?”周显失声。

不,不对!双灵根的修者在修习时常常因两种灵气不断互耗,根本不可能变得这般精纯强大。

“呵呵……”温小喵自顾自地笑着,慢慢张开了嘴,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

“你是……你不是……”周显语无伦次地说着,面如死灰。是妖?还是人?他竟然看不出。

“死吧。”她说得轻描淡写。

擎天的乔木,高耸入云,一片血雨落下,一点点滴在周显脸上。

周显摸了把,惊恐地抬起了头。一条白生生的人影被树木贯胸穿透,雪白的长发倒挂下来,飘飘荡荡地,像一挂蛛丝,又像清明时节飞扬在坟头的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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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温小喵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像豹子的动物,在黑夜里奔跑,跳跃。她有一双光彩照人的眸子,又大又圆,还有一对长长的尖尖的耳朵,可以听见很远很远地方的声音。

她听见,有人因为噩梦而尖叫、惊醒,有人抑止不住地无助哭泣。

耳朵里能听见的,都是些哀然神伤的琐碎故事。别人的故事。

而她的同类,就循着这样虚无飘渺的哭声,矫健奔忙,匆匆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它们身上犹如墨绘的花纹,在空中划出好看的残影,脸上类似藤枝花蔓的印记张扬狞狰。

“……你们要去做什么?带我一起去啊。”她跟着它们,像它们一样竖起细长的尾巴奔跑,可是她实在太小了,根本够不上那闪电般的速度。一转眼,它们就丢了她一人,全都不见了。

“你们要去哪儿?带上我,我害怕。”

她将身子蜷起来,满腹委屈地卧在渡河边,静谧的河水照出陌生的兽脸,她落寞地摸摸自己肚皮的毛,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大家都很忙,唯独是她无所事事。

她会感到寂寞,会莫名地伤感,会充满了对向族的依赖……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并不像她。

不,应该来说,不像如今的温小喵。

温小喵自记事以来就一直坚强独立,因为师父他老人家什么也不会做,所以粗活重活都让她给担了。刚学会走路那会,她不是学着别人家的孩子踢毽子、玩捉迷藏,而是假扮灵童挨家挨户地卖驱鬼符。每天卖符得来的钱,都拿去给师父买酒喝。

师父很穷,可是嘴还刁,兑了水的酒是绝不愿喝的,总嚷着要开春时杏花酌酿的新酒,他说,酒老了,香味就世故了,闻着反胃,永世比不得少年青葱的味道。

有时候,温小喵要走很远的路,从一个镇上走到另一个镇上打酒,这一路又闷又无聊,她便想方设法找给事消磨打发这枯燥的旅程,她有时会沿途摘些野花回来,晒干了,自己泡茶喝。

温小喵对姑娘家穿穿戴戴的细琐不怎么感兴趣,唯独在喝上面十分用心,这也是随了师父的唯一优点。

师父脾气好,对她不打不骂,可是她做错了事,他却会哭,甚至还会把自己关进屋子饿一天。

街坊邻居说他整日哭哭啼啼不像个男人,可温小喵却觉得师父与旁人不一样。一个整天笑嘻嘻不知寒暑的臭老道,肯定不会因为她偷东西或者与小混混打架这样的小事而伤心欲绝。

师父伤心,应该是为了别的她不懂的事情。

以前觉得索然无味的平淡回忆,在梦里就象是被酿成了酒,世故的味道她闻不出,她只知道,现在想起来,竟是又醇又香……她想着,想着,方才看同伴远去之后的落寞与伤感竟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好奇。

梦里的一切很真实,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仿佛尽在掌握之中,作为梦境的主人,她没有半分身不由己的失落,仿佛天生就能对抗这些衰败的负面情绪。这里的时间好像不会流动,万物静谧,透着一股从未见识过的妖娆。

她挠挠耳朵,在河滩上惬意地打了个滚,她望见五颜六色透明的蝴蝶从头顶飞过,翅膀划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荧光。周围很黑,可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这儿很特别,好像所有东西都会发光,移动的时候,就带着极其艳丽的彗尾。辨着彗尾,很容易看出它们去往的方向。

白色,在这里算是最突兀的颜色。

所以温小喵一眼就看见了那道人影,影子修长,如剪开的一页轻帛,在眼底飘飘渺渺。

他与这着色浓黑的夜极不相衬。

她警惕地站起来,本能地将全身绒毛竖,整副身子看起来好似涨大了一倍有余。

她瞪直了眼睛,圆滚滚的身子倒映的水里,像一团花不溜秋的毛球。

一片发光的树叶落下,平整如镜的河面被打乱,温小喵和那白衣男子的倒影皱了一下,扭曲着荡漾开去。

那白衣男子转头看见她,淡漠容颜里浮起一层温和的光华,他勾唇一笑,轻轻地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仿佛被吹皱的春水。看习惯黑夜的她,突然被镇住。

他是那样好看,好看地令人挪不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温小喵居然就看呆了。她把毛收起来,哼哼唧唧地发出几个谄媚的单音,摇头摆尾地向他走去。

过去的十一年,她从来没有因为一张脸而悸动的如此彻底。

不说他风华绝代,也不因他笑容清雅如水莲,只因为那鼓噪在心中久久不散的熟悉感。

温小喵觉得自己一定认识他,可是他叫什么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看得久了,想得痴了,很没形象地流下一淌口水。她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去跟那个白衣如魅的神仙哥哥搭个讪,鼻尖却传来了一阵肉香。

香味是从梦境外面飘进来的,和着一个温暖的声音:“啊,她会流口水,是不是饿了?”

接着是碗筷落在桌面的轻响,有人走过来,轻轻地为她拭净额上的汗渍,顺手将她蓬乱的头发理了理,那人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会碰疼了她。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的肉味有些糊了。

这时屋外传来叽叽呱呱的大叫:“叫你别动了,这时候加什么水,已经糊了,重新来过重新来过……你让开!”

另一个人站在边上劝:“那谁,你穿金戴银的哪象是做惯这事的主,还是让我们大王做。”

第三个人,也就那个正在毁灭厨房的人大声道:“谁说我不会做了?我做得比你们都好。”

“你这样也叫做得好?你想毒死人啊?”暴躁的是二狗子。

“我就是想毒死她!她就是个祸害!为了她,我们已经在这儿耗了三天了,你们看江可儿和刘大威都赶前面去了,我昨天上街还碰到了和他们一起走水路的徐方。”更暴躁的是唐贵瑜。

“江可儿是谁?刘大威是谁?徐方又是谁?能不能吃?”二狗子的手下痴痴地发问。

“你们吵死了,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菜菜细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为温小喵擦汗的人直起身走出去,道:“你们那么大声,是想把屋子拆了么?还有你,唐贵瑜,我们又没求着你守在这儿,你要走不会自己走,谁也没砍断你的腿。”没想到一向斯文的薛绍也有这样凶悍的一面。

唐贵瑜似乎很怕他,立即就蔫了下去,半晌才道:“我爹说过,做生意的人要讲信用,我既然答应了一路负担你们的盘缠,就、就要负责到底。”

薛绍轻笑一声道:“你要是有信用,母猪也能上树了,你无非就是没胆子跟刘大威争媳妇……”

“你知道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唐贵瑜急得直冒烟。

几人吵吵嚷嚷不得安宁,温小喵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听着,胸中不知被什么填满了,酸胀得厉害。

是的,她活过来了,经历生死之后,她又活在了大家身边。

“唉呀,喷出来了喷出来了!我说了不要加水了,你不听。”二狗子跳起来,打翻了盆子。

“嗤——”盆子里的水滴在灶头,屋子里顿时浓烟滚滚。

温小喵没料到这几个竟笨手笨脚到了这样的程度,她一时没防备,被烟熏得狂咳不止,“咳咳咳,咳咳咳咳……”眼泪鼻涕把枕巾都染湿了。

“小喵,你醒了?”薛绍三步两步转进来,十分激动地扑向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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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腿断了手也断了

薛绍被烟熏得黢黑,只剩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好像瘦了一圈。

他扑上来,眼泪汪汪地摸摸温小喵的额头,高兴得不得了:“退烧了,那就是快好了!谢天谢地啊,总算是挺过来了!”

“咳,咳咳咳……”温小喵一边咳,一边与他执手相看泪眼,特喵的烟还没有散尽。

院子里哐当哐当地闹成了一团,人和妖就快打起来了。

二狗子蹿来蹿去在厨房里灭火,他虽然是个妖怪,却好像一点法术也不会。唐贵瑜被两名犬妖给架出来,正接受菜菜大仙地厉声数落,菜菜美喵气床气正烈,骂得唾沫星子到处乱飞。

温小喵扭头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场面,恍如隔世。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可两条腿挪过床沿悬在半空中,猛然间痛得发悚。她“咝”地抽了口凉气,额角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喂喂喂,我的腿怎么了?”她咧嘴。

“什么?”太吵了,他听不清。

“我是说,我的腿……究竟怎么了?”温小喵嘶着嗓门大喊。

“哦,没什么大碍,大夫给看过了,说是被大树压断了,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已经都接好了。”薛绍突然不容分说地将温小喵打横抱起,也扯起了叫喉咙道,“我们出去说啊,这里太吵。”他一条腿跨出门,走到一半又倒回去,腾出手来,提起了桌上摆放的宝贝行李。

温小喵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眼前一花,这人就抱着她跑出了门口。

“呃……压断了?”温小喵想了想,完全没印象,她迟疑地抬抬手,痛!才发现右手上头也捆着夹板,她越发迷迷糊糊的,“这,连我的手也断了?”怎么回事?后来发生了什么?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以后仔细点别下床乱走,有什么事叫我做就成了。”薛绍说得轻松自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令温小喵诧异之极,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把她当小妹妹照顾着,完全忘记了两人的身份差别,现在他更是像个老太婆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也不管温小喵有没有在听,就一路从屋里数落到了屋外,“你啊,一个人迷路也就算了,怎么能走着走着就到仙门弟子斗法的地方?我们赶到的时候,那片林子已经都被斩得七零八落,你被埋在个树坷垃下没被树干砸死,算是很走运的了……”

这家旧宅的侧门前面是一条小巷,很僻静,栅栏前栽着一排不知明的淡紫小花,连着叶子也是紫色的。叶子比花好看。倒是个促膝谈心的好地方。

可是温小喵纳闷。

薛绍说了半天,总算叨叨完,他找了块干净地方将温小喵放下,又一拍脑门,将行李往她怀里一塞,转身走了。“等等啊,我去端药,记得,别乱动,别乱走,不然就真瘸了。”

诅咒呢这是!温小喵两眼发黑地看着他重又回到屋里。再出来时,他手里已多了碗黑乎乎的药,“快喝,看,都快凉了,这可是楚兄亲手熬出来的。”他搓搓手,将药碗送到她跟前。

楚修月也来了?也对,要不然二狗子和菜菜怎么会老老实实呆在这儿。

“楚修月……熬药?他会那么好心?”她嫌弃地皱起了眉毛,这药闻着都苦。

薛绍笑笑:“楚兄是个好人,只是对女孩家冷淡些,放心吧,我替你瞒下来了,他不知道你是女孩儿。二狗子也答应了不说。”薛绍想起楚修月那点眼缺的毛病,笑容变得十分爽朗。

温小喵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只得默默地伸出那只不痛的左手将药汤接过去,仰脖子喝了。

药汤果然有些凉了,不过很好入口,汤里似乎放了些蜂蜜,口感是甜的,不像闻起来那么苦。

没想到楚修月这人还挺细心,不太妙啊。温小喵提配自己保持戒备。

她棒着碗,整张脸都埋了进去,说话瓮声瓮气:“我是想问,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和事?比如你之前说的斗法的人……尸体什么的?”

“我救?不是我救的……我哪来这样的本事?”薛绍摸摸鼻子,有点尴尬。

“那……是?”温小喵心里一沉。

“嗯,是楚兄。”薛绍抓抓脑袋,摇头,“我们是在路上碰到的,有位弱月国的沈姑娘前来报信,说是你被困住了,我和唐贵瑜就想跟去看看,还好路上遇上了楚兄,是他出手救了你。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就被压在一把大树根下,卡着动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那些树也比我们常见的那些长得歪,总之怪怪的。楚兄说他是感受到灵气波动才跟过来……我们赶到的时候,就只看见满地都是被放倒的树,没见人……你呢?你是怎么走去那儿的?有没有看清斗法的人是谁?哪门哪派?”

没见人!温小喵神情一滞,就着衣袖擦擦嘴,不自然地道:“我又看不懂那些仙法道法,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这里还有沈琅琅的一分功劳,可见她还有些良心。

不过,有一点却令人匪夷所思,就算周显闻风逃走了,托月教那位林师姐的尸体也应该还在吧?怎么会什么也没见到?沈琅琅这样冲出去,与刚好过来寻人的薛绍碰上并不算奇怪,但为什么只说了温小喵的事,对自家师姐的遭遇反倒绝口不提?

那她看见师姐的尸体不见了,又该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放心,你的行李我都收起来了,都在这儿。”他竟连她的包袱都带出来了,真是好习惯,“你打开来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薛绍接过药碗,放在台阶上,转而讨好的望着她。

温小喵感激地笑笑,将包袱抱在胸前,摇摇头:“不用看,有你这个守财奴看着,怎么会少。”

说得薛绍脸红,他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忽又想到了什么:“哦,那些要抢青罡印的仙门败类已经被楚兄打发了,我们现在已经进了泰昌城,很安全。楚兄真是不简单,早早就派着二狗子他们来接应了,嗬,渡河的船钱都是唐贵瑜出的,我的钱一文也没动。”他得意洋洋。

“从出门到现在,就只知道‘楚兄楚兄’的,你很喜欢他?”温小喵听不下去。

“是啊,听说他的控器之术接近完美,别人练得再好,也只能控制自己的法宝,他却不一样,他一出手,哗,别人的法宝就没用了。温小喵,你说我将来会不会成为一个绝顶的器炼师,有没有机会为他打造本命法宝呢……”

“你做梦呢。”温小喵瞪他。

“也是,我连朋友都照顾不好,还奢望着做什么大器炼师,唉!”他转头盯着温小喵的脸,神色黯然,“对不起啊,我答应过卞之云好好护着你,可是这一路上就没有一件事做得好。”

阿云?温小喵一愣,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之前也感到奇怪,薛绍就是再离谱,也不至于找个十一岁的女娃娃做保镖,就算他愿意,阿云那石头般的性子也是不许的。

她早该想到。

阿云,还有柯美人,都想帮她找到师父。

三年的光景,一千多个昼夜,她没放弃,他们竟然也都没有放弃。

温小喵鼻子酸酸的,直想大哭一场。

“也不是一件事都做不好,至少我的行李没丢……”她喃喃地说着,摸摸怀里柔软的包袱。

这时候,巷口走来一男一女。

男的衣袂飞扬,风雅动人;女的娇小温嫁,低眉含笑。

正是楚修月和沈琅琅。

楚修月这次没穿白衣,而是换了件镶着银边的淡青儒衫,显得整个人清瘦不少,也慵懒了不少,更烧包了不少,明明看着还是那个对着女人就犯困的人,可就是觉得有点不习惯。沈琅琅的真容皮肤白,眼睛细长,眉尖上挑着的尽是女儿家特有的温柔秀气,她笑语晏晏地走在梦修月身边,像个没事人一样。先前一场大祸,她好似都忘了。

“咦?你醒来了?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

沈琅琅老远看见温小喵和薛绍坐在台阶上聊天,便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楚修月,巴巴地迎上前。

楚修月左手提着一尾鲤鱼,右手拿着一盒糕点,抬眼向薛绍比了比:“进去看烧鱼去,二狗子做的鱼汤天下第一。”说罢自个儿先进去了。

薛绍只道两个女孩儿有些话要单独说,忙起身答应着跟上。

楚修月临跨进门槛时回头看了温小喵一眼,后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压力,瑟缩着拉着沈琅琅挡去了他的视线。再探头出来时,楚修月与薛绍已然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今天吃鱼啊!”院子里传来菜菜的欢呼,还有二狗子傻呵呵的笑声。

“感觉还行,就是疼得不知怎么好。”温小喵等楚修月的背影消失,才说话,“谢谢你。”这一句,却是真心的。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沈琅琅逃走后,自己好像是扑上去咬了周显一口,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印象了。有那么一刻身体似乎被人夺走,连魂魄都像被禁锢起来,囚进了一片黑暗里。感觉真有点像镇上老人说的,中邪。

幸好是沈琅琅去而复返,她才有机会重见天日。真好。

“不用谢我,我、我什么都没做过。”沈琅琅定定地站在栅栏前,脸上适度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抹浓郁的伤感,与院落里的热闹喧哗格格不入,她慢吞吞走过来,挨着温小喵坐下,有些出神地盯着她手里的行李:“你……这是要走么?”

温小喵抬头:“啊?”

沈琅琅却一脸歉然地将目光避开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得又道:“丢下你一个人受苦,是我不好,我这样……不配做师父的弟子,她老人家的教诲,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很抱歉。”她小心翼翼地摸着温小喵的断手,轻声道,“我们托月教有最好的疗伤圣药,你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她躲躲闪闪,似乎有些话堵在喉咙里倒不出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温小喵问。

“……林师姐的事,你能不能先帮我瞒着,师父她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得这样的气,等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为师姐报仇!一定会!”沈琅琅咬咬牙。

托月教所接纳的弟子多半是弱月国异民,异民精通各类方术,如房中术、媚术都流传极广,也因为这个,早先创教的时候就乱过一阵子,名头并不见得好,直到换了现任教主祝雪莹上来,开始对弟子严加管教,又约束女弟子不准私自抛头露脸,教风才正派了一些。

所以,这位林师姐与朱周家嫡系弟子有染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传扬出去。

温小喵听她解释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是假装不知道嘛,这个容易,反正大家各有各的难处,那就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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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集体出门觅食

温小喵瘸手瘸脚地窝在泰昌城里,都快闷出个鸟来了。

好在她体质特别,恢复得快,三天就可以下地了,但走路不利索,还盘着拐杖。

唐贵瑜听说取道泰昌是绕了条远道,心里老大不乐意,可是又禁不住薛绍发威发怒,嘴里一直嘀咕,光在温小喵耳朵边上犯浑:“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大世面没见过,找什么借口!瘸了而已,又不是半身不遂,自己想呆在这儿享清福就直说,拖累别人是会有报应的……”

他说两句,温小喵忍着,只当自己心宽不好发作,可是多听了两次,心里窝火,掰着手边的拐杖照着他的方块脑袋就狠狠地砸。

“自己没出息还赖我?是谁连喝花洒都不会,叫城里人看笑话?简直丢我们蝴蝶镇父老乡亲的脸!喝花酒这么有趣的事应该叫上我嘛!死心眼,不机灵,难怪你的心上人会不要你!”她说得凛然,伸手用力拍着桌子,又指着桌面上的茶碗嚷:“你自己来照照,看看这张比棺材还板正的脸,额头上还长着方角呢,妖怪都长得比你丰神俊朗,就这副怪模样,没瞎的姑娘都不会要你,不信你自己去问问,琅琅姐会不会喜欢你这副尊容?”

说来是丢脸丢到家了。

唐贵瑜喜欢同镇一个叫江可儿的小姑娘,可是人家嫌他丑,没看对眼,就跟着别人跑了。

他怒极之下学着大人去花街柳巷找乐子,结果被看门的借说年纪小毛都还没长齐,被狠狠地扔出大门,摔了个屁股墩。

大傍晚人来人往,他就跌在路中央,痛得呼爹叫娘。

其实秦楼楚馆里来来往往的人比唐贵瑜年纪小的不少,说什么是看他年幼,打量那些姑娘们的眉目,八成是觉得他长得寒碜,所以啊,年轻的不要他,年纪大的他不要,不尴不尬。

温小喵从来说他丑,他心里有谱,可怪就怪这死丫头说话标直,她照着别人的面还会拐弯抹角,一对着他就巴不得往死里贬,怎么难听怎么排遣,听得他火往外冒,却又无可奈何。

沈琅琅谨遵师命,窝在院子里陪温小喵一起发霉,她与温小喵之间有你知我知的秘密,自然亲近许多,见两边又要摆出拆屋子的架势,赶紧出来圆场:“长相什么的不打紧,我们修仙门派看中的修为实力,不过,大道无涯,谁不是边走边看,能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呢,就算能有缘结成道侣,也不一定同生共死。唐道友年纪还小,入了仙门再看世情就是两样了。”

唐贵瑜与薛绍那种内定的弟子不一样,他眼下还算不上定天派正经的外门弟子,听来听去两眼抹黑,碰见“修为”这两个字,就立马没精打彩了。

沈琅琅虽然年纪不大,但出生在弱月国,又经过托月教教主祝雪萤亲自教导,比普通弟子来得更温敦大气,在她眼里,唐贵瑜虽然一身烟火味,透着股市侩俗气,自私归自私,但本心却不坏,看得出他与温小喵打打嘴仗也只是为了泄愤,便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我知道定天派的外门弟子入门后,前三十年有三次提选的试炼,如果能有幸成为内门弟子,又修炼得当,兴许遇得机缘结婴成功,结婴后会有一次修整容貌的机会,长相绝对不是问题。”

“修整容貌?那岂不是连爹娘都认不出了?我才不要!”唐贵瑜听她说完,心里非但没觉得安慰,反倒惊恐起来,他没脱俗根,没想那么深远。沈琅琅也没同他解释得太清楚,仙门弟子各有各有缘法,有幸结婴着,数百万而其一,就算有这个机会,也是光阴荏苒,百年倏忽。

一个人修了几百年,都相当过了几道轮回,再说亲人亲情,已经都没什么意义。

托月教的教主是女流之辈,自知其中辛秘,她早早将这些说给弟子们听,无非是想给她们敲个警钟,女子最容易败在“情”字上,情终流水,世间能善始善终的道侣,毕竟屈指可数。

所以,沈琅琅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也喜欢偷看楚修月,也喜欢同他说说话,但神情一直平静淡漠,波澜不兴,温小喵只以为是她历经磨难,对男人产生了戒备,却不知她身为祝雪萤亲传弟子,在道心上自比旁人沉稳凝重,皮囊一副,美不美都无关紧要。

这世上也只有菜菜能把全天下的女子都当成情敌,把楚修月当成香饽饽当中的极品。

温小喵吃的用的都是唐贵瑜花钱买的,嘴上也不好编排到底,见沈琅琅出面,自己也寻了个台阶,道:“嗨,其实吧,每个人看东西的眼光都不一样,也许在江可儿眼中是丑的,换一个人就会说美了。就好像楚修月,你们都说他好,我看着就是个奸的。”

因为之前一系列变故,她避免不了对楚修月有些看法,趁着他出门办事,便尽情说他坏话。

“你说谁奸?”

说什么来什么,温小喵话没落音,一抹青衫便飘入眼帘。

温小喵舌头一闪,差点被自己咬断。

来人青丝如墨,疏疏懒懒的系着,手里提着一尾大鱼,还是一副看谁都不耐烦的样子。

温小喵和唐贵瑜的脸同时拉下来……又吃鱼!

天天吃,又不是喂猫!唐贵瑜家是开鱼馆的,闻都闻腻了!

沈琅琅看见那条鱼小脸也有点发绿,但听耳边声如清泉,缓缓响起,话却是说给温小喵听的。

“上次把我的衣服弄脏了,现在还没洗,你是准备赖着一辈子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绝对不是个好人!

温小喵醒来第一天,喝到的那汤药是甜的,第二天就变成了苦的,接下来一次比一次苦,分明是分着方子折磨她,头两回的汤药都是薛绍端给她喝的,后来她发脾气耍性子,就变成了被人按着头喝,按着牛头喝水的人是谁?看温小喵刀子眼是怎么飞的就知道!

“我是个残废!伤还没全好!怎么好意思让我做这些粗活!”温小喵提起绑着夹板的手。

楚修月笑得花枝招展,一副祸水样,她越看越不是滋味,就听唐贵瑜大声道:“温小喵,你怎么把左手包了,不该是伤着右手么?”

天可怜见的右撇子!早上薛绍没在跟前,温小喵洗了澡自己包扎的,顺手就包上的左手,结果包错了,难怪她刚才拍桌子拍得那么利索。她被当众拆穿,也算是还了唐贵瑜三分颜色,可是面上白一阵红一阵实在不好看,只得在鼻子里闷闷地“哼”了一声,装聋作哑。

沈琅琅很少与外人接触,头一回遇上温小喵这么有趣的,早就忘了心里那点事,捂着嘴直笑。

楚修月扬手给了她一记爆粟,也不是真的计较,闪身进了屋里。

“那几个妖怪呢?哪去了?”他问。

沈琅琅这才想起来:“带菜菜出去逛夜市了,说是泰昌城的江景好看,要跟着大家一起去放水灯。”二狗子做什么都是为了菜菜,可菜菜就是不肯拿正眼看他,同样是妖怪,二狗子的修为比菜菜高明多了,可是还一路看它眼色。挺有意思的。

楚修月提着鱼又走回来,将腥腻腻的鱼扔进温小喵怀里:“既然做饭的不在,这尾鱼就赏你了,要杀要剐,随便!”

“什么意思啊你!”

温小喵抱着一手的鱼腥,脸也有些发绿,她好不容易洗了个澡,现在又弄得一身味,心里直想杀人。她不管手上的绷带了,双手举着大鱼就要摔回去,恰巧给刚进来的薛绍看见。

“喛。”他眼睛一亮,蹿上前来稳住了温小喵的手,“别扔别扔,端阳节杀生不是好兆头,我们把它拿去泰江放生吧。”他热热闹闹地从怀里掏出五六条彩色手绳,分给一人一条,又道,“外面人来人往的,很有趣,这会子刚赛完龙舟,等上灯了还有河灯可以看,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瞧瞧,顺面吃个饭。”他想起这边还有个活动钱袋,又一把攥住了唐贵瑜的袖子,“你也一起啊,大家将来是同门师兄弟,不要见外。”

唐贵瑜觉得这里的人还都没见外,全都把他当冤大头使了。

几个都还是孩子,喜欢看热闹,沈琅琅从来没下过山,看见那根手绳都欢喜得不得了,温小喵更不必说,眼睛里就快冒出心形来。

楚修月想起街上有许多姑娘就不太想掺和,可是温小喵要腾出手来拄拐杖,一甩膀子又将大鱼递给他提着了。

“我说过,等我伤好了,替你洗都行。”她笑眯眯的,追着薛绍一瘸一拐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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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早走早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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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走上街,挂着绷带的残废小喵被夹在俊男美女当中犹为打眼。

唐贵瑜左瞧右看,很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以前没受过这样的打击,自然觉得自己长得还不赖,现在自卑心发作了,看谁都是一等一的漂亮。要不是被薛绍架着,他压根不想出门。

薛绍还是穿灰布衣裳,普通穷酸书生的打扮,沈琅琅却换了一条水蓝的裙子,上头是白色的半臂小褂封上深蓝色的衣缘,衣上绣着两笔水莲,清丽脱俗。

楚修月嘛,走哪里都像个闪光的存在,一出巷口就被各色姑娘盯上了,依旧是全身不自在。看他的姑娘们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分给温小喵和沈琅琅。温小喵后知后觉,一溜大马金刀,还像在镇上一样横着脚走路。沈琅琅就没那么习惯了,她怕生,被那些凌迟的目光一压,就有些透不过气来,而且她见过的男人少,对男子面相认识不多,虽然挑不出楚修月的毛病,也不会认为他逆天的好看,这一路就只顾着自己冒冷汗去了。

走了好一阵子,还在人流里打转转,抬头看,住处的屋檐都还能瞧见一个角。

“要不分开走吧?”楚修月被姑娘们揩了几次油,就想发火,他不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当即把大鱼交给薛绍,也不管有没有人答应,转身就消失在人山人海里。

“哇,好狡猾,居然一个人去吃独食!”温小喵冲他的背影比手指。

一旁的沈琅琅终于如蒙大赦,甩着袖子抹汗:“幸亏是走了,我都快被人看成灰了。”像他这样的,留在世上都是祸害,还好去修仙了,不然家里的门槛三五天就得换一次,小心被姑娘们踩爆。

“你没见过更离谱的,之前我们在乌长县时,姑娘们赶疯了要嫁人,连二狗子的妾滕都抢着去做,真是吓死人。”薛绍随身还带着那本方志,时不时拿出来研究研究,“我以前只听过山水有阴阳,没想到这阴阳还影响到天地灵气,不知那地方阴胜阳衰是不是也受这些影响。”

山南水北为阳,乌长县正处于太平山的北面,又是泰江面,十足的阴脉,县里的居民生养十个当中只有一个男娃娃,所以婚配令下来男娃娃都不够分的。这个县里的男人纳十几房小妾的不在少数,剩下的姑娘不是眼高于顶看不上人,就是相貌丑陋,没有人收,年纪再大点就饥不择食了。谁也不想做老姑娘,所以就嫁呗,嫁鸡嫁狗都无所谓了。

沈琅琅凑上去看了两眼,琢磨着有些奇怪,正要开口,头顶突然插来一个声音。

“纯的阴脉易产邪祟,躲在那儿的不是妖就是魔,乌长县那地方什么也没有,这点特别奇怪,而且乌长县再下来就是蝴蝶镇,是寂灵之地,基本没有灵气可言,正气邪气都浸不透,两地相隔不远,没道理差那么多,除非……”一只托着折扇的手伸进来,将薛绍手里的书滴溜溜的一挑,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便盯准了沈琅琅。

“除非什么?”除了沈琅琅,其余诸人异口同声。

说话的是个娃娃脸的年青人,听那油滑的语气,仿佛是有些年岁了,举动也像是欢场的高手,一招一式都是油腻腻的,可是却用错了对象。

沈琅琅四平八稳地拿眼睛看他,细目里闪着冷光。

娃娃脸不难看,难看的是那身衣服,纯黑的底子上,星星点点地晃着白光,一眼望去就像黑夜里的星星,可站远了看,就像莫名披着一块发了白霉的黑布,宽大的没有形。

那人手里学着纨绔公子执着一柄玉骨折扇,背上却挂着一片龟壳似的罗盘挂件,罗盘是青铜质,显旧,所以不伦不类,特别扭。

沈琅琅拧眉看他,斜眼歪眼的,面上全是厌弃,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温小喵一把:“别理他,这些人这里都不清楚。”她指指脑子。

温小喵上下打量着娃娃脸,也觉得这人穿着太奇怪:“琅琅姐你认得他?什么来历?”

沈琅琅错步挪开一步,没吱声,被那娃娃脸抢白了:“在下点星馆望舒奇,敢问这位姑娘是否托月教祝仙子门人?”他盯着她腰间的银笛看。

沈琅琅拉长了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别挡着道!我们走!”

她拉着温小喵正面冲撞上去,将那人挤了个趔趄。

薛绍虽然很好奇,但看沈琅琅的表情不悦,便也不敢多问,拉着唐贵瑜紧随其后。

没想到那望舒奇并未退却,一路跟着他们冲进了车水马龙之中。

温小喵回头扫了两眼,喃喃地道:“定天派,朱周家,托月教,点星馆,流离宫,来得好齐全啊。”除了托月教,其余几派都各有特征,要记住实在太容易了,由不得她不怀疑。

唉,肯定又是为了青罡印,要是给他们知道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她肚子里那就惨了。

“姑娘,请问你知不知道……”望舒奇别手别脚地往前钻,凡人地界,不能露出底细,人挤人的当口,靠的还是硬本事。

“不知道。”沈琅琅走得飞快。

“那这位兄台知不知道……”望舒奇退而求其次,转向了薛绍。

“啊?”薛绍半天才反应过来,光听着“啪啪啪”几个脆响,怀里的大鱼甩着尾巴,连扇了望舒奇几个耳括子,望舒奇没留神,脸上竟被拍两几道红印子,正要发作,薛绍已吓得吐吐舌头,往温小喵身边去了,他远远地听见沈琅琅正跟温小喵咬耳朵:“这个点星馆的馆主也是姓周的,说起来还是朱周家的分支,看着就讨厌。”

沈琅琅在周怀手里栽了个大跟斗,差点连小命也赔上,怎么可能再有好脸色,恨乌及乌的心情,温小喵表示十分理解。

“七大派里算上我和林师姐,来了一大半,人人都想着跑来分一杯羹,这怎么可能?”几人走过几座曲水流觞的石拱桥,才走到了泰江的主流,沈琅琅有些懊恼地向温小喵解释,“这些年师父她老人家管得严,对功课逼得紧,根本不许我们去参加什么夺宝什么试炼,这回要不是林师姐犯懵,我才不会贸然下山,说什么青罡印现世……这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你想啊,青印真人再豁达开朗,也不会把本命法宝藏在灵气这样稀薄的地方,万一就这样毁了岂不可惜?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如果温小喵没猜错,她已经抱着这块所谓秘宝睡了十一年了,打出生就没离开过。咳,要么青印真人是傻子,要么,就是她那不要脸的师父是傻子,反正不离其一。不过看起来,好像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仙门七大派,分布在天元五园,包括丞元国的定天、崩山、双极三派,天照国点星馆,弱月国托月教,东渊国流离宫,以及西陵国青阳派;更有三大世家,即弱月陈家,天照朱周,丞元轩辕。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倘若是真的被人盯上,温小喵被撕成一片片的还不够分。

青罡印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法宝,对她而言,却明摆是个祸祸。她无福消受啊。

还是早点启程,离开这片是非地,再想想办法看怎么才能把肚里那块东西弄出来。

对了,也不知道楚修月对她了解多少。

温小喵有自己的心事。

楚修月太神秘,看似什么都不关心,又像处处都在留意,但要说他居心叵测,这理由又站不住脚,他比别人上道,没逼着温小喵问神龙念烛对她说过些什么,却不晓得他是真不在意还是想小火煮蛤蟆,让她慢慢熬成糊糊。

洗干净脖子等人来宰的感受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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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几人好不容易甩掉望舒奇这块狗皮膏药。

泰昌城里华灯初上,河边已有人放灯了。温小喵凑热闹,也逼着唐贵瑜买了一捧河灯放着玩。

薛绍想试试自己的火灵根,便央着沈琅琅教他导气,但毕竟没有根基,发不出火苗,倒招来唐贵瑜掖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笑。

温小喵贪心,买了几个花灯轮流许愿。她写得一手好字,龙飞凤舞十分好看,许多不识字的孩子看得眼热,都过来求她写,她也不推辞,都大大方方地答应了。

江边来放灯的人越来越多,长河灯落,叠着一层层星光递远,接天的地方,赤红一片,映得半边天都是亮的。

温小喵眯着眼睛,感到惬意。

薛绍看温小喵的手似乎是全好了,便不搭手帮忙,只在一旁看,他顺手捡了根竹竿帮手短脚短的孩子们把荡上滩边的河灯再推出去。

温小喵送出的灯还没飘远,转来转去困在一堆愿望中间,唐贵瑜看两下,撇撇嘴:“真贪心,老天爷真要是真的有灵,忙也忙成个虾球了,迷信!”但说归说,自己也写了一个,未干的墨汁泅成一团,并不怎么雅观,他的字笔划没有笔锋,呆呆蠢蠢一如他那张脸。

薛绍偷偷瞅了一眼,看清他写的是:“合家安康”。没想到一向飞扬跋扈的臭鱼还是个孝顺儿子,这多多少少令人惊异。转头再看温小喵的,却是三盏灯,第一盏写着“劫富济贫做大侠”,第二盏写着“娶个有钱媳妇开绣庄”,第三盏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再想看看沈琅琅的,却发现扎堆子的人里少了一个,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许愿,寄希望于老天,本来就靠不实的,薛绍大概能猜到沈琅琅心里想什么。她是苗根正红的仙门弟子,对将来要走的路看得通达,自然不会巴望别人。

“琅琅姐呢?”温小喵写完,抹着一脸的墨汁钻出来,手上袖子上全都花了,晶莹剔透的皮肤也像被上了个猫脸的图腾,两边黑胡子叉叉。

“怎么弄得这么脏?”薛绍吓一跳,却又禁不住莞尔,好看的唇角自然地挑起来。

“哈。”唐贵瑜跟着笑。

“我自己来。”温小喵就着水边一照,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个人从出发吵到现在,总算是吵出点情份来,平时再不对眼,这时也不想再闹毛病。

“不管了,她大概是觉得我们太无聊,自己走别处去逛了,反正都认得路,不会丢的。”薛绍真正只关心温小喵一个,附带再盯着唐贵瑜也就够了,他说着,指向不远处的灯,“那三盏都是你的?第一个我能看懂,第二个就有点不明白了,你一个女娃娃,什么娶啊娶的?至于第三个……”他皱眉。

唐贵瑜看温小喵给自己擦脸,越擦越脏,心里像占了个大便宜,便咧着嘴好心给他解释。

“前两个愿望都是帮人许的,要做大侠的不是这只瘟猫,而是和她住一个屋檐下的卞之云,说起那小子还挺邪乎,他天生扛打,我以前啊,雇了二十个庄稼汉都没能困住他,顶顶的厉害,只不过平时是个阴死鬼,不爱说话,也不收银子做打手,每天实心实眼地去码头上工,给人扛米扛沙袋。”他又指了第二个,道,“这个……是替柯美人许的,柯家这个落难少爷,不缺手艺不缺相貌,唯独缺的就是钱,他家以前是开绸缎庄的,后来穷了,就帮人做女红挣点口粮,娶个有钱媳妇,嘿嘿,这愿望一点也不马虎。”

他也弄不清为什么第三盏是空的,愣了一会儿,就不出声了。

薛绍问温小喵:“第三盏才是你自己的?可为什么是空的?”

温小喵忙了半晌,总算把脸擦干净了,这时正望着远处的河灯出神。

“第三盏灯啊,其实早就不灵了,我在泰江边放灯放了三年,今年的端阳,已经是第四个年头。”她眼睛里刻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乌黑的眸子,映着片片金红,亮得吓人,“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唐贵瑜,你还记不得记我第一次打你是在什么时候?”

唐贵瑜脸一沉,道:“当然记得,你进我家偷东西吃,被我发现了,我出门撵你,反倒被你胖揍了一顿,我这辈子都记得……”转眼,就过去三年多了。

温小喵点点头:“打架的功夫是阿云教的,但偷东西的本事,却是师父教的,我跟着你们去定天派,就只是想找到我师父,没别的,什么成仙成佛我都不稀罕,至多是学着长点本事,将来可以帮着阿云和柯美人料理坏人。我师父他不是一个好人,平时喜欢喝酒,又喜欢追着姑子满山跑,还特别着迷偷看三姑六婆洗澡,坑蒙拐骗那都是米粒大的事不值一提了,就他那死德性,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写出来都嫌丢脸。”

还有啊,万一师父真是那个偷青罡印的元凶,可就完蛋了。

唐贵瑜和薛绍头一次听她说到去定天派的初衷,均各恻然。老道走的时候,温小喵才八岁,总角的年纪,也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

唐贵瑜恢复得快,一闪脸就变回了原本拿乔的样子:“别以为说这些我就会同情你,你打我的账,我每笔都给记上了,以后走着瞧。”

“你哪一时不记得了?”薛绍看出他嘴硬心软,带着笑意点头附和,反弄得他脸上辣的。

“饿了,去吃饭,吃了几天的鱼,今天怎么也要吃餐好的。”

温小喵也笑,一边笑,一边盯着唐贵瑜的荷包看。

唐贵瑜被她看得发瘆,摸摸鼻子领头走:“当然要吃好的,总不能连自己的份也亏了。”

楚修月和沈琅琅是仙门弟子,估计是不吃东西也能活的,算是半个神仙,所以他们三个也不打算找人了,一路兴冲冲地奔向了泰昌城里最好的酒楼,欢喜招。

唐贵瑜果然不亏待自己,奔上去就点了三楼的雅座。

小二见了银子,把三个半大孩子伺候得像祖宗,满脸堆笑地将他们引到了临窗看景的好位子。

温小喵爬完楼梯抬头看,发现隔壁的雅座已经有人占了,还是个见了就能过目不忘的。

这不是点星馆那个人么?

温小喵有点忌惮那个八卦罗盘,她听说八卦镜是能照妖的,要是不留神,照出她肚里的妖蛾子就不好了:“还是换一间吧,换去二楼的格子里。”

“这……”店小二有点为难,格子与雅座差远了,一间雅座,不计酒菜就得多包上半钱银子,这一换,到嘴的鸭子不就是扑楞掉了?

“嗬,原来是你们几个小鬼?刚才见过了,在下点星馆望舒奇。”生怕别人记不得名字似的,那人又报了一遍,描金扇子哗啦一下打开,人影闪啊闪,就到了楼梯口。

一面大罗盘端端正正地堵住了退路,温小喵见了,不由暗暗叫苦。

点星馆的打扮太膈应人了,她真想把这袍子扒下来重新染色。

“什么点星馆?没听过,吃面的地方?还是跟你家一样,卖鱼的?”温小喵装作若无其事地编排望舒奇,一边说一边往窗边落座。

没想到望舒奇脸皮子厚得像城墙,竟跟着她到了同一张桌子前,撩着袍子坐下了。

“点星馆是天照国第一修仙大派,不卖面也不卖鱼。”

正说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飘过来:“嘻嘻,点星馆不卖面也不卖鱼,但是卖神仙水,临枫谷的水卖得多贵哪,可不都赚大发了。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这些没倚仗的,才腆着脸来寻宝,不像有些人没有自知之名。”说话间,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飘过,眨眼就到了桌旁。

温小喵脸色大变,跟白天见了鬼似的。

那身白衣可以不认识,那面具可是醒目得很,不是流离宫那位邱长老,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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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回到原点

楚修月本来是引着这些来夺宝的修者往北走了,可温小喵受了伤这一耽搁,就留给了他们折返回来的时间。这七天里,流离宫与朱周家分成了两拨,一拨往东,一拨往西,掘地三尺般找她。邱长老带着两名弟子和朱周家的朱芷莲为一组,往东渡了泰江,没想到还真押对了宝。

邱长老阴森森地笑着,挨着望舒奇坐下来,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温小喵看。

他让两名弟子先后引开了楚修月和沈琅琅,又找借口打发了那个不聪明的朱芷莲,剩下的就全是他的了。夺宝寻宝,运气本事相帮相衬。

邱长老一看温小喵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是要发了。

温小喵的手放在桌子底下结印,她还记得沈琅琅那招“固若金汤”,可是附在身上的灵气好像睡着了一般,任她怎么折腾,都没动静。她急着直冒汗。

唐贵瑜胆子小,这会子便有点坐不住,裆里酸一阵麻一阵,只想尿出来。

倒是薛绍处变不惊,按着性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臭丫头,上次是你好运,这回可没那么简单了,识相的就将东西交出来,别逼我搜魂。”邱长老说着,从薛绍手里夺过了茶壶,自己满杯倒上,他没拿正眼看望舒奇,也没有交代他要抢的东西是什么,由得望舒奇在一旁穷琢磨。

从乌长县到泰昌城,这一路由泰昌古道连着,但奇怪的是,这三段道儿却有三种脾性,泰昌城里阴阳调和,蝴蝶镇上阴阳俱缺,中间那段临近乌长县,就只有阴灵没有阳媒。

点星馆靠着八卦罗盘寻宝,没道理猜不出因果,乌长县两极失调的现象,只能是一个原因。就是那里的阳气早已经被某件秘宝生生吸走了。

见者有份,望舒奇又不是傻子。他摇了摇扇子,打算先隔岸观火。

“温小喵,怎么办?要不你、你一个人留下,我和薛绍先走、走了?你讲点儿情份,自己吃个亏?”唐贵瑜一双腿都不听使唤,只想把温小喵卖掉保命。他不敢拿正眼瞧身边的人,站起身就想走。

“作死!”薛绍伸脚踩了他几次,都像没了知觉。

“小子,你倒是讲义气,本座说让你走了吗?”邱长老啪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盏震得跳起来,热茶泼了温小喵一身,可是温小喵却没觉得烫,她手心里全都是汗,冷汗,邱长老却威胁得还没够似的,似笑非笑地道,“臭丫头,识相些罢,你犹豫一分,我就掰断他们一根骨头,本座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一定会不忍心的,对不?”

他一边说,一边就摸上了唐贵瑜的指头。

唐贵瑜吓得直哆嗦,当着几人的面,竟尿在了裆里。

三楼的雅间,蓦地飘出一阵腥臊,也许是跟最近吃鱼有关,这泡尿臭得惊天地,泣鬼神。

邱长老没动,却也笑不出了,望舒奇受不住,伸手捏住了鼻子。

那泡尿有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渗着楼板就滴下了二楼的格子里。

楼下喧哗起来,有人在底下骂骂咧咧:“谁特么龟孙不讲规矩,竟敢在老子头上撒猫尿,来人,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顺带撒泡尿回敬特么的不长眼的东西!”

正说着,楼下就奔来几个人,清一色的彪形大汉,敞胸露胳膊的,一个个筋肉纠结,全是外家高手。为首那位扫一眼椅子腿,迳自冲邱长老咧咧嘴,暴出一排又黄又长的门牙。

“老不死的,管好你孙子,尿床的毛病改不了就别带出来丢人现眼!”

邱长老的气性儿高,也算是半个神仙,他活了几百年的岁数还没被凡人这样吼过,当即脸就冰起来:“你们说什么?”他才没有丑得这样惊天动地的孙子!

“哟嗬,看不出脸烂了还是个聋子,人话都听不懂!兄弟们,上,打散了这把老骨头,给大哥出出气!”大黄牙振臂一挥,身后刷刷刷蹿出六七个人来,不由分说就扑了上去。

温小喵正愁着不知要怎么脱身,被唐贵瑜一泡尿给救了。

她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两道符,一道自己捏着,一道递给了唐贵瑜。

“照着我的念,念出不来你就继续在这儿尿裤子。”说着便挽紧了薛绍的胳臂。

唐贵瑜“啊”了一声,脸色发乌,那些符纸上的字他都认不全,怎么念?这还不死定了?

温小喵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忍,他出卖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她都习惯了。叹了口气,温小喵腾出另一只手来,挟紧了唐贵瑜的胳臂,三人挽在一块,像一串冰糖葫芦。

她动作快,反应快,薛绍也懂得配合,那边的大汉挡住了邱长老的视线,薛绍便趁机将手藏在桌面下抖开了灵符。

望舒奇以为三个人连在一起是因为害怕,心想这小胳臂小腿成不了气候,还打算继续旁观,就听一阵风响。

“哇啊!”一名大汉惨叫着倒飞过来,眼见着就要压着温小喵了,可就在这落地的一刹那,三个小鬼“嗖”地一声,没了踪影。望舒奇的娃娃脸蓦得变得十分难看。

“砰砰嘭嘭!”

仙门有规矩,与凡人厮斗时,不得动用仙术,可邱长老眼见到嘴的肥肉泡汤了,急得失了方寸,他之前败在楚修月手上已是十分难堪,好不容易有机会找回场子,偏叫几个凡夫俗子给砸了,他气得七窍升烟,不期然手里一道黄光浮起,沙尘漫天滚卷而来,呜噜噜地卷起一堆人,拧着漫天血雨纷天。

被摔出去的无辜百姓,不是脑浆四迸,便是肠穿肚烂。

人们都是赶趟出来过节的,哪想会突然飞来横祸呢。

“这位道友不可!”望舒奇眼尖,发现地上掉了一道符,他顾着去捡东西,一时来不及阻止这出惨剧,只得调动仙法,支起一道绿蔓兜住了怪风。

邱长老看见他手里握着那道符,心念一闪,扑上去就抢。

望舒奇是符箓师,一看就知道那是道仙门最常见引路符,符鹤。

这东西不值钱,在仙门市集上,一颗下品灵石就可以换得十个到十五个,质量有好有坏。

质量越好的符鹤,遣返的距离就越远,但能去到哪里,却是因人而异。

就好比同一种符鹤,温小喵发动后自然是回到蝴蝶镇,而望舒奇发动……

望舒奇揪着好这种初级符咒,闭上眼睛也背得出法诀,所以邱长老扑来时,他心念一动,两人竟抱成一团消失了。

一烛香的时间后,望舒奇和邱长老一起出现临枫谷谷口的长春院里。

长春院的玉芍姑娘正坐在个男人身上卖力,哪想到自己的老恩客会拖着个半老的面具客跌在她背上。

“喀嚓!”

长春院里一声惨叫。

玉芍姑娘的椅子坏了一张,玉芍姑娘的腰骨断了一截,身下的男人被压得喷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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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狼狈为奸或蛇鼠一窝

温小喵一手拖着薛绍,一手攥着唐贵瑜,听耳边风声尖啸,呼呼作响。

五颜六色的光斑明明灭灭,晃得她眼睛都快瞎了。

双脚一着地,温小喵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两个拖油瓶,抱着根大柱子哇哇大吐。好在之前在欢喜招她也没吃到什么东西,只吐了一地酸水。

一个半大的小童摇摇晃晃从房里出来,乍见院中平白多出了三个人,骇得一愣,旋即转身大叫着跑掉了:“老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后间传来一阵犬吠,薛家养的大狗兴冲冲地跑过来,竖起两块毛茸茸地爪子就往薛绍身上扑,大花舌头舔得像吊死鬼那么长。

“够了够了,别舔了。”薛绍一边把狗子往外边推,一边痒得发笑。

薛员外提灯笼风风火火地从房里奔出来,凑近一看,也吓到了,他指着薛绍:“阿绍,真的是你?你不是听大德真人的话去定天派拜师了么?这才几天怎么就回来了?是大德真人不要你?还是你把银子都败光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商人老本行,说着说着就扯到了钱字上。

薛员外胖,但不算臃肿,四十岁出头的模样,蓄着一把小胡子,看起来圆润又威严。

“爹,说来一言难尽,待会再同你解释,子元和子成两位师兄呢?他们可还在府中?”

薛绍打发了家里的大狗,伸手扶起昏天黑地的温小喵,就见两位道长托着拂尘疾步而出。

子成的目光在唐贵瑜身上转圜一圈,大概因为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未干的尿臊,先皱起了眉头。

唐贵瑜尴尬地退后数步,躲进一排树影里。

“怎的这般狼狈?”子成看完唐贵瑜,又将视线落在温小喵身上,他对这个小丫头还有些印象,可奇怪为什么她会和大德真人的内定弟子混在一起。

“是流离宫的人,他们要杀我们!”

唐贵瑜最擅长告状,随便一句话就能将事实放大个几百倍。他还没糊涂,无故使用符鹤就表示着要弃权退出入门试炼,只有把责任都推卸干净,事情才会有回转的余地。子成道长严厉,子元道长呆板,万一他们较起真来把他的名字勾了,那路上吃这么多苦,都白搭。

“流离宫的人?孩子,你说的可是穿白袍,戴面具的那些?”

子元与子成对望一眼,同时阴沉了脸。从东渊国到丞远国不远,但也不算近了。

流离宫与定天派虽然向来有些龃龉,但因为千百年来相互节制,门下弟子极少发生正面冲突,更不会贸然向对方的外门弟子下手,更不会连个小娃娃也不放过,这其中必有蹊跷。

温小喵吐完,终于舒坦了一点,但想起流离宫就一肚子的火,她本来想跟着唐贵瑜后头添油加醋,可是记起离开森罗幻象之前念烛对她的千叮万嘱,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老人家面前,装个乖总没错,所以她决定缄口不语,观望一阵子再说。

温小喵本身眼睛就大,微微低头换个角度,水灵灵地好看,只要不露本性,小模样还挺可爱。

薛绍看着她乖顺小巧的模样脚底就有点儿打飘,别看温小喵现在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要漂亮到什么地方呢。

“薛师弟,你来说。”子成打量片刻,料想小丫头片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看向薛绍。

薛绍赶紧把那些乌七八糟的心思收回来。

他口齿清楚,将离开蝴蝶镇之后的来龙去脉都理了一遍,同时春秋大笔一挥,把温小喵穿透森罗幻象与神龙念烛要一起的那段抹了,这些都是两人早就说好的了,是秘密,尽管他不明白温小喵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秘密。

而事实上,经过这一遭,温小喵对谁都不大相信了,她本来心眼就说,说话一半一半的。

薛绍措词中肯,却也藏着点私心,那姓邱的老怪物不是个一文二文的小角色,不说得夸张点,就没法引起上头的重视。于是,他把流离宫邱长老的恶行夸大到不行。

果然,听到邱长老为了杀人夺宝不择手段时,子成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显然是动真怒了。

“青罡印?好说这东西也是我定天派的宝物,何时轮到他们来觊觎!师兄,这件事一定要报给掌门师祖知晓!”子成道。

子元捋了捋长须,点头:“事关重大,我这就修书一封,连夜送上山去。”他说完,又转向温小喵,温声道,“孩子,你怎么会跟在薛师弟身边?你的手和脚又是怎么了?”

温小喵的手虽然好了,却还缠着夹板,脚也包着像个粽子一样,配上副愁云惨淡的模样,我见犹怜。子元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压根没想过一个小女娃娃会在这事上造假。

温小喵的大眼睛含着眼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半晌才抽噎道:“我、我是被那些戴面具的坏人打成这样的,他、他们都说我碍事……”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

她当然还记得薛绍他爹重男轻女的想法,所以打从子元和子成问起,她就一直偷偷打量薛员外的脸色,现在干脆就避重就轻地装糊涂。

唐贵瑜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虚伪的一面,当场就有点反胃,他太了解她了,一看就知道全是装出来的。

薛绍却附和着装模作样地斥责:“别哭了,就只会连累人,没灵根不会仙法就别死皮赖脸地跟来,你这样的,就是侥幸上了灵鼎山也不会有人肯收你!”

温小喵偷偷瞄他一眼,见子元道脸上尚有几分唏嘘,干脆将戏都做足了,“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好像恶少薛绍真那么仗势欺人似的。

唐贵瑜当着几位长辈的面不敢拆穿她,却被她哭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薛员外看不下去,站出来呵斥宝贝儿子:“小姑娘跟着你上山什么打紧?好的不学,欺善怕恶的本事倒是学透了十二分,跟我进来!”说完也不看别的,净瞪着唐贵瑜去了,意思是“我的乖儿子就是跟了你这个不中用的才学坏的”。

唐贵瑜两眼发黑,好大一顶黑锅罩下来啊。

再看温小喵,一边揉眼睛,一边哭得正卖力呢……这货不该混上灵山,应该去搭台子唱大戏。

“嘁,还说楚修月生得奸,我看这里边小算盘打得哗哗响的就只有你!死猫瘟猫!”他暗恨。

子成见不得这样聒噪的场面,太阳穴被温小喵号得鼓鼓地跳,向子元道:“师兄,这孩子的灵根是不好,但贵在心意诚恳,挺不容易的,偌大的灵鼎山也不是真的多她一个就待不下去,作不得外门弟子,当个杂役弟子也不错。就念在她这次通风报信有功,做个顺水人情罢?”

子元沉吟道:“杂役弟子这块都是老秋在打理,欠笔人情债倒是没什么,但老秋答不答应就得另算了,一切还是得看机缘。”

扯着扯着,到了要不要收温小喵入门的话题上,几人都没提他们乱用符鹤的事。

当夜,几个小伙伴都在薛家住下来了,薛绍被他老爹叫进书房数落了一个晚上,只闷得他上下眼皮打架才舍得被放出来。

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老爹手里又刨到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到头来还是赚了。

他假意说自己请来的保镖被离流宫弟子打死,撇开敛葬费和重新请人的钱,手上银两紧巴。

薛员外未必不知道他胡说八道,但心疼儿子,还是忍了。

唐贵瑜不敢回去,生怕温小喵背着他使诈让两位老道把自己打发掉,他前前后后出卖她好几次,难保她不会秋后算账。他顾不上洗澡,寸步不离地缠着要陪温小喵。

温小喵本来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按说胃口应该很好,但闻着唐贵瑜身上那股味,突然就没了兴致,她怔怔地看向窗外,忽地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口水星子会掉进了唐贵瑜碗里。

唐贵瑜跳起来:“你这人毛病怎么这么多,一会子断手断脚,一会子就像着了风寒,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来看看啊!”

温小喵却像是魔症了,呆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我知道哪里不对了!”

千不对,万不对,最不对劲的就是楚修月!

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楚修月千方百计让他们往东走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越往东越接近东渊国么?接近了东渊国不就意味着离流离宫近了?欺负她没看过地图,还是以为她不识字?

还有……第一次见楚修月的时候,他穿的那件白袍跟流离宫也差不多,难不成,他故意的?他们原就是一伙的?

很有可能啊!

在泰昌城里,他前脚才离开,后脚流离宫那个邱长老就找来了,这也太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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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欺……欺负人!

有理没理,先找个人商量,温小喵把碗筷一扔,就去找薛绍。

却没想到薛绍大半夜被他敬爱的父上大人堵在了茅房门口。

薛员外对女娃儿忌惮,就是怕儿子会走自己那条老路,当他发现薛绍说话时不停转头偷看温小喵时,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对啊,儿子过几年就及冠了,是大人了,会想姑娘了。

养儿一百日,常忧九十九,趁着还有机会见面,这大小道理无论如何也要说个清楚才行。

“阿绍,爹让你修仙,半是为了遂你娘的心愿,半是为了磨练你的性子。你娘是个花心萝卜,爹虽然不指望你能把她找回来,但起码你得摆脱她那花心家族的臭毛病。这世上啊,有两样东西你是不能碰的,一者是西陵国的公主,一者,便是心头藏着的情丝万缕。遇到前者,你铁定被抛弃,喏,就像你爹爹我一样,遇上后者,你抛弃别人,徒惹无辜女子伤心受累,唉……这个爹爹就不详说了。你带回来那小姑娘是长得俊俏,但我薛家的男人,心头都有一个劫,如今你喜欢的,将来你未必会喜欢,她还小,根本不适合你……”

薛员外嘴里凄苦,说得是伤感零涕。

薛绍提着裤头,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揣摩着老爹话里的意思,他心中更有一万头野狗合唱着“冬雷震震夏雨雪”狂奔而过。他内急呀。

“爹,有话等下再说好不好?先让我上茅房……”

“唉,有些话,今天说跟明天说不一样,明天说跟后天说也不一样,后天说,跟大后天说……”

“爹……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姑娘的出身再低贱,心坎里也是温的是软的,爹后悔啊,真真后悔啊……”

“爹啊,我求你了,等我方便好再听你说好不,我把裤子拉在尿上了。”

“阿绍,你好像说反了……”

“…………¥&……%&&……%&#”

蝴蝶镇上的薛家,其实还是蛮有来历的,别看薛绍他爹现在胖成个葫芦一样,当年可也是翩翩如玉佳公子,究其身份,还是西陵国的驸马爷呢。

咳,不过是个一早被休了的驸马爷。

说到薛夫人,那是薛员外心头上永远的痛,每每午夜梦回,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他都不忘拿出来回味一遍,顺带敲打薛绍一遍,就像现在。

薛绍最怕的就是这个。

温小喵一间间厢房找过去,没见着要找的人。

薛家人丁不旺,主人家才两个,其余都是来铸造坊上工的伙计,家仆包括管家在内,也不过十个人左右。东厢里最好的房间用来招待定天派几位仙长了,这时候还灯火通明的。

温小喵听见有人说话,声音不大,可是声音耳熟。

她本来是踏着步子往前走的,可走着走着,好奇心上来了,就猫到人家窗下。

窗格子上映着三道影子,其中两个是有胡子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第三个人……温小喵定睛一看,心里不禁打了个等。果然,有些人是说不得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入门试炼是最最简单容易的任务,从未听说到了这儿还放水的,这次我和子成师弟是顾念情况特殊,才没追究他们使用符鹤的后果,本来,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也是在情在理,但是用清风咒舞弊,这会不会太过份了?到时,霍师叔那关肯定过不去。”子元道长习惯地捋着胡子,似乎很为难。

子成也道:“青罡印一事,我们也都报上去了,流离宫虽然不择手段,但到底是仙门大派,难不成还真要和几个娃娃过不去?是不是我们多虑了?”

“是啊,乱开杀戒为人所不耻,不值的。”子元叹息。

他们说的事,好像跟自己有些关系,听不听下去呢?

温小喵矮身靠在墙根,竖起耳朵。

但听完子元和子成两位的说辞,她终于禁不住笑了。

仙门大派就不会跟娃娃们过不去?呵呵。

要不是她体质特殊,一早被人碾成沫沫了,又岂是断手断手那么简单?

“霍玠那小子不难打发,交给我就好,你们担不起责任,就全都往我头上推好了,反正虱多不怕痒,流山那老匹夫想骂也好想罚也好,都无所谓。说到底,我也是忠人之事,大德交代的总要早些交差,那几个小鬼跟糯米团团似的,出去被人一捏就扁了,你们难不成到现在还以为那些域外门派不敢对小辈们下手?未尽拜师礼,就都还不是定天派的弟子,死一两个,他们黄口白牙地一说,你们能找回讨公道?”

说话的正是楚修月。

他的声音那是那么懒洋洋的,可听进耳里却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温小喵心头突突乱跳。

问题一,他是怎么找来蝴蝶镇的?难道他一直跟着他们?

问题二,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问题三,他真的只是为了帮大德真人?他跟大德真人又是什么关系?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他的话里好像隐瞒了最重要的线索。

她与念烛的事,被薛绍瞒住,那叫有言在先,可是楚修月为什么也会只字不提?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根本另有所图呢?

温小喵惊恐地发现,自从青罡印现世以后,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人挖出来的坑,一次次踩进去,又一次次拔脚出来,现在好不容易逃回来,没想到还是没离开他的法眼。

如果他也对青罡印怀有觊觎之心,就太可怕了。

“可是……”子元道长很为难。

“你们都清楚我的脾气,少分辩些好,说多了我也不想听。”直截了当,连半分余地也没有。

楚修月这席话放出来已称得上目中无人,若是有点骨气的,谁听了都会不依不挠地顶撞回去,可是没有,子元道长没吭声,子成道长也变成了锯嘴的葫芦,哑了。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唯听子元嗫嚅道:“外门弟子甄选,原是掌门师祖委派给霍师叔的重担,莫说我等做不了主,就是拿得了主意,也不敢有违拗掌门教诲,还请楚师叔三思。”

楚师、师师师……师叔?!温小喵被雷霹了,三个字如砸在头顶上,她立时眼冒金星。

说那个冷冰说的霍玠是师叔辈的她还能够接受,可是这楚修月……假的吧?!

一定是她今天饿久了,饿晕了,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往后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已经听不清,她脑子里嗡嗡地乱成了一锅粥,哭都没力气了。

离开蝴蝶镇之前她就想好了,不管自己在山下是多么飞扬跋扈,横冲直撞,到了灵鼎山也一定要收敛起来。定天派不是她的地盘,那些驾着飞剑法器飞来飞去的仙人们、半仙们更不省油的灯,完全不能得罪……还有还有,如果师父真是手痒拿了青印真人的法宝,呵呵,那她就是贼的传人,不夹起尾巴做人都不行。

她决意在子元和子成面前装乖,不就是为了搏点好感吗?谁不喜欢又乖又听话的娃娃呢?

糟了,子元和子成称楚修月为师叔,那薛绍将来也得叫他一声“师叔”,自己名义上还是薛绍雇来的家仆,岂不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完蛋了完蛋了。

现在想卖乖已经来不及了,自己那臭脾气死德性在这位楚师叔面前一样没落下,将来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楚修月真是定天派门人,一切就说得通了,他对青印真人了如指掌,又对青罡印回护有加,更借口同行一路相随,几次遇险也因他而逢凶化吉,虽说他有些不着调,说话做事还有点没心没肺,但数来数去,他们几个的小命还周全,她脖子上的脑袋也在好好的。

至于将来,犹未可知啊。

总之是,惨,惨,惨!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截秀颀挺拔的身影映在台阶上。

温小喵想跑已经来不及,以楚修月的道行,不需要用眼睛就能知道她在窗下呆了多久。

他向她走来,温柔的袍角被夜风吹起个好看的弧度。

温小喵却觉得心里挖凉挖凉的,像到了寒冬腊月。

“伤都好了,可以干活了?”楚修月似笑非笑地提起她的领子,像提小猫小狗一样,施施然飘出门去。他的笑容总是显得不怀好意,欺负人都顺手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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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最惨被挂东南枝

温小喵的伤确实早就好了,有块绝世秘宝放在肚子里,她想不好都难。

不过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了全蒸不烂煮不熟的小怪物一枚。

都骨头里的伤呢,结果七天就好透了。

楚修月带着她在天上飞,耳边夜枭呱啦啦地叫,她跟着那些夜枭一起呱啦啦的叫,阿云没教过她轻功,飞在天上她就是个秤砣,直挺挺挂着。

脚下的风景走马灯似的往后飘,花花绿绿的光影,比符鹤的效果还令人晕菜。

蝴蝶镇虽不比泰昌城繁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泰江支流边也有人在放灯,端阳节嘛,哪里不是热热闹闹的?可温小喵无心欣赏。

特喵的好高啊,稀稀疏疏的灯光,只有黄豆那么大,一点也不亮。

擦汗,早知道在薛绍家里会碰上这位华丽丽的“楚师叔”,她就不该贪图省这餐饭钱。

好不容易滚回来了,也该去柯美人那儿看看他和阿云这俩小伙伴是不?她失策了,抓破脑袋也没想到居然会栽个这么大的跟斗!

最糟糕的是,别人过端阳,她也过端阳,特么惨得没边,她连片粽子皮都还没拎过呢!

都饿了一天了!

正想着,肚子里很应景地响了一声:“咕”那声音还打着弯,婉转到丢人。

温小喵的脸僵了一下,仰头看那高高在上的白衣美少年。

“喂,你要人干活,也得让我吃饱了再说啊,西北风……是喝不饱的。”薛绍小气啊,找了身这样的旧衣服给她穿,都不知道被人磨过几个年头了,看起来一点也不牢靠。

正说着话,“吱!”领子那块好像有异常响动,温小喵以前经常看柯美人绣花样扯缎子,布帛裂开就是这样的声音。温小喵听见了,脸比青铜绿。

“喂……”好歹说句话啊?随便说点什么,至少让她不会觉得害怕啊?她可是女孩子呢……咳,她现在记得自己是女孩纸了。

能屈能伸大丈夫,伏低作小有学问,能多活一时是一时,从天上摔下来变成肉饼可就真的不好看了。

她抬头又看了一眼,这货的下巴真好看,说是有点尖,却又让人觉得端正,侧面看似棱似角,又显出几分连女子都难得的柔致,特别是那玉白的肌肤,对着月亮,几乎可以透得出光来。初五的月亮,弯弯一钩,还没他光鲜。

可是,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想哭啊,这里好高,肚子好饿……后悔没练轻功……唉,算了,其实练了也没用。因为飞得太高了,云层都被踩在脚底下了。

“你看江边上那三棵树,哪一棵最高?”楚修月把她从左手换到右手,她立即听到了自己心胆开裂的声音,跟布帛绽裂的感觉一般无二。

“最、最右边那棵!”再高也没有现在高!

她吓得翻身一个熊抱,搂住了楚修月的脖子。这已是第二次搂着他了,感觉却糟糕得多。

“……你的手。”

楚修月平静地看她一眼,心道,这小子有意思,明明吃饭前洗了爪子的,转瞬就能弄得跟黑狗蹄子似的壮观,也算是一种天赋了。这很好,衣服又被毁了一件。

“我我,我我我的手很好,很强壮,很灵巧,很能干,我我,我给你洗衣服啊,你放我下来!”这货不是讨厌女人么?这么好看的一小姑娘窝在怀里,他怎么就看不出来呢?那些老道的心眼真坏,知道也不提醒他一下!温小喵的心思一晃一晃,脑抽似的东一下西一下。

她听见他轻声说:“不用了,我其实没那么多衣裤要洗。”

再然后,她就感到自己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了,神仙公子的衣料就是光滑细腻,才掰开了两个手指,她就拿捏不住了,更要命的是,上头那个混球居然飞着飞着松了手。

欧不,他带着她辛辛苦苦地飞那么久,就是为了把她摔成渣渣?

可怕的念头掠过脑海,温小喵听见了脚下江河滔滔的轰鸣,以及自己撕心裂肺的声响,然后,她就真的被他无情地丢下去了,毫无征兆。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王八蛋啊啊啊啊……”

她在高中半点飘逸姿态也没有,就像颗瓷实的铁弹子。

她胡乱挥舞着乱手,想抓住点什么,可是月亮那把银钩,看着是结实,可是挂得又高又远。

江上氤氲的水汽和着夜风拍着她冰冷的脸颊,两条又粗又宽的泪花飚出来,在空气旋转翻滚,溅出凄美的情态,她扇着两只手,希望奇迹出现,妄想生出一对羽翼妄想青罡印显灵,可是,并没有。

她叫得声音都开了岔,跟头小驴子似的,粗犷的号啕盖住了身后衣料的轻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棵“最高的树”接住,她一双手还在学蝴蝶飞学鸟飞,呼哩哗啦扇得衣袂乱响。

楚修月蹲在树桠的另一头,捂着耳朵淡定地等她惨叫完毕。

温小喵的惨叫坚持了大约半刻钟,停了。

身后树枝脆弱地“吱嘎吱嗄”,随着她上下摆动的手臂轻吟。

温小喵的脸没有血色,双眼发直。

“你刚才叫谁王八蛋?”楚修月靠在树干上,手里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壶酒,斯条慢理地喝着,酒香飘过来,总算帮温小喵找回了理智,她孤零零地挂在枝头,完全蔫掉了。

他如玉皓腕自雪白衣袖里露出一截,好看到邪恶,可在她看来,却像是沾满鲜血……

“哼,杀人狂魔!”她在心里骂。

“我又没返悔,我也没说不给你洗衣服,没得罪你啊,楚仙长?楚大人?”她犹自带着哭腔,眼泪还没干呢。

“……”楚修月淡淡地睨她一眼,那是睥睨众人的眼神,看着狼狈的她,特别像在看蝼蚁,对了,他平时看谁都这样的。

“你说你没那么多衣服要洗,那就多买两件啊,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嘛,你这样吓我是几个意思?吓死了我很好玩咩?”温小喵抹抹眼泪,感觉背心都湿了。

“……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居然没尿裤子。”楚修月抿了一口酒,看她的裤腿。

温小喵警觉,立马将两腿并拢,做出个别扭的姿势:“你要是想看我被吓尿的样子,那还是省省吧,吓破胆子倒有可能。”温小喵看看脚下,从这棵树下掉下去,顶多摔断腿,反正也不是没断过,不怕了,一回生二回熟,摔不死捡回小命继续当大爷,大不了定天派她不去了,有什么了不起。

心里有着落,胆子又肥了,她恢复快。

“很好,我还没看过吓破胆是怎么个死法。”

楚修月还是懒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小喵听出了他话里的促狭,这样情况就更不妙了!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十有不是好东西!

她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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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少有人走的路

仿佛是为了考验温小喵胆量的上限,楚修月喝了半壶酒,又开始拎着她飞。

这一次比之前飞得更高更快更远。

温小喵扯着破喉咙号了一阵子,没现某人不怕她的魔音功,也就没兴致了。

因为飞得太高,看不清地面,她也就麻木了。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很饿……再这样下去,我就不是被吓死的了,而是被你饿死,断人五谷有如杀人父母啊,我没得罪你,你也别祸害我啊,那个青罡印我也不想要,可是我没办法把它取出来,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啊,上仙大人,你放了我吧,将来让我为奴为婢都好,让我吃口饭先……”温小喵垂着四肢,有气无力,“好说我们也是共过患难的,不至于这点情面都没有吧?我只是想做个饱死鬼而已,这点要求又不过份!做神仙的享受四方祝拜,十方香火,怎么也得有点善心哪,行行好啊……”

“话多。”楚修月感觉自己仿佛被只苍蝇絮絮叨叨地念了一炷香时间,他现在很想拍死她。

“哪里话多了?我说的句句在理,我可是天底下最好说话的人……嗷!”温小喵准备好的一长串说辞被一个毛茸茸的果子塞回去,她伸手掏出来一看,是个桃子,于是她边吃着桃子,边说开了,“看你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唔,勉强算个好人吧,要是我真有机会入了定天派做杂役弟子,你也就是我师叔了,半边亲戚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放我下来啊,那青罡印你拿去,我这人特大方,全蝴蝶镇的人都知道。”

“你有完没完!”楚修月劈手抢掉了她的桃,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吃货的胃口大着呢,像她这样的级别,区区一个桃子就能够满足?他太天真了。

“啊对了,你一下子掏壶酒出来,一下子又掏出个桃子,那么多东西都揣口袋里么?你不觉得重么?阿云告诉我说,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好吃零嘴的,他说这样很娘……嗷!”温小喵没说完,吃剩的半个桃又被楚修月无情地塞回来,半边桃核磕着她的门牙,生生地痛。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他没耐性了。

脚下的云豁开了一点,温小喵一低头,就听领子“吱”响了一声,楚修月故意提着她往上收了几分,“吱啊”又是一声,听起来这领缘就要跟衣衫的主体挥泪道别了。

她吓白了脸,终于抱着个桃核禁声。

可是隔了半晌,她又怯怯地抬起头来:“修月哥哥,你的口袋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桃子太酸,吃了就……更饿了。”

一声阴阳怪气的“修月哥哥”令楚修月翻起了胃酸,害他真气未稳,差点一头栽下云头。

眼见着楚修月就要剥她的皮了,温小喵只好识趣地收口,干巴巴地啃桃核,一路就像个老鼠似的,吭吭哧哧。

楚修月听着又有点忍不住:“你真的把桃核也吃了?”

温小喵扭过脸,眨眨眼睛,挺无辜的:“没呀,咬开了桃核吃桃仁,好歹也是吃的。”

吃货的世界是不能理解的,楚修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他飞低了一点,顺手从储物袋里又翻出两三个水灵灵的桃子,递给她:“澄安湖的绮桃,一个下品灵石一个,一起算在赔衣裳的份里了,到时候从你的月供里扣。”

“什么?”温小喵顾着去接桃子,没听清。

楚修月皱了皱眉头,一松手:“下去吧,天亮前我来接你。”

温小喵嘴里堵着个大桃子,叫都没空叫一声,就掉出了云层。

她隐约看见头顶白光一闪,玉斧修月的冷月公子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

“砰!”她掉在一丛草堆里,脸朝下,还叼着个桃子。

楚修月大概是看准再丢的,她没感觉到疼,只略略感到四周围有点儿冷。

都说修者日行万里,那个要人命的“楚师叔”不会把她丢冰山上了吧?她艰难地扒出嘴里的桃子,抬脸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温小喵这一抬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光不亮,但是草棚里的情况还是被照着很清楚的,除了温小喵落地的草垛,其余各处或斜着或躺着,歪歪扭扭全是人……的尸体。因为是干尸,温小喵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啊,鬼啊!”她翻了个身,身边一具尸体也跟着翻了一个身,她哀号一声,拔腿就跑,跑的时候还没忘记抱紧那几个来之不易的桃子。

那些死尸好像应了她那句喊似的,一排排立起来,跟着她整整齐齐地一路从草棚跑出来。

月光下,一串儿瘆人。

温小喵想起楚修月走之前那句“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的”,挺大的,挺大的……

胆子大就要被你丫的这样玩啊,还有没有天理?

她叼着桃子,腾手去抓怀里的符咒,上次她整周显的时候用掉一大半,不过后来薛绍又抢了唐贵瑜的,撇掉用掉的那只符鹤,她身上应该还有,嗯……她掏掏掏,没掏到,再掏掏掏,掏出一个洞。她气死了,连着将薛绍一道骂了个狠,薛大少爷为了省钱,给她的旧衣服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她换衣服时也没检查,把剩下的符咒一把塞了进去,就变成这样了。

路边陆续有死尸加入了追逐温小喵的队伍,温小喵来回跑了两趟,完全不认识路。

这地方是个荒村,不知道是瘟疫入侵,还是染了邪毒,全村的人都死光光了,也没有人管,变成了干尸,就这么像腊肉一样晒着,有的被野狗豺狼吃了一半,剩半边跟在后头跳。

传说中的尸鬼啊,让她给撞上了,哦不,是被楚修月强按着撞上的!

温小喵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也快停了,她高喊着:“王八蛋啊啊啊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有种直接砍了我啊,我又没得罪你!”

“王八蛋”三个字响彻云霄。

第二次了,楚修月长这么大,还没被这样粗鄙地骂过。

他决定先不搭理她,由得她跳来跳去,满村子乱跑。

温小喵的体力有限,水果又不能饱肚子,吃一个没饱,吃两个更饿,吃三个,她就连眼睛都绿了。绮桃是比凡间的桃子好吃些,但它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水果,大体上,以阴阳采撷之术或丹补之法修炼起来的修者,会用它来扩大丹田的容量。

也正因为是这一点,温小喵越吃越空虚。

而楚修月呢?他正盘腿坐在一棵老树上,拔开了酒壶的塞子。

香气飘飘荡荡,驱散了眼前的黑雾,温小喵没命地跑着,完全没留意,她脚下在发光。

“要想把青罡印弄出来,只有两个方法,要么,就是把你杀了,这样法宝没有了依托,自然就会爆出来,要么,就是你自己学学怎么炼化,让它听你的……我好心帮你选了第二种,你还一口一个‘王八蛋’来骂我,好小子,以后到了定天派,有你好受的。”

楚修月兴致还挺高的,因为温小喵脚下的金光越来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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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看姐的黄金左脚

记得镇上的老人说,宅子里闹鬼的时候,须默吐佛祖的六字真言,可趋吉避凶。

但是温小喵的师父父是个道士嘛,所以她只会那神棍必备的“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掐着手指一算,比六字真言足足多了三个字,凑和着用吧。

她急吼吼地那把九个字神气活现的喊出来,神情庄严肃穆地像一尊大佛,完美地表现出她过去神棍生涯的劳动成果。

楚修月本以为她被逼急了会喊救命,哪料到关键时候套个这样的乌龙。

“噗——”含在嘴里的酒全都喷出来,洒在空中,似云似雾。

温小喵饿的时候,鼻子特别灵,闻到这酒香,她便知道可敬的玉斧修月楚仙长还没有走远,于是定了定神,抬起破锣嗓子喊得更起了,这一回却换成了五字真言:“混账王八蛋!”

楚修月嘴角一抽,喝不下去了,冷冷地往后一靠,倚在树上看热闹。

臭小子不识抬举,他也该省点心,是伐?

他原打算看时机差不多,就教教温小喵炼化法宝,让青罡印跟她姓,可是他今天晚上被骂了无数次,心情太糟糕,他决定了,要让温小喵多吃些苦头。

……可是他又错了。

温小喵没立即发现脚底发光,那是因为这一次“黄金左脚”没有痛,可这并不表明她是个睁眼瞎。金灿灿的光芒照拂着她,身后的丧尸们齐齐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声音,集体上下牙关打架,对其尤为忌弹,于是温小喵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好机会,就试试那个吧……”

她尝试着在手里结了个印,果然顺利使出了沈琅琅用过的那招“固若金汤”。

这一回灵验了,眼见着她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片片金甲包裹着左脚往上蔓延,不多时,她就变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金人,而且像是被土财主添了十次香油塑出来的超强金身。

还有这样的?楚修月也被她这阵仗唬住了。

“哐当!”手里的酒壶掉下来,跌了个粉碎。

“哇哈哈哈哈,来吧,小爷我不怕你们!”温小喵拍拍胸膛,挡在路上,转身面对百余尸鬼。

腐丑的尸鬼们齐齐止步,后来的有些收势不住,一层层堆上来,转眼就叠成了一道尸墙。

恶臭熏天是小事,骨头打架的声音听得令人牙酸。

小金人温小喵在众丧尸面前蹿来蹿去,摆出各种臭屁的造型。

楚修月再一次冒出了冷汗。

说这货胆子肥,那是低估她了,她这样的,根本就是沾着一点优势就犯蠢……吧?

温小喵不会收敛法术,固若金汤这一招绵绵不绝地耗费着青罡印的灵力,她身上的金甲越来越厚,到后来,就长成了一个金色的小矮胖子。

“来呀,来追我呀?”温小喵拔腿往村子外边跑。

众尸鬼迟疑了一会儿,慢半拍地跟上来,一路追得沙尘滚滚,半边天都被熏黑了。

楚修月擦擦额上的冷汗。像样耗下去,温小喵还没学会炼化法宝,这群尸鬼就该被她折磨得散架了,他委实没想到温小喵居然会用这半调子的仙法,他现在才知道这小东西是个不讨喜的刺头,难怪流离宫那只老狐狸也免不了被她摆了一道。

他挽了一个法诀,弹指一点,大地震颤地来,温小喵身后的康庄大道一路塌陷下去,一股黑气喷薄而出,遮住了微弱的月光,跟着,一个身高两丈,手提鬼头刀的巨人出现在村子里。巨人两眼深陷,黑洞洞地一片,与寻常尸鬼并无两样,可他手上提着的鬼头刀却能发光。

“是谁,谁叫醒老子的?是谁……”

谁谁谁……它的声音远远传出去,回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温小喵赫一跳:“妈呀!”

许是她那一身金色行头太招人恨,巨人一早瞄准她,举起鬼头刀便砍了上来。

“嗡……”

那巨人看着是身高体笨,但速度一点也不慢,动作也相当灵活。

这一斧子劈到,温小喵居然没躲过,于是硬挨了一下,然后她就犯晕了。

身上那层甲被磕得像洪钟一样响,震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那巨人一招未见成效,追上来又是“刷刷刷”三五刀,刀刀没走空。

“嗡嗡嗡,嗡嗡嗡……”温小喵天旋地转,她胡乱蹦跶了几下,没命地往前跑,跑出了半里路也没发现自己又神差鬼使进了村。

“唏哩哗啦!”她撞上了迎头赶来的一大拨尸鬼。

她明白了,那个大号的尸鬼,应该就是师父以前和她说起过的尸鬼王。

“喵喵咪呀!楚修月!有种自己来跟他打啊,隔岸观火算什么本事!孬!”

她冲着酒香飘来的地方破口大骂。

尸鬼们和那只巨大的尸鬼王才不会体谅她的心情,两边拉出合围之势,一步步欺身上来,很快就将她围在了中间。由于黑气过重,天上的月亮已经看不见了,只看得见尸鬼的爪子,以及尸鬼王的鬼头刀,绿幽幽地发光。

她不认命地展开了突围行动,指东打西,把拳掌功夫花架子全都使出来。

尸鬼们一排排倒下,又一排排爬起来,依旧是前仆后继。

也许是因为体内青罡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灵气波动起来,有些不稳定。

温小喵身上的黄金甲出现了松动,亮一时不亮一时,站远处来看,像变成了一只金色的萤火虫。唯有那只左脚的灵光还算是稳定。

温小喵看着那些歪脖子歪脚的东西摇摇摆摆拢上来,心里渐渐有点慌神。

她不会仙法攻击,但肉搏又没什么效果,拳脚都试过了,结果就是被打飞的丧尸又会重新爬起来,继续随大流往前冲。

她身上的光芒,越来越黯淡,鬼头刀的攻击,她只能用左脚来挡。

她之前也以为青罡印是进了她的肚子里,其实没有啊,这东西像是卡在了她左脚的脉络,像个寄生虫似的,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她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左脚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原本盈盈一点,现下却由金转白,灼得人睁不开眼。

“来啊!我就不信我撑不过天亮,你们有种都上来!”温小喵倔脾气上来,仰天嚎了一嗓子。

可惜这样威风凛凛地吼叫只能让自己壮壮胆子。

深吸一口气,吸进去的全是恶臭,差点熏死她。

“砰!”温小喵左脚一个直踢,扫飞了一只靠前的尸鬼。

坐在树上的楚修月听见一声来自冥暗的惨叫,温小喵听不见的,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一喜。

尸鬼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变成了粉沫,飘散开去。

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温小喵终于发现,自己左腿扫出去的劲道,可以击碎尸鬼,前面合围的数量确确实实地少了。

她转身用左脚挡了几回尸鬼王的攻击,赫然发现,尸鬼王的鬼头刀被她硌卷了皮。

好样的!

虽说不一定胜券在握,但斗志上来了,信心也就回来了。

她屏息敛气,沉静对敌,还有那么几分大将之风。

楚修月越看就越惊奇,按说,法宝入体,一般是进入丹田,可是这家伙却不知怎么的,将法宝克在了左腿上,结果便造就了一条闪亮的黄金左腿。

她脚底的光芒越来越强烈,映得方圆丈许白惨惨地一片,而在她头顶的上空,慢慢地现出了一道龙纹。龙纹勾勒着四方咒光,绘成青罡印的轮廓。温小喵被护在光影之中,又像是回到了森罗幻象里。

她周身的咒光,就像一个小小的幻境。但是楚修月却知道,那已是青罡印的实体。

“是时候了。”

他捏着一道法诀,周身也泛出了与青罡印一样的金色光芒,尸鬼王手里的鬼头刀突然不听使唤地脱手飞起来,朝着温小喵头顶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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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法宝的二缺主人

鬼头刀来势汹汹,温小喵眼见着就要招架不住,毕竟她所依仗的是黄金脚而不是黄金脑袋啊,就算这一把能闪过去,也免不了弄点血光之灾出来。

楚修月适时地看看天色,东边已经翻出了鱼肚白。

一切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可是,他太低估了温小喵。

“铛!”所谓的血光之灾并未出现,温小喵喘着粗气,掰起左腿高举过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生生架住了鬼头刀的重击。

尸鬼王一个倒仰,显是被她可怕的身体柔韧度吓呆了。

就连楚修月也失态在张大了嘴。

“嘿嘿!就知道是你捣的鬼!”把她丢进荒村里被鬼追,还弄出个这么大只的鬼头来折腾她,她要不会算账,这几年混混就是白当了。

温小喵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看不见月光的荒村里,唯见她露出的贝齿,媲美天上银钩,漂亮得抢眼。

“铛铛铛铛!”

楚修月调用真气,控制着鬼头刀自四面八方起了攻击,却都被温小喵神奇地挡回。

无论从哪个角度偷袭她,她都能以最扭曲的姿势,作出最直接的反应,简直神乎其技。她在地上跳来跳去,薄薄的一层影子,跟着她张牙舞爪,可比她身上的闪瞎狗眼的金光好看多了。

尸鬼王空着手往四下里张望,它脸上不会有表情,可是一身骨架却开始咯咯地响。

以它那点可怜的智商,尚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兵器会自己动起来。

天快亮了,尸鬼群开始了不安的躁动,面对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它们显然不愿再耗下去。

村里的黑气渐渐消散,温小喵稍稍一抬眼,就看见了楚修月。

他伸长了腿,横卧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捻着的手指,连飘渺的咒光都还未来得及消散。

他圣洁高贵,他俊逸无双,可是却万般可恶。

温小喵想象不到这人的心究竟有多黑。

她朝他比了比手指,两根食指竖起来用力往下压,那叫一个鄙视。

楚修月勾唇一笑,渐沉的冷月之中,魅色倾城。

温小喵被他的笑晃得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楚修月手底的咒光一隐,鬼头刀从半空蓦地掉下来,笔直地切向了她的手背。

温小喵反应极快,“嗖”地缩回了爪子,然后……那把鬼头刀,就刀尖朝下,扎上了她可怜的右脚脚趾……

“哇嗷!”温小喵精疲力尽地号了一整晚,这时发出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像自己的了,她光留意自己的声音,半天才发现,脚上鲜血汩汩直往外冒,好痛!

痛,可是又比不得左腿那刻骨钻心的折磨,随着鲜血流逝,左腿竟也跟着阵阵抽痛起来,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磨人。她就快痛得昏过去了。

准备退散的尸鬼们,闻到了新鲜的肉香,一时群情激动,再次不怕死地向她涌来。

温小喵看着它们绿幽幽乌糟糟的手指,肚子里悔得都快拧成麻花了。

“我很厉害的,你们不要过来,我、我有黄金飞腿,只一腿,你们就飞灰湮灭了……”

不过她的威胁好像不太管用,因为右脚的血越流越多,触着左腿之后,金光也开始暗淡起来。没有了青罡印的掩护,她又变成了凡身,只是她很不明白,右脚不过是被切了小小一个口子嘛,为毛流那么多血,她血槽都快空了。

头好晕。

而在楚修月的角度来看,温小喵头上的金印轮廓却是越来越清晰,吸收了鲜血献祭的青罡印终于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变成了实体的。

“温小喵,这边!”他虚空一指,手尖逆向划出一道咒语。

“我不!”温小喵扭脸瞪他,可也就在这回眸的一刹,空中那几个金光大字就像长了翅膀般飞起来,直直蹿入她的额心。她的眼睛黑了一下,好似五感被切断了,冥冥之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飘荡不定:“孩子,你一定要再次打开无边须弥,救我出来……”

那是神龙念烛切切的嘱托。

“轰!”毫无预兆的一声巨响,震得温小喵脑子发蒙,一方青玉玺印凝化成形,稳稳地浮在半空。她迷迷糊糊的伸手,那块青玉印就乖乖地落在了她的掌心。

青玉印散发出淡淡青辉,驱散了荒村的死寂。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尸鬼王身上,尸鬼王惨叫一声,连兵器也没来得及捡,就抱着脑袋落荒而逃。先前围在身边的尸鬼,在眨眼间化成了乌有。

四下里转为一片清明,天色终于亮堂起来。

朝霞似火,投射在温小喵木然的脸上,她眼中的金光退却,慢慢恢复了正常。

她的神情,还有点茫然。她无神看着手里的青印,那东西像是会呼吸似的,金光起伏,明一阵,暗一阵。她的呼吸与它同步调,亦变得祥和平静。

青罡印在她手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随即缩成一团金芒,飞向她的额心。

温小喵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竟未挡住,唯感到眉间一阵沁凉,那方青印就这般消失不见了。

她脱力地晃了晃,才看见一抹白衣出现在面前。

她哑着喉咙想骂人,可是龇牙半天却挤不出一个字来。

好累,完全没力气了。

她在他面前摇摇欲坠。

楚修月伸手接住了她,轻轻吁了口气:“还真能折腾,花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勉强搞定了……”他低头扫了一眼,可见温小喵元神虚耗,脸色发青,竟比尸鬼还惨烈。

他颇感无奈地伸手一探,意图注入些真气给她,结果却在温小喵的丹田附近碰了壁。

温小喵丹田之中,一枚金色丹体飞快地旋转着,竟将他强行注入的真气一道道都挡了出来。

“这是……金丹?”楚修月吃惊不小。不,也不像,温小喵显然不是金灵根,那她丹田里又怎么会有一颗金系的丹体?他用神识再度查探了一番,心中越发讶异。

“饿死老纸了,救命啊……”

温小喵嘴硬,刚才那样惨烈的打斗没令她喊声救命,现在一切风平浪静,她反倒不淡定了。

楚修月心间难得漫出一片柔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就带你去饱餐一顿!”他似乎没发现自己心态的变化,即俯身将温小喵揽在了怀里。

法宝跟小喵姓了,下面是冷月公子苦难的性别探险之路了,来看我性感的双眼皮=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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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缘分并非天注定

温小喵的吃相很有点意思,吃得快,但小模样并不狼狈,说不上什么优雅,可也算得上是落落大方。只是她很讨厌吃东西的时候被人那么玩味地盯着。

于是她端起一碗汤,侧着身了回避楚修月灼灼的目光,没好气地叨叨:“怎么了?没见过人吃东西?还是心疼你那几个钱啊?喏,看在这餐饭的份上,之前的那些我都不和你计较了,大门两边敞,这顿饭吃完了之后你想走哪边走哪边,可别再带上我,我胆小福薄,经不起这样地折磨。”

她唬着面孔,小脸反倒生动,鼓起的腮帮子从侧面看就像个粉粉的肉包子。

楚修月不恼,抱着手臂倚在一旁,将她上下打量:“撇得这么干净?”

她傲然:“那当然,我温小喵向来恩怨分明。”

楚修月出着手指敲敲桌面,懒洋洋地道:“那你有没有向薛绍打听一颗下品灵石值多少钱?”

温小喵才想起还有桃子和衣衫那一茬,脸上便有点挂不住。

她放下碗,装作很不屑的样子:“不就是几颗破石头么?能值几个钱?你想蒙我!没门!”

楚修月不可置否地挑眉看她一眼,又道:“好,且不说灵石,那说说杂役弟子的名额,你可难道真以为自己是靠着通风报信那点功劳混到这个机会的?”冷月公子并不是真的冷傲不可一世,相反,他看起来俊雅斯文,温文有礼,唯独开口说话时极不教人待见,他那是真不喜欢拣好听的,这才前后不过三句,便掌了温小喵三次嘴巴。

温小喵被他气得打了个饱嗝。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这是怀璧其罪,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不过是出于一片神仙豆腐心,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帮助我,可怜我?”她瞪眼。

“不错。”楚修月点头。

“那谢谢啊。”温小喵不喝汤,换了个碗开始吃扣肉。

店小二过来换了四五次碟子,每次看到的都是一堆空盘,他从来没看过哪家的孩子能有这么好的胃口,显然被吓得不轻。

楚修月等了半天,就等到她三个字,有意无意地瞟她一眼。

温小喵的表情很淡定,一副不怕杀不怕剐的样子。

“你这句谢谢还真值钱。”他越发觉得有趣。

“那是。”温小喵翻白眼。

店小二又为布菜,收走了她面前叠着的五个大碟子,换上了新的,嘴上免不了有些迟疑。

“客官,这是您要的鲜鲍,请慢用。”

温小喵又打个了饱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指向窗外:“吃不下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现在闻着鱼腥味就想吐,你拿去喂楼下那条大黑狗吧,楚……师叔,承你盛请,结账结账。”她说着,自己像个球似的,掰着手脚十分笨拙地“滚”下楼了。

楚修月掏出一颗金瓜子放进店小二盘子里,转身跟了出去,就听温小喵一边走一边嘀咕:“欢喜楼,这菜也不怎么样嘛,二狗子的手艺比这里的厨子好。”

她扭头看看酒楼的招牌,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她先前想吃好的,被望舒奇和邱长老坏了好事,这此有机会补上,却又觉得有点落寞。

莫宰羊楚大公子颇感无奈。

本质上,温小喵还是很大度的,炼化了青罡印之后她也没想别太多,只寄希望于饱餐一顿就算了。岂料楚修月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从荒村飞往泰昌城欢喜招的路上,他十分坦诚地向温小喵普及鬼神常识:“其实,尸鬼就是传说中的‘尸变’造成的,那些尸鬼没有思维,只有吃血喝肉的简单愿望,要对付它们也很容易,用不着打打杀杀,这一路跑走的时候,只需多拐几个弯,它们就追不上来了,因为脱了魂魄的尸鬼,只会走直线。”

沉默啊沉默,温小喵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你怎么不早说!看着我忙了个晚上你好意思!”然后就化气愤为食欲了。

温小喵突然爆发的脾气是日积月累来的,并不只是为着打尸鬼这一件事。

楚修月心里知道,这小东西从来就是个人精。

端阳节那天,他借口说分开行动,其实一直跟着她。

温小喵与念烛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他都看在眼里,自然其余几名修者也是亲眼所见,要想摆脱这些修仙门派的纠缠不容易,单凭温小喵那点小聪明压根不够算计,所以他免不了暗中推她一把,将计就计。

当知道温小喵想去定天派找她师父时,他就想,不如就帮这一把,结果帮了一把,还想再帮一把,帮着帮着,反倒招人恨。

他一辈子看不懂人的脸色,干脆也就不看了,由得她自己去生闷气。

可温小喵火气一上来,便有些不依不饶。

“我就想我们哪来那么大的缘份,我才离开欢喜招,师叔大人就跟来蝴蝶镇了。啧啧啧。”

“你是怪我上次在邱德先面前没出手?”

“怪你?我哪有资格怪你啊,楚……师叔?”她怪腔怪调地走在前面,一身富态,“我这样走上山去,就算再能蹦跶,也还是你底下的小辈,顶撞、记恨长辈是要受罚的,我哪敢啊?”

她有机会上山,这本来是件让人高兴到跳起来的事情,可经过一系列折腾,她高兴不起来了。

未来师叔是个阴险、狡诈、自高自大、丧尽天良、黑心黑肺的家伙,这并不是一件令人开怀的消息。还有,这位大哥好像真看不出她是母的,也不知道这毛病是不是装出来的,够寒人。

两个不对付的人就这么走着,温小喵心情其实挺复杂。

一方面,她舍不得放弃这个上灵鼎山打听师父消息的大好机会,所以也并不是真的想和楚修月闹僵;另一方面,却因为她骨子里难得的几分傲气,她不愿低这个头,自知若是承了这个情,到山上后就一辈子被人拿捏住了,何况对方还是个这样冷血残酷的——当然,冷血残酷完全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别的姑娘未必会舍得这样想。

温小喵也就是闹别扭的时候才像个女娃娃,耍小心眼的时候特别像。

可是楚修月却迟钝到没觉悟。

有楚修月在身边也是有利的,至少温小喵不会再害怕流离宫的人找上门来,现在她大摇大摆走街上,还有人为她付钱买单,何乐而不为呢?

可她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就算没吃东西,腮帮子也是圆的,连带着一双大眼睛也是圆的,灵动又狡狯。

楚修月从来没跟这样复杂的小生灵打过交道,难得犯次迷糊。

“这个布好,蝴蝶镇没有卖,我要一匹。”温小喵挑了一块料子,花花绿绿的,仿佛盛夏斑斓全都绣在了上面。给姑娘做衣衫都显得俗。

“这样花。”楚修月皱皱眉头。

“又不是买给你,我买给柯美人的。”温小喵把后脑勺换给他,一转头,却猛然看见不远处闪过几道熟悉的人影,她心底一沉,伸手拉住楚修月的袖子,“喂,刚才那几个,是不是朱周家的弟子?我没看走眼吧?”

朱周家的弟子在服饰上没什么特色,但额间那道法纹却十分醒目,温小喵对这点还算记得清楚。

楚修月挑目一望,神色也肃穆起来,他十分谨慎地用神识查探了一遍,发现方圆几十里,竟零星分布着近二十名朱周家的弟子。

这个数目,多得有点夸张。

“先回蝴蝶镇再说。”这些人来得古怪。

“不会是冲我来的吧?”温小喵紧张起来。

“尚不清楚。”楚修月没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温小喵,只一把抄起她,转身向城外走去。

温小喵将脸缩在他怀里:“好像来了很多人,连去乌长县的路上都有他们的人,究竟怎么了?”

她算来算去,好像是得罪了一个人,这些该朱周家的同门弟子不会是来报复的吧?

楚修月没答话,抬手布了道法阵,将两人的身形匿了。

有声音陆陆续续地传进他的意识里。

“附近发现有可疑的人没?”

“……周显师兄这次死得太蹊跷,你们猜,会不会是其它门派为夺宝而杀人灭口?”

“一起来寻宝的还有哪些门派,不如一道查查清楚。”

“周显师兄身边只发现了这枚铜钱,这似乎是唯一的线索了。”

“……”

信息细琐,但大意却是听懂了。

朱周家的弟子死了一个叫周显的,他们来这左近睃巡的目的,就是为了缉凶。

“自那天从太平山一别,你可曾再见过朱周家的周显?”楚修月突然问温小喵。

温小喵心里一咯噔,强作惊讶地抬起头:“没有,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楚修月不语,目光却顺着她细细的脖子一路扫了下去。

如果他记得没错,温小喵脖子上应该是挂着一枚铜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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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再见小伙伴们

楚修月施放清风咒,一路御风而行,只盏茶工夫便回到了薛家的庭院。

带着温小喵落地时,子元与子成两名后辈弟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两个都是神情严肃。

薛绍手搭凉蓬伸长了脖子往天上看,直到看清温小喵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又是一个艳阳天,晌午的日头灼得人汗流浃背,子成匆忙上前,老脸褶子上全是汗:“楚师叔,掌门师祖刚刚传来了消息,说是天照朱周出事了……”说着,他递了封书信过去。

“进去说。”楚修月点点头,放下温小喵,接过信,折身走在最前面。

子元与子成赶紧跟上,将一众小屁孩都撇在院子里。

温小喵听到“朱周”二字,心情略有点复杂,在她眼里,一个流离宫一个朱周家,就没出几个好人,这回又不知道闹什么猫腻。正纳罕着,薛绍朝这边挤眉弄眼,示意她过去说话。

唐贵瑜最是八卦,一抹脚,溜过来拦住温小喵,神秘兮兮地瞅着子元和子成两个老道的背影。

“出大事了,朱周家在泰昌城附近丢了一名嫡系弟子,现在正发动各门各派帮忙找寻呢。听说找了几天都没找着,怕是凶多吉少啦。”

“丢了人?男的女的?我们认识不?”薛绍好奇。

他也听人就起过,一般普通仙门弟子失踪或殒落,其师门多半不会过问;可嫡系弟子却不一样,特别对于血脉传承而下的几大修仙世家而言,嫡系弟子损失简直可算得上重大事故。

就说周显吧,他有用没用再不济,还能播种生儿子,就这样子子孙孙传下去,未必个个都不长进,单凭这一点也就够了……谁知望他能做大事来哉?

温小喵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与周显那场恶战还历历再目,可是后来她是怎么晕过去的,周显又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是死是活,这一切的一切到现在都还是个谜。

她也想到了,以周显那死磕的性子,若非输得彻底,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难道失踪的嫡系弟子,是他?

发呆中。

“温小喵,你怎么了?回来就神不守舍的?”薛绍伸手在她面前晃晃。

“嘿嘿,你别管她,看她那样子就知道是害怕了,谁都知道朱周家是什么来头……周大哥他,咳,算了不说了。”唐贵瑜想起自己上次被修理的很惨,脸上难堪,于是龇牙一笑,随即转换了话题,“不怕告诉你们,朱周家丢的嫡系弟子是个女的,你们也都见过,喏,就是那天追着楚师叔和温小喵不放的恶婆娘,朱芷莲。”

“原来是她?”温小喵心间莫明一松,撇撇嘴,“丢了活该,谁让她一天到晚那么凶巴巴的。”

“话不是这么说,她是天照国的人,大老远从北边跑到南边就这么不见了,丞元国三大仙门面子上过不去,听说她来头大,好像是朱周家嫡系的七小姐。”唐贵瑜打听的小道消息挺多。

温小喵却没有兴趣听下去,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周显出事了,平白被吓一跳。

这笔账要是算她头上,可就好运到头了。

薛绍想了想,道:“丞元国境内也不只定天派一个,不还有其它两个门派担着吗?怕什么?”

他找了一个晚上没见着温小喵的人,正担心着,看她安然归来,别的什么都可以搁一边了。

温小喵也道:“就是,还以为天塌下来了,神神秘秘的。”

唐贵瑜挺委屈:“我这不是好心么,知道得多点总不会错。”

“行行行,我领你这个好。”薛绍胡乱安抚他,却转头向温小喵道,“还以为你被流离宫那些不要脸的老怪物抓走了呢,原来是和楚师叔在一起啊,吓我一跳。”

他知道了楚修月的真实身份,想起过往种种,神情不免拘谨。

唐贵瑜却不满,嘴里嘀咕:“左一个师叔右一个师叔,进门那么多师叔,哪认得完啊?不过就是早入门几年,命好而已!我说他是居心叵测,一路跟了我们那么久,死不作声,都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别胡说,还不快管住你的大嘴!”薛绍在后面踢他一脚,使了个眼色。

唐贵瑜压着声气,还是很不服:“我照实说的,又有什么错?”

温小喵没理他们,独自默默向厢房方向看了一眼,怏怏地蹲在了树底下,无精打彩的。

薛绍凑过去,看她捡起一根树枝,使劲戳着地上的泥土,不一会儿,就从树根处翻出了一条长长的蚯蚓,她看着那蚯蚓在泥里弯来弯去,只顾着发呆,半晌才悻悻地叹了口气。

“薛绍,你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她说。

唐贵瑜伸上脖子要跟来凑热闹,却被挡回去,他拉着方脸不买账:“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温小喵跳起来把蚯蚓丢在他头上,在屁股后面补了一脚,吼道:“你不走是不是想我揍你!”

唐贵瑜号起来:“你就只会欺负良民!有什么了不起!不听就不听,请我听我都没兴趣!”

他将头上的蚯蚓抓下来,一把摔在了地上,又瞪温小喵一眼,转身出了门。

温小喵将薛绍拖出了院门口,两人拉拉扯扯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不过有一点却能肯定,他们要找的青罡印如今真的在我肚子里生根发芽了,我现在站在这儿都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就跟人一样的。原来师父他留给我的,是这么一件大宝贝。想起这个我心里就憋得慌。”

“哈?你说真的?”薛绍像在听天方夜谭,这样的好事怎么轮不到他呢?能炼出个那样的终极法宝,可是每个器炼师的毕生梦想,就是得不到,有机会摸一摸也是好的啊。

“嗯,是真的。昨天夜里,楚师叔带我去了一个地方,然后,就把青罡印给弄出来了。”

温小喵把怎么去的荒村,怎么遇上了一大拨的尸鬼,怎么与尸鬼王斗上了,又怎么逼出了青罡印,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她之前还有些忐忑,可是越说到最后,心境就越是平静下来。

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

前几天被流离宫的人盯着太紧,她还不敢乱张扬。可昨日瞧着楚修月那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又觉得自己想岔了……管它,车到山前必有路,再遮遮掩掩的自己也不好受。

“神龙念烛说,让我想办法打开无边须弥放它出来。它还说,无边须弥就在青罡印里面。可是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青罡印才这么点大,能装得下一整条龙?”她心里好多疑问。

“这个我也不懂,不过你为什么不问问楚师叔?”薛绍跟着抓脑袋,温小喵给出来的消息太难消化了,以他那点能耐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我才不想问他。”温小喵道。

“为什么?”薛绍问。

“他总是欺负人,我不喜欢他。”温小喵说得很直白。

“这样啊,那我们到灵鼎山再去问问我师父吧,听说,师父他是个大好人。”薛绍出主意。

“也好啊,就靠你了。”温小喵用力拍拍薛绍的肩膀。

“没事,哈哈,我们是自己人嘛。”

温小喵以后也是定天派弟子了,按辈份来说,以后就是小师妹喽,薛绍想起来就乐滋滋的。

他小时候就想要有个妹妹该多好,可是娘不见了,爹很伤心,一只公的生不出崽来,害他白白孤独这么多年。

现在好了,多年愿望美梦成真,温小喵带出来好看不说,还挺本事。

他很满意。

薛绍摸着温小喵脏兮兮的爪子,想象以后在仙门混吃混喝的好日子,不提防刚到手的小师妹突然就被人抢走了,一个人扣着兰花指,指着他的鼻子越尖尖地叫:“谁跟你是自己人?别自说自话啊!我们家小喵才不会背叛我的!”

一个穿花蝴蝶似的少年扑上前来,翻过温小喵的小黑手一阵猛瞧,瞧着瞧着,就哭了:“小喵,外头很苦吧?你看看,才几天,就瘦成了这样,怎么回来也说一声……”

美貌与气质并佳的柯美人,大大咧咧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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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你就给我看这个?

(猫扑中文 ) 楚修月没放话说要立刻动身,温小喵也乐得清闲。

为了让薛绍更好的融入到“自己人”的行列,她决定把童年的快乐都分一半给他。

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平素再看不对眼也是混成一垛的小伙伴,温小喵振臂一呼,镇上的娃子就跟出去一大半,一队熊孩子上午摘果子找野菜,下午捉鱼打鸟斗蟋蟀,玩得好不乐活。

薛绍以前很少露面,大半时候都呆在家里研究锻造之术,顺面读读圣贤书,好些玩意儿从来没见识过,这回被温小喵带着野着了一圈,心散了,特别是看温小喵认蟋蟀的功夫,那叫一个服。

说来也奇怪,温小喵打从那尸鬼遍地的荒村回来,合着十几个时辰没休没眠,却半点也不困,就只是莫名的觉得饿,早餐吃了一斤馒头还意犹未尽。

唐贵瑜忍不住揶揄:“不懂你们那什么眼神偏偏都看中她,瞧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胃口还大,薛绍你家有钱还好说,至于你……”

他斜起小眼睛瞥向柯美人。

柯美人脸色一沉,就听温小喵十分善解人意地问:“美人儿,这小混蛋对你大不敬,要不要我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柯美人还没答话,温小喵就捋起袖子扑上前去。

唐贵瑜噌地跳起来,鬼喊鬼叫地跑掉了。

子成听楚修月的吩咐来找温小喵时,一群孩子正闹得欢腾,叫喳喳的声音挤得他脑门发怵。

后来,楚修月就看到了一个比昨天夜里更不像话的温小喵。

只见她手里提着两个装蟋蟀的小竹笼子,头发上插着几根青溜溜的狗尾巴草,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小脸也脏兮兮的,沾着泥,和着草屑,完全像只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小花猫。楚修月在心里将面前这只小脏猫,和那只会在爪子上涂丹蔻的小美喵作了个对比,结果就是生生地打了个机灵,再一瞅她那双黑乎乎的爪子,彻底服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她一身狼狈。

脏了脏了些,不过没挂彩,小模样很精神,一对大眼睛炯炯亮,衬着鼻头那团灰迹格外滑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板不起脸来,只想笑。

“打架啊,我才离了一会儿就有人敢欺到兄弟们头上了,不打不服啊!”她将蟋蟀笼子往脑后潇洒一扔,大摇大摆地上前抓起了桌上的茶壶。一抓一片手指印,连指上细腻的纹理都能看得分明。

她给自己倒茶,转眼就自斟自饮地干掉了三杯。

楚修月盯着她,满脸不可思议。

温小喵处在一个他看不懂的世界里,她身上烟火气息重,处处冒着市井味,跟仙山灵海八竿子也挨不上,真无法想象她以后上山又是何种光景。

“师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温小喵在子元子成两个面前才装成乖娃娃,面对楚修月……就不必了。

她最难看最粗野最疯狂的一面,都被他见识过,装模作样的太累,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吧。想到这里,她扬扬眉,干脆一条腿搭上凳子上,一杯接着一杯地牛饮起来,把喝酒的架势都放在了喝茶上。

这样一来,她就更与“女孩子”这三个字没缘份了。

楚修月差点就忘记找她来做什么。

他是个爱干净的,凡尘美食他平时看都懒得看一眼,说白了不过就是嫌脏。他之所以对温小喵弄脏他衣裳一事耿耿于怀,也是因为这点洁癖。他和霍玠两人对整洁二字的苛求,举派悉知。

就温小喵这德性还能近楚修月的身,子元和子成都觉得很离奇了。

其实吧,脏掉坏掉的衣物,就算是凡品也能用仙法补回去后继续穿,但楚修月不会这么想,不管是用针法缝的,还是用仙法补的,坏了便是坏了,脏了便是脏了,旧了便是旧了。

他喜欢白色,所以斗法以外的时间,他都会拣白的穿,但自从遇上温小喵之后,他却猛地生出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那双小黑爪子,显然是他现在最大的死敌。

“跟我来。”他没正面答话,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小喵被他扯得一个趔趄,一头扎在他背脊上,抬头再一看,楚修月雪白的衣袍上赫然多了一张扭曲的人脸印记,她忍不住咧了咧嘴,笑了。

没笑完,头上却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来,楚修月没好气地瞪着她笑抽的脸:“一件衣服最低值十块下品灵石,三件,赔的不多,算你三十六块,加上之前几个绮桃,合个整数四十吧!这笔账记头上,别赖!”

温小喵被他的报价噎住。

看她笑不出来,楚修月这才满意,按着她的手泡进了盆子里。

此人平时多干净,看帕子就知道,温小喵颤着小心肝,瞧着那越来越脏的白帕子,有点儿胃痛:“你这帕子……”

“一颗下品灵石两块。”楚修月拔掉了她头顶像蛐蛐须儿样的狗尾巴草,信手捻起块干净的脸帕盖在她头上,转身向门口唤了一声,“子元。”

“在。”子元的声音从窗格子间蹦出来,吐字清晰。

温小喵不觉暗叹,要做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还真不容易,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得像佣人似的看门。

楚修月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淡淡地道:“修炼用的是心,不是眼,我叫他,他未必是听到,而是‘想’到,这都靠神识,而非凡人五感。”

温小喵没听懂,迷惑地抓抓脑袋,就把头发抓起了一把鸟巢,楚修月委实看不下去了,揪着脸帕给她擦了个干净,又给她打散了头发,再扭头向窗外:“子成。去找身干净衣服回来。”

“是。”在温小喵惊奇的目光注意下,子成纳罕着出现,郁闷地应声去了。

温小喵低头对着水里自己的影子挤眉弄眼,感觉子元和子成二人走远了,她才抬起头来:“你故意把他们都支走了?怎么,有话想问我啊?”

她聪明,但是聪明得没有个正形,稍稍给她点面子,她就露出一身的流里流气。

楚修月实在对她起不了好感,他生来耐性就差,最不喜欢与人周旋,可是却倒霉地碰上了温小喵。他有点赌气地为她挽了个紧巴巴的髻,扯得她捂着耳根抽冷气,再一随手拣了根筷子给她插上,整个过程他气得完全没察觉到温小喵那一把乌黑发长是多么柔顺,与众不同。

温小喵看着水盆里的自己,小脸绷得挺严肃,头顶是筷子插着叉烧包,蠢透了。

“你吃错药了?兴师动众回来就是为了给我拾掇这个?”她嫌弃啊这神马造型。

楚修月擦了擦手,也不知从哪儿抽出本线装本“啪”地一下甩在她面前:“你看看这个。”

又看书?上次是方志,这次是什么?不会是那个什么什么图吧?

翻得那么旧!肯定天天看!

以前师父有本叫《梦春闺》的小画册,也是这样的封皮,里边画得好多小人儿像青蛙抱对似的蜷在一起,有好些都是没穿衣服的。

“哗,没想到师叔你还有这嗜好。”她不怀好意地笑。

楚修月察觉她眼睛意义不明的精光,背上居然一阵阵发凉。

温小喵的脑子跟正常人不在一个回路,要是神仙都和她一个想法,估摸这世上就没有修者了。

“这种东西羞人嗒嗒,给我看合适么?”她舔舔发干的嘴唇皮子,大眼睛骨碌碌乱转。

“叫你看你就看!”楚修月极少真的发火,但看着她那邪气的眼神,竟忍不住炸毛了……她把他想象成什么了?

“哦。”温小喵见他要吃人的样子,心里憋闷,可表面上却不能违拗,四十颗下品灵石是什么概念,她不大清楚,但看他一脸“你特么走着瞧”的神情,她直觉得不大妙。虽说大债压身时,欠钱的那个才是大爷,可想当大爷也得有实力啊,像她这样……还是有点自知之名好。

翻开第一页,并没有看到蛤蟆抱对什么那些羞人画面,只稀稀拉拉几个字,形状怪异,就像一排起队的黑蜘蛛似的,可更奇怪的是,她居然每个字都认识。

再翻一页,字多了一些,还像之前一样,没几个重复的,可她都无一例外地认识。

再翻……再翻……一本不过三十页的小册子,被她一气翻到了底。

她的眉头压下来,神情也谨慎起来。

这些字很难,寻常人是铁定看不懂的,因为它们根本不是时下流通的文字,而是一种神棍专用字,整整一本书里记载的,都是师父曾经手把手教习的符文。但说是符文,这样的排列又有些不对劲,一本书从前面翻到后面,从后面翻到前面,就是凑不成一个像样的句子。

“这些字你都认识吗?”楚修月说的好像是个疑问句,但表情却像个陈述句。

这是试探?温小喵脑子转得飞快,心里还没想透,嘴上已经断然否掉了楚修月的猜测:“呵呵,怎么可能!”猫扑中文

第051章 物似主人形

(猫扑中文 ) 分明在说谎!

小事上天真,大事上谨慎,这是温小喵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她一早脱离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幼稚,虽然音容笑貌无一不稚拙可爱,但也只在表面。

那些鸡飞狗跳的热闹场面,就像是一重掩护,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是长久以来在黑暗中孤独行走的人才抱有的敏感与多疑。

这种感觉很讨厌,可偏又是楚修月曾经最最熟悉的。

以前的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样不认得?那这样呢?”

楚修月回过神,拂袖一扫,温小喵面前的文字突然像小虫一样蠕动起来,有些往下爬,有些往上蹿,有些干脆跨页跑到了反面,眨眼的工夫,它们就重新排好了队,而展现在温小喵面前的,刚好是一句符文,是她在炼化青罡印的时候用过的。

楚修月当时隔空绘出符文的时候,她急着要脱身,当时并未想到其中深意,现在再想遮掩下动,已然是行不通了。那些符文,不管单个还是组合,不管有序没序,她都认得,不单是认得,还能念出来。

她与师父做神棍时,就在这各种平安符、姻缘符、驱鬼符上画字,管它是什么意思,全都照搬上去,看着像那么回事就行。符纸贵的可以卖到一钱银子一张,最便宜的也要六个铜板。不需要唱道场的时候,他们就靠这个糊口。

在这一行做得久了,温小喵不免对这种文字有直观感受,径自作出反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她没想到,那些看起来又怪又丑的文字,居然真的可以召出仙法。

而她师父,定然也不是一个天天酗酒看姑娘洗澡的无耻老道那么简单。

骗不下去了!

心随意动,她看到那些字,身体里那个伴着呼吸悸动不已的法宝突然就来了精神,它兴奋地一蹦老高,从温小喵腹中升腾而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冲出了天灵盖。

“不、不认得。”还嘴硬!

温小喵刚说完这几个字,便觉得浑身一软,头脑发晕,差点瘫倒在地。

屋中金色的咒光时明时暗,青罡印浮在半空中,夸张地上下摆动,神气活现。万物皆有灵,原本是死物的东西,被她炼化之后,就有了灵物特有的反应,喜怒悲乐,一样也没落下。

它活泼有余地摆出各种恣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举动分明是给了温小喵迎面一个耳光。打脸打得响亮。

温小喵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曾经累积于体内的疲惫倾泻出来,流蹿入奇经八脉,争强斗狠的后遗症也就跟着来了。她没站住,整个扑进了面前的水盆里。

“妹夫啊,破石头你到底会不会看脸色!”她在心里悲嚎。

“温小喵!”楚修月伸手扶起她,将她脸上的水小心拭净了,才隐隐想起些事,他没再追究她是否说谎,而是翻掌擎住那冰凉的小手,慢慢注入了一丝木灵之气。

木灵之气沿着她的周身经络游走不定,一路畅行,却依旧是在丹田附近卡住。

他放出一缕神识,看见那颗金色的丹体还在,似乎比初见的时候还壮大了一点,它旋转着,带动着周身金光熠熠,这一次,它并没把楚修月灌注的真气挡回,而是毫不留情地将其吞噬掉了。

一缕灵息,到了温小喵丹田门,突然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死灵根,原来是这样形成……”

温小喵的身体里有一颗金属性的灵珠,是它从源头上堵住了温小喵的灵息,说得浅显一点,就是温小喵纯粹的木系灵根被它完全克制住了。

一颗金珠和一块顶级的金系法宝,加诸在没有任何修炼根基的温小喵身上,无疑是两座沉重的大山。

温小喵一生命途,就被这两件东西毁得差不多了。

错了,原来都错了!楚修月摇头。

温小喵的视线模模糊糊,她看不清楚修月眼中的痛惜,也看不清楚青罡印欺在主人头上得意显摆的死德性,她很困,恨不得这一觉能够长睡不醒。

“温小喵,你大概不知道,你能读懂的,正是我定天派失传已久的《添华诀》。这是派中长老们依靠零星记忆拼凑起来的散轶本。”他叹息。

定天派沿袭神农神旨,内门书籍典册均各采用上古神族的通行文字,就连符咒也不例外,寻常内门弟子,通过选拔之后得有三至五年时间耗费在文字的参悟上,可是温小喵却可以完全省了这一步。只可惜,她就算看得懂《添华诀》又能怎么样?

现在的她就连做个普通杂役弟子尚且勉强,何况是甄试入门?

如无特殊际遇,不出十年,温小喵会就会因灵根衰节,而耗尽元寿。青罡印于她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他一时兴起想帮她,却不料竟是害了她。

温小喵倚在他怀里睡着了,睡颜平静,可是没血色,她先在炼化法宝时失血过多,后又因为青罡印宿体过度兴奋,走到这一步,已然精疲力尽。

才十来岁,正是玩泥巴,捉泥鳅,跟着小伙伴在山里地里发疯的年纪。

他抱着她,将目光投放在门口的蟋蟀笼子上,其中一个小竹笼被扔坏了,一只虎头虎脑的蟋蟀蹦出来,贴在草尖上咴咴咴地叫。

他站起身,慢慢地走过去,想捡起那只小笼子瞧一瞧,冷不丁子成匆匆忙忙跑进来。

“楚师叔,你让弟子找来的衣服。”他疾步上前,却并未留意足下。“咔”,他将那只空落落的竹笼子踩扁了。

那一脚明里是踩在蟋蟀笼子上,实则在楚修月沉重的心事上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青罡印不避讳人,因为主人昏过去了,它也不知道要怎么回来,所以还在乐悠悠地转来转去。

子成很激动,他第一次看见了活的青罡印,这法宝他以前虽然没见过,但印上的标志却能认得清楚。他眼里放着光,根本没心思去问师叔要小孩子的衣服做什么了。

青罡印在空中走着波浪线,一跳一跳地神气,物似主人形,如今它的主人是温小喵,所以它也像她,看得出,温小喵骨子就是个安静不下来的捣蛋鬼。

楚修月犯了一个大错,可是错已至此,已不知要怎么挽回。

他绷着俊脸,缓声道:“青罡印被温小喵炼化,但她没有修为,一再使用法宝上的封印之力,很可能会被法宝反噬,我们得尽早回到灵鼎山。”这一次,就不再是徇私舞弊的借口。

子成乍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一个没有半分修为的女娃娃将法宝炼化了,这已经是荒天下之大谬,可更令人在意的却是青罡印与温小喵之间的契合程度,法宝的修为高出主人那么多,非但没有叛逆之心,反而十分在意主人的状况,它好像听得懂楚修月的话,听到主人会被反噬时,它立即就沉静下来,甚至不用施咒,就乖乖地落在了温小喵的怀里。

只是此际温小喵丹田虚空,根本没有能力收纳它。

于是它就那么寂寞地贴在她心口上,渐渐收敛了光华。

子成张着嘴看了半天,才找回点理智。

“这,楚师叔……朱周家那边的事情又要怎么办?”子成想起还有个伤脑筋的朱芷莲,有些流言蜚语他没敢照实说给楚修月听,现下外界传闻,都说是冷月公子将朱七小姐玩弄于股掌当中,以致于始乱终弃,二者反目成仇,说不得,朱芷莲就是被楚修月给杀了。

“他们想怎么办怎么办!”楚修月表面看起来比霍玠温柔,其实性子却冷一时热一时,让人琢磨不定,他这变幻莫测的毛病,就连掌门流山真人不得不怀有三分忌惮,遑论是他们这些小辈弟子。

“那她……”子成这才想起自己给温小喵买的是件女装。他先前犯糊涂,居然以为这位不近女色的师叔转了性,不想回头一看,还是一样。分明他会错意。

“她只是睡着了。”楚修月将温小喵放在床上。

小丫头还没长开,瘦小地蜷成一团,她眉目很清秀,却含着一鼓与生俱来的厉辣,她闭上眼睛之后,两道眉毛含着剑意飞挑上引,真的不像寻常女子那么柔和,没有了那双大眼睛的衬托,确实难以看出这货是个女娃娃。修真弟子绝大多数眉目精致,比她还长得像女娃的男修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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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你喜欢不如我喜欢

(猫扑中文 ) 温小喵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子成准备的那套女装到底没能用上。

薛家的院子与铸造坊隔得远,那些叮叮咚咚的敲打声传不到房间里来,温小喵便大剌剌地霸着楚修月的床,躺了两天三夜。

可怜柯美人守在门外,嘤嘤嘤地哭了三天,哭得眼睛比兔子还红。

打他第一眼见到楚修月这样英俊不凡、样貌出尘的“师叔”,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围绕着“明明是师叔为毛却不长胡子”的问题,他郁闷了好几天不止,为了守住他看中的女人,柯美人费尽了心思,就连吃饭都不愿离开,硬是端个碗赖在人家窗外吧叽吧叽说个不停。

他平时胆子小,可是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所以他以前不敢堵唐贵瑜的路,现下却敢壮着胆子堵楚修月的门。

凡人的世界,楚修月看不懂,他的世界,也不是凡人能理解的,柯美人每次上来找他理论,都像是鸡同鸭讲。说穿了就是,楚修月根本不知道温小喵是个女娃娃,所以他根本不理解面前这个如花似玉美少年口中浮浅的爱慕是何种意思。

有时候他也会想,想想这个姓柯的少年要么就是男扮女装,要么,就是个传说中的,兔儿爷……但不论是哪种,都与他没多少关系。

为了让温小喵不被打扰,楚修月十分爽快地将这个聒噪的家伙连人带碗扔出围墙。

见到师叔大人亲自动手,子元和子成也不敢怠慢,于是乎,薛家的后院真正变成了铜墙铁壁。

柯美人在楚修月这儿碰了壁,只能跑去薛绍跟前借酒消愁。

“不是让你照顾小喵么?你把她照顾成什么样了?都只剩一把骨头了!”柯美人心如刀绞。

“……”薛绍看柯美人翘起兰花指拎着小手绢儿抹眼角,差点以为自己跟师叔一样性别盲了。

“我这就跟阿云去说,不让小喵上山了,路上这么危险,谁知道还会不会出别的意外。”尽管薛绍三番四次向他解释说温小喵只是睡着了,但柯美人还是坚持己见,认为温小喵是被害成这样的。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薛绍也好,楚修月也好,个个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现在的温小喵不懂得欣赏,将来长大却未必不会看对眼,是的,他是真的后悔了。

“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小喵毕竟不是你家的奴仆,你没有权力决定她要走哪条路。”薛绍道。

“我不管,温小喵她是我的人。”柯美人凶悍起来,眉间竟有种异样的决绝,甚至于阴骘。

“柯兄,你究竟是真心喜欢小喵,还是觉得她很凶很会保护人?”薛绍突然替温小喵感到不值。柯美人看起来娇柔,其实却是个铁石心肠,就因为戴着张弱者的面具,温小喵才足足照顾了他三年有余。他这样暴戾的一面,她看不到,在温小喵的心里,她的美人总是最好的。

“我喜欢,我喜欢她的一切,我喜欢她凶,她会打架,喜欢她能干,有主见……她身上有数不清的优点。”柯美人抽抽答答地道,“我爹娘说我性子软,以后一定要找个精明媳妇才能守住家业,我一早就看好小喵了,她能吃苦,又长得好看,虽然是粗鲁了些,但是最重要是她对我好,关心我,还能护着我,有她在,我就觉得天塌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倒是真话。

却不是个男人该说的话。

这样的喜欢,也不是真的喜欢。

而是为了某种目的,刻意地挑拣。温小喵在柯美人眼里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符号。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温小喵,把这些所谓优点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柯美人一样会“喜欢”。

薛绍摇摇头。

他想不明白,好好一个大男人那么软爬爬的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得靠女人,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让她开心自在么?

就像爹对娘那样,娘说想成亲,他就和她成亲,她厌倦了,他也会在无奈之下假装大方由得她去,虽然结局有点儿惨,可这么多年来,薛绍却只看到了父亲的宽容与伟大。

喜欢是一种担待,明明知道她不好,会犯错,可还是会一次次地承受下去,不怨不艾。

柯美人这样的不叫喜欢,他是一直想占着温小喵,就因为她好用。这跟家里请长工,过完年关就慌着给他们涨工钱是一样的道理。

“柯兄,我问问你,如果温小喵将来长大了,她不凶了,变得文静,变得柔弱,变得不再帮你了,那你……还会喜欢她吗?”薛绍突然理解爹爹对自己的担忧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变好,就是变坏,由不得一句话,就把人摁在了原地。

风花雪月,也都有时过境迁的一天。

尽管温小喵总说自己去灵鼎山只是为了找师父,但又何尝不是抱着一种侥幸,万一就正式拜入仙门了呢?万一,就真的变得很厉害了呢?万一……温小喵身上附着个令无数修者虎视耽耽的绝世秘宝,单凭这一点,她就不可能再回到原本的生活。

楚修月为她争取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令她可在名正言顺地躲在定天派这把保护伞下,受人荫庇,可也意味着她走上了一条越来越远的路。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鼓励和支持,而不是这样一张抱怨的脸,一股哀戚的哭意。

“我认识的温小喵就是温小喵的样子,她不会变的,我也不许她变!”薛绍提出的问题,柯美人也不是没想过,可他不能接受,“我亲手做的喜服,我亲自绣的裙褂,都已经送给了她,她没有拒绝,就说明我还有希望。”他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哽咽了,便只顾着伸起衣袖指擦眼睛,把一双好看的凤眼一度擦得发了红。

其实,他送出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温小喵还是个孩子,长久以来的独立生活,令她掩盖了自己的性别,她对女孩子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所以那个裹着衣物的小包袱,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她看重,只因为它是柯美人送的,并不为别的含义。

她回来,带回来的包袱也还是原来的样子,她就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可是他付出了三年的心血,可不能那么轻易就把人送出去。他分明忘记了,温小喵才十一岁,离着及笄还有四年光景,他那些错综复乱的情绪,她根本就读不懂。便是读懂了,大概也是不能接受的。

“你很自私。”薛绍不想再说下去。

温小喵受伤,撒娇,使坏,发怒……许多奇巧的侧面他都领教过,也正因为领教过,他才能确定,小喵从里到外都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儿家,她只是太过独立,鲜少去照顾别人的感受,自己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样来。她从不会为了所谓的漂亮,牺牲自己的自由散漫。

看起来坚强硬朗,可本质上温小喵却还是个只会瞎折腾的小妹妹。

薛绍认识温小喵前后才不过十几天,可这属于他的十几天比起柯美人那三年却要深刻得多。

自私,有时候潜藏在所谓的关爱当中,那是一种自以为的讨好,一种强加给人的姿态。

既是强人所难,又怎会是真心喜欢?

温小喵昏昏沉沉地听到很多人声,嘈杂得很……那些声音仿佛离得很远,可又像近在耳边。

她以为身边有很多人,所以局促得不知怎么好,但从喧闹梦境里挣脱出来的那一刻,睁眼,看到的却只有薛绍一个人孤零零的侧影。

他坐在床边的一张矮凳上,一手替她掖着被衾,一手支着下巴打盹。

他膝头上放着一本书,不新不旧,不过有几页已经被他翻皱了。

温小喵慢慢爬起来坐好,头好像还有点晕沉,但迎着窗外曙光,看着面前这一幕,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静谧,充斥在脑海中的号呼声转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檐角风铃清脆的撞响。

“啪!”薛绍膝头的书滑下去,掉在地上。

温小喵弯腰探头一看,看清了三个字:《归灵诀》。

像是一本教人修炼的书。

她好奇的伸手去捡,薛绍却懵懵地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温小喵!”又揉揉眼睛,惺忪迷离,“你醒来了?饿不饿,渴不渴?”

“这就是教人练气的法门?我看看啊。”温小喵没回答他,倒是拿着书饶有兴趣地翻来翻去。

归灵诀只是普通修士的入门读物,并不由定天派独创,文字也相当浅显,她大略翻了几页,就看懂了个七七八八,终于对修士的修为等级有了个大概的印象。拜师父所赐,她在这方面确实优势独特,只可惜,照书上说的试着调用灵气化真,却仍只感觉腹中如死水一潭。

“哦,这个呀,子元师兄说这是师父吩咐我先看的,可是我看了两页就受不了,要是以后都这样,我还是别混了。”他哀鸣一声,揉揉发麻的腿,转头道,“你真是吓死人了,跟楚师叔说不得几句居然就睡过去,一睡就睡了三天,要不是还有生气,连我都要以为你归天了呢。”

三天?原来她睡了那么久么?

温小喵捏着眉心,还是感到有些疲倦,她将书还给了薛绍,用力晃着混沌的脑袋。

薛绍放下东西,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水。

水本来是凉的,可是捂在他手里渐渐就热起来,温小喵喝的时候就变成了温的。

温小喵就着他的手喝了水,突然眼睛一亮:“你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嘛,看,这可不就入门了?”普通人的体温不可能将水温得这么又快又好,最好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薛绍的火灵根渐渐为他所用了,他进入所谓的炼气期了。猫扑中文

第053章 小算盘打错鸟

(猫扑中文 ) 温小喵终于还是在柯美人的哭哭啼啼的送别中踏上了去往灵鼎山的路。

搭上清风咒,众人终于体会到了“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痛快。

不得不说,大德真人对薛绍这个准弟子真是很厚道,不单是特别吩咐了徒子徒孙贴心照看,还光明正大的求人帮着舞弊,温小喵和唐贵瑜这一路都是沾了他的光。

楚修月凝气化剑,以巨剑载着几人一路向东,很快便再一次跨过了泰江,逼近东渊国地界。

温小喵低头看泰昌城在脚下倏忽而过,突然想起件事来。

于是她倒地匐匍,缓缓向前蠕动,听着猎猎风声,胆战心惊地来到了楚修月所处的剑身处:“喂,问你个话啊。”她拉拉他的衣角。白云悠游而过,将她的小身板盖得连影子都不见,楚修月只看到一只小手用力拉着他的衣袍。

“你要问什么?”他蹲下身来,好笑地看着畏高的某人,心想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趴着,居然也不嫌丢脸。

“为什么一直要定走东渊国啊,不过泰江不行吗?一直往北就不行吗?”温小喵早就想问了。

“现在是舞弊……你觉得我应该在众目睽睽之下载着你们堂而皇之地赶在前面显摆?”楚修月心情不错,竟一反常态盘腿坐下来与她面对面地聊天。

“原来你让我们过泰江就是为了这个?”温小喵恍然大悟。

“不然你以为呢?”楚修月笑。明明很浅显的道理,她偏要想太多,难怪一路上那么警惕。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表明自己的身份,我还以为你是坏人!”温小喵闷闷地道。

“表明了你会就相信?表明了,你还有心情去江边放灯?”楚修月摇头。

“那倒是。”温小喵想起那个冰山脸的话痨霍玠,吃力地爬起来,又打量了楚修月一番,觉得一半一半,就这样的年纪,谁会想得到是师叔级的长辈呢?

楚修月见她一个人不知在瞎琢磨些什么,也就懒得再搭话,他驾着巨剑又飞高了一点,直到脚下看不到城镇村庄,才悠然吐了口气,等他再低头时,发现伏在脚下的人已经像八爪鱼似的绕在了他身上,一双小手紧紧地箍着他的腰。

腰身不错,很窄很硬朗,像块实工实料的玉柱子,可是她小,抱不了一圈,只能像个半开的臂环,使劲趴着往下滑。她绝望得很,紧闭着眼睛哆嗦着唇,可是又不舍得放弃脚底的大好风光,不时地偷眼往下面看。

楚修月叹了口气。

算了,就让她抱着吧,反正也不是头一遭了。

他稍稍抬臂,将温小喵的双手压在肋下,温小喵的凌乱的呼吸才平稳了一点。

这情况好像有点尴尬,温小喵肚子里打着小算盘,索性闭着眼睛不再睁开。

“哇,非礼勿视!”唐贵瑜也不大适应这样的高空飞行,但看薛绍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又不服气,正思量着要找点什么来分散注意力,就看见了与楚修月“深情相拥”的温小喵。他夸张地大叫起来。

薛绍一愣,抬眼那一瞬看见的却是楚修月脸上朦胧的温情,他震惊了。

莫说楚师叔平时不近女色,就是对男弟子也不会这样好耐性,跟这位师叔处着,往往上一刻还云淡风轻,天光霁月,下一刻便电闪雷鸣,雨雪霏霏了,这样平和温存的神色,他大概是想都没想过。

楚修月带着温小喵出去了一个晚上,温小喵好运气地炼化了青罡印,回来的时候,楚修月还是那样不耐烦的表情,可后来,是什么让他变了?

难道温小喵睡死的这三天,还发生了别的什么?

薛绍再心细,也看不透那过眼云烟的温柔之下藏着怎样的深意。

只有楚修月自己知道,那是一份深重的愧疚。

对别的修士而言,炼化青罡印无疑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换了温小喵可就截然不同了。

温小喵的木灵根被她体内的那颗金系珠子克住,精元一直萎缩衰节,这金珠迟早有一天会将她从内里吃空。他曾以为自己是一番好意,却不料竟在温小喵薄弱的命途之中雪上加霜。

只是法宝炼化的过程不可逆,他就是有心想要补救,也已经太迟。

如果没有这两道金系灵息压着,她会是个很好很优秀的单一木灵根修者,只要再勤快些,以她的聪**根,在十八岁之前完成筑基可谓轻而易举。可惜……谁也不是万能的。

“楚师叔,温小喵她畏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卸下清风咒,我们徒步也一样,不劳师叔费心了。”薛绍走过来,顺势从楚修月手里接过继续张牙舞爪扮演八爪鱼的温小喵。

“不行不行,有便宜不占那是傻子,你那个师父那么护着你,你得领情啊,别管我了,我过一会儿就好。”温小喵挣扎起来。放着捷径不走才是有病,不就是高点儿么?刚才看楚修月的表现,似乎不会拿她怎么样,她就不信自己要是掉下去了这货还能不动于衷。

她转而抱紧了薛绍,薛绍脚下一滑,就有点不稳当起来。

唐贵瑜听薛绍说要放弃舞弊,也觉得这小子的脑袋被门夹了,他高声道:“薛绍,你怎么就知道她一定是怕高呢?”他阴阳怪气地眯起小眼睛打量温小喵,突然嘿嘿一笑,掖起了角嘴,撇过了头。

谁说这位楚师叔不识温柔不近女色,他只是不喜欢正常的女色罢了,仙门大派里出几个怪人有什么好稀奇?他跟着周怀混了几天,大概理解了某些男修的奇怪癖好。

对于挑炉鼎这等事,大多数有身份的仙门弟子会挑合自己眼缘的,只是人有不同,各有所好,有人的爱好就恶心一点点,比如,有的会比较喜欢胸大肥满的啦,有的却喜欢挑瘦削娇弱的啦,有的人喜欢大眼睛姑娘,也有人专挑十三岁以下的小女娃娃……所以温小喵与楚修月相对处着的画面,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违和。

就那么回事吧。

“对啊,我才不是不怕高,我是觉得师叔的衣料好看,想多摸几把,以后我也要用这样的料子做衣服,好看。”温小喵如今是穿着薛绍小时候的衣服,不大合身,腰里空落落的,不系上根腰带就好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旗幡,仿佛一个不小心,人就会被风吹跑了。

薛绍是个读书人,打小穿的是儒衫,宽幅大袖,被风一灌进去,眨眼也就变成一只蝙蝠。

两个人抱在一起,都有点怪怪的。

但不管真话假话,温小喵大概是跟楚修月的衣服架上了,哪一天不毁他一件还不正常。

楚修月寻思着回去要不要也像霍玠一样只穿派里分发的统一服装,就猛地听见巨剑的剑柄位置传来一声像杀猪一般的惨叫。

“你说什么!一个破烂石头就要一百两银子?这什么天理啊?!”温小喵的声音振聋发聩。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加上今天的,她好像已经欠了楚修月五十个下品灵石了,如是按一个下品灵石一百两银子来算,就是五千两,一个普通七品芝麻官月俸是三钱银子,一年十二个月就是三两六钱,算四两吧……五千除以四,岂不意味着一个七品芝麻官还几世人生都还不上这几件破衣服?

温小喵绝望地看着头顶飘来荡去的白云,觉得人生好惨暗,前途好灰暗。

薛绍捧着自己的钱袋,头一次向她坦白:“我之前不舍得花钱,就是怕去了灵鼎山会没钱撑腰,我听说灵石这东西只对修者有用,但有的凡人手里也有卖的,虽说仙凡钱货并不流通,黑市里却还是有人挣这个钱。我刚才告诉你的,是黑市价。”

黑市流通,就意味着绝大多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那她要怎么才能把钱还上?以身相许?哦不,看楚修月鄙视的小眼神,她已经预测到自己的下场了。

“一个杂役弟子的月钱是一块下品灵石,一个普通外门弟子是十块,一个普通内门弟子是七十块,亲传弟子自理……”楚修月一开口,不光是温小喵,就连薛绍和唐贵瑜也不禁发出了惨叫。薛绍把所有的银子都换成了灵石,也不过是三块下品……唐贵瑜太清楚有钱没钱的区别,他哭了。

“薛绍,你知道哪儿有灵石卖也不告诉我一声,这算什么事啊,好歹咱是兄弟啊。”

薛绍道:“你可别乱说,谁想跟你做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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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寞然回首,书号:3017464,【废材炼器师修仙敛财路~~】猫扑中文

第054章 好大一把破剑

(猫扑中文 ) 巨剑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穿行,像楚修月这样高高在上的亲传弟子,哪能理解低阶弟子们的苦楚,温小喵三人望着空荡荡的天幕,心情压抑。

“楚师叔,你平时不用灵石么?你的灵石是怎么来的?灵石自理有什么法门么?”

如果说温小喵还有个什么特长,那就是算术特别好,否则柯美人也不会指望着她能去做账房先生,可是她虚心求教,不耻“下”问,得到了的却是一个最贴心也最残酷的答案。

“自理啊,也没什么,就是向师父要啊,反正我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楚修月没温小喵脑子里想得那么复杂,他压根没想过钱生钱的法门,这话无疑给她当头一棒。

温小喵流泪满面地想起了自己那可恨的师父,长得丑就不说了,还特小气,看看别人的师父,再想想自己的,简直坏到没有天理。她也好想有个有求必应的师父。

流泪,好不容易有点偏安的心又蠢动起来,她才不要当低阶弟子,才不要做杂役,哼,不就是有灵根有慧根咩?她又不是没有?只不过肚子里那块是死的嘛,死火山也有爆发的一天,说不准哪天它就活了呢?她还揣着几分侥幸,没想太久,就又淡定起来。

倒是唐贵瑜觉得天黑黑。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算是个有钱的,从蝴蝶镇到泰昌城,他靠着老爹给的这些白花花的银子过得还挺滋润,满以为到了仙山灵海小日子可以照旧,这时才知道原来是行不通的。

他很无耻地问了个问题:“修炼到辟谷之前,门中会免费供早晚饭么?”

人是铁,饭是钢,开鱼馆的唐家少爷更理解民以食为天的道理。

“饭是免费的,但修炼不是免费的,修炼需要灵石,级别越高消耗的灵石就越多。”饱汉不知饿汉饥,楚修月这样的优渥公子,完全不能理解唐贵瑜那一脸死灰算什么。

“那、那薛绍算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温小喵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听说学器炼的弟子只能呆在门外,所以薛绍才会跟着进入这次外门弟子甄试。

“他不是内门弟子,也不是外门弟子,是亲传弟子。”吓,还是最高阶的弟子,不错喔。

薛绍听到这个答案,连自己感到有几分意外。

唐贵瑜听了却是两眼发黑,他本以为薛绍跟自己一样的,没想人家直接高出了几个级别。

薛绍在心里有一本账,虽然第一次听说月钱的差别这么大他也有点震惊,但自己也算是早有准备,即便做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他也不会过得比别人差。

温小喵却有点想入非非,是这样算的,薛绍和她是好朋友,就是自己人,那自己人之间互通有无也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嗯,他又是亲传弟子,咦嘻嘻嘻……小日子不难过,身上的债一个月就可以还完了,哦耶。

楚修月没打算让她高兴太久,又道:“按理,亲传弟子缺什么都可以向师父讨要,但前提却是,你所要的东西你师父得有……器炼宗修炼要灵石,炼金打胚也要灵石,每日消耗巨大,我想大德真人那儿,也是捉襟见肘的……”

他难得说那么多,却是句句锥心,不用问就知道,薛绍的将来也不会富到哪里去。

温小喵还是那个一个月只能领到一个下品灵石的小杂役,五十个下品灵石,她得还四个年头,掐掐指头,从十一岁到十五岁,真可以还到以身相许了。

唐贵瑜惨叫了一声,薛绍惨叫了一声,温小喵叫得最大声,也最惨……

她完全没有大腿可抱啊……

不想了,去睡一觉,气得头晕。

她抱紧了薛绍的腰,将他按在剑柄处充当活枕头。

唐贵瑜拿出点干粮看了一眼,气得没胃口,于是恨恨地又放回去了。

巨剑往东绕了一截,再往北走,脚下的云雾又浓了很多。

温小喵躺在薛绍肚皮,睡了一觉又一觉,直到听到哗哗哗地巨浪声。

这就到海面上了。

有悠扬的歌声从下方传出,像一片片羽毛落在了心房了,她听着歌,整个身子骨都轻飘飘的了,之前的郁卒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到底是个坐不住的,恐高的毛病才好些,就慌不迭地趴在剑上探头探脑,薛绍和唐贵瑜也跟着她一道好奇张望。

楚修月不赶时间,便将剑身压低了一些,沉在云层的低部,好让他们看看清楚。

温小喵揉揉眼睛,振臂挥开面前的水气,终于看清了水面上跳动的银鳞,还有银鳞碎星之中穿棱的柔媚身影。

唱歌的都是些人面鱼身的俊美少年,他们围着一个娇小的姑娘跳着舞,撒着珍珠。

小姑娘看起来才十岁出头,脸上稚气未脱,小脸蛋圆嘟嘟的,可是大眼睛里含着羞涩,鬓边簪着的红花衬得这一方水域都含着媚意。

那歌声不高亢,也不算低沉,清亮的声线于冥冥之中传递着热情与快乐,小姑娘金色的鱼尾把碧蓝的海面上探出来,和着少年们歌声的节拍,轻轻的摆动,可是一双玉臂却无所适从地搁在乌亮的长发上,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发丝,眼光闪烁,仿佛拿不定主意。

“这就是鲛人?好漂亮!”唐贵瑜眼睛都看直了,他早忘记了江可儿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薛绍隐约看出点名堂,可又觉得心里怪怪的,那小姑娘看起来比温小喵还小,总觉得不一定是他想的那样。

“这是鲛人的求偶歌,中间那位小姑娘是他们的公主,也是未来的女王。”楚修月说道。

鲛人求偶,那是几百年才有一次,前任女王退位,由挑选出来的公主继位,公主在继位前挑出满意的夫婿,这是惯例。鲛人属于妖族,他们并非像人界修者那样看中修为,而是更重血统。鲛人公主生着一双漂亮的冰蓝眼眸,确实证言着血统的纯粹。

“求偶?这也太小了吧?”不管是年纪还是身形都小,这样的女王能撑起一个国家?

“妖比人早慧。”楚修月下意识地看了温小喵一眼。

年纪小,身形小,这都不是问题,妖界弱肉强食,比人修更为野蛮直接,抢内丹、抢地盘、抢猎物,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鉴于这样的生存压力,妖族一般开智早,成熟快,菜菜那一类算是天生就蠢的,鲛人却不一样,他们算是妖界最聪慧的族类之一。

鲛人的求偶歌很长,听说要折腾三天三夜那么久,温小喵看了半天,终于看腻了,转而催促着早些上路。出来一圈,结合师父以前讲过的那些妖魔鬼怪小故事,很多细节都得到了印证,间接说明那老头子的来历极不简单,可是温小喵一想起那臭老道在走之前榨干了自己每一滴血汗钱,就心怀怨怼。

不行,到了灵鼎山,怎么也得看对眼,将来找个好师父,然后休那个老道!

呃,师父也是可以休的?

巨剑在东渊国上空转了一圈,倒没遇上流离宫的人。

问了楚修月才知道,原来流离宫的弟子平时也是管束严格,很少出门的,这跟托月教有一点相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东渊国是一个以教代政的临海国家,东渊皇族多半会被送入流离宫里修习仙法,所以门下弟子普遍身份高贵,说到亲传弟子,那简直就是另一个宫廷。

就这样的修仙门派端着的都是身份,自然不可能到处招摇。

温小喵大概也理解为什么流离宫弟子习惯戴面具出门了,为的就是掩饰在人界的身份。

与东渊国相反的恰恰就是丞元国,丞元国国主本身就是修仙世家轩辕氏的家主,所有只要冠上这个姓氏的,无一不是修仙贵族,这样没秘密的事情当然要光明正在摆在台面上来显显,所以轩辕氏的弟子一般高调行事,神气得很。

轩辕氏,定天派,双极门,崩山道……四门而一,丞元国这修仙第一大国的名衔当仁不让。

同时,温小喵也猜到了朱芷莲失踪一案对于定天派来说是个多么大的压力,这压力正是来自于丞元国内部。她看出了修真世界的复杂,却也瞧出了这里头的门道,世俗红尘,往往是拿银子说话,但在修仙世界里,就得比比谁的拳头硬了。

几人一路说笑着,很快就到了灵鼎山附近,温小喵远远看见云山雾海之中立着一把巨剑,可比楚修月凝化的这把气剑阔绰多了。

“难道那个就叫做定天剑?”她伸着手指,兴奋发问。

“那不叫定天剑,那叫广生剑,相传,是此剑是由神农神上的一丝神念所化,意在祛邪避凶,守护众生。”楚修月带领众人降下云头。

“可是它为什么缺了一块?是坏了吗?”温小喵觉得那剑怪怪的,再一看,才发现剑身上少了一块,不像是被砍缺的,而像是被什么怪物咬了一口。那个缺口有点像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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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056章 不怕拦路虎就怕穷光蛋

(猫扑中文 ) ps: 上架求首订,今日大概有三更,票票,票票快扔过来!!qaq

楚修月当然不可能领着三人横冲直撞去师门,他只是个亲传弟子,上头有师祖辈份的七真人压着,下面还有千千万万指手划脚的低阶弟子,所以将他们送到灵鼎山附近的一座小村落,他便先行一步离去,甩手不管了。

剩下来是福是祸,也就看这最后一关。

从小村落到灵鼎山大约还有小半日路程,温小喵拉着其余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这一路上胃口再不好,干粮也都被她啃光光了。

村子挺小的,总共不过十来户人家,村里没有客栈也没有酒楼,温小喵走了一大圈,才在村外发现个茶摊。茶摊只卖三样东西,大碗茶,茶叶蛋,蔬果包子。

东西不稀奇,可是贵得稀奇,随便一碗茶,居然就要收一两银子。茶叶蛋三两银子一只,蔬果包子便宜点,但也要七钱银子一个。可即便是这样,茶摊的生意还是好得要命。

五六张桌子居然都是满座。

“薛绍,那本《归灵术》借给我翻翻。”转悠了一会,温小喵总觉得这儿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这时候不该是吃饭么?难道还没上山就要学人辟谷?唐贵瑜愁眉苦脸,他身上还有一千两银子,可是进山就没处花了,这里的东西虽说是贵了点,但总好过没有。

“你别管我,一边去!”温小喵挥挥手。从薛绍手里抢过那本小册子翻起来,她十分警惕。翻两页就要抬头看看围在茶摊边的人,下意识地打量有没有人察觉她的异样。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令薛绍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舔舔嘴唇,问:“这书有什么不对劲?这可是子元师兄拿给我的。”

温小喵一张严肃脸:“不是书不对劲,而是那边几个人不对劲,你看左边那个长得像放牛的,他已经是炼气第八重的修为,中间坐着那个更厉害,是筑基第一重,还有那个卖茶叶蛋的老板娘。也是炼气期的弟子……定天派的弟子都那么穷吗?居然全跑来山下摆摊做生意了?”

薛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两眼,不由自主地用了点神识,还没看出任何名堂,便感觉两道凶恶目光回瞪过来,他吓得一缩头,也有些着慌:“那些不是定天派的弟子,是散修。定天派的弟子身上一般都有标记,还有,低阶弟子必须统一着装。他们没有。”但想了想,却想到了另一件怪事,“温小喵,你是怎么看出他们的修为的?一般低等级的修者看不出比自己等级高的修为。”

温小喵一愣。也觉得有些神奇,唐贵瑜嘴快,直接就说了:“会不会跟青……唔!”

温小喵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在一边,恶声恶气地道:“警告你。从现在起,别说话。别乱动,否则到山上有你好看的!”

唐贵瑜见她眼神疾厉,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即点头跟捣蒜似的。

温小喵不放心,亮出拳头凶神恶煞地在他鼻头挥舞两下,才板着小脸将他推搡到薛绍面前:“好好看着他,我去买吃的。”

“那是我的……”唐贵瑜本来已经服贴,乍然看见温小喵指间被甩得快要飞起来的钱袋,眼睛都快鼓出来了,他挣扎着要跟上去,却被薛绍死死地按住。温小喵不问自取都习惯了。

大概是瞧出三人的修为根底,刚才缠绕在薛绍身上的视线不屑地转开了。

温小喵一脸淡定地走上前,从唐贵瑜的钱袋里掏出点碎银递过去:“老板,来六个包子。”

她说完,顺势把周围几桌人都打量了一遍,她看人用的是凡眼,不是神识,故而不至于像薛绍那么拉仇恨,看得出,在座十几人当中最厉害的就只有筑基第一重的修为,其余都只到炼气期而已。比起在泰昌古道遇上的那些仙门大派的弟子,这不过都是些渣渣,不足为惧。

六个包子,不多不少一人两个,温小喵不想当冤大头,估量着随便吃点就算,没想到却还是招惹了麻烦回来。

一看见茶摊老板娘那见牙不见眼的笑容,她心里就咯噔一下,炸开了。

那分明就是欢喜招的店小二当初看唐贵瑜的表情啊,那叫一个热情,那叫一个服务周到,温小喵分明看见了茶摊老板扭着水桶板挥着小手帕向自己谄媚地笑。

数道视线转过来,齐齐地加诸在身上,温小喵蓦得感到手里的六个包子有千钧重,再转头看那些修者,她突然明白了。

她还是普通凡人的思维,只以为这些修士不过是有点修为的普通散修,却没想到这些普通的散修到了修仙界还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衔,那就是,穷,光,蛋。

放牛娃在人界不算特别穷,那是因为放牛娃至少还有头牛,把牛租出去耕地,还能挣点小钱来糊口,可是做放牛娃的修者又意味着什么?一头牛能换到一块灵石吗?耕一年的地能买到一块灵石吗?低阶的散修本来就穷得发苦,他们拿不到仙门大派那相雄厚的资源,就比如说薛绍那本《归灵术》吧,大德真人拿出来给他和送出几张废纸的感觉没两样,可就是这样一本炼气入门的小册子,在市集上也要卖到四个下品灵石。

人穷气短哪。

这些散修本来互不相识,只是为了节约点盘缠,才一起上路的,凑桌喝茶也特别节约,一桌只点一壶茶,一人一口地喝,寒碜到令人不忍直视……哪比得温小喵,开口就要六个包子?

所有人都认定了,这小姑娘是土豪。

温小喵心想:糟了,一个不留神就变成大肥羊了!

她揣着六个包子一溜儿小跑回来。胡乱塞给了薛绍和唐贵瑜一人两个,低声道:“走吧。边吃边走。”

薛绍也瞧出有点不对劲,一拉唐贵瑜。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转身将他拖离了茶摊。

三人熟门熟路地穿过小村庄,唐贵瑜才没好气地嚷起来:“你们没看出来吗?那些穷鬼三四人占着一张桌子,就点那么点东西,是个有眼色的都不会做他生意了,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站着吃东时候,下人才站着吃的……”

温小喵睨他一眼,冷笑道:“你爱坐着吃,那你去坐啊。我又没拦着你,我只让你少说两句话而已。”

薛绍却皱起眉头:“没钱,又巴巴地守在村口,小喵,你能想到什么?”

温小喵吃完了手里的包子,还有些意犹未尽,干脆把他手里正吃的掰走一半,斯条慢理地嚼起来:“记不记得定天派杂役弟子的月钱是多少?”

薛绍道:“记得,一人一块下品灵石。”

温小喵又问:“你想想。杂役弟子都是像我这样的,没有灵根或者灵根不济的,普通外门弟子或许觉得一块灵石太少,但对于杂役弟子之中的大多数来说却是多了。因为根本用不着。”

唐贵瑜总算听明白了。他跳起来:“黑市!这里就是灵石交易的黑市源头!你怎么不早说?”三个人都有生意人的头脑,到这时就都想通了。

温小喵将最后一点包子皮放进嘴里,拍拍手。道:“我早说晚说,结果都会是一样。有些人,守在村子附近。就只做一件营生,那就是抢劫!有灵石的抢灵石,没灵石,就抢银子,毫无疑问,我们被盯了。”

刚说完,身后突然“啪啪啪”响起一阵掌声,一人慢悠悠的道:“小丫头真聪明,不过就像你自己说的,早说晚说,结果都会是一样……”

三人转身,却见自四面八方钻出七八条身影,正是之前在茶摊前喝大碗茶的那几位,为首的,就是那个筑基第一重的修者。

穷人啊,穷到一边修仙一边放牛的,已经真是少见了。

温小喵注意到那个筑基一重修为的散修脚边有一块黄渍,恶心吧啦地,不禁掩住了口鼻。

这是个……倒夜香的?

她手脚麻利地将唐贵瑜推出来,低声道:“他扑过来时,记得好好挡住啊,你这一路上也算是沾我和薛绍的光了,好好表现,这次全靠你了!”

唐贵瑜惊恐万分:“凭、凭什么呀,你功夫好,为什么不是你去?”

温小喵磕磕巴巴地道:“我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和一个倒夜香的抱在一起扭打,有伤大雅的。你适合,还是你去。”她挤挤眼睛,特别特别邪恶。

唐贵瑜一听对方是倒夜香的,也嫌弃起来,扯着薛绍的袖子就往前拖,还指着他的鼻子嚷:“他,你为什么不叫他去?”

温小喵火了,跳起来用力给了他一拳头,斥道:“叫你去就去,那么啰嗦!”

那个臭哄哄的夜香修士把她和唐贵瑜的推搡都看在眼里,那几个和他同桌喝过茶的散修许是受了温小喵的影响,竟不自觉地挪开几步,在中间挪出条道来。

夜香修士气得头发根都立起来,愠道:“死丫头,再胡说八道,我让你好看!”说着就冲上来,跟着那几个炼气期的修者互相递了个眼色也争先恐后地拥上来,大有以多欺少的势头。

温小喵和唐贵瑜还扭在一起互相推挤着,谁也不让谁。

这下连薛绍都有点看不过去了:“喂,你们闹够没有,做正经事呢。”

本来还蛮紧张的气氛,转瞬就被温小喵砸了个稀烂,薛绍也想提醒自己认真点,可是做不到。

“你去!我都说了我是女孩子,你要像薛绍学习学习,好好让着我!”温小喵一再把“女孩子”三个字搬出来,听得唐贵瑜火冒三丈。

“你一点像女孩子了,没胸没屁股地也叫女孩子?我说不去就是不去!”

某鱼废尽心力往后闪躲,温小喵便绕着薛绍与他追打起来。

那个夜香修士气得鼻子都歪了,他振臂一吼。道:“臭小鬼,你们这是不想活了。兄弟们,上。抢上银子再说!”他打头扑上前,一把抓向温小喵,他看得清楚,钱袋就在她身上。

可是温小喵机灵地一躲,扭头向他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摊开双手给他看清楚。

“猜猜看,在左手还是右手?哈对不住,两只手里都没有。你抓我也是没用的。”她一边说,一边拎着唐贵瑜往前扯。

唐贵瑜哇哇大叫:“不在我身上,不在我身上!”

薛绍心头一亮,往自己腰间摸了一把,不自觉地扬起了眉毛。温小喵偷鸡摸狗的事情早做习惯了,这点小把戏哪难得到她。就一追一赶的功夫,钱袋就偷龙转凤到他那儿去了。

几名散修看不得她的滑头,更受不了这窝囊气,迎头上来便大打出手。其中一个大声号呼着:“不管钱在哪个身上,先都抓住了再说,一个个搜!”

说着,他跟着那夜香修士一起扑向了最呆最愣的薛绍。可是他想错了,温小喵那么样拖延时间,肯定不只是为了脱身那么简单。就在她与唐贵瑜你追我赶的当儿,薛绍终于以自己炼气初期的修习水平。搓出了有生以来第一个火球。

“轰!”一蓬灼亮的明火爆出来,擦着众散修的头皮发路烧过去。点火把似的。

空中传来一阵焦臭,散修们个个怒火暄天,恨不得将这三个小鬼大卸八块。

温小喵一扯薛绍的袖子大叫起来:“杀人啊,救命啊!”一边叫着,一边往村子的别一头跑。

那些村民好似对这种戏码司空见惯了,居然搬着小板凳一边磕瓜子一边打开窗子年热闹,就是没有一个出来帮手的。唐贵瑜的腿最短,落在最后,被人踢了几脚又打了几拳,痛得一路哭爹叫娘,大骂温小喵不讲义气。

“轰!”一蓬大火报复性的烧上来,烧坏了唐贵瑜的半边裤腿,白白嫩嫩的屁股蛋露出来,害他一阵阵透心凉。

“哗!”一串水柱在空中扭着麻花升起降下,又将三人浇了个落汤鸡,薛绍刚搓起来的火球“嗤”地全灭了。

“啌!”大石落地,挡住了温小喵的去路,跟着数条藤蔓缠上来,像巨蟒似的圈住了三人的手和脚,往上一拉,便吊在了半空中。

好吧,没路可逃了。

看热闹的村民们开心的鼓起掌来,气得温小喵现在就想烧村子。

“阿牛哥,干得好!今天晚上分了银子记得加菜哈!”原来竟是相熟的!

一个老汉摸着花白胡子冲着那放牛娃打扮的散修笑呵呵,一脸皱纹挤在一块就像团大菊花。

温小喵这才知道,楚修月“好心”地将他们送进了一座贼村。

敢情这里的村民都有点修为,勾结外人举村做着杀人越货的行当,顺便搜集灵石放进黑市里卖,他们自成一体,撑到如今,应该也是有点后台的,否则定天派不会任其在眼皮底下生事而坐视不理。唉,修仙世界也那么复杂,还让不让人混了?

温小喵好不容易咬断几根树枝,那夜香修士业已站在了跟前。一股臭气熏天而来,冲着她几乎睁不开眼。

他还挺上道的,盯着她,皮笑肉不笑:“死丫头,念你们年纪还小,尚且饶你们一命,银子全拿来,我放你们走。”

温小喵眨眨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唐贵瑜听得心动,一个劲地喊:“都给他,都给他,反正我们也快到了地头了,小命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温小喵变脸却比翻书还快,两只大眼睛一眯,笑呵呵地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童,你说什么我就会信?大叔,我在道在混的时候,你还在倒夜香呢,怎么跟我比呀?”她发现自己牙口不错,咬这些枝枝蔓蔓一点也不费力,就是这倒夜香的能站得离自己远一点就好了,臭呀。

“别狗坐轿子不识抬举!死到临头还想嘴硬!”那夜香修士愣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丫头确实嘴硬,牙齿锋利,一根手臂粗的绿藤,一瞬间就断成了两截。

才说两句的功夫,她就从藤蔓当中挣脱出来。

说不下去了,只能动手。他大吼一声扑上来。

温小喵看他来势凶猛赶紧默念口诀,准备发动“固若金汤”,可是一次两次,那夜香修士的拳头夹着劲风砸中了她的肚子,她的金甲却没有如愿地长出来,她以为自己记错了口诀,又赶紧念了两遍,体内的青罡印却像是睡着了,半点反应也没有。

坑货啊!不是说已经被炼化了咩?咋不听话捏?

薛绍着急起来,冲着下方大声道:“小喵,别发愣。”

面前这几个散修的修为都不高,发动一次技能得蓄好久的灵力,他们穷,自然不舍得依靠灵石迅速恢复,所以招呼上来的,也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的拳脚功夫。

温小喵很快反应过来,放弃了发动青罡印,转而改成近身肉搏,只不过刚才吃了点亏,动作不如先前灵活。

唐贵瑜看见六七个男人围着一个小姑娘拳打脚踢,心里极不爽快,口中直嚷嚷着:“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你们算什么好汉!”

“咻!”“啪!”

一只臭哄哄的草鞋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出来,砸在他嘴里,他一窒,跟着呜哩哇啦地吐起来。

薛绍道:“小喵,你别管我们,赶紧逃!”

温小喵这时居然还笑得出,竟回头甜甜地答了个:“好!”

这笑容不光是令薛绍吃了一惊,就连那几名散修也有点失神。

她要干什么?脑中有千回百转,却突然都被那个笑容挤满了,薛绍用力甩了甩头,猛然看见一五六道火龙升腾而上,在面前筑起了一道火墙。

对了,呵呵,经过几次实战练习,温小喵深知符咒的重要性,这都是她临走时施展妙手空空之能从子元身上偷的,那老道憨实,压根没防备!

那些散修没料到一个瘦不零丁的小姑娘居然能把符咒用得这样利索,一不留神便着了道。等他们扑干净身上的火苗,温小喵已经咬断了其它藤蔓,带着薛绍和唐贵瑜翻上土包包了。

“站住,别跑!”众散修大喊大叫。

不跑才怪!温小喵吐吐舌头,后悔没向楚修月讨几个漂亮点的符咒,辅助系的也好啊,至少能加持速度。

三人狼狈万分地从土包包上滚下。

温小喵趁着后边的人没跟上,又甩手丢出几道土系符咒。

这下好,小土包包变成了小山坡,把路都给挡了。(未完待续。。)猫扑中文

第057章 云和山的彼端(二更)

(猫扑中文 ) ps: 今天第二更!

几名散修气喘吁吁地绕过山头,温小喵已经带着薛绍和唐贵瑜跑出了半里开外。

她一边跑一边丢符咒,转眼就把符咒给丢干净了。

散修们自从步上打劫生涯还从来没这样狼狈过,一个个鼻青脸肿,头顶还冒着黑烟,身上本就乌糟糟的衣服全都破烂得没有了边,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中忿恨全都算在温小喵头上。

这时,温小喵手里已经没符咒了。

“死丫头,别以你有咒我就没有!”

夜香修士在储物袋里掏啊掏,掏出个黑乎乎的纸团,抖开来,迎风飘啊飘。

温小喵做个鬼脸,脚下不停:“你敢丢我就敢接,穷光蛋!”她伸手支出一对招风耳,按着鼻头做了个猪鼻子,就露不出一个怕字。

唐贵瑜道:“跟他们废话什么,扔符啊,我们挺过这段路,就到灵鼎山了,谅他们也不敢在定天派的地盘上撒野。”

温小喵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扔符咒,你有你扔啊!”

薛绍“啊”地一下,失声叫道:“追上来了!”

三人齐齐抬头看,就看见一团黑影从天下扑下来,看来他们也不是真的没有法宝,代步的东西总有一些的,比如头顶这只,臭气熏天的马桶!

咳,也难怪之前散修们不拿出来,以马桶作法器,那也太那啥了。

温小喵闻着那股臭味,脸上立时挂满了黑线。

黑影越来越近。眼看要逃不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人预备着接受马桶的“临幸”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悦耳的雁鸣。接着一道明紫的光芒划过,直直地冲着马桶撞去。

“砰!”一声闷响,马桶被那个明紫色的影子撞得横飞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云和山的彼端。“啾啾,啾……”紫影将速度放缓了些,慢慢盘旋而下,温小喵立即就看清了鸟背上的人影,那穿着水蓝长裙,手持银笛的。可不就是沈琅琅么?

“沈姑娘!”唐贵瑜捡回了一条狗命,尾巴摇得跟朵花似的,屁颠屁颠就跑到了最前面。

“琅琅姐!”温小喵高兴地跳起来。

沈琅琅将银笛别回腰间,翻身比鸟背上跳下来,径直走向了温小喵,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又见面了,楚大哥之前让我在这儿等你们,我还有点将信将疑呢,端阳节那天你们都去哪儿了?害得我好找。后来还被师兄师姐们抓住,关到现在才逃出来。”沈琅琅报怨着,又将温小喵打量了一遍,见其全须全尾地。才渐渐安心。

“我们才要问你呢,走哪去也不说一声。”温小喵怪嗔。

沈琅琅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那天在江边我看见流离宫的人,就想追上去看看。哪知回来就找不着人了。”

她对放灯许愿之类没什么兴趣,端阳节本来就想一个人走走看看。图个新鲜,没想在人群里看到个白衣面具男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她不想惊动温小喵,便独自去追了,可是追着追着却追丢了,等她走回大家常住的那个院子才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踪影。

她看行李什么的都没带走,就耐着性子守了一夜,后来遇上了楚修月,他只说让她放心,就收抬了三人的行李离开,前后没同她解释半句。

也对,这人本来就不喜欢跟女人说话的。

沈琅琅担心得要命,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看泰昌城里突然多了那么多朱周家的弟子,便想起周显那挡事来,思前想后,便再也呆不下去,刚打算出城碰碰运气,结果就遇上了出来寻她的师兄师姐们,只好老老实实地听师父的话,回了托月教。

“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们呢?怎么就到这儿了?”她说完自己的际遇,转而问起了温小喵,“是这样的!”唐贵瑜立即忘形地站出来,眉飞色舞地同她解释。

温小喵和薛绍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摊了摊手。

温小喵嘀嘀咕咕地念叨:“一会儿想着江可儿,一会儿又对着人家鲛国的公主流口水,现在又看上琅琅姐了……啧,也不照照镜子好好量量自己那张大方形,欢喜楼的桌板还没他的脸那么似方似正。”

不过由唐贵瑜来说也有好处,温小喵不必再想着要隐过青罡印和念烛的事,所以也乐得轻松。

沈琅琅大概是最不注重他人外表的女修,她对唐贵瑜客气又礼貌,亲切不疏离,令人如沐春风,唐贵瑜只觉得认得个这样的天仙姐姐,那真是三生有幸,几世修来的。

那只紫色的大鸟,离了沈琅琅便幻化成了小小的一团,还是明紫的颜色,小脑袋圆圆的,肚皮也鼓鼓的,白玉爪子揪着沈琅琅的肩膀,像只鸭子似的从左边挪到右边,再从右边挪到左边,不时抬脚找挠挠粉红的脸蛋,又伸出玉喙去梳梳漂亮的羽毛。

温小喵把脸凑近了看,它还有点害羞,一个劲地往沈琅琅衣领里钻。

“琅琅姐,这只鸟是你养的?它叫什么名字?”温小喵勾起食指和那只鸟儿握手。

沈琅琅将那鸟儿拎起来,放在手背上,笑得一脸得意:“漂亮吧,它是弱月国的灵兽,紫纹鸟,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霹雳。”

那鸟儿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眸色一暗,垂下头去,温小喵龇着牙干笑,心想,这位姐姐也真奇怪,人家的鸟叫奇奇,宝宝,花花,彩彩,她给取个这么霸气的名字,霹雳……对于这只紫纹鸟来说,这真是个晴天霹雳。

其实要是换了温小喵自己,大概会给取个更令鸟难堪的名字,许多年以后,霹雳开始庆幸自己有个这样优雅动人的名字。

“我能摸摸它么?”温小喵喜欢小动物,在薛家蹭吃蹭喝时,她就跟狗子花螺的关系特别好。

“随便摸,它喜欢你呢。”沈琅琅干脆大大方方把霹雳送给她玩了。

温小喵抱着那只霹雳夸张地亲了亲,口水都快流下来,刚才遭遇的不快,她也干净利落地抛去了九宵云外。薛绍看她高兴,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四个人一路说笑着往西走,沈琅琅才想起件事:“对了,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

温小喵一听有新朋友,精神一振,抿着嘴坏笑:“男的女的?好不好看?厉不厉害?”

沈琅琅摸摸下巴:“男的,好不好看我就不懂得看了,不过他跟我一起长大的,很厉害的。对了,他可是弱月国门仙世家陈氏第四十二代嫡传弟子。”

“修仙世家啊?”温小喵有点失望,她被朱周家闹过几次,对这个词儿有点反感。

薛绍却想起点什么,问道:“沈姑娘说的是不是那个‘不问苍生问鬼神’的陈家?”

弱月国是多民族混居的国家,只有陈氏一族是纯粹的中原血统,因其修习的法术特殊而有别于其他仙门,故而独独划开一域,寻常仙门聚会都是不会邀请到陈家的人。

正因为露面少了,整个家族便恍惚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不问苍生问鬼神,意思是陈氏一族的修炼方法导致其门下弟子与幽冥界往来甚密,修行之道,表面殊途同归,实质却是截然不同。

大部分仙门修的是人道,而只有弱月陈家,修的是鬼道。(未完待续。。)(未完待续。。)猫扑中文

第058章 阴与阳颠倒错乱(三更)

(猫扑中文 ) ps: 今日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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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弟子不像朱周家弟子那样富养,更不似轩辕家那般位高权重,身份特殊,据说他们很小的时候就要出世历练,直到二十八岁才能回去主家。所以陈家的主家里除了几个坐镇后方的老骨头,其余分家常年都是空荡荡的,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热闹一点。因为届时各分家弟子会在有名的陈家市集里设摊摆点,交易近一年之中的所得。

陈家弟子不拘职业,往往占领了上九流下九流的各种行当,比如陈宇凡,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挑货郎。

温小喵见到陈宇凡的时候,他正扯着一面旗幡像棵树苗似的扎在路边,向来往客商兜售各种零碎货品,见凡人就卖凡货,见修者就卖仙品……符箓、丹药、灵草、仙衣,反正有什么有卖什么。

十六七岁的少年,长得不算出众,但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眉弯弯的,一脸春风似的和暖,嘴也像是抹了蜜似的甜。

只是他的头发很奇怪,乱蓬蓬地像个鸟窝也倒罢了,颜色还特别丰富,细细一瞧,还真是紫橙黄绿青蓝紫样样齐全,有一边头发过长,搭下来一点,就遮住了右边眼睛,剩下另一边的睛眼,黑白分明,亮得吓人。

这人瞧着是有点与众不同,却并不怎么讨厌。

“喏,他就是陈宇凡。”沈琅琅远远地指给大家看。

陈宇凡正在数钱。沈琅琅带着温小喵等人走到三丈开外,他才依依不舍地收起储物袋。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温小喵,跟着。他突然就像头野驴子似的刹不住地往前奔,一下子就将路给堵了。沈琅琅本来想拦着他,可是被他推了个趔趄,一大团阴影就径自把温小喵罩了个严实。

“这位小妹妹,穿成这样可就不对了啊,姑娘家家要打扮得漂亮点,你看这衣衫多好,这可是子衿坊的最新款,叫碧纱流仙裙。只要二十个下品灵石就可以拥有,只要二十个下品灵石哦,在他们总店里打了折也拿不到这个价哦。”他的视线自动跳过了薛绍和唐贵瑜,满腔热情全都倾注在温小喵身上,都说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这个道理放哪儿都不废,他从身后的货篓子里抓出些五颜六色的裙衫,一件件往她身上比划,兀自喋喋不休。“还有这件,这件就贵一些,要六个中品灵石,不过也很划算了。这个算得上一件下品法器,水灵属性,自带碧水玲珑阵。可以克住普通的火系攻击,每次发动只需消耗四个下品灵石。很棒的!还有这件……”

温小喵听来听去就只听见“灵石啊灵石,你是如此地凋零”。她才弄清灵石的换算比例,就被人无情地二次伤害了。敢情这人是上天特地派来嘲笑她是怎么个穷法的。

沈琅琅斥道:“你要死啊,卖东西卖到自己人身上来了,你让她穿得花枝招展得怎么上山?你见从娲头村路过的弟子有那么光鲜的?”

“对哦,我看见小妹妹漂亮,一时忘光了,嘿嘿嘿嘿……”陈宇凡抓着后脑勺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他手脚灵快地将东西又都收回去,将两篓子杂货全都收进了一个储物袋里揣稳当,才整整歪歪斜斜的领口,打了个哈哈,“让你们见笑了,等上山再说罢,我还有很多好东西,咱们找个时间慢慢挑。我叫陈宇凡,你们叫我小陈就好。”

“哦,我叫温小喵,他薛绍,他……臭鱼!”温小喵胡乱指指,转而盯着陈宇凡手里那个储物袋好奇地打转转,“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么?好厉害,这样一个小袋子能装多少东西啊?”

难怪楚修月可以一会掏几个桃子出来,一会儿又掏一壶酒出来,敢情也是因为带着这类附带乾坤术的宝贝,那方才那个夜香修士也是……只不过储物袋里装个马桶,这有点恶心。

她搓了搓手,望着陈宇凡腰间一晃一晃的小袋子,眼睛放光,陈宇凡大方又识趣,立即从怀里掏出个差不多的小袋子塞进了她手心:“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我没什么像样的见面礼,就送个自家产的乾坤袋给你吧。我们陈家的乾坤袋是出了名的大而牢靠,市面上也要六七十个中品灵石换一个的。”

哇!六七十个中品灵石?是多少?温小喵瞪圆了眼睛,捏着手里的小袋子已经不会算术了。

唐贵瑜眼红地瞎凑热闹,一蹿头挤出来:“我呢我呢,我也要一个。”

陈宇凡笑容一敛,板起脸:“没有,是男人不会自己去买么?天上有掉下来的馅饼?”

唐贵瑜讪讪地有点脸红,他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料一转眼的功夫,陈宇凡就又背过身去和温小喵攀谈了。

很明显是重女轻男。唐贵瑜有点生气。

沈琅琅赶紧过来打圆场:“唐兄弟别见怪,小陈是这个毛病,他是卖女货的,自然对女儿家比较亲厚,绝对没有怠慢的意思。”

薛绍懵懵地道:“卖女货?”

瞧陈宇凡那把乱糟糟的头发,简直难以想象就这颠三倒四的样子,会有姑娘家买他的东西。

不过事实上,也跟薛绍料想得差不多,陈宇凡兜里的东西大多是好物,但有一半是去年积压的收藏,今年开春时在陈家市集上卖掉一点,剩下的就只能天天扛的身上,因他太不注重门面功夫,女客们十有**对其敬而远之,一个月下来能卖出两三件物品都算是奇迹。

也正因为这个,他看见什么也不嫌弃的温小喵,赫然以为见到了知己。

温小喵单纯只是穷好奇罢了。她现在就连一块灵石了也拿不出来,遑论是买他的法器符箓。但初入仙门小虾米。她有很多问题想问,这刚好与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的陈宇凡一拍即合。不一会儿,两人就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勾肩搭背攀谈起来。

薛绍跟在两人身后,看着那只名叫霹雳的紫纹鸟从温小喵的肩上跳到陈宇凡的头上,又从陈宇凡的头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落在他背上叩叩叩地啄,一点也不认生,再看看温小喵,不知什么时候。也跟那紫纹鸟一样,把陈宇凡当成了自己人。

他突然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一个上品灵石相当于一千个中品灵石,一个中品灵石,相当于五百个下品灵石,要这么算,你给我这个乾坤袋岂不是可以卖三百多个下品灵石?”

哦耶,那还债有希望了,堂堂冷月公子也就这样吧,穿的衣衫连下品法器都不如。看来还是很好对付的。温小喵的腰板终于直起来。

“没那么好脱手的,仙门交易要去专门的市集,你现的连炼气期的修为都没有,根本看不见市集在哪里。别说是拿来卖了,而且法器都能认主的,没经过正式的交接。你就是把它卖丢在了千里之外,它会恨你的。小陈是乾坤袋的打造者。他送给你,你就是第一任的主人。”

沈琅琅好心向温小喵解释。

温小喵头一次听说法器也会恨人的。觉得很是新鲜。但转念一想,就觉得有点不对,自己不会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肚子里那块青罡印吧?不然怎么唤也唤不出来?

“唉,有没有办法看见丹田里的东西?”温小喵很想知道那块印是否安好。

“你炼气入门了,自然就能看见。这个不难的。”陈宇凡又送了两条低阶的符箓给她,一条可以土系法门带隐身特效,一条水系门法,可以变出很多泡泡,都是哄小孩的玩意。不过温小喵等人从来没见过,都感到十分新奇有趣。

温琅琅一边说笑一边打量温小喵,走着走着,突然叫住了陈宇凡,“小陈,你可还记得我为什么叫你来灵鼎山?”她的表情严肃起来,令温小喵和薛绍等人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去。

陈宇凡拍了拍脑袋,收起了笑容,神情怪异地看了温小喵一眼,问道:“你确定要那么做?我看小妹妹这样也挺好的,将来长大了,一定美艳无双,到时候我多送几条裙子给她,保准迷得人七晕八素,连自己姓什么也忘记。”

沈琅琅绕过去推了温小喵一把,轻声道:“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先顾顾眼前。”

言罢,不由分说,拉着两人进了路边的小树林,只剩下薛绍与唐贵瑜面面相觑,半天摸不着头脑。听沈琅琅这语气倒像是专程请了陈宇凡来,究竟怎么回事?

当然,同样的问题也在温小喵心头萦绕,陈宇凡抓着蓬乱的头发走在最前面,不时踢打着路边的矮草,看样子并不情愿。温小喵看着,心中就更疑惑了。

“琅琅姐,有什么话不能在外边说?”她忍不住发问。

沈琅琅迟疑了一下,小心压低了声音:“小喵,你还不知道吗?周显他死了。”

“什么?周显死了?不说是朱芷莲失踪了么?怎么还扯上他了?”温小喵大惊失色。

朱周家一下子折了两名嫡系弟子,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难怪这一路上有那么多朱周家的弟子来回睃巡。只是这样严重的事故,楚修月会不知道?还是他根本一早就知道,有意带着她绕路避开了?她的脸色一变再变。

朱芷莲的事她连确定与自己无关,可是周显那边却不是那么说的了。

她在太平山上与周显正面纠缠过,这一点要盖也盖不过去,毕竟乌长县那么多的姑娘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一查就能知道,再加上后来那一茬……看来要糟!

“小喵,最后见到周显的人,就只有你和我,不,准确来说,就只有你!柿子都是拣软的捏,你一天不上灵鼎山就还不是定天派的弟子,没有定天派这座靠山,他们说什么都可以,你很危险的。”沈琅琅不像在吓唬她。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是祝雪萤费了好大心力才和她解释清楚,温小喵救过她,就算是托月教的恩人,祝雪萤能放心让爱徒下山,也是为了这个。

朱周家权衡之下,未必会与定天派或托月教正面冲突,而现在唯一的切入点就是温小喵。

温小喵思前想后,吓出了一身汗:“那我们现在不上路,却躲进这树林子里做什么?”

“因为在去灵鼎山之前,你得变成真真正正的男儿身。”陈宇凡转过身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金瓶,瓶身流光浮动,瓶口隐隐泛着一层水蓝冷芒,好像还在冒烟,“既然楚修月认定你是男儿身,倒不如将计就计……”(未完待续。。)猫扑中文

第059章 端玉座下弟子(四更)

(猫扑中文 ) 这世间最强大的性别障眼法,就是陈家独有的逆伦术,据说喝了逆伦灵水的人能长时间维持另一种性别外观,连鬼修的阴阳瞳都能骗过去。而法术效果加持的时间长短,只与用药的份量有关,并不需要特别去消耗灵力。

“逆伦灵水会在你十五及笄之时失效,在这以后的四年里,别人怎么看你,都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娃,只要小心一点,不会露出马脚来。”温小喵变身完毕,陈宇凡一脸痛惜的盯着她,半晌,又叹了口气,“好看的衣裳我先帮你留着,等四年以后再给你挑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清秀水灵,光从外表也瞧不出明显差异,就连嗓音也没变化,但两三年后,温小喵就会比同龄女娃娃长得高一些,其身高变化更接近男娃,这算是逆伦灵水唯一的副作用。陈宇凡只希望温小喵将来别长得太高大,孔武有力的姑娘都不大好嫁。

温小喵照照镜子,发觉脸上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了,她不甘心地在下面掏了一把,还好,并没有掏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出来。尽管疯疯癫癫那么多年过去,温小喵也没留意自己的性别,但走到这一步,她的性别意识突然就觉醒了。

居然感到有一丝丝难过。

以后出恭上茅房可怎么办啊?温小喵很是忧愁。

虽说沈琅琅和祝教主都是一片好心,可她却怎么也感激不起来。以前很多人都说她不像个女的,但真正变成了男的。她心里还是很抗拒的。

如果是女扮男装,她还能接受。可是现在是四年啊,四年之间都要假装自己是个带把儿的。每天跟一干师兄弟们在一起同吃同睡同沐浴,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个心理承受能力。

她如果是亲传弟子就好了,至少独门独院的不用那么捉急。

再上路时,温小喵好像变了一点,但到底是哪里不同了,薛绍又说不具体。她情绪有点低落。

“小喵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薛绍看看晌午的日头,习惯地问她。

“喝你个死人头!”温小喵瞪他一眼,气冲冲地走远了。

“薛绍你别管她了,她一向是个母老虎。喜怒无常的。”唐贵瑜被温小喵欺负惯了,早就没把她当女的。所以他压根就没看出毛病来。

这一路上,温小喵都在闹别扭。

一方面,温小喵觉得逆伦灵水这方法也算是在情在理,另一方面,却又认为能够想到这样馊点子的根本不是人,就在她心里七上八下,念念叨叨不得空歇的当儿,也不知托月教教主坐在大殿里对着四大护法打了几十个喷嚏。

温小喵走得很不甘心。无端端令行程拖慢了一半,几人拉着她好说歹说,走到天黑才摸着定天派大门,书着“定天”二字的界碑映入眼帘。温小喵抬头就看见白玉门柱之内云雾缭绕,火烧云滚之中伸出一道天梯,梯长百里。直入云霄,她立马就吓傻了。一时别手别脚地站着,只觉得眼泪在风中飞舞。止都止不住。

太特么长了!简直丧心病狂!这是叫人来修仙还是来修梯的!经这么一惊吓,她便把逆伦灵水的事一把扔去了爪哇国。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达到灵鼎山下的弟子,大门口已经排了两列长长的队伍,不过一个个都衣着破烂,脸色狼狈,像是被打劫过的样子,比温小喵他们好不了多少。

温小喵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些在娲头村打劫往来甄试弟子,甚至于打劫杂役弟子的行径,分明是被定天派默许的。打劫前来甄试的弟子那叫试炼,打劫下山办货或者倒卖灵石的杂役弟子,那叫磨练,无耻心黑到这地步,当真是旷古炼今。难怪沈琅琅不让陈宇凡给她换身衣服,这样破破烂烂的才是常态,要干净得一尘不染,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舞弊了?

另一方面,却也证明了楚修月的深谋远虑,这货的心思可不是一般地深沉,钻空子钻得好啊,省掉多少麻烦……

“你们在这儿排着,我们先上山去跟前辈们打个招呼,以后大家就是同道中人了,嘿嘿。”

陈宇凡与楚修月是同辈弟子当中的翘楚,生得又皮滑机灵,嘴甜讨喜,是以往来各派基本畅行无阻,他很快就和沈琅琅乘着紫纹鸟飞走了。

温小喵咬着小手帕含泪看着天梯发呆,唐贵瑜看着天梯上稀稀落落的人影,止不住两腿战战,唯独薛绍还算镇定。他一门心思还在温小喵身上打转转,压根没将这道长梯看在眼里。

两条队伍,一条长一点,一条短一点,三人很自然都挤到了短的这一边,满以为会快一些。

核对名册的摊位就设在白玉门柱旁边,面前一张半七尺玉案,座中一者坐,三者立,四名同样服色的弟子正忙碌着。坐在正中的那名弟子将人名对上号,其余弟子便挑出记名的玉牌分发给众人,并辅发一小册,就算是认可了身份。

温小喵打量了一眼,发现这四名弟子都是炼气中期的水平,中间座着那名文质彬彬的青年修为最高,但也只是炼气第五重的样子,四个都只是普通的内门弟子。

“徐瑶,记名灵蕴真人座下……”玉牌的玉质普通,温小喵看不出什么门名,款式有点像衙门的班牌,正面刻着定天两个字,背面却只有个灵字,代表着门派和归属。外门弟子都只是挂名,很少有机会接受几位真人的训导,但即便是这样,挂名之间也还有点差别。毕竟什么真人都比不得流山真人,人家好歹是个掌门,沾着名字,也当是沾着了光。

跟玉牌一道发放的小册子倒是好看。金边红线,装订得体。厚厚的一叠,里边印的却不是修行的方法要领。封皮上印着几个烫金大字:“定天派门规第七次修订版。”

四百页的门规,这还真是,蛇精病!温小喵立马就不想入门了。

杂役弟子不要背门规吧?虽然她自认为记性还不错,但要花时间背这个,还不如早点滚蛋。

正想着,前面的队伍又缩短了几分,一个声音传过来:“江可儿,你可以进去了。”

唐贵瑜激动地推了温小喵一把,道:“能不能快点?你看江可儿都进去了!”

温小喵听这名字耳熟得很。抬头一看,只瞧见一个着粉裙的窈窕身影往天梯上走去,正面长什么样看不清,她撇了撇嘴,道:“早点晚点也是爬梯,你等下爬快一点不就行了?”

说话间,又进去两名弟子,温小喵很快就排到了那四名内门弟子面前,唐贵瑜抢上前去。大声叫道:“我先,我先,我叫唐贵瑜,上面有我的名字的。我指给师兄们看。”

座中那名文质青年有些鄙夷地看他一眼,翻翻册子,道:“唐贵瑜。记名流山真人座下,这是你的腰牌。切记不可弄丢,还有门规。限三天内熟记。去吧。”

温小喵心里一沉,这么厚的书,只给三天!嘿嘿吼吼!简直没人性!

唐贵瑜一颗心早飞进大门,哪里有心情去听未来师兄在说什么,他胡乱接了东西,嗯啊数声,向温小喵和薛绍摆摆手,打个招呼便头也不回地奔进那一长串奋力攀爬的人群,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薛绍在后头摇摇头,就听那名文质青年问温小喵。

“你叫什么名字?”

温小喵正要回答,徒觉得头顶一黑,一片阴影盖过,疾风破空而过,三道疾厉的剑光落下,两男一女转眼就到了跟前,那三人都是眼望天,鼻观顶,趾高气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众人眼看来者不善,不由各各退开一步,让出条道来。

当先一人收起飞剑,毫不客气地走到发放腰牌的摊位前,顺手将飞剑拍到了玉案上。

“小子,我问你,你们定天派新晋弟子当中,有没有个叫温小喵的丫头?”

说话的人,颧骨高耸,身姿强健,额间一道灼亮的朱红法纹。这不是朱周家的周怀么!

温小喵听到自己的名字,又看到朱周家弟子的服色,吓一缩头,后退一步,就听排在身后的人尖叫起来:“你还上不上山了?磨磨蹭蹭什么意思!师兄问你话呢!哑巴了!”

人群骚动起来,周怀蓦地转过头来,直直向温小喵这边看来。

温小喵被那凌厉的目光扫中,顿时心头凉了一大截儿。她一把抓起薛绍想逃跑,可是手心里涔涔地全是汗。薛绍听周怀提到温小喵的名字,也紧张得不知道要怎么好,一时只回握着温小喵的手,心想,要是一有不对劲,就第一时间带着温小喵逃跑。

可是那朱怀看了好一会儿,又将目光收回去,竟然没发现她就在眼前。

至于薛绍,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穿得灰扑扑像个路人甲,朱怀那次在森罗幻象和他打了几次照面都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到这时竟自动将视线跳过了。

他说得很清楚,这回要找的是丫头。

可温小喵现在已经不是丫头了。

陈宇凡没夸大其辞,这逆伦灵水的效果确实好,温小喵就站在周怀鼻子底下,居然还能逃过这一劫。幸好,幸好。她暗自拍拍心口,只是刚那一眼,差点害她小命被看短了三年。

“这位道友,定天派里有没有个叫温小喵的丫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到了定天派,就该守定天派的规矩,阁下如此气势凌人,未免太不将人放在眼里。”座中那名文质青年一脸正直地站起身来,虽然气势不弱,但身量却比周怀矮了大一截,体魄和修为也都远远不及。

周怀拿鼻子轻哼一声,道:“就凭你这样的渣滓也敢和我来说规矩,你叫楚修月出来,我有话当面问他!”

那文质青年昂然道:“楚师叔身金体贵,岂是尔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阁下莫要教晚辈为难。”

他依旧不卑不亢,身旁一名弟子却得他眼色,祭出一件法器,转身御物而去,眨眼便消失在天梯的尽头。

周怀耸耸肩膀,上前两步,欺着那名掌簿的弟子,撮撮嘴,跟着却是猛地一下将置于面前的玉案拍了个粉碎。

“别不识抬举!”那一声怒吼,震得人心胆俱裂,离得近的几名应甄弟子竟被震飞出去,跌在地上哇哇吐血,更有几人当场就断了气。

薛绍因有炼气初期的修为作底,只觉胸臆血气翻涌,不免趔趄了一下,温小喵与他双手紧握,又有青罡印护体,倒没被震得太惨。只是两人的脸都有点白。

周怀咬牙道:“我再说一次,叫楚修月滚出来见我!”

那文质青年将名册交给身边的同门,踏前一步,凛然道:“阁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闹事了?”言罢,竟翻掌抽出一把戒尺。

定天、朱周、青阳三派修者多半用剑,用尺的倒是少见,周怀看那弟子拿出的不过是件下品法器,当即轻嗤一声,祭出了自己那把带钩的长剑。

人群向四周扩开,为免殃及无辜,前来应甄的弟子都被疏散开去,场中清出一大片空地来。温小喵与薛绍两人退得最快,趁着大门禁制解开,便抢先站在了白玉门柱之前的仙鹤上,将脸藏在了鹤身后面,居高临下,把场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是他们不想逃走,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往外跑和往里跑都是一样的效果,太扎眼了。两人都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周怀剑下不走无名鬼,小子,有种就报上名来。”周怀抬抬下巴,不可一世。金丹期的修士对炼气期的修士,这不是大人打小孩么?

那名文质青年一挥戒尺,淡声道:“定天派,端玉真人座下弟子,厉言。”(未完待续。。)

ps: 第四更。猫扑中文

第060章 姑奶奶路过

(猫扑中文 ) 楚修月和朱芷莲中间架着一笔烂账,谁碰谁倒霉。

但周怀这次登门撒野,显然不是为了这个未婚妻,因为他第一句话提到的是温小喵的名字。

温小喵抱着仙鹤的脖子,露出半张脸来看热闹,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顺利脚底抹油。

周怀带了另两个人来,一男一女。男的面生,女的却是在幻境前见过的,红叶。

都说女人一般比男人细心些,这个一定要小心防备。

温小喵不动声色地拉了薛绍一把:“过来一点,我怕那女的认出你。”她心里有些庆幸,好在那个丑得有风格、有特色的臭鱼早早走了,否则被认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又寻思着早知道会有这一出,之前就该向陈宇凡要几张传音符,至少还能召他和沈琅琅回来帮个手。这天梯那么长,传信的弟子也不知道要飞多久才能搬到救兵,就厉言这样的,能撑得下去吗?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天顶的火烧云也已渐渐消失,深蓝天幕深远空寂,日落之后,就只剩大门口那块界碑幽幽发光,照在各人的脸上格外诡异。

通过试炼的甄试弟子一层层往中门退去,渐渐把路给封死了,温小喵低看一瞧,脚底下黑压压全是人头,有人也学着她的样子,爬上了另一边的仙鹤,还有些人畏畏缩缩地往界碑后面藏。这些等待拜入仙门的孩子都不是第一次看斗法,自然知道哪里最安全。

厉言手里的戒尺不会发光,看起来极为普通。但是他报出的名号却不普通。

周怀听到“端玉真人”这四个字,不免生出些许担忧。

相传。定天七真之中,这位人称玉面狐狸的真人是最难缠的一位。拜在他座下的弟子不论是亲传还是记名,全都是万中挑一的宝贝。他挑弟子基本不看资质,只看脸,所以他座下的弟子往往都长得好看拿得出手,有什么重大场合需要撑门面的时候,端玉真人的弟子就出现了。

所以,打了端玉真人的弟子,便不单单是跟端玉真人过不去,更是和整个定天派结梁子。

端玉真人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听说他在入门前是做舔刀子买卖的,说白了就是个黑心黑肺的杀手,以往他为了钱什么都肯干,后来入了仙门,就变成了为面子什么都肯干。

敢跟对端玉真人下手的人,不是死光了,就是还没出世。

周怀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上来就踢到块铁板。

厉言并非万中挑一的俊朗,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清淡雅正之意,若脱去那身带着定天派标志的道袍。那活脱脱就是位教人识文断字的西席先生。他的戒尺,在斗法之中根本不够看。

相形之下,周怀那把奇形怪状的剑就霸气多了,至少华光涟涟。在外形上胜了一大截。

两方剑拔弩张,却不知要怎么打。

“小喵,你觉得这有看头吗?”薛绍抱着仙鹤脖子。有点纳闷。

这场比试用脚趾想想也能知道是谁输谁赢,就看周怀有没有这胆子在定天派门口肇事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周怀此举都挺傻的,不管他是来找温小喵的晦气还是来找楚修月的麻烦。都不该这样明目张胆,在他眼里厉言是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辈,但要是真的把人捏死了,看定天派不派人追杀他到海角天边去?这脑子里进水了罢?

另一方面,温小喵觉得厉言也像是吃了豹子胆的,就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别说打架了,风一吹都能倒,瞎折腾什么?可是再看一眼,她又瞧出点别的门道来。

嗯,两边都像在拖延时间。

厉言是为了等救兵,这个她还能想得通,可是周怀也在那左顾右盼的,又在等什么?

金丹期修士的威压并未因为厉言的出面有半点收敛,温小喵等人退立门内,暂时感觉不到这份威胁,但厉言就不同了,他第一次与金丹期的修士对阵,不管是手心和还是脚板底,都憋出了一层汗。不多时,整个人就变得像落汤鸡一样,**的。

“厉师侄,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周怀捂着剑刃,轻轻地吹了一口,好以整暇地望向他。

“做梦。”厉言扛不住顶头的压力,差点趴在地上。

温小喵皱皱眉头,自心底涌起一缕不安。对了,红叶和朱周家另外那名男弟子呢?刚才不是还站在周怀身后么?现在哪去了?她转头望了一圈,却猛地被薛绍拉过去一点。

“小喵,有人在用神识看我们。”他警惕地打量周围,却没看出什么异样。

“神识?”温小喵立即想通了,红叶和另一名男弟子很可能已经混进了人群中。

果然,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还是为了她肚子里那块印。

不过很不巧的是,自从青罡印被炼化之后,就像是死了一样,温小喵就是想把它弄出来显摆一下都没辄。谅他们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像吃了定心丸,用力捏捏着薛绍的指头,示意他安心,转而又将视线移回到场中二人身上。

厉言已经和周怀打起来,但是打得……非常不好看。

在强大的威压之下,厉言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优雅得看像跳舞,动作慢不说,还特别飘逸,他手里的戒尺慢慢泛出一点灰色的微光,在周怀的剑光照拂之下聊胜于无。

而周怀只是见招拆招,单闻剑风飒飒,却没有杀气。

搞什么鬼?本来紧张的气氛垮塌了,围观的众人也将情绪放松下来。温小喵心知果然没猜错。

“剑那么大一把,势头还那么凶,这装得比谁都强。结果打起来还不就这样!”

都是定天派挑中的弟子,自然都是偏帮自己将来的门派说话。人群里传来了窃窃私语。

“就是,说白了不过是个纸老虎。厉师兄不要怕他,揍他,狠狠地揍!”“厉师兄的招式真好看,人家以后也要舞得这样漂亮。”“……叽叽。”“……喳喳。”

各人交头接耳地打成一片,竟莫明增近了几分同门友谊。

只是这些话在厉言听来,却是格外刺耳,他分明感觉到了来自朱周家满满的恶意,不管对方是什么用心,这份羞辱他都记下了。

厉言是双灵根。主土副水,周怀跟薛绍一样,是单一的火灵根,两边扔法术的效果便是这样,一下子尘土漫天,一下又瓢泼倾盆,那边水没干,这边又烧来一道明火,偏生这天山底下还有自然风。卷着铺天盖地的泥浆火舌往众人身上扑,不多时,前来甄试的弟子身上都敷上了一层泥,一个个站姿各异。像刚出土的泥菩萨。

温小喵躲在鹤身后面,情况还比较好,薛绍因为个头高。脸上被尘土蒙得步只剩下两只眼睛。

“噗哈哈!”温小喵看看薛绍,再低头看看脚底的人群。笑得前仰后合。本来红叶还有机会在人群当中认出薛绍,这下好。全盖严实了。

“师兄,没有发现。”红叶虎着一张满是泥泞的瓜子脸突兀地冲到周怀面前,她轻描淡写地挡掉了厉言召出来的沙阵,抖了抖脚,竟抖下了一地泥壳。

“怎么会?娲头村那些散修明明说他们朝这个方向来了。”周怀收剑,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差点就没认出自己的师妹。

“说不定已经上山了。”红叶一脸不快地从头发上摸出一片烂叶子,转身向厉言走去。

厉言扔了半天低级法术,丹田早已放空,这时候正弯着腰喘着粗气,暗自抱怨师弟们动作慢。都去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有人上前支援,他撑不下去了。

“你,带我们上山。”红叶从不把这些小辈放在眼里,撩一撩下巴就算是很给面子了。她站在厉言面前,神情倨傲得像一只孔雀。

“呵呵。”厉言擦擦汗,抬眼一笑,勉强直起身子,转身就走,竟令她直接碰了个钉子。

“姑奶奶同你说话,你没听见?!”红叶眸色一沉,抬手祭出长鞭,朝厉言脑后狠狠扫去。周怀刚才那是意在拖时间,轮到红叶就不再手下留情了,这一鞭子含了十成力道,鞭尾噼哩啪啦地甩着咒光,照着厉言头顶落下。

“啊,小心!”温小喵眼看厉言要躲不过,情急之下,叫出声来。

红叶听见这一声喊,心中一动,手中长鞭像灵蛇般转了个方向,“啪”甩向了温小喵落脚的仙鹤上。薛绍推开温小喵,双手一拢,发力掷出一对火球。

“轰隆!”火球与长鞭撞在一起,像烟花般散开,薛绍拖着温小喵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人群。

“站住!”周怀认出了两人的背影,即抛下厉言拔腿就追,人群顿时混乱起来。

前来应甄的弟子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谁,长啥样,只看见前面的人往后面跑,便想也不想掉头就跑,一时间,到处都是清一色的泥胚子蹿来蹿去,看得朱周家这三人眼花缭乱,谁还看得刚才惊鸿一瞥的人是哪一个?

温小喵与薛绍吃准了这一点,便只往人多的地方钻,东一下西一下,搅得人群乱成了一锅粥。不只是周怀,就连厉言看到此情此景亦不免头大如斗。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厉言终于等来了所谓救兵。

“谁在老娘门口扔垃圾的?都不想活了?”

来的是一位三十五六的中年美妇,蓝布头巾裹着一拢青丝,身穿一套绿竹图纹的窄紧衣裤,前突后翘,身材火爆,她腰间围着个跟头巾同种面料的围裙,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放了两根胡萝卜,一把青菜,三只兔子。

一只白兔和两只黑兔正在分门另派互相欧打,一拳拳只揍脸,打得啪啪作响。

如果不是看见那只白兔很无耻地向黑兔吐口水,众人只会以为这名美妇只是普通路过的一名村姑,而她篮子里的,也是普通的兔子。

“你是谁?”红叶一愣。可是没等到回答,就突感眼前一花。

一只涨大了百倍不止的白色兔子啪嗒嗒地迈着豪迈的步伐冲过来,跟着助跑,起跳,狠命一拳,由上往上,将红叶揍了个结实。

众人只感到头顶风声呼啸,红叶就像一片云彩,从定天派门口飘向了远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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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崇尚暴力的兔子

(猫扑中文 ) 完美的重拳!温小喵都看傻了眼,周怀和另一名朱周家弟子也早已经石化。

温小喵掰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红叶落地的声音,大概是被兔子打去天上变星星了。

她转过头去一脸崇拜地看兔子。

兔子从中年美妇的篮子里抢了一根胡萝卜出来,旁若无人地啃着。它不是四条腿着地,而是像小白猫菜菜一样,不可一世地人立,王霸之气四溢。篮子里的两只黑兔子轮流向它吐口水,表达着对它的不满,并且十分愤怒地将剩下那根胡萝卜都坐在了屁股底下藏着。

大白兔子眼睛一眯,眼缝中暴射出一抹厉色,它把吃剩的萝卜叶子往身后一扔,一步步逼近了自己的同类,两只黑兔子同时做出防卫姿势,它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前腿交叉挡在身前。

“芳、芳草前辈……”厉言站在一边弱弱地擦汗,显然十分意外。

“闲事等下再说!”那中年美妇扬扬手,瞥向预备向同伴大打出手的兔子,蓦地柳眉倒竖,大白兔子猛感一阵凉意袭来,微微一怔,那中年美妇猝不及防一个箭步蹿到面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地一声脆响,像红叶的鞭子甩尾那么华丽而响亮。

兔子没躲过,竟被打得那脸都歪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事情做完了吗?垃圾都清理完了吗?”尖锐的嗓音在人群上空回荡。

那一巴掌打得好生瓷实,在场的各人都不禁感同身受,觉得是打在了自己脸上。

温小喵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就见那兔子扭过头,十分不满地“咕咕”叫了两声。又比着前腿指指篮子里的黑兔,表达着强烈的不满。但见那中年美妇的颜色比自己还厉辣,不觉又缩缩脖子,阴沉着一张毛脸看向了周怀。

它眼睛红红的,愤怒之下,更像是要迸出血来。

周怀看见了红叶的下场,紧张得舌头都打结了,他退后两步,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位前辈,有话好、好好说。别动粗啊!”

那中年美妇歪着眼睛看看天,悠然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动粗了?”

一边说,还一边风情万种地理了理散落在鬓边的发丝。

众人均感脖间一抹凉意,好冷。

大白兔子得令,朝着周怀一步步逼近,一对又大又长的耳朵朝天立着,顿时连影子都高大了几倍。它站在周怀面前,就是个巨人,就周怀那种身板。它一脚就可以踩死两个。

中年美妇不过是筑期中期的修为,但那只面目狰狞的兔子却已经进化到了第九阶,不单个头大,智商也高。基本上一个眼色,它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于是,在场众人有幸目睹它干净利落地给了周怀一巴掌。就像刚才中年美妇打它时如出一辙,但这一巴掌又快又准又狠。周怀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人就被扇得飞起来。“嘭”地撞在了拄子上,翻滚几圈趴在地上狂吐血。

兔子干完这一票,又想去拿篮子里的胡萝卜,结果两黑兔子死活不同意,继续朝它狂吐口水。

它转过头,放倒了耳朵,可怜巴巴地望着中年美妇眨眼睛。

“这兔子好可爱!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兔子!”

这才是灵兽该有的样子,简直萌呆了!温小喵口水都快掉出来了,这兔子长得好有安全感。

“这兔子……可爱?”薛绍打量躺在地上吐血的周怀,一脸麻木地转过头去,从下往上细瞧那只粗暴的兔子,实在不敢恭维温小喵的奇葩审美。

可是下一刻,温小喵就从人群里蹿了出去,一头扑向了那只肥胖高大面无表情的高阶灵兽。

厉言想叫住她,可是没来得及。

“大娘,我能摸摸它么?”温小喵天真地举起黑黑的爪子,闪动星星眼。

虚荣的兔子很少收到正面评价,突然听到这样真诚的赞美,它还是很高兴的,但瞥见温小喵那只黑手,它陡然僵住,接着眸中寒光一闪,未及那中年美妇开口,朝着温小喵就是狠命绝杀的一巴掌。

“哇啊!”温小喵没吐血,但是却跟红叶一样飞起来了,她飞过了人群,飞过了山门,飞上了天梯,她在空中旋转飘零。

“小喵!”薛绍都快哭出来了,捱了兔子这样一记重击,小喵还有命在?他不管厉言和那中年美妇怎么说了,一头便扑进了山门,沿着在梯跑起来。

天梯上款款走来两人,一人白衣胜雪,一人玉颜如冰。

两人一边走一边争论着什么,争了大半天也没有个结果,说着说着,都有点郁结。

而就在这时,他们同时瞥见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从面前升起,降下,在空中划出亮丽的弧线。

楚修月多醒目啊,温小喵一眼就看见他了。

于是她摊开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大声叫道:“楚师叔,接住我,快接住我啊!接……”

楚修月皱皱眉头,轻巧地,错足让开一步。霍玠看清了她黑乎乎的爪子,亦无声闪开了。

“砰!”一阵巨响,温小喵重重地摔在他脚边,在地上砸出个人形的大坑。

“特么没人性啊!”温小喵指指楚修月,翻了个白眼,就昏死过去了。

“楚师叔,霍师叔!”厉言带着一群和温小喵一样灰不溜秋的泥娃娃冲上天梯,转眼就把白玉梯面碾出一大片污迹。众人看见温小喵的悲摧造型,再望望门中最年轻最飘逸最俊朗的两位师叔,一个个噤若寒蝉。见死不救什么的最可耻了。

几名内门弟子合力抬着两个人,其中一人额上的纹印忽明忽暗,法华不稳。看样子受伤不清。

跟在身后的是一只昂首阔步的大白兔子,它一边走一边嚼着爪子里的胡萝卜。

兔子身边站着个挎菜篮子的美妇。笑意盈盈。

“芳草前辈?究竟发生何事?”霍玠看看坑里的人,又看看灰头土脸的应甄弟子。一脸莫名。

“小喵!小喵!”薛绍奋力推开那堵像墙一样的兔子,顾不上向霍玠和楚修月行礼,便一把捞起脸朝下躺着的温小喵。温小喵还有气在,还很精神,她还能向楚修月比手指。

“王,八,蛋!”她想说的是,有洁癖的男人都该去死,有洁癖的兔子也是!

“楚师叔。霍师叔,是这样的……”

厉言腑中空虚,说话都打飘,他扶着梯边的栏杆,一脸义愤填膺地将周怀怎么样上门找人,怎么样以大欺小,怎么样仗势欺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还把原本霸气威猛的朱周家弟子说得无比猥琐低劣。他字字铿锵。句句血泪,声音顿挫正直,充满了说服力,可是话中十句有八句是夹了私货的。

周怀万万没想到一脸忠厚的厉言竟是个说谎不打草稿的高手。听其说得自己这般无耻,他气得吐血三升,差点就永垂不朽了。

霍玠听厉言口中左一个“温小喵”右一个“温小喵”。不由地皱起了眉毛。他打量着薛绍怀里奄奄一息的小屁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厉言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这温小喵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孩童。怎么就得罪了朱周家这样的仙门大派?

楚修月瞥见不请自来的周怀,心里却明白了**分,当即点头道:“朱周家的弟子如此卑鄙下流无耻,我等也是始料未及,既然此事皆因我而起,便交由我来处理罢,如今天色已晚,你们暂且回去歇息,入门报名的事情明天再继续。”又顺势截住了霍玠的话由,道,“霍师弟,今日辛苦,便不劳烦你了。”

周怀挣扎着胡乱踢打,冲着楚修月破口大骂:“有本事一对一单挑,你弄只兔子来欺负人是几个意思?楚修月,你这个缩头乌龟!你快把芷莲师妹还我!”又指着厉言道,“胡说八道的小人,我将来定不会饶过你!你、你给我等着!”

厉言十分正经严肃地向两位师叔行了个礼,一撩道袍下摆转身走了,原本招着周怀的几名弟子默契地一松手,将人摔了个四仰八叉,跟在厉言身后施施然离去。

周怀在楚修月面前摔了个狗吃屎,恨不得将钢牙咬碎:“楚修月,你个落井下石的混蛋!”

楚修月懒懒地看他一眼,向了那名中年美妇,淡淡地道:“芳草前辈,兔子总吃素的不好,有空也喂点肉给它,免得它脾气暴躁。”说罢一脚将周怀蹽飞,撞向了兔子。

兔子正在发呆,见迎面飞来一物,想也没想就接住了,顺手挟在腋下。

“喀!”夹得太用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折断了。

“啊!”周怀痛得眼泪都飚出来。

在周怀嘶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楚修月从薛绍手中抢过了龇牙咧嘴的温小喵,他低头看看温小喵扭曲的小脸,下结论:“放心吧,你摔不死。”

温小喵暴躁道:“摔不死你来试试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上山了,不做杂役了,你现在就放我下去,我就是死了,也不跟你这个无情无义没良心的坏蛋在一起,让你接住我多难的事,究竟多难的事啊!”她一双手在楚修月胸前乱抓,转眼又毁了他一件衣服。

“加十个下品灵石。”楚修月绷紧了脸。

听到灵石,温小喵脖子一缩,松了手,瞪圆眼睛,不动了。

楚修月扬了扬眉,心情十分愉悦。

众弟子看楚师叔抱着个小男孩傻傻地笑,不觉齐齐背脊生寒,又联想起周怀上门来这一闹,更觉匪夷所思。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楚师叔其实喜欢的是男人?

目睹周怀那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想象力丰富的仙门弟子很快便脑补出了一个狗血漫天的故事。无非是,她爱他,他不爱她,爱他,他杀了她,他恨他……总之涉及四角,很是缭乱。

楚修月就在一片猜疑之中,撇下众人,拎着温小喵悠哉游哉地走了。

霍玠盯着楚修月怀里的污迹,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未完待续。。)猫扑中文

第062章 板凳三人组

(猫扑中文 ) 就这样,温小喵正式成为了定天派杂役弟子中的一名……

尽管楚修月一再证言温小喵有青罡印这样的极品法宝护体,没那么容易受伤,温小喵却还是死霸着他的床,装病装伤,躺了三天。

期间,她错过了难得一晤的新晋弟子见面会,亦错过了掌门师祖,也就是流山真人冗长而不知所谓的迎接新晋弟子致辞。可谓大幸。

薛绍终于达成了爹爹的心愿,正式拜入大德真人门下修习器炼之术,并从大德真人手里分得了一座超豪华的洞府,不过温小喵只是听说,并无缘得见。

至于唐贵瑜呢,自从那天在山门前分别后,便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不见了踪影,外门弟子千千万,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个角落。

很好,各归其位,最无聊的就只剩下她了。

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本来应该活动在灵鼎山的,她却被楚修月强行带上渠冰峰,打从那个“她爱他,他不爱他,爱他”的玄奇故事传扬开后,其他同门师兄弟就自觉地当她已经死了,从头到尾就没人过问半句。倒是陈宇凡和沈琅琅时不时爬上山来坐会。

楚修月很嫌弃她,自从被她鸠占雀巢之后,基本没出现过。

一日三餐,都由其他内门弟子送到门口。

最可恨的是,一连三天,都没有一片肉。

怀着这份憋屈,温小喵奋发图强了好一阵子。她拿起薛绍来不及收回的《归灵诀》认认真真温习了五六遍,连旮旯小字都没放过。然而收效甚微,除了能肯定自己不必动用神识就能看出他人的修为水平。其它变化根本没有,像陈宇凡说的导气入门什么的。更不可能。

睡不着的时候,就看《门规》,这可是本上天入地举世难求的催眠读物。

《定天派门规第七次修订版》全书由流山真人亲自撰写,从头到尾只强调了一个字,大。

定天派是丞元国第一修仙大派,是天下第一修仙大派,是古往今来第一修仙大派,它面积大,体积大。弟子众多,就连插在山头那把广生剑也特别大,总之是独大一家,天下无双。

温小喵还没看过这样有趣的门规,前面四分之三都在自吹自擂,后面四分之一才说规矩讲道理,莫明狂热地印了那么多本,简直是浪费仙门资源。

不过自吹自擂的部分还蛮好看的,虽然没有条理。颠三倒四,前后条目自相矛盾,温小喵却还是看懂了。

定天派分上界和下界,上界五峰。下界一山,山名曰灵鼎,也就是三天前温小喵看到那条天梯的尽头。而实际上。上界五峰也一样是由白玉天梯峰峰相连的。

五座山峰由西往东,依次是。渠冰峰、殆岁峰、文倾峰、曲吟峰、陶然峰。

其中渠冰峰最接近外门弟子居住的凡山灵鼎,是内门弟子回山的必经之路。相当于定天派的喉头要塞。

从渠冰峰去别的山峰主要有三种方法:一是像沈琅琅和陈宇凡这样,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二就是御物或者借灵兽、法宝之力飞行;但因为步行太慢,御物驭兽又不是每个内门弟子都能精通的,所以弟子间往来,多采用第三种方式,那就是传送法阵。

渠冰峰上别的东西不多,美男子和传送法阵特别多。

这些个形形色色的美男子都是端玉真人的座下弟子,他们聚居此处,一方面装点了定天派的门面,一方面也守住了前往各峰的通道。

传送法阵附近每天有五到十名亲传弟子来回巡逻,戒备森严。如果想要通过法阵进到其它山峰,就必须向看守法阵的弟子交纳足量的灵石作为过路费,例如从渠冰峰到殆岁峰需交纳十二个下品灵石,而去文倾峰却需要交纳十五个那么多,越远的就越贵。

所以,温小喵就是想去看望薛绍,暂时也没这个财力。

门下弟子将收取的过路费悉数上缴给玉面狐狸端玉,端玉再行转交给莫问真人存入宝器库,经过两次转手,当中的一大部分便进了这只狐狸的腰包。

可想而知,这渠冰峰的弟子是多么有钱。

仙门弟子为了保持自己清淡雅逸的风姿,很少在这笔收入上多作计较,每天进出法阵的人究竟有多少也没个细数。所以,看守法阵的工作看起来辛苦,实际上却是个油水多多的大肥差。看着那些整天坐在光阵前面下棋喝茶、欣赏美貌师姐们跳舞的师兄们就知道,这小日子过得简直比什么都逍遥。

过了渠冰峰,便是大德真人和圣行真人的定居之所——殆岁峰,如无意外薛绍就在那儿修行。

殆岁峰是定天派的侧峰,但由于常年发生各种爆炸流血事故,并不适合普通弟子居住,内门弟子一般也不会来此闲逛,所以比较偏僻。

大德真人与圣行真人算是两个痴人,一个沉迷器炼,一个醉心丹药,倒是登对。只不过器炼宗修习向来吃力不讨好,大德真人到如今也只收到薛绍这一个弟子,圣行真人座下的亲传弟子虽然不少,前前后后一共收了三十几个,但每年被丹炉爆炸轰飞两个,事到如今,也只剩下十七个了。

文倾峰是定天派的主峰,除了流山真人以掌门之尊独居明镜阁,更有莫问真人亲自镇守经楼与剑阁。此峰是整个定天派的核心地带,人烟稠密,弟子众多,十分热闹,不比泰昌城差多少。不过以温小喵现在的资质和财力,也只能听听便算。若是陡步过去,从渠冰峰到文倾峰大概要花近半年时间,若是通过法阵,她更连路费都凑不够。

曲吟峰在东偏北的位置,据说当初也曾像文倾峰一样热闹。但自从青印真人失踪后,就荒废了。现在从渠冰峰去曲吟峰的法阵已经被全数封死。凤鸣阁里也只剩下个性情古怪、脾气火爆的灵蕴真人。

最后一座陶然峰,其踞上界五峰东首。是一处难得的秘境。陶然峰灵气充沛,却不适合久居。听闻灵峰附近常有空间扭曲,普通低阶弟子进山稍不留神便会迷失在虚空之中,所以定天派只在外围部分开辟了几个小型试炼场,不定期开放给门下弟子使用。

温小喵在仙山云海里看见的那把巨剑就插在陶然峰顶上,只是从来没谁真正靠近过。

以上都是温小喵从那颠三倒四的门规里配合着陈宇凡的见闻糅合而成。

打从沈琅琅听说温小喵差点被摔死,便吓得一直不敢回弱月国,她打定主意赖在定天派不肯走,陈宇凡也只好丢下生意摊子勉强作陪。反正他这副德性。也不指望能在定天派门内讨什么便宜,定天派女弟子看他的眼神除了鄙视还是鄙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实在有点受不了。

由于在别的门派里滥用飞禽走兽或飞行法器都很不礼貌,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得收起紫纹鸟,乖乖爬上来。只是玉梯太长,单从灵鼎山爬到渠冰峰,他们都要累个半死。

“那个兔子叫喜来宝,早些年是由灵蕴真人养着的。后来它越长越不好看,行为也越来越粗鲁,灵蕴真人就不喜欢它了,现在交给了她座下的女侍喂养。也就是那天你看到的芳草姑姑。定天七真之中,最难缠的是端玉真人,而最不想让人缠的便是这位灵蕴真人。听说她一直在闭关,很少出来。也没听说收过弟子,孤家寡人一个。平时伺弄些花花草草。心情好的时候,就养兔子,兔子养大了养丑了,再丢给芳草姑姑,周而复始,现在芳草姑姑手里管着的灵兔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四百多只,小的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大的……就是你看见的,喜来宝。”

陈宇凡和沈琅琅从山下买了很多荔枝上来,三人搬着小板凳,坐在窗下一个一个地剥。温小喵不用辟谷,陈宇凡和沈琅琅便也跟着一道享口福。温小喵的很多常识都是通过这样的小板凳聚会获得的,这可比挑灯夜读来得便利多了。

“喜来宝,这名字还真够特别。”温小喵道。

“可不是?我也觉得这名字怪。”沈琅琅把剥好的荔枝一个个细细地拿冰泉洗了,卸掉火气。

“灵蕴真人也不收弟子的啊,这么说来定天派的亲传弟子岂不是很箫条?”

难怪楚修月和霍玠两人那么受重视,物以稀为贵嘛。

温小喵抓了一个荔枝丢进嘴里。

她暗中记了一笔账,青印真人失踪,灵蕴真人没徒弟,大德真人眼下就只收了薛绍一个,圣行真人身边只有十七个……一路数下来,定天派的亲传弟子还真是少得可怜。按照这个晋级比例,怕是一百年之后也排不到她。要想换个靠谱点的师父,那还得动动筋才行。

“收徒弟那是为了充场面,说到底也就是流山师伯喜欢收而已!其余几个都是闲云野鹤,谁愿意身后拉拉杂杂跟一堆小屁孩?”陈宇凡对着面小镜子抠鼻子边的痘痘,有点心不在蔫。

“那端玉真人呢?听说他收徒不看资质,我这样的有没有机会?”温小喵忽然想起厉言来。

“唔,你想拜他为师?”陈宇凡若有所思地看她一会,神情略为古怪,良久却没有了下文。

“怎么?拜他为师很困难么?”温小喵有点好奇。

“你拜端玉真人为师,还不如拜我为师。”

正说着,楚修月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他还是一惯地衣白胜雪,阳光洒在他身上,刺得人直想流泪。那一抹耀眼的白,似乎时时刻刻提醒着温小喵欠下来的麻烦债。

楚修月身后跟着一位慈眉善目、白发稀疏的老道,看起来比子元和子成两个人加起来还要老,那嘴皮子扁扁的,牙齿似乎也都掉光了,一双小眼睛往两边耷着,隔着鼻窝遥遥相望,显得两根眉毛之间的距离特别远。

温小喵认出这个人就是陈宇凡之前所说过的,专管杂役弟子的老秋。

“就是他?看起来是不错,但拿去给灵蕴师叔喂兔子,是不是年纪还太小了点?”老秋迷着眼睛打量半天,突然朝着楚修月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你要把她(我)拿去喂兔子?!”板凳三人组同时站起来,异口同声。

温小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小脸“刷”地一下变得雪白,比楚修月的衣裳还白得利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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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我买了你赢啊

(猫扑中文 ) 渠冰峰的弟子一致认为守大门比守法阵枯燥多了,但是这种情况终于在温小喵担起喂兔子这个重任之后得以好转。现在每天,守大门的弟子都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清早从玉梯上滚下来,快天黑时,又不要命地往回赶。

最开始那几个月,温小喵甚至还不能爬到门口,天就黑透了。后来因为偷偷用了沈琅琅的紫纹鸟下山才稍稍好一点,只是没几天又被打回原形,变成了龟爬式。因为沈琅琅出来得实在太久,托月教教主实在忍无可忍,把人给召了回去。

一个人爬梯的日子特别难熬,比蹲在门口装石鹤看山门可要难熬得多。

守大门的弟子们每天看着她痛苦不堪地爬来爬去,终于忍不住在她身上下起了赌注。

而这个,也就渐渐变成了守大门的唯一乐趣。

“我赌一件下品法器,就赌他今天在禁制打开前不能赶回来。”打从温小喵睡了几回山门后,赌局就越来越大了,以前他们还是赌赌灵石什么的,了不起多拿几块下品、中品灵石来玩玩,现在好可,直接赌法器,赌丹药了。

厉言看着几个筑期期的师兄有点无语,他走过去义正严词的说:“两位师兄,你可不能看不起杂役弟子,杂役弟子也是人,他们也有一颗纯正的向道之心,也会拼了命地努力争上游,你们把拿他来赌是不对的!”他停顿了一下,舔舔嘴唇,突然从腰间扯下一个圆鼓鼓的储物袋递过去。“不过……我看好他!这里是五百个下品灵石,买他能赶回来!我对他有信心!”

其中一名筑基弟子十分鄙视地看他一眼。道:“厉师弟,你自己想赌就想赌。装什么同情弱者,看着吧,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到时候她回不来,你可别赖师兄们欺负小辈,五百个灵石我先替你收下了。”三人都是端玉座下的弟子,自然知道厉言假仙的属性,玉面狐狸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不要脸的都有,厉言这种算好的。上次还有两个输了不认账的,明明押输了要返悔,还大言不惭地跟师兄们在大门边打起来,差点连累一干人等都被罚去陶然峰捡猿粪。

相对来说,厉言这算是难得的好赌品了。

另一名筑基弟子看看天色,不耐烦地道:“温小喵这小子搞什么鬼,就算是伪灵根也该练出点名堂了,谁像他都三年了还是这副德性,除了能跑得快一点。就没优点了,亏得楚师叔还把他当成宝,居然让他住在拓风楼里……这么久了,不腻么?”

楚修月好男风、爱娈童的消息一传出去。就突然多了很多男修要半路入门,改投定天派门下,更有甚者还提出了要求。要与楚修月结成道侣行双修之好。

定天派的门风也因此一落千丈。

掌门大人闻言大怒,亲自下了道死令。让楚修月滚去闭关,这一闭关。转眼就是三年。

于是,温小喵就莫明当了三年无主游魂。

这三年间,没有人替温小喵安排别的住处,所以温小喵也只好一直呆在楚修月住的拓风楼里,现在这座三层小塔楼俨然成为了她的家。

要说温小喵还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这长长的玉梯了,她没和其他杂役弟子一起住在灵鼎山,就意味着她每天得从渠冰峰赶到灵鼎山,再从灵鼎山下来,去娲头村或者更远的地方买胡萝卜,买完再扛着萝卜上山去喂兔子,有时候赶不及就只能睡在门边,饿着了喜来宝,第二天还要被它揍,小日子过得简直水深火热。

不过只要不是被当成胡萝卜去喂兔子,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每天都在疲于奔命,除了跑就是跑,这一来二去,哪还有时间关心这些个天花乱坠的流言。

要知道,像她这样喂兔子喂得那么用心的,也是难得一见。谁都清楚芳草姑姑那出了名的挑剔,喜来宝也是出了名的暴戾,寻常杂役弟子做不了三天就被拍飞了,温小喵却兢兢业业做了三年。已经是奇迹了。

厉言是真心觉得把人当赌注很不厚道,但这并不妨碍他昧着良心发财,良心才值几个钱!

时隔数年,温小喵和楚修月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依旧是茶余饭后的好料,三人说得眉飞色舞,准备怀着期待守着禁制发动,温小喵归来,却突然感觉到山门上空灵气波动。

“有外人来了。”那名接注的筑基弟子迅速将厉言的储物袋塞进怀里,三人各归各位,装成严整淡漠的样子,一脸肃穆地目视远方。

一辆兽车出现在大道尽头。

兽车很大,可容得下六个人并肩坐着,车窗上飘着一圈七色绶带,在黄昏的微芒中流光溢彩,车顶四角的金色角铃随风摆动,发出悦耳的铃声。拉车的是两匹雪色狻猊,更是十分惹眼。

厉言等三名弟子一眼就看清了车门上的龙纹,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轩辕家那个不要命的又来了!”

对于轩辕家的姬冰玄,整个定天派的弟子都不算陌生,在旁人看来,这人就是脑子里不清楚的那类,他每年的七月初九都会跑来嚷着要跟楚修月比试斗法,但每一年都灰头土脸的回去。数到今年,也差不多是第七年了。

算一算,楚修月来定天派,也差不多过了十三个年头。

这十三年里,他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直接修到金丹后期大圆满的强大修者,这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可奇怪的是,楚修月修到这一层便再也修不上去,一身扎扎实实的修为底子好像突然就被凝固了似的。

对于楚修月迟迟不能进入元婴期一事,掌门大人整天耿耿于怀。他早就想把楚修月修理一番了,只是找不到好的理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肃整门风的借口,他当然不会放过。其实也就是为了挣点面子而已。

定天派上下人数是不少,但以金丹以上修为的弟子却屈指可数。全派结婴者总共更是少得可怜,也就是除了大德真人之外的其他六位真人,这其中有一个还不知死哪去了。

近年来,各大仙门蓬勃发展,涌现了一大批后起之秀,仙门金丹期的修士眼见着越来越多,强烈的竞争,导致流山真人有点坐不住。逮着一个是一个吧,相对于修为刚入筑基中期的霍玠来说。金丹期大圆满的楚修月无疑更有优势,虽然是难于管教,不过掌门大人不信这个邪。

三人刚好没多久,兽车便下了云头。

车上走下来一位头戴金冠的华衣男子,五官极其端正,可就是有点呆板,不知道是不是头上的凝晶膏用多了,整个黑黝黝的发丝好像都不会飘似的,像是一层梁墨的泥塑。保持着僵硬的形状,歪七扭八。他眼睛朝天,正眼都没瞧厉言等人一眼,就昂首阔步向前冲。

身边跟着六七名筑基中期的修士。其中还有个女的。

女子捧着松垮垮的衣领,托着心口前那一对硕大的圆球,一脸卑微地躬身走在男子的右前方垂眸引路。而华衣男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从厉言面前走过去,仿佛他这不请自来还是赏了脸给别人似的。厉言等人一眼扫过那对呼之欲出的大球。不免有点心惊胆颤,长这么大。不走路不会摔倒么?三人同时想。

“哼,下等人!”华衣男子大剌剌地走到定天派门口,就好像回自己家似的,而厉言等人,就像是他养的下人。三人听他骂人都极度光火,但忌惮他是结丹的修为,又不敢稍有所动。

这几名轮值看门的弟子都不喜欢他,却又拦不住他,只盼着能拖住一时是一时,等大门禁制启动,一切就好说了。毕竟这山门又不是轩辕家开的,不能说进就进,

“姬公子,楚师叔已闭关三年未出,只怕您这一趟又是徒劳,还是请回吧。”厉言一脸板直地站在门边叫住姬冰玄。他刚正不阿的外表,散着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凛然,令人不敢直视。

其余两名筑基弟子歪了歪嘴,都习惯地看他表演。

姬冰玄停下了步子。

“你说我就会信?哼,他若是害怕输给我便直说,叫你们这些小辈来扯谎还要不要脸了?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修炼修到走火入魔,不敢出来见人了,既是这样,我就更要去见见他了。”他厌恶地瞪了三人一眼,一股威压袭来,逼得定天派弟子直冒汗,他突然轻笑一声,面带嘲讽地打量面前的三名内门弟子,又道,“原来那个传闻居然是真的,真是长得好看就行,呵,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瞧哪,定天派也撑不了几年了!”

就他一人说话,身后跟着的随从依然从容静默,就连引路的女子都还是保持着卑微和沉敛,一语不发。一众人老实得像螺蛳一样,这样更显得他气场强大。

在场三名定天派弟子却是恨得直咬牙,忿不得立马一掌拍死他。

端玉真人座下弟子虽然个俊颜如玉,却并不似外界想象的那样不堪,他们只是懒或者油滑而已,以色事人这种蠢事他们才不会干,再说,谁家师父愿意把爱徒培养成玩物或炉鼎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原本还打算看厉言与姬冰玄等人唇枪舌战的两名筑基弟子同时变了颜色,其中一名更是怒容满面地拦在了姬冰玄面前:“你说什么?别以为你狗仗人势有人撑腰,我们就会怕了你,说话最好留点口德!你自己才是下等人!”说完,便自丹田祭长剑截住了这一干人等的去路。

“你说谁狗仗人势!”姬冰玄被人当众顶撞,不觉面色一寒。

那名筑基弟子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道:“说的就是你,你若没有轩辕家这块免死金牌,又能嚣张到几时!楚师叔是不会见你的!你们还是趁着天没黑,早点滚回你的夜叶去!”

当初楚修月带着温小喵和薛绍等人绕开皇都夜叶,经泰昌过东渊。其实还是有些私心的,想想要是半路被个疯子缠住。什么好心情都会没有了,他宁愿走得远一点。

“啪!”那名筑基弟子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没有人看清姬冰玄是怎么样出手的,只听他冷哼道:“我不想人说我常常轩辕家欺负一个小辈,我再说一次,滚开!”

“有种你就杀了我!”那名筑基弟子不退反进,单手引剑,自半空划了个圈,跟着风声猎猎,平地突然卷起一阵劲风。夹着飞沙走石往姬冰玄头上罩去。

“师兄不可!”厉言尚存几分理智,可是没能阻止。

“这是你自己说的!”姬冰玄退后半步,将那引路的女子往前用力一推。

那女子将背弓起,突地猱身而上,冲那筑基弟子猛扑过去,像不要命了似的。

厉言站得近,只听到风声呼啸自耳边划过,他大叫一声:“住手!”

却听姬冰玄在一旁轻飘飘地道:“没用的东西,这几个小辈都赏你了。我们走!”

说话间,那女子突然将外裳扒开,露出一副光洁的身子,身前肥满涤荡。波涛汹涌,看得三人俱是一怔,还没来得及脸红。那女子的背脊上突然长出了一片红鬃,跟着猛然一张嘴。竟自逐渐豁开的大嘴之中吐出一道红光。

光如利刃,转瞬将脚边的沙石都削了个遍。待到四脚着地时,她已经然变成了一头红毛巨猿。

“居然是头六阶妖兽!”这是一头六阶变异的罔象,看起来比普通的罔象要小一些,但是力量却毫不逊色。厉言等三人俱是大吃一惊,他们见惯了这些纨绔子弟的伎俩,只为这姬冰玄学着那些不要脸的男修弄来了一具肥厚的炉鼎来当挡箭牌,没想到跟在身边的竟是头妖兽。

那妖兽得令,捶打着胸脯朝三人发出一声巨吼,胸前那不长毛的地方白花花一片,跟一大块扣肉似的,看得三人这一辈子也不会想女人了。

“好好享受吧,傻子。”姬冰玄得意洋洋地转身,弯腰钻进车内,又打起七色帘子看了一眼,才施施然离去。

“快拦住他!”厉言想起这货每次都要上渠冰峰拆房子就一个头变十个大,师父他老人家是出了名的懒散,这种私人恩怨他根本不会搭理,到头来还是得他们几个师兄弟收拾残局。

“应该说快拦住它!”那名用剑的筑基弟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压在了大红猩猩的身下,而且被卡在那白花花的双峰之间,都快翻白眼了。那六阶的红毛猩猩似乎并不懂得近身肉搏,红光吐不了那么近的距离,她便只能像抱婴儿似地抱紧他,结果比直接杀了他还痛苦。

这时谁也顾不得去阻拦姬冰玄了。

“我来用火烧它!”

“等等,你烧火也复长长眼睛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另一名筑基弟子将初级法术到中级法术都用了个遍,眼见着红毛猩猩全身都着了火,可它还是不依不挠地摁着身下的人。再烧下去,估计同门师兄弟也会没得做了。

厉言返身就跑:“我去山上找大师兄帮忙。”

用剑的筑基弟子绝望地道:“来不及了,禁制要开启了,进不去了!”

灵鼎山下的光阵慢慢泛起了一层白光,一圈法华沿着细致繁复的纹理时隐时现,突然,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出现在山路的尽头,熟悉的身影一阵风似地飚到阵前,居然赶在了厉言前面。

“温师弟!快,快去找我们大师兄!”被压成肉饼的筑基弟子一眼就看清了温小喵的脸。

“师兄今天是买了我赢还是买了我输?”温小喵抹一抹额上的汗,笑得甜丝丝。

“我买了你赢的!快去!”那筑基弟子反应极快,没等厉言和另一人搭话,就先说出来了。

温小喵将小脸一板,道:“我不跟不诚实的人做朋友,再见!”说完将背上的篓子往前一扔,跟着飞身一纵,人就到了光阵里边。

厉言大声叫道:“温小喵,我买了你赢啊,温小喵……”

可是温小喵却装作没听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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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没教养的灵兽

(猫扑中文 ) “从这里去渠冰峰帮你们找师兄,呵,我又不是傻子。”

温小喵一手提着半筐子胡萝卜,一手叉腰,看着面前令人绝望的天梯。

虽然她已经扎扎实实爬了三年,却还是忍不住望而生畏。这个点儿,能爬回喜来宝的窝棚已是万幸,要再去渠冰峰一趟,山下那几个早就变成黄花菜了。

“这个时候不该是要使用传音符的么?这几个师兄莫不是脑子里边都进水了?”她摇摇头,鄙视了一下厉言等人的智商,开始认命地爬梯。

恰好有悦耳的铜铃声自头顶一划而过,温小喵好起地抬眼,就见一辆豪华大车,由两匹通体雪白的妖兽拉着,一路踏风而行,转瞬就消失在视野里。她十分羡慕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头妖兽或者灵兽就好了,至少还能代代步。”

又想起不驯服的喜来宝,越发郁郁不得志。

喂了三年兔子,学了三年《归灵术》,温小喵还是那个温小喵,虽然外表是变了很多。她长出了喉结,也拉长了身高,连眉毛都变浓了不少,现在照照镜子,温小喵已经完全不认得自己了。逆伦灵水是很好好,可她现在很担心自己十五岁及笄后还长成这副死样子,浓眉大眼什么的实在太讨厌了。再怎么说,自己以前还算是个小美女来着。

至于《归灵术》这一茬,她就更不想提了,刚开始她还怀疑过薛绍这本是不是盗版的。特地借了渠冰峰几位师兄的藏书来对照,结果自然是令她大失所望。书是真的,可是并不适合她用。她入门这几年,把书本里的东西都快吃烂了,结果却只练就了一身糙皮,连导气入门的边都没摸到。

或许真如楚修月所说,她有极品法宝护身,扛打。

但是谁也不想成为个只会挨打的白痴啊。

温小喵心中满是怨怼。

她不是没想过把青罡印弄出来好好研究研究,可是这么久过去,那方印真是像死了一样,除了她被打得太凶残时能放出点灵力保护奇经八脉。其余时候简直当这个主人不存在,做法宝做成这样也蛮失败的,根本就是侮辱极品法宝的尊称。

温小喵已经不考虑去什么无边弥须的事了,她连法宝都召不出,遑论是进入法宝里的芥子空间找神龙念烛,反正一切随缘吧。

走到一半,天就黑了下来,前方灵光闪烁,霞绯冲天。显然已经离灵鼎山不远了。

温小喵紧了紧背篓的带子,加快了脚步。

她已经开始想象芳草姑姑的怒喝,以及喜来宝的暴戾的重拳。

唉,命苦。

你说好好的一头九阶灵兽。不学着人家化形变成个人来玩玩,整天鼓捣着怎么和母兔子们抢食吃,这叫什么事啊?而且这兔子嘴刁。有一点灵气的萝卜它都嫌弃得不得了,芳草姑姑之前种的那两亩地都荒废了。现在菜地里的人形萝卜现在都是温小喵在吃,谁叫拓风楼没人做饭呢?她都快变兔子了。

温小喵每天喂完兔子之后。再是做自己的那份饭,吃完了再回拓风楼睡觉,周而复始。

楚修月有一张好床,她睡过几回之后,就死活不肯用别的卧具了,就连垫兔子窝棚的银垒草她都嫌硬。

其实她不肯住在灵鼎山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儿实在太臭了!

从天梯到兔子窝中间有一大片墨冰莲,一到盛夏开花那是臭得人神共忿。

温小喵第一天下山去买萝卜,连路口在哪边都没摸着,就直接被熏倒在这一片墨色的臭花前。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醒来,起身一个懒腰,才吸了半口气,又被熏得昏死过去,要不是芳草姑姑及时发现了她,她估计得死在那片臭花丛中。

温小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完了玉梯,伸手在储物袋里掏出两个冰晶塞子堵住了鼻孔,然后一鼓作气,飞跑着穿过了丈高的荷田。

她现在只有一点点灵力,刚够打开储物袋而已,不少伪灵根的杂役弟子已经学会驭兽、灵植了,她却还在那些凶神恶煞的兔子们呕气。

“开——饭——喽——”

随着温小喵一声嚎,数百只大大小小兔子从窝棚里钻出来,卯足了劲往这边跑。

一望无际的草地上忽地卷起了一地烟尘,被兔子跑过的地方像被耕牛犁过似的,显出一道道平行的沟壑。这些兔子看起来个头不大,体重却惊人,就这样一路跑来,不啻于一大批巨象呼啸而过。

“咳咳咳……都是饿死鬼投胎的!”温小喵被呛了一脸的灰,她骂骂咧咧地将背篓取下来,抓起两个胡萝卜远远地扔了出去,跑在后面的兔子立即机灵地往回跑,抬起头去接萝卜,有的兔子只顾抬头,忘记了脚下,跑着跑着,就跌了个狗吃屎。

温小喵哈哈大笑起来,她人生的唯一乐趣,就是折腾这些不要命的兔子了。

这些兔子都是灵兔,换去市上叫买都算是一等一的优良品种,但因为早年被灵蕴真人当成了宠物来养,并没有受过任何的训练,一个个都野蛮得很。

这不,有只兔子抢到了萝卜,便立即别六七只大小不一的同类围住了,兔子把萝卜往背后一藏,退后几步,转身就逃,没跑出几步就又被绕至身后的同伴截住。被围的兔子当然不想被抢,它咕咕地叫了几声,突然将胡萝卜奋力一掷。

胡萝卜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向了远处另一只虎视眈眈的同伴。

另一只兔子接住了萝卜,趁着别的兔子没反应过来,赶紧啃了一口,先前扔萝卜的那只兔子见状。突然就着恼了,随即竟加入了追赶自己的那一伙。与同伴反目。

得了萝卜的兔子显然早就料到,顺手就将爪子里的萝卜丢进了最大的一个窝棚。

温小喵的笑声戛然而止。

接着。她看见所有的兔子都跳起来,没头苍蝇似的乱窜,朝着那大窝棚相反的方向狂奔。

轰隆!就在这时,窝棚被掀翻了,喜来宝变高变大的身形堵在门口,血红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杀气,它爪子里拿着个刚被咬了一口的萝卜,脸色阴郁地盯着始作俑者温小喵。

温小喵一脸无辜的抄手站着,随时准备逃跑。

“咚!”喜来宝手里的萝卜。**地落在温小喵头顶上,可能是温小喵的脑袋太硬了,那根萝卜还跳了几跳,才掉在地上。跟着,大白兔子一路狂飚,顷刻就到了跟前。它没揍温小喵,而是直接扑上来抢篓子。

温小喵早有防备,伸手将篓子往空中一掀,将里头的萝卜天女散花似的撒了出去。然后将篓子往喜来宝头上一扣,跳起来就跑。

喜来宝顾不得掀开篓子便连出三拳,三拳都擦着劲风从温小喵脸颊边过去。

温小喵惊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她冲着喜来宝身后那些发愣的兔子大叫道:“快吃啊。再不吃就没有了!”几百只立起来观战的兔子醒悟过来,便是发了疯地去捡落在地上的胡萝卜。半篓子萝卜,自然还不够分。才一转眼的工夫,它们又一窝蜂地打起来。

温小喵转脸一看。气得脑门直抽。

“你们就不能出息点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不行吗?偏要抢!书上不是说兔子是世上最善良温驯的动物吗?怎么到你们身上一点也体现不出来……特别是你!哇,你不要过来!”

她一边跑一边叫。同时还要留意喜来宝的动向。

喜来宝那是真的怒了,把昨天她抽空搭出来的窝棚一口气踩碎了十来个。

青青草地上,一片狼籍。

温小喵躲开了喜来宝愤怒的掷物攻击,借着一个驴打滚,返回来钻过了它两条后腿之间的空隙。兔子敏捷地往后一坐,给了她一个屁股墩,不过没墩住。

温小喵“嗖”地一下,逃出了丈余远。喜来宝则一脸吃瘪地坐在地上。

“你个化形期的怪物吃什么吃,浪费粮食!”她比比手指。

“呸!”喜来宝红眼一瞪,就开始吐口水。它口水冒着白泡泡,一看就是沾了会死人的那种。

温小喵尖叫一声,跑得更快了。她就不明白灵蕴真人这样高贵冷艳的女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些没教养的灵兽,温不温驯还另说了,光吐口水这一点,温小喵就觉得很无常。

一大堆兔子,个个像街头的混混似的,一会儿这个和那个关系好得像亲姐妹,一会儿又杀父仇人似的为了一根萝卜一垛草棚来翻脸。不过想一想,这不跟那些仙门修者一样一样的么?为了点破铜烂铁,什么伎俩都用出来了,真是有够难看的。

想得深了些,没留意前面多了个人,等到她回过神来,已经刹不住了,芳草姑姑语声沁甜地唤了声:“温小喵!”跟着,灵鼎山上传来了温小喵凄厉的惨叫。

她像一片断了线的风筝飞起来,飘啊飘地掉向那一大片迎风翻浪的荷田。

“噗通!”

尽管温小喵费尽心力在空气中抓爬,却不能改变自己不会飞的事实。

就这样,她直直的坠下去,头脸朝下狠狠地扎进了臭气熏天的墨冰莲中。

“芳草姑姑,你这是要人命啊,咳咳咳咳!”幸好塞在鼻子里的两个塞子没掉出来,否则她可有苦头吃了。(未完待续。。)

ps: =_=|||,看着这可怕的收订比,我真觉得自己是被僵尸收给盯上了,从第一本书起就是这样的,收藏一直涨涨涨,订阅一直跌跌跌,书下评论没几个,贴吧里倒是有几个长情的,可是却从不看正/版,看来我是真不适合写网文啊。还是去天桥摆地摊吧。猫扑中文

第065章 臭得惊天动地

(猫扑中文 ) “别人都死光了,你也一定不会死!臭小子,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月亮都出来了!”

芳草姑姑今天穿了一件束腰的月白长裙,手里还撂着根烟斗,光华亮丽又彪悍如昔,而长刘海分开,被梳了个简单的中分,两边青丝流辉,落在胸前,更衬着身姿玲珑,妖冶动人。

她挺着胸脯站在荷田旁边,用力喷了一口烟:“下次再这么晚回来,你就别吃晚饭了,直接吃墨冰莲吧,反正也快结莲蓬了……”

说着,又吸了一口,错指将玉色的烟斗弹一弹,潇洒地递给身后跟来的大白兔子。

大白兔子喜来宝收起凶相,十分狗腿地在她粉脸上蹭了蹭,接过烟斗,也悠悠地吸了起来。

从兔子的三瓣嘴里吐出袅娜的烟圈,在漆黑的夜色中摆出各种形状,正如温小喵心中瞬息万变的忧伤。就知道有这么一出,哼,谁稀罕在这儿吃饭了,整天吃那些人形的灵植萝卜,煮的进候还能听见那鬼萝卜发出婴儿哇哇哇地哭声,特别凄惨,是人都会吃出心理病来的好咩!

当然,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来。

于是,温小喵推了推鼻孔里的塞子,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草芳姑姑,下次不会了,哦不对,是没有下次了。”

她攀着手臂粗的荷枝慢吞吞地爬出荷田,芳草姑姑闻着那股味儿,果断领着那只叫喜来胖的兔子一退三丈远,一人一兽同时皱着眉头掩着鼻子嫌弃地打量她。

温小喵嘿嘿一笑,做出个谄媚的表情。兔子一惊,生出一脸警惕。却见她整了整**的衣物,又搓了搓手。笑得无耻之极。

“来,兔儿爷,给抱抱!”趁兔子没反应过来,她飞身一个熊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喜来宝,快准狠直取那粗壮的腰肢。

“咕!”喜来宝大惊失色,没等她近身,便飞起一脚,向她踹去。

“嘿。”温小喵早料到它会有这一招。折身让过,于空中一记漂亮的翻转,单手撑住兔子的背脊。兔子大怒,反口就咬,却不期然对了上温小喵那张满是诡异笑容的脸。

“!”一股冲天臭气熏得喜来宝神魂颠倒,差点翻白眼死在地上。

温小喵噘起嘴来,趁着它头脑发晕的当儿贴在那毛脸上便是深深一吻。

“啾!”还故意咂巴出点声音来。

兔子如梦初醒,将她甩出去,迎头上前又是三五记连招。却见温小喵像只蚂蚱似地,噌噌噌几下全都化解了。兔子化拳为掌,横扫过去,带起一地劲风。温小喵却连着十数记后空翻,借着风声啸啸就到了丈把外的地方傻笑。她一边笑,还一边做了个抱拳:“谢前辈赐教!”

一息之间。数次生变,她做得简直漂亮又稳当。

“啧啧啧。不错啊,有进步。”芳草姑姑斜眼扫向吃鳖的喜来宝。执着烟斗,淡淡道,“没想到臭小子这一把骨头竟然那么硬,单凭这副强横的肉身普通近身战都奈何不了他,下次试试仙术吧。”

喜来宝没吭声,只无奈地皱皱鼻子,往泥土坷垃里一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起,温小喵居然能接住这些拳脚了,这令它多少有点落寞。

温小喵笑嘻嘻地走过来:“怎么,今天就不打了?我数了一下,还不够二十招呢。既然不打了,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喽。”她转身去捡篓子。

“咕。”喜来宝突然站起来,指指篓子,握起了拳头。芳草姑姑有些愕然地转头去看它,却见它两只眼晴泛红,居然还蕴着泪光。

“什么?你说你没吃饱,所以没力气跟我打?这次不算,明天来过?”温小喵扬眉道,“输了就输了,找什么破烂理由!别让我看不起你!”

“咕咕。”喜来宝闪身拦在她跟前,指指她,又指指自己,又指了指芳草姑姑,再摇摇头。

“你说你要尽全力跟臭小子打一场?这不行!在山门内解开禁制斗殴是明令禁止的,你还想呆在山上混吃混喝就给我老实点!”芳草姑姑将烟斗一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咕。”兔子立马就蔫了。它愤怒地瞪了温小喵一眼,满是不平,把温小喵唬得一愣一愣,最后却忌惮芳草姑姑的淫威,放倒了长耳朵,垂头丧气地走了。那背影凄凉孤单。

芳草姑姑深深地看它一眼,若有所思。想执起烟斗再吸一口,却突然被随风送来的臭气熏得岔了气。她赶紧挪了一步,温小喵也跟着挪了一步。

温小喵站在上风口,夜风一吹,一股臭气全都飘向了芳草姑姑那头。

芳草姑姑的脸都绿了。

“它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让它戒个萝卜么?哪这么难?”

据说喜来宝这货对萝卜很上瘾,一天不吃就要咬人,心情不好还会拼死殴打别的兔子,对于这一点芳草姑姑很无奈,威逼利诱什么方法都用过了,它就是改不了。

谁都知道灵山上面长不出普通的胡萝卜,而娲头村的物价又是那么贵,灵蕴真人座下没内门弟子,普通杂役弟子又无法在一日之间去到比娲头村更远的地方,如此一来,每日一篓胡萝卜的消耗简直成了灵鼎山上最奢侈的事。而且一年到头萝卜生长有季,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弄到的,想来想去,就只有让它戒。

芳草姑姑虽然是灵蕴真人身边的女侍,但说底到也不过是个半个内门弟子,说得更具体一点,就是介乎于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之间的身份,她做的是外门弟子的事,拿的却是普通内门弟子的月供,看起来不少。可早晚也要被一堆兔子吃穷去。所以才不得不想了个这样的鬼主意。

只可惜,定天派杂役弟子的资质也就那么点高。有好些弟子出身不差,在家里当惯了阔少爷大小姐。哪受得了一只灵兽的坏脾气,能在这里撑过三天就已经是奇迹了,遑论是三年五载。

芳草姑姑与前来照看兔子的杂役弟子约好,如果能打赢了喜来宝,并令它戒掉胡萝卜的瘾,就想办法向上头打个招呼,收其入门,并送一件中品法器给弟子傍身。

当然,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初这优厚的条件确实吸引了一批心怀侥幸的弟子。后来因为被喜来宝过于凶悍的行事风格吓住,便鲜有人问津了。能从杂役弟子直接升格到内门弟子自然是极好的,但关键还得有命在啊。兔子被灵蕴真人打上了禁制,其肉身实力发挥不到十分之一,却已经够凶狠了,谁也不想这样莫明其妙就赔了身家性命。

温小喵的出现,算是个美丽的意外。

楚修月送温小喵过来的时候,芳草姑姑看着她这轻飘飘瘦骨伶仃的一把小身板还有点担心,但后来。就完全放下了。温小喵的肉身强度绝对是妖兽级别的,经常第一天被喜来宝揍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脸都变形了,第二天又能生龙活虎地冲过来继续被揍。

能破格提升为内门弟子这条件实在太诱人了。温小喵几乎看见光明的前方在向自己招手。

“看来换个好师父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温小喵走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壶果子酒来。果子酒是她自己酿的,果子却是在灵鼎山的灵植园里偷偷摘的。她每天下工最晚,走到地里基本就没什么人了。偷几个果子了不得被看园子的灵兽追几里路,比起喜来宝那样的九阶大怪,这些毛绒绒的东西根本不够她揍。

“咕噜咕噜。”她喝了几口,身子便有些轻飘飘,灵山上的果子酿酒就是好,烧得肚子里暖洋洋的,像吞了个太阳。她晃荡着手里的小葫,无意中将身上的臭味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四周与她结了仇的灵兽们今天特别的乖,有好几只居然老老实实地趴在路边,驯服而虔诚。

温小喵兴高采烈地,压根没想到这些灵兽是被她身上的墨冰莲熏晕了。

这天晚上风平浪静,温小喵高兴地忘记了去萝卜地里挖萝卜,芳草姑姑也乐得没提醒她,就连平看见她会好奇打招呼的巡夜弟子,今天都走得像风一样快。温小喵忍不住会想:“是不是门上来了什么贵客,他们都没时间搭理我了?”然后,她就想起了那辆由妖兽拖着的豪华大车。“不知道车里坐着是谁呢?”温小喵眼睛里默默地闪耀着艳慕的火花。

想想这些事情好像跟自己没关系,她又百无聊奈地从储物袋里摸出几个煎饼,慢吞吞吃起来。

翻过几个小山坡,走过一片果树林,温小喵的口袋里又多了几斤灵果,陈宇凡给的储物袋确实好用,只不过她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于是就变成了零食袋。

好不容易走完了羊肠小道,温小喵终于站在了一条铺满夜光石的大道上,面面后面都是望不到尽头的天梯,她吃饱了,迎着夜风,惬意地打了个饱嗝。

这一路上没有灵兽打搅,不知不觉就吃过了头。

夜风把臭味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熏得路边的萤火虫全都灭了,温小喵喝完壶里最后一滴果子酒,后知后觉地发现通往渠冰峰的玉梯边停着先前从头顶路过的兽车。两头雪白的妖兽像怀孕害喜似的,贴在玉梯旁的雕花柱子狂吐不止。

几名随从在柱子底下团团转,一个个束手无策。

“这是怎么了?”梯子长是长了点,不过也没那么难攀登啊,温小喵摸摸下巴,好生疑惑。(未完待续。。)

ps: 今天起是青云榜,咳,终于拿到这个成就了。【游戏病啊……猫扑中文

第066章 这里叫聚宝阁

(猫扑中文 ) 姬冰玄带着随从策着狻猊一路风风光光赶向渠冰峰,想在一年一度的斗法中挣点面子,却不料到了通向峰顶的天梯之下,拉车的两只妖兽突然就不肯走了。

为此,姬冰玄发了一大通脾气,又抢过鞭子把人和兽都狠狠抽了一遍,才气呼呼地扬长而去,剩下一众随从叫苦连天。先头还好好的两匹狻猊进了定天派大门就有些不对劲,到渠冰峰山脚下更开始不要命地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直恨不得将五脏六捬都吐出来才罢休。

“走啊,两位大爷,你们不乖乖地动起来,我们几个小命也难保啊,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轩辕家的随从们围在一起,眼泪都快急出来了。要是姬冰玄在楚修月那儿触了霉头,再垒上今天这一出,难免不会迁怒于人,到时他们几个连同父母儿女、兄弟姐妹都没好果子吃。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求爹爹告奶奶,两匹狻猊却还是靠着柱子哇哇哇地吐不停。

今天夜里的灵鼎山好奇怪,走在哪里都飘荡着一股咸鱼臭,妖兽的鼻子比普通修者灵敏白倍,自然被熏得要死不活。但是这样的臭味根本影响不到温小喵喝过了小酒的好心情。

“呃。”她站在那辆令人垂涎的豪华大车前打了个饱嗝,身上的墨冰莲的臭气夹着一股诡异的酒气飘散开来,轩辕家的随从们一阵反胃,也跟着吐了。

温小喵醉眼迷离地看见好多人,而倒在面前的妖兽也从两只变成了四只。她鼓着一双大眼睛,指着众人含含糊糊地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没看见这儿写了个这么大的‘禁’字么?通向渠冰峰的要道上不准停放飞禽走兽!”

轩辕家的狻猊飞车正好轧在一道冰蓝法纹上。那法纹灼亮,却也没什么别的用处。只不过夜间能发光而已。像这样的法纹,在人烟稠密的灵山上比较多见。比如渠冰峰和文倾峰两处,到晚上就法华闪烁,五彩缤纷。

橙光法纹主要指示道路,哪些地方只能行人,哪些地方可以走兽,哪些地方不能御物,都标识得清清楚楚;白色法纹用来指示重要场所,特别是对新晋弟子而言,这个十分重要。最粗的那笔自然是指向各峰主殿主阁,次一点的白光指向经阁剑阁等处,再次一点,就是指向仙集市坊、酒楼茶馆了,文倾峰上的市坊也和下界城镇一样,划分出东市和西市,其中西市主要出售的都是灵鼎山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采集的灵果、灵花、灵兽,基本上都是不太值钱的小玩意儿,而东市才有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出售经书、玉简、符箓以及各种法器、宝器。

冰蓝法纹和红色法纹是禁制标志。

一般重要的地域会用红色圈出来。辅以噬灵阵阻止外敌入侵,而非重要场所就用冰蓝法纹划拉一下,至于对硬闯者怎么裁决,全凭当天值夜的管事弟子。

因为灵鼎山是老秋的管辖范围。所以来往管事的弟子都以外门弟子居多,而外门弟子一般比较穷,所以终饱私囊者温小喵也不是没见过。都习惯了。

常言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如果遇上别的弟子,看见大车上的龙纹标志。也就识相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走开了,可不幸的是,他们这回碰上的是温小喵。

就在随从们答话的当口,温小喵已经绕着大车转了几圈了。

“这马不错,我要了。”她拉起缚着狻猊的缰绳,脸都凑到了两头雪白妖兽鼻子上去了。那两匹狻猊很是忿怒,正待冲上去咬她,突然就被一股奇臭无比的味儿打散了意识,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昏过去倒地不起。温小喵一愣,道:“这……发瘟了?”

“你才发瘟,这是我们轩辕家的……呃!”姬冰玄的随从们一个个暴跳出来,抄起家伙就要把温小喵围起来。可话没说完,就一个个像木头似的倒了下去。真特么臭啊!熏死人!

“咦?人也病了?难道山下正在闹瘟疫?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温小喵以前所住的蝴蝶镇从来没闹过大灾荒,她对疫毒什么的产生认知还在近两年。

为了喂那些该死的兔子,她每天要下山去凡间走一趟,偶或遇到遭灾的难民,三步一叩地去往灵山求神仙救苦救难,一个个叩着额头都出血了,还逃不过娲头村那些不要脸的散修的剥削。温小喵还为这事还跟散修们起过几次冲突。

要不要去跟简师兄说一说呢?这个念头在温小喵脑子里冒出个泡泡,打了个转转,忽地一下就爆了。“说个鬼呀,谁不知道山底下那些散修是跟他们一起的!”她背着手蹓跶了一圈,视线飘到两头雪白大兽身上,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

“楚修月,楚修月你给我滚出来!楚修月!”

姬冰玄在渠冰峰里迷了路,他好不容易找到拓风楼,却被院子里的情形吓呆了。

他跑出门去看了看正门上挂着的牌匾,又跑进门来瞧一瞧,再跑出去,再进来,如此折腾了几回,他才肯定,立在面前的确实就是记忆中的拓风楼,他没走错。

只是现在的拓风楼比之一年前有了不小的改变,里边多了许多没有品味的摆设,到处杂乱无章,完全不是楚修月的风格,看着这些零零碎碎不甚用的摆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哪家农户的后院。

晚风吹一吹,挂在门上的两串红辣椒就随风飘摆起来,那红彤彤的视感,令姬冰玄莫出冒出一头汗来。他踱进大门,耐着性子将院子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

院子里添了三根粗麻绳,绳上挂着熏肉、香干、桂鱼,甚至还有两个快晒得透明的猪元蹄。西墙角斜架着一根竹竿。晾着几件刚洗好的弟子服。晾衣竿下方放了个篓子,里边堆着一把大大小小的灵植萝卜。那些会哭的萝卜现在正在睡觉,少数几个还打着呼噜。喷气的时候就跟吹哨似的。东墙角立着三十六个桩子,这个在民间倒是见过的,武人专用,三十六路梅花桩,嗯,似乎是外家高手用来练下盘功夫的。而楚修月亲手种的那几棵水竹上赫然多了几个鬼头娃娃,全都被人用白色丝带绑起了脖子,两只眼睛空洞洞的,就像吊死鬼一样。

这……太不像楚修月那月白风轻的风格了!难道一年不见。这里就被易主了?

“楚修月,有胆的别做缩头乌龟!”他前后看了一阵子,猛然听见一阵咳嗽从屋里传出来。屋里有人?姬冰玄大怒。楚修月一定是打不过自己,所以才故意装成房子换了主人的样子,以为他会上当。哼,像他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瞧得上这点雕虫小技。

于是他冲上去踹门了,这一脚踢过去,门上的白光一闪。禁制突现,他仔细瞧了一会儿,确定那禁制还带着楚修月的灵息,便越发肯定是楚修月躲着不肯见人。于是拆房子的架势拿出来。一下子把门窗全砸了。

“好吵!”屋里飘来一股咸鱼臭,熏得姬冰玄退了一大步,他放出神识一扫。却没扫出什么异样,倒是那股臭味。叫人实在难以忍受。姬冰玄身为轩辕皇氏的传人,整天讲究这个香那个草的。哪闻过这样的浓郁的臭味,当即脸就白了。他掩着鼻子站在门口,又往里瞧了一眼,却见一个小小的影子缩在床上,看服色,确实是定天派的弟子无疑。

“楚修月!别以为你耍这种鬼花样我就会怕你,起来!”他冲上去,卯足力气飞起一脚。

“砰!”一声巨响,石床载着床上的人一起飞出去,跌落在院子里。

床上的人被这股劲道给震下来,一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然后流出了鲜红的鼻血。

两个冰晶塞子被鼻血推出来,温小喵就被活活地呛醒了。

好臭!真不是一般地臭!她从灵鼎山一路回来畅行无阻,原来是因为这一茬。先前一直都戴着鼻塞,以致于她完全忘记自己之前掉进过墨冰莲池里,现在回想起来,还疑心自己在做梦。

“你谁啊……”她懵懵地看着头顶不知从哪来探出来的大脸,然后猛地惊尖了一声,“啊,我的床!”她爬起来,看也不看姬冰玄一眼,就嚎起来。

“我问你,楚修月人在哪儿?”姬冰玄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个趴在地上嚎得惊天动地的人根本不是他要找的冷月公子楚修月,而是个满脸黑泥的小鬼头。再看这小鬼的修为,他立时就呆住了,完全看不出!他自己已是金丹期的修为,再往上就是元婴级了,可定天派什么时候出了个这样年轻的元婴大能,他怎么没听说?他心里瞬息万变,一时间转过许多念头。

可温小喵却容不得他细想,她指着他的鼻子,一蹦老高:“我管你的楚修月在哪儿,你是什么人?赔我的床!”温小喵的床其实一点事儿也没有,毕竟那是楚修月专用的,还是一件下品法宝来着,不会因为姬冰玄一脚就能踢烂,但是床变臭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墨冰莲的臭气她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请人施术抹去,这东西可是要臭上一年半载的,到时候她该怎么睡啊?看面前这人衣冠楚楚一副有钱人的架子,还呆头呆脑的一脸傻样,瞧着就是个好骗的,屎盆子不往他身上扣还真对不起自己。

“什么你的床我的床!我再问你一遍,楚修月这杂碎在哪里?”

姬冰玄又打量了温小喵一遍,虽然看不出她的修为,但也感觉不到元婴级的骇人威压,思索再三,他确定温小喵是依托某种功法把修为给匿了。所以几息之间,他便恢复了皇室贵胄兼修仙世家的气派。说话时腰杆也比头先头直。

“你这人真好笑,半夜跑人家家里边来拆房子,这还有理了?你哪家哪派的?写张欠条给我,我也不收你多了,就一千个下品灵石吧!我顺面在门口做个秋千!”温小喵想着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师兄师姐撑腰,胆子肥的不是一般二般,她叉起手,指着姬冰玄的鼻子,咬牙道,“你要是不肯赔,我就追着你去向你家里要!看是你丢脸还是我丢脸!”

“你讲不讲理!这儿明明是拓风楼,是楚修月的住处,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你谁啊你?”姬冰玄气呼呼地冲上前去,没两步又被温小喵那一身臭气逼退回来,他掩着鼻子,眼睛里全是火光。

“谁告诉你这儿是拓风楼的?你长的什么眼睛?你出去好好看清楚再进来说!”温小喵怒了。今年她才改的名字,就那么不打眼吗?谁知道这门上的牌匾是什么鬼木头做的,害她刻废了三把小刀才能有点成效,“这儿叫聚宝楼,聚宝楼你知不知道?”

聚宝楼?姬冰玄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

看看满地的菜干肉脯,再看看那些土里土气的梅花桩,这些实在没办法和宝物联系在一起。唯一值两个灵石的,也就是墙角那些呼呼大睡的灵植萝卜了,真是够寒碜的。他怀着异样的心情,踱出门口看了一圈,在温小喵的努力指点下,他终于看清了“拓风楼”三个字旁边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小字,字倒是不丑,就是抖得厉害。俨然是“聚宝楼”,没错。

“哈哈哈哈哈哈……”姬冰玄顾不得捂鼻子了,改成捂肚子得了,实在太好笑了。这一架不用打楚修月也会吐血三升了,好好的闻风听竹的逸仙宝地,平白被个脏小子糟塌成这样,让人不幸灾乐祸都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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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一万个下品灵石

(猫扑中文 ) 温小喵很生气,今天本来就已经够累了,好不容易借着点酒劲能早点睡,刚睡安稳没多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踹上了天。这个口口声声要找楚修月的人了不知究竟间什么来头,看那气色好像是楚修月欠了他很多钱没还一样。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把楚修月的宝贝石床给弄脏了。

“简师伯,牛师伯,叶师叔,黄师叔……渠冰峰进贼了,你们的裤衩都被贼人偷走了!你们快来呀!”温小喵沉默地打量了面前人模狗样的姬冰玄一眼,陡地吊起嗓子高八度地吼起来。

姬冰玄脸色大变,赶紧冲去想捂住她的嘴,无奈何她一身上下实在太臭,他没有必死的决心。

随温小喵杀猪似的一声喊,四面八方华光闪闪,数道法器被丢上天空,一群英俊的少年、青年、中年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往这儿赶,修为低一点的,还没到地头就被那可怕臭味给熏得连法器一同摔在了地上。

“不好!贼人用了**臭!”

身为端玉真人座下亲传大弟子的简清波脸色一变,随即潇洒一抬手,命令筑基以下弟子通通退后。但仍旧有几名炼气弟子不小心冲得靠前,被那股追魂夺魄的臭气熏得翻倒在地。

简清波俊颜失色,只认定温小喵口中的贼人是个了不得的厉害角色。

世有摄魂香,也有**臭,不过这**臭好像是灵鼎山某位灵植长老的无聊杰作,一般人没勇气还真不敢用……究竟谁那么大胆?简清波有点好奇。

“就是他。他偷我的咸菜,还打翻我的床。还把我的床给弄脏了!简师伯,牛师伯。叶师叔,黄师叔……你们看这儿这儿!”

温小喵站在染满泥污的石床边上,就等着简清波等人过来告黑状。

姬冰玄虽然蛮横霸道,但好歹也是皇宫中教养出来的正人君子,哪料到面前这小子会如此无赖,当即便傻了眼。他磕磕巴巴地道:“谁要你的咸菜啦,再说这床也不是我弄脏的,凭什么让我赔,我只是来找楚修月……”

简清波看清来人。却只勉强记得个姓,就指着他问道:“你是姬……姬什么?”

众皆无语。

这个简清波是端玉真人座下最得力的弟子,也是长得最英俊的弟子,他的容颜不似楚修月之类秀逸清雅又带点飘渺之意,而是美自于性别的阳刚,那身材,那眼神,那一举一动,处处散发着吸引异性的天然魅力。完全是为天下女修打造的完美小情情,是万千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只可惜,这人记性不大好。给他的东西如果不用笔记下来,他下一刻就忘光了。

所以。尽管姬冰玄每年的七月初九必然会准时出现在渠冰峰拓风楼,他也是一样不认识。

一年,那是多么长久的间隔啊。他那几个深受其害的师弟同时摇摇头,为姬冰玄叹气。

轩辕家与定天派世代交好。又不是仇人,犯不着这样撕破脸子。谁都知道这个姬冰玄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和楚修月上辈子有杀父之仇似的,上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们这些小辈还能拿他怎么着?众人摇摇头,都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有些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温小喵掰着手指算了算,虽然不知道楚修月哪天出关,但弄脏他的床已成不争的实事,谁叫这个姬什么倒霉呢!温小喵还想着要怎么栽赃嫁祸给姬冰玄,思绪却突然被一声暴喝打断。

“你找楚修月也好,楚修日也罢,这都不关我们的事,你且说说,为什么打伤我的徒儿?”

一队人沿着山底玉梯飞跑上来,打头一人紫袍夺目,俊目之中满是熊熊怒火。

随后跟着四人担抬着两副担架,其中一副担架上躺着个筑基期的弟子,正自大声叫痛,他身上没见明伤,但是胸前上着两块断玉板,显然是肋骨被折断了;另一副担架上绑着个红毛兽,正是温小喵在大门口看到过的六阶红毛变异罔象。余下弟子皆跟在那紫袍青年身后,不等简清波发话就已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姬冰玄面前。

厉言从人群中冒出来,指着姬冰玄道:“姬冰玄,你好歹是个金丹期的前辈,居然欺负我一个炼气期的小辈,你还要不要脸?”说着,他又看了温小喵一眼,未等姬冰玄反应过来,就指向了温小喵,语声更是激昂铿锵,“师伯,你看看,堂堂一个轩辕家的嫡系弟子,居然连个没有修为基础的凡人也不放过,这事再怎么也不能这么算了!”

温小喵心头一震,差点要为厉言鼓掌了,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

“他没有修为基础?”姬冰玄震惊极了。

在他记忆里,能住在渠冰峰这种地方的人,最低修为也该是炼气中期了,没想到今天居然给碰上了一个凡人,而且这个凡人还住在楚修月的拓风楼里,难道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楚修月真的喜欢男的?而且还是这样粉粉嫩嫩看起来很好吃的男娃娃?他看着温小喵那张貌似清秀的脸,突然觉得万分恶心。

“你管我有没有修为基础?这不是理由!你赔我灵石!我的,再加上这位曲师兄的治伤费用,收你四千个下品灵石!拿来!”有人撑腰了,温小喵龙形虎步地走到姬冰玄面前,抬起头,鼻孔朝天地向上看。

“四千个?”厉言没想到温小喵这样狮子大开口,顿时手指头都不够数了。

楚修月那张床又没坏,只是臭了而已,去陈宇凡那儿打个折,便宜买个女修用的符咒回来,立即就能香回来,加上来去文倾峰开启法阵的路费。五十个下品灵石就足够了,至于那位被罔象扑断肋骨的师兄。买些益骨丸、健风散、补血丹之类,七七八八加起来。也不过五六百个下品灵石,再加上这些院子里不值钱的垃圾,怎么也不可能达到一千个下品灵石,现在温小喵开口就要四千中品灵石,吃这么咸,她吞得下么?

“就你这些破烂玩意要四千下品灵石?你做梦呢!”果然,姬冰玄怒了。他本来理亏,想赔点东西出去见好就收,没想到被温小喵这样一闹。他便连半分碎灵石也不想出了。

“我这些宝贝当然不要四千下品灵石那么多,但是你打断了我敬爱的楚师叔最喜欢的竹子,收你一万个中品灵石也不为过。”温小喵不知从哪里捡来根碧莹莹的绿竿,绿竿的那头还吊着个面目扭曲的傀儡娃娃,看起来格外诡异。

傀儡娃娃被伸到姬冰玄面前,歪鼻子歪眼的晃荡。

姬冰玄的眼角抽了抽,很想揍人。

“哼,你现在承认自己跟楚修月有关系了?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哪一点!”他听到楚修月的大名,反倒镇定下来。当即冷哼一声,“欠了他的,让他自己来讨!你不想死的话,就滚开!”说着。浑身威压张扬,同时向四周施压,在场除了简清波这一辈结丹的亲传弟子。其余弟子都禁受不住趴在了地上,而修为最低的厉言之流。口鼻里都流出了血。姬冰玄露出一招,一方面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另一方面,也是想向温小喵示个威,可是转头一看,他又愣住了。

温小喵一只手举着竹子,保持着之前的动作没有变,大眼睛里忽闪忽闪地跳动着奇怪的光芒,她将另一只手靠在嘴边,悄声道:“你惨了,楚师叔最讨厌别人说他喜欢男人,你说今天晚上你要怎么死呢?趁着他出关前,你还是把一万个灵石给我,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呢。”

简清波等人腹诽:“刚才还说要四千个,现在就要一万个了,这小子比我们还黑!”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简清波带头清了清嗓子,却没说话,明摆是要纵容这小鬼头。

姬冰玄刚才刻意控制了威压,自以为这样的程度足以令温小喵这样的凡人昏死过去,却不想这货非但没死,还活蹦乱跳地冲他敲诈灵石……她真的是没有半点修为的凡人么?看不出修为,也不害怕威压,真的会只是个凡人那样简单?

趁着姬冰玄发愣的时间,厉言一边擦着嘴角流出来的血,一边埋怨地看着自己的大师伯:“弟子叫大师兄他们传讯给大师伯来救命,大师伯可曾听到?”

简清波想了想,道:“……应该是有听到。”然后就低头,认认真真地盯着厉言看,没有了下文。他只记得门下弟子给他一个传音符,至于传音符里说什么,他真的完全忘记了。

厉言刚擦完嘴角的血,一个心绪不稳,又“噗”地吐出了许多。这回是被气的。

他终于相信,关键时候,绝对不能指望这位英俊光鲜的师伯能做出什么好事,他能呆在端玉真人第一亲传弟子的位子上,一半是靠着勤奋修行的功底,一半是靠这张令万千女人流口水的脸蛋,如果还要添上什么添头,那就是那腹上八块漂亮的肌肉了。偏偏师门有言在先,大弟子代行长老职务,端玉真人不管碎事,大大小小的事务只能由简清波出面打理,尽管每一次都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却也没有谁怀着那份胆子去指责他。

温小喵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姬冰玄的脸,看着他的脸瞬息万变,却是打一开始就没晴朗过。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为什么活得那么辛苦呢,整天愁眉苦脸地像什么话?人啊,就要敢作敢担,这根竹子就留给你做纪念吧。你快把灵石给我,早了早好。”她把竹子再一伸,放在姬冰玄的鼻子下。

被她摸过的竹子,散着出令人缭乱的臭气,姬冰玄被定天派一大堆弟子围着,估计有好一阵子笑不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温小喵。”温小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很好,我记得了,温小喵,以后你出门最好别报真名,否则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姬冰玄身形僵直地转过身,用力吸了口气,猛地冲着天空吹了一记响哨。

“你干嘛?”温小喵顺着他的视线看天,看了半天,也没见天上有什么反应。

众弟子见这架打不起来,也都一起傻啦吧叽地看天。

深蓝天幕中,星光闪烁,站在渠冰峰的天空看星晨浩渺,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众人看着看着,居然有些入迷。

姬冰玄等了半天,没见自己的狻猊飞车来接人,不甘心地又吹了一次,没留意身后的温小喵死死地捂住了腰间的储物袋。

“你们看,星星掉下来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是流星吧?”温小喵有些分神,她大概知道停在玉梯下的两只妖兽是谁的了。

“不是流星!”简清波突然叫了一声,道,“是楚师弟,他出关了!星云连绵,彩霞万千,是结婴的异象,楚师弟他结婴成功了!”

“结婴?!”那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一根手指不用就能捏死我了?温小喵心头一紧。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一个结婴期的青印真人可以连神龙都装进本命法宝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温小喵不要那一万个下品灵石了,她死死地捂住储物袋,趁着众人忙着夜观星象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往文倾跑去。

从渠冰峰去文倾峰很远很远很远,但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未完待续。。)

ps: 写得好疲惫,大家都别看了,不好看。=_=猫扑中文

第068章 坏好事

(猫扑中文 ) 天上的星星好像多了许多,以前到夏天是可以看清各种星轨的,但是今天却看不到了。

温小喵一边跑一边抬头打量密密麻麻闪烁不定的金色星芒,感觉却是像突然被万千双眼睛给盯上了。她想到楚修月那可怕的洁癖就心里发毛。她可是真真正正地为他洗过一堆白衣服的可怜人,就不知道怎么有人这么爱白色的,披麻戴孝的颜色还天天穿。

以前还好说,顶多是告诉他,这院子被自己弄乱了一点,不小心被各路宝贝塞得满了一点,庭院可还是那个庭院,今次可不一样了……她带着一身墨冰莲的味儿,起码在楚修月的凤息床上睡了至少一刻钟啊。如果不能被发现之前让它香回来,她可能真的要被捉去清肠洗胃,剥皮红烧,喂兔子了……

当然,也可能没那么麻烦。楚修月要丢掉那张床,也肯定会直接选择先砸死她再说。

去找小陈想想办法!

温小喵在定天派没坚强的后盾,她是被楚修月莫明其妙弄上山来的,也是被楚修月蓄心积虑地弄去当兔子大王的饲主的,她在这里没根基,没朋友,没依靠,站在那些个高来高去的修士面前就连只蝼蚁也不如,好在这几年省(坑)吃(蒙)俭(拐)用(骗),还算弄到不少灵石,可以让她不用担心要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玉梯上跑个一年半载才到文倾峰。

温小喵向着法阵没命地跑。

其实,她也是最近一年多才赖上拓风楼的,前面两年为了节约时间。有一半时间是睡在灵鼎山下,剩下一半的时间则睡在臭哄哄的兔子窝棚前。面对一群彪悍且死不要脸的兔子,温小喵不得不作出点让步。在能够打败喜来宝之前,她大概会一直拥有个别致风雅的称呼。

兔奴。

说多了都是耻辱。

温小喵忿忿地想着,都三年了,自己的长相是越来越粗犷威猛,身高也像拔苗一样地往上冲,可修为却一点也没松动,死灵根倒还罢了,青罡印也跟着一起在装死,弄得灵鼎峰那些杂役弟子都敢来取笑她。这算什么事!还有,这个被称为极品法宝的青罡印,据说是受万千修士垂涎的秘宝,到后来竟再也没有人再提起过,什么流离宫什么朱周家都好像消失了一样……

结果她这么重要的宿主,到最后却被人安排在山里边被只兔子虐待,像话吗!

起初,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块宝,各大门派好说也要派人来探探究竟。害她紧张了半天,蹲在兔子窝边简直比真正的兔子还心惊胆战,不过,她担心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若不是陈宇凡很肯定地对她说。青罡印还好好地在她肚子里,她一定会认为那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是被楚修月拐走了,不然他怎么耐得这性子。三年不见人,躲在山洞里。

要是让她三年不见人。估计早疯了。

温小喵一口气跑到了东头去文倾峰的传送法阵前,匆匆一瞥。没人。

也对,拓风楼那边三更半夜闹得这般厉害,守法阵的弟子早按捺不住去围观了,哪还有人顾得上区区几块灵石的小生意。温小喵看看那冗长的玉梯,叹了口气,又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储物袋,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漫天星光好像压下来了一点。

无数金色星芒拖着一抹轻烟似的慧尾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缓缓下沉,天上的金色星点越来越多,仿佛下起了金色的雨。

那金色的星芒并不是一点点地移动,而是像被镶在了一块看不见的幕布上,整块盖了下来,把真正的星光完全被摈除在视野之外。这些星光游离在天际,时聚时散,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得走。而脚下清池明明灭灭,会都染上了这样一层碎屑般的光斑。

很美,随着一道白光划过苍穹,那些金芒就像浮在河面上的浮萍似的,轻盈起伏起来。

万千星辉飘洒在各色法纹之间,将渠冰峰的夜色染亮了几倍。

身后不远处有人指着那白光喊:“快看,楚师兄出来了!”

不太妙!温小喵心间一悸,突然退后数步,绕在一丛湖石边偷偷看那道御风而来的白光。

白衣,白光,她还记得楚修月这样超媚俗的嗜好,还有,他去闭关前好像也是这样一身白。

“噗通!”就在姬冰玄指着天空大呼小叫的当儿,温小喵当机立断地跳进了法阵旁边的清池里。顺手扯了根草秆子插在鼻孔里,借着湖石隐去了身形。

白光倏忽而至,并未作任何停留,温小喵却紧张得一颗心停在了半空中。

幸而他并没发现她,径自从头顶飞走了。

“呼!还好还好,先去问问小陈有没有办法让人给香回来,其他的以后再作计较。”

温小喵吸着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喉咙里直痒痒,真是想吐又吐不出来,去年她晒那两条咸鱼干也没见这样“香”飘万里的。

温小喵很佩服那些个能在墨冰莲池里来往自如的师兄师姐们,就算能用冰晶塞子塞住自己的鼻孔,也不能改变祸害同门的事实。她终于发现还有比喂兔子更悲摧的存在,心理平衡了。

“柳师妹,你有没有闻出一股臭味?”就在温小喵扔掉草秆子准备爬出来时,两块湖石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弟子的声音。跟着,一个愤怒的女声飘了过来。

“做这种事的时候你还管是香是臭?不许分心!”

“柳师妹,这臭得实在太不寻常了,要不要我们先停一停,反正今天也差不多了。”那男弟子漫不经心地吸着鼻子,连眉头都皱起来了。温小喵贴在一块石头的凹陷处看着水面的倒影发呆。光线不大好,看得不怎么清楚。不过依稀可以看出是两个面对面抱着的人。

温小喵这些年在渠冰峰上跑出跑进,别的没学到。端玉真人座下弟子的放浪形骸倒是见识了十分,对这种抓紧时间行双修之法的师兄师姐早她也早就习以为常。见到此时此情此景。她还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原来这世上真有不爱看热闹的人。

“住嘴!”思索间,那女弟子低吼一声,捂住了男弟子的嘴。

一条长腿攀上来,架在了男弟子的腰间,水波随着两人的动作猛然晃荡,清水碧波拍在石礁上啪啪作响。星光起起落落,人烟影影绰绰,这样半幽秘的空间。混夹着炽热的低吟,婉转柔媚,可是男弟子却不怎么上心,只将女弟子往湖石上推。

女弟子本已忘情,结果被男弟子心不在焉地一推,腰后撞上了石棱,她猛地惊醒过来,就听那男弟子讪讪地道:“还是不对,这好像是墨冰莲的味道。师妹你闻闻看。”他说着。又推了那女弟子一把,女弟子突然就怒了。她一把掀翻了男弟子,从水里哗啦一下站出来。

“沈飞,你一直说臭臭臭。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身上没有何师妹香对么?我们还没结成道侣你便已是这副德性,我还敢指望着将来?你要闻臭味你自己去闻个够,我走了!”她并非真的没有闻到墨冰莲的味道。但这种未经过炼治的臭味只对筑基以下的弟子有**作用,像她这样的修士完全可以不理会。可是这位仁兄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扫她兴。她自然也不会涎着脸贴上去求继续,反正隔阂已经产生,再练下去难说会走火入魔。

女弟子将褪去一半的外衫往上一撸,看也不看那男弟子就准备上岸。

温小喵本来打算趁两人玩得开心时偷偷溜走,哪知道这女弟子士突然就翻了脸,她吓得往水底一缩,屏住了呼吸。可好巧不巧,那女弟子哪里不走,竟绕过湖石,往她这边来了,一边走一边还在水里找着什么。

那名男弟子跟在后头小声地告饶:“柳师妹,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这样想过,我对你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你……你……”他说到一半,突然踩了到什么,才忽然想起两人之前玩得过火,把柳师妹的贴身小衣给扯下了,现在还泡在水里呢。

女弟子在温小喵身边找来找去,就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小衣,现下被那男弟子拾到了,她禁不住一阵羞恼,伸手就要去夺。男弟子灵机一动,故意将手里的小衣举起来,离着女弟子远了一点。

女弟子满脸通红地扑上来,也不知有意没意,一个没站住就往男弟子身上倒去。

那男弟子狡黠一笑,顺着那势头就带着她一同往后倒。

“哗啦”一声水响,那男弟子一愣,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身下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是谁!”那女弟子看见目光如炬,一眼就看见了水底下缩藏的人影,她暴喝一声,一掌劈下。

“妈欸!”温小喵“噌”从水底跳起来,一个鲤鱼打挺,把浸在池子里的两个人唬了一跳。

“你、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只是路过!”她出了水面,一股恶臭随之袭来,令人神魂颠倒。于是她趁着两人愣神的当口,扎扎实实地推了那男弟子一把,然后手脚并用地往石头上爬,可是那石头滑不留手,她才刚站上去,又一个趔趄摔下来,“通”地一下,扎进了水里。

“温小喵!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那名叫沈飞的男弟子下盘还算稳当,没被即刻压倒,温小喵顺着他的膀臂栽进水里,呛了好大的口水。还来不及说话,就又被人提着露出了水面。虽然没能让温小喵双脚离地地挂着,可也差不多了。

帅气师兄虎着脸,瞪着她,显然已经认出了那张十分具有辨识度的浓眉大眼。

温小喵眼睛一亮,却是看向一旁面色铁青的女弟子。她刚才还盘算着要怎么逃才能不惊动这两个小情情,但抬头乍见一个大白屁股往自己头上坐来,立即藏不住了,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你这是想死了么?!”这一句是由沈飞吼出来的,这种时候,换谁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可是温小喵没理他,非但没理他,还不管不顾地地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灵石:“柳师姐,今天是你当班守法阵么?我要去文倾峰!”没什么比楚恶魔更可怕的了,她得赶紧地。温小喵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十分虔诚,可这样的浓眉配上那楚楚可怜的神情,只能用倒胃口来形容。若不是沈飞脱光光了找不到法器,这会子温小喵就要就变成渠冰峰美味串串烧了。

这不怕死的居然还敢腆着脸要去文倾峰!

“文倾峰?这个时候?”那女弟子目光一寒,掩着鼻子上下打量温小喵,良久,才冷冷地道:“好啊,交三十个灵石,我这就送你去。”

“三十个灵石?你怎么不去抢啊!”温小喵没看出这位平时豪放张扬的柳师姐也是个守财奴。

却听那女弟子慢悠悠地道:“你坏了我的好事,还想要多便宜?要不我免费把你送到陶然峰去,怎么样?”她眸色冰寒,显是动了真怒,雪满胸口剧烈起伏,看得那男弟子的魂都丢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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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不一样的下场

(猫扑中文 ) 温小喵两眼一花,掌中的灵石就不见了,再一花,人到了一片透明的灵光罩中间。

柳师姐启动法阵的同时朝她丢了一记“风回叶落”的木系法术,温小喵脑子里登时变得一片空茫,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从法阵带来的眩晕中清醒过来,人已躺在了一张来历不名的床上。

她甩了甩头,好奇地打量四周。

房内幔帐低垂,帘外影影绰绰,不远处架着一炉香,轻烟袅娜,在上空悠然盘旋。

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东西不多,却样样精致,一看就不像是普通弟子房,但也不像是渠冰峰哪位荒唐师兄的床榻,因为这张床实在太干净了,比楚修月的床还要干净十倍不止。

床单是浅蓝的,垂帐是海蓝色的,放眼一瞧,仿佛置身青空之中,但床上光秃秃的没枕头。

更离谱的是那床被褥,它被叠放得整整齐齐,就像个豆腐块,上面连一丝皱纹也没有,四角的线条硬直得可以扎死人。真叫人一见难忘。

这谁的房间啊?好难看。

印象中,不管是灵鼎山还是渠冰峰都没有个这样干净整洁的人物,但看窗外漫开飞霞,星光灼然,明摆着还没离开定天派的地界。

温小喵翻了个身,坐起来又看了一圈,终于放下心来。

柳师姐果然厚道,没将她丢去陶然峰捡罔象便便。

“谢谢两位师兄、师姐不杀之恩!”她双手合什,胡乱念了一句真言。

遥想数年之前,温小喵也是撞破了一件类似的“好事”。害得差点小命玩完,前车之鉴啊。想起那沈琅琅那位林师姐的死。她到现在还禁不住头皮发麻。

温小喵虔诚地对空祝念,毕了。准备翻身下床,却不料到头撞在了隐形的灵光罩上,“咚”,脑子里一声闷响,整个人又天旋地转地躺下去。原来柳师姐打出的那道灵光罩还没失效,她被结结实实地关起来了,而且还是被关在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的床上。

“喵的!我收回刚才的感谢!”温小喵气得直咬牙。

早该知道没那么便宜的好事,这下好,不但被坑了灵石。还被阴了一把,这笔账她悄悄记上了。不知道柳师姐把她送到这儿来看做什么?这不会是哪位师姐的香闺吧?要是这样就真的完蛋了,她现在可是个男人,虽然只有十四岁!可是心思复杂的修仙人士不会这样想!

还是趁着没被发现,赶紧撒丫子跑人!

她心底产生了一丝很不妙的预感。传言中柳师姐性情火爆,睚眦必报,好像是真的。

怎么办?

她又往四周摸索了一阵,触及丝丝冰凉的琉琉质感,大概能推测出这个光罩是圆形。

圆形的。那就可以靠它滚下来吧?她想着便试着往外侧推了推,果然带动全身一晃一晃的。

太好了!温小喵大喜过望,试着往床边挪了挪,抱膝蜷成一团。正预备以前滚翻的姿势潇洒落地,突然听见外门传来一声长叹。

外间居然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子元与子成两位师兄失踪已逾三年之期。只怕是没有希望了,弟子已然命人在静心堂设了魂位。下山寻人的弟子也都一一召回……”说话人的声音不大,声线听起来很陌生。不过也不奇怪。温小喵就那点积累,手里灵石有限,三年之间去别座峰顶的次数用十个指头数得清,大部分同门弟子与她都没交集,其中传闻听听便罢。只是这人说的“子元和子成”,是她以前认识的子元和子成么?怎么这事情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

眼见着逃不掉,她又坐了回去。

“原来已经三年了。”门外的椅子轻轻响了一声,似有人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温小喵呼息一窒,不小心吸入了大量浓郁的墨冰莲臭气,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吸得太猛了,居然没觉得要吐,还越闻越开心,好似上瘾了似的,这怎么回事?她又吸了一口,有点傻眼。

“三年前,蝴蝶镇突然出现了一头三阶妖兽罔象,跟着,便是青罡印现世的消息纷沓至来,紧接着各大派弟子陆续失踪,几经查探无果,就连我派的弟子也……唉,难道要就要这样放弃?”门外那人又叹了口气,语声低沉冷凉,并没有流露太多的感情,听起来似乎还很年轻。温小喵并不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这个人说过话,但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然而,令她更为在意的是他们谈话的内容。

罔象,就是那头猩猩?

在蝴蝶镇遇见大猩猩的事情,她只告诉过薛绍一人,薛绍也曾发誓不会泄露出去,怎么还会有第三个人知晓?说话这人究竟是谁?对了,子元和子成不是来蝴蝶镇招收他们这一批外门弟子的问事人么?他们竟然在三年前就失踪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跟青罡印有关?

既然青罡印那么有重要,为什么这几年都没人来找她?难道是楚修月……

她心中疑窦丛生。

子元与子成隶属文倾峰,是挂在流山真人名下的内门弟子,由于温小喵平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文倾峰的人,自然不清楚这两人后来的去向,更何况她临行还偷了子元老师兄一把符咒,见面不就穿帮了?所以这三年,她只当他们完成了师门的嘱托,早早回到文倾峰享清福了,却不想突然传出了失踪的消息。而且失踪时间还是三年前。

子元子成失踪,其他门派的弟子也陆续失踪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导致她身怀青罡印的消息根本没人知晓?她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

温小喵被光罩好好地隔着,声息气味都扩不到外间,加上她基本是个凡人。扩不出神识,所以外间说话那两个人压根没发现床上多了条大臭虫。

温小喵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下。没想到这灵光罩的密封性还不错。

她挪了挪身子,准备靠外一点。想听得更清楚,由于用不了神识,就只能靠耳力,好在这间房里没设禁制,该听的和不该听的她都一字不漏地收进了耳朵里。

“那个温小喵的底细究竟查得怎么样?”

就在这时,外间那人忽然转了话题。

竟然提到了她!温小喵歪头歪脑地倾着身子偷听,这一紧张,差点闪着腰。她咧起嘴,自欺欺人地缩了缩身形。

“都查过了。蝴蝶镇的温小喵确实是女儿身,与楚师伯身边的温小喵年纪相仿,但性别却完全不同,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常闻贫苦人家给孩子取名字也懒,叫什么小狗小猫也不稀奇……未知霍师叔有何打算?”

霍师叔?霍玠!对了,是他!

都三年了,他也应该有了些变化,不再是当初那个稚龄道童。就连声音也粗厚低沉了不少。

温小喵对霍玠的印象不算深刻,唯一记恨的就是她被喜来宝揍飞的那一瞬,站在玉梯上的谦谦少年不动声色让开的那一大步。

原来这间房是他的?难怪干净得不像人住的。

她胡乱用眼神扫了扫被自己压皱的被面,心里忿忿不平。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最毒妇人心啊,柳师姐看似风风火火,这副毒辣心思可不容小觑。

大概。睡臭了霍玠的床与睡臭了楚修月的床,落得的下场都差不多。她。死定了。

想到这里,温小喵再没心思呆下去。一门寻思着要怎么逃之夭夭。

“还好柳师姐忘记撤掉这光罩了,不然我一定会被大卸八块。”她一边感慨着,一边伸手摸摸光罩的边缘,这一回却摸了个空,她吓一大跳,再摸,一时没把持住,整个人倾着身子从床上栽下来,斜斜地倒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迷离的,诱人的,臭味……无声扩散,很快就引起了外间那两人的注意。

温小喵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见一双干净鞋面出现在眼前。

她禁不住在肚子里将柳师姐亲切地问候了一千遍一万遍。

“**臭?!”这种气味诡异的无形攻击还挺有名的,闻一闻就立即能分辨出来。霍玠被那股臭味逼得后退一大步,顿时脸色铁青。他目光冷傲地扫视着面前鼻血长流的少年,猛地拔出了负在背上的剑,“锵!”地一声,吓得温小喵的魂都快散了。

“霍师叔,别动手,是我,是我!自己人!”温小喵举着手爬起来,又熏得霍玠退后好几步。若不是她这时还穿着定天派的弟子服饰,估摸早就那把华丽的佩剑扎成了筛子。

“温小喵?”霍玠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可是温小喵却没胆子去看他英俊冰冷的怒容。

“是我!我我、我从渠冰峰来的,不是故意要闯入霍师叔的房间,是守阵的师姐迷糊,传错了地方,我这就出去,不、不打扰师叔休息。”她不敢往正门出去,直想着要跳窗,情急之下竟踩上霍玠那浅蓝色的床单,黑黑的湿泥脚印夹着根绿油油的水草赫然出现在床单上。

霍玠原本压抑着的火气,突然就爆发了:“站住!”

“啊,是!师叔您有何吩咐!”温小喵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吓得小心肝儿直颤颤。

“你不知道文倾峰有宵禁令?居然敢在半夜潜入我房中偷听我与弟子说话,我方才所说的,你究竟听去了多少?说!”话音刚落,霍玠挺剑便刺,却着意给她留了一丝辩解的余地,剑光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差一点将她钉在了床板上。温小喵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脚软了。

“我什么也没听见,师叔,我我我耳朵一向不大好,前儿被喜来宝又扇了一巴掌,已经半聋了,不顺是听不见的……师、师叔,你刚刚说了啥?”她一边退后,一边叽叽呱呱地辩解,趁着霍玠没留神,翻身跳起来反转扑向窗格子,不期然后面又一剑刺来,她推开窗,看也不看一眼就蹿了出去,接下来几个泥印子扑在窗边,分明鲜明。

跟在霍玠身后的那名男弟子见此情状,不自觉地为她抹了一把冷汗。

这货分明是走了一条死路啊。

就在拓风楼前楚修月与姬冰玄开战之机,文倾峰上也展开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无聊对决,温小喵兜里备着的各种符咒都丢了出来,弄得霍玠面前又是飞泡泡,又是飞蝴蝶,有时候还冒出骷髅状的灰色魅影,还有五颜六色的路障。

“小陈,救命!开门哪,救命!”

温小喵的符很快就丢完了,她用力拍着陈宇凡的店门,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未完待续。。)

ps: 自作孽,不可活。霍凉薄曰。猫扑中文

第070章 孵个毛毛兽

(猫扑中文 ) 陈记杂货铺的铺面很小,大门朝西,一间小房就挤在茶楼和酒馆中间,没有庭院没有牌匾,远远看去就像个小杂物房。而身为弱月陈氏正宗嫡传弟子的陈宇凡,就是在一间这样的杂货铺子里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当然,这些还要多亏渠冰峰那些爱打扮、喜臭美的英俊弟子们热心帮忙。

如今的陈宇凡已经褪掉了那身满是布袋的奇装异服,七彩缤纷的头发也染回了正常色,加上他本身长得也不差,又爱笑,在女弟子之中的人缘也就渐渐好起来。

小店安于市,这几年发展得可圈可点。

由于文倾峰是由流山真人直接管辖,远不似渠冰峰那样放任自由,驻在此峰的弟子都已经早早地歇了,温小喵这样咋咋乎乎地跑出来,惊动了不少人,但各人打开门一看霍玠那张冷冰冰的脸,又不约而同地将门窗关好了,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陈记杂货铺是温小喵唯一的去处,可是她喊破了嗓子,陈宇凡也没有半点反应。

“好啊,居然学着别人装聋作哑!下次就是开赌盘也不叫你!没良心的!”

温小喵扔掉了手里最后两个符咒,一群雪白的鸽子扑楞楞地冲霍玠飞过去。

霍玠挥剑一划,万千白鸽眨眼就变成了碎纸。

温小喵“砰”地一脚踢在前门上,转身见霍玠步步逼来,实在危险得很,便掉头挤进了一条小巷子。朝后门遁去了。

所谓的小巷,其实不过是与酒馆墙面隔着一道夹层。

霍玠这几年长了些身体。虽然与她差不多身量,但体型却要魁梧一些。不似她细细长长地一根竿儿似的立着,她挤得过去的地方,霍玠未必能一下子通过,再说,穿着这身扎眼的弟子服,谅谁也不愿去做这钻狗洞蹭墙角的龌龊事。

“师叔,让弟子去追!”跟在霍玠身后的弟子十分了解师叔这点毛病,流山真人殿下的亲传弟子,身份多少有些不一样。他自告奋勇地往前冲。霍玠一定不会伸手阻拦,但他这样一头热地冲过去时,却受到了阻碍。“嘭!”他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磕得龇牙咧嘴。

“有禁制!”霍玠板着张冰块脸,看似平静冷傲,心中却按不住波浪滔天。

陈氏弟子自小飘零在外,晚间有设禁制的习惯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温小喵看起来一点底子也没有。却能在这强大的禁制之中自由穿行。他很快确定了一点:温小喵隐藏了修为!

能在这么渠冰峰那么多亲传弟子面前隐藏修为,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冷哼一声,单手虚空一划,挥出几把灵箭。

灵箭绕过了陈宇凡的禁制。滑向陈家杂货铺的后门。

温小喵像只老鼠似的“哧溜”一下穿过了窄巷,趁霍玠等人没有追来,她没命地擂门。

“陈宇凡。开门!再不开门久把你的房子给拆了!开门!”她模样凶狠,语气暴戾。

喧哗打破了夜的宁静。不少弟子忍不住开窗来看热闹,住在店时的茶掌柜更是听见个“拆”字就一蹿三尺高。陈宇凡的小铺面是他从店面外加砌的。在定天派辖区内属于违规搭棚,门中几名管事的弟子早就想着要来拆掉了,特别是旁边那座的酒楼老板呼声最高。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二话不说就将浇花剩一半的冷水朝温小喵头顶浇下去。

“吵什么?不知道文倾峰有宵禁么?”他肥胖的身子探出来半个,冲着温小喵指手划脚。

那边酒楼的老板也不睡了,爬起来和他对骂:“有没有宵禁还需要你来提醒,仇掌柜哪来的闲情雅致,我看哪,这地方早就该拆了!”他故作无意地将廊上一株玉兰推下楼去,直直砸在温小喵脚边。温小喵差点被浇了个透心凉,又莫名其妙被人拿花盆砸,顿时火冒三丈。

她抬腿勾起墙脚闲置的烂木头,旋身飞踢,朝着两边廊上一边一块地暴射而去。

她这一招是用惯了的武把式,动作简洁漂亮,力道十足,仇掌柜和那酒楼的老板同是一愣,差点忘记自己是还懂一点法术的。而就在温小喵飞身跃起的刹那,数道冰蓝灵箭贴着鞋底没入了陈记杂货铺的后门……

陈宇凡没有睡,因为他正在床上干一件见不得光的大事。

孵蛋。

陈氏强大的禁制隔绝了所有的喧哗躁动,令得这小小一方天地十分安逸,可是陈宇凡捂着个水桶大的蛋,愣是觉得今夜心悸烦闷,不甚心安。

“一定是孵化五阶妖兽难度太大,所以我紧张过度了,没事没事。”他抱着那粉红色的大蛋,用力亲了亲,又将身上的被子拢紧了些。

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灵石和准备报销掉的法器,层层叠叠地围了五六圈,他就坐在中间披着个与那粉色大花蛋一样花纹颜色的被子,肃穆得就像尊佛似的。他已经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将近十个时辰了,这是孵化毛毛兽最关键的时刻,听说这种异兽不能结血契,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即辛辛苦苦耗费一年光阴陪它成长到破壳的那个人。

陈宇凡一年前得到这个毛毛兽蛋,便将它小心安置在一件带随身空间的法宝里,每天贴身带着,朝夕不离身,就连洗澡、出恭也不敢摘下来,为了让小毛毛兽能够尽快适应外边的环境,他特意关了铺子,设了禁制,打算憋在店里等待幼兽的出世。

他怕幼兽出生不认自己作主人,还专门请定天派的女弟子们绣了件有粉色花纹的被子来裹蛋。也因为这个,很长一段时间内,门中弟子都觉得他是个变.态。

温小喵一年难得来文倾峰一次,陈宇凡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知道,结果……

“嗖!”就在陈宇凡抱着兽蛋哼着歌,准备迎接小生命的降临时,几把冰蓝剔透的灵箭冲破了禁制,跟着一声大喝,一个细细瘦瘦的影子与那些灵箭一道扑了进来,“轰!”陈家杂货铺的房顶塌下来,把陈宇凡湮没在一堆瓦砾之中。

“陈宇凡,你要死啊!居然装聋作哑,见死不救!”温小喵来不及扑打身上的泥土灰尘,蹿起来就抓住了陈宇凡的领子。陈宇凡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蛋,瞪大眼睛,不明所以。

“你三更半夜闯进个男人的房间,意欲何为!”他的声音不小,一说话被子上的灰就扑簌簌往下掉,好说是有了一层禁制挡着,不然,他肯定会要头破血流。然而,他的话刚说完,就发现有些不对,温小喵竟然没理会他,转身打开储物袋就把散在床上的灵石往里边塞。

他大惊失色:“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温小喵怒道:“你也知道这是你的东西?我好心帮你捡起来!没看见有人喊打喊杀地冲进来了吗?狗咬吕洞宾!”她手脚麻利,转眼就捡去了一半,陈宇凡抱着那颗颤巍巍的大蛋,心慌意乱地腾出手来和她抢。

“我不用你帮忙,还给我!”没有灵气的供养,蛋可能就会孵不出来,那他一年的工夫岂不是白费了?要从温小喵手上抢东西并不难,难的是,谁能接下那么臭气熏天的灵石。所以陈宇凡猝然接过那些灵石,即又被熏得一把将东西扔开了,只是抱着那蛋不肯放。

“唉呀,你这个败家子!”由于陈宇凡丢出去的是块中品灵石,温小喵不得不转身去捡。

霍玠带着一群人冲进来时,就看见了这样的情景。

温小喵与陈宇凡两个像恶狗扑食似的抢着散在地上的灵石和低阶法器,陈宇凡被熏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还得照顾着怀里的大蛋。

霍玠一眼就看出陈宇凡在做什么,可是温小喵却不知道啊,她两只手快,以前又是做惯了偷儿,即便没有修为作底,也是来去如风,抢着抢着,她就占了上风。

陈宇凡抱着那颗蛋,眼泪都快出来了。

“温小喵!随我去明镜阁回话!”因为那股久不消散的恶臭,霍玠只能远远地站着,身边的弟子机灵,早早准备好了捆仙绳。可是温小喵这几年喂兔子不是白喂的,每天跟喜来宝过招的过程中,她不知不觉已将体术修习得出类拔萃,若论斗法,她是个渣渣,若比灵敏,她未必会比谁要差。那弟子丢出五六次捆仙绳,次次落空,还有一次差点捆走了陈宇凡。

陈宇凡护着怀里的蛋,岿然不动。

温小喵一点也不想被霍玠抓到,使劲拉着陈宇凡要隐身符咒、御风符咒,闹得不可开交。

“你抱着个花皮桶干嘛?难道这里边也装了灵石?看不出你那么有钱啊!”温小喵围着陈宇凡爬来爬去,终于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她对那个粉色的花皮大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别动,你该干嘛干嘛去!”陈宇凡躲躲闪闪推着温小喵,恨不得霍玠现在就把她揪走。

可偏生在这时候,霍玠和身边的几名弟子都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陈家与定天派关系向来不差,陈宇凡这几年左右逢源混得也是风生水起,就这样一个人有求必应的人,谁也不想得罪,除了什么都不懂的温小喵。抓人不急在一时,霍玠打算由陈宇凡自己定夺,却不想温小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打起了人家的兽蛋的主意。

看着她一身脏兮兮的弟子服,文倾峰所有弟子都觉得丢脸丢到了爪哇国。(未完待续。。)

ps: 胡闹!猫扑中文

第071章 谁动了我的蛋蛋

(猫扑中文 ) “你不是有那种超大的储物袋吗?干嘛不收进去!”温小喵心急火燎地推着陈宇凡,又喃喃地道,“没想到你还有半夜起来数钱的嗜好,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下次数钱记得叫上我!”她十分热心地帮陈宇凡捂着蛋,可是陈宇凡并不领情。

“霍兄弟,你不是要带她去明镜阁么?快动手,趁现在!”他将被子一掀,就要推温小喵下床。温小喵当然不干,指着他的鼻子大叫起来。

“陈宇凡,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他明摆着是要让我死啊,你还把我推出去!做朋友做到你这份上,简直丢你们陈家的脸!你不愿出手就算了,大不了我们拆伙,喂,把今天的赢的灵石吐出来!”她当着众弟子的面,就去扯陈宇凡的衣裳。

文倾峰规定内门弟子不得参赌,但还是有不少师兄弟偷偷在温小喵身上下了注,自然是有输有赢的,大家都不富有,一听到温小喵要跟陈宇凡拆伙,立马就想到了自己投出去的赌注。跑来看热闹的人都不禁着紧起来。

而这时陈宇凡已经急得头顶冒烟了:“温小喵,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在做正经事!”

“是啊,我知道,生意人数钱是正事,你从我身上捞的好处也不少了,想独吞,没门!”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喂,住手!”

“给我看看,这里边装了多少灵石!”

“没有灵石,快住手!”

“别骗我了,这花皮桶里没灵石。你哄鬼啊,给我看一眼又不会少根头发……”

“……”

霍玠十分头痛地看着两人莫明其妙地为了一只兽蛋打起来。两人从床上一路滚下,拉拉扯扯就到了地上。陈宇凡知道温小喵原本是女儿身,动作之间总有些忌弹,但温小喵却是个泼皮货,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根本令人难以消受。就在霍玠思索着要不要用强时,陈宇凡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就见温小喵单腿跪在他身上,还用膝头抵住了他的肚子。

“陈兄,你怎么样?”霍玠终于顾不得一身灰,提剑走了上前。

陈宇凡却指着温小喵的鼻子大声嚷起来:“蛋呢?我的蛋呢?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温小喵。我告诉你,我的蛋要是有什么差池,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蛋?什么蛋?”温小喵捏着个储物袋,傻傻地摸摸后脑勺,丝毫没留意其余弟子的视线不住地往陈宇凡下盘飘。陈宇凡突然明白了那些弟子暧昧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气得脸上一下子白一下子红,可一时半会又跟她解释不清。

霍玠对着这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心得,只冷着脸重复说道:“温小喵,起来。跟我回明镜阁。”

陈宇凡机灵一动,扑向那只储物袋,急吼吼地道:“温小喵,东西给我。我帮你拦着他,你快走!”他担心那只珍贵的毛毛兽孵出来会在储物袋里憋死,只得又从身上掏出一把符咒以及一个装满符咒的储物袋塞给她。道,“这些符咒值一千个下品灵石了……”

“不早说?!”温小喵将自己储物袋往空中一抛。揣好符咒站起来便跑,比只猴子还灵敏。这笔账好算的很。她袋里只有一些灵果灵草,外加一点零食和百来块灵石,怎么看都是她划算,于是她很慷慨地接了东西,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杂货铺的前门。

霍玠将佩剑隔空打出,追着温小喵的背影,如附骨之蛆,众弟子也以合围之势,将温小喵的去路堵得死死的。温小喵一口气丢出十来道灵符,有些灵有些不灵,顿时大街上又是火又是风地,搅得乌烟瘴气,当中有些符咒附着陈家独有符灵,放出来居然是数只三阶妖兽的虚象。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想不让人察觉都难了。

霍玠容颜结冰,眸中冷芒刺得众弟子头也不敢抬。

很少看到霍玠生这么大的气,这个温小喵还真是有本事。

“众弟子听着,不论死活,都给我将他拿下!哼,仗着有楚修月庇护就在门内胡作非为,把我定天派当成什么地方!动手!”霍玠一挥袖,空中飞剑一化三,三化九,变成九道蓝光击碎了扑上来前来的妖兽虚影,齐齐掷向温小喵的背心。

温小喵猛感身后杀气蔓延,心觉要糟,可是无论怎么结印念咒,青罡印就是不肯出来。她又将手里拆开的符咒拿出来看了看,剩下的都是三到六阶的中级符法,她没有灵力,驾驭不了。

“我不过是睡脏了你的床,你便要我的命,这也太小气了吧!”

她避开乱剑夹击,才跑出三五步,那九把剑便又回转过来,继续追着她跑。

她气得大呼小叫,那声音不加掩饰,几乎令文倾峰所有弟子都想歪了。

楚修月的人跑上了霍玠的床,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楚修月闭关冲击元婴这三年,温小喵就变节了?

仙门弟子之中好男风者其实并不多,但有些女弟子对此类事情十分好奇,便喜爱大肆宣扬,导致不少男弟子也不由自主地往这头想,加之楚修月从未为此事有过辩解,他们也就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霍玠这回是真的想杀人了。

他祭出飞剑,踏剑气而出,掌心捏诀,制住了九道光影,那些剑影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认准了温小喵的死穴没命地刺。

温小喵叫得声音大,那是因为被刺得痛,但身体中金气循环,慢慢在各重大穴位上覆了层坚硬的灵甲,令她并没有受到真正的致命伤。温小喵流了一身血,却还是生龙活虎地到处跑,这情形也太诡异了。莫说她是个凡人,就算是个寻常的筑基期修士也经不得这样的狠杀啊。

霍玠见此情形。也是又惊又怒,心中更认定了温小喵与众多仙门弟子无故失踪一事有关。

而就在这时陈宇凡发出一声惨叫。跟着,两道白光破空而起。挡住了霍玠放出去的灵剑。

数声兽鸣,夹着碧血淋漓而下,浇得霍玠一头一脸,就听陈宇凡高声大叫。

“温小喵,你究竟在袋子里放了什么?”

温小喵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把姬冰玄的狻猊飞车偷偷放进储物袋了。

狻猊在袋中隔绝了墨冰莲的臭气,早就苏醒过来,后又听到了姬冰玄的召哨之声,正自躁动不安。无奈温小喵往袋子里边撒灵石的动作太快,举手股足还带着冲天的臭气,它们才心有忌弹,不敢贸然冲出,现在换了陈宇凡来,就方便多了。

它们趁着陈宇凡翻找毛毛兽蛋的时候挣脱出来,拉着豪华大车没命地飞,谁也没留意飞车之时多了一枚到处乱跳的粉红花皮大蛋。

陈宇凡瞧着那狻猊飞车上的龙纹就傻眼了,这不是丞元国皇氏的标志么?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弱月国人,丞元国皇氏关自己半文钱的事,便又放心低头翻找起来。结果那储物袋里除了一堆“哇哇”大哭的灵植萝卜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抬脸看向那空中那金光闪耀的车斗。突然惊醒。毛毛兽蛋八成是掉进那个车斗里,被这两匹狻猊一道拖走了。

事不宜迟,陈宇凡祭出黑色的巨幡。迎风疾驰而去,同时甩出一物。抓住了飞车的后厢。

这么大的动静闹出来,要门内各弟子还睡得下。那就是猪变的了。

姬冰玄与楚修月交战之际,亦看见了远处文倾峰的变故,姬冰玄一眼就看清了自己的飞车,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好好地停在灵鼎山的狻猊怎么会在那座山头出现,而楚修月却是被对面山头上那个一边呼喝着躲闪,一边大骂不止的小小人影吸引住。

“主人,那小子,熏……熏晕了我们,偷了我们的车……”五六名随从好不容易爬完了长长的玉梯,都快断气了。他们是受过皇室教养的仙奴,礼数决定他们不得在仙门同道的地界御物乱走,所以这一趟只得用腿跑。

“你们怎么才告诉本座?不是有传音符么?”定天派弟子不会用传音符,那是他们笨,怎么连自己的人也忘记了?

“主人,那小子把我们的储物袋都搜走了,身上符咒也都一件不留,只差没剥衣服了。”仙奴们一脸痛苦,显然被温小喵气得不轻。都说定天派是出了名的仙门大派,门下弟子却一个比一个无赖,怎教人不生气。

姬冰玄将眼一瞪,指着楚修月道:“这都是你教出来的弟子,好,很好!”

楚修月摊摊手,道:“姬冰玄,他是他,我是我,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扣,你输了便是输了,找什么借口。”他风雅如故,还靠着手在半空中说风凉话,哪有半点元婴大能的气派。

姬冰玄将法宝一敛,甩手道:“温小喵的账,你的账,我都记下了,一年之后见分晓!”言罢打了记唿哨,那一双狻猊听得主人叫唤,便发了疯似地放开蹄子,朝着渠冰峰奔来,这可苦了贴在车厢后的陈宇凡,左一晃右一晃,被晃得两眼发黑。

“随你。”楚修月身下骤然凝成一把巨剑,载着他朝文倾峰骚乱之处驰去。

简清波在下面看着热闹,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青铜算盘来,噼哩啪啦地算了一阵,淡声道:“一共是三万四千四百六十九枚下品灵石,其中六成算在楚师弟头上,四成报给轩辕家。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就辛苦各位师弟了。”说着,指指一地的残垣断瓦,将算盘一收,眼中精光退去,他俨然又成了那个见事多忘的大师兄。

温小喵诈一万,他才多加了几千块,也算对得住轩辕家了。(未完待续。。)

ps: 看了《古剑奇谭》,大师弟萌萌哒,好抢戏。猫扑中文

第072章 我也有九条命

(猫扑中文 ) 温小喵与那九道剑气纠缠,根本无暇顾及其它。她之前还以为霍玠会跟楚修月、简清波等人一样,逮着她随便给点教训就算了,岂料事情的发展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知。

霍玠居然是动真格的,那气势,那招数,确实有点“格杀勿论”的感觉。

温小喵没想到那位柳师姐不但坑了她三十个灵石,还差点把她的小命搭上了。

此仇不报,喵不是喵。

温小喵把全部的智商都押在跑路这件事上,没命地往玉梯口狂奔而去。

霍玠是掌门座下最受重用的亲传弟子,在文倾峰声望极高,名头也好,他处事公允,为人正直,极少会如此失态。文倾峰众弟子都以为他今天吃错药了,殊不知霍玠再公道也不过是个年方弱冠的少年,他一心认为温小喵心中有鬼,却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

温小喵防心重,凡事都不能用强,于是他追,她自然就躲,一来一往,就越发不可收拾。

转眼间,温小喵便连中了五剑。

鲜血喷涌而出,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一滴滴落下来,在地上绽放成寒梅朵朵。

温小喵抚着伤口,痛心疾首,在这山上天天吃萝卜,得吃多少斤才补得回来啊?

萝卜又不是人参!

“站住!”霍玠怒极。

“做梦!”温小喵眼见着自己又要被剑扎上,赶紧换了个方向往回跑。剑影微微一顿,显然不可能那么快调转回来。温小喵借机喘了一大口气,随即被自己熏得差点魂飞魄散。幸好之前在灵光罩里已经闻习惯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她还小小地得意了一下,为自己这不怕臭的奇怪体质。

可是,人身肉做的,痛啊!加上失血过多,还有点晕!

“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要上去拦住他!”就在霍玠重新调用剑气的当儿,温小喵业已来到玉梯边,她其实没有别的去处,连唯一的出入也只是借着玉梯逃跑。可是那么长的楼梯她哪还有力气一截截走完,除非径自滚下山去。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他追,她逃,她越逃,他越追,显然不会是为了一张床单或者一个人的洁癖那么简单。

身后传来无数纷沓的脚步,此情此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温小喵有一刹那的恍神。

子元和子成两位师兄失踪了,其它门派也有弟子接连出事,这笔账不会算在她头上吧?

如果她能理直气壮的分辩,倒还好了。现在的情况却是,各大仙门瞩目的青罡印就藏在她身上,朱周家的嫡传弟子周显的死。或者也去她有关?真有人会相信她?

她不信,看着霍玠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她怎么也不敢去相信。

师父好像说过,越是看起来正直端义的人。就越是虚伪可恨,这是不是真的?

她站在梯边晃了晃,突然一个趔趄,扑倒在长梯上,随后追及的弟子齐齐御剑拦阻,半是为了抓她,半是为了救她。

温小喵由不得他们出手,翻身站起来扑向剑光交织的杀阵,就地一滚,竟迎危而上,弃梯而去。她手中符咒胡乱撒出去,已经没有一张能用。

文倾峰众弟子急急地躲开那些不会生效的符咒,温小喵已经一个人跑远了。

霍玠伸手捏诀,面色发青,他听见温小喵戗声道:“不就是弄脏了你的床么?我赔你一张就是!小气!”

“放肆!”他眸色冰寒,心随意动,控制着数道剑光再一次尾随而至,温小喵头皮一麻,眼明手快地举起了身旁的一块石桌面,圆的,刚好做盾,她躲在三尺宽的桌面后,大声嚷嚷。

“你脑子有病啊,要不要给你找个大夫!”

剑气打在石桌面上叮叮叮一阵乱响,温小喵被那股气劲带离了数尺远,差一点脚下踏空掉下山崖。崖边的石子零零碎碎往下掉,她借着星光看了一眼,唯见满目漆黑混着一抹游云,深不见底。这可是一条绝路。

众弟子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止步。

“温小喵,你不要乱来,霍师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找你回去问话。”有弟子看着不忍。

“找我回去问话用得着这样赶尽杀绝?”温小喵倒觉得好笑了,“你们被他问话时可曾这见这样狠戾的?弄得我好像杀了他全家似的,是什么道理?”

“是你先跑的,你不跑,我便不会追,你这样分明是心虚。”霍玠冷冷地看着她。

“呵。”温小喵这会可被气笑了,见了他那副冷脸加上那杀千刀的气势,不跑才怪,她的脸也冷下来,“就算我心虚,你又奈我何?仙门亲传弟子对区区一个凡人动用极刑,光彩么?”

“……”霍玠看着满地鲜血,才意识到自己在御剑直追的只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杂役弟子。他慢慢地收了剑,不自觉看向了手心,指未染血,但他却恍惚觉得温小喵的血攀上了自己的掌纹。这种感觉很不好,但温小喵身上爆发出的某种气息令他更不舒服。

“疯子。”温小喵啐了一口,伸手抹去唇角的血丝。她往梯边挪了挪,手里仍抓着那面石盾。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落下,将玉梯轰开了一道槽口,惊得守在梯口的弟子各各退了一步。

玉梯下方,一道白光施然而至。

白光停顿,楚修月随之现身,他站在金色巨剑的锋刃处,负手而立,飘然似仙。

“啧啧,真不愧是流山真人亲自教出来的弟子,行为处事真是和他一模一样,同样不问青红皂白。同样不听人劝,同样要赶尽杀绝!我若是晚来一步。结果会是怎样?人是我带上灵鼎山的,他就算犯了什么大错。你可也懂得知会我一声?按辈份,我到底还是你的师兄……”

他身形闪闪断断,转眼就出现在霍玠面前,刚才还春风拂面,此际却突然冷若寒冰,只是那笑没有改,笑纹里,是数不尽的寒凉。

“我说过了,她与子元、子成失踪之事无关。与青罡印一事更无渊源……没想到数载过去,你还是耿耿于怀,真是令人意外。人命如草芥,这就是你文倾峰的处事手法?”

“他若不负隅顽抗,我便不会下如此重手,如今你说这话,分明是含血喷人。如果不是他自己心中有恙,为什么会拼命逃脱?倒是你,置师门大义于不顾。处处偏袒于他,又是何故?”霍玠面无表情,向着楚修月步步逼来,丝毫不因他修为能力而感到半分压迫。

他一直认为。自己就那样傲骨铮铮的人,他一直认为,师父是对的。自己是对的,世事分毫。皆在其手。他冰冷的俊颜中没有愧疚,没有失落。更不见半分关怀。

“他若不跑,你便不会追……多好的理由,时隔多年,我还能再从你口中听到同样的话也算是一种缘份,我与你,就像我师父与你师父,当年我师父被迫离开,你师父也是这般说辞,说我师父勾结妖族,说他正邪不分,说他罔顾苍生……一句句说得多好,多么正气凛然,可是证据呢?我等了你们十几年,你们可曾拿出一件有利的证据?”

“你师父本就有错,师父未曾冤枉于他,是他自己负气而走,是他自己心中有愧!此一事,彼一事,温小喵的事绝非如你说的那样简单,你不许我派人去查她,就是心虚!”

“我心虚?我楚修月这一世就不知心虚这两字怎么写!”却听“轰”地一声,玉梯两畔爆发出数道金芒,促成剑状,七把金剑排列成阵,挡住了霍玠的去路,楚修月指了指他的鼻子,冷笑道,“想从我手中抢人,你再去修个十年八载再回来。”

“轰!”再一声,玉梯被生生斩断,霍玠只感到一股极强的剑气扫来,慌乱中撤剑抵御,却仍是晚了一步,随着玉屑横飞之际,他和一干弟子被撞飞出去,跌去数丈之遥。

“什么你师父我师父,绕口令么?”温小喵不明所以地呆立在崖边,脑子里一团乱。

“喂!”却听楚修月突然在耳畔叫了一声。

“喂什么?”温小喵揉揉太阳穴。她有点晕,不知是不是吸食**臭过量了。

“跳下来。”他指指脚下时隐时现的巨剑。

“我还不想死。”温小喵抱着石桌,才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又白了。

“我会接住你的,不怕。”他笑了笑,让自己尽量不那么像大尾巴狼。

“我不。”温小喵将事情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觉得楚修月似乎更不可信。子元和子成那时明明说已修书送上山来,其中就包括了青罡印的消息,可他却一口咬定自己与青罡印无半分瓜葛,明摆是睁眼说瞎话,居心叵测。想着,她就退后了两步。

“不要让我踹你下来。”楚修月笑了笑,蓦地露出了惯有的不耐烦。

“你敢!”温小喵悚然一惊。话才刚出口,就见白光一闪一顿,与她擦肩而过,跟着便是眼前一花,一记重踢,她大概是愣了一下,陡地身子发轻,整个人就像棉絮似的飘了出去。“哇!楚修月我咒你生儿子没屁眼!”温小喵被吓精神了,没命地往悬崖边抓爬,可是都无济于事。

“真是麻烦!”楚修月看着她在空中做出各种难看的动作,不禁摇了摇头,也跟着她一道跳下去。下方一把金色的巨剑重新隐现,将二人稳稳承住。温小喵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莫明其妙地打了个饱嗝,这真是吓蠢了。血腥味、饱嗝里的酒味,加上墨冰莲的臭味,令得巨剑晃了晃,差点打翻。楚修月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

“楚修月,你记着!今日之事,我定会如此禀报掌门知晓,你好自为之……”霍玠翻身起来,追至梯边,身后一众弟子跟上前来,却见楚修月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带着温小喵站在浮动的剑身上,笑得文静温雅。

“我记你,你也给我好好记得。”他一勾唇,突然施术封住了温小喵的五感,跟着便将一身威压发挥到极致,从弟子猝不及防,纷纷跪趴在地,唯见霍玠一人拄剑单膝支地,不肯低头。

“呵”他轻笑一声,御剑东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缭乱的云彩间。

霍玠咬牙站起来身来,冷冷地立于崖边,心中恨意澎湃,难以自抑,沉默半晌,竟由口中喷出鲜血。

“师叔!”

“霍师叔!”

从弟子环伺周遭,却见他无力地摇了摇手,什么也没再说。(未完待续。。)

ps: 下一章,祸祸重生。=_=|||,我没虐主。猫扑中文

第073章 听取萝卜声一片

(猫扑中文 ) “呜呜鸣!”

“呜鸣呜!呜呜!”

“呜!”

温小喵失血过多,足足睡了七天七夜,终于活了过来。

她好像是被某种动物的叫声吵醒的,好像是……狗叫?

灵山上养狗,这似乎不大可能,难道就在她昏睡的时候被人卖了?

她猛地清醒了,“噌”地坐起来,结果动作幅度太大,扯痛了伤口,又天旋地转地倒下去。

“呜!”耳边传来一声闷闷的狗叫,她下意识的侧身,望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就石化了。

那些会叫的不是狗,而是大大小小刚从地里挖出来不久的灵植萝卜,为了防止这些萝卜无止尽的嚎哭,挖萝卜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这可不,每只萝止都被塞了块破布在嘴里,堵着发不出字正腔圆的“哇”声。

这也太……用心良苦了!

这是一个简陋的山洞,洞顶用白色的布条,或许是腰带系着一片玉贝,玉贝中心嵌着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珠光柔和,投射在占了半壁江山的灵植萝卜堆上,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靠近洞口的位置架着一口锅,锅边放着几把晾干的降龙木,以及一块光滑的石板,石板上胡乱扔着几截被剁断的萝卜,还有几个大点儿肥点儿的萝卜刚刚被洗好,大概是被眼前的情形给吓晕了,倒在草垛子边一声不吭。

如果把萝卜换成人,这场面还真够血腥的。

谁干的?能接近兔子窝棚的人不多,能去芳草姑姑地里挖萝卜的人更是屈指可数……温小喵打量着萝卜们皱皱的小脸。最终将目光停驻在它们嘴里的破布了。

白的。

白衣似仙,那样的印象早就飞灰烟灭了。温小喵现在看见白色,跟看见自己胳臂上流的血一样惊悚。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绑架萝卜的事一定全是楚修月干出来的,真是体贴入微啊,没想到他还真拿着萝卜来给自己补身体,肉呢?她渴望的肉呢?

想到这里,温小喵突然愤怒了。

她挣扎,正想要爬起来去找楚修月的麻烦,就见洞口一片白影闪过,跟着洞里就昏暗下来。

温小喵半仰着。看见一只长长的毛耳朵先伸了进来,然后再进来的是一张拉长了的毛脸。

喜来宝!嗬,这什么事?兔子挖萝卜来喂人?岂不是全弄反了啊?她不由张大了嘴。

喜来宝一脸不情愿地蹦跳着进来,将怀里乱七八糟还带着绿叶子的灵植萝卜往地上一扔,随手拖起件白衣衫撕成一条条,就开始干正经事——所谓的正经事也就是把这些布条一条条塞进那些灵植萝卜的嘴巴里。兔子像个熟门熟路的惯犯,十分利落地做着这种黑活,山洞里哀泣一片,简直比地狱之火烧过的地方还触目惊心。

温小喵张大的嘴巴有点抽筋。这也太诡异了,莫说是喜来宝挖萝卜喂人这件事没人相信,就是喜来宝这样乖顺的一面她也是未曾见过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喜……”她伸手。艰难地说出一个字,蓦见兔子眼中凶光一闪,一记重拳打在她脸上。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又理所当然地昏过去。

兔子在鼻子里哼哼几声。得意地扫她一眼,继续哼着歌儿干活。期间。一颗英俊的脑袋从洞口伸进来看了一眼,见温小喵还半死不活地躺着,便又缩回去了。

“温小喵醒来没?”洞外那人问了一句。

“咕咕!”兔子又看了温小喵一眼,回答得相当肯定。

“奇怪,又不是致命伤,怎么睡得那么久?”洞外那人又伸头进来看了看,确定兔子没说谎后,便指锅里的东西说开了,“兔子,你能不能收拾干净些,昨天吃剩的东西今天也不倒掉,放在这儿引来妖兽我可懒得管你。”

“咕!”兔子不屑地扔掉手里的灵植萝卜,在一片哭声中端起锅子蹦蹦跳跳地跑了。

温小喵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兔子好像还没有回来,洞里的萝卜也差不多哭昏……睡着了。她闻着满洞的萝卜味,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就像是五脏六腑都要倒过来了,她慌忙冲出门去,扒在洞外的草地上狂吐起来。

“哇,他这是怀孕了么?怎么吐得这样厉害?”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

“你猪啊,他是男的怎么怀孕,让你多看点书,你就是不听。”另一个声音更阴阳怪气。

“那他为什么吐?吃饱了撑着咩?”那个尖细的声音又问。

“你才是吃饱了撑着!”温小喵没好气地抬起头,却没见着人,在仔细一瞧,发现脚边站着一对绿头绿脸的鸟,那种绿色很奇怪,并不是莹亮油绿的那种,而是有点灰扑扑的,羽毛生得更有趣,每一片都不像寻常鸟儿身上那样的扁圆状,而是方方齐齐的,无数这样形状的羽毛叠在一起,就乌泱泱一大片阴影,远看着就像一垛子乱草,难怪温小喵扑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它们。就这样的颜色,放在草地上压根不现形。

温小喵有点发怔。

“嘻嘻,还说自己不是吃饱了撑着,话都说不完整,也不知道主人从哪里捡来这么个怪物。”那个尖细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温小喵这回看清了,发出这声音的鸟,比另一只长得圆一些,脖子脸上那花纹,好像有眼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

“屁,人家是被我们的美艳外表吓着了,我们毛毛兽一直就是这样艳光四射,楚楚动人的。”另一瘦点的鸟将胸脯一挺,温小喵的眼角不由地抽了抽。

哟嗬,这还爆粗了,也不知道这主人是怎么养的灵宠。哦不对,它刚刚说自己是什么?兽?有长羽毛的兽么?这明明就是一对蠢鸟啊?唯一区别于兔子的。无非是会人言这一点。

哪个不长眼的养这么蠢的灵兽?温小喵很快转过弯,嬉笑着靠近了一点。暗暗地搓搓手,轻声道:“是啊,我被你们的美艳外表吓着了,简直惊为天人。话说,我是个什么也没见过的乡巴佬,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楚楚动人的灵宠,快让我仔细看看!”

肉!这可是活生生的鲜肉啊,而且比那些兔子看起来软糥多了。温小喵以前也不是没打过兔子们的主意,可是喜来宝天生武力狂。其它兔子又是地地道道的金刚硬骨,她根本啃不动。这个好,虽然是小了点,不过拿来塞塞牙缝也是不错的,好歹解个嘴瘾。

温小喵笑眯眯地收起了狼尾巴,眨眨眼睛,十分诚恳。

“可不可以让我摸摸?就摸一下,你们的毛色真漂亮!”她小心地吞了吞口水。

“哇,这可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我们毛色好看。你真是有眼光。”那圆一点的鸟笑起来,叽叽喳喳地抱怨,“哪像我们的主人,动不动说我们长得像烂腌菜。咳咳,哪里有半点像嘛?”

还真是像!温小喵大概猜出这嘴毒的主人是谁了!她笑得跟朵花似的贴上去,道:“是啊。我是整个定天派里最最有眼光的,让我摸摸不吃亏。来,过来!”她像哄小孩儿一般伸出了手。眼中的灼烫炽热焐着两只鸟心里暖乎乎的。

圆鸟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行,给你摸,不过你要先摸它。”

另一只瘦点儿的鸟悚然一惊,道:“为什么要先摸我,我又没答应……”话还没说完,就见温小喵一个虎蹿,将它扑翻在地,它扑打着翅膀想飞走,却被温小喵箍紧了脖子。

温小喵狞笑起来:“我好久没吃肉了,今天真是老天开眼!咩哈哈哈哈!”她想不起用锅子炖熟再吃,张开嘴就是一副茹毛饮血的模样,那鸟儿被吓傻了,眼见着一张血盆大口越来越近,才真正惊慌起来,在温小喵手里使劲地挣扎呼救。

“救命!救命啊,主人快来!”很快,它地半个脑袋就进了温小喵的嘴巴,可是温小喵来没来得及啃下去,就见眼前一花,一道白光闪过,下下牙齿落了空,生生地撞在一起,牙酸。

“什么脏东西都往嘴里塞,你是几世人生没吃过饱饭了?”楚修月那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面前,这令温小喵好生失望。楚修月抢过她手里的鸟,看也不看就一把丢去了脑后,剩下那只圆鸟立马怪叫着飞走了。

“切!不过是吃你两只鸟,有什么了不起!”温小喵看着面前这一身白衣好生厌恶。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你不止一回了,你就这样报答我的?”楚修月双手抱臂,懒洋洋地看着她。

温小喵像是想起什么令人生气的事,一下子就暴怒起来,跳起来指着楚修月的鼻子吼道:“什么救命恩人?你根本就是袒护那只兔子,让它找机会来向我报仇的,我醒一次,它就拍死我一次,害我昏睡至今,我本来早就醒来了……”

“有这样的事?”楚修月一愣。

“可不是,它还每天当着我的面杀灵植萝卜,害得我做梦都听见婴儿的哭声,我要是再不醒过来,就要疯掉了。我早说了,我不吃这样的萝卜,我要吃肉,吃肉!”温小喵一蹿三尺高,就要骑上楚修月头顶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拓风楼放着那些是因为喜欢吃,害我把芳草姑姑的地都挖空了,现在芳草姑姑正往这儿赶来呢……呃,我叫小丁去传话了,说这些萝卜都是你吃的,与我无关。”楚修月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看得温小喵火冒三丈,这样促狭的笑意又算个啥?

“小丁是谁?”等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温小喵觉得头上好像顶了口黑色的锅。

“那只差点被你吃掉的毛毛兽啊。”楚修月指指身后的天,笑得特别祸水。

“楚修月,你就是这样对待病人的?”温小喵想起芳草姑姑那惊天动地的耳光,顿时遍体生寒,“我掐死你!我现在就掐死你!都说好看的男人靠不住,原来是真的!”

“你住手,你从哪里来的歪理?住手!”楚修月头一次,被愤怒的温小喵压倒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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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掐指一算今天吃肉

(猫扑中文 ) 芳草姑姑到底没出现,大概她也巴不得早点甩了这只体型巨大、性情凶残的兔子。

温小喵与霸王兔打了无数架,不过总算让她不再想念小丁和小当的肉。

在小山洞里铺天盖地的哭声中熬过了十五天,温小喵掐指一算,终于等来了一个吃肉的日子。这是一个晴好的天气,温小喵一早便跟着楚修月和兔子喜来宝爬出山洞来晒太阳。

“惊风兽是什么东西?好吃吗……”在温小喵的印象中,凡是名字里带个“兽”字的,总该有二两肉。她还记得薛绍许过餐餐有肉的承诺,但是她心疼灵石,三年间也没舍得去趟殆岁峰,不知道那个小气鬼有没有像她一样长高一些,不过以她现在浓眉大眼的容貌,就算是站在他跟前,他也应该会认不出了罢。

她居住疗伤的小山洞就在陶然峰的山脚下,洞侧一眼深潭,一挂飞瀑,每天轰轰隆隆振聋发聩,好在世上有隔音法阵这种东西。今次是温小喵第一次走出法阵,那咒光波动的一瞬,好似穿过了一片水帘似的,分外有趣。瀑布飞流直下,水练被山壁上突出的岩石撞碎,大珠小珠点点滴滴,如飞花溅玉般落在身上,沁得人通体舒畅。

温小喵朝瀑布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水练之下别有洞天,似乎是连着另一个山洞。比之前她住的那个要大得多。山洞里发出轰鸣回响,间杂着着岩水滴在潭面的叮咚声,时大时小。时清时浊,倒也好听。

“这山洞看起来好凉快。楚修月,你为什么不选个像这样的洞府修炼。看起来比那个小山洞好太多了。”时下已近初秋,但还是很热,温小喵平时在法阵里呆着没觉得,一出来才知道这日头有多毒,还好她聪明,早早摘了片大叶子顶在上头避暑。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洞府?”想着她不会辟谷或许会饿,楚修月顺手从路边的矮树上摘了几个奇形怪状的果子扔给她。没理会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径自和兔子走在了前面。

温小喵接过果子,没有立即放进嘴里。而是急急地追上来,指着自己住那间山洞发问:“这是你的洞府,那我住的那个是什么?”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平时就她一个人住在那紧巴巴的洞里受那耳朵罪,剩下的一人一兔到哪里喝西北风了?原来人家是另有去处,真可恶。

“还能是什么?柴房啊。”楚修月负着手,一脸“给你住不收房租算便宜你了”的吃亏表情。

“咕!”喜来宝更是附和着,分外应景地赠送了一记白眼给她。

“你居然让我一个受伤快死的病人住在柴房里,你到底同有没有一点同门之谊?”温小喵怒。

“咕!咕咕咕咕!”喜来宝陡然一瞪红眼睛。指着温小喵骂起来。

“住嘴,我没跟你说话,楚修月,你也太不像话了。你对一只兔子比对我还好,这教人怎生服众……唔!”她没说完,楚修月又塞了一堆果子给她。并且风情万种地白了她一眼。

“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真该把你从山上丢下去!好好跟着。别跟丢了,这里到处是空间扭曲。万一迷失在虚空找不回来,我可不会管你!”楚修月接住从她嘴里掉出来的果子,信手一扔,转头走了。

“咕!”兔子也管闲事地凑上来,比着手指,用同样臭屁的神情指着她的鼻子挑衅。

“你个疯兔子,别以为我受过伤就会打不过你,来,你来!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温小喵捋起破破烂烂的袖子跳起来,她的衣服还是那件衣服,楚修月只是施术将臭气抹掉了,压根就没想过给她补一补,现在她一身褴褛的挂着几个明晃晃的储物袋,分外打眼。

至于人兔大战,楚修月更是不想出言阻止,这些他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石屑乱草落在衣上实在很脏,于是他伸了个懒腰,一声不吭地让出几人宽的路,由得他们打打闹闹。

“咕!咕咕!”兔子怒极,它捡起身边的石子朝着她头上一通乱砸,咧着三瓣嘴那叫一个憋屈。自从温小喵能顺利从它的兔掌之中破防而出的那天起,它就没吃过萝卜,偶尔能吃到个萝卜梗,那也是想巴结它的母兔子偷偷冒着被同伴殴死的危险留给它的,真爱重于山啊,怎么能被温小喵如此毁谤?

一路上,人和兔“砰砰嘭嘭”地打得好不热闹,轩辕皇氏样式的储物袋好不扎眼,兔子红着眼睛步步快攻,温小喵蹿上跳下满头大汗,叫骂不止。

但这些对于无聊的两人一兔组合来说,都已经变得有些乏味,刚开始的时候楚修月才给自己开了个赌盘,押温小喵输,但被温小喵咬了两口之后,他就没了兴致。

这兔子打人是正常的,哪天这兔子能温柔起来,太阳就该从西边出来了。

从陶然峰底沿着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上山,过几个水坑,就到了一处断崖处。

这便算是到了地头上。

楚修月带她走到了这儿就不走了,而是找地方坐了下来。

“在这儿等着。”他说道。

温小喵抱着手臂扫了一眼,发现这儿风景还不错。

断崖的横切面是一方小坪,生着些毛茸茸的细草,间或夹着几株常见的土灵芝,断崖四周长着一些淡紫色的小花,正值花期,可见径呈弧状弯弯地向上生长,顶着花冠,朝向碧蓝的天空,整齐得没话说。

人站在绿草小坪上,就像处身于一只巨大花篮中,放眼处全是玉色的花茎和油绿狭长的叶子。而抬头,就可以看见流云深处傲然孤立的残剑,比起那阴湿喧杂的飞瀑深潭,温小喵认为这地方才更适合开辟仙府适合修炼。

不知将来有没有这个机会,要不……她早点做个记号,把这地方给占了?

温小喵暗暗搓搓手指。

“就这儿?不像是巨兽居住的地方啊,这惊风兽不会也像你那毛毛兽一样又傻又小吧?”

“你才又傻又小。”那两只可怜的毛毛兽被关在灵兽袋里,就怕万一给这不长眼的吃了。

楚修月捂着灵兽袋换个了姿势,懒洋洋地倚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他半截衣襟飘在悬崖边,青丝如墨,肌颜如玉,仿如工笔入画,但煞风景的却是石头另一侧的兔子。

它也同他一样摆出那慵懒撩人的姿态,可怎么看都像个鱼肉乡里的乡绅地主。

兔子喜来宝用一种非常嫌恶的目光打量着温小喵,伸出一只爪子悄悄在光滑的石面上画“正”字,它已经有好些天没吃上新鲜水嫩的胡萝卜了,刻下的“正”字都快流出血来。

温小喵吃完最后一个果子,意犹未尽地舔舔指头,一点也不在乎被楚修月看扁,她好奇地继续发问:“你说的惊风兽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要是不立即来的话我可要去睡午觉了。”

说着,她竟恋恋不舍地将吃剩的果核也放进了储物袋里。

楚修月和喜来宝一脸震惊地看向她,直觉得这人什么也不浪费,灵山上随便一垛垃圾都能被她当成宝贝。

楚修月虽然不至于大手大脚乱花灵石,但因师门教导严厉,令其自幼格调端雅,事事精道,一向不容将就,他完全不理解这种只值点碎灵石的果核有什么收藏价值,至于喜来宝就更不用说了,它只爱凡间的萝卜。

“看什么看?没当过家的不知道当家的难处,你们问过娲头村里的普通农家萝卜多少钱一斤吗?就凭着芳草姑姑给我那点灵石,能喂得饱这只猪?简直做梦!”温小喵试图对自己的鸡贼行为作出合理的解释,她转了转脖子,继续当好奇宝宝,“喂,你还没告诉我,惊风兽到底长什么样。”

这时楚修月给的零嘴吃完了,她顺手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个胡萝卜啃了一口。

“喀!”声音清脆响亮。

“嗬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等楚修月回答,喜来宝就疯了,它奔着胡萝卜朝温小喵扑上去,一边愤怒地吼叫着,一边飞起腿横踢纵踢,分外凶悍,不一会儿,温小喵脸上就多了几个清晰的兔脚印。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温小喵二话不说,一口将手里的胡萝卜囫囵吞掉,举起手一路左右开弓,啪啪啪打了喜来宝无数个耳光。

兔子目光如炬,重又扑向了温小喵腰间的储物袋,它现在不会觉得温小喵兜里装的是垃及了。

楚修月眼睁睁地看见温小喵双目冒绿光地冲上去咬了兔子一口,他终于有点后悔起来。

“要是这家伙发现惊风兽不能吃,会不会立马把我给吞了?”

他摸摸下巴,只顾喃喃自语。

可惜,这句话温小喵并没听见。

然后,惊风兽就出现了。

它披着一重岩黑色的石甲,像块形状不规则的大笨石头,从崖壁下面滚上来,一阵风似的从温小喵身后扑到,其目标也跟兔子一样,是温小喵腰间那些惹眼的储物袋。

兔子反应极速,差不离在同一时间,与那只长得跟石头一样的怪物齐齐揪住一个袋子的两边。

温小喵先是一怔,陡然反手给了身后的惊风兽一个大巴掌,怒道:“我就知道你跟它是一伙的,居然想偷袭!”显然,她把惊风兽当成了楚修月。(未完待续。。)

ps: 关于二妃喜欢白衣什么的,其实是个误解……发乎白衣的吐槽怎么也不嫌多……猫扑中文

第075章 五行缺灵石

(猫扑中文 ) 惊风兽属土,四阶妖兽,外表就像块深灰色的岩石,是陶然峰土特产,平日以晶石为食,被甲坚硬,足短而有力,有两对小眼睛,上面那对是斗鸡眼,只看鼻子前的东西。它不会放出法术,但是脚掌上长有石梗晶刺,带火毒,普通人被它打一下,立即肠穿肚烂,如果不及时救治,必定要死翘翘。

幸好,它第一拳是打向了兔子。

温小喵的手掌拍在石头般的兽壳上,立时痛得一蹿三尺高,恰恰跳出了惊风兽与喜来宝的战圈。兔子是灵兽,身上煞气虽不如惊风兽,但好歹已经修炼到了九阶,完全可以化形了,只可惜身上带了禁制,手脚放不开,暂时只能自保,以及保卫储物袋里的萝卜。

定风兽当然不会吃萝卜,它是被温小喵袋子里的灵石吸引来的。

姬冰玄平时身上不带灵石,日常开销都挂在随行的仙奴们身上,温小喵随便打开个储物袋都能陶醉好几天,她虽然没能敲诈到那一万个灵石,但抢走了别人几千个也不错。

而温小喵的原则是,到嘴的肥肉,打落牙齿都不会吐出来。

“这哪是什么兽?明明是个石头怪!”

温小喵幻想着石头下面的肉,摩拳擦掌正准备猱身而上,却见楚修月正悠闲地坐在崖边的一棵歪脖子上看戏,压根没有亲自动手的意思,她没好气地叫了一声,“楚修月!”

楚修月转过头,胡乱冲着她身后指了指。

温小喵陡然惊醒。迅速往旁地一滚,且听耳畔一阵风声。一个灰扑扑圆滚滚的影子掠过,差点刮中她的耳朵。

温小喵在地上翻滚两圈。单腿支地一个倒蹿,在那惊风兽回扑前闪过一击。

喜来宝的拳头随后跟上,与惊风兽硬拼了一记,“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温小喵两颊发麻。

“楚修月,你一个人挂在那上面摊尸啊,下来!”究竟是谁要来捉妖兽的?过份!

“你把身上的储物袋给我,我就下来陪它耍几招。”

楚修月笑了笑,好生欠扁。他自然不会说温小喵口袋里的灵石是吸引惊风兽的诱饵,不过就算他说出来,穷光蛋温小喵也不会舍得放弃刚到手的财富,他干脆就不作声了。其实,看温小喵打架,确实是一种享受,她比三年前那小豆丁的模样改变了不少,她肩膀窄,衬得手脚特别纤细匀称。招式舒展开后,就像灵蕴池里的仙鹤似的,就算是一身破烂,也不减风姿。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他大可不必担心温小喵会不会被这头四阶妖兽打成片片。因为青罡印的缘故,在普通的拳脚对决之中,温小喵的骨骼、腑脏几乎不会受到致命伤。上次她被霍玠刺得血淋淋地一身,也只是伤在皮外。除了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伤口差不离五六天就好透了。

温小喵防御高。骨头硬,也许还可以说是潜藏在丹田之中的青罡印起作用,但这样强大的自愈能力却好像与这件法宝没什么关联。

五行之中,金与火都是主攻的外气灵根,特别是火系灵根,基本不带任何能够自用的辅助法术,金系法术好一点,点石成金这样的障眼法倒是其次,加固光罩,提高防御才是最主要的。说到有自愈功效的根本,莫过于水,木两种。

温小喵是木系的单灵根,但一直用不上,难不成,温小喵的体质在两股金系灵息的作用下产生了变异?

楚修月不理会在下面跳来跳去的人和兔子,慢慢陷入了深思。

温小喵受伤昏迷期间,他不是没有检查过她的身体状况,只是很意外,本来有血脉供养的青罡印不但没有变得活泼,反而自动沉寂下来,就连他注入灵息进去,都无法激起它的回应,更不用说将其召唤出来。

而一直在温小喵体内旋转的金珠也越转越慢,它被青罡印牵制,渐渐现出了原本的形状,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一颗金色的珠状物,而是有些像什么动物的心脏,比人的心脏小很多,旋转的同时,还能够跳动,就像还活着一样,可任谁的心脏也不会长在肚子里啊。

金珠被数道淡淡的木系灵息拉住,那样的气息,透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孱弱至此,已经算不上灵根,顶多被归作凡人五行根骨之中的一点机缘。然而也许就是这点机缘,三番五次将温小喵从伤痕累累中恢复回来。

惊风兽一对二,重点还是追着温小喵不放。

温小喵不是不想逃跑保命,无奈这妖兽动作敏捷,竟远在喜来宝之上,不管她逃到哪个方向,它都能准确无误地抢在第一时间扑上。喜来宝还惦记着温小喵袋子里的胡萝卜,自然不能让这头四阶妖兽欺到头顶上来,惊风兽扑,它就卯足了劲来挡。

人与兔交互闪躲,伺机偷袭,倒也培养出一点点默契。

“固若金汤!”

温小喵自己的储物袋换给了陈宇凡,剩下这几个皇氏储物袋里除了灵石就是丹药,有一个袋子里居然还装了些锅碗瓢盆,瓜果鲜肉,甚至连柴禾都齐备了,想必是是姬大公子路上带着的移动厨房。这些于临阵对敌一点帮助也没有。

她拼命想要召唤青罡印,可是那坨石头却再一次将她弃之不顾。

幻想中的小金人并没出现,反倒是惊风兽瞄准了她招式里的破绽,一头扎上来,蹭破了她手背上的一块皮。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传递全身,令她脚下一滞。

“啊!”温小喵惊叫一声,腰间挨了一记重拳,她被揍得飞了出去,期间却仍不忘往腰间一摸,身上五个储物袋赫然就少了两个。“还给我!”她怒斥一声,翻身借力。双腿蹬上一块巨石,便重又追上前去。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了楚修月的声音:“把剩下的储物袋丢出去。”

“要丢你丢,我又不是傻子。”

温小喵扑上去。接连三拳,打得惊风兽不痛不痒,然后她竟眼睁睁地看它将抢去的储物袋,吃掉了。她简直不能想象张着嘴的石头是个什么模样。

“听我的,这家伙喜欢吃灵石。”楚修月已经站起来,说话时依然保持那样飘逸的姿态轻松。

“喜欢吃灵石?那更不能给它了!我逮着它,就剥它的皮,抽它的筋!有机会的话,我杀了它全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温小喵为了一点灵石就变成了拼命三郎。她一面扯下腰上的储物袋拼命往怀里塞,一面握紧拳头往前冲,完全没把楚修月的建议放在心上。

惊风兽与喜来宝仗着皮厚,相互打得满地尘土飞扬,各不相让。

惊风兽蹿来蹿去,跟把石犁耙似的,将先前还绿油油可爱的小草坪划得七零八落。

温小喵被劲风带着像柳枝一样摆来摆去,差点站不住。

喜来宝的拳脚功夫不错。四肢也比惊风兽要长一些,惊风兽虽是五短身材,看着像真正的土肥圆,但打起滚来一阵风。要避开喜来宝的拳头也不算太难,更何况它外壳坚硬无匹,有时候根本不用躲。

最吃亏的是温小喵。装灵石的储物袋被妖兽吞了,那是心灵受创。皮肉不够结实,被妖兽摁着猛捶。那是身体受伤,总之就是很受伤。

“听我说,它的弱点在嘴里,你把储物袋丢过去,想办法让它张嘴!”楚修月手中蓦然幻化出六七把飞剑,浮在半空悠悠转动,准备伺机而动。

“你比我有钱,你自己不会丢?”温小喵说完就咬了惊风兽一口,但立马就被拍飞了。她吐了口血,心里将算盘打了无数遍,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吃了亏。

“我没带灵石。”楚修月无辜地摊摊手,衣袂无风自动,映在明晃晃的剑光之中,瑰丽无比。

温小喵心中时竖起了中指:“呸,你个铁公鸡,居然拿我来做饵。”

“大不了我赔你双倍!”楚修月叹了口气。

“双倍怎么够,起码十倍,这可是我用命换来的!”温小喵怒容满面,还想为自己涨涨价,却听兔子在一旁满是鄙夷地发出一声“咕!”,跟着“砰”地一声,她两眼一黑,又倒飞出去。“咕咕咕!”兔子指着她飞出去的影子,龛动着三瓣嘴狂骂不止。这就是贪心的下场。

“十倍给不了,三倍,加上一整头惊风兽,的肉。”楚修月身边悠游的飞剑冲出来一把,两把,三把……最后七剑睃巡,将惊风兽围在了中间。

惊风兽感觉到危险,立即尖叫一声,发出跟猪叫一般的号呼。

温小喵不敢再扯皮,从怀中掏出一把灵石,就向着惊风兽的面门猛砸。

惊风兽避开正对着的一把飞剑,用力跺了跺脚,断崖周围的紫色小花猛往地上趴倒,七只比它小一号的惊风兽像野猪般嚎叫着逆滚上来,扑向了温小喵,同时露出了前掌上的火红晶刺。

温小喵的伤口好像又红烧般痛起来,她退后数步,飞快地撒出了剩下的灵石。

这下子好,一时回到上山前,她又一文不名了。

七只小惊风兽加上这一头大的,一共八只,楚修月的剑阵只有七把剑,威力怎么样不知道,但从数量上来看,温小喵对其表示了深刻的鄙视。连霍玠都有九把剑呢,楚某人还号称什么控器之术绝顶高明,骗谁啊!什么结婴的高手,看来看去也就是以前在森罗幻象的水平而已!

打出去的灵石大概有一千多颗,八只惊风兽翻着肚皮左扑右咬,连张了几次口。

楚修月调动灵息,引着七把飞剑在崖上乱钻,终于挡下了其中七只惊风兽,剩那下只挤着两对小眼睛,带起前爪上一阵烈焰高高跃起,向温小喵头顶直直落去。

“哐!”金石交鸣,只在一瞬,它扎扎实实地咬中了温小喵的手臂。

鲜血流下来,很痛,但是精钢铁骨硌住了小惊风兽的牙。

咬,再咬,怎么也咬不动。

温小喵黑着脸,突然狞笑一声,一巴掌就将小惊风兽拍下来,直直打进了泥地里。

“把灵石给我吐出来,不然我打得你连你爹妈都不认识!”(未完待续。。)

ps: 总觉得哪里不对。=_=,别觉得修月坏,我坚定地认为他是个暖男。猫扑中文

第076章 大板牙金手指

(猫扑中文 ) 楚修月是真心诚意要带温小喵出来透气散心的,顺道制造个机会让温小喵展示一下让喜来宝连连吃瘪的钢拳铁腿,还有,她身体里那几道若隐若现的木系灵息也令他极其在意。

四阶妖兽什么的,都只是个借口,于他而言,真要猎妖怎么也得弄个八阶以上的来玩玩。

莲净诀都没使出来,楚修月便解决了七头惊风兽,剑气入喉,七道彩光升空,七颗妖兽精元入门,简直手到擒来。

可温小喵那边却不好过。

凶猛的拳打脚踢并没安全压制住那头小的惊风兽,反而惹怒了它,温小喵太不了解这种妖兽的习性特征,但这货其实也没有别的,就是护甲硬,刀枪不入。

温小喵的拳头下去,它便立即挣扎着蹦起来,朝着她劈头盖脸地抓。

温小喵伸手挡住了脸,总算没被抓破相,但是手上却被挠出不少血印子,有的伤口深一点,竟还露出了里边金光闪闪的骨头。靠着这副金刚不坏的骨骼,她才没有被这种四阶妖兽直接拍成肉饼。眼下人和兽都处在崩溃的边缘,也不讲究什么招式了,手脚出风只看得见残影,噼噼啪啪地脆响回荡在山崖左近,好似燃一串没完没了的鞭炮。

喜来宝蹲在那头大惊风兽的尸体前,用手掰开它的嘴,试图将它吞下去的储物袋和挖出来,面对温小喵的危险处境,它一点上前帮手的意思也没有。它只是怀疑这头惊风兽误吞了有胡萝卜的储物袋。

“让你吃灵石,让你吃灵石!这山上那么多石头你不吃!混蛋!”温小喵揍得停不下手。

“嘶!嘶!”小惊风兽也很愤怒。它们本来就以晶石灵矿为食,不然也不会进阶得这么快。但同属于四阶妖兽,它们却注定没有稳扎稳打的本事。否则以四阶修为,随便放个什么法术出来,面前这小破孩就得回老家。

“温小喵,算了!”楚修月看得出温小喵是在泄愤,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也太傻了。

“怎么能这样算了!”温小喵横起眼睛,自眸中晃出一道红光,“我现在就吃了它!”

“嘶!”小惊风兽以为自己听错了,它们这类灵兽从里到外,有血没肉。就连心脏都是中品矿石级别的硬晶,许多修士捉它们都只是为了炼器,疯子才会想到将它们放进嘴里咬。何况,就算刚出生的小惊风兽也有个拳头大,生吞是肯定吞不下的,只能用牙啃,可是能啃坏灵矿的牙齿又是什么样的德性?它咬她还差不多!

想着,小惊风兽怪叫一声,张大了嘴巴。

黑洞洞的大嘴。在岩石似的表面裂开,扩大,冲着温小喵直扑而去。

楚修月见它顽命地扑过来,立即调用剑气。为温小喵助阵。

定风兽没有牙齿,但是嘴唇锐利如刃,这样一口要是将温小喵的头吞下去。就完蛋大吉了。温小喵这货太不按常理出牌,完全不令人省心。

楚修月现下无比怀念门中那些附首贴耳、言听计从的乖师侄们。

“嘣!”就在剑气杀到的瞬间。不可思义的事情发生了,号称刀枪不入的惊风兽被温小喵咬住了背脊。并且生生扯下一大片石层来。

没有肉。

“呸!呸呸!”温小喵啐了几口,把涩涩的石渣吐出来,琢磨着要不要再咬上几口。

定风兽终于在看见她那一口洁白牙齿的瞬间惊叫起来,竟顾不得张嘴咬回去,转过身就没命地往悬崖下跑。可是温小喵哪会那么容易让它逃走,她扑上去,一把按住它又用力咬了一口。

呸!还是矿渣!到底要咬多少口还有肉?

她又再啐了一口,把楚修月和喜来宝都惊得怔在当场。

喜来宝大概有点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背脊处。

大凡兽者,那地方都是个弱点,以后不得不防啊。

楚修月放出去剑气一凝,那把灵剑也就呆呆地悬在了半空中。

温小喵寻思着,突然朝灵剑悬停的方向咧嘴一笑,楚修月一个心神不稳,那剑就刷地一下消失了。温小喵举着奄奄一息的惊风兽,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口一口地咬太麻烦了,我本意是想向你借把剑用用,没想到你会那么小气。”

楚修月整理了半天,还是挤不出先前那云淡风轻的表情。

惊风兽可是四阶妖兽,就算攻击力不够高,速度和防御都还是说得过去的,往常筑基期的弟子要五六名同时围攻才能勉强猎得一头,而百临惊风兽这眼眼见不利就倾巢而出的战术战略,普通弟子也只能是退守保命,谁会像她那样没理智?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的牙口真好。

喜来宝在七头兽尸边站了一会儿,突然毛脸发青地跳起来,转身拨开草丛,头也不回地跳走了。山崖上,凉风习习,花瓣飞舞,只剩下楚修月与温小喵面对面看不停。

“楚修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温小喵就着半死的小兽又咬了一口,吐出来还是矿石,她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定风兽吃的是灵石矿石,怎么可能长出肉来?谁吃石头都是消化不良的吧?想到这里,她就板起了脸。

“呵呵,怎么会?”楚修月揉揉有点发僵的下巴,避免它会无故掉下来。

“真的?我师父说过,说谎的人会掉门牙的。”她露出一脸的纯真来,可是目光森冷,一派邪气。不知道为什么,楚修月还真觉得牙齿有点疼。

他自欺欺人地温柔一笑,道:“都搞定了?不是要我赔灵石给你吗?还不快走?”说着,自己先一抬脚,走在了前面。

青罡印是让她的骨头变硬了。但也只限于临场对决或者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能真正发挥作用。看得出,温小喵的木系灵根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被克死。而是在两种金系灵息的对峙当中,觅得了一线生机。于是。她进入炼气期了,虽然还看不出是第几重。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楚修月回想起霍玠对她围追堵截的情形,一颗心渐渐沉到了底。

温小喵身上有太多地方想不通,而在这些谜底最揭开之前,她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只是这个霍玠却有点棘手。

温小喵见他没怎么搭理自己,便也懒得唱独角戏,相形之下,灵石的诱惑远大于吃食,她没心思再去生咬惊风兽。而是转过身,将剩下七头惊风兽的尸体都丢进了半空的储物袋里。经过刚才那一番苦战,温小喵损失了几乎所有的灵石,不过好在兜里还有些能吃的水果蔬菜。

她慢吞吞地捞出个胡萝卜,咬了一口,这才缓解了啃石头时沾染的那种石灰涩。

这时候,喜来宝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死盯着她手里的萝卜出神,这一次。它没有扑上来抢,而是看着看着,竟有些看呆了。

温小喵被这样盯着吃东西很有成就感,于是吃完了一根还有第二根。吃完了第二根,还有第三根……就这样吃了一路回去。

其间,兔子一声不发。像哑掉了似的。

温小喵哪知道喜来宝的心思,满脑子只顾掂量怎么样才能从楚修月手里坑到更多的灵石。将什么都自己姓什么都抛诸脑后了。

好不容易走到山涧飞瀑之前,温小喵舔了舔手指。又将掌心的胡萝卜汁揩在衣服上抹干净了,才兴致勃勃地跟上楚修月。

身后的喜来宝终于舒了一口气,伸出两只前腿拍了拍脸颊。

它虽然爱胡萝卜,但更爱自己这条小命,这一路上,它都使劲盯着温小喵的牙齿看,直看得眼睛都酸了。人咬兽那一幕太刺激了,它有点受不了。

“你有很多灵石?没听你说过啊。”

住在渠冰峰的弟子都是相对有钱的,但也不像是可以随随便便赔出上万颗下品灵石的家底,要不然,厉言那家伙也不会动不动拿点灵石出来做投机倒把的勾当。

温小喵站在瀑布下的禁制前四处望望,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心想着,要是他实在赔不出,自己就把这洞府坑下来当据点,不用见文倾峰那群疯子又可以有吃有喝的,倒也很不错,说不定认认真真再练几年,就会有突破呢?

“你见过真正的有钱人还得在额头上刺个‘富’字?”楚修月伸手将禁制抹开,淡淡睨了她一眼。她一路上打的什么鬼主意,他闭上眼睛都能猜得出,没想到三年不见,这货完全掉进钱眼里了。等下就看她狮子大开口罢。

温小喵想想也对,薛绍比唐贵瑜有钱多少,不也一样穿得跟个泥鳅似的灰不溜秋,凡事不能看表面,嗯,还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越有钱的人,越吝啬,否则他也不会对自己弄坏那几件衣服耿耿于怀了?

她定了定心,在肚子里好好掐算了一番,决定也不要多了,就拿三万块走,有了这笔钱,以后就算是离开定天派也不至于太难过。不过她现在暂时还没想过离开,一来师父的消息还没有回音,二来,外面也实在太危险了,霍玠再凶也不会真的杀了她,伺朱周家、流离宫什么的可不一样,弟子失踪这一茬先放下不说,她身上可还有个青罡印镇着呢。

钱总不是会坏东西,先收着,到时候再从陈宇凡那些多弄几个实用点的储物袋来,轩辕家的袋子好看是好看,但是容量不大,装了八头定风兽就没多少余地了,还特别遭贼。

“咕!”兔子看她在门口发呆,又禁不住暴躁起来,趁着她不注意用力壮起胆子推了她一把,温小喵一个不留神扎进了瀑布里,顿时淋了个落汤鸡。

楚修月莫明其妙地笑出声来:“灵石又不会走路,你急什么,我避水罩还没打开你就冲进来了……”他说着,抬手弹出一道绿光,光珠在喜来宝面前弹开,变成了一把碧绿透明的大伞,护着兔子一身雪白的皮毛,慢悠悠地移了过来,兔子压根不用趟水就进洞了。

温小喵低头一瞅自己**的裤腿,陡地浓眉倒竖,看向楚修月:“兄台,借个火。”

“怎么?”楚修月以为她要烤衣服,正想说有专门晾衣服的法术。

却听温小喵咬牙道:“烤兔子。”(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 许诺好的补更,能二就尽量二了,不能二的地方,其实也还是很二。猫扑中文

第077章 谈笑坐卧灵石间

(猫扑中文 ) 水帘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边粗糙不平的石壁上有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石头,它们感觉到灵气波动,便会慢慢地发光,所以楚修月走在前面,路面会自动地亮起来,等他走远一点,那些石头又会慢慢暗去。

温小喵贴在石壁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不住地问同一个问题。

“楚修月,你是不是很有钱?”

楚修月平时穿的都是不值钱的衣裳,很少像别的弟子一样非要弄件法器、法宝贴身罩着才开心,所以她就一直没记挂修月的身家,直到看见这洞府。

先不说别的,就这墙上的萤石在市场上就贵得离谱,这家伙却拿着来当普通照明工具,真是够奢侈。以前听芳草姑姑说,这种萤石可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不仅能够增加法器的韧度,还能弥补有些材料光泽不一的问题,添上了它之后打造出来的法器会格外好看。

温小喵高高兴兴地贴着墙根走,两只爪子不停地摸来摸去,完全忘记自己还被惊风兽咬过。

楚修月看她没有跟上来,大概猜到她这会子窝在墙角做什么,于是很不客气地说道:“温小喵,你要是把萤石抠下来一块,我就把你的眼睛珠子剜下来一只,看看你的够不够剜。”

“切,谁要你的破石头了,我只是有点累了,扶着墙面走不行啊。”温小喵的手一哆嗦,突然想起件事来,没好气地道。“仗着修为高欺负人,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坑得我那么惨。手指现在还疼呢。”

她举起被咬过的那只爪子,一脸控诉地递给楚修月看。却又在楚修月转身之机麻利地收起来。

身旁传来了兔子的鄙夷:“嘁!”

谁不知道她那伤口已经止血,现在拿出来亮一亮,也就只是展示那只爪子有多脏,不要脸。

“既然你那么累了,就叫喜来宝扶扶你。”楚修月促狭地笑笑,兔子立即摩拳擦掌。

温小喵赫一跳,马上松开石壁抢出两步走到了他的右后侧,咧嘴笑道:“不用了,我累一点也没什么。就……不劳烦兔前辈了。”她之前说要烤兔子,可激怒了喜来宝,两人是在洞里解决了一次战斗才跟过来的,当喜来宝发现她的牙齿在大多时候咬不动自己时,它也就不再忌惮。要不是楚修月及时出手阻止,这洞口差不离要被这一人一兔拆掉一半了。

洞中半明半暗,楚修月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清她单薄的身影,以及一双炯亮的眼睛,饶是她装得再憨厚也改不了那猴精猴精的印象。她往这儿一般,三丈开外的地方都冒着酸俗气。

在这几年里,仙山仙门的飘逸正气没熏染她一点,反倒与渠冰峰那一众弟子水乳交融。自成一派,换言之,就是越来越无耻了。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姬冰玄那张晦气的脸,微一勾唇。居然差点压不住自己的笑意。

“不用就走快点。”他摸摸下巴,扶正了脸上的表情。往门口大摇大摆走去。

甬道的尽头并不是一个放开的洞府,而是一重单侧旋开的巨大石门,门上刻着一个八边形的法阵,中间线条交织,十分复杂。

楚修月掌中燃起个金色的法珠,渐渐照亮了半截甬道,瞬间将萤石的光芒全都盖住了,那法珠在他手里停顿了一下,便像长了翅膀似的往法阵中间的孔洞里扶摇而去,很快便去法阵弥合成一体。

温小喵撇撇嘴,刚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花,一阵极强的金光打过来,刺得她眼前一片煞白,然后“通”地一声,人就栽倒在了大门口。

兔子转过身子,看强光退了之后才调过脸,接着便装成没看见躺在路中间的温小喵,偷偷捂嘴笑了一阵,猛地抬头挺胸,一脸昂藏地踩了过去。

“哇嗷!”要不是温小喵骨头够硬,说不得就被它踩爆了。

她躺在地上大骂起来:“死兔子,居然敢踩我!王八蛋!搞什么啊,开个门也不招呼一下,我眼睛都花了,还有还有,做什么在门口堆垃圾,害我绊倒!”她抓起身边的“垃圾”,没头没脑地向前丢去,没砸中最前面的楚修月,而是砸痛了兔子。

喜来宝跳回来,凶神恶煞地就要上来跟她扭打,却被楚修月唤住了。

“温小喵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财大气粗了,把灵石当垃圾。”楚修月掂了掂温小喵丢过来的东西,冷冷地道,“你们谁要在我的洞府里打架?不妨试试看?”说着,便将手指一紧,手里的灵石转瞬化成粉末,飘散在空气里。

其时,温小喵与兔子已经扭在成一团了,听到这句话后,暂时占上风的兔子一凛,突然停手,十分乖巧地替温小喵整了整衣襟,又贴上毛脸亲切地蹭了蹭。

温小喵胃中一阵翻腾,真特么想吐。但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楚修月这人喜怒无常是全派出了名的,他要是发起火来,没几个能拦得住。

于是温小喵也十分乖巧地抱着兔脸,用力地亲了亲。

兔子一阵恶心,推开她转身冲了出去,一阵烟似的不见了。

“它蹭我就可以,我亲它就这个鬼样子,真不公平。”兔子肯定是跑去潭边呕吐了。

温小喵耸耸肩膀,并不敢去看楚修月那张神情复杂的脸,赶紧低头去找灵石,可是这不找不要紧,一低头,连眼都直了。没想到楚修月偌大的洞府里铺天盖地全是灵石,到处闪闪发光,有个这样的洞府修炼,不比别人快个几倍都不正常。

她顾不上看别的地方,就将储物袋打开来就往里头装灵石,至于楚修月跟她说什么,她已经完全当成了过耳风。什么三倍?这要十倍都嫌少了!

楚修月发现金山银山前面。再怎么说威胁的话都没有用,温小喵是个穷疯的主儿。到了这里,就像是老鼠滚进了米箩里。高兴得只会呵呵呵傻笑不已。

他摇了摇头,一撩襟摆,回身坐在洞中唯一的块蒲团上,拈了个杯子,懒洋洋地喝起茶来。

“说好了三倍,你损失的是八千四百六十二颗下品灵石,我算你九千颗,三倍是两万七……”他确定温小喵压根连半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她整个都埋在灵石堆里了。一直撅着屁股像头野猪似地在灵石堆里拱来拱去,把他的洞府拱得凌乱不堪。

半晌,才传来温小喵瓮声瓮气的声音。

“你这个洞府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灵石,可别告诉我这是你多年以来省吃俭用积累下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哦呵呵呵呵……太对不起你了。哇,这颗好大好闪,是上品灵石么?我这是第一见到。”说到后半段。她口齿清楚了一些,原来竟是捧着个上品灵石从碎石堆里冒出来了,她的眼睛发着绿光,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数日的人一下子看见了绿洲。

楚修月一口冷茶含在嘴里吞咽不下。

印象之中的温小喵好像没那么贪钱啊。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虽然有托芳草姑姑和喜来宝照顾这家伙,但他几乎可以想象这所谓的照顾是怎么一回事,临走时。他也给了芳草姑姑一笔不小的费用,除了给喜来宝买胡萝卜的开销。剩下的供温小喵日常花费已经足够,作为杂役弟子。她的待遇是已经比别的弟子好上数十倍了。

“听说芳草姑姑今年又添了不少新衣服。”他沉吟着开口。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可夸张了,一天要换三套衣裳,这一点跟你有得比,不过她比你会享受,我听厉言说,芳草姑姑身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行头,每一样至少也是下品法宝,都是很贵很贵的。”温小喵趁着说话的空当,转着眼珠打量这座闪瞎狗眼的洞府。

洞厅是扇形的,正对面是一排书架,其中最打眼的当然是那本由流山真人亲自主持汇辑的《门规》,其余林林总总的书目有数百之多,这些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定天派对派内藏书一向管得很严,杂役弟子和普通外门弟子是没法进入经阁的。内门弟子一个月可以借三本,亲传弟子的话则可以借六本。温小喵住在渠冰峰,所以与简清波等亲传弟子并不算疏远,可就是这样的交情,她也没敢向他们借阁藏书册,门规里写得清清楚楚,书不得转借。至于端玉真人座下弟子的自藏书目,那就算了吧,乌七八糟的东西太不入流了。

大厅的两端有两间小房,不过被一层玉帘挡着,看不见里边是些什么玩意。

洞府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楚修月屁股下那块色质朴素的蒲团,能入眼的就是一张四尺宽的矮几,几上放着茶盅,还有几本翻乱的小册子。

靠右一点有个屏风,屏风上面挂满了白布,不,应该说是楚修月换下来不要的衣服。

其余部分,都是灵石,就连楚修月都是半倚在灵石堆上。

温小喵吞了吞口水,呆半晌,才傻乎乎地道:“楚师叔,其实你这么有钱,大可以学学芳草姑姑穿得花枝招展一点,这样人也会精神一点,心情也会跟着好一点,我看渠冰峰那些师兄师姐,都穿得贼漂亮,你长得这样丰神俊朗,英挺不凡,不打扮真是可惜了。”她期期艾艾的开口,说着令楚修月莫名其妙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不如这样吧,小陈那儿的衣服我看着就挺不错的,你给灵石给我,我帮你去挑,保管你能满意。”

说来说去还是打灵石的主意,楚修月只是听着,没作声。

温小喵变得这么财迷,有一半的功劳在于芳草姑姑,那老太婆为了穿件新衣服可以几个月辟谷不吃东西,否则她那一身修为是怎么得来的?

不知不觉,眼神里就多了一丝叫做同情的东西。

温小喵见楚修月没反应,以为自己说得他有点动心,于是捏着小口袋算计起来,以楚修月这样的洁癖,一件衣服穿不几回就报废了,但衣服品相好,当二手的转卖出去铁定没问题,要是遇上暗恋楚修月的师姐师叔们,呵呵,她还可以抬高价吊起来卖,这可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她想得美滋滋的,完全没在意楚修月的感受,她早就把他讨厌女人的怪病忘光了。

而就在这时,她手里半开的储物袋里突然有了响动,那只被她咬昏的惊风兽闻到了极其浓郁的灵石香味,猛地惊醒起来。它怪叫一起,蹿出来,直直地冲出了口袋。

温小喵一怔,想截住它,却没来得及。

正巧兔子在瀑布下洗完了澡,甩着一身水气呼呼地走进来,眼见此情此景,突然机灵一动,找到了个公报私仇的好机会。(未完待续。。)

ps: 改啊改,为什么我不敢存很多稿子就是因为脑洞一开就要各种改。猫扑中文

第078章 仙门奇葩传

(猫扑中文 ) 温小喵手忙脚乱地镇压突然暴起的惊风兽,丝毫没发现正在往洞府里走来的兔子又迅速地退了回去,然后助跑,飞腿,一气呵成。

楚修月刚明白喜来宝的意思,就见一道灰影叫得撕心裂肺地撞进了温小喵的怀里。

温小喵“哇哇”惨叫着,竟飞了起来。

兔子举着两只爪子,一脸天真地重新跑进来,好像这事根本与它无关似的,那表情比刚才腻腻歪歪的亲热样还要恶心。

“砰!”温小喵被楚修月半路伸出的手好心带了一下,可这飞起凌空一脚的力度实在太大,原本是撞向墙壁的路数,径自改成了撞向他面前的小几。

“哗啦!”

“哐!”

凌乱的书本散了一地,茶壶也掉下来。

惊风兽在温小喵身上用力乱踩,没头没脑地咴咴大叫,差点撞断温小喵的肋骨。

温小喵二话不说,一连串耳光甩过去,惊风兽便大叫着化作一道残影,被死死地拍在墙壁上。

“唏哩哗啦!”

最后面那排书架突如其来的倒塌了。

温小喵只刚来得及坐起,就又被满天满地的书本盖住,她指着兔子大骂起来:“死兔子,你故意的?”

兔子摇摇头,一脸无辜地摊着爪子,慢慢靠向楚修月,三瓣嘴一动一动,竟像是强自忍笑。楚修月站起身来,无奈地摸摸兔子的耳朵,叹了口气。

“我之前说什么?你们谁敢在我这洞府里动手,就好好地等着……当没听见?”他说道。

“咕咕!”兔子一脸悲怆地控诉。指向了落在书简上半死不活的惊风兽,找借口妥妥的。

温小喵头上顶着本小册子。就像顶了个小屋脊似的,她瞪圆了眼睛向兔子挥挥拳头。看楚修月的目光移过来,便慌忙改成了趴在地上捡东西。

兔子得意地扭了扭粗壮的身子,短尾巴一翘一翘地,自以为十分好看。

温小喵趁着楚修月不注意,用嘴型一字一句地冲着喜来宝说道:“兔子,你给我等着瞧!”

随即翻身起来,一脸认真地拾掇起地上书本来。

这里有好些仙门典籍,都是她在别的同门师兄师姐那儿看不到的,之前她早就想看了。却一直没寻着开口的机会,跟楚修月讨价还价可不是件有趣的事,那货遇到这样的鸡零狗碎很快就会不耐烦,但不问自取又会觉得心里有些悬,还是这样最自然。

她的反应与兔子那小人得志的反应形成了强烈对比,相形之下,顽劣的兔子简直一无是处。

楚修月看温小喵一反常态地蹲在地上收拾残局,还以为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但看她眼眸淡淡。又不似自己心里猜度的那样,他扫了喜来宝一眼,才放下茶盏弯腰拎起半死不活的定风兽向温小喵走去。

“东西不要了?我答应加一头惊风兽的肉的。”他说。

温小喵正往袖子里偷偷掖着本小册子,见他提起。先是一惊,随即却露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货根本没肉。我吃了它还要消化不良呢。还是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吧。”

楚修月伸指弹弹兽壳,笑道:“哦。我还想说,惊风兽外甲坚硬又能带火防。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一只完整的惊风兽,又是活的,在市坊上可以卖不少钱。”

“你怎么不早说!”温小喵耳朵里进了“钱”字,立即跳起来,劈手一把夺过惊风兽就往兜里塞,一时竟没塞进去。她有些捉急背过身去,将袋子里的东西用力抖了几抖,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了袋口,但楚修月却还是看见了她储物袋里的猫腻。

一条手臂从她面前横过去,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

身后陌生的温热感令温小喵全身一紧,连呼吸都差点不会了,就听楚修月一派悠闲地说道:“看来你得了不少好东西,袋子都要装不下了,让我好好看看。”

轩辕家的储物袋都带整理功能的,她拿了什么东西,可是一目了然,刚才一整理,不少好东西就大剌剌地露在上了头。除了楚修月之前允诺的那些灵石之外,温小喵还趁着收拾书架的时机,拐走了一摞书,他扫了一眼,发现全都是炼气的法门。这令人他有些惊讶。

一直以为温小喵过日子稀里糊涂,却不想这家伙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竟一点也不含糊。

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修为到了炼气期,单是基本的《归灵诀》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他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当真是风光霁月,声音温暖得恰到好处,拂得人心里痒痒的受用。

楚修月很大方地将袋子还给她,道:“这些书你可以随便看,只记得看完还回来就行。”

他也很想知道温小喵的再修炼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或许能打破他的预期,学会以本身逐渐强大的灵力压制住体内那两道金系灵息也说不定。

“你说真的?”温小喵转过脸,长长的眼睫毛都要贴在他脸上,那双大眼睛闪闪亮亮,仿佛蕴出了无数灿烂星光。

“自然是真的。”楚修月面对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怔忡,看到她粉色的嘴唇又猛地感到一阵反胃,再想想过两年她说不定就能长出胡梗来了,便更像是吃了几百只耗子进肚里,他慌忙推开她,顺手从温小喵收紧的衣袖里抽出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别的都可以,这本不行。”他刻意板起脸,却不妨碍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聒噪,他突然感到有点害怕。不会是真的喜欢男人吧?虽然害怕女人,但也不至于……咳咳咳!不对不对,不能这样想!

他掩饰似地轻咳起来。不自然地说道:“这种东西要是流向文倾峰可不得了。”

温小喵偷偷藏起来的这本小册子,书名叫《仙门奇葩传》。据说它专门记载着一些仙门轶事的,以前的。或者很久很久以前,正史、野史、七里八里的都有的一些。

不过她藏着掖着的原因却不只是因为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心。

“真小气,就借我看几天而已也不行?”她看见最喜欢的那本书被没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行。”楚修月心神一慑,连忙绷起俊脸将她顺势搭上来的爪子拍开。

“大不了我付你灵石啊,我就看看,很快就看完了,很快的。”她不依不侥地又将手搭上来。

“嗯?”楚修月突然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向她。他的本意是让温小喵放手的,可是一触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就有点移不动步子。于是干脆就懒得搭话了。而温小喵却是被他突兀的眼神吓倒,半晌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反正手上功夫不落就行了,先死死扯住再说。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执意出高价把这本《仙门奇葩传》收入囊中,是因为看见了那上面熟悉的字迹。她那手画符的本事得真传于久违不见的师父。

师父的字,她便是化成了灰也该认得。

她来定天派的首要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找那老不死的么?

“一下。就一下总行了吧?”

她壮着胆子拿出对付兔爷的伎俩对付楚修月,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一抹乞怜。

楚修月看她一脸恶心的娇憨,似乎完全没看清自己的身份,他的脸孔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手指捏着也紧了几分,果然没有撒手的意思。

“你这招对我没用。”他侧身过去,别别扭扭地说着。

鬼鬼祟祟摸进来看热闹的兔子显然从没见过楚修月与人这般亲近的一面。当场就有点被吓到,但看清那本久违的画册。却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嚷起来:“咕咕咕咕咕!”

它一口气啰哩啰嗦说半天,温小喵却是半句没听懂。光听见楚修月有模有样地回答。

“是是是,这就是师父写的那本,什么?要把写你的那一页撕了?那不行!想都别想!”

刚才她听见楚修月说什么?这本书是他师父写的?温小喵在一旁精神抖擞地竖起耳朵。

难道他师父就是我师父?想起自己并没见过七真人的面,她不禁有些茫然。传说中的端玉真人心狠手辣,又俊美非凡,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那个悲天惘人,好色薄情,胆小怕事的蠢师父。一定有什么弄错了。

“咕咕咕!”兔子个出几根手指,立起来晃晃。接着一双毛爪也伸了过来,死死揪住了另一角。而楚修月扯着书脊,与温小喵和喜来宝呈鼎足之势。三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三万个下品灵石。”楚修月看温小喵一脸神游天外,突然计上心来。

“三万!你!”温小喵吓醒了,他才给了自己两万七,转眼就要连本带利收回去,这是怎么样的黑心肝?就为着一本破书?

“嫌贵就不要打它的主意,喜来宝出五万,要不我考虑一下,还是把写它的那一页撕了?”楚修月摸摸下巴,露出一丝迷死人的微笑。

它哪说了要出五万了?别把人当白痴好伐?奸诈!温小喵在肚子里骂了一声。

“咕!”兔子一狠心,再一次伸出手,这是一个完整的手掌,因为是兔掌,所以意义不明。

“兔子说十万,这个价值倒不错,我考虑考虑。”楚修月笑得跟朵花似的。

“你说一百万都可以了!”温小喵没想到还有人这样趁火打劫的,她想了想,一咬牙将储物袋里的灵石全都倒出来,瞪向兔子道,“我的灵石都在这儿了,东西是我先看见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对不对?松手!”她就没想到这兔子平时身无长物,连买胡萝卜的钱都没有,哪来的五万灵石付给楚修月?

等她发现自己上当了,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就这样,温小喵得到了几本书,却丢光了所有的灵石,不过她居然觉得这样挺划算的,有些东西并不是钱就能买来,特别是那些加了小字旁批的书简,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

令人意外的是,这本《仙门奇葩传》虽然是本闲书,但书上却带着一个自发阵法,除却前序后跋,正文的内容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出字来,所以在楚修月答应之前,这书就是被强行带走也没有用。

书比想象中好看,到头到尾图文并茂,连不识字的山里村夫也能看懂一二,只是要在短时间内消化完全根本不太可能。别看它只有巴掌大,摸在手里也是薄薄的一层,内容却有上万页之多,其中分列出门派篇,人物篇,法器篇,仙灵篇等等等等,附带着还有几百页怪物图鉴,一时半会翻都翻不完全。

温小喵看了一会儿,因为被喜来宝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很不舒服,就暂时将东西收起来,想着等到没人打搅时再拿出来细细研究。

她现在两袖清风,穷得连叮当响都没有了,只能暂时赖在这洞府里疗伤,其实说是疗伤,反而修炼的成份居多,有了带着楚修月批注的简牍,又有这么多灵石作支撑,她进展得很顺利。

修习《归灵诀》三年,她才艰难地入了门,这份毅力,竟是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未完待续。。)猫扑中文

第079章 元婴造假份子

(猫扑中文 ) 自从楚修月开了金口,温小喵就自动从财迷模式转换出来,变成了书虫。

除了吃饭、打坐,其余时候她基本都在看书,但由于洞府里的灵石硌得屁股,大多数时间她会选择躲在水潭飞瀑引流下游五六里开外的柳树林里,那地方临水临风的,看起来也算是雅致,总算将她那一身市井俗气冲淡不少。

楚修月还会带她出去猎妖兽,但遇上等级太高的,便只愿意逮着兔子去送死。

温小喵勉强将这种鄙视理解为关心,想着想着,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赔掉了得来的两万七千颗下品灵石不说,还倒贴了三千,不过修炼消耗的那部分楚修月没坚持要算在这笔糊涂账里,所以说来说去,温小喵还是赚了的。

不知为什么,她修炼所消耗的灵石,几乎是普通入门弟子的二三十倍。

如果要按资质品阶排位,她大概是属于门派里最最窝囊的那类,一身修为用钱都堆不出来。

还有件事她更不好意思说出来,那就是,即使消耗了这么多的灵石,她的修为仍旧一点也不稳定,进步速度快,退得却更快,今天练到了炼气期的第五重,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又变成了第三重,接着努力,好不容易又才练了回去,第三天早晨睁开眼睛一看,又是变成了第一重,简直像荡秋千一样,将她的情绪抛高摔低,害她十天里有八天暴躁到要打兔子。

还有一点也奇怪,寻常弟子的修为。高阶修士不需要怎么费力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她不一样。如果不是将神识分出来注入她的丹田气海,就完全看不出她的修为来。

所以从外表来看。她还是那个什么也不会的凡人。

“也许你天赋异禀,以后只要学会搭台演戏就好了,穿一身极品法宝,装装元婴大能,也能吓跑不少人。”楚修月是个天才,温小喵却是个怪才,这一对怪痂混在一起,久了熟了,倒也没什么不能说。温小喵找师父的事。楚修月一早知道,其余的鸡零狗碎,她说一点是一点,也完全拼不出一个完整的人,思来想去,两人都觉得还是眼前的东西最重要。

“真正的元婴大能是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呢,怎么装?再说,高品阶的法宝穿在我身上也跟块破铜烂铁似的,我的那点灵力收起来不到一个枣核大。能驱动得了?你可别害我!还有啊……元婴大能可以吓得住这些妖兽灵兽么?要是能吓住,我第一个就冲上去宰了兔子。”

温小喵对楚修月的馊主意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现在已经开始啃仙法仙术了,不过因为根基不好,大多数都看不懂。不过好在她记忆力非凡,别的修士到筑基后才能用神识记住的东西,温小喵只能靠脑袋就够了。

“真正的元婴大能?你面前不就摆着一个?”楚修月把玩着手里的小刀。将兽皮一块块刨下来,他的刀功极佳。但是耐性却极差,不少兽皮还粘着层血肉。看起来红通通、粘乎乎的,明摆着还要二次加工才行。他刨着刨着,小刀就莫明其妙地转到了温小喵手里,自己撩起雪白长衫,一边抓着荷叶扇风,一边看兔子游泳。

喜来宝皮毛厚,所以很怕热,平常到了晌午时分就不知跑哪去躲懒了,快日落的时候才回来,然后扑通一下跳进水里,一脸欠扁地游上一个半个时辰。

温小喵也想去游游看,但念及自己身子的下半截与楚修月和喜来宝都不一样,只能作罢。

“呵呵,你算什么元婴大能,我又不是瞎的。”

终于轮到她鄙视回去了,温小喵这些天为了稳住修为,耗费了不少时间,然而却都是以失败告终,唯一的收获也就是观灵之能变强了许多,别的观灵术是往下看,她的观灵术却是往上看的,她以前只可以看到金丹期修士的修为,现在大概可以看到化神期左右,妖兽之类的可以看完全,有时候楚修月带着她上山,她只和妖兽打了照面就知道藏哪儿最安全。屡试不爽。

但也因为这样,她发现了楚修月的大秘密。

原来陶然峰有那么多的灵石灵草,也无法帮助楚修月冲击到元婴期,这些年来,他的修为一直都有精进,甚至远远超过了金丹后期的大圆满,但就是不能进阶,先前那些结婴的异象,都是他信手做出来的假象。

对于修为进阶什么的,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但是却急坏了掌门真人。

本以为他数次冲突元婴失败后,流山真人会死了这份心,不料这次又借题发挥把他打发到了来了,闭关三年来,楚修月不是去山下猎妖兽,就是在洞府里呼呼大睡,无聊透顶。

“你知我知,等他们发现了那一天再说。只要避着流山真人绕道走,别人没谁敢来寻我的晦气。”楚修月耸耸肩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令人很难与那高贵矫矜的冷月公子联系在一起。

温小喵刨皮的手势越来越熟稔了,刀法虽然不怎么样,但胜在够细致,兴许这些年的无聊时光也是靠这份耐性打发的,否则怎么能将一本破册子坚持练到了现在?

想想,这货好像比他还无聊!楚修月撩撩漂亮的下巴,示意温小喵把割下的兽皮与兽骨分成两袋装,剩下的肉全都丢在潭边,等着她自己去处理。

楚修月与兔子的厨艺都是极差的,所以他们很自然选择了辟谷不吃,可是温小喵不一样,那些肉再腥再硬,她也得想办法处理掉。就算吃得饕餮粗糙,她也不能茹毛饮血啊。

楚修月处理好妖兽尸体之后的余兴节目,就是看温小喵手慌脚乱地点火扑火,因为她的修为不稳定。好不容易学会的落炎术也跟着不稳定,发出的火花要么几乎没有。要么火苗一蹿三丈高,谁也不知道明天的烤肉会是怎么样。

他看着还蛮高兴的。

“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发现,端玉真人就是再护短,这事也护不住吧?欺瞒掌门什么的听说要重罚。”流山真人疑心重,又啰嗦,还爱管闲事,文倾峰的弟子一个个被他收拾得服服贴贴,温小喵时常会想,若不是图着掌门真人座下弟子的虚名,他们早跑干净了。

今天的火候刚刚好。温小喵舒了一口气,趁着没天黑,得赶紧把烤好的肉都收起来。

自从正式修炼以后,她的储物袋里就不装灵石了,而是放着各种各样的吃食,有些是她对照那本图鉴找回来的野果,有些是她熏好的腊肉。因为今天不知明天事,先囤些吃的是正理,毕竟她还是会饿得死的那种。辟谷之术什么的,最起码也得挨到筑基期去。

“我自己的事,要他护着做什么?”楚修月喝着温小喵新制的果子茶,一脸茫然。

“他不是你师父么?有什么事他总要出来露个脸吧?外面不是说端玉真人最最护短么?”

“谁说他是我师父的?”楚修月好好地看向她。

“难道他不是?”温小喵抓抓脑袋。

“不是。”楚修月一口就否认了。

温小喵有够震惊。世人都说端玉真人对弟子的相貌要求颇高,再加上楚修月也跟简清波等亲传弟子一样独门独户的地住在渠冰峰,她自然就将这只俊逸不凡的蓝颜祸水归到了同一类。没想到却猜错了。

“那你的师父是谁?总不会是大德真人吧?”楚修月猎那么多妖兽,弄那么多皮皮草草。倒像是器炼宗弟子的所为,但是她在拓风楼住了三年多。又在陶然峰这座洞府呆了近三个月,来来去去也没见到一盆地火,遑论是炼器的炉子。

“我师父……你也见过的。”楚修月笑了笑,语气平静得有点冷清。

“我见过的?”温小喵搜肠刮肚的一想,脑中一串火花闪过,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你的师父就是青印真人?你救我,带我来灵鼎山,又千方百计把我藏起来托给芳草姑姑照顾,都是因为我身上有你师父的本命法宝?我、我还以为……”

“你是不是以为我为了独吞法宝,刻意阻止子元向师门通风报信?又或者,你以为,子元和子成,甚至那些对你围追堵截的仙门同道,全都死在了我手里?”楚修月瞟了她一眼。

温小喵决计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类人,她脑子很好使,不需要太提醒,便能融会贯通,但有时候就是想太多了。他本来也无意隐瞒,但考虑到派中弟子耳目众多,渠冰峰那儿又都是些好事之徒,万一风声走漏出去,第一个出事的就是她。

不管温小喵的师父和自己的师父有什么样的纠葛都好,森罗幻象认的是温小喵,神龙念烛求的是温小喵,青罡印一直以来拼死保护的人,也只是温小喵。

在温小喵的身世之谜解开前,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难怪你那天看见那幅画连眼神都变了,原来是这样。”温小喵一直把楚修月当坏人看,不仅仅是因为他老是捉弄自己,更因为他来历不明,居心叵测。温小喵在市井里摸爬打滚着长大,观术观心总有一套,如果得了一点好处就把自己卖出去,那她可是白活了。

“蝴蝶镇处于三界灵气的罅隙位置,千百年来并无妖兽出没的迹象,我应大德真人之邀护送他相中的亲传弟子上灵鼎山,却在小镇附近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灵气波动,跟着,泰昌古道就溢出了妖气。但招揽新进弟子一事向来由霍玠处理, 我不便插手,只好先在左近停留,按兵不动……直到遇上了你。”

灵气波动,温小喵想起来了。

是她弄出来的。

若不是她试着将灵气注入青罡印,就不会引来乌厌鸟来抢夺,之后也就不会在泰昌古道遇见那只大猩猩,也就不会让青罡印顺利进入到她的身体里。或许真是点星馆的那人说的,秘宝现世,引起山灵水灵阴阳失调,竟误导着妖兽走错了地方。

可是,她明明是死灵根,为什么却能引起青罡印的共鸣呢?

难道她体内除了木系灵根和青罡印,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在作祟?

天啊,师父到底对她做过些什么?(未完待续。。)猫扑中文

第080章 能睡是福

文倾峰与渠冰峰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

据说端玉真人最讨厌管人,座下弟子全都放任自由,无人约束,平时只有每月门派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其余时间,只要不擅自下山撩骚,不招惹别派的女修士,在山上怎么闹都无妨。

弟子当中不务正业的实在太多了,喜欢正当扎实修炼的根本没几个,就连修为最高的大弟子简清波也仅是因为记忆力超级差,常常不记得自己究竟练到了哪一层,才得漫无目的地反复修炼,其余弟子知道他这个毛病,但却懒得得醒他,因为一个个都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去了。

仿佛只有吃喝玩乐才是渠冰峰弟子们的本份。

每天,除了当值守法阵的那几个弟子需要打起精神认真值勤,其余各人基本都过着醉生梦死的幸福生活,其中更有那么一批弟子打着“宁睡死,不苦死”的口号,誓将闲修进行到底。足见苦修之流在他们眼底多么不受待见。

端玉真人座下还真有三个分别被封为“睡神”“睡仙”“睡圣”的英俊男弟子,据说是长相十分精致出众,几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轿子来了轿子抬的那种,温小喵还听说,在一次丞元国多门派联合任务当中,轩辕家和双极门的几位女弟子为了这其中一名美男子打得头破血流,连任务奖励都不要了,后来还是轩辕家的家主出面调解,才了结此事。

不过这三名闲修弟子究竟美到怎样的天怒人怨,温小喵并不知情,只因为他们时常沉睡梦中,根本很少露面。但是能在睡梦中修炼也是个不错的特长,温小喵一向很羡慕。

除了吃和睡,以及玩双修,不少弟子还培养出一些怪癖,比如温小喵就认识一个叫余在竹的亲传弟子,他经常会做些外形可爱的小傀儡人、小傀儡兽,托她趁着下山买胡萝卜的时机去市集变卖,这些小人小兽只是做工精细,神态可爱,既无灵气也无特殊功用,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供不应求,千金难得一个。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化名为“万代梦山氏”的男弟子在一众单身修士中间还特别受爱戴。

不少外派弟子在背后偷偷地叫他“萌修”“萌神”“萌萌达”。

温小喵可分不清“萌修”和“蒙羞”有什么区别,反正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蒙羞”的修为是亲传弟子当中算是最差的,修炼了近五十年,才只到了筑基期第二重,比他后入门的弟子都比他强了。不过也由此可见,端玉这个混账真人对座下弟子的管束,还不是一般地松散。

相形之下,文倾峰的弟子就勤快,哦不,倒霉多了。

他们往往卯时就得起来,统一打水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就带着随身配发的法器集中在明镜阁前的广场上修早课。早课的内容很简单,逢单日是听流山真人悟道,逢双日是跟着师叔师伯级的弟子修习剑法拳术。

流山真人座下,筑基以上弟子全部要求辟谷,而炼气期的弟子则必须在早课散去之后的一刻时限内,拿着玉牌赶去食膳所领餐。

用餐完毕再返回广场上报到,继续修炼。

但是报到绝不能迟了,迟到一次就要被克扣一餐。

流山真人约定内门弟子一天只准吃一餐,所以扣了这一餐便意味着要活活挨饿一整天。

最可悲的是,文倾峰弟子数量居几峰之首,人多就得排队,排来排去,一刻钟很快就完了,于是乎,很多低阶弟子因为不能及时解决五脏庙的问题,只能傻傻地饿着。

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况,别的真人管教的弟子了不起只不过是看起来穷一点,文倾峰上却是越低阶的弟子就越瘦,身体也越差,一个两个面色蜡黄,像是闹饥荒时从哪里流窜来的难民。

流山真人是个很勤恳的掌门。

他卯时以前就起来了,好吧,其实到了元婴期睡不睡都不是个事儿,可恨他能睡不睡,也不修炼,就爱折腾人。

他不睡,就一定也不许别人睡,亲传弟子更是没法睡:于是,三更半夜被叫起来听他的有之;天没亮被派下山去做任务的有之;遇上他心情不好,被叫进阁中叨叨半天的亦有之……

总之就是他的弟子特别不好当。

但文倾峰的弟子也有许多别人盼不到的好处,比如他们法器都是直接从宝器库里取出来的,往往比别的真人豪华大气上档次,品阶明显要高一些;再比如,他们出入法阵的费用只是别峰弟子的一半,混得好一点,手头自然也比别的弟子阔绰些;或又比如,他们能提前借阅新进的典册玉简,近水楼台先得月。

……

温小喵坐在楚修月幻化出来的巨剑上,不停地打哈欠,两边眼睛泪水乱飚,简直困得不行,这一路她都在抱怨着:“大能,你又不是像我一样穷得揭不开锅,为什么不走走法阵?害得我们非要起这么早……没听说起得早的虫子被鸟吃么?真是不体贴。”

“呼噜呼噜。”

回答她的只有兔子震天响的鼾声,跟打雷似的。

而楚修月同样没法回来她的问题,因为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贴在剑柄上睡着了。

楚修月的睡颜干净优雅,俊逸动人,真真的祸水级别,可温小喵根本无心欣赏,谁吃了饭没事干傻了巴叽地看美男?渠冰峰那些她都看腻了。

于是整把巨剑上只有温小喵睁着被吓呆滞的眼睛,战战兢兢看脚下云雾缭绕,仙鹤在云山雾海间悠然滑翔而过。

不过比仙鹤起得早的人多了去了。

他们就是盘腿正襟,坐在广场上听流山真人废……训话的文倾峰弟子。

“……为师再说说早起的重要性,再说一遍,一天之际在于晨,晨熹微光,正是练习吐纳,吸收天气灵气的好机会,所以你们绝对不能偷懒,稍有松懈荒废了修行,便不仅仅是你们自己的耻辱,也是我们定天派的耻辱,更是我流山真人的耻辱,你们不行,就说明为师教导无方,你们须得好好反省!”

流山真人的声音从云层下飘上来,像一支飘缈的催眠曲,可是听进去了,又似乎注定要失眠,这样矛盾的早课内容温小喵还是头一次领教,她才听了一会儿,就觉得脑海里嗡嗡嗡,像是飞进了无数只苍蝇。

这就是文倾峰的早课内容?

简直不能忍,谁要是听进去了,修为会退步的吧?

她呆了。

“……你们看看崩山道,你们再看看轩辕家,你们自己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好好比对过?整天嘻嘻哈哈是什么样子?你们觉得心安理得吗?啊?这个月云霄榜上的任务完成了多少?你们都算过了吗?”

声音不大,吐字也不算很清楚,温小喵听得最分明的就是一串“么么吗吗”,跟大庙里的和尚念经似的,她勉强顶着头痛,正想着要怎么样避开这样无差别的魔音功,却突然看见翱翔在周遭的仙鹤陆续翻着白眼,从云端掉下去……卧槽!这是什么鬼邪功啦?连鸟都被说死了!

温小喵跳起来,直冲剑柄处,扯起楚修月的衣襟就死命地摇起来。

“楚修月,我再也不去文倾峰了,真是太可怕了!”她坐在飞剑上,离得那么那么远都抑止不住地想自杀,更不要说坐在广场上的弟子们是怎么个悲摧的心情!

“嗯?”楚修月睡眼惺忪地支着额头,压根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胡乱伸手在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啊掏,然后掏出了两个软塞,干脆利落地往她手里一塞,一翻身,又睡了。

“楚修月!”要不是害怕流山真人听见,她才不会将声音压得这么低。

“戴上就听不见了,乖,别吵。”他累毙了,懒得再去解释,丢了下句这样的话,没了下文。

他昨天和喜来宝打了一头八阶的黑鹞,结果被另一双复仇的黑鹞逮上天空飞了近两个时辰才沾地,到现在还头晕呢。要不是想赶在流山真人发现之前回到渠冰峰,他用得着这般拼命?

“戴上?这塞子?”温小喵一怔,随即看看他,又看看喜来宝。

喜来宝也翻了个身,长长的兔耳里竟也掉出个一模一样的塞子来,就是比她手里的大个一点。

兔子睡得有点迷离,但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突然间惊醒了,它睁大了一双红眼睛,满脸惶恐地爬起来在巨剑在拍拍摸摸,好容易找到塞子,放心往耳朵里一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没等温小喵发话,它的上下眼皮又再亲切地阖在了一起。继续睡了。

温小喵端祥着手里的软塞,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一人一兔,只感觉脑子里一群大小兔子争先恐后地往一个方向踏伐而过,被兔子垦过的地方,立马变得寸草不生,无比荒凉。

你们就不担心没人驾御,这剑会从半空中掉下来么?你们就不担心自己睡得太惬意,一个小心翻身就万劫不复,粉身碎骨了么?你们就放心把一个在炼气期徘徊的废物单独丢在这儿吹西北风?你们热情似火,两肋插刀的同门之谊哪里去了?

她战战兢兢地戴上塞子,再度紧张地看向下方。

没有了声音,坐在广场上的弟子们就变成了一排排雕塑。

温小喵头一次认为自己没去参加什么新晋弟子见面会是件天大的幸事。

剑影掠过殆岁峰,出现在渠冰峰上空。温小喵才发现,渠冰峰的法阵没有一个是活的。

有的法阵前放着几头她见也没见过的灵兽代替主人守阵,也有的法阵干脆连启阵的灵石都被掰脱了,亮一半暗一半,四周还光秃秃的。守阵的弟子也像这剑上的一人一兔昏昏欲睡。

温小喵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不用法阵传输,根本是因为行不通,但如果起得晚些,指不定流山真人吃撑了没事又会找楚修月的麻烦。只是这种无人驾驶的行径,实在太令人伤感了。

温小喵完全没有做好在渠冰峰上空盘旋一个时辰的准备。

“喂,醒醒,我们到了!”她叫。

“楚修月,你快醒醒,回魂了!”她喊。

“再不醒我踹死你!”她拳打脚踢。

“……”

楚修月与喜来宝始终处于无应答状态,好像还睡得很高兴。

唯有温小喵振聋发聩的吼声,回荡在渠冰峰的上空。

于是很快就有弟子被她吵醒了:“谁在天上吵吵闹闹,天还没亮呢!”

“是我!”温小喵真的冲上去踹了一脚,不过没敢踹楚修月,而是直接搞定了兔子。

喜来宝“嗷呜”一声大叫,把渠冰峰砸了一个巨坑。

守阵的灵兽被吓得够呛,怔了半天才大吼大叫地扑过来,与喜来宝扭打成一团。

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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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兔子不能施展法术,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成为万兽之王。

温小喵看着它和那些灵兽从早打到晚,又从晚打到早,十分不客气地打了三四天,终于取得了绝对的胜利,尽管它有点胜之不武。

“切!还真以为是你自己靠硬本事打出来的成绩,闹了半天原来是疲劳战,没意思!”

温小喵借口出来打扫庭院,结果将扫帚一扔就开起了赌盘,面对多对一的大混战,她口干舌燥地忽悠渠冰峰众弟子买自己养的灵兽赢,而她却暗自以楚修月的名义将赌注都押在了喜来宝身上。虽然赔率不怎么样,但也算是赢了。

不过赢了钱还敢在兔子前面说风凉话的,也只有她。

“咕咕,咕咕咕!”兔子冲到她面前,将身形涨大了数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随时准备伸脚出来踩死这只小蚂蚁,可是温小喵一点也不怕它,她满不在乎地停留在兔子形状的阴影里,一边乘凉,一边数着口袋里的灵石,不时拿出个胡萝卜咬一口。

“咕咕咕咕咕咕!”兔子怒骂不止。

“你是兔子,又不是鸽子,整天咕咕咕咕地叫,难听死了。求你别骂了,这是最后一根,你不嫌我口水就拿去吃吧。”温小喵拍拍储物袋,眯起眼睛,装作很大方地把剩下一截萝卜梗的最后一口萝卜给它看,顺道把那头小惊风兽也拿出来蹓蹓。

惊风兽比大多数弟子养的灵兽等阶要高,只可惜主食是矿石晶石,每天开销极大,没谁敢养。

殊不知温小喵根本没意思要养好它,随便挖两块石头、几抷土,和成糊糊就当是兽粮。其实她本来想把这货宰了,但听楚修月说活的价格更高就改变了主意。

可惜现在不能上文倾峰卖东西。

小惊风兽已经被饿得连爹娘长什么样都忘了,它出了灵兽袋就拼了命地往各种柱子台阶上撞,目的很简单,昏死过去总比醒着挨饿好,吃垃圾的日子实在太可怕。

它已经连续两个月没吃饱过,现在两对小眼睛都挤一起去了,导致看见温小喵就眼晕。

“楚修月!”温小喵提着空空的灵兽袋,不客气地大喊起来,“你给的灵兽袋是不是劣等货啊,怎么才关了它两个月就不正常了?它这是想撞晕自己,还是想拆房子呢?”

明明是被你饿疯了,你反而怪人家的灵兽袋质量不好!兔子鄙视地拍开她握着萝卜梗的爪子,依旧气势汹汹地伫在一旁,一副随时趁其不备就拍死她的架势。让它吃口水,想得美!

楚修月脸色严肃地执起一张传讯符,站在门边,静静地看惊风兽拖着条粗重的精铁链没命地往前冲,可怜一向以牙口好著称的凶兽,竟被温小喵治得像狗一样服贴。它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栽在一个炼气刚入门的小屁孩手上。

“咕?”兔子转头看楚修月的神色不对,不觉指指他手里的东西,难得地露出一丝正经。

“与你无关,这都是温小喵这臭小子欠下来的灵石,东西是简清波传来的,包括了渠冰峰各楼阁的修缮图纸,以及材料说明。”他扬扬手,不咸不淡地转向温小喵道,“有时间嫌弃我给的灵兽袋,不如来算算你几世才能还清这笔债。”

说着,一副卷轴脱手而出,朝着温小喵直直飞去。

温小喵挽紧链子,信手接下展开一看,就鬼叫起来:“没搞错吧,听风楼的茅房重建也计在里头?连华师姐住的第三层楼要加一个露台这种事情也添进来了?这图纸是哪个黑心肝弄出来的?我要去找他!”她横拖着小惊风兽走出两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即又回头道,“我走的时候,这里也就只是乱了点,了不得弄脏了一张床……不至于吧?明明是你和那姬什么拆房子,为什么要我赔?”温小喵心里思量着,落后挨打,弱小可欺啊,自己这种修为,走哪儿都是冤大头,实在太不美好了。

楚修月摊摊手。

他想说,若不是那张床被弄脏了,他就不会那么生气,他不那么生气,就不会忘记下禁制,结果跟姬冰玄没头没脑地打了一架,差点把渠冰峰都拆光了,怪谁?

就在一伙人为着简清波的修缮意见头大如斗的时候,大门“轰”地一下,被人从外门踢开了。

一个艳光四射的影子蹿进来。

兔子第一个反应就是抱头兔蹿,完全是见了瘟神的反应。

温小喵则闻见一阵浓郁的花香,跟着两眼一花,就被人揪住了后领,提起来。

“好小子,让你喂兔子,你却连兔子也拐跑了,不想干活就早说,省得姑奶奶老要给你们这些小辈们善后,你当姑奶奶的灵石是白给的?还有你,越来越不像话,身为公兔子,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剩下堆母兔子给你独守空房?还要不要脸?”芳草姑姑还是一如既往地凶悍,喜来宝怕极了她,此时见她红唇张合,只恨不得跟惊风兽一起撞死才好。

惊风兽也被芳草姑姑的气势吓住了,半天没恍过神来。

“芳草前辈。”楚修月调整了一下表情,露出一脸的如沐春风,虚伪得不行。他对芳草姑姑的害怕程度并不在喜来宝之下,但面对这个美艳豪迈的泼妇,他还能说什么。

“修月你回来了,山上好不好玩?”芳草姑姑一敛杀气,放下温小喵,立马和蔼地笑了,她笑得比楚修月还要虚伪一万倍,“修月啊,谢谢你给芳草姑姑的灵石,这几年倒也够用,不过呢,灵石也不一定能赌住姑姑我的嘴,该说的我一样要说,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是时候找个相衬的师姐师妹定下终身大事了,别一天到晚跟这个不阴不阳的兔子一块,外边的风言风语传得可厉害,我可不想别人说,青印真人的灵兽有断袖之嫌,连着唯一的弟子也有龙阳之好……一堆兔儿爷!”

一堆兔儿爷?一堆兔儿……爷!温小喵扭头,看见楚修月的脸明显地黑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兔子老逼着她要撕掉《仙门奇葩传》当中记载着它生平事迹的那一页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连着楚修月也有龙阳之好才安全,毕竟她在构造上还是个女人,没他想要的那个功能。温小喵缺心眼地想着。

楚修月清晰的发际缓缓滚落一滴冷汗,他一把拉住了温小喵的手,亲切地道:“不是要干活么?师叔我今天有空,就陪你下山走一趟,咱们去买胡萝卜去。”说着便快手快脚地抱起吓晕的惊风兽,一把塞回了灵兽袋里。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买萝卜了?”温小喵看他抢走了自己的灵兽袋,又不得不屈服。

“不想被她摁着打就快一点,她解禁制之后的修为可是化神级,一巴掌可以拍死整座灵山的人,快走,以后说话小心些。”楚修月连压低声音都不敢,直接用了传音术,见温小喵还是呆头呆脑的,便又添了一句,“她跟喜来宝一样是灵兽,只不过种族差很远,她可是只几千岁的邪虎。”

“母老虎?!”擦,难怪整个定天派的弟子见了她像见了鬼似的。

“你妹夫!不会用传音术还答得那么响亮,你嫌自己命长了?”没想到一向云淡淡风轻轻的冷月公子竟被逼得爆粗口了,足见芳草姑姑之能事。

温小喵被吼得一哆嗦,只恨不得刚才被楚修月装进兽袋的是自己才好。

“你们刚才说什么?”芳草姑姑的眼神像飞刀似地射过来,兔子在她手里软弱得像个羊羔羔似的,就差要咩咩叫了。

温小喵赶紧打了个哈哈,一把攥紧楚修月的胳臂,这个时候抱大腿是唯一的生路,于是她也虚伪地笑了:“芳草姑姑,我看见山下有好些漂亮的胭脂水粉,心里琢磨着总有一款适合您,弟子这就下山去……”她笑得像哭似的,没等芳草姑姑答话,就拖着楚修月飞也似地跑了。

芳草姑姑装模作样地追出两步,见两人连飞剑都忘了祭出便没命地往玉梯上跑,不觉又闲闲地停了下来,半晌,斜眼睨着兔子咧开鲜红的嘴巴,不阴不阳地道:“还真以为修月这臭小子被你带坏了,原来只不过是识人不清,看不穿胭脂红fen的表象,也罢,既然喜欢这般朴实无华的妹纸,那以后就找个长胡子的姑娘一起双修了吧,也算是了不负主人的这一番心血。”

兔子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又好像没听懂,只是睁着一双红眼睛,像中邪似的呆立不语。

楚修月和温小喵疯跑了好一阵,没见芳草姑姑追上来。

楚修月正感到有些奇怪,却听身后某人拉风箱似的喘起来,断断续续地道:“不、不行了……我跑、跑不动了,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是金丹期的修为?”表面上是楚修月拉着她跑,其实是他拉着她飞,这一路就像放风筝似的,许多弟子都看见了她在空中张牙舞爪的英姿。

“要不要歇会?”楚修月难得体贴一回,连声音都比平时温柔了百倍。

“废、废话!”温小喵跑得连汗都出不来了,人都像被风刮瘦了一圈。

“那你歇着,我还有事先走了。”楚修月将灵兽袋交还给她,还面带威胁地补了一刀,“你自求多福!”

温小喵当场就哭了:“你太冷酷太无情了,居然始乱终弃,跑一半扔下我不管,我会死掉的。”

“是你自己要歇,我还什么都没说。”楚修月祭出一把飞剑,却不是平时土豪风格的金色巨剑,而是一柄宽才一指的色如秋水长天的细剑,像是女子用的。他选的也不是下山的路,而是去往另一座山峰。

“我要去一趟殆岁峰,你也跟着去?”

“去,为什么不去?我们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不离不弃!”温小喵又用错词了。

有好事的女弟子往身边路过,再路过,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趁着两人纠缠的当儿,前前后拍故意经过了好几回。温小喵朦朦胧胧听见有女弟子捂着嘴笑:“这两个人,感情可真好呢,就是楚师叔选的那人长得有点抱歉,眉毛浓得有股乡气,要是再俊美一点就好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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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爬山都没资格

殆岁峰常年被一堆黑云覆盖,一点也没有山灵水秀的样子,瞧着像被一堆妖怪们占领的山头。

离得近了才能看清,飘在那上空的根本不是什么黑云,而是一丛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烟,隔着巨大的灵光罩,还可以听见沉闷的轰鸣,好似打雷一般。

黑雾之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影蹿上跳下,好不忙碌,可即便是这样,那黑烟还是无法抑止冲上天幕,将阳光遮得个严实。

天色一暗,人的心情都变得阴霾起来。

温小喵歪歪斜斜地站在那把看起来十分低调有内涵的细水剑上,嘴巴都撅到天上去了:“山峰都给炸平了,这些人的炼丹水平究竟是有多差?难怪这儿没有外门弟子。”

也真是够荒凉的,一座这么雄伟的灵山,就住着这不到二十个人,每天大眼瞪小眼,看都看腻了。她有点同情薛绍的悲惨境遇,以他的容貌长相,性情修养,怎么着也能在渠冰峰混得不上不下吧?窝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轰隆!”又一声巨响,恰好在爆发在楚修月御剑冲入禁制的那一刹,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震得她耳朵都聋了,好半天还在嗡嗡嗡地响,温小喵终于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楚修月,你事前不能打个招呼?我聋了找你赔啊,你赔得起吗?”这样地猝然,她还一点准备也没有。

楚修月没答话。

且听黑云之中又传来几声巨响,空气中猛地飞来一阵烧糊的香味,像是什么吃食给炸飞了。

楚修月将剑身压低了一点,眼见着几名穿着破烂弟子服的内门弟子兴高采烈往一个方向去。

“成功了,成功了!”他们一路跑一路喊着。

“什么成功了?”这味道怎么闻起来像以前小时候吃过的爆米花?温小喵很是疑惑。

“没什么,不管我们的事。”楚修月皱皱眉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平静地解释道,“那炼丹的老道最近迷上了娲头村十吊钱一筒的爆米花,整天带着弟子研究怎么把爆米花炸得好吃,已经毁了十几座丹炉,山都快给他炸没了。不过,他就算不痴迷这个,也会痴迷别,没区别。”说话间,楚修月已经在两个门柱中间停下来。

这儿本来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门,也是白玉妆成的,但像是后来被炸毁了,就只剩下两根光颓颓的柱子,有一根柱子还带着火烧的焦黑,看起来格外凄惨。中间那根柱子最倒霉,直接就变成了一块脏兮兮的、布满黑灰的石墩。

“大门”内才是殆岁峰的本体,放眼望去,竟可称得上是穷山恶水,整座山峰连半点绿色也看不见,长长的杂草上都沾满了泥土,颜色深一点的地方就是各种被烧糊的坑,大坑小坑,密密麻麻,一点也不含糊。

看守大门的弟子也是一身破破烂烂的,但脸上的神气却淡定之极,仿佛令人觉得这门派里就该穿得这样烂,这是一种潮流,这是一种风尚。

温小喵越发担心薜绍了,明显这些坑坑洼洼都是另一名大号圣行的真人弄出来的,跟这样的人占着一个山头,连睡个觉都会有被石头砸死的危险。

“楚师兄,你来了。”

守大门的弟子是她筑基后期的修为,脸上黑黢黢的,看不清五官,不消开口,两列雪白的牙齿便友好地露出来,原来竟是个龅牙。龅牙哥很和气,但是辈份却不低。

大德和圣行两位真人门下没有内门弟子,只收了为数不多的几名亲传弟子,所以,不管是谁,也不管修为排行第几,都得轮流守大门。

可这样破的大门有啥好守的?难道还怕有人进去捣乱不成?温小喵不住地抬头打量。

“今天是刘师弟当值啊,辛苦辛苦。”楚修月将腰间的玉牌翻出来,递给他,温声道,“我给大德真人送些材料就回去,时间不会太久。”

龅牙哥憨憨一笑,挤着龅牙开心地道:“知道楚师兄不嫌弃我们这儿穷山恶水,人兽不近,你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两个时辰够用了吧?”他一边着说,一边将神识写入玉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道,“这几天临近黑泽塘的地火阵又有些变化,新的地图还没传去文倾峰,如果楚师兄怕麻烦,就尽量绕着走罢。”

楚修月笑着收回玉牌,道:“多谢提醒。”

温小喵低着头跟他一起往里走,却被这位龅牙哥适时地拦下来:“这位小师侄,殆岁峰上下有许多天然形成的地火阵,筑基中期以下弟子一般是不得入内的,除非有两位真人特赐的法器加持。”温小喵的衣服早就烂光了,她现在穿的是楚修月以前的旧衣物,气质上是端正了许多,但气场上还是个低等杂役,一看就不是跟两大真人小亲带故的人。

“什么地火阵?这关修为什么事?”温小喵没什么兴趣去见那些老皱皱的什么真人,但想着口袋里还有只十分长脸的惊风兽,便觉得怎么样也得拿去薛绍面前炫耀炫耀,都几年没见了,不知道这家伙修炼得怎么样?记得当初入门时,他可是已经快到炼气中期了。

“师侄你误会了,这倒不关修为什么事,只是殆岁峰因气候地势变动,形成了很多地脉,筑基中期以下的弟子不能很好地御物,不幸被地火喷中,极易发生危险,所以一般是不让进去的,而且……”刘师弟扫一眼她腰间的杂役弟子令牌,笑得有点尴尬,“师侄腰间的玉牌太小,不足以写入防护咒,贸然进去,也是有害无益。”没想到令牌还有这么讲究,早知道她就该把渠冰峰无意“捡到”的几个亲传弟子令牌拿来了。

楚修月敲了敲温小喵的脑门,道:“你努力修炼还怕没机会进来?到时候将送材料猎妖兽的任务都交给你好不好?让你在这儿得瑟得瑟。”

温小喵一听就不划算,赶紧道:“别,这样有趣的事情,还是你老亲自来吧。我可不想再被什么兽咬得手都快断掉,你快去快回,我就陪着这位刘师叔在这儿聊天好了。”她摆摆手,十分大方地打发楚修月走了。等楚修月的身影隐入黑雾看不见了,她才拍拍手,百无聊奈地转过身去。

龅牙哥显然没见过这样被人摆布还笑得出来的楚师兄,一时就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正以看怪物的神情盯着温小喵看,碰见她突然转回来,居然有点措手不及,于是就咧着龅牙,傻傻地笑了一下。温小喵见长辈朝着自己笑得像朵花似的,也不好摆出张木头脸给他,只能也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两人都有点傻里傻气的样子。

最后还是温小喵找了个话题打破僵局。

“那个……大德真人以前收的那名小徒弟也到筑基中期了吗?他要不要跟师叔一样轮值守大门?”她之前在《门规》里了解过,只有看大门和守法阵这样的任务是必须由弟子流轮派班,交替完成的,其余任务都按先来后到上,特别是那种好处多多又很悠闲的任务,众弟子更是打破了头往里挤。薛绍这样初入门的亲传弟子,铁定争不过别的,只好守门。

刘师弟摸摸脑袋,和和气气地道:“你说薛师弟啊,他现在还没有守门的资格。”

“啊?你们还真奇怪,进门要看资格,守门也要看资格,他可是大德真人唯一的弟子……”温小喵皱起眉头朝楚修月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心想,薛绍这人老实巴交的,心眼又好,没事被师兄们欺负到连师父也不能见吧,要是这样就太可怜了。

“小师侄你误会了,不令他轮值是大德师伯自己提出来的,说薛师弟根基不稳,得多花时间在修炼上,他一千多岁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像样的徒儿,自然是万分舍不得。不过也像我之前所说的,他还只是炼气后期大圆满的修为,不能随便上山,所以就一直住在山脚下。”这校正刘师弟好像很怕人误会,一口气解释了许多,末了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小师侄你……认识薛师弟么?”

“是啊,我是他的朋友,不过因为身份不同,有几年没见了。我这是第一次来殆岁峰,本来想找他出来玩玩,唉。”温小喵摸摸灵兽袋,心想着,本来还想好好炫耀一下,没想到自己连大门也进不得,白白高兴一场。她习武有天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没有落下什么,可是修炼就另当别论了。隔行如隔山,可以这种么说吧。她现在就想回拓风楼打坐去。

等等,刚才这位龅牙师叔说什么?

“薛绍就住在山脚下?”她愕然。

“是啊,往这条路过去,大概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看见他的洞府了,独门独户的很好认。不过这个时间,他不一定会在。”龅牙哥很好心地为她指路,末了又道,“不过他的活动范围不会太大,就算是出去了,有心去找还是能找到的。”

温小喵最不喜欢跟和和气气的人聊天,说两句都觉得没劲,所以没等龅牙哥说完,她就举手说了声“谢谢”,拎起袍子一顿小跑就蹿上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

龅牙哥一愣,突然追出几步,嚷开了:“哎,我忘了说,这山下有电光鼠,会咬人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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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阴一把

(猫扑中文 ) 温小喵想起陈宇凡说薛绍从他师父大德真人那儿得了一处超豪华的洞府,又听龅牙师叔说,薛绍的洞府“独门独户”“很好认”,于是这一路她就捡着“豪华”看。

可是殆岁峰山下就这么几条山路,路面宽广,视野开阔,大部分地带都是荒草居多,连长得高一点的树木都没有,如果不是被头顶黑雾漫着,估计走出来便是被太阳暴晒。

而穿行在灰堆之中的下场便是,温小喵好不容易穿得整齐一点,现在又黑了。

这些丹炉灰渣掉在身上搓不去也搽不净,难怪龅牙哥黑得只剩两列大白牙。

没找着洞府,山洞倒是看见一个大的,洞前全是一阶二阶小兽的兽骨,还欲兽弥彰地披着两块破布,打量着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倒像个废弃的材料库。

“这些兽骨才一阶二阶,显然不会是大能手笔,不会是薛绍弄的吧?”

温小喵忽然高兴起来,看见材料库就意味着离洞府不远了。

她拍拍灵兽袋,随便捡了几块矿石丢进去给惊风兽吃,但又怕惊风兽吃太撑了到时会不听使唤,于是又在洞前的矿石堆里捞了几块大点的矿晶丢进了储物袋里先存好。

继续往前走,路变得窄了一些,有溪水淙淙而过,将三四条小路各各切断了一回。

河流经过的地方没有架设桥梁,而是随便丢了几块大石头做桩子。

人要过河,就只能在桥墩上跳来跳去。

等温小喵跳过了河一看,时间已过去远不止一炷香。

“不是说很近吗?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找不着?会不会是我走岔了?”

她确定自己没有迷路。刚才看见的那堆兽骨附近也就只有一条这样人走的路,既然薛绍还是炼气期的修为。就不大可能御物飞行。

温小喵想不出这货除了这条路还会往那走。

殆岁峰草木稀少,几乎根本不存在迷路一说。只是天上飘来飘去的黑灰很讨厌,灵光罩隔绝了爆炸声,却没刻意拦着这些丹炉灰,温小喵就着河水照照镜子,一咧嘴,见牙不见眼。

“轰隆!”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无数爆米花像雪粒子一样落在她头上,身上。

温小喵无聊地捡起一粒吃了一口,觉得还好。就是有点甜过头。想起这一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干脆便清了一个储物袋出来装爆米花,边走边吃边找,这样才不至于太乏味。

地上的爆米花掉出来很多,有许多还蕴着点淡淡的灵气,它们的个头比娲头村里卖的那些要大很多,颜色也不尽相同。普通玉米炸出来的爆米花是淡黄或者金黄色,可这些却带着一点点粉红,十分好看。

温小喵捡了一手粘乎乎。又琢磨着在牯老河边洗了手,本来想把脸也洗干净,但想想自己现在这浓眉大眼的样子,见了薛绍也不大好解释。干脆便由得它煤黑如锅底。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轻松了许多,温小喵有了吃的,不会那么胡思乱想。她这一路上都在往嘴里扔那甜甜的粉红爆米花,顺面东张西望。

还是连个活人的影子也没有。

“还说不难找。切!”看看天色,想起楚修月上山只有两个时辰的来回。自己这样走显然不大合适。温小喵从口袋里摸出个传音符,打量了两眼,正要解释两句给楚修月听,忽地看见前面传来了一道道火红的咒光,炎灼的热风迎面扑来,吹得她立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随风飘来的还有几句零碎的争辩,温小喵没听清楚,大概就只听见什么师兄,什么师弟。

定天派内严禁私斗,要斗法也有专门的演武场给来光明正大地比试,在殆岁峰山下开打,就不怕被逐出师门?一对照门规,她才发现楚修月是个何等的例外,既不要守门守法阵,也不必恪守门规,不争不斗,难怪流山真人会看他不顺眼。

她将手里人储物袋放回腰间,拍拍手,决定凑上前去看看热闹。

“……师弟,别仗着大德真人疼爱就不把我们文倾峰的弟子放在眼里,我方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只光电鼠是我的。”

再过去一点是一处漆黑的山涧,河水湍流,自两片刀削似的山崖中间奔出,过了喇叭状的河口,才渐渐平缓起来。

温小喵摸过去的时候,正对着那说话之人,她略略扫了一眼,发现对方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看服色也只是名普通的外门弟子。他身后跟着另外两人,一名是炼气期第五重,一名却是刚到炼气期第三重,都跟温小喵一样,是杂役弟子。

背对着温小喵的那名弟子穿着很朴素,腰上也没有玉牌,不过他既然被一名筑基初期的弟子称为师弟,说明修为应该不高。

温小喵打量着那名筑基弟子的神识范围应该不广,便悄悄走得更近了一些,想看得更清楚。

“这位师兄,莫要信口开河,你说这光电鼠是你打下来的,可有证据?”

一只硕大的老鼠张着嘴,四脚朝天地躺在几人身旁,已经死去多时。

温小喵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老鼠背上的皮毛焦了一块,倒也看不出其它致命伤。

这种光电鼠跟惊风兽一样,是以快攻见长,听说是来去如电,不过攻击力一般,会吐电芒,但至多使人手脚麻痹五六息,没多大威胁。它牙齿硬,却哪比得上惊风兽,二阶妖兽而已。

温小喵见识了一些高阶妖兽之后,对这种小东西已经不感兴趣。

经验告诉她,凡是带个“妖”字的兽类,肉都不怎么好吃。

“我们要什么证据?就凭你……难道还敢质疑我文倾峰的诚信不成?自然是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拿来!”那名筑基弟子态度强横,但却于无形中将流山真人的脸丢了个精光。

仗势欺人是文倾峰内门弟子一大特点。倒也不是因为流山真人纵容,而是因为他收的弟子太多了。品行多半良莠不齐,平时在掌门真人面前装孙子卖乖谁不会。要是对上别峰的弟子,那难看的嘴脸就露出来了。

“宋师兄,你可还别说,这人可是大德真人唯一的入室弟子,啧啧,这一身修为,怕是还当不得宋师兄的一只脚趾呢,也不知道他凭的什么关系进来的。”炼气三重说。

“谁知道呢?不过肖师弟,我倒从别处听来一件罕事。有人说啊……这位薛师兄,可是大德真人的私生子呢!血统纯正得很!我们这样的下等人,怎么跟他比呢?”炼气五重阴阳怪气。

温小喵躲在崖脚的一处突起后,捂着嘴直乐。

大德真人都千把岁了,要真是生了个私生子,不也得老成灰了?没想到几年没见,薛绍头上竟顶了个这样大的帽子,真是有趣!

被欺负的人,正是薛绍。

正面温小喵看不见。不过背面一眼就能认出来,或许是因为自小习读诗书,他的背脊总比寻常少年要挺直一些,加上个头特别高。气宇轩昂地一站,还有那么一点好看。

大德真人和圣行真人一个是炼器狂人,一个是炼丹痴货。都是一根筋的大能,他们对弟子言传身教。直接导致座下亲传弟子一个比一个缺心眼。

就拿薛绍来说吧,入门三年来。除了修炼便是整天围着炉子转,平时圣行真人的那些个弟子对看他年纪小修为低,对他十分照顾,就算生活的环境艰苦些,却也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修仙的快乐逍遥,这跟温小喵每天鸡飞狗跳的日子有着霄壤之别。

可不是,他这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当面诋毁师父,一时气得竟愣了神。

温小喵原以为薛绍会面红耳赤地跳起来跟人争辩一番,又或者二话不说祭出法器就打起来,却没想他愣头愣脑的站着,好像在考虑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不怕死的杂役弟子又笑起来,指着薛绍道:“宋师兄你看,这小子呆头呆脑的和大德真人一个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胆小怕事这德性也都不走形。”

姓宋的筑基弟子和着冷笑一声,道:“薛师弟,你不会是吓懵了吧?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就不客气了,肖师弟,将这头电光鼠收起来,我们走!”

“站住!”温小喵本来想冲出去帮个忙,没想到薛绍呆了半晌突然叫了一声,同时从储物袋里摸出个法器来,众人定晴一看,才发现他掏出的是个巨大的榔头。

一个不太起眼的下品法器,在市面上大概是一百个下品灵石的价。

真不怎么样。

那姓宋的筑基弟子觉得好笑极了,拍手道:“好,你倒也痛快,既然不怕死,那我们手底下见真章罢。”说着,也是捏了个法诀,自丹田祭出一把小花伞来。小花伞也是下品法器,不过伞面上闪过点点咒光,显然是附带法术攻击的。

薛绍抓抓脑袋,却没有动手的意思,想想又道:“等等。”

说着,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个蓝光闪闪的狼牙棒。

众人呆。

可是薛绍没给众人说话的机会,他趁着众人有点摸不着北的时候,又陆续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把古琴,一把砍刀,一块板砖,一把扇子,一个金碗……很快琳琅满目像摆摊似的堆成了一座小山,全都是炼好的下品法器。

有的些品阶并不低,至少比那把小花伞高一些些。

现在不单是姓宋的筑基弟子,就连温小喵都被他闹糊涂了,这是要干嘛?

没骨气到要拿法器来换电光鼠?还是……

那姓宋的筑基弟子铁青着面孔,凉声道:“薛绍,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表面上是冷冷清清、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却美得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谁不知薛绍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软糯,遇上个架子大、骨头硬的,他就没辄了。

呵呵,这些都是下品法器,比起那什么光电鼠值钱多了。

温小喵跟他一样,也想到了钱上,但方向却是相反的。薛绍一直主张将钱用在刀刃上,怎么可能舍得拿那么多法器来换个二阶妖兽,这家伙,一定有猫腻!想到这里,她就不打算跳出来救场了,看热闹是正经事。她丢了几颗爆米花在嘴里,没嚼两下就咽了下去。

“这位师兄,我修为还低,炼不出什么好用的法器,您将就一下。”一口气扒光了储物袋里所有的存货,薛绍便客客气气地垂手站着不动了,“这头二阶妖兽是炼器用的,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温小喵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看见他指间依稀闪过的火光。

好家伙,这小子居然敢玩阴的!跟着大德真人三年,倒没把脑子给练废,不错!

温小喵深吸一口气,将手上的碎屑蹭掉,也偷偷地捏了个法诀。

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应该的,在敌人背后阴一把,也是无可厚非的,要是薛绍动手,她就冲上去补刀!光文倾峰这三个字,就足以让她将这几人狂殴一顿,送上门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危机当前,那姓宋的筑基弟子却什么也不知道,他高骄地拈着小花伞,站在一团黑雾当中,悠悠地道:“算你识相,看在这些法器的份上,我就免为其难……啊!你这是做什么?”他刚才还说得高高兴兴,突然脸色就变了。

地上那堆法器没等他叨叨完,就争先恐后地朝着他扑去。

跟着,一股毛发烧焦的糊臭味混着爆米花的甜香一路飘来。

“宋师兄!你的头发!啊!你的衣服!”

“肖师弟,你的也烧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薛绍,你都干了些什么?!”

愤怒的叫喊声在山涧中回荡,却听薛绍束手站在上风口,懵懵地道:“你们真傻,居然看见这么多法器飞过来也不躲开,都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教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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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少年相见不相识

(猫扑中文 ) 那姓宋的筑基弟子顾得头上的火苗,却顾不得漫天飞舞的法器,再加上平时对敌经验不足,更是手慌脚乱没章法。

站在一旁的薛绍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才是炼器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要调用这么多下品法器已经很不容易,哪还有机会趁乱放火?这火究竟是哪来的?

难道是师兄们好心来帮忙出气了?

想到这里,他还下意识地往转后看了两眼,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绍,你好卑鄙,居然敢暗算同门,看我不告诉师父去!”

“就是,你们殆岁峰仗着自己会用火又有什么了不起!私下斗殴可是要受门规处份的!”

“你最好把火给灭了,不然要你好看!”

丈把高的火舌,很快就把那姓宋的筑基弟了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舔了个精光,落炎术抛出来的是真火,不用相应的水系法术一般没办法彻底熄灭,而温小喵事先只想到烧烧他们的头发,没想到法术不熟悉,灵力不受控,有点用力过猛了,结果就连他们的衣服也一起烧起来。

可惜这文倾峰三名弟子都不精通水系法术,便只能由得那火苗肆虐。

“敢问这位师兄还是师侄,你师父是谁?我认识吗?”薛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件事。

正如他所见,这姓宋的是外门弟子,既是外门弟子,那就没资格叫他师兄,因为亲传弟子在门内都是师叔、师伯级的辈份,他之前只看着对方修为比自己高。完全没想到这一茬。

说话间,他已收回了灵力。那些法器有的能乖乖地飞回来,有的却随随便便落在地上。似乎并不是样样都听任他摆布,他看看手心,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十分认命地弯下身子,扯着袋口将法器一件件捡回来,配上那一身不起眼的衣服,活活就像个拾破烂的。

吝啬的风格一如既往。

温小喵躲在暗处看着,越看越有点摸不着头脑。

薛绍这日子叫做过得好,还是过得不好呢?才多久没见。脾气越发和顺了,跟头小绵羊似的,以后怎么在门里混啊?不过一经薛绍提醒,她和那姓宋的都反应过来,现在的薛绍,已经是要被众多弟子称为薛师叔的人了,就连她也是一样。

认识的人一个两个辈份都比自己高,温小喵想起这个就肚子痛。

还是不要出来相认了,只会徒增伤感。温小喵看看天。觉得这儿真心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三名弟子鬼器狼号地扑来打去,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却仍旧没能逃脱被真火洗劫一空的噩运。三人的衣服都不是法器,头发被烧光的同时。衣服也被烧得差不多了,就在薛绍认真收拾残局的当口,三个人都被烧成了光白花花的光屁股。

现在每个人手里提着个储物袋。傻站在风中,脸上也是五颜六色的。真够好看。

那姓宋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染缸一样。他比另外两名弟子更倒霉一点。不但要提着自己的两个储物袋,还要执着那把小花伞,光头和尚光着身子打伞,这情形本来就很怪异,而可更可悲的是,他只能用那只抓着储物袋的手挡住下面的关键部位,不令风光乍泄。

薛绍很快就收好了东西,回头一看,傻眼了。

“这位师兄还是师侄,你有伞为什么还要用手挡着?难道你这伞还是透明的?”他歪着头看了看,好像真的要打量那伞是不是透明的。

“你的伞才是透明的。”几个男人光着屁股站在一起实在有够难看的,那姓宋的恨不得把脑袋夹在腋下不见人才好,结果薛绍一句话,气得他差点背过去。针对智商的攻击,才是最致命的。无论薛绍表面的多温和多敦厚,在他眼里都变得了长了角的恶魔。

他一定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那姓宋的脑羞成怒,大吼一声举起伞便扑过来,要跟薛绍拼命。

薛绍吓一跳,抱起怀里的法器连连后退。

那小花伞夹着一阵黄褐色的沙尘被风一吹,差点迷住了眼睛。

他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地抛出个法诀,却见三十六道火龙像从地上喷薄而出,蓦地将三名弟子裹在了中间。三名文倾峰弟子躲避不及,立马杀猪似地嚎起来。

与此同时,空中还飘来了一丝淡淡的烤肉香。

温小喵本来抓了把爆米花准备往嘴里塞,突然见到这副光景,登时呆了,手里粉红色的爆米花很失态地撒了一地。这也太恨了,同样是用火,薛绍简直残酷到没人性。就连她还知道要对同门师兄弟手下留情,放个真火吓唬吓唬他们就算了,琢磨着烧光头发即可,这货倒好,居然把炼丹炉子用的地火引了上来,这分明是要连人皮带肉都烤熟的架势啊。

她哪里知道,薛绍在殆岁峰一干师兄当中尤其受宠,从来没被人欺负过,而且殆岁峰上下一直过着相亲相爱的小日子,他们中间压根没人想过要参与什么斗法啊,比试啊……这类伤和气的粗野活动,对论资排辈什么的就更没兴趣了,反正谁愿意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了,不一定要看修为。

薛绍平时只会烧炉子,殆岁峰又没早课晚课,仙术仙法也学得单一,所以他除了近身肉搏还记得一点点,其余都是空茫茫一片。

一下子扔出三十个六炉眼,那还是他偷懒练出来的特技,就因为这样可以节约不少时间。

“啊!饶命!师叔,薛师叔!饶命啊!弟子知道错了……”之前还敢嘲笑薛绍是大德真人私生子的杂役弟子哭喊起来,在火光里像一对油爆蛤蟆似地乱跳。

那姓宋的外门弟子试着御物逃走,却不料小花伞刚升起来。就被火舌舔得只剩十二根骨架,他站在火里。也顾不得遮羞了,带着哭腔叫道:“薛绍。你好狠的心,不就是一只电光鼠的事么?你何必赶紧杀绝!我记着,我一定会告诉师、师父的……”

想想自己的师父不一定能压住薛绍这个亲传弟子,他竟然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薛绍大惊失色,他抱佛脚式地搜肠刮肚,希望能及时想到五行转换之法,以水灵之力压住这些地火,可是却没成功。于是他越急越乱,越乱就越急。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好。

偏生那姓宋的还不消停,一个劲儿地嘶着嗓子大叫着:“杀人了,殆岁峰的弟子杀人了,大德真人的弟子杀人了!”一边叫一边试图翻身跃起,但地火不似人为的真火,它们本就像山川草木一样有灵性,怎容得猎物逃脱。他跑去哪里,它们就跟去哪里,于是他哭得更厉害了。

薛绍听得也想哭。他摊摊手,支支吾吾地道:“我只会生火,不会灭火,怎么办呀?”

温小喵原还以为他有意装愣。意在让这几个人多吃些苦头,正自摇头感叹这一招太绝太残忍,再这么烤下去。就连子孙根也要被烤熟了,却横里听到他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不会灭火?那你不早说!”

她知道文倾峰那些徒子徒孙的德性。要是薛绍被人死咬着不放,可还得了?以大德真人的憨厚老实。未必能在流山真有面前讨得什么便宜。他要是被逐出师门就没得玩了。

她二话不说,从暗角里跳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地火阵前,匆匆忙忙地召出一记冰咒,直指那三名文倾峰弟子。

一块巨大的冰棱自地上升起,转瞬便压下一大片地火。

围困着三名弟子的火苗终于慢慢地熄灭了,但人却被冻在冰棱里,成了雕塑。

第一次使用冰咒,真是意外地成功。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晕?温小喵勉强定了定神。

“喂,你们没事吧?还有命在吧?”她将一张黑脸贴上冰棱,挤眉弄眼地照了照,却见里边的人各各张着一张大嘴,脸上痛苦扭曲,却保持着原状动也不能动。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冰棱,这感觉真是生不如死,那三名弟子当时就想,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活着被人羞辱根本是一种折磨。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真正令他们抬不起头的事情还在后头。

温小喵很高兴,因为耳根终于清静了。

她按捺住就要晕过去的危险,用力敲了敲冰块平滑的表面,满意地点点头。

这感觉还真不错。

笑嘻嘻地转过身,她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原本放电光鼠的地方干干净净地连堆灰也没有了。

“多谢这位……”薛绍犹自惊魂未定地迎上来,动作标致斯文地抱了个拳,一瞥温小喵一身乌漆嘛黑的弟子服,愣了,她身上一点标志也看不出,究竟该叫师兄还是师叔好呢?

温小喵才不会给他叫自己师侄的机会,立即佯作惊讶地指着地上叫起来:“咦?电光鼠呢?刚才不还在这儿的吗?怎么转眼就不见了?谁偷了?”

薛绍的注意力被她夸张的表情拉过去,他迟疑地上前一步,小心问道:“这位兄台也是为了电光鼠而来?”他没等温小喵回答,却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唉,可惜了,弟子学艺未精,并不懂得控制火候,方才那一阵地火将其烧得连渣也不剩,今日怕是白忙了。”

温小喵心中一动,扬声道:“你刚才说,是那一阵地火将电光鼠烧没了?那要是个人,是不是也会被烧得一干二净?”她一边说,一边斜眼打量冻在冰棱里的人。

“这……人骨不比兽骨,若是真的要烧起来,只怕比这个还要干净得不留痕迹,不过烧出来的油会多一些,我以前拿师父的炉子偷偷烤过猪蹄,结果什么也没吃到。”薛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起这个,也不知道温小喵为什么要问起这个,他莫明地觉得面前这名同门弟子很是亲切,虽然看不清眼眉。可惜男女有别,温小喵与他分别的时候,他坚决地记着她是女儿身,是以根本没想到这块去。

殆岁峰不是一般地消息闭塞,一来是因为两大真人不管闲事,二来也是因为人烟太过稀少,弟子之间走动不多。薛绍独门独户地住着,平时见得最多的活人就那么几个,谁也不知道温小喵是个什么东西,究竟能不能吃。

“听到没有?如果有人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就等着跟这只电光鼠一样吧。”温小喵甩手甩脚地靠在那块大冰棱上,语气里流露出来的全是红果果的威胁。

薛绍听到这时才明白,面前这位勇敢善良的同门是在为今天这场意外善后呢。他心中的好感又深了几分,正想说些什么表示表示,却见对方突然从身上掏出纸和笔,靠着冰块坐下来。

好像……是要画画?

薛绍好奇地凑上前去,却看见了不太好的东西,他皱皱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画证据啊,要是有人胆敢诬蔑你私自斗殴,残害同门,你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就说你在河里洗澡时被他们看见,结果他们当场脱衣剐裤想要非礼你,你不得已反抗过度才弄成这般田地。反正也没弄死他们,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有人不信你,就叫他们脱裤子对质。绝对妥妥的。”温小喵把画得维妙维肖的杰作往薛绍怀里一塞,顺手添上尺寸标注。

“呵呵。”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明其妙地笑了一下。看得薛绍遍体生寒。

被冻在冰棱里那三个人隔着冰块看清了她在纸上画的是什么时,一个个气得脸都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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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好朋友一背子

(猫扑中文 ) 天底下有一种人是最好对付的,那就是不要里子死要面子的伪正道人士。

像温小喵这种能屈能伸,不把尊严当回事的,在仙门大派里却并不多见。要不然那么多人争着花钱混进仙门做什么?不就是为了个好名声?要说门槛,那些散修、邪修的门槛低多了。

对于温小喵发乎自然的卑鄙行径,薛绍很快就能联想到曾经的小伙伴。

“不知道温小喵她现在怎么样了?”他默默地想着,“我还有本《归灵诀》在她手里呢,拿回来就算卖个二手的,也能换两块下品灵石吧?”不知不觉,他竟想得有些出神。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开口相询,他能想到,今天得罪了文倾峰的弟子,没准一个不留神就会把火引到自己小伙伴那儿去,身为大德真人亲传弟子他可以不顾忌,但柿子总是拣软的捏,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迁怒无辜。温小喵可还只是个最低等的杂役弟子。

他站在那座大冰块前,搓着双手,显得有点无措:“他们被这样冻住,会不会死啊?”

“大概不会吧,要是这点低阶法术都扛不住,还修什么仙。”温小喵有气无力地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她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用落炎术的时候自己能做得那么潇洒恣意,而怎么用冰咒就不行了呢?这灵力消耗也太快了,不划算。

她平时看书都是乱看乱啃,光选有兴趣的研习,并不是像寻常弟子那样按部就班。虽然楚修月可以帮忙解答一点疑问,但有些地方也说得含含糊糊。再结合他平时懒懒散散的样子,温小喵几乎能肯定他也跟自己是一样的半桶水。同样的半桶水。资质可就差远了。

说来说去,还是桶的问题,她白着脸,慢吞吞地运行归灵术,试图调息。

“道友不是水灵根?”薛绍担忧地望着冰块里面目狞狰的三人,忽然想到件事。

“大概不是吧。”

温小喵知道自己是单一的木灵根,但后来丹田识海有了青罡印的加入,就变成了奇怪的双灵根,关于灵根的问题还真不好解释。不过她能肯定的是。那荡高跌低的修为,一定跟这奇怪的双灵根有关。

一般来说,修为低的时候是木灵根主导,修为高的时候就是青罡印的金系灵息主导,偶尔两股灵力会合作一下,让她尝尝炼气后期大圆满的甜头,但过不久又会跌回去。这种事情她一直没敢告诉楚修月,谁都知道楚某人是整个定天派里最无聊的人,每天看着他和兔子一脸活着不耐烦的表情。她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世人求仙,求长生,求傲剑天下,他们一天到晚那么不耐烦。求的是什么?温小喵摇摇头。

薛绍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漆黑的小脸看:“这就难怪了,道友不是水灵根。释放水系法术的时候灵力需要转换,所以消耗会比较大一些。”寻常修者看不出温小喵的修为。薛绍想得比较简单,径自就把她划在了“比自己修为高的人”这一列。他哪知道今天的温小喵也不过是炼气期第四重的功底。刚挨着炼气中期的边而已。

听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左一声右一声道友,听得又生疏又刺耳,真难为自己。

他真的就一点也看不出来?温小喵扭头探向水面,深情地打量一眼,依稀可以看清秀丽的五官轮廓,只除了眼睛上方那对粗犷的浓眉。

只是眉毛有点不一样,不算长残吧?她突然对一年后的大变身感到一丝深刻的担忧。

温小喵的神识本来就是散的,根本没办法进入识海去看每次法术消耗多少灵力,兼之每天的修为等阶都不一样,放出来的法术效果免不了产生些许差异。她昨天刚尝过炼气期第八重的甜头,一时半会没适应,所以出手还是昨天那样的阔绰,结果瞬间就把自己的灵力给耗没了。

可惜身边没灵石,也没丹药,一盆如洗的她,没办法把将灵力很快补满,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薛绍,希望他能看出眼中的渴求。可是任谁被一个可怜巴巴的同性盯着都会有些不舒服,更何况黑炭似的温小喵与姣好可人四字丝毫不沾边,看过了拳头再看脸,这世界总是残酷得让人不想正视。温小喵盯着薛绍用力眨巴眨巴大眼睛,吓得他差点连储物袋都抓不住了。

“呃,这位道友,还未请教你高姓大名,住在哪一峰哪一室,系哪位真人门下?”薛绍正正经经地看着她,压根就不提一个谢字。他始终觉得自己被几个文倾峰子打一顿,也比割肉来报答救命恩人来得划算,同门相倾,总不至于为了一头二阶妖兽把人打残废了。

温小喵这种不要拔刀相助,叫多管闲事。

可是人家的意思表示的已经够明显了,不识趣又好像不行。

于是,就在温小喵热切的眼神注视下,薛绍斯条慢理地打开了才收拾好的储物袋,拿出块体积很大、表面很光滑的,金光闪闪的,砖板。

切!温小喵热切的目光立即变成了红果果的鄙夷。

铁公鸡就是铁公鸡,拿来送礼的东西都别具一格,真是一点也没变,这不会都是些被他炼废却不舍得扔的东西吧?把垃圾拿出来送人,可还真是赏脸!

薛绍脸上挣扎出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笑容,可却掩饰不住守财奴的心绞痛,他向温小喵小声说道:“这位道友,在下身无长物,委实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见面礼,如果你不嫌弃,就请委屈收下这个吧,这个可是我耗费三天时间,认认真真炼出来的下品法器,用的材料也已经是最最好的了。”

拿砖板作见面礼。温小喵有点无语地坐在那儿没动。

要不是心里早有准备。这会儿差不离就要被他气得走火入魔。

如果那被冻住的三名弟子还能笑出来的话,这会肯定笑得满地打滚了。

让她胡乱出手。让她多管闲事!这样的法器拿来手里,近战就等于站在面前送给人拿剑捅。远攻就意味着一次性攻击,丢出去就没有了。砖板一点灵气也没有,就跟娲头村打铁铺子里卖的那些菜刀没差别,真正要打起来,说不定挥舞菜刀还显得惬意潇洒些。

之前薛绍连着那榔头将砖板一并扔出去,结果榔头被召回来了,砖板还躺在地上安如大山,这就意味着这鬼法器要是被扔出去还得主人家自己跑去捡回来。不是等着别人来收脑袋么?

温小喵是曾经拿极品法宝作纸镇的人,这样一块粗笨傻重的破烂玩意。实在提不起她的兴趣。

“道友不必客气,救危扶难乃是仙门本份,更何况你我还是同门,说起来,我也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礼物什么的,还请收回去吧。不劳破费啊。”渠冰峰的弟子的虚伪狡狯,她简直能无师自通,要比无耻。师父和楚修月都是言传身教的楷模。

像这样大义凛然的话,乃是厉言的拿手好戏,她不费半点脑子照搬过来,连字都不需要改一个就可以直接用。类似的客套话不需多想。厉言专门编了一本仙门礼让套话大全,只要看熟了,眨眨眼真小人就能变成伪君子。

被冻住的那三名弟子只想呸她一脸。没好处她会出手?得罪了文倾峰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他们不知道温小喵与薛绍之间那层关系,更不知道温小喵在几个月前对他们的冰山美人霍玠做过些什么。被温小喵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清,文倾峰又算得老几?

还好她一早就有了个大靠山。嘿嘿。

薛绍见她拒绝的自己的好意,就算心里清楚那因为是眼睛毒看不上,也还是假装听不懂,十分利落地将东西全都收起来:“也好,既然道友不肯收我也不勉强,以后有机会请道友喝茶。”

喝毛的茶!温小喵哪会真的让他一毛不拔地拿好处,当即拍拍灵兽袋,笑呵呵地道:“不忙不忙,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边说,一边趁他不注意,放出了饿得眼睛发绿光的惊风兽。

她本来是想拿着这惊风兽在众人面前显摆的,后来看见薛绍就想,要不要把这东西送给他,反正她又不炼器,根本用不着,而且这可是活物,要是一直喂灵石矿石却卖不到好价钱,可不就亏大了。现在再一看,不送给他还真不行,这小子欠收拾呢。

随着一阵哗啦啦链条撞响,平地里刮起一阵旋风,薛绍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手里的砖板就不见了。惊风兽一口气吞掉了砖板,意犹未尽地咴咴地叫着,拖着锁链在地上一顿乱咬,更将众人面前的石板吃出一个脸盆大的坑来。它甚至有些饥不择食地冲着冰块啃了几口。

冰块里冻着的人虽然不能动弹,体内血液流动却不知加快了多少倍。

“噗!噗噗!”惊风兽十分不满地吐掉嘴里的泥渣的冰悄,两对小眼一闪,转而扑向了薛绍。

“啊!这什么东西?惊、惊风兽?”薛绍好容易看清了扑到跟前的灰影,吓得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储物袋,一抬腿蹿得老远,“这位道友,快快拉、拉住它!”

温小喵“唉呀”一声,竟松了手,口中叫道:“我头晕没力,拉不住啊,你帮我捉住它,快捉住它!它很乖的,平时也不怎么咬人,就是跟你那砖板一样,不怎么听话!”

薛绍掰着手一比划,慌张道:“四阶妖兽,我我我捉不住!”

温小喵一拍大腿:“用灵石,它最爱吃灵石,要不然矿石也可以,总之你让它吃点什么就好。”

灵石?薛绍脸上一僵,好似丢了半条命似的转身就跑,但跑了几步远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奔了回来,他一脸豁出去的表情,伸脚踩住了系在惊风兽身上的链子。

惊风兽见他去而复返,先是一愣,继而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再次扑上。

人影与兽影交错而过,空气里蓦地多一丝血腥味。

温小喵没想到薛绍为了钱会连命也不要,一时竟看傻了眼。

好在那定风兽之前就一直处于饥饿状态,速度和力量都只能发挥到正常水平的两成,熬过了第一轮抢攻,后面打打拖延战,凭薛绍这样的未必应付不了。

薛绍的肩头被惊风兽挠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是拴着它的链子却被抓在了手里。

“道友,我现在抓住它,是不是就能算是我的了?至少能给我一半是不?”商人本色,薛绍拿起手里的法器,噼哩啪啦往惊风兽头上一通乱砸,竟趁着喘气的当儿跟温小喵谈起生意来。

“嗷!”惊风兽张嘴跳起来去接那些下品法器,圆滚滚的身子在空中就像道闪电似的蹿来蹿去,蓦地,一道鞭影划过,啪地一声,将它狠狠地抽翻在地。

“等等!这不是朱周家的法器么?”温小喵看清了薛绍手里的鞭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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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真可怜

(猫扑中文 ) “居然用别人丢掉的破烂?不会真这么穷吧?”红叶的旧物勾起一些不大好的回忆。(凤舞文学网 )

温小喵的思绪慢慢地回退,再回退,终于退到了半路经过的那座大山洞前,想想龅牙师叔那一身实在不怎么样的打扮,又看看薛绍这一脸掩不住的穷酸,温小喵恨不得掉头就走。

原来所谓“越豪华的洞府”就是那个鬼样子,这完全刷新了她对有钱人的概念好伐?

就这样也叫亲传弟子?倒不如老老实实回灵鼎山喂兔子!至少在买胡萝卜的灵石上做做手脚,还有点油水可以捞!

人家文倾峰随便一名内门弟子的随身法器都是从宝器库里直接领出来的,殆岁峰倒好,仗着自己会炼器,把捡来的破铜烂铁一捣腾,修修补补就凑合用了,简直节省得离谱。

如果她记得没错,红叶这鞭子可是件中品法器,结果在那个老头子手上转一圈回来,等级不升反降了。谁家炼器是倒着炼的?

太扯淡了。

温小喵听着陆陆续续的爆炸声,不自不觉就联想起卞之云曾经做过的一件苦差使——整天窝在山里,穿得破破烂烂,早上扛着火药去炸山上的石头,然后再拖着个黑黢黢的筐子去捡煤渣……殆岁峰的师叔师伯们真像三餐不知温饱的煤矿工,不对,兴许比矿工还要凄惨!

定天派真是一处龙潭虎潭啊,山里有土豪也有叫花,有疯子也有傻子。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就看她自己该怎么选了。

大敌当前。薛绍一改先前的迷糊和畏缩,放开手脚与惊风兽斗在一起。

惊风兽想着吃他袋子里的矿石。薛绍却是想着把惊风兽这一身宝拐回洞去好好琢磨,他也像温小喵那样放出了落炎术,但放自掌心飞出来的却不是那夸张的真火,而是普通的灵火。

西瓜大的火球在空中飘来荡去,与惊风兽坚硬的护甲磕碰在一起,撞得火星四溅,就像大白天放烟花似的。温小喵没想到战况会激烈如此,一个不留神竟被殃及,一点明火掉在头顶上。差点给她烫了个香疤。她捂着发焦的头发,一蹿三尽高。

“这惊风兽本来就是带来给你的,急什么!”她嘟嘟囔囔地说着,没好气地退远了一点。

薛绍的身影擦着她的鼻子“噌”地飚过来,过了不一刻,又被惊风兽“嘭”地一下撞回来。

至于温小喵刚才自言自语说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四阶妖兽使出二成妖力跟他硬拼,他暂处下风。

薛绍很快就挂彩了:“这位道友,帮忙!我顶不住了!”不是人顶不住。而是储物袋顶不住。温小喵亲眼看见惊风兽追上他,从他手里扯下一块破烂叼在嘴里用力甩,意图从碎布里甩出点什么来。四阶妖兽就是蠢,要是换了喜来宝上阵。这小子早被揍得趴地上冒烟了。

“你把储物袋丢给它吃,它就不会追着你了。”她坐在一旁指指点点。

“可是它身上有一半是我的。”薛绍将储物袋往怀里一揣,竟不要命地反扑回去。

“它什么时候有一半是你的了。我怎么不知道?”小看这家伙了,居然自说自话地讨便宜。

“你刚才说了。我们一人一半的。”薛绍的肩膀被咬了一口,顿时半边身子都红了。可是却仍旧紧紧地攥着链子不肯撒手,反而是冲着温小喵大声道,“要不我取三分之一也可以,我想用它炼制一件防御法器……你要是喜欢,也免费给你炼一件!快!快来帮忙!”

“为了一件防御法器,居然连小命也搭上了,果然是真修士真风采,佩服佩服!”温小喵悄悄竖起大拇指,她灵力未恢复,这会子好像确实帮不上忙。不过想起怀里还揣着从楚修月那儿弄来的传音符,便找了个比较安全的角落,抽空给他传了句话。

“楚修月,我现在在牯老河云水涧下,不小心让惊风兽跑出来了,一个人好像搞不定,快来救命……”低头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淡定的语气未必会引起楚大公子的重视,于是她又十分费力地抽出点神识将第一遍录下的声音抹去,换了一个离战圈比较近的位置,用焦灼的语气将上面那段话又重复录了一遍,想想还是不够份量,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声惨叫。

完美了。在薛绍的惨叫和闷哼声叫,她轻松拍拍手,将符咒放飞。

楚修月从龅牙师弟那儿得知温小喵来找薛绍,并没感到有多奇怪,但他好不容易在一堆乱石当中找到薛绍的洞府时,却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跟着他便收到了一张皱巴巴的传音符。

将传音符捏碎了,空气中便传来了嘿嘿嗬嗬的打斗声。听得他脸色一沉。

温小喵在那边十分焦急地嚷着,但周围太嘈杂,又或是她之前从来没用过传音符,不小心把不该录的声音都录进去了。她飞快地说了一半,突然就发出一声惨叫,好像被人敲晕了。

搞什么鬼?

楚修月皱起好看的眉毛,捏着传音符又听了一遍,仍旧只听出一片拳脚夹着风声呼呼而过,温小喵说了句“我现在在牯老河……”后面除了那声惨叫,就连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只得忿忿地将符纸扔了,改用神识一边地毯式搜索,一边沿着牯老河往上游走去。

天上不时还会有粉红色的爆米花落下来,或许是圣行真人没控制好糖的份量,粘在他头发上的爆米花特别香,别特腻,就像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似的,闻得他几欲背过气去。

他从小就害怕胭脂味,讨厌女人,但他对女人的恐怖回忆止步于十三岁。其实没见过多少活的姑娘,于是对女人辨识水平便只限于香味。温小喵身上没臭味就不错了。所以他绝不会想到身边这个快长胡子的小屁孩本是红颜娇娃。

现在,楚修月站在甜蜜蜜的爆米花香味里。神识纷乱,只想呕吐。

好不容易来到一处上风口,那些带着桂花甜香,菊花清香,梅花冷香等奇特味道的爆米花终于退散,他迅速地整理了一遍神识,试图将搜索范围扩大一倍,却在此过程中撞上了另一道冰冷的神识,跟着。一阵喝斗声借着风隐约飘来,五六道光影自四面八方聚向一处。

“霍玠?他来这儿做什么?”这位冷冰冰的师弟是最不喜欢串门的,以楚修月与殆岁峰二老的过命交情,也没听说此子有花钱炼器的习惯,难道又是为了温小喵?

想到这里,楚修月便赶紧收起神识,催动清风诀,飞速赶到了那五六名弟子之前。

温小喵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一点动静。可是一看来人,她就懵了。

自己的传音符是不是迷路走错方向了,怎么那个冷冰冰会在这儿出现?

霍玠远远地看见她,也是一愣。却听身后风声猎猎,有人后发而先至,一袭白衣就飘飘然落在了温小喵身边。跟着。又有五条人影奔过来,以合围之势。立在霍玠身后。看衣着打扮,全是文倾峰弟子。

原来流山真人座下的弟子喜欢集体行动。真够无耻的。

温小喵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众人被打斗声吸引而来,但一眼看见的却不是跟惊风兽斗得难分难解的薛绍,而是齐齐将目光琐在那块由冰咒产生的巨型冰块上。由于薛绍放出来的火势凶猛,冰块开始融化,结果就是原本就很透明的冰晶变得更加透明,三条白嫩嫩的人影在黑乎乎的山涧里特别扎眼。

楚修月勾了勾唇,看在流山真人的面子上,没有笑出来。

温小喵将半袋爆米花往腰间一系,兔子似的一蹦一蹦跳过来,口里模模糊糊地抱怨着:“怎么现在才来,我差点死了。”说着很委屈似的,还将被火星烧焦的头发扯过来给他看。

“你死了才好,祸害!”楚修月闻见她身上甜得发腻的爆米花香味,就想当场把她拍飞。

霍玠站在冰块前看了一会儿,猛地回头看向温小喵,怒声道:“这究竟是谁干的?”

温小喵还以为脸涂黑了就没人认出来,结果遇上个阴魂不散的。她吓了一跳,下一刻却大大咧咧地扯楚修月的袖子,挺着胸脯大声分辩起来:“又不是我干的,你瞪着我做什么,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想借题发挥就直说,我不怕你。”

有人撑腰,那是真的不怕,若是假以时日把基本功练好了,她也可以横起来走路。不就是筑个基么?有什么难的!我就不承认了,你待怎么滴!

“不是你干的?”楚修月反手握住她粘乎乎的爪子,十分嫌弃地瞪她一眼。闯了祸还理直气壮的人他见得不少,像这样不怕死的却还是第一回遇见,现在的温小喵真可谓是虚怀若谷啊,丹田识海空荡荡的,搞个恶作剧连吃奶的力气都豁出去了,担得拼命三郎的称号。就这副德性,还敢在霍玠头上动土,吃准了他会为她出头么?

“真不是我干的,不信你们问他们啊。我也是刚刚来。”温小喵指着那三名被冻住的文倾峰弟子,句句锵然。不想声败名裂就把她供出来吧,反正她已经名满渠冰峰了,不在乎再多一条罪状,可作为掌门真人座下弟子,就算是挂名的吧,也不想随随便便让人知道自己不单被烧光了衣服烧光了头了,还丢去了男人尊严吧?

嘿嘿,那张“证据”要是流传出去,他们就真的只有引刀自尽了。

霍玠精通水系法术,很快就把人救了下来,只是三人都光洁溜溜的,实在不大好看,但他又没有在储物袋里放杂物的习惯,一时半会想弄个遮羞布都难。

他的脸也跟那三名弟子一样,黑得难看之极。

薛绍还在与惊风兽相互追得满天飞,他远远地看见楚修月,就高兴地想冲上来打个招呼,顺面打听打听温小喵的近况,却不料那惊风兽已经被他逼疯了,跳起来一头撞断了他两根肋骨,引得他一声惨叫,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那惊风兽大概忘记了自己是被锁链拿住了的,薛绍飞出去,连带着它也飞了出去,像个流星锤似的,十分惹眼。

“啊!”一声惨叫。

“砰!”一声巨响。

温小喵捅捅楚修月的腰,紧张道:“他叫得那么惨,不会是摔死了吧?”

楚修月放开了她的手,道:“你去河边把手洗干净了,我去看看他。”说着转身走了。

温小喵摊着自己的手看了看,十分不解地叹了口气:“有洁癖到这种地步也真够恐怖的,见面就要洗手,啧啧。”她认命地走向河边,却听身后细沙微微作响,一袭蓝色道袍随着清风飘摆,映入眼帘,温小喵一凛,瞪着眼睛抬起头,“姓霍的,你上次给我放血放得还不够?这次又想玩什么?”

霍玠站在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一身水灵光华缓缓浮动,却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

温小喵心想楚修月就在左近,谅他不敢怎么样,便手也不洗了,就这样大刺刺地瞪着他看。

“你好像做什么事都不心虚。”霍玠扬手,挥出三道隐身符,将身后三名弟子都匿了,才自冷然道,“他们就算不是你害的,也与你脱不了干系。”他并无所指,但听得出话里有话。

“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心虚?倒是你,天天追在我身后冤枉我,不累么?心虚心虚心虚,在你眼里,这天下就没有一个不心虚的人,就你文倾峰的弟子好,就你文倾峰的师尊好,别人都是渣渣!下次见到我换一个词行不!”三名普通的挂名弟子,根本不值得他来兴师问罪,温小喵一听就知道,这人又想旧事重提,“捉贼见赃,你要说我害人,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来,我叫兔子咬死你。”

霍玠站在那儿没动,就这样好好地看着温小喵,连表情也没改一下。

轻风徐徐拂动他的衣角,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刨去那生硬冷凉的性格,他也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只是比起楚修月,他就显得乏善可陈了。可也只有这种人心无旁骛的人,才能在权力之争当中挣得有利地位。

若不是温小喵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冤大头,她还以为这位师叔是个好人呢。

至少在蝴蝶镇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她还惊艳过,羡慕过。不过自从看了文倾峰那疯狂没有人性的早课后,她心里就只剩下同情了。

“真可怜。”她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就算重新拜师也得小心绕过文倾峰才好。

“可怜?”入门十余载,霍玠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自己可怜。(未完待续。。)

ps: 又一只男配露一脸。猫扑中文

第087章 给你脸不要脸

(猫扑中文 ) “跟我走!”

“我就不!”

“别给你脸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你!”

断章取义,巧言诡辩,这可是她的强项,于是第一回合,温小喵小胜。(凤舞文学网 )

霍玠的右手按在剑柄上,想砍人,却迟迟不能动手。

当着那么多同门弟子的面,他怎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杂役用粗?他也想坐下来和温小喵好好地聊一聊,可是打他呀呀学语那天起,就没试过温柔相待。他的恩师生来不苟言笑,他身为门下最优秀的弟子,自是尽得其真传。

处事一板一眼,乃是文倾峰的最大特色。

只是他那惊人的执著激起了温小喵无比的厌恶,她还偏就要跟他对着干了。

于是他冷着脸,她的脸色就比他的更冷,他态度强硬,她也不会和善到哪里去。

两人像斗鸡似的僵持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为的什么。

本来还等着看好戏的弟子们一时都傻了眼。霍师叔好像……不会骂人。

是的,文倾峰等级分明,排位严格,众弟子对他从来言听计从,所以霍玠从未与人有过口角。

从来没打过战的人多半一上马便要输,只是输在这么多同门弟子面前,这脸上挂不住。

温小喵不出声,霍玠就只会冷着脸重复地那句“跟我走”,就好像土匪头子进村抢媳妇儿似的,一脸的凶神恶煞,不达目的誓不休。而当温小喵要求他说点别的什么时。他就变哑巴了。霍玠本身气质寒凉,给人的印象就是寡言少语。但没想到被逼急了之后话只会越来越少。

真有趣!

温小喵的目光在他整洁的道袍上转了一圈,末了就落在他一丝不苟的发髻上。

她火辣辣的眼神。看得人很不舒服,霍玠甚至有点些不愿正视这样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点混沌也没有,亮得有如天上的繁星,只是那细碎的星光是金色的,还会随着眼波微微浮动,如果她是女子,这双眼睛足可以倾倒众生,只可惜……霍玠心头一震。紧接着便像是着了魔似的狂跳起来。

这人就算是个女子肯定也是个粗鄙不堪的,真是糟塌了这样一双媚若秋水的美目。

他恨恨地想。

于是,他与温小喵对视了几息,尔后突然猛地扭过头去,狼狈地闭上了眼。

这样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也太弱了吧?温小喵皱皱眉头。

架打不起来,站在这儿瞪眼么?眼皮真酸。

她还担心着薛绍的小命是否安好,没心思再同他玩太久。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玩了,下次吧!你要是喜欢瞪眼。我保管陪你瞪个够,嘿嘿。”

好傻。她笑笑,顺手整理被风吹乱的衣服,小黑脸上露出一口白牙。本来这笑容是很阳光很温暖的。但衬上这一脸的煤黑,便显得十分诡异,霍玠好不容易按下的心绪在那“一笑倾城”的眨间产生的激烈的反弹。他咬牙回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真是越看越火大。

“站住!事情不说清楚不能走!子元与子成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他们是由我带下山去的,新晋弟子甄选一事也是向来由我负责。他们出事,我有责任追查到底!如果你还想在定天派呆下去,就好好与我合作!”他忍不住踏前一步,抢先拦住了去路。

伸手,齐肩的手臂,连着轻盈的袍袖,刚好挡下温小喵的视线。

原来是这样,总算明白他这冰块脑袋里想什么了。温小喵一脸感悟地点点头。

边上看热闹的弟子虽不能僭越,但也想看温小喵吃扁的样子,特别是被她迫害成光头的那几个,只恨得不将她生吞活剥了才好。各人都拿幸灾乐祸的表情瞧着温小喵。

温小喵只当没看见。她扭过脸,撇撇嘴又耸耸肩。

她绝不会告诉他们说那几张隐身符早已经失效,让他们光溜溜看热闹好了,还不知谁看谁呢。

“这料子真好。文倾峰的弟子就是跟别人不同,连弟子服都漂亮多了,我也想去试试这样的衣服,文倾峰还收不收杂役弟子?”无视霍玠喷火的又眸,她竟轻轻在面前挡着的那块袖口上摸了一把,一尘不染的敞袖,被毫不客气地印下了一只清晰的爪印。

“温!小!喵!”她居然敢惹他,果然抱着条大腿腰都变粗了么?霍玠心里的那股邪火一时无处发泄,腾地一下冲到了脑门顶。他银牙紧咬,陡地欺上前一把揪住了温小喵胸前的衣襟。

“啊!不要!”温小喵才想起自己好像似乎大概也许是个女的,她下意识地将两手往肩上交叉一护,挡在身前,随即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

霍玠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她一马平川的胸口,心中猛然升起一阵恶心,随即一张俊脸由青变绿,由绿变紫,整个人就变得像棵紫心包花一样好看。

然后,他就像摸着了一把剧毒似的,闪电般缩回了手。

温小喵喊完那句“不要”,突然神色淡漠地放下爪子,扯起霍玠的另一边袖子擦了擦脸。

众人皆呆。

煤黑的小脸上被干净的衣袖揩出一道白底,小巧的五官被分别划在了黑白黑的三片区域,此时再看她亮晶晶、白莹莹的牙,那感觉特别诡异。可想而知,霍玠的袖子变得有多黑。

“你放肆!”霍玠不拔剑,直接揍她不就行了么?于是他出手了,这一巴掌扇过去,竟用了七成功力。但那张小花猫似的脸上陡地浮起一丝狡狯,未等风声沾襟,她便“哧溜”一下。钻出了战圈。“咝!”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抽了口凉气。

好俊的身手。这就是喂了三年兔子的结果?果然没白喂!

温小喵居然轻易就躲开了霍玠的巴掌,神了。

更神的是。她不但躲过去了,还以牙还牙地在他胸前摸了一把。

于是,洁白的衣缘上赫然多了个爪印。

“霍师叔,不能放他走!”那姓宋的筑基弟子抢先跳起来,没命地冲向温小喵。

“妈呀!”温小喵躲开了霍玠的第二掌,回头一瞧,远远看见个光屁股光头佬朝这边来了。

楚修月扛着薛绍,拖着惊风兽正赶回来,蓦然见到眼前这你追我赶的一幕。别提多别扭。

他把薛绍扔沙包似的扔在地上,转而出身在温小喵面前,他就像拎小鸡似的拎住了她的后领,一拖一带,便轻而易举地将其提起来。

光屁股的光头扑了个空,一头拜在霍玠洁白靴子前。

霍玠的脸很好看,白得像块玉一样透明,还有点玉生烟的趋势。看样子被气不得不轻。

温小喵在楚修月怀里扭扭,抬起小脸转向霍玠。笑得见牙不见:“所以说你真是可怜啊,连个玩笑也不会开,真是没救了。”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弹弹手指,将一件东西纳入袖中。

“收起你那恶心的笑容。”楚修月不耐烦地提起她。转身就走。

如果不是那张黑脸,如果不是那副浓眉,如果她还顶着十一岁时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那要怎么笑都无所谓,可是现在……谁也不想看见个钟馗向自己献殷勤吧?

“哇啊啊。楚师叔,你这么不讲义气。居然把薛绍丢在地上不管,那边可是有三个光屁股的男人等着他,是三个哦。”温小喵在楚修月怀里爬来爬去,特意伸出三根手指给他看。

“闭嘴,嫌闯的祸还不够?”楚修月十分头痛地给了她一记爆栗。

“可是有三个光屁股……三个光屁股……屁股……”温小喵的声音好大,整个山涧都听得见。

“砰!”楚修月直接把她打晕拖走了。

人走远了,没什么好看了,霍玠带着其余弟子都转过头来,那三个被烧得直剩储物袋的光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们本来还想趁着霍玠不注意把薛绍手里的那张“证据”偷回来付之一炬,可是他们这样显眼,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三人一起搓搓手,救助地望向其他同门。

“薛师叔好像受伤颇重,弟子觉得还是先救人要紧。”随行弟子会意,忙不迭转移话题。

“是啊,薛师叔流了很多血,情况不妙啊,要不要先通知殆岁峰的其他前辈?”马上有弟子附和着上前扶起薛绍,企图引开霍玠的注意力。

“楚师叔还真是没头没脑,就这样把人和兽绑在一起了,要解开么?”薛绍侧躺在地上,背上用链条绑着个灰扑扑的石甲兽,兽没死,但却动弹不得,只将两对小眼睛凶狠地转来转去。

“第一次看到四阶的灵兽呢,这东西是陶然峰产的吧?楚师叔真的好本事。”众弟子由衷地佩服楚修月。再怎么说,这人都是定天派最年轻的元婴大能,可不能得罪。“不过霍师叔本事也不差就是了,总有一天,我们能追随霍师叔结丹成婴,修乘大道。”

为了不让霍玠继续低落,有弟子抖机灵地添了句。

“修乘大道,呵呵。”

霍玠蓦地笑了,他笑得众弟子猛将心肝一颤,好像……这位冷面师叔的心情更不好了。

几人将头一垂,全都耷拉着肩膀去扶薛绍,大家都暂时忘记了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天上灵气波动,有人御物而来,转眼及到了面前。

四道灰影自空中降落,当中一人突然惊叫一声,指着那三名光秃秃的弟子大喝:“何方妖孽,竟敢对我小师弟欲行不轨,纳命来!”一道咒光打在河滩上,顿时河水倒流,地火腾起。

刚把手伸出薛绍怀里的那名杂役弟子只觉得今日霉透了,他只是想把那张令人羞耻的纸拿到手,但却被人误会了。(未完待续。。)

ps: 我果然不大会写,能看懂么?我怎么觉得我的智商没下限啊……猫扑中文

第088章 流着鼻血来筑基

(猫扑中文 ) 一个人也没有。(凤舞文学网 )

就算来个寻衅滋事的也好啊。

守在定天派正门禁制前的弟子打着呵欠流着眼泪,控诉着看守大门这种差使是多么的无聊。

另外两人则蹲在一根门柱后面兴致勃勃地掏灵蚁洞。

掏着掏着,就听打呵欠的弟子突然“咦”了一声。

“那不是楚师叔么?好难得看见他走正门。”说话间,一袭白衣轻衫拖着一人缓缓下了玉梯。

“楚师叔!”三人齐齐站好了,迎着楚修月的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嗯。”楚修月难得地绷着脸,好像谁欠了他几万块灵石似的,他没说什么,只从怀里掏出玉牌,随手扔给几人。想了想,又不知从何处摸出块比较劣质的玉牌,也一并扔给了他们。

被拖着的那人披头散发,一身灰扑扑地寒碜,小脸乌黑,压根看不清五官。

若不是那双眼睛太好认了,他们不看玉牌还真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谁。

温小喵一露脸,空气里就无故多了一丝香甜的味道,十分可疑。

这位小师弟也奇怪,身上不是太臭就是太香,就没哪天正常过。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众人还记得温小喵**臭大战文倾峰,那气魄,那胆量,简直惊世骇俗。

他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一定能拿出这样的凶恶的架势。

“师叔要带温师弟去何处游玩啊?”接了玉牌的弟子很认真地将神识写进去。

“随便。”楚修月看看手里蔫掉的温小喵,只觉得心烦意乱。敢情上辈子是欠她的。

“哦。”负责登记的渠冰峰弟子随便写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凑字,比如“春风又绿江南岸。不教胡马度阴山,商女不知亡国恨”什么的。写好了,又看看一脸苦相的温小喵。问道:“那……师叔这一趟要去多久?”

“随便。”楚修月还是很不耐烦,没等那弟子录完,就把玉牌一把抢回去,录玉牌的弟子一惊,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却见他冷冷地扫了温小喵一眼,没好气地道,“记得给我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再这样一身怪味我今天晚上就让你睡地板。都听好了!”

洗干净?睡地板?他都听到什么?

意思是今天晚上让温师弟洗白白了然后侍寝?师叔好热情,消息好劲爆!师弟好幸福!

“这个得记下来!消息要是卖给余师叔,起码可以换十块灵石,等凑齐了五十块,就能给珺珺师妹买下陈记杂货铺新进的那支雪华钗了!”等楚修月拖着温小喵走远了,那守门的弟子便像打了鸡血似的从兜里翻出个玉简来,他以记录玉牌十倍的书写速度把今天的八卦登好保存,然后笑容可鞠地目送一路挣扎翻滚的温小喵变成了天边一点芝麻大的影子。

温小喵顶着头上两个包,像长了两个角似的。一张苦瓜脸拉得老长。

走在前面的楚修月,一面拎着她,一面在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蓝色储物袋里翻来翻去。

温小喵趿着半破的鞋子,踢踢踏踏地走。

“师叔大人。快把东西还给我,我都看过了,里边没有裤衩也没有肚兜。没有你想要的一切东西。说好了法器归你,灵石归我的。你还想怎么着?不劳而获是不对的,虽然你是师叔。虽然我要孝敬你……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

“这里边的东西呢?”楚修月将一个玉盒掰开,里边空落落的,只残存一丝灵气半分药香。

“我怎么知道?也许它从一开始就是空的,也许你趁着我被你打晕的时候自己独吞了,我醒来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袋子都还没来得及打开,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温小喵板着脸,也像他一样严肃,说得好像真是冤枉了她的一样。

储物袋是从霍玠身上偷来的,现在却莫名其妙落在了楚修月手里。

她不高兴。

“没吃就好,这里边三颗都是筑基丹,放市面上卖可以卖到五六千块灵石一颗,价值不菲,但如果是你这样的修为吃了……就等着爆血管吧。”楚修月瞥她一眼,出言警告几句,才把储物袋收紧扔回去。

他收起了那把低调的细水剑,进而凝气化剑,把那枘豪华的金色大剑祭了出来。

举步踏上剑身,楚修月没留意到温小喵正吐着舌头扒喉咙,一副悔不当初的蠢样。

温小喵其实很想哭,听完楚修月的话后,她就连哭也哭不出了。原以为那几颗小小的紫色丹药只不过是寻常的补气丹,一时报复心起,就全都吞下了肚子,哪想霍玠会把这样贵重的东西随身带着。这下不得了,应着楚修月那句话,肚子里真的发热了……

不好不好,真的流鼻血了!死定了啊!

最重要的,她一口气吃掉了一万多块下品灵石啊!天杀的败家娘们啊!

楚修月走上剑身,等了半天也没见温小喵跟上来,回头一看,却见两道鲜红夺目的鼻血从温小喵脸上淌下,她怔怔地站在那儿,好像已经挂掉了,只有出气没的进气,人也似块木头桩子般杵着,完全僵硬。她用尽所有力气,张了张嘴,才发出一丝微弱的哭腔。

“师叔,爷爷,大仙,救命啊,我不知怎么的,就动不了啦……我、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楚修月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从巨剑上下来,拉过她探手注入一道神识。

待看清温小喵体内的状况,他已经惊得想杀人了。

以往,温小喵体内只有三道灵息,三者一向相当无事,偶有牵扯争斗,也能很快制衡,但现在却由三道变成了数百道。所有灵息都像不能消化的毛球似的,缠在一起,打着结,分不清彼此,就连青罡印也被这团乱麻给缠住了,根本跳不起来。

这绝计不只是吃了筑基丹那么简单。

“你都吃了些什么?”他的脸立即黑得像锅底。

多少年来,他第一次为了不相干的人暴跳如雷,见过乱来的,却没见过这样离谱的,药怎么能乱吃?他恨不得将这家伙倒提起来,把她吃过的东西全抖出来,但,这显然已经不大可能。

寻常弟子应以灵力催化的丹药,一颗筑基丹少说也得催化个三四天才能被完全,可恨是,这东西到了温小喵的肚子里转眼就化了,连一息的时间都不用,简直比打劫的速度还快。

温小喵木着脸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道:“我没吃什么呀,就只吃了一些爆米花。”

“天上掉下来的那些?”楚修月越听越火大,圣行真人炼制的东西能随便乱吃么?

“不止,掉地上那些儿我也没放过。”温小喵流下两行眼泪,小黑脸上被冲出两道雪白的沟。

自作孽,不可活!楚修月恨得直咬牙。

他从她怀里搜出个装满香香甜甜爆米花的袋子,打开来一看,一股冲天的香腻投射于脑海中,熏得人几欲昏过去,他按捺住把储物袋当场烧成灰烬的冲动,拈起一颗泛着粉约光芒的爆米花,轻轻捏碎了,一道轻盈的灵息飘了出来,缓缓渗入了肌肤,激刺得他立马一个机灵。

这可是炼丹炉里出来的爆米花。

被灌注了丹药的药性,难说温小喵吃掉的究竟是爆米花,还是过量的灵气。

这家伙太胡闹了,一下子没看住就出猫腻,简直比养喜来宝还累。

“得找地方闭关才行。”楚修月做了个决定。

“啊?”温小喵听得迷迷糊糊,因为耳朵也流血了,她不能动,连张开的嘴都合不拢。一说话,嘴巴里就呼噜噜地冒灵气,跟一顶煮沸的锅似的。看得人又好笑,又火大。

“我是说,给你找地方闭关筑基!”

楚修月捏诀筑下一道禁制,将温小喵裹住,带着她御剑离去。

由于温小喵一身灵气满溢,闭关的地方决不能灵气太充足,为了不让她被灵气挤爆,楚修月日夜兼程,带着她远离定天派,一路往北,终于到了弱月国边境的一座小寨。

慈云寨。

好不容易寻着一处别院,楚修月已是筋疲力尽。

相传,慈云寨里放着一块上古法宝的碎片,所以天地灵气都被耗去蕴养这块碎片了,灵气相对稀薄,但也是因为这样,令楚修月的修为到了此处便被打了个大大的折扣。

进了寨子,他便感觉灵力流失得特别快。

事不宜迟,楚修月匆匆走进别院,一脚踢坏了门板。

“二狗子,出来护法!”他暴躁地吼了一嗓子,随手将温小喵丢进了一间厢房,便将门摔上。

一座新砌的法阵在门外升起,二狗子捧着碗屁颠屁颠地一头扑上来,额上立即被撞出个包来。

“大王,怎么了大王?”两名狗腿小妖跟上来,一人帮老大揉额头,一人上去帮忙砸门。

“踢什么踢!那里边是楚修月,你都不想活了,快去捉鱼!今天晚上请楚大公子吃鱼!”二狗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神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好几轮,才得又道,“这件事先别告诉菜菜,不然我就咬死你们。”

要是菜菜知道楚修月来了,八成就不会多看他一眼了。

说来就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真是冤孽。(未完待续。。)

ps: 最近两章会有点癫,请自备避雷针。(作者已死,有事烧香。)猫扑中文

第089章 十全大补

(猫扑中文 ) 热啊,全身好像放进了炼丹炉里,燥得厉害。(凤舞文学网 )

温小喵被扔进禁制之后就一直在冒汗,不多时就变成了落汤鸡,配上那两挂飞流直下的鼻血,极其惨烈,楚修月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

她不止是脉相乱,全身上下更无一处不狼狈,衣裳脏了,头发散了,人也傻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也是算挺有本事的了。

她不能动,楚修月把人扛进来的时候是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只有一双眼睛还有反应,不过也没以前那么灵活。张大嘴,不能说话,想闭嘴,两边的颌骨又像被卡住了,于是傻不愣瞪地立着,像尊张天猫的石雕,看得楚修月又想笑。

惹着这样一块活宝,每天小日子就像铺上了一层浓墨重彩,不知什么时候起,楚修月就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震怒,有时候也担忧,但大多数时间逮上她,只是觉得滑稽。

此刻的温小喵,表面上是安静死板,血液里却像煮饺子,吱吱吱地朝着五脏六腑冒热气,两边耳朵一边流血一边冒烟,表情倒是有点失神的呆滞,大眼睛不转动的时候,就空洞洞的黑。

丹田识海当中,各路灵息发生了大混战,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金珠又开始了发疯地旋转,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将入侵的灵息弹出来,而是变成了与青罡印抢着被吞噬进来的灵息。

温小喵体内的绿色灵息被两股强大的金系灵息挤在一旁,为求自保,根本不敢进来掺和。

她吃下的筑基丹和粉色爆米花化成了无数条细线般的灵息。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两坨金光在这些粉色或紫色的细线里打滚,滚雪球似的。越变越大。

温小喵自有的灵息被逼得很紧,经脉一度被金系灵息占领。手脚全然不听使唤,连简单的表情也做不出来。就这样张口朝天,委实太累,再持续下去,她疑心这一辈子也别想合上了。

“啊啊啊……啊!”想呼救,想求助,发出来也只有单调的音节。

她急,楚修月也急。

楚修月注入的灵力被视为入侵者弹回来,反复试过几次。可怜的一丝灵力连着神识只能与温小喵本身的木系灵息躲在一起,傻傻看着两股强大的金系力量你来我往地吞噬其他灵息。

只能看着。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加入到争斗中去,两股金系灵息就会转而同仇敌忾,合起来对付第三股力量。这样一来,温小喵会很危险。

但是任其发展,温小喵好不容易活过来的灵根又会被生生吞并,前番努力,很可能前功尽弃。

温小喵不想这样。楚修月也不愿意看她变成这样。

于是,原本消极抵抗的木系灵息动了动,偷偷贴在了青罡印之后。

很聪明,倒像是温小喵的一贯做法。硬拼不行,就来暗的,抢不着。就用偷。

温小喵偷遍了渠冰峰,现在自己的识海里偷灵息。根本不算什么。

没想到温小喵骨子里连灵根都是这样投机取巧,天生的“三只手”。

原本就淡得看不见的绿色木灵。被强烈的金光笼罩,鬼鬼祟祟难以被察觉。

“热。”温小喵嘴里崩出个字,有点含糊,但被汗水冲刷干净的小脸却露出了醉酒般的酡红。

看得楚修月心头莫明一跳,撞邪似的。

他心神不定,连累着在温小喵体内游走的神识也变得突兀,竟被青罡印发现了。

温小喵体内原有的两道灵息很自然地并成一簇,与楚修月夹缠不清,三道金光纠缠在一起,开始了激烈抢夺战。这样一来,倒是很好地掩护了在背后做小动作的温小喵。

楚修月被搅和得心烦意乱。

“真特么热。”温小喵控制着稀薄的灵力,吞掉了一条细细的灵息,灵根壮大了一点点,好像一一颗极其微小的种子,在雨水润泽之下,悄悄发出了小芽。她能动了,第一件事不是擦干鼻孔耳洞里流出来的血,而是解开了外衫的系带。

楚修月一惊,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只因出手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大概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阻止。

于是乎,温小喵半边肩膀露出来,顿时满屋子飘荡着一股奇异浓香。

不是肉香。

爆米花的混合香味,很好地掩住了她独有的少女香,楚修月头晕眼花地,根本无法细分,

温小喵媚,可惜有喉结。所以,他好像没必要阻止她脱自己的衣服。

但是这样发展下去,又令他无缘无故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温小喵身材均称,可惜没有起伏。

怎么看都是一男娃。

才十四五岁的年纪,青青葱葱地挺立着,但举手投足,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说“热”,半脱不脱,想露不露,她说“累”,腰身似柳,目光如水。

楚修月只怀疑她是不是跟着那柯美人在一起久了,骨子里竟疯成了这德性。

扭,露出了半截小腰,再扭,抖出了一条大腿,说白不白,在金光照拂下,似金似玉,晃得人两眼发花。楚修月想逃,可来之前自信太满,将禁制设了时限,呆不过三天,别想全身而退。但现在这样,他似乎会被温小喵吃了。

危险。

有一种美,叫男风。

可是温小喵不像男的,她眉目之间的阴郁被金色的强光冲淡,举止之间显露的,居然是女子才有的妖冶鬼魅,纤指一挑,又恶心,又勾人。

楚修月握着她的手,进退不得,竟愣在当场。

温小喵足下生莲。一步步款款而来,绕着他。有些生硬地跳起了舞。

像一棵被妖风吹得抽了筋的柳树,扭和摆。透得几乎不自然地挑衅。

舞姿很丑,可人并不丑,楚修月并不是第一次觉得她好看,但平日里多半只注意那浓烈的粗眉去了,倒是有意无意忽略了眼波中的华光四射。

温小喵闹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抽风到翩翩起舞,从未跳过舞的她,手和脚都不像是自己,经过一场极致的僵硬,又变成一次意想不到的柔化。结果就是,她疯了。

殊不知,真人炼丹,可不止炼补灵丹一种,寻常补血益气的活络丹有之,治跌打防风湿的健步散有之,专司固本培元的固元丸有之,治伤外敷的花叶丸也有……林林总总,当然。女子常用的驻颜丹也是有的,双修道侣求的合合丹也不缺。

合合丹?

温小喵吃过的各种爆米花,就是从各种没洗过的丹炉里爆出来的,连着药渣一起吃。效果杠杠的。于是跳着跳着,动作软了,跳着跳着。骨子轻了,再跳着跳着。眉眼变了,用过逆伦灵术的脸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越发灵气逼人,就连眉毛,也一根根掉落下来。她乌发如流云,披在肩上,发丝无间自动,携着几缕媚香扯住楚修月的神经。

楚修月想这就样扑过去将她吃干抹净,或按着她狠狠揍一顿,两种念头打架,犹豫得厉害。

矛盾啊,既觉得她好看,又觉得十分反感恶心。

蓦地,他大吼一声:“温小喵,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掌中光华隐现,吐出五六根捆仙绳。绳子如灵蛇般缠上了温小喵的小腿,蔓延而上,终于将她给全身都绑住了,可是此际她香肩半露,水眸半湿,脑子里混沌不清,声音更是娇柔可人。

一声“师叔”,喊得楚修月心里一酥,却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门框上。

被捆住的人,有一种禁断的妩媚,勾得人血脉贲张。肌肤,漂亮清透,比之寻常男子,细腻无常,难怪她心心念念要投拜端玉真人门下,她确实有那个资本。不管她的真实性别是男是女,她都配得上。

楚修月放出去的神识,在温小喵体内一起感受着属于春天的热力,渐渐地不受控,温小喵心底那一汪春水,将他包络起来,溢在唇边,是满满的甜。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托起了她小巧的下巴。她被绑得像个粽子,终于不能舞了,可是眼睛里舞动的水波似乎更迷人。

着了魔般,就要吻上去,嘴对着嘴儿。

温小喵尚有几分理智,不觉大惊失色,自己那丑绝人寰的舞姿没吓死人也倒罢,怎么还将人勾到眼前来了?她现在可是个男人,男人啊。

空白的脑子里蓦地闪过一行小字:修仙之人,果然不拘小节。

要命的是,她还牢牢记得自己是个女儿家,兴许是薛绍絮絮叨叨的过去全存在了脑海里,这时就钻出个声音:“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要!”刚烈得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

两人的心魔,带着两人愉快地分裂了。

楚修月变成了两个,一个站在虚空之中,极不耐烦地说道:“没关系,他是个男娃,咱就这样搞定他,没关系,反正闲言闲语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不如戏假成真”;一个却负手临风,端着一脸杀伐之意,说道:“好恶心,这样的香味,只有女人才喜欢,啊对了,我讨厌女了。”

温小喵也变成了两个,一个满不在乎:“给他亲,不就是碰一下咬一下么,不痛不痒,咱不介意”;另一个却嚎呼震天:“你妹夫的啊,这可是老纸的初吻,以后就算没有双修道侣,也得留给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是他?”

药的作用下,人人都是天仙,他眼中有她,她眼中也有他,可是别扭。

两人变成了四个,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坐下来打马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是不能。

现在他抱着她,嘴对着嘴儿,不知道是渡气还是渡修,两人的身子暖暖地贴在一处,热津津的全是汗。合合丹和驻颜丹同时发挥作用,温小喵在他身下渐渐蜕变,细眉大眼,连唇色都娇柔到几乎透明。他捏着她的下巴,她看着他的眼睛,两人都有点迷失。

温小喵体内那四股力量,因为这奇妙的悸动,而变得更加混乱,三股金系灵息在一起互殴,谁也不让谁,反倒把温小喵本身的灵根撇去一边不管了。

温小喵趁着这机会拼命吞噬被震飞的灵息,绿油油的光渐渐隐现,与前那细细碎碎的一条相比,不知明亮了多少倍。继续吞噬,灵根一作三,三作九,终于像鱼儿一样绕着识海游走起来,慢慢聚拢,变成了芝麻大的一点,像会呼吸的星星,明明灭灭。

体内常驻的两道金系灵息都在筑基以上,想一时超过它们并不容易,温小喵一股作气,撇开眼前的一切,驱使那一点点神识,没命地追逐各种灵息,不多时,就把那些游离的灵息吞完毕。她不敢直接挑衅那被楚修月牵制住的金系灵息,也不想贸然策动青罡印,毕竟那东西很少会听话。于是她将神灵扩了出去,贪婪地吸食周围的稀薄的灵气。

同时,楚修月的唇上来了,冰凉凉的,又陌生又温柔,舔一舔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温小喵慢慢眯起眼睛,打量起身上贴着的男人。

墙角的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屋子里只要有点绿的地方,都在眨眼间褪成灰黑。草木凋零,仿佛经历了一个秋天。

扩出去的神识撞击在禁制上,溅出了白色的火花。

她张嘴,用力一咬。

“温小喵,你干什么!”楚修月唇上一痛,立时惊觉,终于在天人交战之中选择了理智。

他猛然一咬牙,切断了神识,两人的唇边同时溢出了血线。

温小喵体内那两股强大力量的反扑,释放离来的灵力,为了压制住其固有的木灵根,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挤满了狭窄的空间。

而楚修月的识海受伤,一时血气翻涌,也是惊大于怒。

体内三股力量,恢复了鼎立之势,但温小喵固有的木灵根真的活过来了,万物催发,原先凋零的草木又再发出了新芽。

时近深秋,窗前那一盆水兰,蓦然开出一朵粉色的花。(未完待续。。)

ps: 继续发癫。送出一个初吻。猫扑中文

第090章 我吃了你

(猫扑中文 ) 碧绿的藤蔓从湿软的泥土里钻出来,起初只是手指那么细细的几根,却在半烛香的时间内扭结成一簇,向上生长,渐渐粗壮,它们长出了叶子,绘出了叶脉,站在地面抬头看,甚至可以看清绿色的木灵之气流转的轨迹。

房子被巨藤连根拔起,连排的三间厢房从中间断开,黑色的泥土沿着墙根掉下来,落得二狗子满头满脸,才蒸了个鱼的功夫,房子就全毁了。

陌生而强大的灵力,从藤蔓根茎处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肉眼可眼的飓风,风的漩涡里泛着光,外缘是金色,越靠里,越亮越白越刺眼。

灵力的中心捆着两个人,魅影叠加,姿势是说不出的暧昧。

小屋被绿藤刺破,却借着禁制的力量没有被轻易地摧散,只是屋顶被吹走了,空中楼阁四面透风,幸而有绿藤举着绿叶挡着,才不至于太尴尬。

温小喵身上裹着一层细小半透明的绿色,叮叮当当地似一件修身得体的裙装,白色的中衣衣缘露出一角,半卸的香肩,又有点禁欲的诱惑。

超越性别的美,令楚修月心间一窒。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悸动,自脚底升起,汇至手心,他微微一震,良久才恢复了镇定。

二狗子带着两名小妖瞠目结舌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出。

好端端的两进小屋,就这样变化为了乌有,大白天光影四射的异像引得慈云寨不少族民前来围观,更有甚者。竟搬来香炉,以飞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口中念念有辞地对天膜拜。

朝垠族奉木土息壤为神明,他们热切地拥趸所有顽强的生命气息。比如骤然绽放的花。比如悄然茁壮的树,又比如,突然诞生的小生命。

禁制里,温小喵被巨藤轻轻地托着,她半跪在楚修月身上,看着身上绑缚的捆仙绳一寸寸地断裂,脱落,化成灰烬。

绿光与金光交映,照在温小喵几近精致的五官上。长长的眼睫,投下两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的乌青。

楚修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边脸也肿了起来。他有点愤怒地望着她,可漂亮的眼瞳里藏着更多的是靠近危险的亢奋,他表面很无所谓,表情也堪称平静,可是内心汹涌的热意却早已冲昏了惯有的漠然,心跳变得急促起来。经脉里每一处,都含着激昂跳跃的战意。

没错,就在温小喵张口咬向他时,他出手了。接连两拳,都在打在温小喵的眼眶上,然后温小喵也不甘示弱地反击了。接连两巴掌,都打在他右边脸上。两人就这样凶狠地对峙着,像两只被惹毛的小兽。彼此张牙舞爪,露出了掩藏在心底的野性。

树叶遮着,人们只看见光华流溢,灵力逼人。

会咬人的温小喵,谁也没见过,可是楚修月就是莫明其妙地觉得熟悉。好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曾经互相厮咬过,连血的味道,都蕴着一股似曾相识的腥甜。

温小喵的舌头软糥,还嵌着一丝药香半点香腻,柔柔滑滑地,惯会勾人,可是眼底那噬血的斗狠之意,又是格格不入的。

寻常人吃了合合丹,只会宽衣解带,疯得将人拉进温柔乡,可是温小喵不一样,她似乎不吃这一套,说到吃人,那就是真正的吃人,一口咬下去,用尽了全力,连半点含糊也没有。

怜香惜玉什么的,他不会,她也不会。他本来就讨厌女人,她本来就不懂男人,就这样。

她想吞了他,从皮到肉,从骨头血。

她瘦小的身子里,似乎还住着另一个人,一个比她妩媚,比她凶狠的女人。

“啧啧。”温小喵笑意融化在这一片绿意之中,她跪压在他腰间,细心收集空气中飘散的灵气,楚修月仿佛看见她丹田识海里成出了一棵树,手腕粗的树苗,拖着一挂晶莹剔透的叶子,与她身上卷着的绿衣连在一起,由内而外。

每一片小巧的叶子上都映着一道洁白无瑕的身影。

她按着他的胸膛,低眉轻笑:“楚修月,让我吃了你吧,反正你我都出不去了。”

她眼中还有一点清明,还认得他叫楚修月,可是尝到了嗜血的甜头,她拗不过对力量的渴求。被灵力催发的藤蔓细细地裹住了她的脚踝,织密的绿网,完全禁锢了原本在体内肆虐的金珠,青罡印在两人头顶游动,那一圈圈金色的光华就是由它发散出来的。

她舔舔舌头,引得楚修月一阵恍惚,明明知道她所说的“吃”,与他臆想的不一样,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奇异的想法,于是他也懵了。

是出不去了,这样的三天,只能这样老实呆着,可是这样面对面捂着,怎么都是煎熬,他的眸色难得地沉下去,比起她流露出的来明亮与热切,俨然多了一丝薄媚。

“来打一架吧,打赢了我就让你吃。”他展颜一笑,释放出那个真正狂傲的灵魂,他像一柄剑,初见时,剑未出鞘,而此际,已然锋芒毕露。

柔弱时,她会是一个狡黠的小偷,强大时,她就变成了一名蛮横的土匪,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暴制暴。打一架吧,看她能拿走自己多少灵力?

他勾了勾唇,笑得还像祸水一样,可动作却快得惊人,温小喵还没答话,他便翻身推开她,同时挣开了藤蔓的束缚,手中细水长剑乍然出现,这一剑轻灵飘逸,却是他惯会的路数,白衣翻飞的身姿令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温小喵身无长物,唯一的武器就是那双手,她从来没学过木系本命的法术,却又不能使出落炎术自毁根基,于是只有双拳。不过也够了。

于是她也笑。摩拳擦掌的姿势飒爽之极。

“呼!”青罡印自动自发地飞到她身前,为她掠阵。

她瞧了一眼。比楚修月笑得更灿烂,更神气。

“好。试试看。”

她迎着长剑扑上,招呼着一丛绿油油的茎叶一路顺着拳风呼啸而去。

枝叶震颤发出了兴奋的刷刷声。

禁制里传来了沉闷的碰撞,两道身影离离合合,转眼交换了四五招,温小喵拿出的全是看家的把式,越打越开心。这个才是真正的她,狂妄,强硬,邪气。又或者带一点点狡狯,与她平时小人得意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很好地消化了体内杂乱的灵息,剩下的,就是搞定楚修月断在她识海中的那点神识。

识海里的金系灵息,与楚修月的神识发出强烈的共鸣,这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她并不是凡事非要想通的性子,共鸣就共鸣,吃人就吃人,不含糊。

某些沉寂的灵魂里的回忆。突然被一层绿色的波光翻上来,乌长县,森罗幻象,树林。藤蔓……冰蓝的咒光,模糊的容颜,以及女子失神的尖叫。

想起来了。是她杀了周显,确切来说。是她“吃”了他。

绿色的藤,像巨蟒似地追着周显跑。它突兀地出现,毁去了大片的密林,周显站在她面前,简直渺小得不像话,四周的灵气被她指挥调动,不需要吸纳,便可化为己用,那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死灵根活过来的时候,竟然是这样,它有自己的意识,也有自己的一套防御方式,仿佛一种本能。

这样的本能处处透着妖异。

周显就这样死在了巨藤的压榨下,他被绿色的飓风碾碎了,化成黑泥混入一地枯枝败叶,渣都寻不见一丝,而飘散在空中的最后一点灵气,就这样被吸收干净。

吸灵。活过来的木灵灵根有着相当霸道的能力,如果不是被那股金系灵息克制,她将成为多可怕的妖孽?

温小喵闹不懂现在是哪股力量占上风,但这样简易的修行方法,让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甜头。

吃了他!有个声音悄然潜进了脑袋。她笑得妖媚,再一次不要命地近身,靠向了目标。

“吃了他!呵呵……”她低哑地笑笑,声音沙沙地,乍一听并不觉得如何清悦,却处处勾人。

楚修月神色一凛。

依靠丹药提升修为这一途是很危险的,她将需要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与加固修为,可是这样的温小喵,可还是他认识的温小喵?这样舍命陪君子,可又值得?

答案无可犹豫,行动证明了一切。

值得。这一世无心无欲无所求,偶尔帮帮人,也还是值得的。他想。

于是两人个分裂成四个人,四个人又重新合成了两个影子,彼此身上皆是满满的战意。

“大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两小妖对这些男女之事早就看习惯了,他们乐呵呵地想看一场香艳的表演,却不料一眨眼的功夫,味道便跑偏了,这两人像是要……真打?

“谁管他们要做什么?”二狗子手里的鱼汤洒了一身,他脸色阴层地看着院子外边探头探脑的弱月国族民,又抬眼看看树屋内纠缠打斗的身影,生气,却又无可奈合,末了只将整碗的鱼都掼在地上,大声道,“把这些人都赶走了,看着讨厌,我们也走,让他们打,打完了打累了再说。”他抓抓脑袋,一头不长不短的头发就成了鸟窝。

一时半会是不会完了,为了不令自己遭殃,他还是先滚比较好。

“砰!”空中,两道身影硬拼了一掌,温小喵的身子飞出去,撞在禁制上,身侧的绿藤巧妙地合围过来,形成一道浅浅的弧,从身后将她挽住,她微微一蹬腿,又像箭一样疾奔出去,与楚修月斗在一起。

藤树还在生长,顶着一个巨大的绿球,飞快地冲破云端。

地上匍匐着的凡人,同是望向天空,口中张合,发出源自远古的梵音。

山林深处,蓦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像是来自神祇的回应。(未完待续。。)

ps: 作者中暑;系统崩溃;丢稿子;以及,没吃晚餐。今天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过还是祝大家周末愉快,么么哒。猫扑中文

第091章 男猪头女猪头

(猫扑中文 ) 在各种药渣的作用下,温小喵体内便积累了用不完的精力,她需要发泄。

然而,合合丹引发的幻象却并没有发生,倒是把她刺激得兴兴头头的,只想把楚修月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下肚子。

也不知道是天生体质特殊,还是身上那些古怪法宝的作用,温小喵确实不太容易陷入幻境。

是以,那些缠绵露骨的交媾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两人都借着这机会爆发了,各各摁着对方往死里揍。

楚修月听过一种叫灵吸的法术,但似乎是属于邪道邪修,他并没有真的见过。

这些年来,他走过的地方不少,惹上身的桃花债不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竟躲也躲不过,到后来也就懒得走了,所谓见识,都来自于温小喵奉为圣宝的那本《奇葩传》。

然而书上有禁制,并不是什么说看就能看到的,能学到的东西散乱随机,并不成系统。

他一面应付着恶虎扑食状的温小喵,一面心里琢磨着,难道温小喵的师父是邪修?

可是搜肠刮肚地一想,他也没见真正见过这种邪门的功法。

念头一闪而过,温小喵躲开了他的剑势,飞快地向上一蹿,跃过了他的头顶,一翻身,就像猢狲似的挂在了他肩上。

他转身,按住温小喵的脑袋,借机一旋,随即弹指,挥出三道金光。

“嘿嘿。”温小喵奸笑一声,跳起来,蓦地张大了嘴巴。像一尾锦鲤似的。

三道金光,迎着温小喵的面门射去。眼见着要将她打得个头破血流,哪知这人拍拍肚皮。蓦地伸出了粉红的舌头。空中分上、中、下三路驰来的金光,倏地消失了。

她居然连放出来的法术都能吃掉!

楚修月神识一痛,心知自己的识海又被温小喵间接地吞掉了一块。

太邪了!

他望着面前这亦男亦女的面容,一时感到无比陌生,那个又疯又癫的温小喵,终于在灵力的催化下,变成了一个大神经病,一门心思要吃人的神经病。

她能笑,可也是因为一种本能。并没有太多的深意,可也是这笑,让人无论如何也把持不住。太妖,仿佛不是人类,可嘴角的血,眯眼带起来的笑纹,又处处透着血肉之躯的脆弱。

“没想到温小喵居然这么好看。”

两只犬妖都看直了眼睛,有一只还傻傻地流了口水。有个这样好看的姑娘做媳妇也不错,就是凶残了一点。居然要吃人。他们这些修成人形的,早几百年就不吃生肉了。

他们知道温小喵是女的,就楚修月不知道,这个很有趣。

但这样恶趣味驱使下。又令人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原以为温小喵骑在楚修月身上会做出点令人头晕耳热的事,可是没有。

这家伙做出来的事,只会叫人心惊胆战。

“是很好看。”二狗子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温小喵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只是没怎么打理过。平时大大咧咧惯了,连个头发也梳不好。与其那样顶个叉烧包在脑袋上,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邪里邪气地披着,可是……这样媚如水,惑如妖的姑娘,不应该是用更唯美的方法“吃”人么?为何要这样血腥?学学那些什么狐妖山鬼岂不是更好?

俊男美女,打起来是很好看,但可怕的是双方都意在打脸,压根没在乎对方如花似玉的容颜。

转眼之间,两人就都肿得像猪头一样了,还打得津津有味。

按说,楚修月再无聊也不会跟着个蠢丫头胡闹,他平时有多懒多乏,二狗子等都很清楚,可这一回挨打倒勤奋,如果不是温小喵仗着拳头硬朗又不会用法术,这丫的早毁容了。

毁容了好,这谪仙似的人物要是木有鸟,菜菜可就是他的了。

“呵呵,呵呵……”二狗子不忘傻笑。

两名犬妖均皆毛骨悚然地望着他。

楚修月这也是自讨苦吃,他平时对什么都不上心,想干什么都轻而易举,所以这一回竟犯了轻敌的低级错误,哦对鸟,温小喵那点皮毛,在他眼底不过是毛毛雨,哪当得“敌人”这两个字,再说这强大的禁制开出来是做什么用的?是为了不受打扰,为了帮温小喵好好地冲击筑基啊。体内那么多乱七八糟灵气一起发挥作用,不进行好好舒导,这宿体不爆了才怪。

可是,温小喵还真没爆。

楚修月放一个法术,她就吃一个法术,吃得还不过瘾,追着他来讨要。

楚修月提着长剑,心里好生为难,如果不放法术,光是用剑,温小喵八成会被他捅成个筛子,但如果只用法术,自己的损失就太大了。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弃剑,肉搏!

他收起细水剑,挽了挽袖子,顺手抹去嘴角的血渍,温小喵见了,立即精神一振,也作势抹了抹脸,摆出一副拼命拳脚架子。两道人影又缠在了一起,空中传来“砰砰嘭嘭”的声音,无数绿叶被震落,积攒在禁制中掉不出来,不多时就变成了厚厚的一大摞。

两人像困在草垛子里的草狗似的,眼底放光芒。

落叶纷飞,远看倒是壮观得很,无怪乎弱月族民拼命磕头叩拜,再像二狗子等站的近的就知道,楚修月这下亏大了,因为怕真的伤到温小喵,他不能用全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温小喵比他有优势,别忘了温小喵可还有青罡印掠阵,至少要害部分是护住了。

绵长的拉锯战,让楚修月的点傻眼。

倒不是为了要赢,而是苦恼着要怎么才能顺利熬过这凄惨的三天。

阵法一直是楚修月的弱项,因为那东西太要耐性了,他远远不够。

所以大多时候。他只能布阵,不会解阵。

结果把自己坑了个底朝天。

持久战。却也是个不小的考验。没准他一时暴躁,就把人给杀了。那还怎么玩下去?

怜惜的心总要有一点的,毕竟她是被他带上山来的,她叫他一声师叔,倒也当得他半个徒弟,虎毒不食子啊,亲手种出来的花,再被自己一手摧毁,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那么,就让她打吧。反正已经被打成胖猪头。只要不被她咬死,也就算了吧。

对于一些没敲在重要部位的拳头,他也懒得去躲了,要是躲来躲去让她尝不到甜头,说不定她会转儿攻击禁制,要是这禁制也让她给吃了,可就不划算了。

罢,罢。

楚修月其实挺善良,但就是有点缺心眼。本来,他只要想办法弄晕温小喵再等上三天,就能完美地解决这件事了,可是他偏不。他担心温小喵要是就这样晕过去,体内的灵息会篡上作乱,这样活动开来。至少她不会死。

牲牺自己,成全别人的事。他这是第一次做,心里别扭不说。手脚还特别生疏,后来嘛,就越来越顺手了,当然,这都已是后话了。

温小喵身体里流蹿着的狠毒并不随她的意,她心里还的挣扎,疑惑,甚至怨恨,为何楚修月不躲开?为什么要凑上脸来给她打?为什么不把地上看戏那三个妖怪揪上来打一顿。

那些个狼心狗肺还真是狼心狗肺,这时候不知道从哪个坷垃里挖出口大鼎来,架起来生了火,正坐在院子里煮肉吃。

肉香飘不进禁制,可是那翻滚的肉汤却无一时不提醒着温小喵,吃吃吃。

她饿了,于是又冲上去咬了楚修月一口。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来。

楚修月本来是想躲开的,可是看她来势汹汹的模样,竟有些怔忡,再一想,这脑海里好像有那么一个影子,当时的他,好像也这样的姿势,也是这样的情形,也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伴随着流血的剧痛,那点模糊的记忆还真有点深刻起来。

如果两人都理智一点,正常一点,大概会想到,千年万年前,两人是否有什么源渊,是不是她也曾经这样咬过他……可是这俩特么都不是普通人。所以温小喵一口咬上去,楚修月一巴掌扇过来,两人筋疲力竭地跌在一起,还是人压着人,只不过掉了个个儿。

现在,是楚修月压着温小喵。

撇着大腿,顶着膝盖,就那么热烘烘地压着,大眼瞪小眼。

温小喵雪白的中衣上溅着一些青绿色的树汁,那一处浅绿中间露出点秀气的锁骨,很精致,也很漂亮。她的呼吸带动着衣缘起伏,乃至整簇的藤蔓亮一下,又暗一下。

这些树与她连成了片,结成了块,仿佛一开始就和她是一体的。

“温小喵?”气氛有点暧昧,他身上的热还没褪下,压着她,她也没动,只是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到了极致,眼底的波光闪过一道月牙似的弧光,一荡一荡地,分外飘忽。

但是这样的温小喵好像听不懂自己的名字,只是拿那双杀伤力极大的眼睛呆呆地瞪他。

“温……”他再度张嘴,却有点叫不下去,褪出了粗浓眉毛的温小喵像个妖孽,虽然五官相貌,还是以前惯看的那副样子,却已有些地方彻底的变了。

她好像比前更好看了,也更耐看了,蜕去了稚气,团着一股子邪惑。

温小喵眨眨眼睛,顾盼生辉,却依旧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再出手打他。

天色黑下来,二狗子开始坐在坪里剔牙,两名小妖为他捶背,说不出的享受。菜菜没回来,他们只要学会好好微笑就好了。

两只犬妖很无聊地看着天边那轮勾月:“都压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还没脱衣服?要换成我们,孩子都能生出七八个了。”

妖比人早慧,再换一个说法就是,妖比人早熟。

别怪他们想得龌龊,就在那一瞬间,楚修月还真有点想把自己给扒光了,禁制里密不透风,活动过度了,就是热。

温小喵早就热得快被蒸熟了,但本能优于理智,就在她迷迷糊糊回忆自己是谁的时候,她已经在禁制上咬出个洞来。树叶哗啦啦地从洞口漏下去,落到一半就消失了,竟沾不着地面。

楚修月神识一痛,立时惊醒,他一把揪起了温小喵,大声道:“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你会被撑死的。”

而就在这时,禁制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黑风。

风很大,二狗子第一个被吹走了,再来就是两只狗妖,还有那盛着肉汤的鼎。

再跟着,楚修月引以为耻的禁制整个被卷起来,连着藤蔓一道连根拔出。

“山神!山神发怒了!”朝垠族民惊恐地站起来,追着那一团黑风一直跑到了山边。

山谷像一个咧开的大口,一张一口,就把那绿色的光球吞了进去。

天地间,又恢复了平静。

二狗子住过的院子,光秃秃的,被风刮得什么都没有了。(未完待续。。)

ps: 七扯八扯,自从看了《高老庄》之后看到这个“扯”字就不淡定了,嗯,七夕快乐。大家一起看逗比。猫扑中文

第092章 幻术的鼻祖

(猫扑中文 ) 脱离土壤的绿藤很快就枯萎衰败,化为乌有。

而裹在温小喵身上那层由绿色树叶铺成的裙衫,也以看得见的速度凋零飘落。

禁制之外的四面土壁彻底失去了支撑,转眼就散落成了一块块破砖烂瓦。

这些破烂从天上掉下来,砸伤了不少人,害得慈云寨里哀声一片。拜山神的族民终于不敢再追,一个个怀着敬畏与恐惧,仆倒在路边。

温小喵身上的绿叶褪去,露出一身败絮似的衣裳。换上楚修月这身旧衣服才几天,就烂得不行了,袖口和裤腿部位的衣缘全被扯破,边絮都像是狗牙咬的,系在右边的衣带也被拧得快到肚脐眼上了,这样一来,领口便敞开了一大块,玉色的锁骨配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既可怜又可恶。

分明是一副招狼的神韵。

楚修月从来不知道,一向粗鄙野蛮的温小喵体内竟是另有乾坤,冥冥之中,藏着这样几分大妖大孽的风姿。他已经不知自己“性”什么了。

如果这样都还没有反应,活该他就是块木头,可又反过来一说,如果这样都还有兴趣折腾她,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于是楚修月很理智地翻了个身,拎起温小喵远远地扔出去。

可这没心没肺的一扔,扔得也太准了,温小喵作梦也没想到,楚修月会将她扔出禁制。

两人都忘了,刚才那禁制被某人咬出了一个大洞。

且,这个破洞正好可容得下一人穿行、

“啊!”温小喵尖叫着飞出了禁制。立时被一阵黑风卷起,转瞬陷入了黑暗。

“温小喵!”楚修月追出去时。温小喵已经不见了。

他一拍脑袋,也跟着跳下去。

倒不是楚修月觉得自己这样冒险跳下去就可以救得了温小喵。更不会是他为了救温小喵而奋不顾身,同生共死那么肉麻的情节现阶段还不可能发生……他只是有点呆不住。

既来之则安之,二狗子、温小喵如今都在禁制保护之外,要死也不会只死他一个,好说也有几个垫背的是不?他想到这里,就变得无比安心了。

当然,温小喵根本不知道楚修月是如何的黑心肠,她昏过去了,准确来说。是睡过去了。

看似黑猛的旋风其实很温和,她跌出去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相反,被这风裹着那叫一个舒服,就好比突然掉在了一堆刚被阳光晒干的棉花上,四周围都软软的,温温的,她脸朝下。也没被磕得鼻青脸肿,只觉鼻端蕴着一丝浅浅的香味,蚀骨入魂,十分醉人。

好香。好好闻。

温小喵本来就只有一半神志游走在脱线的边缘,这样一来刚好,连挣扎都不用。就直接两眼眼一闭,沉入了梦乡。

身边无数幻象。走灯马似飞过,又“嗖”地一下退回来。围着她不停地转,可是温小喵一点也没感觉到。

相比其他几位,她简直幸运到不行。

黑暗中,降下许多散乱的花瓣,花瓣中有女子妖娆起舞,翩翩跹跹,看得二狗子和两只犬妖心神荡漾,血液沸腾。那些舞动的女子,做出各种诱惑的姿态,或撅臀,或扭腰,或拗胸,或甩手,连贯一气,尽力煽动着妩媚风情。

二狗子看着看着,就露出了狼妖好色的本性,饶是心中再抵抗也拗不过一颗思欲不满的心。他忘记了菜菜,忘记了煮着肉汤的大鼎,他狂叫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撕成了片片,然后光着屁股蛋拖着尾巴,怀着满腔奔放的情意,朝着那些扭手摆腰的美人儿跑去。

口水飘飞了一路。

花瓣连着串儿,在他身边一一划过,深色的天幕只留下一串轨迹繁复的残影,满眼缭乱。

而另一边——

讨厌的香味。

楚修月皱皱好看的眉毛,又再祭出了细水剑,他略略扫了一眼流血的肩膀,缓缓垂下了眸子。那些美丽妖姣的女子在他身边轻拂袖裳,将那浅浅的花香搅乱,再荡开,她们极尽挑逗之能,不遗余力地讨好他,她们媚眼如丝,她们姿颜如魅,一颦一笑毫不含糊。

可是楚修月却连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再抬眼时,他眸中便只剩下两道冷芒:“我从来不对女人下杀手,识趣的,滚远一点。”

“难道你不是喜欢女人?”那些舞动的女子绕着他走了一圈,再露脸时,却将身形拔高了不少,渐渐的,宽肩窄腰,露出了男儿态,“那变成男儿身,这位道友总是会喜欢的吧?”

声音由细变粗,由高转低,温柔得可以挤出水来。

同样的媚眼,由唇红齿白的男人使出来同样很有杀伤力。

可是有温小喵珠(猪)玉(头)在前,楚修月却只感到好笑。

是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动作,不管看起来该是多么迷乱诱惑,换上温小喵那张脸就会显得格外滑稽。这时候,他已经忍不住笑了。

冷月公子的笑得倾倒众生,光艳逼人,倒令幻影们有些错愕迷乱。

……

温小喵美美地睡了一觉,精、气、神三样都透支严重,睡觉当仁不让地成了头等大事。

几重漂亮的幻影围着她,想把她从梦里弄出来,但是都没有成功。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温小喵蜷成一团,呼吸平稳而悠长。

“怎么办?他没有反应啊。”幻影一号将衣服都脱光了,蹭着温小喵滚了几个来回,可这眼前这位小良人却眼皮也没睁一下,就搂着美人继续睡了。她的口水流在幻影一号光洁的背脊上,湿漉漉地一片。幻影一号被她压着,有些无奈地问幻影二号。

幻影二号想了想。道:“入梦去,这世上还没有我们弄不干净的男人。除非他不是男人。”

幻影三号点点头,应喏道:“好。就让他瞧瞧我们‘梦煞’的厉害。”

招呼好幻影四五六七八号,除了被压得像块肉饼的幻影一号,余人手拉手连着一个圈,不一会儿,她们脚下就生出了黄绿色的法阵,像一团十六瓣菊似的缓缓转动,绿色的菊影飘忽,慢慢往里收,而与此同时。七条幻影也跟着越缩越小,蓦地,化作一点星芒刺向温小喵眉心。

“砰!”

一阵金光扫过,刚触及温小喵的绿色星芒被用力弹出。

一方青玉印蹦了出来,十分嚣张地浮在空中,龙行虎步,睥睨众生。

“不好,他有法宝护体!”众幻影大惊失色。就见青罡印飘了一阵子,就摇摇摆摆地停下来。蹲在了温小喵的肚皮上。温小喵压在幻影一号身上,用力拱了拱,发出悠长惬意的呼噜声。

他还真不是个男人!

软香在怀居然不动于衷,大春天的梦也不作一个。怎么对得起光溜溜的美人?

幻影一号动了动,幻影三号立即生出一计:“老大,那法宝暂时好像对你没反应。你来试试。”

幻影一号现在跟温小喵是一体的,青罡印想有作为也不太方便。除非把温小喵一并收拾了。

于是乎,幻影一号又再动了动。然后,她发现压在温小喵肚皮上的青罡印也打起了呼噜。

好机会!她用力点点头,掐手结印,立即化为一星光点往温小喵的眉心冲去,而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温小喵全身泛出一道绿光,万道绿芒射出,顿时将幻影一号扎成了个刺猬。

“啊!”幻影一号惊叫。

“老大!”幻影们惊骇莫明,这人有法宝护身也就算了,怎么身上还有结界?几人围拢过来。

“别轻举妄动,他好像在做梦,这梦里有结界。”幻影一号像块毛毡似的,趴在温小喵身下拔身上的牛毛针,一边拔,一边还摇着头,“梦里有结界的……你们应该猜得是什么来历了。”

梦里都能设结界的,那分明就是幻术的鼻祖啊。

幻影们一个个心中震撼,半天回不过神来。

而就在这时——

幻境深处,有个人正蒙着眼睛坐在一个大鼎前大口大口地吃肉。

面前放着两面镜子,一面朝北,一面朝南。

他一边吸溜着碗里的肉汤,一边摇头晃脑:“仙门弟子,真是没用,真是没用,就这样的幻境都破不了,还想着要什么秘宝,哈哈,哈哈……”

有黑色的乌厌从暗处扑进来,被他随手抓住一把丢进了大鼎旁边的一口热腾腾的大锅。

他身边侍立着十几个半透明的幻影,有男有女。

有的正为他打着扇子,虽然一点风也没有;有的在装模作样地无琴琴,虽然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有的就实在一点,能为他捞起锅里的大鸟,能认认真真地蹲在一边蜕毛……还有些,就像之前二狗子、楚修月遇见的一样,抻胳臂抻腿地跳着舞,那舞姿自然远不及温小喵来得新鲜夺目。

没有了禁制的隔阻,这一次,温小喵的狗鼻子在那温煦的花香中间,清楚地闻到了一丝肉香。

“咕!”肚里响了一声儿,那是真的真的饿了。

而在梦里,她也是真的真的饿了。

她又变成了大猫,站在满是尸体的战场上,惶然四顾。

与她同样外形的大猫死了一地,堆起的骸骨像座不过逾越的大山,她站在那儿,只能仰视。

一只比她稍稍大一点儿的男猫站在她面前,同她一起看向远处那个手握长剑,一脸淡漠的白衣人。

“我妖灵界与阁下素无恩怨,阁下为什么要对我族赶尽杀绝?”面前的大猫儿发出了人声,那声音像个刚刚成年男子,高亢的语调,有点儿单薄,还有点儿稚气,可这并不能掩盖他与生俱来的威慑,“你假意接近我妹妹,就是为了进这结界?你,好生卑鄙!”

“哥哥?”什么哥哥?温小喵彷徨地杵在原地,显然还没弄清楚状况。

“流歌,你别怕,有哥哥在这儿,怎么也不会让他伤你。”

那男猫稍稍回头,温小喵很快看清了他两边脸颊上的金色法纹。那与众不同的法纹,标秉着一种说不出的贵胄,她仿佛明白过来,这样天生的标志,应是属于这个种族的王。

那白衣的男子面目模糊,她只能看清他手里的剑。

那是一把古朴的黑金剑,剑身花纹,闪耀着强大的咒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白衣长衫,就这样飘忽地立着,手里的长剑闲闲一握,挥洒出来的全是刚劲的力量。

“流歌,听话,快走。只要王族一日不灭,我们妖灵界就有希望重生。别愣着,快走。”(未完待续。。)

ps: 小喵的身世……嘿嘿。猫扑中文

第093章 梦煞梦禁梦断肠

(猫扑中文 ) 漫天黑雾之中,长剑遥指,看不出杀意,却令温小喵感到一阵阵刻骨的冰冷。这种属于铁器的冷意是由来而发的,与他那淡然温婉的外表没有半文钱关系。

他离得很远,可不知道为什么,温小喵就是知道他想杀她。

地上,有她的同族,巨大的骸骨撑起来了灰蒙蒙的天空,视野所及之处,寸草不生。她站在那只大猫儿的身后,目光紧盯着那静如处子的身姿。也许是饿花了眼,又也许是她有意无意会往某一个方向用力地去想,这时候再看这白衣人,总觉得他跟楚修月有些像。

只是,这个人有着楚修月独有的傲然,楚修月却没有他这般放长线钓大鱼的耐性。

两个梦,见了两面,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于中间发生了一些什么,只能靠她凭空想象。

大猫儿的话里透着满满的恨意和焦灼,它像一座稚嫩的山,挡在了温小喵面前,像母鸡护雏似的,妄图用一切方法保全她的性命。这是属于血脉相连的兄长,对妹妹发乎内心的关爱。

可是温小喵愣愣的。

走?往哪里走?她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走?

她半梦半醒地看向对面那一袭飞扬的白衣,突然就想,是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梦,是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情景反复暗示,才令她格外讨厌人家穿白衣,以至于楚修月的白衣一上身,她就不遗余力地跑过去糟蹋。

一团白,像雪一样温柔。也像雪一像冰冷寒凉,半点人情味也没有。

站在彼端。手持长剑的男子,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与他在以前的梦里就见过面,陌生,却是因为她能肯定自己打懂事识人以后,就未曾见过他,除非是在上辈子。

“流歌!听哥哥的话,快走!”那大猫儿看她久久无动于衷,差不离急得头顶冒青烟。

“逃不掉的,你们没有那样的本事。”那白衣男子温柔地笑了笑。语气疏离得很。

他周身被那把剑的剑光包笼着,仿佛人与剑本身就是一体的。他是那样笃定,又是那样地骄傲,臭屁得令人看不下去。

“嘁!”温小喵无声地搓了搓爪子。

她心里翻起一个强烈的愿望:不管走或不走,她都要找机会狠揍他一顿。

站在大猫的角度来看,她扑出去是因为愤怒与仇怨,而站在温小喵自己的角度来看,就是:这货跑进自己梦里来撒野,显然是活着不耐烦了。自己的梦都不能主宰。那还能主宰什么?

她搓完了爪子,全当没听到大猫儿的话,长身一摆,便像风似地扑将上去。

那位自称“哥哥”的大猫儿顿时被她丢在了一边看风景。

它跟在身后。大声地叫着:“流歌!”

可是这个名字太生僻,温小喵压根没有反应。

“嗷!嗷!”她流着口水,露出了满眼的贪婪。

她修出来的识海比寻常的炼气期的弟子大几十倍。不过这也有楚修月和青罡印的功能。要不是青罡印给撑的,要不是她那天嘴馋多吃了几个绮桃。大概,她还没那么凶猛。

爆米花和丹药的灵气都被她吸收了。现在腹中空空,饿得前心贴后背,她本来胃口就很大,又不经饿,现在丹田识海像片小小的水塘似的,却是空空如也,连条鱼都盛不下。

这丹田识海大了,胃也跟好似跟着扩大了好几倍,不填点东西进去就不舒服。

于是她跳起来,在半空中甩一甩尾,蓦然幻化成了大几十倍的猫形,撒开四脚跑得虎虎生风。

那白衣男子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竟似一呆,紧接着,手指捻动,长剑如奔雷产生驰而至,刺向她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体型巨大的温小喵临着长剑扑面,陡地一偏头,凌空飞跃,竟跳过了白衣男子的头顶,男子抬头,只看见一张血盆大口盖下来,转眼就含住了他一整个的脑袋。

嚼!嚼嚼嚼!好硬!哪有脑袋长得这样刀剑不入的!一点也不好吃!

温小喵这一咬,磕着了牙。

“呸!呸!呸!”没想到那白衣飘飘的人,居然不是像普通修士那样软软的,香香的,这一口咬下去,就仿佛咬在了生铁上,牙齿硌得酸了,舌头还被突如其来的冰了一下,她气得将人吐出来,抬起前脚一巴掌,扎扎实实地照着那白衣男子如花似玉的脸上猛拍过去。

被她甩在身的大猫儿一呛,当场就傻了。

她先前不还因为被这骗子弄得伤心难过得宁愿自己去死么,怎么转眼就发难了?

这样干脆无情……难道这一向胆小如鼠的妹妹被气得迷失了心智,还是……突然转性了?

“一点不好吃。”温小喵喷了几泡口水出来,很是鄙夷地瞪着那白衣男子。

“啊?”预定同生共死的感人场面并没出现,大猫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妹妹”翻了个白眼。那表情还真是像吃了个蟑螂。

她的巴掌扇过去,那白衣如仙的男子自不能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长剑一挥,面无表情地迎上,硬接了温小喵这一招。

“铛!”爪子与剑相撞,碰出一串火花。

借着明媚的火花,她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脸。

那男子确有一副祸水般的容颜,但举手投足每一息都显摆着一股天地浩然之气,很正派。

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又那么不是人。大猫儿这么可爱的族类,他也舍得赶紧杀绝。

温小喵吐了口邪气,与那白衣祸水面对面。

身后的大猫儿也冲上来,护在她身侧,大声道:“也好。流歌,既然你已经想通了。那我们兄妹俩就什么也不说,今日哥哥和你并肩作战。不死不休。”大猫儿说话总有股悲凉的豪气,可温小喵切切实实地,只感到饿。

温小喵没理它,抬起爪子又是一扫,十分不爽。

那白衣祸水温柔一笑,剑光却闪得比她的爪子更快。

某些方面他们还挺像的,发起疯来都喜欢笑,就算再不是时候他们也能保持恰到好处的笑容。

温小喵那是习惯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师父就告诉过她,要想骗倒别人,首先就得学会笑。

虽然师父他老人家自己做得并不好,但温小喵竟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就这样,她陷在梦境里,没前提没预兆地胡乱跟人打起来,化成大猫后傲视众生的感觉很不错,就不该太饿了。那白衣男子显然也只见过娇气的她和胆小的她,这样野蛮的反差。令他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如果说上一次在梦境里还有点被动,这一刻,温小喵就是完全主动的了,她一时半会找不到走出幻境的方法。所以只能在这里搞破坏,只见她挥着爪子,追着那白衣男子一顿猛捶。那白衣男子便也拿出了十二分精神来应对她。

一人一猫拼了命似的滚在一起,沾着一身血腥一身黑泥。

可身为哥哥的那只。却依旧只有看风景的份。

然,妖灵界的风景全都毁了。尸骨成堆,有啥子好看。

如果温小喵能煽情地叫一声:“哥哥你快走,这儿交给我!”它或许还不会这么迷惘。

可是她没有。

梦境里的温小喵,是拯救妖灵界的英雄……

“咦?”朝南那面镜子里的幻境突然出现了猛烈灵气波动,一阵阵碧绿法华拍击着镜面,似乎要把那镜子挤爆了去,原本平整的镜面被拗成了一个巨大的弯弧。

三处幻境,三种场景投射那蒙眼人身后。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呐喊,更没有摄魂入骨的喘息,听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平静得匪夷所思。

正自大块剁颐的蒙眼人愣了一下,突然停了箸,向身边虚打扇子的幻影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他的脸朝向了镜子,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

那执扇的幻影转头看了一眼,有些震惊地答道:“主人,梦煞她们……被吃掉了。”

“什么?”蒙眼人像是听见上世上最好笑的事情,“吃掉了?怎么可能?那可是比森罗幻象还要厉害十倍的杀阵。”

那幻影又看了一会儿,正色道:“但是,梦煞她们真的被吃掉了,吃得还剩一个头。”

幻影一号的一个美丽绝伦的头,滚掉在温小喵脚边。温小喵像猫儿一样趴在地上,左嗅嗅,右嗅嗅,突然一昂头,凑到了镜子跟前,张大嘴露出了两列整齐漂亮的白牙。

执扇的幻影被她唬了一大跳,手里的扇子被吓得消失了,只剩个空柄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那蒙眼人不甘心地又问道:“别外几个呢,都死了没有?”

执扇的幻影将目光从温小喵的大嘴上挪开,左右扫视了几回,不确定地摇摇头,道:“不,不知道。”

那蒙眼人将筷子朝幻影一丢,气呼呼地道:“死了就死了,没死就没死,什么叫不知道,你们都欺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东西?”

筷子穿过幻影的身子,引得周围灵气水波般抖动了一阵,叮叮当当地乱响一气,就掉在了地上。那幻影惶恐不安地道:“回主人的话,那、那个白衣人突然就不见了,右边的密道是空的,梦禁她们也不知去了哪里。”

又看看左边那密道,小声道:“那三只妖怪浮在水面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水面上?”这洞里干巴巴的,哪来的水?蒙眼人想想可能是这三个妖怪被自己的幻境困住了,一时又高兴起来,他大模大样地坐回去,正准备继续吃抢来的肉羹,才发现唯一的一双筷子被自己扔掉了。(未完待续。。)

ps: 写得太爽了,哈哈哈哈,下面还有更逗逼的事儿。猫扑中文

第094章 一口一颗心

(猫扑中文 ) 水,美人。

温水,会搓澡的美人。

幻境之幻,源自于受困者心中的野望,因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求仁得仁,于是沉迷不可自拔。

有人求财,自然就会在幻境中看到满目的金山银矿,珠玉琳琅;有人求色,然后便在幻境中看到满眼的衣香鬓影,酒池肉林;有人求仙,或者能在幻境中觅得百世逍遥……有人求温泉,于是!

二狗子带着两只犬妖像三具浮尸那么平躺在水面上,它们脸朝上,三张毛脸挂着的是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慵懒惬意。

真特么舒服啊,这劳碌命的日子过腻了,好容易有个机会松松筋骨,享享清福,怎能不好好把握?

幻影变成的美人在水里忙碌着,她们有的正卖力生火温水,有的在往水里倒香料,有的为狗子们小心搓背……她们的任务很明确,必需用尽一切方法使他们快活得忘记一切,可不能丢了主人家的脸。

其实已经很丢脸了。

打这幻境建起以后,幻影们还从没干过这么憋屈的事。

帮人烧多,伺候人沐浴,可谓一息之间变丫鬟。

“唉,你们知道吗?我找遍了整个弱月国都没找到一口温泉,真是太无趣了,倒是记得泰昌城附近有一处,不过为了方便照顾菜菜,一直没敢去,心心念念想了好久,现在总于有这个机会。感谢天,感谢地。”二狗子眯缝着眼睛,脸上的毛都被泡白了。额头上还露出了一个漂亮的桃子心形,仿佛顶了个美人尖。

化成人形的二狗子有种说不出的活力。让人一看见就高兴,而披着狼皮晃荡的模样也没见得有什么凶不凶残的。他像个市井小民。求来求去都只关心着眼前的东西。比如吃顿好的,再比如舒舒服服泡个澡,跟两名小跟班吹吹牛皮。

无欲则刚,这个词对温小喵,对楚修月,乃至对二狗子都很适用。

二狗子虽然是条长相标致,修为高深的土狼,但是没有统领群妖,作威作福的狼子野心。他的手下就一直只有这么两个,蠢一点呆一点也没关系,听话就好,那些金银俗物自是更入不了眼的,山里的矿坑他早看烦了,至于美人啊……谁能比得上他家的菜菜?

他脱光了衣服,光着屁股啪嗒啪嗒跑过去,就只是为着泡个温泉。

看见幻术之下能有这样身临其境的美景,他简直开心死了。当然。二狗子不是不感恩的,所以正想呢,等他泡完出来,一定好好感谢感谢这幻境的主人。

蒙眼的瞎子要是知道他是这么折腾的。八成会气得将吃进肚里的肉片都吐出来,什么玩意!

两名狗妖没什么想法和主见,二狗子想什么。他们就想什么,二狗子享受什么。他们就跟着一起沾点儿光,他们三个之间绝对没矛盾。肯定没争端,所以制造出个流血冲突都难。

三只妖怪一起泡温泉的情景发生在这杀阵里,只能说,很诡异。

三妖继续在温水里晒着肚皮,蒙眼人继续吃肉,幻影们继续捉乌厌鸟炖汤,一切有条不紊。

以蒙眼人或者幻影们的见识,死活也想到不到杀阵里头泡温泉这档子奇葩事,他们只认定三只妖怪在水里淹死了,这会儿正张嘴朝天翻白眼呢。

向南的这块镜子经灵气波动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反衬出朝北那面镜子是多么地喧闹,一时砰砰嘭嘭,一时又咦咦啊啊,就像演着一场场折子戏。

也是凑巧,这一天的这一时,慈云寨密境里突然来了很多修士,他们从北面弱月国的入口涌进来的,随即大打出手。这跟温小喵一干人等被卷进来的方向恰好相反。

密境处于一片蛛网状的密道中心,每一段密道都布置着幻境杀阵。

这些幻境在每个人身上起作用,令前来寻宝的修士们丑态百出。

温小喵大概不知道,自己其实是被“顺面”吸进来的,而且这其中的因由还跟她没什么相干。

罪魁祸首是二狗子。

二狗子煮肉,这位蒙着眼睛的瞎子前辈刚好想吃肉,就是那么的简单。

别说温小喵咬得美人只剩下一颗头颅这等行径是多么残忍,因为温小喵啥也不晓得。她在梦里追着那白衣美男子疯跑,咬一口,踢一脚,躲过一剑,跳起来甩一个尾,闹得兴奋。

以大猫的体型参与打斗是件妙事,这种强硬的作风委实太适合她了,一招一式毫无阻滞。

可是腹中空虚,灵力亏损,得卯足了劲来补。

再强大的幻境都是以灵气为支撑的,再生动的幻影都是以灵气为活动根源的,温小喵在梦里撕咬着风姿绰约的白衣人,在梦外便是撕咬着幻境之中的幻影,这叫梦游。

幻影们被她驱赶着一面尖叫,一面四处逃逸,却仍旧被她吃了个干净。

能把禁制咬出个洞来的,怎么就不能把幻境也啃倒一面墙?

温小喵咧着一口白森森的牙,畅行无阻。

至于楚修月,面对着这“比森罗幻象更强的杀阵”,简直哭笑不得。

这个法阵的杀伤力是比森罗幻象厉害,可对于他这种无欲无求的,幻影们根本束手无策。

没错,他什么也没干,幻境便破了。

他一路走,一路寻找着温小喵和二狗子的下落,走到密境深处,突然感觉不止一条神识在空中飘荡。前方打斗声隐隐传来,似乎被困在这密境之中的人远不止他们几个。

“呱哇!呱哇!”乌厌鸟红着眼睛从黑暗中冲出,随即被一阵劲风扫落,被撞晕在密道中。

楚修月拍了拍手,拂落肩上的羽毛,懒洋洋地靠在石壁上慢慢放出了神识,因为识海被温小喵吞并了一部分,他的精力大不如前,贸然走上前去实为不智。修士们打起来无外乎就是这为了抢夺仙门资源,但法宝、丹药什么的,他都不感兴趣,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因为他有个像仓鼠似的爱囤东西的师父。

青印真人是苦修,但不乏苦中作乐的法门,他酷爱搜集各类法宝,又像老鼠般爱打洞,走在哪儿呆几年几十年,就能成就一处洞府。

青印真人的本命法宝只有一样,但买来抢来的法宝却是成千上万,他不用,就只是存着,像守财奴爱存钱那样兢兢业业,一系列的法宝,他非要集齐一套才甘心,比如鸳鸯剑一对,有鸳没鸯就不行,如果实在找不到,必会失魂落魄好几天,想得夜不能寐,甚至连夜找齐材料回师门逼着大德真人补炼整齐。

为什么大德真人同楚修月关系这么好,就因着青印这种怪癖。

自青印真人被迫离开定天派之后,好些法宝就流露在外,引得各方修士觊觎。定天派的宝器库是很了不起,但青印真人随便一处小小的洞府就当得半个宝器库,这教流山真人怎能不恨。

楚修月从小就看着这些修士们抢抢抢,杀杀杀,为的全是些不入眼的玩意,最好的东西在哪儿?全在陶然峰山下。

温小喵看见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冰山的一角,她跟着他只顾着啃书,水帘后的洞府两头那两间小屋,她还无缘得见呢。

楚修月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要不是还记挂着温小喵的安危,他才不会呆在这儿活受罪。

……

温小喵追着那梦中的白衣美男子,张大了嘴用尽全力嚎呼不止,她杀红了眼,只想把那人咬成碎片,摔成粉末。

那人眼神淡漠,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她狞狰的毛脸,道:“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是应该的。可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他又道,“妖灵界王者罔顾苍生,勾结魔族,引来天地浩劫,实乃为虎作伥,如果你怨我欺瞒在前,不折手段在后,我亦无话可说。今日你咬我一口,就当我还你人情。”他蓦地收起了剑。

“你杀我全族,毁灭整个妖灵界,岂能咬一口便算?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竟以为当着得我全族上下这么多条性命?”温小喵的“哥哥”上前一步,踩上了堆积如山的骸骨。这里边有他的族人同胞,有他的父母兄弟,可是现在,就只剩下他和流歌兄妹两个了。

温小喵流着口水,低头看着那一袭飘逸的白色,她没有作声,只怕作声就露馅了,咬还是不咬,她还在犹豫,这人太硬太冷,就算他真的有心给她咬,她也担心会不会崩了自己的牙。

那人静静地站着,他是她心中的神仙哥哥,也是她梦中不可一世的仇人。

她要怎么做?

“好,我咬你一口,不过你不能还手。”她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抬起了头。这样的要求,令她自己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这不是温小喵的想法,而是“流歌”,做了多久的梦才明白,她就是流歌,流歌就是她。

这时的他轻轻勾唇一笑,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仿佛被吹皱的春水,他轻轻地道:“来吧。”

下一刻,她的爪子伸过去,穿破了他的胸膛,攥出了他的心脏。

那是一颗金色的心脏,在掌中光华四现,她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跳动,看着他带着浅淡的笑容,渐渐消失。他让她咬一口,于是她吞下了他的心。

刚好是一口。(未完待续。。)

ps: 二狗子不是什么狼妖,大家应该看出来,这货就一头哈士奇。猫扑中文

第095章 男男授受不亲

(猫扑中文 ) 温小喵在梦里出了一身虚汗。

生吞人心这种丧(酷)心(炫)病(豪)狂(迈)的事情她还从来没做过,唯一升起的念头倒不是吃惊或者害怕,而是疑惑。人心啊,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跟猪心也差不多嘛。

据说猪心切片炒青椒很好吃,不知道人心可不可以……

就在温小喵捧着白衣美男子火热跳动的心脏想着怎么做成下酒菜时,梦突然醒了。

她是被人喊醒的。

“温小喵!”第一声唤,咬牙切齿的,听语气仿佛是她上辈子的仇人,温小喵吓得一个机灵。

“温小喵!”第二声唤,温柔婉约,透着数不尽的欢喜,却是个女子,嗯,这个好像是熟人。

“温小喵!”第三声唤,好亲切,是可爱的师叔楚修月。

温小喵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大脸,那张脸端正英挺,眉目俊朗,人模狗样,那是却带着七分凶煞两分震怒一分厌恶,果真像是被温小喵杀掉了全家。

温小喵恍恍惚惚,觉得来人眼熟得很。

这人衣服真漂亮,上好的法器,上好的云锦,上好的玲珑盘扣。

一看就是有钱人。

“你是……”想起了,那头发一丝不苟,就像打了两斤猪油膏,可好辩认了,温小喵肯定认识这个人的,可,“你究竟是……”她怔怔地看了半天,任由来人死死地揪住胸口的衣襟,好半天才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呀?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来人眸色一暗,伸手。

“轰!”一记重拳打在石壁上。顿时碎屑纷飞,温小喵脖子一缩。脸一侧,还是被碎石砸出两个包包。两人面对面地站着,站在雪片般飞扬的碎石,相互凝视,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说不清的暧昧,气氛很奇怪。

温小喵满心里还惦记得被自己咬缺的“心”,压根不知道仇人找上门了。

“姬冰玄,你别乱来,她不会法术!”第一个冲上前来抢着护住温小喵的是沈琅琅。三年没见了。沈琅琅也是看了半天才能确定是她。虽然温小喵因为爆米花里那些美颜药渣的缘故得到了极度的美化,变漂亮了,变得像女人了,可身量却比想象中高出很多,她现在才十四岁,就跟沈琅琅一样高了。这样的脸,这样的眉眼,再配上这样的身高,足够妖孽了。

沈琅琅想象不出这三年来发生了什么。只把怀疑的目光一遍遍扫向没事人一样的楚修月。

十八岁的沈琅琅变漂亮了一些,今天相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织锦短衣,下摆是七彩拼接的半截长裙。刚刚过膝,头上包着一块跟裙子同样拼色的彩色头巾,头巾的接缝处缠着几圈银链子。手里还是拿着根短笛,却不再是银的。而是碧玉色。

小日子过得小错,换法器了。

而与温小喵对面峙立的少年也是瞪着一双星目。怒气冲天地逼视着她。

没错,这位像揪杀父仇人那样扯着温小喵不放的少年,正是轩辕家的宝贝传人姬冰玄。

要说沈琅琅和姬冰玄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原因是再简单不过。

慈云寨附近有一大拨修士聚集,距离最近的托月教和轩辕家当然要出来探探路,也因为他们此行目的单纯,绝无贪念,所以并没被幻境困住,至于其他人,就很难说了。

“他不会法术?不会法术之前能将符咒扔得那么欢快?”姬冰玄是吃过大亏的,他才不相信温小喵只是个普通的杂役弟子,他离温小喵近,一早看见她细长的秀眉,与记忆里的浓眉大眼一对比,他自然悟出了一点什么有的没的,当即啐了一口,道,“大男人学着女人抹胭脂修眉毛,没点出息。”搔首弄姿就不是男人该做的事,这小子真恶心。

想着,他竟一脸嫌弃地离温小喵站远了此许。

温小喵怒了:“谁、谁抹胭脂修眉毛了?你好好的不会说点别的?”

温小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只当他是没话找话说,故意来羞辱自己。

“还要我说什么好的?小小年纪就学人邀宠,做人面首,哼,我看不起你!”姬冰玄道。

“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修理你。”温小喵一咧嘴,白牙森森露出来,一脸挑衅地瞪他。

“修理我,就凭你?我现在就掐死你!”姬冰玄与沈琅琅没什么私交,不用给人面子。

“你掐,你掐死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你吃饭上茅房跟你老婆行房我都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对了,你最好烧几面小旗子给我,我好陪在一旁摇旗助威。免得你不行了,小弟弟站不起来!”温小喵正为着那个来历不明的梦感到倍儿不爽,好不容易醒来了,还要被人添堵,真正地烦死。

“你!”姬冰玄是皇室贵胄的出身,言行举止皆有教养,哪像温小喵,横竖一个混混。

他又打量了温小喵一眼,这一回看得可仔细,看完之后的结论就是,长相尚可,脾气和修养没一样好的,就是个马屎外面光的典型。再一结论,楚修月啊楚修月,你这收男宠的眼光真正差到了家。

他转头看楚修月。

楚修月正靠在墙边,低着手拿着把细细的长剑修指甲,完全不担心姬冰玄会真的掐死温小喵。

轩辕家的人,还没莽撞到要动手杀平民的地步,他没被温小喵气疯就是件罕事了。

“你才不行,你才小弟弟站不起来!”姬冰玄气得快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鸟。

男人啊,你可以说他不好,你可以说他是天下第一渣,你可以说他没良心负心汉。可就不能说他不行。可素温小喵不是男人啊,这事她知。沈琅琅知,在场的男人皆不知。

沈琅琅起初听着还脸红。但看姬冰玄一脸吃扁的模样,竟也忍不住,“哈”地一声笑开了。

楚修月修着指甲,懒洋洋地道:“你们吵着累不累?我听得好累!”他衣白胜雪,不管往哪儿一站都是最夺目的,可是在场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伪汉子,一个是没眼神,都没办法欣赏。

“楚修月。你好歹是我师叔,怎的不帮我!”温小喵一侧目,那一袭梨花白就刺痛了她的眼,她也不是头一次觉得这冰清玉洁的颜色碍眼了,但是今次不一样,今天她的心情特别糟糕。

所以,她生气了。

生气的结果就是,她用力把姬冰玄的手掰开,然后回手在石壁上抄起一块青苔。没头没脑地朝楚修月掷去,楚修月惊觉,挥剑格去那一团黑乎乎的“暗器”,撩着袍子跳起来:“温小喵。你发的什么神经,我好意过来救你,却是好心没好报。你太没良心了!”

“你才没良心,没事穿什么白衣。披麻戴孝似的,你不是说你师父还没死么?这不是咒他!”温小喵也跳起来。一把推开姬冰玄就扑上去,一双脏手使劲往楚修月身上揩,一边揩还一边叫着,“让你穿白衣,我让你穿白衣!”

白衣是魔障,她已经走不出来了。

楚修月当然没那么容易被她近身,一只手将她拒住,可是她不放弃,一门心思与那件白衣裳作对,双手双腿在空中踢打不停,即便是被楚修月一把提起来,还不甘心地扭得像根麻花。

沈琅琅叹了口气,三年啊,温小喵这家伙还是一点也没变,看见人家穿白的就忍不住上去摁几个魔爪印,简直都成心病了。而刚才还跟温小喵拌嘴的姬冰玄却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里嫩外焦地瞪向楚修月,楚修月那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温柔情愫真是令人一见难忘,再见想吐。

难道每个养男宠的人都这么的不正常?

姬冰玄想着想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时俊脸有些发青,等到温小喵想起身后还有个大威胁时,他已经回过头,面对着墙壁罚站去了。

经过一番艰苦斗争,温小喵终于成功地在楚修月身上抹了几个鬼爪印,她心里好受了许多。

姬冰玄铁青着脸孔对着楚修月,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楚修月,你真是不要脸。”

轩辕家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大家族,族中上下,从无一人近男色,在他们看来,阴阳失衡,血脉失调是件很可耻的现象,像楚修月这般明目张胆与男宠儿**就更可耻了。

最后还是沈琅琅打了圆场。

自从沈琅琅认识温小喵之后,小嘴儿就不知不觉甜了几倍,曾经有段时间,温小喵闯出来的祸,得罪下来的人,都靠着沈琅琅一张巧笑倩兮的俏脸摆平,温小喵与沈琅琅正好是两面,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笑语晏晏。

温小喵躲在楚修月身旁,偷偷伸出个小拇指一勾一勾,神情猥琐无比,看得姬冰玄脑袋直抽。

就在姬冰玄准备掏法器扑上来拼命时,沈琅琅冲过来站在了两人之间:“好了好了,有什么不开心出了这秘密再解决行不?那边正打得热闹,你们不想去看看?”

温小喵撇下楚修月,一把挽起沈琅琅的胳臂,好奇地问:“那边是哪边?哦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这儿的?发生了什么事?”

姬冰玄一皱眉,掺和进来,一甩肩膀就将温小喵挤开了,他板正着一张脸,正色道:“沈道友是好姑娘,吃不得你那套,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得记在心里。”

男女授受不亲?对呀,沈琅琅好像忘记这一茬了,现在温小喵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

温小喵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当然,她也不会像楚修月一样因为没耐性就放弃折腾,她可爱折腾了,特别是这个愣头愣脑的姬什么……于是一路上就只剩下这样的对话。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照我看,男男授受不亲才对,你跟我离远点。”她振振有词。

“你!”姬冰玄气得脑子都打结了。

“唉呀,师叔你看你看,他挨了我一下。真是太不要脸了连男人也不放过。”温小喵撒泼。

“温,小,喵!我记住你了!”若不是姬冰玄打不过楚修月,一准把温小喵就地阵法了。

“嘁,上次你也说记住我了,还说不是对我居心叵测,不怀好意,有脸说别人……”

有了姬冰玄送上门来给她撒气,温小喵很快就忘记了梦中的不快,什么白衣人,什么妖灵界,什么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都没有眼前这样的好玩。(未完待续。。)

ps: 姬小哥是直男癌患者,吼吼,剧透一下。猫扑中文

第096章 怕“死”的幻影

(猫扑中文 ) 四个人走在一起,时间特别好打发。

当然,在寻找出路的过程中,不乏姬某人的冷嘲热讽。

他是楚修月的手下败将,而且还刚败了没多久,心里忌惮楚大公子是元婴期的大能,便将一肚子气全撒在了温小喵身上。

而温小喵正需要一个由头来平息那场噩梦带来的震惊,于是正中下怀。

吵,吵得不可开交。

若要换作以前,楚修月早就给他们一人一拳头,打昏拖走了事。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姬冰玄要对付的是他“心爱”的“男宠”,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姬冰玄这时冲着温小喵去,明摆就是拂楚修月的面子,所以,他一般冷眼看着,看不过眼的时候,也会帮帮腔,代替温小喵还击一下。

楚修月站出来骂人,就好比九天玄女突然跑下凡间要种地似的,听起来特么地荒唐。

可这荒唐,又实实在在地在他们眼前发生着,令人不忍睹。

沈琅琅拿肩膀撞温小喵,将她的手拖过来,在手心里写字:“他真的不知道你是女的?”

指的是楚修月。

“好痒。”温小喵咯咯地笑,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成了两道月牙弯弯,里边摇荡的细碎波光,倒与性别无尤。越长越像个妖孽,要是那一颦一笑含蓄点,还真是个男女通杀的祸祸。

“你真确定他不是喜欢男的?”沈琅琅见她不答,急急地又写了一句。

外边关于楚修月养男宠的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根据在哪?三年以来。楚大公子身边的“男人”可不只有温小喵一个?但是温小喵是个凡人,修士与凡人结合。简直就是龙与狗的结合,温小喵要真是楚修月有点什么。肯定早死成渣渣了,哪还能活蹦乱跳呆到今时今日?

然而这样一想,又奇怪,楚修月是出了名的面热心冷不好亲近,他是抽哪门子风,突然就愿意照顾人了?

温小喵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告诉沈琅琅自己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楚修月那些所谓的照顾,也都建立在她坚挺的命格上,不然早被兔子揍成饼饼了。

命硬也是有好处的。

“不知道。”温小喵与沈琅琅私下交换了一点感想。不过她还没学传音术,两人就这么亲亲热热地拖着手,你写一句,我写一句,眉来眼去。

“温小喵!”姬冰玄终于发现这两人暗渡陈仓的不检点,一时忍不住又掺和进来,一下子将温小喵挤开了,“你有点廉耻心行吗?琅琅可是正经的女儿家。”

“琅琅?”这叫得可真亲切,温小喵愣了一下。撇撇嘴,说得好像自己很不正经一样,切。要不是不想殃及沈琅琅,她早就咬回去了。

她转头看了沈琅琅一眼。看得出琅琅脸上的红晕,想了想,温小喵很快就想通了。

轩辕家那么多人。为什么独独派了姬冰玄出来在这秘境里闲逛,托月教那么多人。为什么单单指了沈琅琅跑来察看,也是有原因的。

沈琅琅和姬冰玄的修为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身后的门派也都挺醒目的,强强联姻,放在起倒也是很般配的一对儿。只是没想到门仙大派也像凡尘俗世一样婆婆妈妈,连王八和绿豆的夙世姻缘都操心上了。真没趣。

“小喵,你别理他,他脑子里有些不清楚。”温小喵冰雪聪明着呢,要是连这点猫腻都看不出,还像话么?沈琅琅不好怎么解释,只心烦意乱地拖过温小喵,躲开了姬冰玄的怒视。

楚修月看着她们俩毫不避讳的牵手,突然感到一阵不快,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四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情愫,特别是楚修月,从进入秘境之后已经尽力不再想了,可看到温小喵和别人拉拉扯扯,心里一股莫名其妙的烦闷便涌上来,像是吃了一记闷棍似的。

中邪了?

“楚修月,你管管你的人。”姬冰玄没资格管沈琅琅,只能把矛头又指向了楚修月。

“是该管管。”楚修月微微醒了神,跟着便懒洋洋地盯了他一眼,没等他反应过来,又偏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看向温小喵。

准确来说,他看的是温小喵的手,那只与沈琅琅握在一起的小手。

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副双脏兮兮的爪子有这么好看?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伸手,干净利落地将温小喵的爪子从沈琅琅那儿扒了回来。

众人皆呆。

温小喵正摊着手心与沈琅琅你来我往“聊”得忘情,一回头,竟碰上一双静幽沉敛的眸子。

她呼吸一滞,还来不及说什么,手已被裹进了他的掌心。

楚修月的手,干燥而温暖,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温润如玉,他的手心有一层薄茧,稍一挣扎便能便感觉出粗糙的摩擦,对了,那是一双常年执剑的手。

楚修月第一眼看向的是她的手,她抬眼第一息,看到的却是他的唇。

他的唇边还沾着一丝血迹,艳红得勾魂,这都是被她咬出来的,之前经历的那一些,处处透着荒唐。是的,她咬了他,或者说是,亲了他?

手心突然像火一样烫,但是抽不出来。

楚修月攥得很紧,执着的眼神里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什么秘境什么秘宝,我们不稀罕,我们去找找二狗子。”

他立在温小喵身边,淡淡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上,刚好可以盖住她的全身……

而就在温小喵一行人在秘道里打打闹闹,走走停停的当儿,秘境北部的幻境里的修士们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了。

秘境的主人吃饱喝足,正坐在一张鎏金的宝座上喝茶。

几名幻影兢兢业业地伺候着,不敢稍有差池。

南面镜子里的灵气波动已经止歇。被拗成弧形的境面也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镜子里却少了个人。那个追着幻影到处啃咬的小小少年。

“都死了多少人了?”秘境的主人悠闲地揭起茶盏,杯中流转着琥珀色。

“回主人的话。死了差不多十一二个了,都是些小门派的弟子和散修。”立在他身侧的幻影早已恢复了原状,正在有一搭没的摇着手里的扇子。灵气积蕴的地方升出来的幻影都显得格外不同,说话斟酌的小心,活脱脱就是个心机满载的小人。只是他的主人看不穿罢。

“南边那几个呢?”秘境的主人将脸一侧,下巴绷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冥冥中多几分残缺美。

“南边……”幻影偷偷看向伺立境前伺立的伙伴,有些犹豫。别的人怎么样它们不知道,但温小喵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因为这货吃灵气的,比较可怕,被她啃两口,自己可不得消失了?

“南边也死得差不多了。”立在镜前的幻影立意会意,赶紧上前来接过话茬。

“嗯,派几个人去收尸。就你,跟你吧。”秘境的主人指了指身边打扇子的这位,又指指先前蹲在地上扒鸟毛的那位。

“是,主人。”

两人齐齐上前一步。挺身应了。跟着转身,待幻境开合,影子便进入了浓墨般的漆黑里。

余下各人(影)悄悄地吁了口气。

好险。

他们在这秘境中心住久了,久不似梦煞、梦禁她们来得厉辣。这要是真是去收尸还好了,要是不小心与温小喵这样的煞神撞个对着就完蛋了。他们是被造出来的虚影,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但没有魂魄,没有轮回。一灭俱灭,一点悬念也没有。

幻影们特别怕“死”。

同样的忧虑也缠绕在领命出去的两名幻影身上。一旦离了秘境主人的神识范围,两人就打起小算盘来。想的都简单,两个都抢着要去北面。

温小喵身上有种令一切幻术破灭的特质,旁人,甚至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

“北面比较危险,我比你年长些,理当我去,十二弟不用太客气。”打扇子那家伙是被主人造出来的第一个幻影,功效和能力方面差很多,平时连一些实质的东西都捡不起,所谓收尸,大概也只是收收修士们的金丹或魂魄罢了。但他与人类接触得久,比其它幻影更油滑狡诈,也更自私,更贪生怕死。否则他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连主人都敢骗。

另一名幻影的年纪小些,却是个典型的实干派的,他手脚最勤快,做的事情也多,最看不惯就是这执扇幻影自恃资格老历而欺上瞒下的行径。

“北面那么多修士,你连个实体都幻化不出来又有什么用,还是我去吧。你无非就是怕被那小子吃了,胆小就明摆着承认,何必找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咳咳,十二弟真是误会了,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也看见了,北面潜进来的夺宝修士多如牛毛,确实很危险,当然,这样危险的事应该由我来做才好啊,我到底是年长一些,唔,也免得别人说我只会邀功不敢涉险,名声不好哇。”执扇的幻影堆起一脸的憨笑,很假的那种。

十二弟弟白了他一眼:“我信你才怪。”

想想又道:“决定了可不要后悔,依我看,北面的幻境也差不多被破了六七处了,难说他们手里还有破阵的法宝,要说修为,崩山道还来了两名元婴级的长老,这样一想,倒还真是件危险的事,算了算了,我就不和你争了。”

话音刚落,北面便传来一声空洞的惨叫,并不似寻常人声。

又有幻境被破了,倒像是应了他这句话似的。

执扇的幻影忽地神情一紧,二话不说掉头就跑,转眼便消失在密道中。

他是往南逃的。(未完待续。。)

ps: 觉得自己真是自残流的,整天热得吃不下饭啊,结果还胖了!!!猫扑中文

第097章 细水和长流

(猫扑中文 ) 密道里有种一阶小妖,懒懒地,不会攻击人,但喜欢成群结队地堆在一起堵路。

它们长得像一座软绵绵的小塔,浑身上下散着股土腥味,没有眼睛,从四面八方看都像便便。

温小喵看过关于这种妖物的介绍,知道这些小家伙叫做土精。

有土精的地方长着一种叫紫槐稻的灵草,茎、叶、花都与普通水稻没太大区别,唯一醒目的就是它的颜色,它结出来的道穗是淡紫色的,碾出来的紫槐米是紫色透明的,冰晶般剔透。

但它们并不像水稻一样成片生长,而是默默伫在阴湿的墙角旮旯里。

密道的阴暗处,有土精堆着,有时候还蕴着风毒。这大概是采摘紫槐米的唯一危险。

楚修月将墙角的紫槐稻挖出来,施放灵气包住根络,再分别放进随身携带的小玉盒里。每个玉盒最多可以装三棵。而就在温小喵拼命与土精作斗争的同时,楚修月就装了满满的**盒。

据说,紫槐米是毛毛兽最喜爱的食物。温小喵一直对楚修月养毛毛兽一事很新奇。

“你养的那对毛毛兽那么小,能吃得了这么多?”温小喵的木灵之气控制得好些,能将挤挤挨挨的土精隔阻在半丈之外,不过就在楚修月挖第五十棵紫米稻时,她终于有些忍不住。

楚修月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温小喵怒:“说人话。”

楚修月叹了口气,眨眨眼睛:“拿去卖。”

温小喵仿佛听见了灵石碰撞的声音。登时眼睛一亮。

接下来,她便以十倍的努力帮着楚修月挖起紫槐稻来。不过她没有玉盒保存这完意儿,也弄不出那样的灵气来护住根部。只能在楚师叔身上打主意:“这些要是卖出去后记得分我一半,师叔你宽厚仁善,一定不会扔下可怜的贫困弟子不管的。”

楚修月好笑地看着她:“要是卖不出去呢?这一路上背背扛扛的劳力你来出?你不是很喜欢储物袋么?”

温小喵故作羞赧地摇摇头,答道:“让我扛倒是没有问题,不过那酬劳怎么算?要不,毛毛兽送我一个?反正我们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拓风楼里不分彼此,这钱财粪土上也该不分彼此,师叔何必那么见外。出出劳力什么的,也是我温小喵义不容辞的。”

楚修月微微垂眸,将储物袋的袋口收拢,接着云淡风轻地一笑:“我叫你出出劳力那叫见外,你和我算酬劳又是为哪般?嘿嘿,我半个灵石也不会给。”

温小喵气得将手上的湿泥全揩在楚修月身上:“没良心,好歹叫你一声师叔,你却心黑得六亲不认,我咒你的毛毛兽吃了这些紫槐米立马中风毒死翹翹。”

那些土精什么也不懂。只是拥在一起,傻头傻脑地挤在两人周围,相互磨蹭着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响。两人将灵草采摘干净,回头一看。嗬,没路了。

沈琅琅和姬冰玄二人站在密密麻麻地土精外围看向这边,姬冰玄脸上的厌恶好似毛笔写上去。醒目之极。

“喂,你们好了没有?不是说要去找什么二狗子么?”这个时候不是该找找出路么?他才不知道二狗子是什么。但这幻境之中兜兜转转,人多总多人少好。现说沈琅琅执意要跟着温小喵,他再生气也得保持点风度。忍住忍住。

“你不喜欢就别跟来,话那么多!”温小喵正想着怎么从楚修月手里分走一杯羹,哪来的心思理会他,她焦躁地抓起身边的一只土精,远远地朝姬冰玄头顶上扔。

姬冰玄侧头躲开,那块土精便一声不吭地消失在黑暗中。

这地方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何时才有个尽头。

一击不中,温小喵怔了怔,心中尚不解气,抬手又拾起了第二块,这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低头瞧了才发现,那些土精不知闹的什么别扭,一个个全都挤到楚修月身后去了。

似乎是……怕她?

“啧!不是说这玩意没开灵智么?怎么也会懂得害怕?不好玩!”

温小喵拍净手里的泥,有些恍惚地回忆图鉴里的注解。好像有些地方不大对。

姬冰玄暴跳如雷,也低头四处寻找称手的“暗器”扔过去报复。

而就在这时,沈琅琅突然感到脖子后边一阵凉意,她回头,忽地一声惊呼。

却不知身后什么时候竟多了一只全身煤黑的怪物,正自瞪大了眼睛,喷着鼻息,窥视众人。

姬冰玄本能地将沈琅琅往向后一拉,捏诀祭出了一把长枪,那动作何其恣意,那神态何其潇洒,确实很有大家风范。但身后的沈琅琅却把脸沉下来,不买账。

一样是修士,凭什么女修士就要被人保护?她又不是炼气期的小妹妹,说起修为,她也不差。

想到这里,她便也祭出了玉笛,冲上前去准备与姬冰玄并肩作战。

“沈道友,你快走,这儿交给我。”姬冰玄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还挺像样子的。

面前的怪物似马非马,眼睛比一口缸还大,四蹄上裹着一丛紫色的灵火,堪堪勾勒出漂亮的轮廓。它没作声,只是刨着蹄子,不停地动着嘴,像是在嚼什么。

湿泥啪啪地掉在地上,似乎是被咬碎的土精。

土精们吓坏了,全往同一个方向游动,顿时将密道清出了一大片,就剩下个温小喵摸不着头脑似的傻站着。楚修月紧了紧手中的剑,就听温小喵二愣子似的开口了。

“咦?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人来了吗?”

她有点不服气地想着,修为高就是好啊,神识探查的范围广。有危险都能早一步知道。

楚修月一怔,按在剑上的手又放下来。他拍开拦路的土精,一步步向温小喵靠近:“朝那边看。看仔细些,你能看见什么?”

温小喵依照他的话看了一遍,有点迷惘:“没什么啊,黑的,看不清楚,你们能看见什么?”

楚修月没答她,又道:“别用眼睛,用神识看,能看见什么?”

温小喵闭上眼睛小心地将神识放出去。“看”了一会儿,有点沮丧:“好像……比看到的更黑。”

她确实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前面什么也没有。

楚修月舒了一口气,忍不住笑,翻手双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向沈琅琅走去:“我们走吧,我想好了,要是紫槐稻卖了就分你一半灵石。”

“你说真的?”温小喵像受了刺激似的跳起来,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又去摸他的额头,“你这是发烧了还是被人夺舍了,突然间变得那么大方?哎,我说。能不能再多给一点?我穷啊。”

姬冰玄见他们不怕死地凑上来,立即将架子摆了个十足,傲然道:“楚修月。我们比一比,看谁先弄死这头黑麒麟?”

黑麒麟?温小喵正掰着手指算灵石。陡然听到这个,不禁奇怪地看了看乌漆嘛黑的正前方。愕然道:“什么黑麒麟?你大白天做梦呢?醒醒。”

沈琅琅立时反应过来,好生惊讶地扭过头。

“小喵你……难道看不见?”

明明就站着一头似马非马的东西,那么高大威猛,他们两个人四只眼睛,怎么会看错?

楚修月跟在身后道:“是有一头黑麒麟,我也看见了,不过温小喵她看不见。因为这里的幻境对她没用。”大部分的幻术遇上温小喵都会失灵,包括夜魅族的顶极幻术,包括青印青人的森罗引,包括眼前的一切……甚至包括一些简单的禁制结界,都对她产生不了任何作用。

“唉,傻站在这儿做什么,走吧走吧。”温小喵拍拍姬冰玄的肩膀,竟迎着那头“黑麒麟”大模大样地穿过去了,剩下姬冰玄一个霸气侧漏的空架子傻傻地立着。沈琅琅且惊且喜地跟在温小喵身后,早把姬大公子忘在了爪哇国。

至于楚修月,自从说出了温小喵的破幻之能后,就一直在笑。笑得姬冰玄恼羞成怒。

“我明明看见一头黑麒麟!”他忌惮地仰起头来,想将那头黑麒麟指给另外三人看,可就在温小喵迎面走去的一刹那,那头高大的妖兽忽地不见了,接着,温小喵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头辟邪狮子,也跟那黑麒麟一样,全得跳动着艳红的火光,看起来比黑麒麟更凶猛更强大,可是被温小喵一近身,就又倏地消失不见了。

破幻?这是什么天赋?他目瞪口呆。

楚修月没有骗人,温小喵确实看不见任何幻影,这种由幻影制造出来的幻影,也就是样子吓人,见不到就不着急了。

楚修月将温小喵拉至最前方打头阵,又抽出一把与细水剑差不多大小的长剑递给她。

姬冰玄在后头拖着长枪叽叽歪歪,好生不快,这时又看见这么一把上好的法器落到了温小喵手里,心里就像是种好的白菜被猪了一样的难受。

“楚修月,你怎么能把我的长流剑送给他!”

细水长流,这剑本来是一对来着,他当年输给了楚修月,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讨回来,可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姬冰玄虽然质资不差,但却远未达到楚修月那种天才级别,好在是楚修月生性浮躁,修炼不勤,不然他早被虐成灰了。

“说什么你的我的,你输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就是拿来刨地瓜煨土豆,也与你没半点相干,遑说是送人。”楚修月推着温小喵继续走。

细水长流,温小喵一边扫荡着秘境里的灵气,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手里的长剑。

剑宽两指,确实比寻常的剑器要秀雅一些,尺寸与楚修月手里的细水剑一样,但颜色却更明媚,不需要注入灵气,就能以本身的光辉照亮方寸之地,接剑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明显感觉前路没想象中那么漆黑了。

剑身没刻血槽,刃薄如蝉翼,凌空一抖,竟会像竹篾迎风般哗哗作响,这是一把伸屈自如的软剑。

温小喵打量一眼剑柄握手处,上面刻着两个娟秀的小字:“长流。”

长流,流歌……她一点也不喜欢。

“楚修月,你不是控器的高手么?就没有粗犷一点高大一点的,更符合我孔武有力风格的法器?这把剑轻飘飘的跟片叶子一样,能够顶个什么用?你推着我到前面来,不会是想让我送死吧?”

温小喵很在意那个“流”字,拈花一笑醉流景,一场噩梦,一个心结,解不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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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哈哈笑的巨人

(猫扑中文 ) 姬冰玄讥笑温小喵:“就你那样子,跟把柴禾似的,也敢称孔武有力?真笑死人了!”

温小喵立即反诘:“对啊,我这样子不叫孔武有力,你这样的就是……但不知道为什么像你这样孔,武,有,力,英,姿,飒,爽,的修士,为什么还心心念念惦记得这把破剑!给我还不想要呢!”说完又退回来贴着梦修月,揪着他的衣袖甩啊甩,“好不好嘛,楚师叔,给换一件威猛点的,这个我一点也不喜欢。”

最关键是,这种成对的法器给了等于没给。

什么子母铃,鸳鸯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要想偷偷拿去卖掉都不成,还是普通点的好。

楚修月拎起她的领子往前一推,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谁说要把这剑给你,只是借给你用用罢了。”

温小喵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师叔你好小气,简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姬……”

她斜了姬冰玄一眼,转手拉沈琅琅的手去了。

姬冰玄又想上前拦着,却被她长剑一摆,挡住去路。姬大公子一脸吃鳖的模样,令沈琅琅忍俊不禁,她没理会姬冰玄,却是满眼好奇地跟上前,低声问温小喵:“你们上辈子结仇了?从见面吵到现在……”

温小喵耸耸肩膀道:“不是结仇,是欠债,他还欠了我一万块下品灵石没给呢。”

说到这里,她便再也忍不住,拉着沈琅琅把姬冰玄如何硬闯山门。如何打伤定天派弟子,如何在渠冰峰上行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她巧舌如簧。说得煞有介事,其结果就是。不光是沈琅琅,就连姬冰玄都差点以为自己就是她口中描述的那个人渣。

沈琅琅越听越惊奇,没想到她回托月教之后,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但她最在意的还是霍玠:“小喵,你连霍玠都敢惹,还真是胆大包天。”

“姓霍的怎么了?他也是个大人渣,别以为冠上个亲传弟子的头衔就了不起,哼!”温小喵结梁子最深的就霍玠和姬冰玄两个。姬冰玄还好,当着沈琅琅的面,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风度,顶多与她在口舌上沾沾便宜,霍玠那家伙不一样,发起火来脸就会变成一块冰,见个面都像突然走进了朔九寒冬似的。上辈子没母爱的家伙。

“不过我吃了他三颗筑基丹,嘿,什么新仇旧恨都报了。”温小喵提到这个又得意起来。

“什么。你吃了三颗筑基丹?”沈琅琅和姬冰玄同时吃了一惊,凡人吃筑基丹爆血管的。

“对啊,三颗。”温小喵舔舔嘴唇,不甚在意。

吃了三颗筑基丹都没冲到筑基阶段。看来这药也没说得那么好,不过得提醒自己以后在殆岁峰不要像土狗一样乱捡东西吃,后果太严重了。

“吃了跟没吃一样。都吃进狗肚子里了。”楚修月怀疑温小喵是不是在肚子里藏了个储物袋。

“你才是狗肚子。”温小喵翻出本小册子,提着剑。一边走一边对照着空中出现的各式幻影,看得津津有味。她把神识都收回来。用凡眼去看,总能看见些许,只是这些幻影在面前呆不久,一转眼消失不见了。制造幻影的人也是有心,居然幻化出来的东西跟这本《仙门奇葩传》里的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本册子里的图画投射上去了。

不会这也是青印真人的洞府吧?温小喵默默地想。

“这是传说中的枭獍?”姬冰玄突然指着一头从黑暗甬道尽头冲出来的火红小豹子嚷起来。

“枭獍?是什么?我怎么看起来像普通的豹子呢?等等,我来查查看。”温小喵觉得那幻影有点黔驴技穷了,连普通的凡兽也能拿出来招摇。

“枭獍是长得很像虎豹,但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背恩忘义,枭獍其心’,意思就是说,像枭獍一样忘恩负义,不安好心。这种妖兽以母为食,一出生就会把亲母吃掉。”沈琅琅道。

“还有这样没良心的妖兽?”温小喵翻翻图谱,咋舌。

那红火的小兽奔迟她身前,也像其它妖兽一样,倏地就不见了,温小喵甚至还没看清它脸上的花纹,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突然想到一事,抬头望向楚修月:“楚修月,你见没见过一种也像枭獍这样的豹子形状的妖兽?它们脸上有花纹,尾巴很长,眼睛很大……”

大猫形状的妖兽书里有很多,但与她梦里梦见的并不相同,只是有几分相似罢了。

她翻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梦里所示妖灵界是指的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这种对幻术的超常辨别能力是不是也源自夜魅一族,但不是。

夜魅族在这书里是有记载的,“流歌”的族类却没有半点相关的文字说明。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去经阁里看看才好。

可是经阁……以她现在以杂役弟子的身份,连靠近都难。

豹子形状,尾巴很长?楚修月神游一了会,突然脱口道:“除非是山猫和猴子的后代。”

……

密道里陡地陷入了一片死静。

温小喵、姬冰玄、沈琅琅全都站住了,一脸鄙视地望着他。

温小喵似笑非笑道:“师叔你想法好龌龊。你要是猫,会喜欢猴子么?”许多年以后,温小喵开始后悔自己这一天这一时将这种鄙视表达得这样清楚,自己害得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深幽的密道里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打断了四人之间的沉静和尴尬。

“哈哈哈……”

笑得真够字正腔圆的,温小喵不禁皱起了眉头。

高贵冷艳地笑,可以是“呵呵”;奸佞狡滑的笑。可是以“嘿嘿”;讨巧得意的笑,可以是“嘻嘻”……唯独这个爽朗狂傲的哈哈笑有点难度。不是得意到浮夸还真是表演不出来。让温小喵现在“哈哈”,她只能皮笑肉不笑。

所以走在最前面的她。愣了一下。

迎着长流剑的光晕,慢慢走来一名高大的巨人,浓墨重彩的影子拖在身后,很长很长。

这人,仿佛是从地狱的黑暗幽火里爬上来的。

他在笑,只会笑。

“哈哈哈哈哈哈……”每一个“哈”字的间隔都差不多,没有轻重缓意也没有感表可言。

“这个是,山噪?”姬冰玄觉得有意思,这一路走来。除了土精就是幻影,半点危险也没有,害他们越来越放松,顾着说说笑笑,完全没怀疑到这片影子有什么蹊跷。所有人都几乎忘记了,幻影是不带影子的。而面前正走过来的,是一头真的妖兽。

山噪。四阶妖兽,以人为食。

长得有点像罔象,但又比罔象更接近于人。

它有一张很大的嘴。拖着两片肥厚的唇,上嘴唇外翻,往上包拢住整个脑袋,没有眼睛鼻子。或者看不见有没有眼睛鼻子。它身形高大健硕,但这脸却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太丑了!温小喵心里嘀咕着,习惯地去翻书。没留神迎面走来的山噪,陡地张口。咬住了她的头,是的。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咬住了,整个都含了进去,就只剩下脖子以下的部分在外边。

“糟了!这似乎不是幻象!”楚修月第一个反应过来,即猱身而上,挥剑刺去,跟着,长剑和玉笛一并杀到,三人呈品字,围住了这头山噪。三柄法器同时打在山噪身上,却又被弹了回来。山噪身上围着一层浅浅的金光,像是被什么法宝护住了。

楚修月与沈琅琅都是单一的金系灵根,在同阶的修士当中不算弱,但对比山噪周围这层金丝网阵似的护体法华,显然还少了些火候。

“哈哈哈哈。”这不是山噪的笑,而是它的叫声,因它见面就“笑”,少有人能立即对它起防范之心,所以在捕食方面,很有优势。

温小喵的头被夹在它的上颌与舌头之间,手脚软软地垂,好似一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山噪不是吃五谷杂粮的,也不会像人一样用盐和柳条刷牙,所以这嘴巴里的气息绝对不会好闻到哪里去。

臭啊。

温小喵气疯了都。

这个楚修月,果然是拿她来探路的,就看她精钢铁骨咬不烂是伐!不知道人是会被熏死的么!太过份了!

与钱无关的事情,温小喵大概不会想那么清楚,可是被那软软湿湿的舌头含住,被这粘粘乎乎的口水糊住,勾起了她有些懵懂的回忆。

嘴唇,舌头,是的……楚修月这乌龟王八蛋不但拿她来探路,还趁她不注意占她便宜。

他亲了她的!在那个鬼楚制里!啊啊啊啊,亏大了呀!她还是个标准的黄花大闺女!

擦,想歪了些!

“小喵怎么样?楚师兄,她好像不动了!”沈琅琅急得眉头都快着火了。

“她不会有事的。”有青罡印护着,六阶以下的妖兽光用牙也奈何不得她。楚修月很笃定。

“它有法宝护体,那我们该怎么打?”姬冰玄觉得这时候得找个人去把温小喵拽出来比较好,但这个肯定不会是他。他才不愿意管。

“我去把它的牙齿撬开。沈师妹,就由你去将温小喵拔出来。”这个“拔”字做得可真形象,要不是她脑袋硬,这会子被扯出来也毁容了。温小喵听见楚修月的话,不觉竖起手指。

三人接回自己的法器,齐齐上前一步,正要施放法术,双腿悬空的温小喵突然单手捏了一个法诀。那是以前在尸鬼王时学会的,御物控器之术,温小喵没有本命法器,唯一炼化的就只有那方青罡印。

沈琅琅执起玉笛,凌空跃起,才到一半,突然听耳边一声低呼:“小心!”

竟被楚修月拉了一把。

“砰!”她整个人失去方向,重重地砸在了姬冰玄身上。

姬冰玄被脸向压在地上,好半天,才鬼叫起来:“楚修月,你搞什么名堂!”

“快退开!”姬冰玄还没来得爬起来,就被楚修月回身扯住了衣领,一直拖着倒退了几丈远。他没有时间去解释,只紧紧地将目光盯在了温小喵身上。

一道金光,围着一重淡淡的龙影自那头山噪口中喷薄而出,温小喵手中的长流剑突然光芒大作,白芒如利刃,差点刺瞎了三人的眼睛。

“轰!”一阵巨响,地动山摇。

无数枝蔓破土而出,像鞭子般用力抽打着山噪的腿,一次又一次,全打在膝关节上。

山噪经受不住,“哈!”地大叫一声,跪倒在地,张口将温小喵吐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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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 师父和袜子

(猫扑中文 ) 温小喵被吐出来后,立即大喘了一口气。

木灵气息卷着密道理阴湿的冷风激刺了她的喉咙,她便憋红着脸咳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倒出来。而在这股木灵气息地吹拂下,墙角的紫槐稻不受控制地疯狂蔓延,转眼便将宽敞的道路堵满了。

一片紫色的花海中,温小喵一人玉立的身影格外突兀。

“好强的木灵灵力,这是怎么回事?”温小喵不是凡人吗?就算是普通的外门弟子,也没有几个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万物催生,这是多么狂妄的力量,姬冰玄一下子就看呆了。

“木灵?”沈琅琅陡地想起了在乌长县附近那片密林里发生的事情。原来温小喵一直拥有这样强大的灵力,那她平时却好像普通凡人一样,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因为身上有禁制?

“楚修月,来几个木系法术的口诀,快!”

温小喵挥舞长剑,与山噪斗在一处,手中长流剑灵光霍霍,发出阵阵清吟。

剑身是娟秀女气,但发挥出来的威力却出人意料。

剑影似水如练,在温小喵手中如银蛇般游走,仿佛活了一般。

山噪愤怒地摇着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用力踩踏,不时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像喝醉了酒似的,在石壁中间跌跌撞撞。楚修月御剑上前,替温小喵接下几招,很自然地掺进来,手中细水一晃,也似长流一般。泛出了一道湛蓝的法华。

双剑合璧,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默契有度。但是也足够赏心悦目。

温小喵的招式简洁,直来直往。鲜有无用的装饰之举,剑势去向也属有的放矢,没有多余。

鉴于山噪没有眼睛,她就一直追着它的舌头狠命地刺。

楚修月如法泡制,可是一招一式却流畅优雅了许多。

“这好像不是定天派的剑法。”姬冰玄盘枪追上,心中满是疑惑。

“确实不是,温小喵只是名普通的杂役弟子,还不够资格学习门内基础剑法,估计这都是以前学的。”沈琅琅调动灵力。控制着玉笛,发出幽咽之声。

笛身浮在空中,笛音如泣如诉,她全身彩衣散开,飞舞起来,好似一只七色蝴蝶。

托月教门中女弟子犹多,所以对招式的美感要求极高,这一招只不过是祭用法器的起势,但也比起温小喵那样野蛮不顾形象的打法养眼。

可也许是看惯了修士们轻灵飘逸的拿姿。突然出现个粗暴利落的,姬冰玄竟有些挪不开眼。

明明讨厌,可就是想看,越是反感。偏越是关注。像魇着了一般。

“山噪的皮毛能不能做炼器的材料?”温小喵临时学了几式木系基础法术,忽地看见姬冰玄腰间金光一闪,露出了一小截储物袋。她心中一动。

好的兽骨价钱都不错,好不容易碰上了当然不能浪费。

“山噪生活在阴湿沼泽之中。就算皮毛能做材料,也必是不大好的。”楚修月说完。随口念了几个常用好记的法术,温小喵现学现用地使将出来,又换来沈琅琅一阵慨叹。

木集万物生长之始,法术之鲜有的攻击力特别强的,但法诀却比之水系、火系复杂许多。所以在天元五国之中,出色的木灵修者屈指可数。如果不是能力受限,温小喵应属各中翘楚。

“就算取不了它的皮毛,能把它身上骨头或者法宝取下来也不错。”沈琅琅道。

她浮在空中,御着玉笛往山噪的天灵兽上猛敲。

山噪体大而笨拙,只知道有人在攻击自己,却不能很好的分辨出攻击的方向,加上地道之中气流紊乱,基本地势又已经被温小喵破坏,令它愈加迷惘。

有一半的时间,山噪都在摸瞎乱拍,它其实不是没有眼睛,只是长年被自己厚厚的嘴唇盖着,又生活在地下,早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观察能力。

温小喵拍拍口袋,仿佛看见了自己拖着头巨大的山噪站在薛绍面前炫耀的情景。

“那不要皮毛了,要骨头!这么大的骨头,怎么也能卖几千个下品灵石!”她甩甩手。

剑是好剑,就是砍得手有些酸,她本来就很脏了,这下被山噪的兽血洒了一身一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颜。但楚修月却好像已经习惯她这副样子了,她靠过来时,他竟没有躲开。

“这么大的骨头你带得走?”楚修月问。温小喵现在用的储物袋都是拐了轩辕家的,就算能用也不好立即拿出来,姬冰玄这人最要面子,赃物露馅总归不大妙。

对啊,这骨头……好像是太大了一点,随便一根腿骨能砸扁一间房子了,根本带不回去。

轩辕家的人跟她这种捡垃圾的不一样,他们要什么没有,只消等着各门各派进贡就行了,哪用得着这样?所以轩辕家的储物袋其实是不够她用的。

现在大一点的袋子只有一个,不过是陈宇凡用来装符咒的,还是不够啊。

“那还是抢法宝吧!法宝也能卖钱!”温小喵忍痛下决定。

既然山噪有法宝护身,那就要杀它就必须先将法宝给抢了。

这么大个块头,能把法宝藏在哪里?温小喵跃上了山噪的背,沿着脊椎一直走到了头顶。

站在高处往下看,只看见一条条小路蛛网似的结成一片,视野所及处,隐有咒光法华一**传来。好像有很多人扭打成一团。

“呱哇!呱哇!”乌厌鸟没头没脑地地在空中撞来撞去,有好几只慌不择路,撞上了山噪的肩和肚子。温小喵操纵藤蔓,将乌厌抽飞了。黑色的羽毛飘下来,飘进了山噪的鼻子里。

“啊啾!”山噪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震得周围乱斗的修士们乌乌糟糟跌成了一片。

秘境中心,端着茶盏的蒙眼人听见这声巨大的喷嚏声。手一抖,将茶水洒了一身。

“派出去的影子怎么还不回来?是谁把山噪放出来的?!”

时间过得有些久了。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却不知道他身边那个贪生怕死的影子,早不早备了一大堆幻影对付温小喵,自己却抱着个土精,躲在暗处瑟瑟发抖,连看戏的心思都没有了。

那幻影想得很明白,制造出很多幻影,拦住一个是一个,这样温小喵就算再邪门,也不至于太快找到他。却没想这一路放置各种妖兽魔兽的幻影,无形之中却是引着温小喵等人接近了洞府的最中心地带。

姬冰玄被山噪一个喷嚏震飞出去,头磕在一道石门上。

且听机关轧轧作响,门,竟然开了。

他头破血流地倒在一堆“垃圾”里,准确来说,是倒在了一堆扔得像垃圾的法器里。

屁股被一支小镖扎了一下,登时一阵刺痛,伸手往下面一摸。全是血。

而就在大门洞开的同时,蒙眼人身边的一面镜“哗啦”碎了一地。

“居然有人进得了念青阁?废物,都是些废物!”蒙眼人一拍桌子,将茶盏一丢。站起身来。

他这一起身,身下的漆黑的影子里便爬出了无数道影子。

刚爬出来的时候,它们和普通的影子一样墨黑难辩。可是离了本尊,它们便以惊人的速度幻化成了一张张长相各异的脸。这些影子都是活的。长得都跟真人一模一样。

温小喵在山噪的毛里翻来翻去,翻出好多只拳头大的虱子。这四阶妖兽身上虱子都长得格外雄壮一些,这诡异的情景,足够坑害她好几天。温小喵简直这一辈子都有阴影了。

楚修月与沈琅琅在上山揍妖兽,她就在广袤的皮毛上游走,丝毫没注意有一大队幻影正向这边赶来。因为要找法宝嘛,她当然得用神识,可是她的神识一发出来,所有的幻影就又被无视了,这时就算那一大波影子站在面前,她都不一定感觉得到。

沈琅琅的玉笛只是下品法器,比以前用的银笛功能强大些,但品阶却还差不多,所以攻击力并不高,兼之山噪有法华护身,要想杀了它没那么容易。沈琅琅还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敲了半天,也只把这巨兽的额头敲出个小洞来,反弄得自己一身血。

楚修月一身白衣也被染成红衣,在温小喵看来,却是顺眼多了。

温小喵不徐不疾地抱着山噪一条大腿往下滑。山噪的皮毛,正如楚修月所说的十分粗砺,根本不用担心会滑不留手地攀不住,不过温小喵抬头看的时候还是有点窘。

她贴在山噪的大腿内侧,一仰脸就看见了两个巨大的毛蛋蛋,悬在胯顶。

太不要脸了,这些妖兽居然不穿裤衩。

温小喵啐了一口,摇摇头,一脸鄙视地加快速度滑下去。

那山噪没察觉她的小动作,一个劲地挥舞着拳头,还“哈哈哈”地叫,朝着楚修月狂殴。

楚修月重伤未愈,一时顾也不上温小喵。

温小喵忍着心中的不堪不再仰望,可是一低头,又愣了。

妖兽是不穿裤衩,这个她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却要穿袜子?不是穿鞋子,而是穿袜子?

楚修月与沈琅琅轮回往山噪头上扔法术,楚修月起先还能看见温小喵在哪,可没料到温小喵会“害羞”得“噌噌噌”几下,直接落在了妖兽的脚背上。

山噪的脚在紫槐稻里踩来踩去,温小喵一身灰扑扑不起眼,就被这样被一片紫色海洋埋没了。

“你去看看姬冰玄,我下去找温小喵。”楚修月看了几次都没见温小喵,突然就担心起来。

他向沈琅琅嘱咐完,便起身几个纵跃,落到了山噪的大腿上。

而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师父!”

是温小喵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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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似是故人来

(猫扑中文 ) 楚修月从山噪的膝头滑落,远远望见温小喵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了山噪的大脚。

“温小喵?”他弄不清状况,先试着唤了温小喵一声,可转过头来对着她的,却是一张泪光盈盈的脸。温小喵以前也哭,但作戏的成份多些,哭得大声又夸张,这样含着泪痴痴呆呆的样子,他还从来没见过。

他有点错愕,倒不是因为温小喵可怜兮兮的表情,而是为了自己。

他一向铁石心肠,不着喜怒,平日也是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可是这一刻,他竟也感同身受地难过起来。

“温小喵,你刚才说你师父……”他迟疑了一会,纵身一跃,落在温小喵身边。

温小喵咬着唇,小声道:“这双袜子,是我师父的,这上面的洞,还是我替他补的。”

原来她抱住的不是山噪的脚,而是它脚上穿着的这双袜子。

经她提醒,楚修月才注意到那双破旧的袜子,看起来很是普通的款式,却紧密贴合在山噪的毛脚上,被撑大的补丁十分打眼,当然,那蹩脚的针线功夫更夺人眼球。

那是一件中品法宝,虽然样子是丑绝人寰,却掩盖不了焕发出来的浓郁灵气。

什么样的人才能以中品法宝作袜子?

温小喵口中这个胆小怕死,嗜酒好色的师父,又有几分可信?

楚修月不禁疑惑起来。

他认识的温小喵虽不会法术,却有着很好的法术天赋,这与她的资质有关。也与她这位莫明失踪的师父有着莫大的关系,仿佛预知她将来会有一天步入仙门。所以一切都准备的妥妥的。

未雨绸缪能做到这个地步,绝非常人。

“楚师叔。我师父是会不会已经死了?”她揉揉鼻子,丝毫也不理会山噪的狂奔疾走。

袜子是贴身之物,像师父那样鸡贼的人,绝对不会将其随随便便脱下来就扔了,更别说是特地扔进这深山老林里。如果师父真的死了,那这件袜子就是他唯一的遗物,她怎么着也要把它抢回来。想到这里,她豁出去了,攀着袜子的边缘用力往下褪。

山噪还在与沈琅琅缠斗。在这成片的紫槐稻田里疾奔不止,根本没空理会温小喵。

皮厚也有点不好,如果不是蓄意攻击,它几乎感觉不到,而且像山噪这种四阶妖兽的心智只有那么高,它穿着袜子便是穿着,从来没想过是不是这袜子保护了自己。

它举着巴掌,像赶苍蝇蚊子般追着沈琅琅跑,一边大叫一边拍打着石璧啪啪作响。

无数碎石坠下。轰隆隆地砸在地上,落在稻田间。

温小喵在石雨中用力拉扯着山噪脚上的袜子,眼睛里写满了决心。

有石子落在她头上,却被她身上那层淡淡的金色光罩弹开。她铁青着脸,眉间着无边怒意。

这样蠢笨的妖兽肯定动不了师父,能把青罡印当纸镇的师父绝对不会如此不济。一定是这秘境的主人在背后捣鬼。

“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石门中陡然传来了姬冰玄的暴喝,接着一道烈焰自门缝出扫出。顿时将地上的稻草烧焦了一圈。五六道身影悄悄地潜了进去,完全未理会那火光法华。

沈琅琅定晴一看。发现跟着姬冰玄潜进密室的人,并不是在密道中狗咬狗的修士。

这又是些什么人?她避开了山噪的一记重击,自石壁上借了些力,借机打开了灵兽袋。

“啾!”一阵鸟鸣冲天而起。

沈琅琅放出了霹雳,闪身退至一边。

确定山噪没发现自己之后,她便转身扑向了那扇门。

那山噪久居洞内,从来没听过鸟叫声,心中半是好奇半是害怕,它在密道内笨拙的转身,挥拳便朝着霹雳的方向砸去,人与兽斗,转眼变成了禽与兽斗。

沈琅琅吁了口气,侧目看了温小喵和楚修月一眼,确定两人没有危险,才放心隐入石门之中。

而就在沈琅琅进去不久,楚修月身边突然多出个人来,那个人皮肤很黄,下巴发青,远看着就像是一尊色泽不纯的玉,他一身玄黑,长发飞扬,连着护住眼睛的带子,衬出几发飘然。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又无声无息地站着,就像是谁的影子。

可是影子都是没有五官相貌的,他却有。除去那颜色古怪的皮肤,从鼻唇的轮廓来看,也算得上漂亮。略厚的嘴唇,衬托出几分忠厚,与当下的沉默很契合。

温小喵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她停手,缓缓地转过头去:“你是这里的主人?”

她问。

“算是。”那人说话不徐不疾,看似谦逊,却又像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温小喵从山噪的脚踝处转过来,静静地看向他:“这双袜子你是怎么得到的?”单从身形上看,这位蒙眼人似乎有些眼熟,温小喵识人有限,所以她几乎百分百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那蒙眼人笑笑,道:“小朋友,你先告诉我,你身上的青罡印是从哪里来的。”

居然看得出温小喵身上有此法宝?他是什么来历?

楚修月冷眼看着,却是暗自心惊。

可是多看两眼之后,他的脸色却有些变。

无怪乎温小喵会觉得眼熟,这人的身形,腰身的比例,还有颀长的双腿,活脱脱是与青印真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脸不像,其余部地方无一不神似,就连负手站立的姿势也像了十足。这人与师父有什么关系?楚修月一瞬不瞬地盯着。

这人是个真正的瞎子,楚修月不用神识,他根本察觉不到对面的眼神。

“你先回答我。”温小喵提着长流剑。一步步向蒙眼人走去,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绷紧的。每一处毛孔都是张开的,她很紧张。可是又不能露怯。幸好还有楚修月,他杵在那儿,眼眉淡然,眸色沉寂,恰恰是一颗不错的定心丸。

“哼,大胆!本座自为山神,受万民朝拜,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小朋友。你是不是活着不耐烦了?”蒙眼人微微一勾唇,啜着一丝清寡的笑意,可身上鼓胀的黑袍却透着强烈的杀气,“青罡印是本座一位故人的随身之物,今日流失为人所见,乃是一种缘分,你入得我这片无相幻界,我就算你是送上门来的,东西拿来。饶你一命。”

故人?楚修月刚想问他所谓故人是不是家师,那蒙眼人两边肥大的袖子里陡地射出了两道浓墨,浓墨并没有直接落在温小喵身上,而是将温小喵整个包围起来。

楚修月心随意动。闪了一闪,便出现在温小喵身边,手中剑气翻涌。即拍出一片气浪。

细水剑的剑气是可以看得见的,它并不像剑的名字那样婉约低调。而是如同楚修月本人一般狂妄,气浪旋空。绘出一地冰蓝的波光,脚下紫槐稻随风飘摆,亦形成一道道淡紫色的浪花。

浪叠着浪,十分壮观。

那些墨黑色的东西似有灵性,感觉到危险逼进,立即便改变了队形,由弧形的两列并成一横排,挡住了迎头拍来的巨浪。

天地灵气,以可见的速度流失,那些黑色的不明物体,像一颗颗种子,发芽,长大,变成一个个手指粗的小小人影,然后拔高,五官突现,列成了千军万马。

影子,都是影子,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兽,而是人。

“有趣!”楚修月哂然一笑,身形微动,卷着一地狂风向那些影子刺去。

身后的温小喵也跟着笑了一声,一挥长剑,也跟着冲了过来。

两道剑光一者灵动,一者粗野,交织成数道强芒,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与楚修月的剑光硬碰的影子,很快便化成了灵气,未等及时融合成一簇,就被温小喵吸纳体内,化为己用。

温小喵的速度不及楚修月,但所行之处声势吓人,铺天盖地的紫槐稻被连根拔地,地面上更被她犁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沟壕,这些幻影并不比之前看到的那些妖兽怪物,它们是从本体身分裂出来的,与所有的本命禁制一样,与施术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温小喵要做的,就是割断这些联系。

像之前对付楚修月那样,不需要多余的法术,就能完美的破阵。

她拖起一条破碎的影子,从中间抽出一条黄灰色的神识,一口吞了下去。

蒙眼人识海一痛,急急地退出丈余,可还是被楚修月手中的细水剑刺了一下。

他没有血,只掉落了一地尘沙,也是同他皮肤一样的颜色,黄不黄,青不青。

“你不是山神,而是山精。”以物成妖,很是难得,楚修月这一刺其实是手下留了点情的。

“小子,既然你看出来了,那本座也就没什么情面好说了。受死吧。”那蒙眼人似乎很在乎自己身份被勘破,即探手抓出一把长剑,与楚修月战在了一处。

他的法器是一把阔口剑,温小喵略略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眼熟。

怎么回事?在密道中看过的妖兽自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丝灵光“嗖”地从指间溜走了。

只是觉得熟悉,她什么都没想起来。

思索间,她又解决掉两条影子,余下的影子便像是怕了她,齐齐往后缩去,五官也渐渐地糊成了团,它们变黑了变小了,变成了一串细密的珠链,在空中划出繁复的花样,却在温小喵手底下成功脱身,带着浓郁的灵息,钻进了那蒙眼人的袖子里。

“你是戎庚?”

兵金交鸣,两把剑同时发出一阵龙吟,楚修月与那蒙眼人胶着的,陡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你是?”那蒙眼人吃了一惊,竟似有些失神。

而就在此际,眼前金华浮现,一朵金色巨莲自地上升起,带起十六道剑气,直奔而来。

莲净诀!(未完待续。。)

ps: 八点钟了,还没吃饭。真是够了。猫扑中文

第101章 富贵乱中求

(猫扑中文 ) 楚修月看起来是个君子,平时行为处事也不差,人缘还是有的,但人品确实不怎么样。

以上是温小喵的戎庚的共同评价。

为什么?

能在叫完别人名字的瞬间立马放大招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莲净诀的启动时间是有多长,别人不知道,楚修月自己还会不知道吗?

也就是说,楚修月早就打算下杀手了!

温小喵还没来得追问:“农耕是啥?”

好吧,一大片紫槐稻,加上一个这么直白有风味的名字,令她居然产生了一丝奇异的神往。

对了……楚修月为什么会认得他?

温小喵还有时间胡思乱想,戎庚却没有,神识感觉到十六道剑形灵气凌空飞至。

他只得双手握剑,奋力格挡。

灵山灵气被一团黑色的漩涡卷走,以戎庚为中心的气漩,将刚生长出来的紫槐稻吸成片地吸走,周围的花花草草,甚至连挂在石壁上的青苔都枯萎下去。

漩涡里似乎伸出了一双无形的手,拉住了温小喵的丹田识海里仅剩不多的灵力。

用力的拉扯,使得体内的青罡印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飞速地旋转起来,识海内那枚来历不明的金珠也在不停地撞击着丹田内壁。

好不容易茁壮起来的木灵灵息,突然就像花儿一样枯萎了。

戎庚发挥出来的超强灵吸之力,令青山变色,河水倒流。

慈云寨的山民们惊恐地奔出了寨子。眼睁睁地看见天上的飞鸟化为粉末,弥散在空中。

寨子里传来了混乱的号呼。有老人的嘶喊,孩童的啼哭。连着山石崩塌的轰鸣,乱糟糟地一片。

陡然,一阵强大的金光炸开了山谷,一道血红的身影跃出来,十数道金色长剑,蓦地合拢成一把。

一把差不大大小的黄灰色巨剑疾射而出,对那血红影子紧追不放……黑色挺拔的身姿随即冲上云端。黑风旋转,留给温小喵一个颀秀的背影。

温小喵灵力耗空,全身脱力。一时软倒在废墟上,她心中念头星星闪闪,终于豁然开朗。

是他!那个背影,她是在画里看过的,念烛给她看的那幅画!

难怪楚修月会认得戎庚,难怪戎庚制造出来的幻象会跟那本《仙门奇葩传》里的图谱一模一样,难怪他一眼就能看出青罡印在她身上……原来众修士挂念的洞府是他的!

青印真人,无处不在的青印真人,就算是同门师兄再怎么对他耿耿于怀。就算定天派再怎么三缄其口,对他一字不提,都掩饰不了他强大的存在。

这个人是楚修月的师父,也是丞元国第一修仙大派门中的不朽传奇。

可也是这个人。与温小喵记忆里那位爱哭的酒鬼师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己的师父,青罡印。楚修月的师父,中间仿佛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真有那么一瞬。她无比地渴想了解那个频频被人提及的苦修真人。

楚修月的白衣已经全被染红,这上面有山噪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他从来不曾这样狭狼狈过,但可以与师父的影子放手一战,却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亢奋。

黑衣蒙眼的戎庚感受到似曾相识的灵力,也露出了一抹浅笑。

“轰!”光影交接,引起了灵脉震荡,无数妖灵走兽自深山之中逃逸奔走。

楚修月之剑极亮,而戎庚之剑却是极暗,两道强光撞击在一处,顿时将天上的云彩搅得一团糟。而地脉动荡,秘境的当中便有半边露在了灰蒙蒙的沙尘之外。

山噪感受到碰撞激荡的灵气,发出一声巨吼。

山石崩陷,好端端的密道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巨坑。

温小喵被震得气血翻腾,完全压制不住体仙的激动异常的青罡印。

它感受到了旧时主人的气息,便没命地冲撞起来,而这一时,与它唱反调的那枚金珠却起了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原本相互排斥的两股力,突然纠合在一起,那金珠居然慢慢地挤进了青罡印,与它融为一体。

两者合体,便是更为疯狂地旋转起来,导致温小喵身边也产生了与戎庚周边一样的气漩。

“哈哈哈哈哈哈……”

山噪感觉到附近的灵气波动,便将一身狂躁的蛮力都使出来,全都劈头盖脸地砸向了温小喵。

这一砸,可谓气拔山兮力盖世。

温小喵想逃,却被自己体内那两样活宝定住,躲不掉。

“王八蛋,你到底是帮哪一边啊?是老纸炼化了你,你就得认我为主人!快滚出来!”

她用力全力双手结印,蓦地放出一道金光,全身泛着金芒的玉印跳出来,悬在她的头顶,一时照亮了整片废墟。

被乱石砸得手忙脚乱的修士们被这乍然蹦出的玉印所吸引,陡地,自废墟中飞出了两道影子,跟在两道影子之后陆续又有人御物腾空,扑将过来。

一道冰刃自半空挥落,直直压向了温小喵的头顶。

温小喵摧动灵力,猛地一握拳,翻身攀住了山噪的腿毛,倒挂着身子借力甩了出去,青罡印跟着她也一道飘了出,余下了山噪粗蛮高大的背影接住了修士们抛出的法器。

“哈——”血雾喷薄而去,顿时染红了整个山谷。

“温小喵!这边!”

沈琅琅与姬冰玄灰头土脸地爬出来一看,就见无数法器转了弯地奔向了温小喵背后的空门。

温小喵吐了口血,红着眼睛调动青罡印,朝着那些法器硬碰硬。

没有悬念,也没有犹豫。温小喵本来就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她的长处。蛮干只是表面,背后的果敢才是最重要的。

青罡印与成堆法器搅在一起。发散的灵气有不少波及她自身,可是她却没有避开。

那些散漏的灵气,刚接近温小喵的身子,就消失了。

温小喵在吸收灵力,与戎庚如出辙。

半破的秘境里,残留的灵气被抽出来,转化成雄浑的灵力,驻留在温小喵体内,随着本命的木系灵力的增强。头顶上方的青罡印也得到了极好的控制。

品阶低一点的法器,瞬间就被撞断了。

漫天横飞的法器,就像一堆没人要的破铜烂铁,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原本绿茵连天的草地,已然变成荒漠。

秘境里残破的幻境终于破灭,追在沈琅琅和姬冰玄身后的幻影也被“吃”得干干净净。

二狗子身边的美人消失了,温泉消失了,头上顶着的丝帕消失了,他们脸朝上地摔在地上。后脑勺被磕出个澄亮的包。废墟里找不到原本的衣服,三人只好化作原形,顶着一张狗脸跑出去。

抬头一看,日影未落。天色却早已经黑了。

“没想到一泡就泡了那么久,楚大公子呢?他也出来了吗?”二狗子看着天上如流星赶月的影子,一时没认出那血红狼狈的人正是楚修月。

“啪!”一条断手掉下来。一名修士远远地飞近,俯身捡起断臂。一边咒骂着,一边装回肩膀上。呼啸着乘着风,又急匆匆地飞走了。从头到尾,他也没看三狗组一眼。

“哪来的这么多人?搞什么啊?”二狗子作为一头好看的狼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忽视,明显的连狗都不如好么?

“大王,你说的楚公子好像也在天上飞。”犬妖甲哆嗦着爪子遥遥一指。

“对啊,大王,我也觉得那个是楚公子,虽然衣服的颜色不大像。”犬妖乙附和着也伸出了爪子。

二狗子愣了一下,突然一拍脸,暴跳起来。

“胡说,连衣衫的颜色都不像了,哪还是一个人?走走走,路人打架闲人回避,这儿都塌成窖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掩耳盗铃的行为不可耻,妖类对危险的直觉向来很灵,二狗子这是发现楚修月对面那个危险人物,便迫不及待地想逃跑。

两名犬妖见他一口咬定那不是楚修月,不需他们帮忙,连忙点点头,兜了个圈,也准备一走了之。

结果一转身,一只黑糟糟的大鸟一边哇哇叫着,一边慌不择路地拍在了三狗脸上。

二狗子大叫着捏住那大鸟的脖子,一把将鸟摔死了。

“没长眼睛呢!”他有些冒火,但想这样的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又愣住了。

视线中恍惚多了一行人,白衣面具。

为首那人身量秀颀,行姿一派悠闲,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当中,也没见半分失色。

他朝着二狗子招了招手。

二狗子张着嘴,有点不明所以。

却见刚才飞走的修士又飞了回来,直直地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没有血流出来,因为血都冻成了冰。

“是狼?是狗?”他伸手虚托,便见一柄透明的薄刃像羽毛般盘旋着落下来,悬在了他手掌上方,他扶了扶松垮垮的面具,淡淡地道,“你们是那小子的朋友?”

他指的“那小子”却不是楚修月,而是温小喵。

二狗子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刚想回答,就听一声娇叱,一名素衣罗衫的少女几个起落拦在了白衣面具男面前,堪堪将他的视线挡住:“他们不是,他们不认识那个人,你如果想抓人质,肯定找错人了。”

二狗子且惊且喜,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甩得像旋风似的:“菜菜,你、你怎么来了?”

那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了双环,两边各缀着一簇白绒,头顶上还冒着一对雪白的耳朵。

她一身素衣衬得手指丹红明艳,更是说不出的可爱。

这是菜菜,夜魅族的菜菜。

“读心术?夜魅族的小妹妹果然很有意思。”那白衣面具男笑了一下。

“你要做什么?”二狗子见他似乎不怀好意,连忙闪身将菜菜挡住了。

“青罡印……呵,富贵险中求,既然是这样,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白衣面具男打量了菜菜一眼,喃喃地转头看向楚修月,突然将手中冰蓝的薄刃扔了出去……(未完待续。。)

ps: 大混乱。今天决定去刷《秦时明月》,有错字别pia我。猫扑中文

第102章 祭剑

(猫扑中文 ) 楚修月先偷袭别人,后又被别人偷袭,不知道是不是叫现世报。(凤舞文学网 )

温小喵吸完了周围的灵气,脑子里还有点迟钝,准确来说是她这时很想干点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青罡印算是她的法宝了,可是她完全不会用,除了任由它悬在脑门上像个灯笼似的转悠,她几乎想不出自己能干的事情。

周围一片死寂,因为这凶残无差别的灵吸能力,暂时没有人敢近她的身。

她就站在废墟里,全身散发着骇人的黑气,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一般。

山噪也是一身血淋淋地站在废墟里,一动不动,像是被风干了。

它能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躁动,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它的灵力也在刚才的变故中被温小喵抽空。

白衣面具男同样忌惮着温小喵的奇特能力,他带着众弟子围住了二狗子等妖兽,却是将矛头指向了楚修月。眼下楚修月受伤不轻,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将温小喵身边所有的人都拿捏住,就不怕她不束手就擒。

薄刃斜插入空,就像是一点秋水坠入了海洋,半点波澜也没有,转眼就隐没不见了。

空间产生了一丝不起点的裂痕,有细小的法器碎片被风划开,变得更细小,更轻盈。

没人想到,这把刀脱手之后竟会变得透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风之刃?没想到流离宫这次派来的人居然是他?”有修士反应快,早早地退守一旁,偷偷看热闹。

“这位道友所说的风之刃。可是指的流离宫现任传法长老谢迁的成名绝技?”

“除了他还有谁?能将一把薄刃使得这样出神入化的,再难出其右。”

“怎会是他?听闻这位谢前辈已闭关百年未出。没想到今日却有幸得见,我看我们还是放弃吧。”谢迁之名。如雷贯耳,但温小喵却从来没听过,或许是她还没有看到关于各门各派的那一页,又或许是她根本不感兴趣,所以一点印象也没有。

吸足了灵气之后,五官灵敏,她连草木点头的沙沙声都能听得分明,遑论是修士们的交头接耳。

这个气质闲散的白衣面具男竟是流离宫的传法长老……那她岂不是死定了?

不,不对。现在这人的目标不是她,而是楚修月。

楚修月再有控器之能,也得看得清才行,这种无声无息的刀法,他如何挡得住!

想到这里,温小喵的心紧紧地揪起来。

而与此同时,与戎庚缠斗正酣的楚修月也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的几缕神识困在温小喵肚子里,竟将温小喵的感受分毫不差的地传递过来。

心意相通?这样说未免有点尴尬……谁想和这样一个小屁孩心意相通的?

楚修月迅速收回了剑气,却还是晚了一步。他退,戎庚进,可惜灵力不够,体力也流失了大半。身手方面较之先前差了一大截。戎庚御剑破空,直直地撞向了他的肩膀。

“修月哥哥小心!”菜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噗!”一声闷响,戎庚的巨剑的抵在了楚修月的胸口。而那无形的风刃却不偏不倚地扎进了戎庚的心脏。漫天黑沙缭落,将天色涂得更黑。楚修月看着面前那张青不青黄不黄的脸变成了颗粒,然后一点点地化成细沙。被风吹散了。

“小子,你很不错。”

在神识受损的情况下还能撑得了这么久,确实担得青印真人亲传弟子的身份,青印真人没看错人。

这是来自戎庚的赞誉,也是来自于青印真人的肯定。

“喂,你还没告诉我,我师父在哪里?”剑来剑往,只在一瞬间,温小喵眼见着戎庚化成沙尘,她顿时慌了,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痛,发足狂奔而至,却只接到一捧黑沙。

她呆了呆,似没想到刚才还充满王霸之气的戎庚就这样没了。

冰蓝薄刃又再隐现,这一次,停在了温小喵跟前。

一人白衣黑发,落在薄刃之后,他侧过身子,慢慢地扶了扶松垮垮的面具,素衣白衫之下包笼的贵气,并不在姬冰玄之下。

这位传说中的流离宫传法长老的脸似乎很小,门中那宽厚的面具他根本就撑不起来。

只是在他抬眼的刹那,温小喵看清了他的眼睛。

金为阳,蓝为阴,这人竟有着一双媚惑至极的阴阳眼,就像某种名贵的猫。

“真没办法,本以为还可以有更安全的方法把你带走,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他还是那样疏懒的语气,但却不是真的懒。他放低放缓的语调,令人感觉到无尽的危险。

温小喵呼吸一窒,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候,楚修月捂着伤口,也吐了一口血。

谢迁看看温小喵,又回头看看楚修月,摇摇头,还是那样不徐不疾的语调。

“真是……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从温小喵注意到他的那一时起,他就说了三句差不多的台词,仿佛是根本不愿意用脑子去想别的,说惯了嘴就这么一句。没办法,并不是真的没有办法,这个人很危险,比温小喵碰到的任何一个人都来得危险。

温小喵瞳孔微缩,冷冷地道:“喂,你能不能换句话说?”他身后尚有六名弟子,看起来都像是陪衬,清一色的白色面具上,露出两个眼洞,看不出表情。不说话,却比当年的邱德先更有气势。

元婴中期的修为,唉。温小喵在心里叹了口气。

若打起来,就是苦战,抵死顽抗的结果,就是直接被打扁。

可是她不服。

“小朋友。你想和本座聊天也不急在一时,先把东西交出来。本座愿意陪你聊通宵。”

刀还悬着,血还有流。那人只是站在刀柄后方优雅地伸出了手,语意中没有别的,只含着两个字,拿来。这根本就是要明抢啊。

“……你要的东西被我炼化了,你想拿走,就直接杀了我,不过我有言在先,我是定天派的弟子,你杀了我。就是与整个定天派做对。”温小喵心念一动,头顶的青罡印刷地一下回到了她体内。她又吐了口血,眼角余光略略一扫,才发现楚修月已经有气无力地靠在了一块巨石上。

温小喵只是疲惫,身上也都是皮外伤,不是打落了牙齿,很难这样血脉翻腾。

这些反应都是应对着楚修月的痛楚而来的,他与她,因为那点神识的联系渐渐感同身受。

早知道不吃他的神识了。

“修月哥哥。你受伤了!”菜菜才不会管温小喵的死活,她看见温小喵吐血时还挺高兴,后来发现是楚修月先吐的血,温小喵再跟着吐的。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同样不高兴的还是山噪。

山噪与夜魅族同为妖兽,自然知道井水不犯河水,对于山噪乃至整个慈云秘境的妖兽来说。菜菜和二狗子都属于入侵者。所以她朝着楚修月跑过去,山噪便朝着她跑过去。它完全做好了抢地盘的准备。

大地随着山噪沉重的脚步抖了三抖,谢迁没说什么。慢慢地握住了刃柄。

恶战,一触即发。

修士们都不打算看这个热闹了,他们多半是筑基期和金丹期的修为,放在这儿只配舔灰,还不如早早就滚蛋,反正他们本来也不是冲着青罡印去的。

什么样的人戴什么样的帽子,这点自知自明大家伙儿都有,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先保住小命再说。他们不打了,也不闹了,这时候满心满意就只想逃之夭夭。

有那么一瞬,姬冰玄也想跟着这些人跑出秘境,他只是奉命来慈云寨查探消息,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了,还不如早点回去复命。可是……他左右看看,又犹豫了。

“姬大哥,你不跟他们一起走么?”沈琅琅实在太聪明了太善解人意了,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哦,我还是不走了,好歹跟楚修月是朋友一场,他要是死了,我就拿不回我的细水长流剑了。”姬冰玄挪出两步,乍然听见沈琅琅发问,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跟楚大哥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吧?这一路上你隐忍不发,不就是因为不识路么?现在有人在面前带路,还等什么?”沈琅琅实在是太太太聪明了,姬冰玄被她说得脸红。

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路痴?就算每年都去一次定天派,就算定天派的法纹标志得那样清楚,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自己微妙的方向感里……他不脸红都不行。

修士们大多互不相识,但对姬冰玄是个例外,轩辕家的人很好认的,于是有人还真的十分热切地回过头去:“姬公子,我们走了,你不一起么?”

走,走个屁!姬冰玄饶是再想走,这时候都不好意思,于是他摆摆手,整出一脸说不出的正气,凛然道:“不了,你们先走吧,楚修月是我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

“姬公子果然高义。”轩辕家的孩子就是有修养啊,姬冰玄给人的好感杠杠的。

“哪里哪里。”姬冰玄其实蛮窘的。

“……”情况太复杂,沈琅琅想笑又笑不出,只得将头转过去观战,假装自己没听见。

这时候,场中已经起了变化,秘境入口处,五头妖兽,四对一,山噪、二狗子,两名犬妖以及菜菜战在一处,再远一点的地方,一道血红如晚霞的身影隔阻在谢迁与温小喵之间。

楚修月捂着胸口,缓缓地抬起头来,淡声道:“小喵……你似乎从来没有看过我用的法器,今日就让你看看……”他笑了笑,陡地翻掌,抛出一把莹绿的剑。

剑身通透,看不出材质,但流转的光华却让人挪不开眼。

红与绿,原是最恶俗的颜色搭配,可是在他手里却突出了一抹难言的霸气。

“祭剑!”指尖血珠落在剑身血槽之中,从执手处一直滚至剑尖,盈盈一点,不离不弃地悬在剑尖顶端,焕发出妖冶的光芒。那是一把没人见过的剑,甚至没有人能看出它的品阶。

而原本堆职的黑灰的地方慢慢揉出一团黑乎乎的影子,被谢迁劈散的戎庚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也在看着那把剑,眼中有震惊,有难过,也有担忧,有好多旁人看不懂的情愫,逐一闪过。他仿佛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是它,原来是它……难怪!”(未完待续。。)

ps: 请了一天假,结果还是没有多写一个字,好桑心。猫扑中文

第103章 剑身剑心

(猫扑中文 ) “你认得那把剑?”

这剑好看是好看,就是长得太儿戏了,绿莹莹地打眼是一回事,握在手里当兵器又是另一回事,乍眼望去,像是孩童的玩具。(凤舞文学网 )

颜色太鲜艳,鲜艳得令人觉得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根青竹棍。

被这样生机勃发的剑光一照,谢迁的风之刃顿时变得暗淡无光。

说不出这剑好与不好,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过分的清新与过分的怪异。

“知道,但没见人用过。尊者得到这把剑的时候,我恰好就在他身边。”黑沙凝聚成的影子慢慢现出了五官,他脸上依旧蒙着那块黑巾,温小喵看不见他的眼神,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神往。尊者?不是真人么?他说的,和她想的,不是同一个人?

温小喵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上风处,刮来一阵浓烈的血腥,楚修月与谢迁战在一处,已显得十分勉强。

姬冰玄杵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别的修士全身而退,自己却不能走,心里有些怏怏不快那是正常的,但看着楚修月危相环生,他的担心也是自然的。姬冰玄自幼长在深宫之中,见到的人都是些长辈或者亲戚,要不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下等人”,这些人鲜有与他切磋争斗,长者训斥,平辈礼待,下人低头,他虽不是站在极权的顶端,却也离得不远了。

他没有朋友。

能陪着他打打闹闹的人,这二十几年来也就出现过这么一个。

楚修月的动作迟钝了许多,显然在修为在被人压住了一个头。

姬冰玄看着看着。徒地“咦”了一声。

楚修月不是已经结婴了吗?怎么表现得如此悬殊。

戎庚的语调轻缓,似在回味。似在怀念:“尊者曾说过,这是一把铸心之剑。他取这把剑的时候,就是只为救一个人。”

“救谁?”沈琅琅一直静静地听着,这时候将话插在温小喵开口之前,倒是显得有些唐突了。

“一个孩子,弱月国第十三皇子。”戎庚挑眉,同众人一起感受着那灵光流溢的剑气,顿了顿,才得又道,“寻常修者。只是藏剑于丹田识海,使用铸心之剑的人,却要将剑代替心脏,人剑而一,一亡俱亡。”也就是说,楚修月手中的法器,其实就是他的心脏。

“弱月国的十三皇子……”沈琅琅仿佛想到了什么,这时再看楚修月的目光,已然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难道修月他就是你说的十三皇子?”

温小喵眼皮跳了跳。弱月国的皇子在丞元国的仙门大派呆着,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啊。

戎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仿佛默认了她的猜测。

这时候。楚修月生受了一记风刃,手中铸心剑刺偏,一道疾风满载着杀气直奔而来。剑气瞬间穿破了阻在路上山噪,劈开一切乱石。转眼就到了温小喵面前。

这剑气凛冽,或有风声啸鸣。来势浩荡,惊得温小喵手足发僵。

正当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时,心里却传来了楚修月的声音:“闪开!”

温小喵举目,与空中飞扬的身姿对望了一眼,蓦地推开了身边的姬冰玄。

剑气自山噪腹部冲出,拉出一条血线,山噪与二狗子换了一招,徒地全身一挺,呆住了。

二狗子拉着菜菜躲开霸道的剑气,却见山噪“哈哈”叫了两声,陡然笔直倒下,如大山崩塌。

空中血雨纷落,淋了众人一身一脸。

温小喵等人也躲开了楚修月的剑气,却因为比二狗子慢了一步,未曾躲开山噪这庞大的身躯,一时间,四人都被压在了那腥血无比的皮毛下。

戎庚刚刚成形的影子又被压垮成灰,半天才在不远处冒出头来,吐出一口鲜血。

看来也是受伤不轻。

温小喵等三人都只剩下个脑袋露在外头,挣扎着抓扒着面前的沙土,妄图再爬出来。

“有没有灵石?”温小喵好容易抽出半截身子,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摊在姬冰玄面前。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得要钱?你是打算抱着灵石去死么?”姬冰玄火气上涌。

“要是没有灵石就真的死翘翘了。”若不是被压着不能动弹,她现在就想给这人几个耳刮子,还轩辕家吧啦吧啦,一点也不识大体。

“小喵,我有。”沈琅琅喘了口气,同样艰难地动了动手,从怀里掏出个储物袋。倒过来抖抖,滚出几百个下品灵石,这些是她随身的全部盘缠。

“不够,还有没有?”又一道剑气劈空而来,与适才那道剑气交织在一起,在地面上斜切出一道十字……温小喵将手伸向了戎庚,“喂,你呢?身上有没有灵石?”

戎庚呆若木鸡地立在那儿,满心里都是楚修月的影子,压根没理会她。他虽然看不见,但凭着灵气波动,很容易察觉出楚修月与谢迁二人的落脚之处。

而就在这时,第三道剑气袭来,与第二道剑气划拉出来的沟壑叠在一起,形成一个长板凳的形状,看着还挺对称的。握剑者的手就算再打滑也不至于划拉得这般整齐,难道是故意的?

姬冰玄抿紧了唇,吃力地推动压在背上的巨大尸体,也像沈琅琅一样,从怀里摸出个储物袋。

“怕了你了,喏!”他原本是不带这些东西在身上的,但自从被温小喵摆了一道后就长了点心,再也不敢当甩手掌柜了。

温小喵白了他的一眼,把储物袋纳入手中,翻掌将灵石倒在一堆。

姬冰玄的储物袋里的东西不少,丹药、符咒、法器分门原本也是分门别类放在一起的,被她这样胡乱一倒。便搭成了一座小山。几个人都被挡在小山后面,鬼鬼祟祟的。

温小喵看着眼前的东西有点眼热。但又心知现在不是贪小便宜的时候,只得趁姬冰玄不注意的当儿随便挑了件小巧的法器藏起来。接着又拣出千把块灵石,剩下的丢还给他不管了。

“你要灵石干什么?”姬冰玄没留意温小喵的小动作,他摇了摇腿,发现灵气运转有些不畅,再一看,肋骨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两根,因为全身都痛,反倒没感觉胸口的闷痛有多强烈,所以一直没发觉。

“对啊。要灵石干什么?”这也是温小喵内心深处的疑问。

“……我会以剑气布阵,你准备好一百零八颗灵石,放在我标出来的位置上,注意,别让谢迁发现了。”楚修月的声音从温小喵的心底传来,遗留在她身体的神识承载着楚修月的意识,那一声“闪开”,便是由心而发的,只是气息微弱。远不似看起来那般刚强。

温小喵的心头沉甸甸的,既担心,又无力。

“别担心,他整不死我的!”她的心事被楚修月窥得一清二楚。不等她答话,他又补了一这样一句。说完,一张纹理繁复的布阵图便注入了温小喵的脑海。

阵法?温小喵精神一振。奋力腾挪出身体,忍着无尽的伤痛。一骨碌从山噪身下爬出来。

她探头探脑地往天上看。

谢迁注意到她山噪尸体后的动静,陡然道:“就凭他这般也敢自称定天派的弟子?哼。要得罪早得罪了,小子,我流离宫与定天派之间的旧账是不是也得好好算一算?”

楚修月即刻会意,道:“前辈,你莫不是要将邱长老失踪一事算在我定天派头上?如此未免太不讲道理!”

谢迁扶了扶面具,失笑道:“道理?谁不知道这天底下,拳头才是真道理!”

楚修月沉默了一会儿,亦释然一笑,俊颜之中露出一抹少见的豪气:“也对,三千世界,强者为尊,自然拳头才是真道理!前辈,得罪了!”

姬冰玄收起满袋子东西,甫一抬头,却见一片**缭绕,天上地下耀起了几条龙火,似是自楚修月掌中落下的闪电。那剑是绿莹如玉,焕发出来的却是金色的法华,与温小喵的贴身法宝发现的光泽十分相似。

姬冰玄不由自主地转头又看打量了温小喵一眼,却见她正板着一张小脸,蹲在地上紧盯着面前的剑痕发呆。他不知温小喵与楚修月已然同声同气,只对温小喵异乎寻常的举动感到万分不解。灵石堆在面前,她好像也没有收进去的打算,仅仅是这样呆着,不言不语。

“这小子才金丹后期的修为,就算强行冲破心防,也不可能真的与元婴大能抗衡,不行,我得去帮帮他!”戎庚凝气化剑,突然腑中一热,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长剑拄地,他唇边逸出一丝苦笑。

一枚灵石从温小喵手中滚过,嘀溜溜地往剑痕处一停,不动了。

“放心,他死不了!”温小喵抛出了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灵石,堪堪停在地面上的剑痕处,繁复的阵法在她脑海中慢慢简化,剩下的第五颗第六颗灵石便依照着既定的顺序预先停在了空白处。

“你怎么知道?”比起楚修月的存在,温小喵确实不怎么起眼,但青罡印在她身上却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她也是青印真的弟子?心中有念头一闪而过。

突然,云山电雨之中,带出了十几道剑气,围绕着众人自四周八方落下,剑意深入黑泥,蓦地像地龙似的拱动起来,温小喵退后两步,双手抓起灵石,交错着往剑痕处一顿狂掷。、

“奇行之阵?”剑痕相连,灵石渐渐发光,法阵转眼便完成了百分之八十。

“想逃?”且听半空一声暴喝,一片红云陡然落下,重重地摔向温小喵。

戎庚抢出一步将其接住,两人齐齐往后跌倒。

姬冰玄道:“这阵法似乎还没完成!”

话音刚落,便见温小喵横身夺剑,刷刷刷连划几笔。

她夺走的是戎庚的剑,阵图刚阵,剑已成灰,一气呵成,只在转眼之间。

阵法活过来,万道金光刺破了云霄,温小喵从戎庚怀里劈手抢过楚修月,转身就跑。

戎庚迟疑了一下,便见姬冰玄与沈琅琅两人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一瘸一拐地进了密道。

山噪的尸体横亘在半毁的密道前,像是一座突兀的山门,万道金光将它半副身子罩在其中,转眼就将其化成了一堆巨大的白骨。

谢迁带着众弟子扑上前来,却被此阵拦住了去路。

“师伯,这该怎么办?”流离宫豢养的乌厌鸟穿过了奇行之阵,转瞬也化成了白骨,掉下来。

“等,你们派几人守住北面的出口,以光焰为信!我倒不信他们会一辈子躲在里边不出来!”几个金丹期的弟子,要对付他们几个半桶水,倒也足够了。(未完待续。。)

ps: 算是第一场……血战吧。流离宫是个很奇特的门派,后面会说到。猫扑中文

第104章 王八的绿豆

一场恶战,几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温小喵愈加对“流离宫”这三个字恨之入骨。

姬冰玄与沈琅琅算是无辜被卷进来的,心情自然也不好会到哪里去。

为了表达一下主人家的歉意,戎庚几次想把楚修月从温小喵怀里接过去,却被温小喵无情地鄙视了:“你自己都被压成了一抷沙子了,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要扶人?你这是想摔死他杀人灭口吧?”仿佛为了反驳她,温小喵话还没说完,脚下就被重重地绊了一下,连累楚修月一并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次摔得够狠,楚修月脱力的身躯整个压在了她身上,害她好半天爬不起来。

奇行之阵散发出灼亮的法华,照着前方的路,面前是一间杂乱无章的仓库,也就是先前沈琅琅和姬冰玄到过的地方。

沈琅琅与姬冰玄对这所谓的洞府难以置评,一路上都只是优雅地缄口不言。

被温小喵踩在脚底下的是一块鎏金的匾额,起初是挂在这垃圾堆门口的。

她借着法阵的光看了一眼,看清了几个蹩脚的字:“念青阁。”

想想可能是纪念青印真人的地方。

温小喵点点头。

不过再想想这地方是由一个黑衣黄面的男“影子”把守着,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难受。

念青阁里堆着些法器,品阶不低,却也不算太高,而且还都没什么实质用途……堆积在这里的几乎都是些日常用品,与斗法无关,与修炼进阶也没什么干系,温小喵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楚修月扶起来,放眼一望,懵了。

这念青阁里光脚桶、浴盆就有好几个,还有被人用过的丝巾,被穿过的衣裳。嵌在石壁上的镜子,以及,一些不知放了多久的果脯。

这些果脯有点奇特,都是灵果晒干制成的。随便一粒像葡萄干大小的东西都达到了四阶丹药的水平,对比温小喵所衣所食,还真是令人感伤。

这哪里是洞府,分时是个人造避难所,连被窝都有,说不得就是金屋藏娇的地方。

温小喵跟渠冰峰那些师兄师叔们呆久了,连想法都变得龌龊起来。

“这位前辈,你的爱好……还挺奇怪的。”这分明是恋物癖啊。楚修月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大概是被摔醒的,他环视着四周。勉强动了动唇,但胸中一痛,又软软地卸了力,半副身子挂在温小喵肩上。

“砰!”

温小喵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被他压倒在地。两人跌作一团,挣扎着翻滚着,血湿的衣裳又沾了一地灰,立马就不着颜色了。最后她被他覆着,整个人像张草垫子,被压得平平展展。

“救,救……命……”看起来也就是高高瘦瘦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重?温小喵差点推不动。

“还是让我来吧。”姬冰玄忍着全身的伤,转而站在楚修月面前。

“手下败将,凭什么扶我?”楚修月根本没打算站起来,一句话气得姬冰玄差点拂袖而去。

“他是手下败将,我是救命恩人,想想我的感受行不?你很重。”温小喵窝在他身下嚷嚷。她只觉得头都快炸开了。

“若不是你咬缺了我的识海,我会像今天这般狼狈?还敢以救命恩人自居?呵……”

楚修月欺上去,笑得温小喵头皮发麻,他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真可怕。

温小喵不知想到了一些什么可耻的场面。竟有些走神。

之前他也是这样压着她,可是也没像现在这般怪异,楚修月在笑,那笑容古怪得无以复加,可是眸中蕴出的点点星光,又是那样诱人。他内腑空耗,全身发烫,好像快要融化了。

两人都很难受,可又习惯地隐而不发。

那柄铸心之剑完成了它的使命,渐渐融成一团,钻进了楚修月的胸口。

温小喵的眼睛跟着那点萤火似的光,视线往下往下,再往下,最终停驻在他敞开的衣领处,目光所及处,是一小截漂亮的锁骨。

男人也会有锁骨?好像是有吧?只要不是太胖。

温小喵用力摇了摇头,打发掉心里乱糟糟的念头。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你的什么什么阵能撑得了多久?还有……”

二狗子呢!他们好像把那三只妖怪忘在外面了!

温小喵别手别脚地推他。

“不会有什么事的,谢迁他自己也受伤不轻,顾不得二狗子他们,放心。”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楚修月吐了一口气,彻底合上眼,不动了。

“楚修月,楚修月,你能不能起来再说话,我被你压得很辛苦。”关键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有点不妥吧?

“别动!”楚修月低吼了一声,吼停了毛毛躁躁四处抓挠的温小喵,竟干脆伸将她一搂,低头睡去。

众人皆呆。

四下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几许缭乱的呼吸。

半晌,才听姬冰玄小声说道:“楚修月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很不对劲,以楚修月那要命的洁癖,就是宁愿累死也不会抱着个这样脏兮兮的人蒙头大睡。

可是他现在抓着温小喵睡得几安心,害姬大公子不得不浮想联翩。

“还愣着做什么,快帮我把他弄开啊?”温小喵本来想随便抓个什么东西给楚修月抱着,自己再脱身出来,可是却动不了,楚修月压着她,箍着她,竟将手扣在了她腰上,两人姿势很暧昧,画面很不堪,于是沈琅琅从一开始就无语到现在。其实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琅琅姐,他身上好像很烫,是不是病了?”温小喵问。

“前辈,他会不会死啊?”温小喵问。

“姬……那什么?你快想想办法?把他从我身上弄开啊,我骨头疼!”温小喵快支持不住了。

“很烫?”戎庚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过了一会儿,才得长舒一口气,道,“他识海受到重创。修为也打了折扣,不过却没有性命之忧,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就无碍了。”

“那我……”这不好好好地休息吧?快压死人了!温小喵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就先这样吧,他只似乎相信你。我被那谢迁砍了一刀。也是受伤不轻,帮不了你什么,你自求多福罢。”戎庚说着,便皱着眉头坐下来,也慢慢地进入了打坐,剩下温小喵一脸乌青地瞪着楚修月长长的睫毛发呆。

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厉害?还有点脸红?

他们之前,好像发生了很不了得的事情,只不过后来一系列变故来得太突然,她好像有点间歇性的失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来到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对了,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那些乱跑乱走的灵气,顺面筑基!

她这时才想起点什么,可是稍稍一运气,立即就蔫了。

筑基个屁!命都快没了。也不知哪一世造的孽!

温小喵啊温小喵,其实也挺不幸的,风靡万千少女的极品美男就在跟前,她却没想过自己动没动心,按说十四岁的女孩子早就有这种心思了,这一回完全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那别扭奇葩的脑子拐错了弯。上错了道。

她很快就忘记了自己脸红的事,只顾着想自己的修为了。

还有一点也是回避不了的,她自小就跟着柯美人这样的美男子混在一窝,压根没感觉到楚修月有什么过人之处,要说英俊的,渠冰峰上有各种各样各种型号的。她早就看腻了。

男人啊,还是蓄着点胡子好看,就像师父那样,小山羊胡子。

温小喵看惯小白脸,丝毫没留意自己心里那不知深浅的恋师情结。更没留意这奇怪的想法经由楚修月的神识,半分不漏地传进了楚修月心里。

胡子啊……

楚修月不安地动了动,突然手中一紧,睡梦中,差点把温小喵的腰给拧折了。

咔!

好生残念!

姬冰玄被楚修月气得不轻,这时候早不管他死活了。

沈琅琅出去看了一圈,见阵外无人,又走回来,静静地打坐。

反正温小喵和楚修月已经变成了连体婴,掰不开了,不如顺其自然。

在沈琅琅心里,大概觉得温小喵与楚修月是王八与绿豆的关系,楚修月这个不近女色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又怎么好意思折散鸳鸯?

然而,接下来的事,就有点不太公平了。

楚修月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个月,温小喵就这样被禁锢在怀里,整整一个月,期间只有沈琅琅偶尔会拿几个硬得像石头的蜜枣给她果腹,其余两个男人也在心急火燎地疗伤,虽然北面的幻境没有全军覆没,但情况也不容乐观。

戎庚又加了三道绝杀之阵,环住了念青阁,暂时也算是安全了。

可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这话一点也没错,关键时候,还是两个女人在折腾。

印入温小喵脑海中的布阵图并未完全消失,温小喵一面要照顾着楚修月一面还要指点沈琅琅前去放置灵石。三个男人则是一卧两坐,风雨不动。

几千块灵石,撑了三十几天,已是强弩之末。

温小喵终于忍不住对着楚修月那张倾世容颜胡思乱想:“妈呀,这哪是只相信我,这分明是只欺负我啊,泰山压顶要压这么久的吗?真是太可恶了。”被楚修月压着,真是别有一番感受,每天早上被一块灼烫的硬物顶醒的感觉真是一言难尽,满满的忿恨变成了羞耻。

虽然她听说这一柱擎天什么的是男人的本能反应,但也太磨人了。

她并不是真正的男人啊,没那功能,不能感同身受。

许多传奇故事的开端都在孤男寡女相互疗伤的机会里出现,可对温小喵来说,却根本不是个事。一来,她一个月里被“鬼”压,着实累得够戗;二来,这儿也不是什么孤男寡女,热闹着呢;三来,相互疗伤更没有……所有人都在疗伤,就她没有,她一直很忠诚很郁卒地装成一张合格的草垫。

以至于她听见楚修月醒来时的第一句话,便恨不得将他暴打一顿,以泄心头之忿。

“温小喵,你……好臭啊,我一定是被你熏醒的。”他漂亮的眼睛浮起一层潋滟,波光摇曳。

“你试试一个月被鬼压着不能起身也不能洗澡,会香到哪儿去!”温小喵一拳砸在地上,飞起的石屑差点溅入那双好看的眼睛。

“那你为什么要被我压着?”楚修月莫明其妙。

“你知道你有多沉吗?”说来也奇怪,沉睡中的楚修月确实特别沉,按理来说那头山噪已经够重了吧,可他却似乎比山噪还要重,温小喵几乎要把他掀翻下去,都没有成功,还有那双爪子,温小喵的眼角抽了抽,“你这样深情的抱着我,我怎么舍得把你推开?”

她叫沈琅琅看过了,腰上被他勒得全是印子,一道道全是青的。

不但是被鬼压,而且还被鬼挠,可是倒了八辈子霉。

ps:

周末快乐。=田=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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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冷月公子的条件

青印真人传下来的阵法果然厉害,就是消耗灵石有点多,温小喵粗粗算了一下,楚修月布的这个阵加上戎庚的,每天差不多得花掉两三百个下品灵石,这还不算上对付流离宫的那些额外的花废。温小喵大概理解为什么青印真人会在陶然峰的老窝里囤那么多灵石了,不囤不行啊。

“你真没见过我师父?他这么高,头发是花白的,有胡子,这么长,袖子上有几个补丁,针脚也像那双袜子上的一样精致漂亮的……”再过一个月,温小喵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里,她除了吃饭睡觉,都紧缠着戎庚不放。

姬冰玄越看越不耐烦:“温小喵,你用点脑子好不好?他是瞎的,一个瞎子管你师父有多高有多壮?管你师父的胡子有多长?你整天问同一个问题,不觉得烦吗?”她不烦,他烦死了,连夜里做梦都梦见温小喵提着自己的耳朵,凑着耳边反反问问地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师父?你有没有见过我师父……”

“要你管。我又没问你。”温小喵今天穿着了一件中品法器在身上,走路都带风,这可是她穿过最贵的衣衫,比陈宇凡那些什么衫什么裙厉害多了,这件“祝融衫”天生带炎阵,一经灵力催发,走到哪儿火到哪儿,无往不利。

自她能动弹之后,最遭灾的当属戎庚和姬冰玄两人,她吃的拿的穿的用的,全是青印真人留下来的法器宝物,楚修月不阻止,戎庚这个做影仆的山精也不敢说什么,一边心在滴血,一边还要假装大度,拿出长辈的宽宏大量来指导她怎么折腾。

“这个碗是用来装灵液的,不是用来喝水的,你这是暴殄天物啊。”温小喵拿了“七纹杯”来喝水。装一碗水,一个月都喝不完,还不会洒出来,棒!

“喂喂喂。这个鼎不是用来泡澡的,你要搬要哪里去啊喂!”温小喵仿造脑子里的阵法图样,造了个小型的奇行之阵,又在小阵里挂了两道灯帘遮住,好好的一个浴室便成功了。可苦了守洞府的人。

“那个不能吃,那是玄铁做的,你的牙会……”“嘣!”温小喵把上好的玄铁饼咬了一块,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一本正经地和沈琅琅说:“噗呸!我还是为是柿饼呢,原来是铁块发霉了。我只见过铁生锈,没见过铁发霉,这肯定不是一般的铁,能卖钱吧?”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收起来。好像拿自己家的东西似的。

戎庚的心里千疮百孔,无奈何他毕竟没有眼睛,反应过来总比温小喵要慢半拍。

青印真人的随身物品对于一无所有的温小喵来说便是无穷的宝藏,她从“随便看看”转眼就变成了“不拿百不拿”,反正楚修月没反对,她就装什么都不知道,被鬼压一个月也不是白白生受的。如果是为了这些法器,倒也值了。

“琅琅姐,你也听说过青印真人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温小喵最喜欢跟沈琅琅呆在一起,楚修月不管她,戎庚和姬冰玄两个只会叽叽歪歪说那些她不爱听的,她想来想去。一肚子话就只能对沈琅琅说了。

“小喵,你还记得周怀和红叶么?他们……在定天派还好么?”沈琅琅靠一张石案边,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少有的心不在焉。

“不知道,他们来闹过之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楚修月好像知道,我叫他过来问问。”

“不,不用了,我只是刚才想起些什么,才问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是要紧事?那可以跟我说说吗?是不是也跟你这次下山有关?”

“小喵,不瞒你说,师父这次派我来除了那个意思……”沈琅琅偷偷地看了姬冰玄一眼,见他正忙着生火,才得压低了嗓音继续说道,“除了让我看看姬大哥,还让我查查当年各门派弟子失踪的事,虽然这件事与我们托月教没什么牵扯,但师父她老人家担心教中会有弟子闯祸。小喵啊,你知道吗?当年参与寻找青罡印下落的那些仙门弟子,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嗯,这个我也听说了,就连我们定天派的子元和子成师兄也出事了,有人提起过。”温小喵起初听霍玠提及的时候还有点震惊,不过这短短几十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就见怪不怪了。修仙本是意在逆天改命,每个人的福泽机遇都是一样的,就算不遇上仙魔大战,和妖族抢地盘这类事,每年的斗法、试炼中陨落的修士也不在少数,想必,若不是连流离宫的长老都受到了牵连,几大门派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上面去。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这几年凡是寻着青印真人洞府的人,都失踪了,只是私下寻宝这件事向来不便透露,几大门派顾着自己的颜面,散修们顾着自己的私利,都不说都不提。起先,我还以为是戎庚前辈下的手,但现在看来,却又不像。”至少跟她一起来寻宝的那些修士都已经全身而退了,“当然,也并不排除是我们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温小喵偷偷地打量戎庚。

戎庚还是那副打扮,此时正盘腿坐在一边,与楚修月说着什么。楚修月侧面剪影清晰精致,半点拖笔也没有,令看客心间一窒。温小喵没敢再看下去,略略低过头,揉了揉鼻子。

楚修月正和戎庚说正经事,突然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他故意慢了半拍,才不至于双眸剪水与人相遇,只是这样异样的情愫让他有点尴尬,也有点恼火。他虽然不喜欢女人,但并不代表他会喜欢男人啊,想想之前自己是怎么样“欺凌”温小喵的,他差不离觉得自己是被人揍糊涂了。温小喵那欲说还羞的一低头,差点让他跳起来。

“前辈,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戎庚是山精,精通土行土遁之术,就算不能带着所有人逃出生天,穿行布阵总不在话下,楚修月原本是与他商量着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谢迁等流离宫弟子眼皮底下溜走。哪料得才是一回头的当儿,就看见戎庚拿了块洁白的“丝帕”往口袋里猛塞。楚修月没看错,戎庚手里抓着的是一条男子的裤衩。

“这是你师父的东西啊。”戎庚看不见,鼻子也不怎么灵。他压根没意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姬冰玄生火到一半,甫一抬头,突然拾起柴禾跑到另一边去了,下风口,烟熏得他一脸黑,咳得他上气不接下去,却怎么也不肯坐回去。

洞府里陷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尴尬境地,除了沈琅琅和戎庚,其余三人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只看不见的鬼,或者说。心魔。

这山洞,到了夜里就阴冷冷,风里带着股吹不散的血腥味,教人十分难受。

温小喵吃了些真正发霉的果脯,又喝了几口水。算是又打发掉一天。念青阁很大,也堆得很满,温小喵吃饱喝足的唯一兴趣,就是在这些破烂里淘宝,有好些东西她都没见过。

“这把刀的形状很精致,是兵器吗?”她看了楚修月的本命法宝之后,也有点心动。虽然说青罡印很厉害,但她毕竟不会用,即便被她炼化了,也还是没发挥其传闻中威力的万分之一,她是学过些武功的,自然对兵器类的法宝更感兴趣。

“不是兵器。它是师父用来刮腿毛的。”楚修月的声音从头顶上飘下来,但仔细一听,又像是心声同步,两者而一,温小喵现在听楚修月说话。跟听自己说话差不多。

“那我不要了,送给你刮腿毛哈。”她心惊肉跳地将刀递过去,像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却被一双手拉住了。注意,是一双手,而不是一只手。如果楚修月高傲地伸出一只手,没准温小喵就炸毛了,但他是这样正经,这样严肃地伸出了一双手,同时搭上了她单薄的肩上。

“回到陶然峰,我送你几件法器,你自己去挑。”他的声音像淙淙的清泉漫过心房。

“你没欠我什么,我、我不需要你补偿,不过只要你愿意给,我也受得起。”温小喵想要,当然想要,仙门资源紧张,普通散修弄得到功法就弄不到灵石,弄得到灵石就弄不到法器,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这么从修士沉迷于寻宝夺宝的游戏?

“你拿多少件都可以,我却有个条件。”楚修月将她的肩扳过来,与对四目相对。温小喵的眼睛水汪汪的,清可见底,两双眼睛对上的那一刹那,两扇关紧的心门都小心地裂开了缝。

“是什么?你说。”温小喵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可是心里知道,与他开口说出来,却又是两回事。她有点紧张,也有些难过,看似诱人的条件,好像也没那么吸引了。

“条件就是搬离拓风楼,离开渠冰峰。”楚修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好。我也不想与你住在一起,我回去就和老秋说,让他给我在灵鼎山腾出间房来,我会尽快搬。”温小喵点点头。渠冰峰是好,但他不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楚修月是想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她能理解。而他想的,也是正是她自己计划中的,她快十五岁了,万一哪天包子露了馅就不妙了,连离人远一些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为什么,心里有点难过?有点像被打发叫化子的感觉,有点委屈……

“嗯,离开渠冰峰之前,你得抓紧时间进阶筑基期。”

神识相通的结果还有点不好,温小喵的修为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他看都不用看就能明了。

ps: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足以让楚修月后悔一辈子一决定,以后的情敌神马的……嘿嘿!谢谢大家的支持!系统还原到in8了,存稿还健在,有道云笔记又救了我一命,善哉!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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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生

楚修月为了帮助温小喵进阶筑基期其实也蛮拼的。

当他见识到温小喵那样荡高跌低的修为后,就更拼了。

功法什么的要与修为相适应,楚修月本来就是个懒胚,什么修为练什么功法,他能记得有多清楚?接下来受连累的就是沈琅琅和姬冰玄两位。

对于温小喵那不可思议的修为,沈琅琅表示了极大的理解,姬冰玄看在沈琅琅的面子上,不理解也要假装理解。他背着沈琅琅就骂温小喵“下等人”,当着面那叫一个谦谦如玉,温文尔雅,引得温小喵把全副鄙视全都挂在脸上。

最后被牵连进来的是戎庚,在这里,他的修为最高,知道也也最多,但可怜功法不同,人妖殊途,他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陪练,说得不好听就是,挨打。

温小喵必须有实战经验。

她虽然聪明,但到底不可能一步登天,学会的法术得找人练,而陪练的对象非戎庚莫属。

他能从自己的影子里分裂出不同属性的幻影,以便让温小喵更好地理解五行相生相克的基本原理。温小喵只要不与那些影子近距离接触,就不能自动破幻,这样正好。

可是众人都低估了温小喵的杀伤力,呆不过三天,三人一妖都在温小喵的八卦攻击当中集体阵亡,楚修月甚至顶着个以大欺小的恶名,把她摁在地上狠狠地殴了一顿,因为温小喵说“青印真人是个大变态”。

再过了不久,戎庚也忍无可忍地揪着温小喵教训了一顿,因为这货说他“也是个大变态”。

十天时间不到,温小喵将三个公的都得罪尽了。

沈琅琅给她上文演课的时候,就听到满耳朵不住地抱怨:“青印真人是长得很好很英俊,但也不用这样自恋啊,琅琅姐,你是不知道。我在那一堆箱子里发现了整整三箱自画像,整整三箱啊,加起来有上千张呢!还有啊,我看见有一张是这样的。我做给你看……”

温小喵拈起一条曾属于青印真人的大裤衩,妖妖娆娆地拗出个折,将一只眼睛闭起来,另一只眼睛十分深情地望着沈琅琅,像架势,像极了在秦楼楚馆倚栏卖笑的姑娘。

沈琅琅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有一张是这样的,你看你看……”还不够,温小喵又做了一弓步,抬头望天,一脸陶醉。手里抱着个砧板,想着沈琅琅可能不会理解,又十分贴心地解释了一句,“哦,这个砧板的位置在画里是一张琴。一张焦尾琴。”

“噗!”沈琅琅想象了一下,某位玉树临风的真人以如此耍宝的姿势站在画上还真是令人一言难尽。她没忍住笑。

“余下正侧面,半身,或笑或哭,上千张啊……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温小喵比划着,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偷偷看向戎庚。“还有那个山精大叔啊,没事就摸着这条裤衩发呆,简直让人害怕,他这样子哪像什么影子,简直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暗恋者,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我什么时候拿过尊者的裤衩?”

瞎子的耳朵特别灵。温小喵的话一字不漏全进了戎庚耳朵里,他郁闷死了。

这里的法器都是青印真人用过随身物品,有衣服裤子什么的几正常,她大惊小怪才叫不正常。

大叔原本发青的脸好像更绿了,绿得风姿卓然。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楚修月实在不想再自讨苦吃,他无言地看了温小喵和沈琅琅半天,才闷闷地叹了口气:“前辈,你看不见这不怪你,昨天夜里你洗脸时用的,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的裤衩,还有前天你用来擦嘴的也是,还有前前天……”

“够了。”戎庚的脸上好像张了很多草出来,绿油油地一派生气盎然。

楚修月不说了,她感受到了温小喵心里那份促狭,心情变得很复杂,而温小喵感受到他那份更复杂的情怀,心里的忐忑自不必说。

要守住心里的秘密可真不容易,事到如今,她连自己也骗了。

好在这几年她以男子自居,心中的想法与平日的行为方式毫无破绽,就连沈琅琅有时候都觉得这货就是个男的。

沈琅琅教的是最基本的修炼方法,但要怎么用,还得温小喵转述给楚修月之后,再由楚修月根据她今日的修为高低来安排实战。

姬冰玄教的是低阶法术,他是以勤补拙的类型,基本功扎实,又因自小接受礼仪训练,接人待物总多那么几分大度,要在这上面装小气就太丢脸了。

温小喵的进步很快,转眼就到了炼气后期大圆满,虽然这种大圆满并能不作准。

让楚修月最担心的是,她要是到了筑基期,第二天又跌回去怎么办。

趁着温小喵跟沈琅琅叨叨的当儿,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围绕着“怎么样帮助温小喵稳定地提升修为”开了次小会。

姬冰玄听了楚修月的话,头一回没有跟他唱反调:“青罡印是青印真人的本命法宝,现在被温小喵炼化了,怎么也得跟她的修为同步,怎么可能会比她本身的修为还高?还有,那个金珠又是什么来历?谁能说说?”

戎庚是自己人,姬冰玄脾气是大了些,但也可算是个守口如瓶的君子,反正他们就是知道也没办法猜出今天的温小喵是什么修为,所以她还是顶安全的。

这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楚修月自认为考虑得还算周全。

但那颗金珠是什么东西,他也还是拿不定主意。

“有一种可能。”戎庚沉吟片刻,道,“也许温小喵根本没有真的炼化它,本命法宝这种东西,应该是与主人命脉相连的。主人不死,它就不灭,除非有修为更高的人能抹去上面的神识。”

“这样也说不通,青印真人他修为高深,世间再难有人与其匹敌,本命法宝是这副模样。又似乎太弱了。”青罡印表现出来的修为只有炼气后期,比原主人的本事差得不是一厘二厘。姬冰玄否定了戎庚的猜测。

“会不会是师父故意留下了青罡印来保护他?”楚修月将温小喵,青罡印,念烛连在一起想。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青印真人若是有危险,这青罡印差不离也就毁了,如果有人将其重新炼化,那印中“无边须弥”里的神龙念烛也应该早被杀死,或者释放,所以得出结论是,青印真人无恙。

再如果,依照温小喵的说法,那山噪脚下的袜子是她师父的,那就意味着她师父这几年来过这处洞府。也就是说,温小喵的师父与青印真人确实相识。

温小喵究竟什么来历?竟然让这两位前辈豁出性命来护住她?

她会不会与青印真人的出走脱不了干系?

难道说,就是她连累楚修月这十几年跟个孤儿似的没名无份地活着?

楚修月笑了笑,想到这份上,虽无证实。却也很想揍人玩儿,特别是温小喵这种皮糙肉厚经打的,多挨两拳也应该没什么事。

他蓦地站起来。

而与此同时,温小喵感知到一丝危险正在逼近,也霍地跳起来。

“怎么了?”沈琅琅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也古怪的行径吓住。

“我感觉我就快要进阶了,我决定先去闭关!晚饭我不吃了!”温小喵回头瞄楚修月,一眼。

“你一个人闭关?我怕你会走火入魔。我陪你。”楚修月款步行来,一脸云淡风轻的笑。

就是这种笑才危险!

“不、不用了。”温小喵紧张得话都说不囫囵,她才不要他陪,这种只会揍女人的败类委实太可怕了,果然变态师父收下的徒儿也特别变态。温小喵很是客气拒绝了楚修月,随即抱头鼠蹿。溜进了一个法阵。

那法阵是临进搭建起来的隔绝阵,为的就是让她不受干扰好好修炼。

可是,她快,楚修月更快,在沈琅琅看来。温小喵根本是“跟”在楚修月身后进了隔绝阵。

两个人一走,这世界才安静了。

剩下的,就只有奇行之阵外的叫骂,也是因为温小喵实在太吵了,谢迁命十数名弟子轮流在阵外使用激将法,都不大管用。也怪温小喵平时对青印真人太大不敬,以致于流离宫的人怎么骂怎么说,他们都不痛不痒了。

“他们好像骂青印前辈是缩头乌龟。”姬冰玄听见,那戎庚自然也听见了。只不过缩头乌龟总比变态强一点,主人被人出言侮辱这事虽然很憋屈,戎庚却还能忍得住。

“好久没松松筋骨了,走,出去瞧瞧。”戎庚整理好脑后飘扬的巾带,意气风发。他的伤是没好,但是幻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要对付这几个毛头小子应该不在话下。

“我们也去。”这里的阵法严密,平时一只蚊子也飞不出来,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护法,而且筑基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过去式了,想一想都算小菜一碟,有楚修月这样的高手压着,温小喵想走火入魔都难。

可是——

当他们三人打开法阵的一角走出去的时候,没留意放了个要命不活的东西进了密道,由是,改变了楚修月悲惨的一生。

楚修月以为自己被父母抛弃,被同族欺负,又被师父放养,这已经够惨的了,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将来的路比起这个还要悲惨十倍不止。

前半生,他是被长辈抛弃,后半生,他被女人玩弄,这事,还得从山噪那颗妖丹说起。

妖丹,也就是妖物的内丹。

山噪死了,就连皮肉也变成了尽烬,但妖丹却活了下来。

四阶妖丹也不是什么高级的东西,但加诸在温小喵身上就不一样了。

ps:

其实,山噪的“噪”字应该是反犬旁加个“喿”字,但这个字打不出来,太麻烦了,所以就变成了这样子。=_=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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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雌雄皆逗比

温小喵哪里是有预感要进阶,分明是站在楚修月面前憋久了,尿急。

自从进了隔绝阵之后,她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转,压根没想过要静下来。

得把那点神识给弄出来!再不弄出来会死人的!

再要不然,就收回己用吧!虽然这样阴险了一点,但比起楚修月这样的精神虐待要好很好,只不过是拿回一点小小的利息嘛,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温小喵继续转来转去。

“过来!”楚修月施施然走向阵心,盘腿坐下,发现她还在发呆,便朝她招了招手。

“你想干什么!”温小喵如惊弓之鸟般蹦得老高,抖抖瑟瑟地又想退出去,“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别那么快筑基了,我的修为不稳,今天不知道明天事,还是改天吧,反正这几天也挺忙……”忙?忙什么?忙着聒不知耻地搜刮宝贝吧?楚修月不禁露出了一脸鄙夷。

“你的问题在于本身的灵力太弱了,总是被青罡印的给压住一头,所以才会不稳定,其实说来也容易,你只需要把我的那几条神识吸收,加固本身的木灵修为,情况便会有好转。”他懒洋洋地看她,语气倒是轻松,但提议却不容拒绝。

“哦。”温小喵搓了搓衣角,左右瞧瞧,终于在楚修月那咩咩大的耐心用完前,硬着头皮坐在了对面,思索着这样面对面究竟是有些尴尬,又瑟瑟地转过身去,变成了背对着他。

“我同你说哈,不是我不想把你的神识还给你,是你自己说的送给我。”

她的声音不大,脸还可疑的红了,像个别扭的小媳妇。

楚修月在身后只看到一双红得像玛瑙的耳朵,挺有趣的,令人忍不住想摸。

当那只“邪恶”的右手都伸到温小喵脑后,他才猛地惊醒过来。

他居然真的想摸摸她?要死了!

楚修月终于被自己震惊了,他一向独来独往,要不是温小喵还算独立,他才不会带着这样一个拖油瓶到处跑,可事情好像正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那层淡定的外表被蜕下,一切心迹都红果果的。

尴尬的气氛就没退散过。

温小喵胆战且心惊,他刚才那是要干嘛?自己又不是菜菜,更不是喜来宝,他那分明是要摸她啊。男人摸女人,男人摸男人,女人摸女人,女人摸男人……各种神奇的画面从脑海里刷刷刷,飞过。

他那是什么意思啊!她好想哭。

“我不喜欢男的。”楚修月的手悬在半空中,冷不丁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嗯嗯,我也不喜欢男的。”温小喵斩丁截铁地告诫自己,欺骗自己。

“那……都说好了,作为交换,你回去以后便离开渠冰峰,离开拓风楼,别在和我混在一起,免得让同门误会。”楚修月重申自己的要求,一定臭屁的脸上蓦然露出几分稚拙。他一向不怕被人误解,这次,明显叫做贼心虚。还好温小喵看不见他飘忽的眼神。

“行,没问题,你以后请我来,我都不会再来。”温小喵淡淡地说着,怎么看都像是在赌气。

喜不喜欢男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楚修月不喜欢男人是真的,但是温小喵……好吧,她还没开窍的时候,大概也弄不清什么叫男女之间正常的喜欢,讫今她接触到的都是些光怪陆离。

反正来定天派半是为了找师父,半是身不由己,渠冰峰是好,但是她身上要是没有灵石,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渠冰峰啊拓风楼啊,她才不稀罕呢。

是真的不稀罕!温小喵暗自咬咬牙。

其实不稀罕才怪呢,渠冰峰上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那么好,她的小赌盘为她带来了那么多财富,才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哼,腿长在她身上,偷偷地溜回去,不让楚修月知道不就好了?怕什么?想到这里,温小喵的腰板挺直,摆出一脸的无畏。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楚修月阴晴不定的望向前方,他没再窥探温小喵的心境,这样三心二意很容易走火入魔。抱心守一,他很快就进去了状态。

首先要做的,是催动着灵力潜入温小喵的识海,以帮助她整理混乱的灵息。

打结的地方,要一一梳理清楚;不通的地方,也要慢慢融会贯通:只有经络顺畅了,温小喵才能在修炼路上越走越远。

而对于温小喵这种糊里糊涂的修炼方式,楚修月也是十分头痛。

不过他想想自己也不是个正常晋阶的货色,有些东西也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不计了。

比如原理上的解释,他懒得提,温小喵也懒得问。

说那些有的没的,多麻烦。

山中无日月,一天很快就过去。

过程自然是意想不到的枯燥的,当楚修月收回灵力慢慢调息时,温小喵早就在那暖洋洋的一片法华的照佛下酣然倒地,沉睡不起。

从头到尾,也就是楚修月一个人在用功而已,她只负责放心瞌睡,认真摸鱼。

现在,她四仰八叉地仰躺着,像个写得很丑的大字,睡得倒是安静,没说梦话也没流口水。

只有生性豁达的人才会是这样张狂的睡姿。

楚修月莫明其妙就被她吸引了,他竟不自觉地蹲下去,向她多看了几眼。

温小喵干净的眉目之中自有一番风华,但年纪尚小,并未完全长开。睡颜很甜,嘴角还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在法华的映照下,投了一小片阴影,这是一张十分女气的脸,相比三年前那副稚气的容颜,显得有几分陌生。

于是,楚修月,神使鬼差地,摸了摸,她,平坦的,胸。

对,是胸。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温小喵的脸太女气,又或许是他潜意识希望温小喵是个女子,又或许,他只是魇着了。

是男的。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一点淡淡的失望。

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像触着块烧红的铁块,闪电般缩回来。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怎么会怀疑温小喵的性别?他与她朝夕相对了几个月,难道连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事实上,他真的不会看。

有胸的,有可能是女子,也可能是胖子;没胸的,有可能是男子,也可能是没长成,亦有可能其天生如此。楚修月犯了一个弥天大错。

他生怕自己这点无聊且疯魔的想法被温小喵洞悉,尊严扫地,他只想离得远远的,然而——

温小喵翻了个身,好像纸片小人对折了一下下,竟将他来不及完全抽回的那只手搂在了怀里,睡梦里她吧叽了一下嘴,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

隔了一会儿,她甚至得寸进尺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像只大马猴似的,抱得紧紧的。

温小喵似乎拥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定力量,将他略感不安的情绪瞬间就平复下来。

楚修月突然就想起了刚进秘境的那一天月的疗伤期,他压着她,把她整个抱在怀里,并不因为真的想欺负她,也并不是因为有人垫背会感到很爽……他气息紊乱的那个下午,做了个冗长的噩梦,他又梦见了那些旧事,直到梦里出现了温小喵的身影,那极度的悲伤才停下来。

温小喵很像某种珍贵的妖兽,她能平复心境,隔绝心魔,亦能打碎幻境,驱散噩梦。

梦里的她,是他唯一一棵救命稻草。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这是比她那忽高忽低的修为更伤神的秘密。

他没有再强行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依着她,在法阵中心静静地坐下。

脑子里,是前所未有的空白。

她说她师父是个又老又丑的老道士,只会招摇撞骗,可是却能走进这慈云秘境,不管他现在是生是死,这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能够接近念青阁的人,肯定能破得了戎庚的幻术,普通的老道又怎么会懂得这些?有一点,他们一直忽略了,温小喵和他一心只在乎师父的下落,却从来没问过戎庚:那双袜子是怎么穿到山噪脚上去的。

戎庚是连上衣和裤衩都分不清的怪人,他绝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便如果是他分离出来的幻影折腾出来的,他也应该是知情人,可是温小喵烦了他那么久,他也苦恼了那么久,不像是装的。

想到这里,他愈加肯定了一件事。温小喵的师父,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为什么要教会温小喵那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他为什么会识得上古咒文?他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这个为老不尊的师父,也许并不会像温小喵说的那般不堪,三岁到十一岁,他养了温小喵八年,就算是养了只阿猫阿狗,也是会有感情的。

他一时想得入了神,没留意一抹淡淡的黄光借着明亮的法阵飘进来,围着温小喵转了半圈之后,慢慢地停在了她的额心。它像一滴橙黄的水,慢慢地渗入了温小喵的肌肤。

而就在这时,温小喵浑身一阵剧颤,突然睁开了眼睛。

被困在她体内的神识,不可抑止地游动起来,包络着那绺黄光不停地游动,而沉睡不久的青罡印也蓦然苏醒,警惕地挡住了那点黄光的去路。

温小喵周身灵力满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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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终于不是平胸了

温小喵的体内各路灵息正准备狗咬狗的时候,她大叫了一声。

“哈!”一个单音,清晰宏亮,气吞万里如虎。

她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身姿比平时还要粗犷百倍,虽然看起来单瘦,但气势上并不输阵。

龇起牙笑得瘆人,仿佛连带着整个都涨大了许多。

“山噪?!”楚修月迅速抽回手,可她已经怒发冲冠地扑过来,动作与山噪一样笨拙。但一个瘦且细的人要做出这样凶猛的表象,委实有点难度。

现在的她,双腿呈外八字伫着,身侧的两只拳头并不是自然下垂,而是拳面向里,有一点点弯曲。看人的目光由下而上,漆黑的眼仁只剩下大半个,下眼眶处,硬是被挤出几道血丝来了。

楚修月吃了一惊,随即移形换位,飘至她身后。

温小喵笨拙地转过头来,又发出一声低吼,眼睛虽然清澈,但好似根本看不见。

果然像是被妖丹控制了。

温小喵体内的大战一触即发,青罡印对妖气有种天生的渴望,还没等妖丹作祟,它便先与温小喵本身的灵力纠缠起来,反倒把楚修月残留的神识丢在一边。

那绺神识不但要拖住妖丹,更要在妖丹强大的怨气中间自保。但它始终是楚修月的,在温小喵完全化为己用之前,它与原主人脉脉相连。妖丹的散发出来的黑气熏染着神识,妖气不必通过任何媒界,就能反映在原主人身上。

楚修月手执细水,冷冷地看着温小喵,掌心慢慢地冒出一股黑煞之气。

忽地——

温小喵扑上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她奔跑的速度比想象中快。

妖丹已慢慢适应了这具宿体,由于温小喵比山噪的体型小太多,驾驭起来并不困难。

“叮!”她挥舞着手臂,与楚修月手中的长剑撞了一下,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楚修月推出丈余,温小喵咧着嘴,白牙上闪过一层炫目的寒光。

这牙口好,她居然一口咬向了细水剑。

“温小喵,你醒醒!”

山噪的内丹怎么样进去到她体内的,他一无所知,他感到非常奇怪,这才四阶的妖丹,不可能强行夺舍,它为什么会冲着温小喵来?是因为她在几人之中最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哈哈哈哈哈……”温小喵笑声狷介,且狂且怒,活脱脱就是天地一妖兽。

只是那模样,狼狈中还透着点莫明的喜感。刚才还安安静静躺着的“小美人”,眨眼就变成了“大猩猩”一只。她追赶着楚修月跑跑跳跳,还不时撞在法阵上,磕着脑门上一片红。

楚修月暗叹一声,真是什么样的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与她游走了一阵,他果断收剑。

她张牙舞爪地扑上去,他便赤手空拳的迎过来。

两人砰砰嘭嘭改成了近战肉搏,只是温小喵那一招一式说不出的狂野,毫无章法可言。

楚修月虽然在手上留了几分余力,但也能轻而易举地揍得她满头包。

楚大公子的口号是,不打女人。可是算一算,温小喵却是在他手底下挨打最多的女人。

说多了都是泪。

温小喵被揍,终于引得体内木灵灵息与青罡印站成一线,再度同仇敌忾地冲向了楚修月抹微弱的神识。楚修月的神识被逼得放开了妖丹,那妖丹便开始在温小喵的丹田识海里欢快地游移,仿佛这儿真变成了它的地盘。

三股势力终于醒悟,将目标都对上了这个不速之客。

楚修月隔空拍出一掌,华法乍现,泛着金光。

“砰!”温小喵猝不及防,自半空跌落,眼见着要将地面砸出个坑来,楚修月却及时地出现在下方,伸臂接住了她。她无意识地吼吼,又一径地拳打脚踢,却被他死死地压住。

他攥住了她的手,缠住了她的腿,离得很近。

两人几乎是睫毛对着睫毛,四目相顾,眼睛里全是对方的身影。

又是这样的情景,又是这样抵死相搏的缠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十分无奈。

而就在此时,神识中间传来一阵剧痛,却是留在温小喵身体内的那部分被妖丹咬去一口。

咬!妖丹咬了他的神识,他却咬住了温小喵。

因为腾不出手来,又架不住她激烈的挣扎,楚修月忍着满怀恶心,用力咬上了她的唇。

反正之前也咬过了,不差这一回,他有点沮丧地想着。

她的唇,温润柔软,竟还缠着一抹果脯才有的甜香,有点儿醉人。

可惜,温小喵也是爱咬人,她从来不会被人白白欺了去。于是她本能地咬回来,又一次,与他厮咬扭打在一起。与之前不同的时,经过这一个月多的休养,楚修月的修为恢复了七成左右,她与他斗,视同以卵击石。

戎庚带着两名小辈在奇行之阵外与流离宫大打出手,楚修月却和温小喵在隔绝阵里上演一场“你咬我啊,你咬不到,你来追我啊,你追不着,啊哈哈哈哈”的戏码。

两人挣扎着,互殴着,透着一副至死方休的暴戾。

多年以后,仙盟评出史上最不怕老婆,以及最残暴最凶恨的仙尊的两张豪华榜单,楚大公子都赫然在列。他打老婆的事迹被光荣地收录在《新仙门奇葩传》里,全书由定天派掌门亲笔撰写,更由灵蕴真人亲自作序立说,那都是楚修月一生洗不掉的墨迹。

好了,剧透不多,点到为止。

温小喵现在是既被吃了豆腐,又被狂殴痛打,还莫明其妙地表演了几个时辰的大猩猩,可意识却渐渐清醒过来。经过楚修月一番认真调理,散落在奇经八脉当中的灵力慢慢聚敛成形,原本莹然如玉的一点木灵灵息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慢慢地,竟滚成了一枚绿蛋。

那鸽子蛋大的一枚,和着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时明时暗。

一股从未察知的力量,在血液里蠢蠢欲动。

温小喵没有时间思考“楚修月为什么又占我便宜”这样的问题,而是将全副警觉放在了丹田识海,她第一次借着自己的力量,看清识海里的混乱场面。一片深绿的湖泊之上,不时有金色的灵息晃动,几道光斑在小小的湖面上追来追去,拖着好看的彗尾。

山噪的妖丹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它开始四处乱逃。但温小喵只有炼气后期大圆满的修为,识海就只有极小的一片,说好听的那是湖泊,说不好听,就是一口浅井。识海的形状不规则,但边缘圆融,灵光闪闪。站高一点看,也像是玉,墨玉。

楚修月与青罡印合力围堵着那颗土系妖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温小喵吸引住了。

那颗顽皮的绿蛋在半空中上下左右地移动,十分好奇地打量着这儿的一切,楚修月猛然发觉,温小喵能控制神识了,而不再是被青罡印牵着鼻子走。

“哈!”山噪的妖丹冲不破这狭小的识海,渐渐地变得焦躁,它停止了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一声低吼,化作一个小小的土黄色身影,俨然还是山噪的形状,只是没鼻子没脸,仅是个小巧的剪影。

温小喵那点鸽子蛋大的神识突然扩散开去,如烟花般撒出一片灵光,光影交织,法华流转,竟唬得山噪一怔。那黄绿色的莹光消散之后,识海上方游走的便不再是那颗蛋,而变成了一只在空中打滚的小猫。不,并不像是普通的猫类,因为它一点也不可爱,虽然体型很小,虽然模样憨然,但是门牙却大,两边獠牙焕发着一道金属质感的冷芒。

光是看着它那寒光闪闪的牙口,楚修月都会忍不住感到一阵抽痛,他可是连灵带肉都被温小喵啃过了。

这就是温小喵的神识,可为什么是只猫?或者说,豹子?他恍惚记得温小喵问过……豹子形状的妖兽,脸上有花纹,尾巴很长,眼睛很大……可不就是眼前这头。

温小喵的神识呈墨玉色,可是两颊的花纹却是青藤绿,再配上一双金色的眼睛,不知比山噪那粗犷的外形精致到哪里去了。但这是温小喵幻化出来的影子,连金丹都不是。

温小喵究竟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妖兽?那脸上的花纹分明是法纹,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法阵的一部分,很神奇。也有精通法阵的人会用灵液在自己身上绘制法阵,但像这种只绘出一部的情形极少,除非这部分的法纹是用来开启禁制的一部分。

温小喵虽然对阵法很有天赋,却依旧刚入门的水平,以她的修为,炼制灵液都不大可能,遑论是将法纹绘入肌理,印在身上。

这时候山噪与温小喵的神识已经打起来,丹田识海中灵气满溢,被楚修月禁锢在怀里的人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灵气裹住,长发飞散,将发带崩断成了几截。头发像水藻般生长起来,不时有姹紫嫣红的花自黑发间冒尖出来,迅速地盛开,又无声地飘落。

楚修月手掌包拢的地方突然有一点变化,起初平腹的位置,不知保时隆起一点坡度,触及,丝丝柔柔,娇嫩可人。楚修月陡然一怔,像是惨遭雷击似的,松开了怀里的人。

温小喵并未坠下,而是被长发拉扯着浮空,飘在万花丛中。

潜伏在体内长达三年之久的逆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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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龙心剑胆

慈云秘境外黄沙漫天,只远远听得见些许喝斗之声,再难看清人影。

谢迁一路抢攻,仿佛志在必得。

戎庚本没有机会在他手上讨便宜,但其身为山精,在这里土生土长,又属土系,天时地利控制的很好,也不见太吃亏。

谢迁起初用刀,但刀劈流沙,并不能真的伤到戎庚,后来用枪,却是直奔妖丹而去,如此凶狠,分明是要他死了才罢休。

先时交手,戎庚心里还有些没底,只知一味躲避,不敢与其硬碰。但时间一长便看出些门道来。流离宫传法长老当年实力并不在真印真人之下,却不知怎的,闭关这几年反倒减了修为。

有点奇怪。

姬冰玄与沈琅琅与几名流离宫弟子相互胶著着,看得出,两人配合得很不好。

姬冰玄只有要机会就抢着为沈琅琅出头,这令她心里极其不畅快。

而之前被关在奇行之阵外的二狗子和菜菜却早已不知跑哪里去了。

“戎庚,你这条狗当得也够久了,青印那老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有趣么?”谢迁手里的长枪泛出了一阵紫色电芒,细密的火星沿着他的手腕经络一直蔓延,发出“滋滋”地轻响,乱石飞沙碰着这柄长枪,立即化成飞灰,弥散在空中。

四野茫茫,已然分不清白昼黑夜,只有是光如磷火闪耀,阴森森地映在每个人眼瞳里。

戎庚被长枪刺中,蓦地消失在原地。下一息,又在法阵前现出真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谢迁手持的是一件中品法宝,属性为金。变异格为雷,是件强袭至上的兵器,杀伤力极大。其实不论人也好,妖也罢,周身经络相连,雷丝沿着经脉四下游走,汇入心脏,后果都十分可怕。轻者,或许只损耗两滴心头血。重者……便是雷灵集聚,爆得血骨横飞,元神俱灭。

就在那瞬息之间,戎庚被伤及心腑,不觉动作一滞。他没有答话,脸色也是土黄发黑。

“前辈小心!我来助你!”沈琅琅转身离开了姬冰玄这边的战圈,御笛飞向戎庚。

“站住!”流离宫弟子看她一直被姬冰玄护在身后,认定了她是个软柿子,她一转身。便有五六件法器从不同方向打她的背心。

“来得正好!”沈琅琅打了声唿哨,放出了灵兽袋里的霹雳,准备御敌。

“沈道友!”姬冰玄替她挡了一记飞剑,害得沈琅琅刚抬起的手又悬在了半空。

“……”没有展示的余地。她的面容僵了僵,随即默默地将银笛召回。

姬冰玄这时杀红了眼睛,弄得一身血污。发冠歪斜,早把沈琅琅完全晾在了一边。

沈琅琅再是不满。却也无所奈何。

她在周显手里吃过亏的,兼之从小接受的是师门“女儿当自强”的教导。对男修出头这事自是诸多不满。但她与姬冰玄根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跟他说这些,形如鸡同鸭讲。

“咳咳,咳,我没事。”戎庚捂住从伤口不停流泻出来的黄沙,抬头看了谢迁一眼,昂然道,“真正做狗的是谁?谢迁,你是不是在流离宫的日子过得太好,以至早忘了自己的身份了,需要我来提醒你?”

听这两人对话,好像还是有些渊源的。沈琅琅听得出一点端倪,却无法自行参透。

关于青印真人离开定天派的说法,各门派不一而同,有人说他与妖族勾结,犯了弥天大错,也有人说他是因为天赋才华遭同门嫉恨排挤,而愤然离山,更有人认为他的出走是因为定天派那条残忍的门规——不许招惹别派的女弟子……

但不管怎么说,他离开了,他与妖族关系亲近是真,至少他容得下山精,他的亲传弟子容得下二狗子和菜菜仙,至于同门嫉恨也有可能,想想流山真人那比门缝还窄的心胸……

女弟子什么的,也是有可能的……

然,更多的修仙门派会选择诲莫若深。

夺宝这事人人都想去,但若要被卷进那些大能们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又太不划算了。

“我的身份用不着你来提醒,你只需记得我现在是流离宫的传法长老就行。”

谢迁抛出一道法诀,一道手臂粗的雷电自空中贯下。

戎庚身形微动,一声巨响,振聋发聩,先前站立的地方赫然被击出一个焦黑的坑。这还没完,一道雷电劈过之下,天幕之下便下起了电帘,四野无水无风,只有雷电轰击山石的声音,在山谷里隆隆作响。

山民供奉的山神庙被这轰鸣声各自惊惶奔逃,却仍旧躲不过被雷劈成枯炭的残酷噩运。

灵气动荡,引发了不小的空间扭曲,有些山兽跑着跑着,便陷入了虚空,再没回来。慈云寨被雷帘扫荡,被轰得瓦砾四溅,有些人直接被雷劈中,倒地不起,也有的人才跑到一半,便被倒塌的墙垣压住,脑壳裂开,血浆滩了一地。

黑风将大树连根拔起,带动着巨大的树冠旋转不休,被绞入其中的牛羊牲畜转眼便成了肉泥。

“戎庚,交出那小子,我便饶你狗命!”谢迁的操控雷帘连续打击着温小喵和楚修月合力布下的奇行之阵,同时也消耗着自己的灵力。但比起戎庚召唤出来的天地流沙,气势与威力上却又胜出几分。

“交出那小子?你想得倒很美,你何不说让我将青罡印双手奉上,谢长老?”戎庚冷笑一声,“尊者说过,战不危及世人,没想到流离宫的人当真是什么也不忌讳,难怪你们掌门会死得那么惨……只可惜,当年陪葬的人独独少了你一份。我今日便发发慈悲,亲手为你们补上!”

“本事没学到几分。大话却说了不少?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迁扫出一片紫芒。极电之光,像巨大的牢笼自上而下向戎庚罩去。

“啾!”一声脆啼,霹雳突然离开沈琅琅手上的护腕,振翅飞向了无边电芒,转眨化成了一团暗紫色的火光。半空中传来一阵巨响,伴着一声清啸。

霹雳奋力挡下了砸向奇行之阵的雷电攻击,两边电光相撞,射出数道极强的光柱,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煞白无血色。

突然。一条比电光更白的影子冲天而起。

一把碧绿剑影呈蛇形傍地疾走,蓦地隐如尘沙,失去了踪影。

楚修月赫然出现在法阵顶部,冷冷清清地望着谢迁,脸上再无更多的表情。他的视线是直的,仿佛直入胸臆,投向了其他地方。而散落的发丝,却衬得容颜之中多了几分薄媚。

谢迁认出了楚修月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青印青人挑选徒儿的眼光。这个年轻人有着天生出类拔萃的外表,兼之得天独厚后的悟性,在仙门同辈弟子中几乎可称得上是完美。

冷月公子之名,虽然恶俗肤浅。却也于冥冥之中为其添了几分亮色。

但沈琅琅却觉得面前的楚修月有些异样,他并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惹火了之后还会狂得很。临阵对敌,少有这般低调……而铸心之剑随随便便投入泥沙又作何解?她凝然未语。

霹雳满意地叫唤着。以极其迟钝的动作飞回来,停在了沈琅琅肩上。然后晃了晃,吐了口血。

沈琅琅摸着霹雳柔软的羽毛,心中不免恻然。

元婴中期,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楚修月好像有些不对劲。”姬冰玄解决了两名流离宫弟子,退回来抑头打量楚修月一眼,这一眼看过去,才觉得匪夷所思。

楚修月连气质都变了,七分媚三分怒,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平静的表面下,也是暗藏恶波,翻腾不定。

四处溢泻的灵力,令他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他是他的宿敌,楚修月的方方面面他都相当熟悉,但这样的楚修月,他却还是头一回见到。

“道心!这小子的道心不稳,像是走火入魔了!”

戎庚看不到楚修月的表情,却感受到他混乱的灵力,当即大吃一惊,他再顾不上谢迁,折身飞向了法阵的顶部,却不想这时——

一条碧色的巨蟒自沙海中猛然升起,高高昂起了头。

腥红的舌头在探出来,喷着浓郁的毒气,冲向谢迁。

谢迁未感到身后妖气动荡,却隐隐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杀意。

他回身持枪,格住了巨蟒的夺命一击。跟着身形飘移数丈,站在了楚修月与巨蟒中间的空地上。其余流离宫弟子扶起受伤倒地的师兄弟飞奔过来,持着法器守在了谢迁周围。

“这是……孽龙?难道姓楚这小子的铸心之剑是它?”戎庚看着那条巨蟒,不觉心生寒意。

“孽龙?难道上古神龙农上降服的那一条?”定天派原本就与神农氏有着深厚的渊源,否则也不敢称丞元国第一大修仙门派,姬冰玄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这条龙没有一丝妖气,也不带半点灵息,只是杀意满满,不像是兽,更像是器。像是一把破天斩地的绝世神兵。

“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孽龙的龙魂被封在了广生之剑中,所以我们见到的并不是活物。”

“不是活物,那又是什么?”

“是广生之剑的剑心,楚修月的铸心之剑,就是广生剑,只是没想到……尊者竟然把上古神兵的剑心交给了他……这小子绝对不能有事!”

广生灭,封印散,紧随而来的,便是又一轮仙魔大战。

戎庚两袖鼓胀,飞快地吸纳着四野飘散的灵气,就连沈琅琅与姬冰玄亦未放过。

“前辈!”沈琅琅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可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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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爱在油尽灯枯时

灰黄的沙尘与妖风缠在一起,翻滚着,旋转着,卷成了一只巨大的蚕茧。

戎庚的身形越来越模糊,仿佛要被那疾厉的沙尘撕裂。

巨大的山石被撼动,有的甚至脱离了地面,围绕着戎庚疯转着,互相碰撞着。

巨大的沙茧一边滚动,一边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逼近谢迁,无数锋刃自沙茧中伸出,接连不断地撞击在那杆长枪上,顿时,雷丝布满了沙茧。

“……铛铛铛铛!”

戎庚探出的剑锋发出清脆的撞鸣,离得远一点的流离宫弟子被黑风吸过来,离得近一点的,便是直接被绞成了肉泥。剩下几名弟子反应还算快,将法器一扔转身就跑,根本顾不得趴在地上脚软手软的沈琅琅和姬冰玄。

那头孽龙在沙尘中穿梭,不进会昂起头来四下张望一下,仿佛有些迷惘。

它没有龙角,长相凶恶,确实很像一条大蛇。

大蛇好像没睡醒的样子,眼皮半垂着,露出半个金色的眼珠子。

“楚大哥,帮帮前辈!”沈琅琅的灵力被吸空了,只能趴在原地装死。

“嗷!”仿佛回应,孽龙比楚修月先有了行动,它在风尘外围的石阵里穿行,不时的甩开尾巴冲着谢迁用力抽打。谢迁穷于应付戎庚,哪里还顾得上它,游斗其间或有被这尾巴抽中,雪白的长袍顿时溅上了一片血红。

“小子,收回你的孽龙!”戎庚的声音有些异样,变得粗犷了。含糊了,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我先把他从法阵上弄下来!”姬冰玄看楚修月。越看越不对劲,这人傻站在法阵上面。虽然很显眼,姿势也还一如既往地优雅好看,但终究是莫明其妙。自孽龙出现以来,他就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唇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很是媚惑,但毕竟看久了会有点瘆人。

他站在上面,就像个优雅到可以滴出水来的傻子。

“这小子以剑为心,孽龙就是他的心,你这么叫。他是听不见的。”戎庚叫道。

“那可怎么办?要不我先把他搬下来?”姬冰玄吃力地爬上法阵顶端,想了想还是抱住了他的腰身,妄图把人从奇行之阵的顶端拖下来。

楚修月保持着无害的笑容,任由他揽住了腰,可也在那相拥相抱的当儿,楚修月突然抬起了手。“啪!”一个无意识的耳光,响亮地落在姬冰玄脸上,打得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前辈,不是说他听不见么?他、他打人……”姬冰玄脱力地放了手。两人一同跌倒了。

“嗷!”那孽龙一面抽打谢迁,一面得意地冲着姬冰玄嘬了嘬嘴,发出一声长啸。

“啪!”又一记耳光落在姬冰玄脸上,他半边脸都被打肿了。

“什么意思啊你!我这是在救你呢。楚修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动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姬冰玄气得坐起来,可是手脚脱力。竟无法反击,几次抬手。又都悻悻地放下。

“姬道友,也许我们都弄错了,那头孽龙,才可能是真的楚大哥。”沈琅琅有些头痛地扶着光壁站起来,这个时候,谁也没想到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无遐顾及温小喵的安危了。他们弄反了,他们一直以为是“楚修月”控制着孽龙,却没想,是孽龙控制着“楚修月”。楚修月糊涂了,迷失了,但对姬冰玄习惯性的欺凌并未改变,这两巴掌就是证据。

“什么?那怎么办?我们要怎么把那家伙弄回来?”姬冰玄在心里丈量着自己的体型和那孽龙的体型,嘴皮子都在抖。以他现在的状态,可能近身都难,连谢迁都被它鞭得哇哇叫,他过去还不被碾成渣渣?

而就在这时候,沈琅琅忍不住惊呼一声。

姬冰玄以为场中又有变化,即刻抬头一看,岂料脚下一空,法阵忽然消失了。

他惨叫了一声,与楚修月一同从高空坠下。

最后一点灵石用完,奇行之阵不再发光,慈云秘境的入口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迁第一个反应过来,绕开戎庚便往里冲。

孽龙不待他接近,尾巴一甩便卷住了他的腰身,高高地举起来。

下一刻,它像丢垃圾似的,十分不屑地一昂头,把流离宫的传法长老扔回天上去陪星星了。

黝黑的洞口出现了一个身形纤瘦、衣裳破烂的人,她长发飞舞着,在沙土堆上映着一抹浅浅的影子。正是温小喵。

她杀气腾腾地跑出来,与回过头来的孽龙正好四目相对。

两者互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同是冒出一片火光。

温小喵第一句话,说得莫明其妙:“楚修月,你居然敢占我的便宜!”

占便宜,这个词在不同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在不同的人看来,意义也有些不一样。

沈琅琅想到的是风光旖旎,姬冰玄想到的却是腥风血雨。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停在了那条巨大的孽龙身上,鲜有人发现温小喵微肿的红唇,以及楚修月唇角狼狈的血迹。

化身为孽龙的楚修月看见突然出现的温小喵,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温小喵一步步地向他,或者说是它,走来,她周身泛着一抹极淡的灵气,木灵流转,透着无尽的生机。她进阶了,虽然过程有点迷糊,还有点难以启齿,但不管怎么样,她都算是平安无事地进阶到了筑基期。

很好,这是对温小喵来说。

不妙,却是对楚修月而言。

姬冰玄摇晃着楚修月的身体,大声叫道:“回魂回魂,你再这样下去。道心就破了,楚修月。你醒醒!再不醒来,我就一巴掌结果了你!”他摇。那孽龙竟也抑止不住地胡乱摇摆起来,跟一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叶子。

温小喵仰头看着那条孽龙,心里有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条蛇跟我体内那只猫的颜色好像,放在一锅里炖了,活脱脱就是一道传世名菜——龙虎斗!”

这就有趣了,温小喵属木,一口钢牙却能摧金断玉,楚修月属金。却也能运转灵息,催生万物。两人分明不是单灵根,却偏偏能同时驾驭两种灵力,温小喵是因为体内有青罡印,那楚修月又是因为什么?

不过沈琅琅总算明白为什么楚修月会对温小喵另眼相待了。并不是因为他看不出性别,把她当成了男人,世间弟子千千万,比温小喵温文知趣的男弟子不知有多少,他却偏偏看上了她。只因为他们两太过相像。而楚修月又……好像孤单得太久。

可是眼下的相看两厌又是怎么回事?温小喵的怒意,以及楚修月没来由的惊惶,都被细心的沈琅琅看在了眼里。一般女子恼羞成怒的原因很简单,可是温小喵却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戎庚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一身黑衣都扯破了,长剑拄地后,剑刃也是一块块地碎裂着往下掉。他喘了口气。转头对着空气说道:“谢迁,我不怕你。大不了我们就此同归于尽,来。再来!”他很认真地说着,面部表情何其丰富,可是他说话的对象却不在此处。

众人见状,脸色皆是一变。

“戎庚前辈!”他原本就看不见,现在竟好像连听力也出了问题。沈琅琅一声叫唤,他压根没听见。他周身雷丝跳动,像是于无形之中披上了一件雷丝织就的网衣,但几个晚辈都看得出,他快不行了。雷丝注入心脏,郁集丹田,最终的结果就只有死,即便能用真火化去雷网,这妖丹被真火灼透,也是活不成了。

戎庚没理她,而是自顾自地笑起来:“怎么?你怕了?不敢过来了?本座同你说一千遍一万遍也是那个答案,青罡印不能给你,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得到!”他的笑容是那样高傲,那么志在必得,可是浑身散落的石块、土坯却一再提醒着众人,他已油尽灯枯,知命难返。他一直活在幻境里,他的忠诚,他的执着,也不过是一场无人知晓的梦。

“戎庚前辈,青罡印里边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得到它?戎庚前辈!”温小喵对那孽龙对视了一眼,还没说什么,戎庚便已轰然倒地,温小喵飞身上前想去接住他,却被他推了一把。

一本破旧的卷轴被他塞进了她手里,人却像灰土尘埃一样,散落眼前。

“戎庚前辈!”温小喵一直对这个瞎子怀有怨憎,可是这一时,却自内心深处产生了一重难以抹煞的敬畏,她生来油滑,一半是因为师父放任自由,教导无方,一半是因为自己好逸恶劳,没有大志,师父从不强求她什么,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会与天下大局联系在一起。

可是青罡印让她的际遇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从戎庚倒下的这一刻起,她突然明白,自己再也逃不过了。

原来一个人要走什么样的路,会遇见什么样的人,都是上天注定的,她以为她可以在南邯郡那个边陲小镇平平安安度一世,但只是以为。

“这是青印尊者留下来的阵法,他说,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一个叫温小喵的小姑娘,就把这阵法手札交给她,至于学不学,由得她去。我不信尊者会将如此重要的手札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所以一直为难你……现在,我总算放心了。”能破幻影杀阵,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学会奇行之阵,已经足够证明了她继承青印真人布阵奇学的资格。

“戎庚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这是交代遗言么?你别乱动,我想办法给你疗伤,你还没告诉我师父在哪里,你不能死啊……”

温小喵真的惊慌起来,她搜肠刮肚的想,想破了脑袋,才颓然发现,自己一向学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攻击法术,从来没学过如何疗伤,遑论救人。

“没用的,我是妖,你是人,你的灵力救不了我。”

“哗!”沙土飞散,转眼成灰,被裹在雷电里的妖丹飞出来,逃也似地奔向了远方。

远方,立着一个人,一身白衣早已破损,一张面具也损了大半,剩下的部分,只能遮住一边的眼睛,另一边挑着一张凤目,眸中熊熊燃烧的,全是怒火。

被楚修月甩出去的谢迁……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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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大乱斗

谢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披头散发,跟温小喵几乎是一个造型。

相比之下,温小喵的头发反倒显得比他的黑亮柔顺许多,一点也不像是在灰堆里滚过的样子。

谢某人一出现就直取温小喵,而这时的温小喵还沉浸在那片看不穿的哀思之中。

在场的只有楚修月化身的孽龙能反应过来,它低头拱了温小喵一把,立即将她掀翻了好几个跟斗。“啊呀!”温小喵爬出来没多久,又被它一头拱进慈云秘境里去了。

“吼——”

龙吟山吼震得地面摇晃不定,它正准备扑上去与谢迁拼命,却见一道黄光掠过,戎庚残留的妖丹在孽龙发难之前冲向了谢迁……

“不好,前辈这是想要爆丹与他同归于尽!”姬冰玄抱起楚修月的肉身掉头往秘境里跑。

“你怎么知道是爆丹,而不是为了夺舍?”爆丹和夺舍这两样沈琅琅都没见过,傻傻地分不清,她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得逃命,这对她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

没办法,先搞定了楚修月再说。于是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将上去,一把拖住了孽龙的尾巴,跟在姬冰玄身后往秘密里拉。

“吼吼吼!”孽龙挣扎在地上翻滚,害得沈琅琅几度脱手,差点压不住阵脚,好在是姬冰玄及时在楚修月的身体上施了个缠魂咒,孽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沈琅琅进了山洞。

洞口并不算大,它这样一进去,所有的光亮都被挡住了。

温小喵听见姬冰玄与沈琅琅说到爆丹什么的。顿时又急又怕,可是又想不出办法来阻止。

她堵在山洞急得冒烟。冷不防与沈琅琅和孽龙撞了个满怀。

沈琅琅一手扯着孽龙,一边伸出来拉她:“小喵快跟我走。这里很危险!”

“可是戎庚前辈他……”温小喵迟疑了一会,话没说完,两人便同时感到一阵眩晕。

一股热浪卷进洞口,推得孽龙向前飞了几丈远,洞顶又再垮塌。

温小喵回头的刹那,只从落石之中看见一道极强的光,一道惨白的人影被轰得直飞出去,坠入尘沙,再接着。身后的洞口就被落下的石块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再也看不到。

这一回,戎庚是真的死了,为了救温小喵。

他对温小喵而言,已经不算是陌生人。

相处了月余,或多或少会有些情愫挥之不去,温小喵并不是像表面那样没心没肺,忘恩负义。

她默默地摸摸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里边有戎庚临终交给她的阵法手札。也有她从念青阁里搜刮来的各种有用或者没用宝贝,那些在楚修月眼里什么都不是的法器,却是支撑戎庚一度守候的理由。念青阁,念青。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众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戎庚几乎很少说到自己的事,他只说。自己是青印真人的影子。

真的是影子吗?

他是山精,是妖!

仙门弟子与妖族一向势同水火。好些门派直接打着斩妖除魔的口号与妖族一起争夺资源,妖族势力分布零散。而妖灵界衰微,根本无法与这些组织有序的修仙门派抗衡。

然而,作为一只九阶化神的大妖,他却一直与青印真人的关系良好,甚至甘愿为奴为仆。

青印真人“勾结”妖族,并不是谣言。但要说勾结,也实在太难听了,就像楚修月与二狗子之间,没有血契,不是主仆,却也不会相互伤害,他们是朋友。

是的,人和妖是可以做朋友的。

温小喵见过的妖,都不是传闻中说的那么坏,就像二狗子,虽然平时有些不靠谱,但也没见他作恶。他比很多人都有人情味,温小喵觉得他是个好妖。

几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直到走出了灵力波及的范围,孽龙尚有些懵懵懂懂的,但却会下意识地离温小喵远点。它好像很忌惮她。可这并不是楚修月该有态度。

温小喵现在没心情理会它,径自将脸撇开了。

慈云秘境之前被轰塌了一半,现在又垮了一半,两个出口只有一个能用,几人只能向北走,试着在北面找出口。期间,沈琅琅拉着温小喵单独说了许多,问来问去无非是一句。

“楚大哥他是不是发现你是女儿身了?”

温小喵双手扯着自己衣服左瞧右看,实在看不出自己有哪点像女的,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我要是女的,他不早就疯了?我可是跟他同吃同睡过的……”

同吃同睡,这句话像根针扎进了楚修月的心房,孽龙挣脱了沈琅琅的手,躲在一旁畏惧地瞪着两个女人看,不过它的脸本来就绿,再绿下去也没怎么明显。

温小喵没发现自己的喉结已经消失,她只知道说话的时候好似灵快了许多,声音不再那么低沉,不过她以为这都是从炼气期到筑基期进阶的正常反应。

灵力充沛了些,自然就轻松些。

密道里太黑,沈琅琅也不大确定温小喵是否有露馅,但想起温小喵那柔顺得异乎寻常的头发,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计较。但眼下的燃眉之急是得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有些小九九只能在心里走走过场便罢。

温小喵还没找到师父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的那根线索,又断了。

“小喵,我有件东西给你……”沈琅琅拿出一件又脏又破的法器,那是一双缝着补丁的袜子,是她从死掉的山噪身上捡回来的,“既然这是属于你师父的东西,那就留下来作个纪念吧。”

“嗯,琅琅姐,谢谢你。”温小喵真心实意地点点头,把那双破袜子也放进了储物袋里。

孽龙窝在一边,默默地盯着她看,可是她一回头,它又强自镇定的甩过头去,看向了漆黑的甬道。温小喵大概知道楚修月与这孽龙的关系,但孽龙这样大摇大摆地脱离本尊四方游走,真的没事?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条傻乎乎的孽龙比楚大公子本尊可爱多了。

“小喵,楚修月他……好像不行了!”姬冰玄在前面大喊大叫。

“不会吧,这条大蛇不还精神着吗,怎么就不行了!”温小喵转过头打量了孽龙一眼。

“吼……”孽龙低吼一声,转过脸贴在了墙上,依旧是一副生人莫近的德性,绿绿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矫矜又谨慎的模样,简直与那个不耐烦,不负责,不关心人又坏心眼的楚修月是两个画风。嗷,本来就是两个画风。

“这孽龙是楚大哥的铸心之剑所化,听戎庚前辈的意思是,楚大哥原本是没有心的,所以才以剑为心,只是这剑好像也有点缺心眼,出来了就不知道要回去。”沈琅琅说了自己的看法。

“难道跟我一样,是个路痴?”姬冰玄突然高兴起来。

“吼!”孽龙听到这句话,十分不满地挥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姬冰玄脸上。

龙也会打人,龙也会发怒,龙再缺心眼也不如轩辕家的蠢货脱线。孽龙抬起高傲的头,吐了一盆口水,姬冰玄骂骂咧咧地躲过去了。口水浇了温小喵一头一脸,温小喵立马就怒了。

“姬那什么……想想办法把这货弄回他身体里去!太过份了!要是弄不回去,我们今天晚上就吃烤龙肉!吃不完的带回去做腊肉!”温小喵是爱吃肉的,龙肉是什么滋味她还没尝过,这正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孽龙十分不快地眯起眼睛,突然一巴掌扫向了她,一人一龙就在狭窄的密道里互殴起来。

不一会儿,姬冰玄也加入了战团。

温小喵和姬冰玄心里都憋着气,温小喵纯粹是因为戎庚的离世而感到心有戚戚,姬冰玄……呵呵,自然就是为了来路不明的三巴掌,他英俊的脸都快变猪头了,肿起来的一边,至少像半个猪头。

“你们别打了,再打下去,剩下的密道也要垮了。”沈琅琅在一旁跺脚。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两人一龙呼呼喝喝地一路打过去,但一场恶战使得楚修月与姬冰玄二人的灵力都接近于零值,打起来顶多是声音大过气势,温小喵顶多受点皮外伤。

沈琅琅看了好一会,才安下心来。

“没想到楚大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地上躺着楚修月,看久了,竟觉得那条在山洞里张牙舞爪的孽龙才是真正的他,她叹了口气,扶起目光呆滞的美男某,不远不近地跟在众人身后,其间还不忘提醒姬冰玄和温小喵二人,“记得把楚大哥弄回来啊,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再这样下去,楚修月就跟孽龙完全分离了,龙归龙,人归人,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温小喵脸一偏,正挨了孽龙一拳,顿时也跟姬冰玄一样,加入了猪头的行列。

“太不要脸了,居然敢偷袭!”她转身一记飞腿,同样是以打脸的方式回敬了孽龙。她刚刚进阶筑基期,精气神三方面都是三人之中最饱满的,加上楚修月变成的孽龙竟是如此的呆呆傻傻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于是,她得手了。孽龙像个软绵绵的球,被她踢得变了形。

等她落下,它的脸又十分有弹性地恢复了原状,只是脸色好像更绿了。

也不是打不过嘛。

温小喵搓搓手,准备假公济私,先报这一泡口水的仇再说。

ps:堵车,回来晚了,周末愉快,我去看《忠奸人》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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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今天剑魂不回家

人离了心脏自然活不了。

孽龙从楚修月的身体里出来后,他便没有了心跳,再后来,就连呼吸也停止了。沈琅琅摸摸他的手,指尖冰凉,关节已经有点发硬。再不把那头孽龙弄回来,楚修月怕是醒不来了。

她焦急地冲着温小喵叫:“小喵,动作快一点,楚大哥等不了多久了。”

温小喵啐了几口,怒道:“这乌漆麻黑的要怎么捉住它?我的眼睛又不会发光……”刚说完,眼睛还真的发起光来,绿莹莹的像鬼火一般,堪堪照亮了面前几尺远的地方。

姬冰玄被她生生唬了一跳,冷不丁后通一步,磕在粗励的石壁上,痛!“温小喵,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眼睛还会发光!”

温小喵很快适应了这两能烔亮的眼睛,鼻子里哼哼,似并不将姬冰玄的话放在心上:“能发光是我的本事,你能吗?”这个筑基也太神奇了,不但修为精进了,五感也比之前灵敏许多,特别是视力和听力,简直达到了意想不到的妖异。

她丢下了姬冰玄,冲进密道捉“蛇”去了。

姬冰玄冲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喃喃地道:“只有妖怪的眼睛才会这样发光吧,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是妖就得有妖气啊,可是他与她朝夕相处那么久,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妥。

在温小喵身上发生的怪事太多了,沈琅琅早就已经不惊讶,她忧心忡忡地围着楚修月的肉身打转转,走两步,停一步,皱心仿佛有团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楚修月的以剑为心,能化剑为孽龙,这确实是了不得的本事,但这令人瞠目的本事后面却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楚修月没有肉做的心,如果不是这把铸心之剑,他早就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她焦虑地走来走去,就是想不明白。冷月无心,是这个意思?冷月公子之所以是为冷月公子,就因为这颗剑作的心?剑意凛然,剑气肃杀,唯不懂人情世故,更如生铁遇火骤起,对人对事,总是三分钟热度。相形之下,他对温小喵的执着,真可谓破天荒。

“什么这样那样?”姬冰玄也想跟去围堵孽龙,但又怕密道太复杂,自己会走丢,温小喵那个冒失鬼才不会管他是否跟得上,要是刚逃过一场大劫就交待在这一片废墟里,他也不要随轩辕家的姓了。

“姬大哥,你是不是从小就与楚大哥认识了?认识有多久,五年,七年,十年?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吗?”沈琅琅抬起脸,远远地看向黑暗中不断闪现的剑花,那是温小喵手里的长流剑在发光。

“大概,差不多有十几年了吧,他来定天派之前我就认识他……”姬冰玄没料到沈琅琅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他不擅撒谎,可又不想把自己和楚修月之间的那些瓜葛交待得太清楚,毕竟那是他心里永远的难堪。幸好密道里光线昏暗,沈琅琅没有看见姬冰玄绯红的两颊。

“抓到了!抓到了!”温小喵的凯旋归来,莫明解除了此间的尴尬,堆积在胸臆中的回忆一下子就被她欢快的语调冲散了。温小喵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菜花蛇”跑回来,“菜花蛇”的脑袋不住砸在地面上,拍得碎石乱飞,她的脸上被孽龙抓伤了一道口子,已经止血了,可是粉红的伤口还往外翻着,看着就疼。

温小喵为了救回楚修月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但她拖着孽龙回来后,三个人都傻眼了,这么具大的东西,要怎么还能塞去楚修月身体里?就是把这条大蛇切下来,剁成一块块,三个人都要吃半年才吃得完,那么大个东西,要怎么折腾?

孽龙感受到楚修月衰弱的气息,也跟着迟钝起来,若非这样,温小喵还没那么容易得手,只是老大的难题放在众人面前……可真是令人束手无策。三个人都是头一遭听到铸心之剑的说话,至于剑魂化形这种事,他们也都是头一回看见,要怎么把灵魂封进宿主的体内,这简直是个比登天才难的问题。

“接下来……要怎么办?”温小喵看沈琅琅,沈琅琅摇头,看姬冰玄,姬冰玄沉默,三人大眼瞪小眼。温小喵捏着孽龙的半条绿油油的尾巴搓来搓去,眉头也皱起来。

楚修月真的会死么?她心里乌乌泱泱地乱成了一团,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想过。

楚修月于她而言,是个无法逾越的存在。

强大,率性,自在,这都是她最想要的东西,他身上有,从一开始就有。

“要是这条蛇回不去,楚修月他也会像戎庚前辈一样,是不是?”她从储物袋里翻出本书,才翻不到几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去摸他的手,问来问去却还是那句话,“这要怎么办?他要是死了,我还怎么在定天派呆下去?”她有点无所适从,丝毫未发觉自己竟于无形之中对楚修月产生了的依赖。对啊,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不管将来是好是坏,这个头都是他给起的。算是……半个师父了吧?

“小喵,先别慌,我们先试着唤醒孽龙,看它认不认识主人?”沈琅琅根本没有把握。

“唤醒它?它要是又逃了那可怎么办?这一追一抓的时间,楚修月说不定早就……”姬冰玄的话留了个尾巴,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孽龙与楚修月并不主从的关系,孽龙平时都是被封印强制压在楚修月体内的,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它怎么舍得回去。

“要是戎庚前辈还在就好了。”几个小辈什么都不懂,只能干着急。

“要不我问问轩辕家的长辈,看看他们怎么说?”姬冰玄摸出张传音符,可是半天却展打不开,他们都忘记了,这慈云山中早已经没有灵气,所有的灵气都被温小喵和戎庚吸光了。“算了,我们还是替他料理身后事吧。”姬冰玄突然就不想要那双鸳鸯剑了,要是楚修月真的挺不过这一关,就拿那对宝剑与他陪葬吧。他有些伤感。

楚修月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呼吸停止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的挚友差点就替他刨土挖坑,准血送他最后一程了。要不是温小喵拼死阻止,弄不好他已经被风光大葬了。

“楚大哥的呼吸又停了。”沈琅琅学着姬冰玄的样子,揪起楚修月的衣领用力摇。孽龙也跟着一起摇啊摇,软爬爬地还是像条菜花蛇。摇了几回,楚修月的呼吸又续上来一点,等到一停,他就又断了气。

“换我来摇。”温小喵盯了菜花蛇一眼,决定亲自动手,“我们轮流来摇,一直摇回定天派,再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救他?”这真是一个不讨好的鬼主意,从弱月国到丞元国那么远,就算是飞回去都能够戗,若是这样一直摇啊摇,只怕楚修月没醒过来,他们三个先去见阴差了。

“不管怎么样,先出了这密道再说。”姬冰玄陡有点体力,摇两下就没劲了,只能又换到沈琅琅手里。他的脸色有些黯淡,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不能为女人挡风挡雨就已经够没面子了,现在还连体力也跟不上,真是糟心!

沈琅琅摇了两回,正要答话,陡见温小喵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发疯似地从她手里夺过楚修月,狂拽着用力晃起来,像抱着棵摇钱树似的。她高兴者两眼放光:“有救了,有救了,我们身边还有一位修为阅历不在戎庚前辈之下的大能,我现在就请它来看看!”

她抡起楚修月跑了一小圈,突然一扬手,将青罡印召出来。现在的青罡印已经被她本身的木灵灵息压制住,不再那么我行我素,所以温小喵也没费多大的力。

“喂,出来!”她对着那青罡印嚷嚷,小脸上也泛着光,颇有点回光返照的意味。

姬冰玄被她吓住了,他伸手撞撞沈琅琅,小声道:“她说的大能不会就是这块青罡印吧?她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这样的事情也亏她想得出来。她和楚修月关系很好的,听说连住都住在一起,楚修月那人是喜欢男人的,这个我也知道……只是……”

“胡说什么?温小喵可是不折不扣女孩子!”沈琅琅看呆了眼,一时嘴快,居然说漏了。

“女……你说她是女,女人?”好吧,沈琅琅也疯了,连眼神都不准了,就这样一个皮猴似的小子,会是女的?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场大战的后果太严重,竟直接弄死两个弄疯两个,怎么办?

温小喵还在叫:“出来,你给我出来呀!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叫得久了没见反应,突然就怒了,她竟当着姬冰玄的脸,将青罡印举过头顶,要往地上砸!“出来,念烛,你再不出来,我以后就不管你了,任你在无边须弥里关多久,我都不会管你的!你有种就一辈子别出来!”变成了红果果的威胁,但总算是指明道姓了。

“老夫曾说过,老夫的名字不叫‘喂’,你在山上呆上三年,怎么还一点长进也没有?太令老夫失望了,啧啧啧……青印那小子啊,没眼光,没眼光呐……”苍老而沉闷的声音从青罡里飘出来,听在沈琅琅和姬冰玄耳朵里全是震惊。

“少废话,这条菜花蛇跟你应该是一个品种吧?你快想想办法,帮我把它弄进我师叔的身体里去。”温小喵把青罡印放在了孽龙的龙头上。

“什么一个品种?它是魂,我是兽,怎可同日而语,小丫头休要胡闹。”念烛没好气地训斥她,“你一个丫头片子,整天粗粗鲁鲁的,到时没有人愿意和你双修,你就自己去哭鼻子吧。”它像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废话特别多,温小喵被它急得两眼睛都冒火苗子了。

“有没有人跟我双修关你屁事啊,你要是不救人就滚一边去,我师叔要是死了,你就别想再看到青罡印外面的太阳了,我说到做到。”温小喵从沈琅琅手里接过楚修月,使命地摇。那孽龙跟着在摇,她丹田里的那道金系神识也跟着像水草一般摇得婀娜多姿。

老龙沉默了一会儿,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得先从他身上抽取一条神识出来,只是他现在的情况……怕是抽了神识马上就死了。”

温小喵站起来,道:“不用抽他的,抽我的就好,我体内有他的神识。”

“你体内有他的神识?那他还是你师叔?小丫头,这个好这不好,选双修的对象也不该这般胡来啊,他和你不同辈份,这个是有违伦常的。”

“双修个鬼啊!死老鬼,我不要你救他了,你就乖乖等着在黑暗里了却残生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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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疯子也要谈恋爱

温小喵用了九头牛、两只老虎的力气,才把孽龙给弄回去。

其间,她累趴下了两回,被老龙嘲笑了无数回,发脾气打了姬冰玄一回,可谓战果累累。

老龙在青罡印里瓮声瓮气的指点她,她手忙脚乱地把原属于楚修月的神识取出来。

好在她之前光顾着和山噪的妖丹做斗争去了,才让这条神识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刚好用得着。但神识在她体内呆久了,难免会扯上她自己的神识,分离的过程还是有那么点痛苦。

温小喵做了个很大的亏本生意。

不过她看见楚修月平静的睡颜,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胸中那份满满的得意便将失落冲淡了不少。说起来也不是太难,孽龙之所以不愿回去,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没有神识引导,它从出来后就有点无所适从。

温小喵借用楚修月的神识带铸心之剑回家,情理之中。

只不过温小喵是个新手,新手难免会眼高手低,起初自信满满的模样令老龙甚是满意,直以为小家伙有两把刷子以及青印那老儿果真没看错人,但一看那错漏百出的手法,它便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这样一个小法术,温小喵整整折腾了五六个时辰。

沈琅琅和姬冰玄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出手要来帮忙,却被孽龙一人一泡口水喷了回去。

孽龙好像挺喜欢温小喵的,准确来说,应该是……它还蛮喜欢折磨温小喵的。

到最后,温小喵瘫了,老龙也瘫了,都是累的。

“真没用,浪费老夫的精力,你这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功体,一点章法也没有。”老龙鄙视完她就重新盘成筒筒糕去睡了。据说它这一睡,少说得睡个几十年。

几十年,温小喵怕它老了记性不好,到时会不认识自己。

不过不认识正好。那就不用去找什么无边须弥了,大家歌照唱马照跑,多逍遥。

温小喵对着老龙做了鬼脸,懒得和它顶嘴撒气。

她将青罡印重新纳入丹田后,便跌坐在沈琅琅身边靠着墙壁合上眼,睡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姬冰玄说了句:“今天晚上谁守夜?”

温小喵昏昏沉沉地说了句不知道什么,就累得脸贴墙壁,睡得死沉。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又开始做梦了。不过这次的梦倒不如从前那么复杂,也没梦见什么白衣飘飘啊,尸骨成堆啊,她就光只梦见了自己。

唔,准确来说。她梦见的应该是自己丹田识海里奔跑的那股灵气。

那绿莹莹的小猫欢快地跑来跑去,这里嗅嗅那里看看,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而它身后跟着一条细细的小蛇,也和她一样的颜色,只是神情要怡然得多。哗!龙虎斗!

温小喵像看稀世珍宝似的看着自己那团木灵灵气,越看越奇怪,为什么是猫的形状啊?不是只有元婴才有形状的么?再看看那条小蛇。温小喵更疑惑,这不是楚修月的铸心之剑么?它跟在这只小猫身后做什么?这个河蟹的梦境到底在暗示着什么?

正想着,就看见那条小绿蛇突然游过去,亲昵地围住了小绿猫的脖子。

蹭,用力蹭。

它把一对大眼睛蹭得都闭起来了,那感觉特别温馨。特别惬意,这画面说不出的醉心。

温小喵感同身受地有点醺醺然,像小呷了三四两果子酒。

可是蹭得有点痛,仿佛被蹭脱了皮。

还让不让人睡了!她忿然一挥手,把那条小蛇拍飞出去。人却猛地惊醒了。

面前出现了一张好大的脸,好看的星眸似乎都要拧出水来。

脸贴着她,冷冰冰地,像蛇的体温,凉凉滑滑很不舒服。温小喵在黑暗中还能看清点东西,兼之楚修月这身标志性的白衣,想错认都难,只是——

“哇!楚修月你有病啊!”温小喵被他吓傻了。

“……”那张脸的主人乍一看她醒来,也不禁有点呆,他不蹭了,昂着头,拉远了些许。

两人相隔不过半尺,相互之间都能数清对方的眉毛,更可恶的是,楚修月的手拢成个弧形,半拢不拢地罩在她胸前,那是一个度量的弧度,清澈的眼睛里由此充满了怀疑。

温小喵像被恶狗咬了一口,飞快地推开他,护着胸前那点不起点的隆起,一个倒蹿,以身抵墙,死死地盯着楚修月。

她在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你不要过来,该干嘛干嘛去,明天醒来就没事了,快去快去……”这是什么状况?逆伦灵术失灵了?她的秘密被发现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脑中迸出一连串的问题,却都无解。

沈琅琅睡得浅,听到她在瞎嚷嚷,这时也清醒了,一眼见着温小喵与楚修白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天堑似的呆站,半天没回过神,怔了一会儿,才惊喜地出声。

“楚大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好?好个鬼啊!这人分明不正常啊!温小喵脸绿绿的。

楚修月没理沈琅琅,也没理温小喵,只顾傻傻地站着,站了一会儿,突然将脑袋一歪,斜起眼睛打量起温小喵来,仿佛第一天认识似的。他的眼眸清可见底,神色也是极其细致温柔,一点也不像平时狂妄无忌的样子。

这样盯得温小喵又是一愣。

这不是楚修月,这还是那条蛇!就连眼神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为什么会这样?

温小喵抬头望着面前秀颀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孽龙可以把谢迁这样的高手一尾巴甩到天上去,却对她的追赶无动于衷,这究竟是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孽龙有自己的思维,会想,会看,会琢磨,他并不排斥温小喵,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敌意。

那现在……又是什么个状况?

“楚修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几天没合眼了,累得想死。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温小喵说得很诚恳。

可是楚修月却好似听不懂似的,非要将脖子扭出个幼稚的弧好好地看着她。

温小喵终于体会到什么叫鸡同鸭讲。

她放弃了:“算了,你爱怎么怎么着吧,别走远了就行,我们还不清楚这乌漆麻黑的鬼地方到底安不安全。”打了个呵欠,准备继续再睡。

可是——

楚修月突然张开了双臂,朝她扑过来,这一扑来得太热情太凶猛,温小喵的手背还掩在嘴上,还没来得及放来。它完完全全挡挡住了因惊吓过度而张得更大的嘴巴。

“这真是见鬼了,他知道我是个女的还扑上来?”温小喵的上下颌都脱离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耳边呢喃轻柔温雅,听得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正想着要怎么将这些鸡皮疙瘩捡回来,他又猛地将双手穿过她肋下,架着她用力一掷,将她抛高了,她惊呼着坠下,却被他稳稳接住。

再后来,他竟抱起她兴冲冲地转了几大圈。

“砰!”姬冰玄受惊过度。一脸撞在石壁上,流了一脑门的血。楚修月这是不是被夺舍了!

“楚大哥,你……还好吗?”沈琅琅半天没找到自己的舌头。

“你叫我什么?”楚修月爽朗的大笑戛然而止,仿佛没听过这个称呼,转而傻乎乎地望向沈琅琅与姬冰玄,半晌。“你们又是谁?你们认识我?”

完了,楚修月完蛋了,不知道是不是温小喵的法术出了岔子,他好像失忆了,连铸心之剑什么的都忘得一干二净。满口都是什么剑心啊,剑魂,剑身,尽说得众人都听不懂的东西,温小喵查了一百遍《仙门奇葩传》,也没找到类似的半点记载。

一定是走火入魔造成的憶症,与她没关系。一定是这样。

据“楚修月”说,他是一抹剑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剑灵,反正左右不过是个称法。

九百年前,他不幸脱离了剑身,丢失了剑心,沉睡了许久许久,直到如今。

他腻歪歪地说温小喵就他要找到的“剑心”,温小喵却坚持认为这货是装疯卖傻要占她便宜。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货从一醒来就把魔掌搁在了不该搁的地方。

还说什么天生讨厌女人,害怕女人,骗子!

看他那一脸幸福的小模样,不知道摸得几开心,她亏大发了。

不但被他啃了,还没他摸了,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她不得嫁给他?

想起老龙说的“双修”什么的,温小喵就感到恶心。

渠冰峰弟子当中不乏双修道侣,但温小喵对这个真不感兴趣。

温小喵不记得自己拍飞过楚修月几百次,反正他总能准确地飘回来,后来的后来,温小喵真的困得不行,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情倒头睡去。

他爱摸就摸吧,摸了也不会掉块肉去,她豁达起来就不把任何礼义廉耻放心上了。

于是剩下楚修月和姬冰玄大眼瞪小眼。

沈琅琅则纯属于路人丁,远远地看戏。

楚修月很是出神地盯着姬冰玄,直到他全身发凉,寒气直冲太阳穴,他想起楚修月的元婴期修为,心里战战地有些怕,便是一迭声地说些没意义的话:“你、你想做什么?我现在打不过你,我、我我将来一定打得过的,你可别乱来。”

楚修月忽地眼睛一亮,丢开温小喵,一转眼奔到了他面前,这速度,竟比平时还要快上百倍,简直就不是人的速度。接着,楚修月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十分诚挚地道谢。

“这位兄台,谢谢你一直照顾她。”

兄台?好尊贵的称呼,这在姬冰玄有限的记忆里还是头一遭,受宠若惊啊。

他有点被雷劈着的感觉,可又有些三魂七魄出窍而去的飘飘然,不知道要怎么回应才好。

可转眼,楚修月又抽风似地转向了温小喵,痴痴地道:“不过以后也不用麻烦这位兄台了,我已经决定,这一生一世都不离开她,我是剑灵,她是剑心,本就该在一起的,我想麻烦这位兄台做个见证……”

“见证?啥见证?”姬冰玄还在云里雾里穿行。

“我要娶她为妻。”楚修月绝美的脸蕴出一抹自豪。

“哈?你说你要……他?可他是个男人啊!”姬冰玄刚睡醒就被雷劈了多次,终是里嫩外焦。

“不,她是女的,不过对于剑心而言,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吧。”

楚修月笑得温柔多情,骨子里轰轰烈烈地炸出些媚意,勾起了姬大公子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他依稀记得年幼时,家仆带着自己去弱月国的边境试炼,他骑着一匹小狻猊在草地上飞奔,远远地看见另一支队伍打马而来,为首的孩子一袭月白华裳,唇红齿白,美得难辨雌雄。

当时有人指着那白衣的孩子小声道:“少主,那位就是弱月国黎安族的圣使……”

这么漂亮的,一定是女孩子,第一眼,姬冰玄喜欢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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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月哥哥双重人格,就素这样。。。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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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来救个人

筑基是什么样的感觉?温小喵的回答大概是,很饿。

她之前绮桃吃多了些,丹田被撑大了些,好不容易涨了些修为,结果晃荡得很。桶里放了半桶水,边走边晃,她能不觉得腑中亏虚?

青印真人留下来的那些发霉的果脯都被啃光了,还有一部分被永远埋在了地底下,与戎庚相依相伴,剩下的就只有用灵吸的方法,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但是经过她和戎庚那样一番折腾,能吸纳的灵气已然不多。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现在她走在歪歪斜斜的密道里,连半个小妖的都没见着,哪怕是那样无害的土精,也都消声匿迹了。

北边是大量修士扫荡过的地方,灵草灵土半点没留下,放眼望去,一派清洁溜溜,有如蝗虫过境。他们从南边来的时候还能找到些像紫槐稻那样的野生兽粮,往北……却只能站在洞里吃西北风。

几人的灵力都恢复得特别慢,在密道里兜兜转转地走了五六日,亏损的灵力才恢复了三四成,还不是靠着正常的吐纳方式,而是因为用了灵石……不过经过那场大战,灵石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要是这个时候再遇见个大妖或者别的门派什么修士就好看了。

温小喵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哪里还有吃的。

这路上最多的是修士们的尸体,有互殴的时候弄死的,有不小心陨在幻境之中的,比比皆是。

温小喵胆大心细地走了一大圈,只捡到几个干扁得不成样子的储物袋。

估计是这些修士本身修为太低,一看就不是身怀法宝的样子,便成了漏网之鱼。

可是,温小喵仅翻出几块灵石,还有几根灵草。就没了。

灵石和灵草经过她与戎庚的灵吸术之后,都没有灵气了,灵石早变成了灰扑扑的灰块,一捏就扑簌簌地往下掉。灵草则全部枯了。完全是一包垃圾。

再看看那储物袋,与温小喵身上这几个轩辕皇室出品的袋子实在差太远,连个隔绝阵都没有,除了能装体积比较大的东西,怎么看也就是个普通的口袋。还特别不好看。

温小喵打量那袋子几眼,又想起娲头村里那些穷苦的散修,在心里叹了口气:“日子过成了这样,难怪要出来打家劫舍。”

散修不好当啊,仙门大派动辄有各种试炼各种挑战,动不动就师父赏法器师祖赠丹药的。亲传弟子的小日子更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这些散修,跟没爹没娘的孩子有何区别?难怪世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修仙门派里钻,扎堆不一定有出息,但扎堆修炼一定不会过得太凄惨。

唉,温小喵自己也是没娘的孩子。师父不见了,挂名的师叔又常常欺负她,回去还要被一只壮硕的兔子拳打脚踢,若是这一身修为恢复不了,与那兔子一见面,八成又是她吃亏。

得想想办法才行。

温小喵想到这里,便把自己储物袋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她从念青阁里搜罗了不少不入流的法宝。有自己会跳着跑来跑去的板凳,用来闲时赶路不错;有随时能提供热源的大鼎,用来洗澡煮面都是首选;有会唱歌的傀儡,这个好,解闷;还有特别能储水的小玉瓶……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件。

青印真人找乐子的方法多着呢。

没事收个大妖当跟帮,没事听听小曲。没事泡在鼎里洗个澡……好向往!

温小喵口袋里除了这些,最多就是灵液了。

楚修月的奇行之阵是临时画出来的,靠灵石的灵气驱动,如果没有人看护,灵气一消散。法阵很快就会自动消失,但用灵液绘制出来的就不一样,上品的灵液可以将阵法维持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就算普普通通的下品灵液,也能维持个小几年。

温小喵只装了几瓶灵液出来,这东西不好带,也不像丹药那么值钱,当然,那些想法都诞生在戎庚把那本阵法手札交给她之前。现在不一样了,温小喵瞪着这些法宝、灵液,又挨个摸了一遍,心里还是像刀割一样地疼。每一样都是精心挑选的,每一样她都不舍得拿来毁了当灵气来源用,到最后,就只得一件件装回去。

当她摸到那个会跳的小板凳时,小板凳突然受惊似的跳起来,跟着竟跳开两步,左右扭摆了一阵,选了条小径“哧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啊,想逃?”温小喵没想到法宝还有能逃跑的,当即将袋子一收,跟在它后面就追。

温小喵的眼睛会发光,在黑暗里看路渐渐不在话下,那小板凳是件中品法宝,本身也能发光,所以追起来并不吃力。温小喵与喜来宝天天斗来斗去,体力比其他弟子要好些,加上懂些武功,不用灵力也照样赶得上。

小板凳慌不择路,在石壁上磕了几回,每回都撞得晕晕乎乎地东南西北分不清,但温小喵几次抓着它的边边,却又被它从眼皮底下溜走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刚才还说舍不得用,哼,我收回这句话,你要是不乖乖回来就给我等着吧,我让你逃,让你逃……”她追,它躲,她往上蹿,它向下压,她扑上去,它从她两腿中间滴溜溜一穿。

顺利逃脱。

就这样,追着追着,两个都晕乎乎地不计较自己究竟走了哪些路,又该如何回去。

没有垮塌的秘境依旧是个庞大的迷宫,北面这边温小喵还从来没来过。

好像有点迷路了。

“喂,站住,我们打个商量,我不把你怎么样了,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快滚回来。”

温小喵喘粗气。

小板凳“转过头”,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又跑,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温小喵怒了,提起手里的长流剑就朝它丢去,小板凳吓得往下一低。躲开了这暴戾的一击,长流剑的剑芒便擦着山石,直直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喵的!温小喵不会控器,只得丢下小板凳自己跑上前去捡兵器。

然后——

她就看见了一团黑影。

长剑的剑身穿过去。只剩下个惊惶失措的剪影。

温小喵能把它和周围的环境色区分开来,甚至,她还能慢慢地看清它的廓轮。

它像只大蛐蛐,因为好像头顶上长了一对触须,但是这须须有点儿粗,耷在两边,竟有些飘逸之感。手长脚长,宽肩窄腰,看起来却像个男人。

可又瞧着又觉得怪怪滴。

“什么人?”温小喵迟疑了一下,换了个更合适的问法。“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剑身能穿透,就说明它不是人,但也不像是妖?是……影子?

这轮廓太眼熟,温小喵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没人会顶着两根须须跑来跑去。蟑螂妖?天牛妖?蚱蜢妖?还是啥?

那黑影没答话,只是慢慢地往旁边移了一下,渐渐露出了身后的一片衣角。

它身居然后还有人!

温小喵感受到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灵气,心底悚然一惊……竟然还是活人!

想不到这光秃秃的地方还有其他幸存者,温小喵正想走上去一探究竟,那黑影突然倏地一下扑进了更深浓的黑暗里,它速度很快。温小喵的眼角只捕捉到一抹残留的黑云,伸手,却没抓住。那黑影似乎很怕它,居然是绕弯走的。

“给我站住!”她冲着那片漆黑大叫一声,却听见角落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温小喵只好放弃了对黑影的追赶,转身向墙角走去。

长流剑就落在左近。她怀着警惕顺手捡起来护在身前,低头打量着兵器并无异样,才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那人的脖子。体温有些低,不过脉搏跳动有力,不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倒像是灵力透支昏倒了,并没什么大碍,如果不是这片地域灵气稀薄,只怕早就醒过来了。

温小喵贴着那人的衣缘又摸了摸,一直摸上去,摸到了一处温和的柔软……女的?

救还是不救?楚修月特别讨厌女人,这样带回去说不定会有麻烦。

她不过是出来找个吃的,却捡了一张嘴回去,要怎么交代?

女修士的修为不高,才炼气第五重,就这样放在慈云秘境里饿几天,只怕小命都会饿没了去。

再摸摸,女修士的储物袋不知是掉了还是被别的修士抢了,总之也是穷光蛋一个。

温小喵没什么救死扶伤的兴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片废墟,带个人不是添堵么?还是别管闲事了,天下这么多闲事管也管不完。

这些修士本来就冲着青印真人来的,温小喵难免会生出些危机感。

当时她就想见死不救。

但手指碰着那女修士的手,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喂,醒醒,你也是定天派的弟子吗?醒醒……”

女修士的手里有一块玉牌,身无长物的她,临着昏蹶过去,竟然还死死地扣着这块玉牌,可见这块玉牌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

温小喵费力地掰开了女修士的手指,扒过来一看——竟是渠冰峰端玉真人座下的弟子的玉牌,姓沈。温小喵住在渠冰峰那么久,可从来没见过什么姓沈的师姐,难道是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能修炼到炼气期第五重,也算是很不错了。

温小喵如果不是靠着青罡印和楚修月,这时候大概还是个体术超能的渣渣,光能扛打而已。

外门弟子比杂役弟子的月供高一些,不过也挺穷的,加上修炼的难度高,偷偷离开师门跑来寻宝碰运气也不奇怪,温小喵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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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影子的影子

救人事小,怎么样才能把人弄出去事大。

温小喵找不到来时的路,身上又没有可以联络到楚修月的东西,传音符什么的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在念青阁里埋头挖了那么多宝贝,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想来,也只有自己先走出这片迷宫再说。

背上那女修子的呼吸微弱,好像已经快饿死了,可小腹却无端端地隆起一快,像是吃了什么不消化的。

温小喵一边走一边寻思着,以前听师父说起过,有些贫苦村镇很穷,穷到了拿泥土果腹的地步,那里的居民为了抵制饿感,就去挖一种白色的像豆腐块颜色的泥土来吃,还很神奇地为了这泥土起了个大慈大悲的名字,观音土。吃了观音土后,肚子里不消化也就暂时感觉不到饿,但一块泥巴在土子里呆久了,可是会死人的……

“不会饿到要吃泥吧?我最饿的时候也没到这地步呢。”她自言自语。

小时候,有一次借住的村子里闹饥荒,她可是真饿得要去吃土了,师父看不下去,就给她说了这个故事。一来是告戒她泥巴吃不得,二来也是言传身教,表示泥巴不好吃。最后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倒是给忘了,只有这个故事记得清楚。

温小喵看看前路无尽的黑暗,摸摸师父留下来的那双袜子,眼眶有点儿湿。

小时候是吃过不少苦,但师父软弱归软弱,豁达归豁达,总算是个不怕风雷雨暴的血性汉子。

温小喵看过很多富养的女孩儿,也曾经真心羡慕过,伤心过,然而走到今时今日,才发现师父的那些荒唐不经,都是一生享之不尽的最好礼物。温小喵的法术底子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好。即使资质有限也能慢慢自学成才。她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娃儿,就将自己的事情推给别人做,打小有担待,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怕苦。不怕伤,性子里有股难得的坚韧。

“还是先离开再说,走了这么久,要回头怕是很难了。”

温小喵碰碰女修士的额头,有点发烫,但身上却冰凉得吓人,途中呼吸也停了好几次。

温小喵丢了个板凳,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到自己手上有条人命,心里又平静下来。

修仙世界。人命如草芥,但温小喵却永远记得师父的话,人命大过天。

自己找死是一回事,见死不救就是另一回事。如果当初师父不是救回了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温小喵了。再想想师父的不辞而别。温小喵居然没再那么难受。三年时间,不知是冲淡了怨憎,还是加深了思念,她……好像越来越能理解师父对她那份复杂的情怀。

她身上好像有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或许才是师父离家出走的主要原因。

找出口不容易,好在温小喵的记性还不错,借着眼睛的优势。有些死胡同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必再走冤枉路。密道里,处处有戎庚布下的幻境杀阵的痕迹,温小喵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又走回了最初发现那女修士的地方。

她想通了一个道理。

越往里走,幻境杀阵就越多。折损的修士等阶就越高,这名女修士昏倒的位置,其实已经靠近出口了。她现在能活着,九成九因为那蹩脚的修为,应该还没看见幻境就先被幻景放倒了。

温小喵换了一个方向。走得无比坚定。

沈琅琅坐立不安地等着温小喵回来,一直等到面前的火堆熄了,也没等到半条影子。

但急的只有她一个,楚修月与姬冰玄倒不急,只是干坐着有些无聊。

“楚大哥,小喵是我们当中修为最低的,她一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要如何交代?”

如何交代?向谁交代?这句话还有点意思。

温小喵是个孤儿,当年上定天派,半是顺着楚修月的意思,半是含着一丝逃灾避难的心情,她从来是自己对自己负责,并不需要向谁交代。

沈琅琅话说完了,心思还在盘旋,想想自己打小被师父疼爱,再一对比温小喵,心酸鼻子酸,直想哭。走到了这一步,她才开始理解温小喵当年拖她下水的那份心情,温小喵有求生的心,却没有求生的能力,她是个天生的弱者,大概,在十一岁的温小喵眼里沈琅琅是高过自己几千倍几万倍的存在。

心很痛,看着楚修月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她的心都痛得抽起来。

温小喵是女孩子,却从来没得过女孩子应有的待遇,十四岁的花样年纪,整天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至极。莫

说是好看的头花,就是女子漂亮多变的发髻,她都未曾尝试过。

“小喵她毕竟是女孩子,你就是再讨厌她,也不能害了她。”沈琅琅站起来,就想去寻人。

“她都能辟谷了,又有法宝傍身,不会有事。”走出几步,楚修月的声音才从后面传来。

“她那些所谓的法宝你都看见了,没一样可以用来逃命抗敌的,长得还金光闪闪特别招贼,要是遇上来夺宝的修士可怎么办?她什么法术都不会……”沈琅琅对温小喵有操不完的心。

姬冰玄在一旁黑着脸道:“沈道友,你多虑了,楚修月说的法宝不是念青阁里的那些,而是她手里的长流剑,细水、长流,剑意相通,她要是有危险,楚修月第一时间就能感知……”

说罢,他转头看楚修月。

个该死的楚修月,一直紧攥着那把剑不放,那明明是他的好伐?表面上说得那么不在乎,其实担心得要死吧?没事养个野丫头在屋里头一定有鬼!

可是又寻不着他的晦气,他头上没师父管着,要告黑状就只能去找定天派的掌门真人,不过像流山真人那种能把一句“早上天气很好”拆成二十句来叨叨的老前辈还是少碰为妙,跟他说话能把人绕晕。

姬冰玄有点挠心挠肺,但又只能隐而不发,他现在极紧张,路痴的属性在错综复杂的密道里简直暴露无疑。思前想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两句比较好。

所以就斜鼻子斜眼地看着,不开声了。

沈琅琅打量楚修月握剑的姿势,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想:“没人说过冷月公子是个别扭的,外边都传他始乱终弃,绝情弃爱,可也不是这样嘛,他对温小喵这算是真爱了吧,大老远带着来进阶,又心心念念护着她,承不承认都好,这份关心已成事实。”

她撇过头暗笑了一下,回转过来却依旧是绷紧了脸:“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唯你二人是问。”

姬冰玄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禁不住闹起来:“怎么要扯上我?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

温小喵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隐约感到前方灵气动荡,似有人在周围活动,为免被伤者拖累。温小喵果断先把人放下来,将细水剑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悄悄靠过去,又转过了一个斜坡,穿过一个半月形的天然石门,她便看见了四个人——熟人!

“好家伙,每次有危险逃得最快的就是你们,好处捞得最多的也是你们。楚修月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温小喵借着微光看了两眼,陡地勃然大怒。

前面的开阔处站着四个人,两个头发乱糟糟地,腰上挂满了储物袋,剩下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却都顶着一对毛绒绒的耳朵,这样的组合特征已经很鲜明了。

原来人家在秘境外拼命的时候,二狗子却带着菜菜和两只犬妖跑进了迷宫里边,看这架势是打算一路往北逃出生天。

妖族对危险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他们比人类更容易趋吉避害。

不直接往秘境外逃逸是对的。毕竟那时谁也不知道埋伏在附近的流离宫弟子有多少数量,往秘境里边走,就算遇上了不好对付的修士,跑几圈绕几个弯,用用幻术,也就全解决了。

聪明倒是聪明。

令温小喵特别在意的还有有一件事——二狗子带着两名手下一路走一路捡,竟把路上修士尸体身上挂着的储物袋都摘了下来。这一趟算是发财了,光是卖袋子都能卖得不少灵石。

温小喵也不是眼红别人发死人财,只是觉得二狗子收拾战场太灭绝人性了,居然一点点油水都没留给她这个后来人,她摸了大半天的尸体,一块灵石都没得到。

“前辈,你这秘境怎么这般复杂?我们走了快三天了,还是没能找到出口,出口究竟在哪儿?”二狗子拱了拱手,说话的语气很客气。

温小喵伸长脖子一看,就看见了之前遇见过的那道黑影,连带着那个会跳会飞的小板凳也在。

黑影和小板凳被二狗子和两名手下困住了,一时半会无法突围。

前辈?对了,想了起来了!

那个黑影是戎庚前辈的影子,戎良前辈用来蒙眼的皮带很长,平时就是这样像触须一样飘着垂着,温小喵平时看惯了他的人他的脸,一直没在意他的影子是怎么个形状,所以刚见面时想不起。只是人死灯灭,元神都没有了,影子又能停留多久?

要是现在还问不出师父的下落,将来就没机会了!

她将手里的袜子握紧,突然一个虎扑跳了出去。

“戎庚前辈,你究竟有没有见过我师父,求求你告诉我!”她是真心想求人,冲上去就跪了,“扑通”一声,膝盖磕在石上,菜菜听得眼角一抽,光记得为她感到疼。

那黑影吃了一惊,猛地往后飘了几尺远,温小喵一看就慌了,急急忙忙跪着迎上前,又叫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打扰你,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这一个问题。”

二狗子也急了,也学着温小喵的样子跪了下来,道:“前辈,我也只有一个问题。”

温小喵瞪眼道:“你别过来凑热闹,我问的是正经事。”

二狗子急道:“我的也是正经事,我不想被困在这里一辈子,没吃没喝的,还黑。”

温小喵道:“前辈支持不了多久了,我先问完,然后再轮到你。”

菜菜与那两名犬妖齐齐摇头,道:“不成不成,总有个先来后到,先到的先问。”

那黑影无措地“看看”二狗子,又“看看”温小喵,轻抚着那飞凳,喟然叹息:“温小喵,你离得远一点,说不定我还能多支持几天,不过回答几个问题而已,你用不着走那么近……我是影子,也是幻境的一部分,若是离你近了,真的就什么都说不了啦。”

温小喵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有破幻的异能。

破幻入梦,铁齿钢牙,再加上一双能夜视能发光的大眼睛,她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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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且作且珍重

北面比南面更繁荣,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漫山遍野层层叠叠的小庙。

庙里边只供着一种神像——慈云山的山神戎庚。

山神的造型很俊秀,峨冠博带,仙姿飘缈,一点也不威武,但也看不出半分慈祥,只觉得无端灵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静内敛的气蕴,令人感到安心。

他虽然个瞎的,却阻止不了朝垠族对他的尊重与信仰。

朝垠族从来不知道,自己一直跪拜的山神,其实只是一只列入化形期的大妖。

日月有精华,山河皆成妖,可见这地方以前灵气多么充沛。

温小喵和二狗子在山路上慢慢地走着,眼见着离慈云秘境越来越远。

温小喵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块,灌着风,凉飕飕地痛。

她没有问到师父的下落,却问到了关于青印真人的很多往事,好的,不好的,确定的,不确定的,她终于知道了楚修月的身世……戎庚的影子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消失的那一刻,它的声音还不舍得消散,他对这个世间充满了眷恋,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从最初的相遇,到后来的相识,再到如今的交心相知,温小喵懵然发现,自己竟理解不了他。

但看半毁的山神庙,看着附近无辜族民的尸体,温小喵突然觉得世人斩妖除魔的想法多可笑。

修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祸不及凡者,而事实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那些所谓的仙门修者,打着降妖除魔的旗号,到处搜刮秘宝,抢夺灵药仙草,更罔置人命于不顾,比之妖族又能干净几分,高尚几分?

朝垠族的族民在这片灵山秀水间生生息息。近百年来平安无事,又哪会料到突然天降横祸?

是妖祸,还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二狗子。你吃过人吗?”

妖怪吃人,这是常识,可是温小喵越发怀疑这句话是不是被修士们编造出来的托辞。

只要杀了人,就说是妖物作祟,证据呢?杀了妖物,便死无对证了,所以使劲的都是妖祟。

就像流离宫一样。

“能有选择,自然是不会吃,但饿到极点就不一样了,人饿疯了都会吃人。何况是我们妖族?”二狗子心情挺好的,他是乐天派,心里边只装着个叫菜菜的女猫,别的烦恼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所有的不快在脑子里游荡一会子就被扔去爪哇国了。“妖族嘛,有的是动物变的,有的是植物变的,还有的是山石灵火变的,这很难说。只有我们吃肉的才有可能吃人,不过人肉是酸的,大部分品味高尚的妖。比如说我,比如说菜菜,是从来不屑于吃人的。”

二狗子和仙门大派里说的那些妖不一样,他是狼妖,却烧得一手好菜,对吃很讲究。家务全能,事事恭亲,小日子过得精致美满,跟一个普通的土财主并无两样。

他对杀人越货之类的破事向来嗤之以鼻。

至于菜菜,她对温小喵这个挂名的主人压根不感兴趣。听她说话还不如在路边找个草窝子睡一觉,从秘境出来到现在菜菜姑娘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修月哥哥呢?”

她就只记得她的修月哥哥。

温小喵对救人这事没把握,即与二狗子商量之后,在路边寻了一处小庙,先把伤者安置了,再坐下来一边歇息,一边等楚修月他们出来。

二狗子等妖捡到的储物袋里有传音符,也有不少灵石,温小喵便向他要了几十颗下品灵石堆在那受伤的女修士身边,又给沈琅琅发了个信,这才闲下来。

这里的灵气已经被吸得差不多了,大片的灵气空洞起码得花上四五十年的光景来填补,这四五十年间,附近恐不会再出现大妖大患,劫难之后,迎来的必是长久的宁静。只是朝垠族再也没有山神的庇护。

“灵气异常,必有秘宝,这话也不一定正确。”小板凳被温小喵坐在屁股下,不安分地挪来挪去,温小喵却只顾对着湛蓝的天空发呆,“二狗子,妖族修炼也需要灵气么?”她一直以为妖气和灵气是不同的东西。

二狗子皱皱鼻头,道:“人与妖本来就是同一种东西吧?三凡五界之内,哪样不是五行衍衍而生,是人类害怕我们妖族,太编出各种各样的故事来骗人。因为妖族的法术很多是多娘胎里带出来的,比如我家菜菜是夜魅族,她天生就会幻术,而九尾族天生就会媚术,还有梦貘族,天生就会魇术,这种与生俱来的法术就是人类那些修士不可企及的鸿沟。在修炼这件事上,我们妖族是很有优势的,有些大妖是打出生就结丹了。”

“天生就结丹?竟然还能这样。”温小喵心中一动,“对了,你刚才说的梦貘族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不但没听过,她看过的所有资料上都没有记载,简直就像是瞎编出来唬人的东西。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感到有点似曾相识。

“梦貘族,那是我们妖灵界曾经的王族,后来三界混乱,一场大战,全死光了。”刚才还在假寐的菜菜这时已经坐起来,她整理了一下优雅的仪容,斯条慢理地说道,“当年梦貘族镇守的地方正好是魔族通往人界的中间结界,人界修士害怕梦貘族与魔族勾结,一直对梦貘一族乃是我们整个妖族充满敌意,后来终于随便找到个理由,把它们全都杀了,一点骨灰都没剩下。我曾以为我们夜魅族是最惨的,没想到啊……”

这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人界的修士为了一己私欲,竟将妖族的王者一夕覆灭,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执念?

“梦貘族以梦为食,但吃的都是人类的噩梦,他们算是与人界最亲近最友好的妖族,与我们这些长年躲在山野间的妖类不一样。”提起梦貘族,二狗子的眼底燃起了一抹难得的往向,“有些人修仙,为得道长生;有些妖修仙,为至强至尊;只有梦貘族,他们的成长总与守护有关,他们比世间大多数人更有人情味。”

有人修仙,有妖修人,不知道为什么温小喵就是很能理解二狗子的想法。

就像好些人说过,女孩子家应该这样,不应该那样,要温柔要有修养,女人就是水做的,态度要软,身段也要软,可她却觉得这中间没有必然,如果世间女子都是那般娇娇柔柔,那她和沈琅琅岂非早就死在三年前那场噩梦中了?

又和二狗子东拉西扯地聊一会儿,一名照看伤者的犬妖兴冲冲地跑过来摇尾巴,说是那名女修士已经醒来了。

温小喵把小板凳收起来,拍拍衣上的灰土,正准备去探望伤者,另一名犬妖又跑来了,说是女修士渴了,要喝水。

温小喵把储水的法宝拿出来,给它倒了一碗,先跑回去的犬妖又溜了回来,愁眉苦脸地说那女修士的话没说完,她要喝的是临枫谷的甘泉,别的脏水不喝。

临枫谷的甘泉?那可是传说中的美颜圣宝,修士们争相求购的神仙水。你看这挑的。

温小喵捧着个法宝,像个傻子似的站着,怔了半天,突然自牙关里冷冰冰地崩出几个字来:“爱喝不喝,让她去死!”

好不容易当回恩人,她怎么那么命苦?

难不成上辈子就是丫鬟的命,这辈子都还改不了命数?

女修士长得很美貌,是温小喵没见识过的柔美。

粉色樱唇不俗不艳,乌发如云清辉流光,小瓜子脸庞,兼杏目含秋,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温小喵站在一旁寒碜得像个叫化子,连端水送茶的丫鬟小厮尚且不如。

女修士不顾温小喵那罩着寒意的脸孔,兀自捂着胸口娇咳了半天,才缓过此气来,她想站起身来行个礼,却又歪歪斜斜地立不稳。

温小喵斜着眼睛看她,就是不愿上前扶她。

不就是灵力消耗么?温大喵儿的灵力消耗更严重,也没见这样昏天旋地的,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温小喵最近心情起伏很大,悲过伤过气过痛过,这会子已经拿不出力气来伺候这娇小姐。

回去伺候兔子也比伺候这位仙门大小姐好。

柔美的女修士像个琉璃人儿,又通透又脆弱,她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才浅浅地唤了一句:“小……兄弟。”

温小喵现在还是男装打扮,叫声小兄弟本也没错,但温小喵还是被打击到了、

原本女人的天性就是这样,自己不在意是一回事,别人指鹿为马又是另一回事,明明她长得细眉秀目的,哪像个糙汉子?她凭什么要叫小兄弟?

温小喵胸口憋着股闲气,半晌才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作谢小缓。”奴、奴家?旁边的二狗子听见这个称呼也不觉犯昏。菜菜干脆翻白眼。

女修士含着美目悄悄打量着周遭,娇娇怯怯的声音似乎又小了几分。

“小兄弟,是不是你救了我?谢、谢谢……”

谢小缓?不是姓沈?温小喵根本没听到那声要死不活的谢谢,光想着耳朵里那个名字去了。

她蹙着眉,举着手里那面玉牌,毫不客气地问:“你姓谢?那这块玉牌又是谁的?”娇成这样的,肯定不会是定天派的外门弟子,定天七真的门人就没一个带“娇”字的。

这女修士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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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位谢修士还有点能耐,不管温小喵怎么逼问,她都坚持保持缄默,美目含泪,可怜兮兮。

温小喵只是拿走了一面玉牌而已,她便哭得像死了全家一样,如果不是二狗子等妖目睹了整个过程,说不定还真会有人以为温小喵欺她凌她,惨无人道地虐待她。

这姑娘哪像什么仙门修士,分明是个豪门富户的千金大小姐嘛。

这样的姑娘莫说是在残酷的修仙世界,就是在普通人中间也难独立存活吧?

温小喵头大如斗,就想着撒手不管了。

这一次,菜菜难得与她站在同一阵线上,她挠挠耳朵,纤巧的小手挡住了脸上厌恶的表情,瞟一眼谢小缓,才鬼精精地和温小喵说话:“主人喵,我们把她放在这儿偷偷溜走吧,她那张脸我看着讨厌喵。”是讨厌,特别是大杏眼配上瓜子脸,美人标准。羡慕,嫉妒,恨。

“你是觉得她长得太漂亮,会抢掉你的风头?放心放心,就你头上这一对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杀器,可谓世间无人能及,她和你比,还不够格。”温小喵扯着她毛绒绒的耳朵,也遮着半边脸说悄悄话,“喂,你既成人形,为什么不把耳朵和尾巴都收起来,这样走在街上多奇怪。”

正说着,三五个顶着猫耳朵、兔子耳朵的朝垠族少女慢吞吞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温小喵被自己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下文。

菜菜在耳边不屑一顾地解释:“没见识就是没见识,拜托你别那么土包子,我这副模样可是很受欢迎的,二狗子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不用自己动手也不用花钱,就能吃到最鲜美的鱼。”她还是那副俏生生的样子,眉目里透着入骨的慵懒,确实迷人。但眼里的骄傲与炫耀,确实可恨。

温小喵立即对菜菜的偷懒方式感兴趣了:“你是说只要有耳朵有尾巴,就会有人送吃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也很想去试试,不就是毛绒绒的东西么,好像很容易的样子……

菜菜的读心术一眼看穿了温小喵的龌龊心思,她十分冷淡地打击某人:“你不行。”

“为什么我就不行?”温小喵没觉得自己丑。

“气质,最重要的是气质。罢了,就你这悟性,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菜菜上下打量她一阵,扭扭尾巴,又回树上挂着去觉美容觉了。

她这个挂名主人真难沟通,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她一直这也孔武有力,武大三粗的,就永远抢不走菜菜仙的光彩,反而能衬托出夜魅一族的干净和美丽,叫一声主人又何妨,只要能跟着修月哥哥在一起,叫老祖宗、干爷爷都行。

二狗子和两名犬妖苦着脸端着两盆野菜从谢小缓那边走过来,二狗子的眉头挤在一起,折成了一道连绵的山岳:“温小喵,那个谢小缓还是什么也不吃。”

可见名字里带个“小”字的都是奇葩。

一名犬妖连忙补充道:“她还说这是喂猪的饲料,不是人吃的。”

另一名犬妖几乎快哭起来了:“昨天我吃得最多,怪不得二狗子大王说我蠢得像猪。”

这哪跟哪儿?

温小喵望着他们三个咬了咬牙:“那怎么办?要不干脆杀了她弃尸荒野,就当我从来没救过这个人?这主意怎么样?”

两名犬妖齐齐点头:“不错不错,这主意好,永绝后患。”

二狗子却怒了,他将手里的野菜全部倒扣在二妖头上,照着他们头顶一边一巴掌,痛斥道:“屁!她死了倒是没关系,但附近留下了我们的妖气,这笔账可不得又赖妖族头上,你真当那些修士是吃素的?照我说,偷偷地把人往路上一丢,脚底抹油,哧溜!”

“还是二狗子大王说得有道理啊。”温小喵感慨地点点头,却不得不打击他们三个,“但我们不是要等楚修月吗?就这么走了,会不会连累他啊?”

“呃……”二狗子的耳朵耷下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瞄瞄在树上偷懒的菜菜,不吭声了。

温小喵只好拿出点大无畏的精神,捏着玉牌又去见谢小缓。

谢小缓的脸色好了一点,也不知道是吸了灵气还是吃了别的什么东西,不再是想象中那般孱弱。温小喵闻出空气里飘着一抹淡淡的菜香,像是红烧猪蹄的味道。皱起眉头四下里闻闻,她没找到这股味的根源。

谢小缓还是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坐在神龛底下,她身下垫着一块不大名贵的兽皮,衣裳也好像已经换过了,干净整洁了不少。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二狗子对她还挺优待的,中品兽皮都肯拿出来垫地板,也不怕菜菜生气。

温小喵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玉牌,一边将目光扫来扫去。

“原来野菜也可以做出猪蹄的味道,真是长见识了!”她闻着那久违的香味,不由感慨万千。

二狗子好手艺啊。

她在拓风楼的院子里还晾着几个猪元蹄呢,要不是一早被楚修月扔了,她这趟回去还能吃肉。

进阶之旅代价太大了,伤口虽然能够很快愈合,但失血过多却一时补不回来,饿到眼睛发绿时,就特别想念猪肉的味道。

“你家的野菜可以做出猪蹄的味道。”温小喵还在陶醉,一人声如清泉,从身后传来。

谢小缓猛地一惊,抬起头来,美丽的杏目中闪过一丝惊艳。

温小喵却是耸耸肩膀,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声音的主人就是化成灰她都认识,不用回头了。

来人衣白胜雪,姿容雅逸,正是凭借一道传音符辛苦找来的冷月公子楚修月。

温小喵和菜菜两人在传音符里说的都是废话,一个怒骂不止,一个娇声耍赖,若不是二狗子充当背景音狂喊着:“楚老大……我们……从北面……出……来……了……你沿……着山路……就……能……找……到……我们……先走……了……”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山洞里干等。可恨的温小喵,出了秘境还故意把长流剑给丢在洞口,存心与他过不去。

“师叔你来了正好,我就把她交给你了,还有这面玉牌,不知是端玉师祖门下那位师兄的,你有兴趣就查查,没兴趣就扔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温小喵一脸机灵地将玉牌往身后一抛,余光扫过他手里的细水长流剑,吐吐舌头,转身就跑。

“温小喵,你给我站住!”

楚修月提着两把剑,失态地吼向她,她却越跑越快,转眼就和沈琅琅抱在了一起。

最后,只剩下他和谢小缓两个空落落的人儿大眼瞪小眼。

温小喵讨厌白衣衫,越看越讨厌,这一刻,简直讨厌到无以复加。

楚修月一时没多想,还以为温小喵仍生气自己让她单独出来觅食,自捏着那玉牌没吭声。

却不料远远地听见温小喵小小声对沈琅琅说:“琅琅姐,他为什么又穿得一身白,看着刺眼。”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楚修月唇边啜起一抹笑意,转过头来十分温和地看向谢小缓。

“这位道友,这玉牌乃是我定天派弟子的随身之物,你究竟从何得来?”

他的温和彰示着天生的疏离,令谢小缓倍感压力。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声音像蚊子叫似的。

“如果不说也没关系,这面玉牌我替师门收回了,至于道友将来如何处之,请自便。”楚修月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想快点找个地方,找件衣裳。他始终没办法再将温小喵视作其他女子一般冷然以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莫名地影响着他。

他隐隐觉得自己,有些变了。

“这、这位,公、公子请留步!”

谢小缓在楚修月快要步出门口的时候,哽咽着追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楚修月皱皱眉头,却由得她拉着……

变成了猫形的菜菜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不安地走来走去,刨得落叶盖了温小喵一头一脸。

“他们在说什么啊喵?说得那么开心啊喵,唉呀,主人你看啊喵,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还主动去拉修月哥哥的手了喵,不高兴我不高兴,啊喵!要是修月哥哥让她这个狐狸精抢走了怎么办啊喵?”隔远了,读心术够不着,菜菜喵干着急。

“死猫,你再‘啊喵啊喵’,我现在就掐死你烤了吃,不高兴就一边呆着去,站在我头顶上故意说给谁听?”温小喵和沈琅琅几次被菜菜干扰,温小喵狂躁地跳起来,就想把它拎下来揍一顿。

沈琅琅却是挑目看了谢小缓一眼,轻飘飘地道:“她肯定是想跟着我们一起去定天派,她现在身怀六甲,就快要遮不住了。依我看,那块玉牌应该是孩子的父亲留下的。”

身怀六甲!

那肚子皮的隆起是……孩子?

温小喵背她的时候可是一直将她正面朝下匍着的,不会胎死腹中了吧?

温小喵的心思意外地拐了个弯,不知拐到哪个旮旯里去鸟。

半晌——

“可是渠冰峰端玉真人规定座下弟子不得招惹其他门派的弟子,她要是找上门去,岂非害人?”谢小缓长得太祸水了,男人一看就心疼,就连楚修月都有点难以招架的样子,温小喵怎能不忧心。但掉过头来想想,要是把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弄上山去,嘿嘿,那万里寻夫的戏码绝对精彩。

温小喵有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听到沈琅琅的话之后,蓦地变作一肚子坏水往上冒泡。

定天派端玉真人门下姓沈的弟子,她好像认识一个,而且还刚好是仇人。

要不,把这件事借来用用?就算是报答她这个一路憋闷一路受气的苦命恩人吧。

温小喵站在白花花的太阳下龇牙咧嘴地笑,笑得跟朵花似的。

“沈师兄,虽然你没像柳师姐那样恶毒,但好歹也用大白屁股坐了我一头,有德报德有怨报怨,报人你一记美人恩也是情理之中的,认真算起来,你还赚了呢。”

楚修月换了衣衫回来,有意无意瞟了温小喵一眼,却见她一边咬着手里的一包树叶,一边阴恻恻地蠢笑。他有些心疼,这小混蛋真饿到这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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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用过的炉鼎

楚修月是温小喵的挂名师叔,不是她亲爹,就算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仍阻止不了“热心肠”的小师侄带谢小缓一起上路。

温小喵这一路上打得算盘噼哩啪啦响,楚修月不用看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了神识的联系,但毕竟也曾心意相通,温小喵这一次态度大逆转本身就很有问题。她居然真的跑去当谢小缓的贴身丫鬟。

谢小缓是个平时被伺候惯的,指使得温小喵鞍前马后的跑,一脸心安理得,弄得楚修月和沈琅琅两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倒是姬冰玄,自从见面时候起,就对谢姑娘特别用心,至于家族安排的亲近对象则早被他抛去九霄云外了。

“原来那姬什么喜欢这一型的啊。”帮谢小缓端茶倒水的闲暇时间,温小喵还是喜欢跳上楚修月的飞剑,楚修月顺手就把纠缠到有点失常的菜菜丢给了她。对比一个整天哭哭啼啼的谢大小姐,还有一个整天粘粘乎乎的来情小母喵,还是粗鲁率性的温小喵比较顺眼。

不对,是越看越顺眼。

人都是对比出来的,楚修月以前没觉得温小喵哪里好,现在一看,这个不需要特别的照顾、却能像野草一样遇春勃发的温小喵简直可爱到不行。

温小喵自从决定带谢小缓回定天派后,嘴边便一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奸笑。

“你笑什么?”没人自虐到这地步的,不会是喂兔子喂出毛病来了吧?楚公子看得暗暗心惊。

“高兴啊,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当然要笑。”温小喵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猪蹄在啃,啃完没空腾出水瓶来洗手,便直接将一手的油腻腻全揩在了楚修月的飞剑上。

她没学过御物,只能搭搭别人的顺风剑,或者顺风鸟。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姬冰玄死赖在霹雳背上不走。沈琅琅只能强忍着看他与谢小缓眉来眼去,菜菜喜欢赖着楚修月,二狗子和两名犬妖都被她赶去一边歇着了。

温小喵是碍事的,一跳上飞剑就打碎了菜菜的美梦。一跳上霹雳的背又打碎了姬冰玄的美梦。

两边不是人。

“抢我的修月哥哥,坏人喵!”菜菜一点也不尊重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但打起来又不是对手,温小喵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所以她只能讨个嘴巴上便宜。

“天气真好,没事的话我们来结个血契吧?对了,要怎么结?”温小喵仰头看楚修月。

“你……哼!”菜菜是自由的,温小喵是讨厌她的,两个人都不想一直与对方有什么牵连,像温小喵这样爱冒险的性格。要是结成了血契菜菜喵可就惨了。最近温小喵的口头禅就是“天气真好,没事的话我们……”特别精怪的样子。

温小喵见她吃鳖,没兴趣了,兀自托着下巴望着霹雳背上的三道人影出神:“嗬嗬,余师兄说。像谢小缓这种叫做美貌人妻,很多男修都喜欢的,说什么知风情,懂冷暖,贴心……切,放到她身上一套,哪一样都不搭界嘛。”

楚修月难得好奇一回:“你说的余师兄是谁?”居然有点在意她嘴里的其他男人。

温小喵没觉得他插话有何不妥。随便地耸耸肩道:“就是渠冰峰的余在竹余师兄啊,他做的人偶很有名的,每次我带下山去都能被抢购一空,那价格高得吓死人,害得我眼红了好几年。”

钱对她来说,真那么重要?

楚修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瞥之下,就看见了她腰间挂着的破袜子。

温小喵这位师父也是人中奇才了,把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养成这副粗野德性也就算了,还一身奇怪的臭毛病,比如喜欢偷东西。比如特别爱财。

温小喵没在意楚修月复杂的眼神,又从口袋里掏出个鸡腿,垂腿坐在剑刃边狂啃不止。

并排飞行的二狗子等妖馋得口水流了三尺长,他们大叫着:“温小喵,你吃什么啊,还有没有多?也给我们扔几个过来……”风儿一阵阵,把声音都卷跑了,听起来飘缈又凄凉。

“哈哈哈哈,有啊,没问题,给!去捡回来!”温小喵抹抹手上的油开心大笑,顺手从兜里抓出一把肉脯,蓄力,然后远远地扔了出去,二狗子与两名犬妖立即化身为兽,“嗷嗷汪汪”一顿乱叫,疯狂地追逐自己的美食梦想去了。

“一群傻子!”温小喵觉得二狗子他们特别有趣,一点为妖的自尊也没有,不过她喜欢。

楚修月盯着她的袜子看,温小喵手里的吃食并不是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的,而是来自这个破袜子里,也亏她吃得下去……

他想了想,正要开口相询,叼着大骨头的二狗子又一阵旋风似地跑回来。

“楚修月,前面乌云密布,大概是要下雨了,我们飞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下去歇歇。”

如同楚修月说的,二狗子是他的朋友,平时楚大公子,楚修月,楚老大一通乱喊,想什么是什么,称呼全是乱的。温小喵这边也是一样,不高兴就喊名字,讽刺时称他一声“冷月公子”,抱大腿时叫他“楚师叔”,恶心他时,就学菜菜的……

“修月哥哥,二狗子的提议不错喵,人家也饿了喵。”菜菜变成了人形,娇羞地依在楚修月身边,楚修月被她耳朵上的绒毛蜇了一下,立时全身汗毛倒立,他一把抓起温小喵推给了菜菜,完事。菜菜的脸立即扁得像个泄气的猪肚子。

本来冒雨飞行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菜菜嫌雨水会弄湿美丽的皮毛,谢小缓怕雨水花了妆颜,总之各种麻烦。沈琅琅想起师父说孕妇不能淋雨,也提议找间店住下,等雨停了再上路。

一行人降落在郊外,各自火速整饬了一遍。

楚修月找了件干净衣裳给温小喵换了,又让菜菜给她重新梳好了头发,衣冠楚楚地一照面,居然意外地好看。十四岁的温小喵。比同龄的女子高佻一些,但因为常年练习外家功夫,四肢刚劲有力,颇有点英姿飒爽的意思。只是……别笑得那么鬼祟就更好了。

楚修月从讨厌女人,到讨厌温小喵以外的女人,中间有一个了不起的转变,但是温小喵没发现,他自己更没发现。

没有姬冰玄在中间硌着,温小喵便大大咧咧地和沈琅琅厮混去了。

菜菜十分委屈地跟在楚修月身后,依旧被他嫌弃到哭。

二狗子跟着菜菜,心都快碎了。

大家伙将队伍走得稀稀拉拉,姬冰玄自然而然地陪着谢小缓落到了最后。

“琅琅姐,你师父不会真的打算把你许配给这姬什么吧?真难为你。他一看就是这里不灵光。”温小喵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包松子,咬得嘎嘣嘎嘣响,盏茶功夫不到便吐了一堆壳。

沈琅琅跟她一起磕,也一样嘎嘣嘎嘣。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师父她说了。只是让我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师父她老人家从不为弟子乱作主,她可好了。”沈琅琅也觉得姬冰玄的脑子不大灵光,女人要是够强的话,男人能省多少事,哪用得像如今这样?

“那还好,要是嫁给他就麻烦了。他喜欢那种娇弱的,蠢笨的,像我们这样聪明绝顶的还是靠边站好,免得挡去他的阳光大道。”温小喵吃完了手里的松子,又伸手在袜子里掏掏掏,最后掏出件粉红色的贴身小衣来。她咂咂嘴,一把扔后头去了,“啧,这什么鬼东西!”

粉红色的贴身小衣被风吹得飞起,“呼”地蒙在了一名犬妖脸上。

犬妖看不见路。当场跌了个狗吃屎。

楚修月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温小喵手里不知怎么就抓了一把花花绿绿的裙子、小衣、裤衩,小丫头皱头中间皱起个疙瘩,似乎十分不满。

“你又偷了别人什么东西?”楚修月向她走来,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袜子,径自从破袜子里倒出块小巧的金丝络玉的镯子。原来用来装吃食的不是袜子,是镯子。

温小喵跳起来抢:“什么偷的?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有猪脚也不拿出来孝敬孝敬,这算什么,这是我应得的!”她这一跳就快贴在楚修月身上了,后者闪了一下,十分不屑地将“赃货”扔回给她。

“芥子空间而已,你自己身上也有一个,比这个好上万万倍。”他倒没要求温小喵物归原主。

“我自己身上那个……还是算了吧,你那个神仙师父不知道在里边还放了些什么妖怪,等我本事硬一些再进去玩,过几年吧,要是老龙不急,过几十年也是可以的。”

温小喵不满地嘟嚷。

谢小缓的芥子空间里装的全是些没用的,珠花啊,发簪啊,霓裳啊,绣花鞋啊,除了吃的能引起她的兴趣,别的都入不了她的眼。不过想想这些东西的品阶也不差,拿去小陈的杂货铺里卖钱也不错,便又将手里的东西依旧塞回去。

楚修月与沈琅琅看她若无其事地将东西收进去,心照不宣地回头望了谢小缓一眼,摇摇头。

姬冰玄还以为这目光是冲着他去的,不觉得有些脸红。族中为他指的准道侣是沈琅琅姑娘,但琅琅姑娘太聪明太强大,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就喜欢笨的。要不是这位谢姑娘修为低了一点,又被人破了身子,他还真可能动那点心思。

“中品法器啊,好东西。”温小喵埋头在镯子里摸来摸去,终于摸了件像样的,她低声欢呼。

一把半月弧的刀,刀身幽蓝,薄如蝉翼,拎在手里像擒着一片上弦月似的。

温小喵拿出来看了又看,惊喜过来,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也不怪她惊讶,以谢小缓这样低的修为,哪能用得了这么高级的法器,这里边有一定有猫腻。

被楚修月几番拒绝的菜菜没精打彩地看过来,忽地眼睛一亮:“喵,我说这狐媚子为什么越看越不对劲,原来是这样的喵……”她瞟瞟温小喵,故意卖了个关子。

温小喵凑过来,十分狗腿地摸了摸她的背,道:“什么这样那样?猫大仙,说来听听!”

菜菜伸了个懒腰,故意拉长了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她啊,是别人用剩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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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皇家的绿帽

炉鼎之说简直就是温小喵和沈琅琅上辈子的阴影,不知不觉一想就想到朱周家去了。

两个人顿时都有点头皮发麻。

可是菜菜还在说:“她以前的修为肯定不止现在这么低,应该是被人采补后破了气,修为才退步了。这把弦月刀应该是她的本命法器,她以前至少也是金丹前期吧。”菜菜喵为了逃避被人拿去做炉鼎的命运,对这块研究得很是透彻,把温小喵唬得脸色发白。

谁说楚修月的恐女症很好笑,她都快变成恐男症了。

温小喵知道,炉鼎这事在定天派是在门规里明文禁止的,流山掌门那一关先不说,光是端玉真人这关就很难过,他只给两条路——要么就地自毁修为,自此成为了废人;要么接下他三招之后自己滚下山。不过前者和后者都还没出现,渠冰峰弟子虽然荒唐,却也还是有分寸的。

可那块玉牌又该怎么解释?温小喵偷眼往身后看。

姬冰玄不知从哪里弄了把油纸伞,一路为谢小缓遮着不曾出现的太阳,那画面真是有点莫名,以姬公子那高傲的性格,就是再喜欢一个人,也不至于落得为奴为婢的出息,越看越蹊跷。

“喂,你修为高,能不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好奇心发作了,蜇得全身痒痒,她紧往楚修月身边凑,要借他的耳朵用。楚修月皱着眉头离她远了一点,她还是坚持保持“亲密”,楚修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尽量不去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们又没说什么秘密,你自己去听听不就好了,何必又来问我?”他说。

“你比较方便,姬什么讨厌我呢,我一跑过去,他肯定什么也不说了。”温小喵耸耸眉毛。

冤孽!楚修月即将脸转开去。

说来也怪。自从温小喵的女儿身暴露后,她身上便多出一种淡淡的香味,越闻越不习惯,楚修月浑身都不自在。像每寸皮肤上都长了刺。看脸的话,他确实看不出男或女,但是这香味,却是女子身上独一无二的。比如谢小缓身上有很浓重的脂粉香,沈琅琅身上是清雅的花香,温小喵……更象是暖风吹过的青草香。

他一直是闻香识女人的。

“谢小缓,是轩辕家逃出来的姬妾。”他看看天色,不觉加快了步子。

“啊?那姬什么有老婆了?那他还来看琅琅姐是什么用心?有病啊!”温小喵发现沈琅琅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原本对姬冰玄不好的印象又往下降了三尺,沈琅琅的眼神可称得上藐视。

“姬家子嗣众多。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姬冰玄?”楚修月很别扭,看年纪,姬冰玄也不小了,族中为他物色了不少好女子,他都没上心。这贫脏水要是扣在他身上未免有点冤,毕竟姬冰玄不婚不娶的心结是由楚修月一手造成的,小时候的事情……似一场说不得的梦,他定了定神,道,“谢道友未必与姬冰玄有瓜葛。”

几人一路说着话走进城门。

大雨像算准了路数,冲着众人头顶倒下来。温小喵连忙跑去路旁的屋檐避雨。

谢小缓头顶有伞,不着急,姬冰玄护着她,却是半边身子都浇透了。

随身带伞的人毕竟是少数,路上行人纷纷找地方避雨,转眼就只剩下姬冰玄和谢小缓两人。他二人本来就长相出众,这样突兀地一站,更引人注目。

“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叽哩咕噜……”有人指着路中间聊起了八卦,可是温小喵什么也听不懂。

“叽哩叽哩咕噜噜……”语言障碍啊,温小喵只能干站着看身边的人眉飞色舞。

“叽哩咕噜……”八卦之人无处不在。温小喵很想加入组织,可惜投靠无门。

“琅琅姐,你也是弱月国人,他们说什么你听得懂不?”她转身拉住了沈琅琅。

沈琅琅为难地摸摸鼻子:“弱月国处处山处处河,族民与族民之间很少交流,有时候隔座山语言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对这些也是不甚了了。”

“这样啊。”温小喵失望。

正说着,那边的谢小缓突然将姬冰玄手里的雨伞夺下来,一把扔在地上。

“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你与殿下说,我就是横尸街头也不需他同情,他根本就不爱我。”雨很大,转眼及把她的衣衫淋透了,曼妙的身姿透现出来,同时也透出了她隆起一小腹。

姬冰玄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捡起了伞,可是又一次,被谢小缓扫落了。“他不爱我,他根本不碰我,我一个人在宫里就只有那些花鸟虫鱼陪着,你知道有多寂寞?我是姬妾,不是摆设,我大好姿容双十年华,不能在宫里白白浪费掉。”

谢小缓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着掩着脸娇哭,如带雨梨花。

天雷滚滚而过,是真的雷。

寂寞?这个词温小喵从来没领会过,她的小日子过得热闹,在哪里都可以交到朋友。

爱?她大概没去想过,谁对她好,她就爱谁,似乎很简单。

大部分时间,温小喵没烦恼。

“……她未必是被人采补过,炉鼎不可能会怀上孩子,她修为退步应该与破身无关。”沈琅琅突然说道。自经历过周显那件事之后她很后怕,便不顾女儿家的颜面,缠着师父将炉鼎的事里里外外都打听了一遍,对比谢小缓一看,却有些不一样。谢小缓的修为虽然退了,但识海却是完整的,并没有残破的迹象。

谢小缓还在哭,姬冰玄受不了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便强行将她拉至屋檐下,她哭得更厉害,还不时地挣扎着捶打姬冰玄的胸口,打得“咚咚”作响。姬冰玄虽然听不懂路人的交谈,却也分明体会到过街老鼠的心情。他迫不及待地要住店,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上街闲逛了。

二狗子带着两名手下安排好客栈,顺道将一个灵兽袋还给了楚修月。

楚修月打开袋子,两个吃得圆滚滚的毛毛兽钻出来。齐齐向楚修月行了个礼,热闹地嚷嚷起来:“主人,我们都打听好了,这地方叫近水城。城里的居民都是一个族,叫巴依族,他们都说巴依话。专供修士的客栈在北面,但时间上有点来不及,我们便订了普通的客栈,先住一宿再说。”“主人,近水城城主规定,修士不能在凡人地界御剑物飞。”“主人,你今天比昨天更英俊不凡了……”“主人,过两条街有好吃的甜点……”

本来有点浮躁的气氛被打破。温小喵捂着肚子指着两只毛毛兽笑得眼泪直飞:“楚师叔,最后这两句是你教的?你不觉得很丢脸?哈哈哈哈哈……”

楚修月确实觉得丢脸,当下俊脸一塞,拢起灵兽袋子就把两颗小脑瓜都裹起来了,剩下两只小兽的溢美之词还在空中飘荡:“我们主人是世上最温柔最文雅最高明的……”

以下省略一千字。

客栈的老板是巴依族人。语言不通的问题全都交给毛毛兽代劳,温小喵这才知道这两只小兽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作用却大得很。三凡五界,只要有意识能发声的,它们都能沟通,真正做到了见人说见话,见鬼说鬼话。巴依话对它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客栈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妻子已然过世,留下个三岁多点的孩子。孩子有些沉郁,不怎么爱说话,一个人躲在门边玩泥巴。店面狭小,不过从避雨的地方走过来很近。

谢小缓和姬冰玄两人像落汤鸡似的。却不好当着凡人的面用仙法,只得老老实实地进屋换衣服去了。客栈里的过往客商并不多,都说巴依话,温小喵逛了一圈就没了兴趣,挽着沈琅琅径去说悄悄话。

菜菜喵第一次以人的身份住店。走到哪里都好奇,二狗子等屁颠屁颠地陪着。

二狗子大王不差钱,一溜人冲上楼就把每间房都占了,楚修月一间,二狗子和两名手下一间,温小喵和沈琅琅一间,菜菜喵一间,谢小缓和姬冰玄各一间。订的都是上房。

吃过晚饭,华灯初上,终于入夜了。

“你把人家的玉镯偷了,她不和我们闹?”那个谢小缓也奇怪,平时像个小绵羊似的,见了轩辕家的人反倒横起来,张口闭口情啊爱啊,连自己的立场都没弄清楚。皇室贵胄的姬妾是什么意思?对凡人来说就是玩物,对修者来说,就是玩物中的玩物。

“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现在是她死皮赖脸地跟着我们上灵鼎山,有求于人还不识相?”温小喵趴在被窝里继续翻镯子里的宝贝。

俩姑娘从慈云秘境出来还未曾好好地沾过水,趁着这次住店,便美美地泡了个暖水浴,现在头发没干,也懒得用法术烘,就这么披头散发地趴着聊天。

温小喵发质轻柔,绵软却沁凉,灯火之下更是清辉熠熠,极美。

沈琅琅扯着她的头发在手指间绕来绕去。

“谢小缓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是你那个姓沈的师兄的?”温小喵什么都和她说,三年内发生的事差不离在路上都交代干净了,自然包括了那次惊天动地的“臭”事件。

“不知道,不过要真是那位沈师兄干的,只怕就玩大发了,他就算能留得命走出定天派的大门,也逃不开轩辕家的追杀吧,这可是关系到皇家颜面的大事。”温小喵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想说她就喜欢看鸡飞狗跳,走到这一时,她更想知道那玉牌的主人是个什么来头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时翻出一两件首饰点评一下,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两人翻出最后一件“宝贝”,整个床上地上都已经淋琅满目铺了一层。

温小喵打了个哈欠,有点睁不开眼了。

“这是什么文字?”最后一件“宝贝”是最不起眼的,像两块碎了的扇贝,但颜色漆黑,上面还刻着字,她的手沿着字迹纹理走了一遍,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也不认识。

“像是异族文字,我也不懂。”沈琅琅也掩口打了个哈欠。

天下文字博大精深,两个人都摸不着头脑。

温小喵看着没戏,便顺手将两片黑色扇贝往枕头下一塞,起身去吹灯。

“明天问问那两只毛毛兽吧,它们对这个在行。”她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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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黑的手

话说,温小喵跟着二狗子在近水城里好一顿胡吃海喝,就把谢小缓的事情忘光了。

这场大雨连续下了三天,温小喵就蹲在客栈里喝了三天猪血龙骨汤,所谓以行补行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筑基后的身体似乎是硬朗了一点,她好像没那么容易感觉饿了,精神也饱满了许多。对于这点变化,温小喵很满意。

当想起要去找楚修月借毛毛兽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下午。

温小喵推门进去,看见两只毛毛兽正排排坐在一张八仙桌上眉飞色舞地说故事。

楚修月一身浅蓝,神清气爽地负手立在窗边,眼光余光瞥见她,只轻咳了一声,没打招呼。

“师叔好。”温小喵胡乱行了个礼,眼神乱飞了一阵,没怎么看窗边眉目如画的师叔,只顺手拖了张椅子在桌旁坐下听故事。她手里还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这一次不是猪血汤,而是熬的八珍莲子。

“咳。”楚修月又咳了一声,闻着那甜丝丝的香气,喉咙里直痒痒。可是温小喵依旧没注意。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想去遥远的家乡看望年迈的外婆,但是她走着走着迷路了……”十分老套的故事,温小喵一边听着,一边揭开了汤碗覆着的盖子,屋子里顿时满溢了莲香。

胖的毛毛兽眨眨眼睛,吞吞口水,一横心,竟把鼻子捂起来了继续说。

“后来呢?”瘦的毛毛兽十分配合地发问。

“后来啊,她遇见了一只小黑兔,她就问:‘小黑兔小黑兔,你知道我外婆家在哪儿吗?’小黑兔说:‘我知道啊,不过要你陪我困觉,我才告诉你。’小白兔想想没有办法,就跟小黑兔困了一觉。”窗边的某人脸上一僵,自己的灵宠说这种不入流的故事怎么着都有些丢脸。

“这小黑兔下流哇!哈哈!”温小喵听着来了兴趣,“那再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胖的毛毛兽白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再后来小白兔告别了小黑兔,又重新上路了,可是走着走着,她又迷路了。这一回她碰见了一只小灰兔。她问:‘小灰兔小灰兔,你知道我外婆家住在哪儿吗?’小灰兔说:‘我知道呀,但是你要陪我困觉,我才能告诉你。’于是小白兔又跟小灰兔困了一觉。”

“……”不知道说啥。

温小喵转头打量了窗边凝然不动的楚大公子一眼,憋着内伤继续听故事了。

“小白兔一路被睡了多少次?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啦!”

“别打岔!”胖的毛毛兽不理她,捏着鼻子又道:“然后小白兔走着走着,发现自己怀孕了……”

瘦的毛毛兽听得比较入迷,立即追问道:“怀孕了?那怦的是小黑兔还是小白兔?”

胖的毛毛兽神秘一笑,道:“你陪我困觉,我就告诉你。”

“怎么可以这样?”瘦的毛毛兽脸上的毛都红了一圈。却听温小喵含着汤水,“噗!”地喷了一桌,她手里端着盅汤,原本是拿来孝敬长辈的,没想不小心听入了迷。全都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趁着楚修月没有回头,她赶紧把两只毛毛兽的脸上身上擦了一遍。

两只毛毛兽都气得哭起来,温小喵根本就是它们的灾星。

“你一大早端着碗汤来我房间就是为了喝给我看?”

冷不丁,楚修月转过头来,恰见她揉着胖的毛毛兽的脑袋用力吹,好像这样就能把湿的吹干似的,见他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她又束手束脚地将手里的小矮胖放下了,好好地盯着他看。

楚修月对着那样清澈的目光,心中颇感无奈。

“楚师叔,你的毛毛兽太可爱了,居然还能说这种下流故事,不过我喜欢啊哈哈哈哈……”

温小喵放掉胖的。又去捉瘦的,瘦的那只立即呱呱叫着飞到楚修月肩上去避难。

“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楚修月寒着脸将肩上那只毛毛兽弹开,径直来到温小喵跟前。

他这几天都没穿白衣,可是温小喵却瞎子似的没看见。一点溢美之词也没有。

就像今天,他特地穿了一身比较抢眼的淡蓝长衫,连袖子上的衣纹都是他自认为最好看的那种,但温小喵却只顾着努力和手里的汤碗作斗争,来来去去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唯一的一眼。

她那眼中一点惊艳也没有,看他的时候跟看一棵大白菜没两样。

楚修月心里很受伤,可又觉得自己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再恍惚一想,自己不是要讨厌女人么?这又是怎么了?竟然做出这样幼稚的事情!

看来还是道心不稳啊……

“我当然是有事才来的,知道师叔见多识广,特拿了件东西来请教请教,喏,就是这个,师叔您能不能看出它的来历?上面这些像菊花一样的东西,是字吗?”

总不能让师叔喝剩下的,温小喵好心肠地厚起脸皮喝完手里所有的汤,将嘴一擦,才从怀里掏出两名黑漆漆的扇贝出来。

扇贝上面的“文字”有点复杂,远远看去就像是几处剑花撞出来的蛛网裂纹。

楚修月招了招手,两只毛毛兽无可奈何地扇着翅膀飞至附近,各各怀着一副敬畏的神情,尽可能离温小喵远一点,像避瘟神似的。莲子汤是甜的,自然带了不少糖份,被温小喵这样豪迈地一喷,毛毛兽翅膀上的毛全都粘在一处了。它们痛恨这个粗鲁的女人。

楚修月将两片扇贝递给它们看。

胖的那只打量温小喵一眼,小心翼翼地挪开步子,伸脖子仔细端详了一阵,摇摇头。

“这东西我们也没见过,要么根本就不是文字,要么……就是三凡五界以外的物什……”

“三凡五界以外?”那可不就是魔族?对哦,自从走上修仙大道后,温小喵还真的没见过魔族的影子,常见的都是妖。以前不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来场惊天动地的仙魔大战么。怎么后来就没战了?谁来跟她解释解释?

“从材质上能否推断出些许门道?”楚修月摸摸好看的下巴。

“嗯……”瘦的那只毛毛兽将爪子拨了一会,两片扇贝竟然慢慢合成一个整体,一眼看去,倒很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果子的外壳。黑亮黑亮的,用手指敲一敲,铿铿有声,听起来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主人,这很像是一种果子,但应该不是灵果,因为上面没有灵气。”

它绕着黑亮的果子走了一圈,得出个这么样的结论。

严格来就。这果子既无灵气,亦无生气,根本不像是花木上长出来的。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楚修月问温小喵。

“从谢小缓的芥子空间里拿到的啊,她的芥子空间里好多乱七八糟,不过这东西应该不是很重要吧。这几天她只顾着和那姬什么吵吵吵,也一直没追着向我讨要,我只是觉得奇怪,就来问问。如果值钱的话,还能换点灵石什么的。师叔,看这形状会不会只是用来装胭脂的小盒子,外表磨成这样的。像不像某种花纹?”温小喵不喜欢折腾脂粉,以前看着陈宇凡那些林林总总的小盒子就头大,自告奋勇地帮他理了几次货,就再也不肯干了。

女儿家的东西她大多没见过,连谢小缓那些衣裳的款形、配饰她都有好些不会穿戴。

“既然东西是从她那儿得来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她?”楚修月也依着桌子坐下。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个泪人儿,我这样孔武有力的姑娘,冲上去说不得三句话,她就泪得像撒豆子似的,我去那儿问她不是自找麻烦么?”

温小喵从怀里摸出二狗子买的零嘴摊来吃。核桃酥、杏仁饼、冻花糕摆了满满一桌。

两只毛毛兽有主人撑腰,也飞过来抢食,一派其乐融融。

有吃的就不恨她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姬冰玄?谢小缓是他兄长的姬妾,要查起来似乎更容易。”楚修月纠结这问题好像有点儿刻意,可是他自己却没察觉,好像非得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答案才甘心似的。

温小喵抓抓头发,“呵呵呵”地傻笑。

她是来看他的吧?好歹他救过她?

他的视线停留在温小喵额头的碎发上,心神摇曳,渐渐看得出了神。心里某种念想蠢蠢欲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冲击着心脉,准备随便冲出来,占据他这副皮囊。

铸心之剑似乎是想出来,这怎么回事!

“这个……我跟你比较熟嘛,同门什么的好说话,那姬什么和琅琅姐一直不对眼,我才不想跟他聊天呢。”温小喵没理会楚修月话里的异样,依旧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是这答案足令可楚修月失望好几回,就在他准备下逐客令,让不懂风情的某喵滚蛋时,温小喵突然站起身来,“师叔,你刚才对着窗子在看什么?那边的风景好像很好的样子,有美女可以看吗?”

她一脸好奇地走过去。

而就在这时,突然自窗口伸进来一只漆黑的手。

很快,很突然。

温小喵回过神时,那只手直直地穿过她的肋下,径向楚修月抓去。

两人同时警醒,温小喵飞快地让出一步,楚修月瞬间撤出了细水剑。

“叮!”剑身撞击,蓦地闪出一串火花,那只漆黑光亮的手荡开了楚修月的剑势,抢出去攥住了放在桌上的那两片黑色扇贝,得手之后,便开始迅速回辙窗外。

温小喵陡地心中一动。

这两者竟是一色的黑,有蹊跷。

“追!”

楚修月将长流剑丢给她,抢先飘了出去。

追!温小喵摸出两张清风咒往腿上一贴,也翻身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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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兽的故事是胡乱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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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六道魔果

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可不就是一副上好的骨头?看起来不错啊。

如果以为温小喵仅是为着追回那两块黑色扇贝,那就大错特错了。温小喵跟着陈宇凡混了几年,又跟着楚修月混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对器炼材料还是有三分见识的,这么好的骨料,不拿来炼个法器,委实太浪费。

她一边追,一边暗暗拨了拨袋子里的灵液,微微抿紧了唇。

她紧盯着那只齐腕断开的黑手,眸间跃动着点点星火。

有趣,壮士断腕那是一种无畏的勇气,指使着一只手来偷东西,却是一种傻气。

一只手,怎么也不可能比一个人来得威武霸气。

举着灵液穷追猛赶的温小喵现在就霸气得很,从出近水城开始,她便一直咬紧牙关事事抢在楚修月身前。看起来勇猛又滑稽。殊不知温小喵心里正围着楚大公子打算盘呢?不是说要她离拓风楼吗?不是说要送她一件法宝吗?这次正好,该办的不该办的都一并了结!

先抓住这只黑手,然后拿着这副上佳的骨头去殆岁峰找大德真人!

什么,大德真人不愿意?没关系,她手上还有两张王牌,一个薛绍,一个楚修月!

小骨啊小骨,怎么着也是志在必得吧?

温小喵咧开嘴,露出一口比黑手更坚挺的钢牙。

那只黑手似乎十分忌惮她,即便是冒着被楚修月砍杀的危险,也不愿意从温小喵这边突围。一连串的兵刃交鸣,温小喵与楚修月已然置身于城外十里开外的丘陵地带。

夜幕降临,黑手与它的影子慢慢融成了一团。

它贴地而行,穿梭在稗草之间,引得四周围悉悉作响,就像一只庞大的黑色螃蟹。

楚修月的飞剑几次被它撞回来。

细水剑上竟然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

黑手奔逃的速度非常快,即使是温小喵事先加持了清风咒。却依旧追赶得十分吃力。

楚修月的伤势恢复得慢一些,速度上竟落得与她不相伯仲。

眼见着与黑手的距离越拉越远。温小喵不甘心。

叮!

手中长流剑疾奔而去,与那黑手撞出一片火花。

温小喵手中的灵液突然泼撒出来,在日暮之际绘出一条红色的蛇纹。

凝成蛇形的灵液在空中回环降落。形成一记漂亮的半弧。

“哧……”

被泼中的草木发出碎响,沾着了灵气养份的青草转眼拔高,变成了一人多高的半月状绿墙。

绿墙拦住了那只疯狂奔逃的黑手,前路转眼就变成了一条死路。

温小喵的阵法没正式进入修炼,但这样的用法却与仙门法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由自身木灵灵力催发万物生长,灵液是个很好的助力。

黑手掂着食指与中指,呈人立状,似十分害怕,它退后两步,突然冲着楚修月腿间扑去。

它想钻过去!温小喵与楚修月双目同时一眯。眸中的杀意霎时连成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

楚修月自袍袖之中抖出数十道寒芒,竟是数十法器纷乱飞舞,将黑手团团困住,连着他自身一齐被围在了法华中心。法器撞鸣,发出一串激烈的脆响。品阶低一点的法器竟被当场撞碎。

好硬的手!不止是温小喵,就连楚修月也不免大吃一惊。

说是手,其实更像是某种兽类的爪子,只是五指开合的幅度与人手相近,也不像大部分的兽爪只有四趾。温小喵与楚修月交换了一下眼神。

几次大战,两人不说培养出了很好的默契,但临阵对敌不退缩的心态是勿庸置疑的。

楚修月抛出了一条捆仙绳。同时传音给温小喵:“小喵,用灵液绘出双仪阵的雏形。”

双仪阵。

两仪四象八卦,阴阳二极乃是仙家阵法的基础法门,虽然没有拒敌之效,但却能以最快的速度聚集灵气,形成看不见的漩涡。所有的阵法都是建立在这突然聚拢的灵气之上。

以她的功力。要绘出双仪之阵并不难,但之后的阵法布置,就得靠楚大公子出手了。

温小喵眼睛一亮,手腕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再掏出了两三只小瓶。她的手指比常人灵活许多。在堆得乱七八糟的储物袋里取物并不困难。

那只黑手显然知道自己在这双手上吃了亏,一时寻隙疾走,却被游动的捆仙绳的困住。

漫天灵液泼撒下来,灰蒙蒙的夜色之中凭空多出许多新绿色的星芒,这些星芒匆匆流动,向着两端汇集,形成了一明一暗两点。

双仪连线,倏然抽出许多细丝,细丝经过的地方草木疾长,只在一息之间便将那只黑手困在了阵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布阵手法有如天生。就连楚修月都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了一声。

双仪阵虽是所有仙家法阵的基础,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美地绘制出来,不得不说已是一种难得的天赋。温小喵幼时常年画符,对各种符纸符水的稀稠淡浓掌握得快,不太繁复的画纹符文,她根本不需要看第二遍。

兴许,一半是靠天赋,另一半,则是她那来历不明的师父悉心教导的结果。

那只黑手无路可逃,左冲右突之间,速度也有所缓降,楚修月的捆仙绳去得及时,衣袂临风之际,人影交错,那黑手避走不及,前端四指被牢牢缚住,楚修月借势往后一拉,它却撑着地面,用力将大拇指钉在了原地。

楚修月自法器中间抽出一只咒笔,自空中快速绘出一道法印,一道电芒落在黑手的背面,转瞬冒出一道青烟,它激烈地挣扎,仿佛吃痛,可是缚在指间的捆仙绳却越发地紧了。

好机会,温小喵抛下手里的瓶子,向前猛扑。

那黑手往旁一蹿,断腕切口出陡地喷出了一圈黑雾。

刚长出来的草木囚笼,瞬间被黑火烧去了一半。

“小心,是魔气!”温小喵想要掏出灵液再行布阵,却听青罡印中一声龙吟,四道金光猛地自丹田射出,沿着经脉火速蹿动,直到冲出了眉心。温小喵被金光带离了原地,连滚带爬地避开了那片雷雾,转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四道金光竟也是四只手,这回却是真正的龙手。

没想到沉睡不久的老龙竟然亲自出马了。

她心中一喜,试着在丹田里发声:“老龙,你怎么来了!”

老龙闷声道:“先不说这些废话,你且退后,魔族出现非同小可,这里交给老夫对付就好。”

言罢,径丢将温小喵晾在一旁,四道金光自四个不同的方向冲向了那道黑影。

黑气蚕噬,很快将温小喵的绘出来的阵法“烧”掉了一半,但尚有楚修月绘制的另半边牢牢地撑着,一时半会逃脱不得。温小喵退后几步,却始终惦记得那把黑骨头,不肯走远。

她第一次与魔族打照面,心里免不了既激动又紧张,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那五道纠缠不定的影子,几乎是一瞬不瞬地盯着。

那两片东西果然是魔族之物,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谢小缓那儿。

对了,用魔族的骨头炼法器,不知道会怎么样?她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第一把兵器。

“小喵,别分心,有些话老夫必须在今日与你说个明白。”老龙的精神不好,声音老态毕现,看来也是硬撑着,温小喵守在边上等机会上去补刀是必须的,所以它并没有一爪子将她扇飞。

“你是不是想说那两片东西的来历?”温小喵听话地竖起了耳朵,眼里满是好奇。

“不错。”老龙恹恹地道,“那两片东西并不是魔物,却是魔族重生的必须之物,它叫佛母果,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果子。它不会生长在六道空间里,所以世间少有,弥足珍贵。只是……普通修者并不知道它的来历与用法。”

说话间,那只魔手已然挣断了捆仙绳,与四只龙爪战在一处,夜色已然完全降临,很好地掩护了魔手的形迹。普通人凭肉眼,已经分辨不出它的轮廓,仅能看清四道金色残影上下翻飞。

“六道之外?魔族?我知道了,这种果子只生在芥子空间里,是也不是?”温小喵想透了一点,魔族身在三凡六界之外,这种果子也是,那中间必然有些联系,而这种联系,就是魔手出现并偷袭他们的原因。只是它为什么早不偷晚不偷,偏偏选择实力较强的楚修月下手?

是了!一定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镇得住这副魔气!

想到这里,她手中法诀缠紧,陡地放出了青罡印。

“很好!”老龙对温小喵的悟性表示了赞赏,它还什么都没说,温小喵便有所行动了。

青罡印通过识海的温养,较之以往更为灼亮,那周身金光可称得上刺眼。

“既然青罡印里也有芥子空间,也就意味着它也能容纳这颗佛母果,只是东西到了我手上,就没那么容易拿出来了!”温小喵掌中捏诀,依旧是用了那招用惯了的“固若金汤”,变成小金人的她,引着青罡印兴冲冲地向黑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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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把文章存进云盘了,回来才发现好像什么都忘记了,连原稿都还贴在快乐码字上。更新晚了一小时,见谅。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也还是八点二十左右。中秋节了,月初累成狗,大家么么哒。别拿成绩来说事,只要还有一个读者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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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我保证不打死你

天元大陆上,不知在哪个国哪座山哪个洞的哪处旮旯里,传来一声惨痛的嘶吼。

一名身材健硕的红发男子全身冒着黑气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滚得一身黑泥。他捂着自己的右腕,额头上渐渐被逼出了冷汗,可是这锥心之痛一阵紧接着一阵,再也没停过。

凄迷的夜色,沉痛的呼喊,回荡在荒漠的上空,听得人毛骨悚然。

“小朋友,你且听老人家一句劝,还是舍了你这没用的右手吧,不然还没等你那主子长出来,你就先痛死了。”

幽暗的山洞里悬空吊着个煤黑的身影,借着洞口那点微弱的光,仅只看清那蓬乱的白发,和干瘪的老嘴。洞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抹说不出来的怪异香气。

那香味很熏脑子,寻常人闻着闻着也许就糊涂了,但那老鬼还十分精神,笑嘻嘻的模样一点也没变过。其实走近一步,方可以看清他承受着多么大的痛苦,肩上、胯边白骨嶙峋,已然是没有几块好肉了。

若不是封住了五感,保不济会痛得哭死去。

他瘪起嘴,一副很好心的模样嘟囔:“年轻人啊,就是吃不得苦,这点痛都忍不住,也不知道怎么能做大事。你就别为了老夫了,老夫对你们这些小魔崽子没兴趣。”

“你住嘴!”那红发男子滚了一阵子,突然忍着痛跳起来,就想先抽那老鬼两嘴巴解恨。

那老者却并不害怕,反倒很体贴将脸伸出来给他消遣。

“来打,用力打,打断了脖子就呜呼了,正好老夫什么也不想说,唉,活着真没意思,没酒没肉也没美人跳舞。整天跟这些虫子蝎子呆在一处,好腻啊。”

他是来春游的?还是来坐牢的?

那红发男子咆哮一声,左手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立时将地面轰出个坑来。

那老者掖者嘴角发笑。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小朋友啊,老夫说过很多遍了,除非你们能对老夫搜魂,否则休想在老夫这里打听那件东西的下落。殳渊想复活,还得等上个几百年哪,九九八十一颗佛母果的种子不那么好找,嘿嘿,就算找到,他也一定长不大……”

那红发男子被他气得半死,可是他还嫌不够似的。还继续歪头歪脸地乱侃:“魔族的护法一个比一个没用了,连个老头子也对付不了,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他痛心疾首。仿佛那红发男子丢了他的脸似的,红发男子的肺都快气炸了。

“死老鬼,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他勉强抬起左手,掌心呼呼地向外冒着黑气,声势十分浩大。

而在此际,横里突然插来一道窈窕的魅影,一名满身法铃的女子气哼哼地一挥广袖。道:“司鹰,要上刑就让我来,看我不折磨死他!”

那女子胸口高挺,丰满的堆肉正对着那老者,一颤颤地像两块大号的豆腐脑,她身上穿的布料十分之少。裙叉竟开到了腰上,动静之间隐约可以看见裙底系着一块小号的三角布,一身铃铛大大小小,缀在肩上,系在发上。乌发如流云般泻下,衬得红唇更妖,凤目更魅。

好一个蚀骨的毒美人。

可是那老者将头一偏,十分傲然地叹了口气:“上刑吧,看你们还有什么新花样,不过肉身诱惑就不用试了,老夫年纪很大了,对小姑娘没兴趣,还是喜欢年纪大一点的,最好是穿得密实一点的。这温柔乡里的事,你们魔族就可比不得我们人类有风情啊,试想整天像个馒头似的露着,谁还能对着有食欲。你们吃过粽子吗?你们知道粽子为什么要在外边裹一层粽叶吗?那叫神秘感……天下男子送女子礼物,为何还要拿个盒子包起来,小姑娘,这个叫情趣……”老者说得一套套,表情认真又严肃。

魔族的某男某女就这么束手干站着,好想马上打死他。

……

化身成为小金人的温小喵像恶虎出笼般扑向了那只魔手,一把按住了张口便咬。

细水长流奈何不了它不要紧,温大仙儿的牙口完全可以顶十把中品法器来用。

她咬,她咬,她咬咬咬……咬得满地黑烟,咬得魔手千疮百孔,咬得楚修月胆战心惊。

楚修月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曾经被她咬过的嘴唇,想想那时候的抵死缠绵,不由越想越惊。可见嘴对嘴的时候,温小喵还是留了三分理智的,不然他就永远做不成这一朵安静的美男子了,被咬得破了相的美男子,还破在嘴上,这估计也挺瘆人的。

四只龙爪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唬住了,各各停在空中围观。老龙更是瞅得一身僵直。

它怔了半晌,蓦地喟然出声:“唉,好牙口,这口牙如果是属于老夫的就好了。”

楚修月:“……念烛前辈,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再这样下去,温小喵就把魔手吃进肚子里了。”

出手,还是不出手,这是个问题,他尚在犹豫,谁又料到会突然出现这么样的一幕。

现在,他和温小喵同在残破的法阵中心,他只能傻站着,看温小喵如狼似虎地“大快朵颐”。魔族到底是三凡五界之外的生物,通常不受六界规则的约束,也不知道她这样吃下去会不会闹肚子。还有就是,温小喵肚子里的杂物已然够多了,好不容易理顺了灵力,炼化了青罡印,又融合那颗来历不明的金珠,可别又再弄一份魔力进去添乱。

要不要阻止她?

一念转圜,却已经晚了。

“呸!这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吃进肚子里,放心吧,我这个叫化整为零。”

小金人得意地摊开两只爪子,楚修月和老龙一看,两个的脸都有点抽搐。

温小喵这货居然把魔爪当凤爪啃了,按照她的习惯,只要有关节的地方就能被她啃断,于是好好的一只手。竟被她咬成了几十块寸把长的零碎。

十指连心啊,就算是魔族也抵不住这样的凌迟吧,远在天边的魔族右使司鹰大人都快痛死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那金钢难摧的右手会被人咬成碎碎。

温小喵对自己的牙齿很满意。她肢解完魔手,又随便摸了块布出来将断指断骨包成一团,往怀里一揣,顺手捡起了地上的掉落的那两片佛母果的果壳。

老龙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却再也没心思陷入沉睡。

能把魔族的手骨咬成这样的人得是什么样的怪物啊?温小喵的来历确实值得怀疑。

另一个尚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魂的人是楚大公子。

温小喵从动嘴啃咬到咬完收工,中间只不过花了半炷香时间。

这半炷香的时间,他竟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提着一管咒笔,傻里傻气地站着。

他手里硌着块东西,一直硌痛了手掌。那是一枚被咬缺的铜钱,曾经被温小喵系上红线,吊在脖子上的五铢钱。三年前,周怀与红叶等朱周家弟子上门闹事,他意外地从周怀手里获得到了这个所谓的证据。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还给她。

一枚铜钱,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师叔,给!”温小喵收起法华,恢复了容颜,十分大方地将刚得来的魔骨丢给楚修月,“你不是说送我一件法器么?刚好就用这个炼吧,我看它够硬。应该不比惊风兽的骨头差多少。”她高估了惊风兽好不啦,这魔物的手骨至少也是上品材质的级别了。

楚修月无语,且面无表情。

她好很忙的样子,撇下楚修月又敲了敲浮在半空中的青罡印:“老龙,你还醒着吗?”

念烛如梦初醒,赶紧招呼着四只金色的龙爪各归其位。楚修月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如今的温小喵身上流溢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光华,竟令人挪不开视线。

“念烛前辈,晚辈尚有一事不明,请前辈解惑,这佛母果究竟是何来历?”他的目光避过温小喵。径直飘向了她手里的果壳。温小喵猜对了一半,这果壳上刻着的花纹真的是文字,魔族的咒文。

“是啊,这佛母果是什么来头,是不是很值钱?是不是所有的芥子空间里都能生长?我能种吗?能拿它出来卖钱吗?放在黑市里可以换多少个灵石?”温小喵跟在后头问了一大串。

楚修月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摸摸鼻子,笑得十分奸巧,一副占了便宜的表情。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们找到了。”念烛慨叹着,似在回忆,它口中的“他们”指向不明,楚修月却猜出了个七八,唯有温小喵还傻乎乎地。

“他们?他们是谁?就是这个黑爪子的主人么?”

“这个魔爪的主人是谁老夫并不知晓,不过能驱使手足与身体分离,并能活动自如者,这份修为应该也是魔君以上的人物罢。九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魔尊殳渊与其座下二十八位魔君皆被老主人封印于旧天魔界,其中魔尊殳渊的被打散了魔魂,须集齐人间九九八十一道婴魂,才能催使魔尊重生,这佛母果在人界不值钱,但对于魔族而言,却是关系族中存亡的贵重之物。魔族之人诡言善变,若是妄图拿这佛母果与他们作交换,无疑是自寻死路。”

后两句是说给温小喵听的,可是温小喵却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好奇地摸着黑色的裂纹,想象佛母果长在树上的样子。

念烛见她没反应,只得干巴巴地说下去:“十四年前,旧天魔界的封印被人从内部打开了一道口子,逃逸出三缕魔魂,也就是因为这三缕魔魂,害老主人被有人之人扣上勾结妖族的罪名,乃至流落人间,一直下落不明。昔年往事的隐秘,老夫不甚清楚,唯牢记老主人之托,在新主到来之前,死守无边须弥……”

“那你又让我进入无边须弥救你出来?你这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吗?老龙,你是不是玩我?”

“呃,小朋友,你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我们现在说的是佛母果。”

“佛母果已经说完了,你别岔开话题,说,你为什么让我去找什么无须弥救你出来,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说你被青印真人关上了五百年,那仙魔大战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说实话,我保证不打死你!”温小喵太不尊老爱幼了,居然一开口就说要打死龙爷爷。

老龙念烛心里充满了委屈,半晌,才哀然道:“老夫并没有参加仙魔大战,殳渊魔尊与老主人打起来时,我刚好遇见了她……”老脸上泛起的粉红,温小喵看不见,老龙心里的万种风情,碰上温小喵全在无解。

温小喵一边点头一边喃喃:“哦,我知道了,你重色轻主。”

简直一语中的啊,老龙的脸也差不多被自己丢干净了。

没有人发现楚修月站在一旁偷笑的时候是那般温情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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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他们的三个故事

出了一趟远门,温小喵收获了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来自于戎庚,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一位天资聪颖,身世奇特的仙门少年。

少年出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书香门第,祖上承荫,在承元国或有资格当个与世无争的小官。

如果不是定天派上一代执教真人无意间相中了少年,这位少年估计早就老死故里,寂寂无名。

修仙一途,改变了少年的命运,这是意料之中的变数,但谁也没想到,这位风姿卓然的平凡少年,居然会在短短的数百年彻底改变三凡六界的格局。

定天派秉承上古神农部族的遗愿,镇守魔界通往人界的封印,其门下弟子多与妖魔泾渭分明,直到这位少年修炼有成,横空出世。

少年投入定天派选的是少有人走的苦修路,但他性情顽劣,处世不羁,修心修性只求自然之道,自在之道,向来与众不同,加上他天资聪颖,遗世孤立,自入门以后多被同门师兄弟排挤,曾几次被列入定天派掌门的候选名单,又几度被人划去。

他苦心修行到元婴后期,便因心结难除,暗恨难消,止步不前。

仙魔大战爆发,少年人难解窒郁难安,竟抛下门中成见,独自铤而走险,代表定天派出面抗敌,他与魔尊殳渊纠缠数百年之久,乃至两败俱伤。

魔尊殳渊被他以本命法宝打散了魔魂,封印于旧天魔界,而他也因耗损了数百年修为坠入金丹后期。但这事情却还没完。

因其与妖族梦貘牵扯不清,为同门师兄弟陷害追杀,终于道心破损,遁走仙门,生死不见。

而这位少年人无名无姓,只得一记青印流芳人间。

他,便是后来为定天派无数弟子口中禁忌的定天七真之一——青印真人。

……

第二个故事来自于“神龙”念烛。故事的主人公是条没有什么良心的龙,唔,龙族的少年。

这条龙,与魔族。与青印真人,都脱不了干系。

青印真人勾结妖族一说,其实并非有心之人捕风捉心,凭空捏造,其中有一半的证据或许来自于亲近食梦貘一族的说法,而一半的证据,却来自于他身边的两只大妖——一条名作念烛的巨龙,以及一只叫作喜来宝的兔子。

龙是魔龙,兔是妖兔,它们是青印真人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最强力的帮手,可是在那场仙魔大战之中,它们却同时选择了逃避。

妖龙念烛遇见了心爱的母龙,所以费尽心思地讨好心上龙,把主人丢在战场上。屁颠颠地跑去谈恋爱了,而兔子,据说是因为刚被另一只公兔子甩了,心情十分糟糕,就在它误伤百余人之后,终于被忍无可忍的青印真人赶下了战场。

不靠谱的宠物,配上不靠谱的主人。青印真人难得发一次脾气。

最后的结果就是,青印真人终于被逼离开师门远走天涯,而就在出走前,他要做的唯二两件事就是将念烛捧打鸳鸯封印在青罡印内,又将喜来宝加诸禁制,遗弃在灵蕴峰。

他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有人说他是被师兄流山真人赶走的,也有人认为,可怜的青印真人是被两个不成器的妖物气走了,更有人认为,他是看中了魔族长着魔角的妖女。享受齐人之福去了。

说法不一而是。

……

第三个故事,却是要从温小喵和楚修月带着一大包魔骨跑回客栈说起。

温小喵很累了,迫不及待地想睡,而面对沈琅琅的质疑,她都回答得含含糊糊。

沈琅琅看她是跟着楚修月回来的,当即放下了一半担忧,但看她头发凌乱,脸色发红的样子,少女的脑补又开始作祟。正想着第二天早起要怎么盘问这小妞,房间被人砸开了。

一脸寒霜的冷月公子拈着一块小碎花纹样的肚兜,去而复返,他兀立中宵,一双星眸里浮动跳跃全是火光。紧接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温小喵被人像拎兔一样拎走了。

剩下沈琅琅姑娘噤若寒蝉,只担心温小喵晚洁不保。

温小喵是被人吼醒的,对上面前那双眼睛时,她还有些犯浑,下一刻,她便本能的护着胸前那根本不出的隆起惊跳起来,一副受过度的表情。而楚家修月的表情,比她精彩得多。

他提着个漂亮的肚兜,完全是要把温小喵生吞活剥的架势。

“不是我的!我的穿上身上呢!不信你看!”糊涂的温小喵居然真的去扯自己关在中衣里的细带,楚修月气得连话也不想说,直接将碎花小肚兜往她头上一罩,和着人一起扔出了门。

客栈的外门有一颗好看的月桂树,月桂树下的情人正在幽会。

月上树梢头,亲得唧唧叫,温小喵顶着块肚兜挂在树上,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生尴尬。

树下的小情儿好卖力,拼着力气卯着嘴将人往死里啃,手脚像离了地的乌龟一般在对方衣服里抓抓爬爬,揉面团似的,温小喵整他们的热情似火烧清醒了,一甩头,漂亮的小肚兜儿就落在了人家汉子的脸上。

“妈呀!不要脸!”小情儿们纷纷拿起石头打温小喵这个登徒浪子,隔着窗看热闹的楚修月又护短得心疼,不忍心看她受着脓包气,竟又从窗口飞出来,在一片吸气声中提着她飘回去。

下一刻,温小喵被安安分分摁在凳子上,面前堆着的捧印着乱七八糟牙痕的魔骨。

“我只是顺手,谁知道会拿块那玩意出来?我都说了,我的都穿在身上,那件是谢小缓的。”她对不是顺手,她是费布料的,好衣服上身不到三天就弄得这里破一块,那里烂一条,她实在拿不出多余的布料,才将主意打到了那些“战利品”上面,罗裙、襦裳总比小衣贵,所以……

当然是拿便宜货包东西啦。

“以后你和你的东西都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楚修月又坐在了先前坐过的窗台。果真离温小喵远远的。

他掌心还残留着温小喵身上的青草香,整个人有些凌乱,又有点无措。

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凶猛,可是背上却一阵阵地冒着冷汗。

他想起一些往事。也就是这第三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还是一个少年,弱月国黎安族的少年。

弱月国的修仙门派地位并不高,小国弱月,更相信那些接近巫蛊之法的方术,其中甚至有些族民是台面上抵制修仙问道的。弱月国黎安族便是其中之一。

少年出生时,有祥云相伴,被视作祥瑞之兆,少年长到五岁时,便成为了黎安族圣使。不过这个圣使是族长封的,并非出于他的自愿。

少年自懂事以来就知道,黎安族的圣使就是常人所说的巫祝,这个职责向来是由女子担任。族民通过与圣使交合,以获得月神的祝福。是一种愚蠢到无稽的方术。

少年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说得好听是月神的祝福,说得残酷些,便是小国弱民自欺欺人的玩物。

少年很想逃出去,离开这片故土,离开所谓的家园。

黎安族本来是最有希望统治弱月国的民族,却因为长久不息的内斗而陷入混乱。

少年终于在战乱中觅得了逃走的机会。来到了弱月园的边境。

然后,他遇上了姬冰玄。

生为皇室的孩子,轩辕氏的姬冰玄拥有了所有他曾期盼的东西,他一直很羡慕的东西。

自由。

离开弱月国的那段时间,那是他记忆里最美好的过往,后来姬冰玄执意要娶他。执意要带他去修炼,他都没有拒绝,然而,他还是被族人找到,抓回去了。

以男童作为圣使。验不出是否被人玷污,残忍的族民不顾楚修月的解释,坚持对他用了诛心之刑,数以千记的女子往他涌去,用头上沾着发油的簪子挑开了他的皮肉,划破了他的胸膛,剜出了那颗“不洁”的心脏,就这样,他的心被掏空了。

如果不是青印真人路过,如果不是青印真人突发奇想,将铸心之剑注入他体内,他早已死透。

而从那天起,他开始讨厌女人,任何的女人。

……

姬冰玄再见到的楚修月,是已然死而复生的楚修月,再不是他见到的黎安族圣使。

第一个故事充满了遗憾,第二个故事充满了荒唐,第三个故事……

温小喵静静地望着楚修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楚修月五岁,得而复失,青印真人将他留在了陶然峰的洞府里,就再也没回来过,若不是因为楚修月还留着几张他自恋的画像,只怕将来连自己师父长几个鼻子几只眼都弄不清。

单凭这一点,温小喵就比他幸福多了。

温小喵好歹跟师父在一起混了八年。

楚修月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温小喵说这些,原本,他只是想把包魔骨的肚兜还给她,可是将她拖进房里,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管不住自己的心。也许是因为这颗心空了太久,也许是因为他太久没有朋友,又也许是因为温小喵对他来说太特别……再多的也许,也敌不过这一瞬的触景伤情。

你站在窗边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她好像问过。

答案是:我在看我的家乡,那个已然不存在的家乡。

黎安族的灭亡,他只是听说,自从换了这颗心之后,他的性情也跟着淡泊起来,听到族人倾覆的消息,他才刚刚辟谷,那一天,他记得自己吃了很多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同在食所用餐的师兄弟们都吓傻了。谁也不能想象,一向孤高清寡、目中无人的冷月公子也会有吃得满脸饭粒的时候。

“离我远一点。”楚修月结束了喋喋不休,转脸看向温小喵。

她还是一副如坠雾里的小模样,手里抓着自己的一绺青丝,有些无所适从地甩来甩去,只有这个小动作,还显得她像女孩子。

“哦。”一连听了两个故事,谁还睡得着?温小喵一时难以消化。但是夜半三更和师叔在房里秉烛谈心,这好像不是她爱做的事。

“温小喵,你不是说要换一个师父吗?也许我可以帮到你。”楚修月并不是第一次主动出手帮她,但这一次却格外不同,至少,他问了她的意思,至少,他不再自作主张,“学习阵法需要打好根基,决不能只靠自己胡乱摸索,阵法法器排列不当,多有反噬之效,须慎行。”

这是来自师叔的教诲,温小喵开心地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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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心之剑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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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小喵记

青印真人在五百年前丢掉了青罡印,又在十四年前丢下了唯一的弟子。弄得现在满世界都是被他抛弃的人。

念烛的怨气可大了,这一路上也不装模作样地沉睡了,一直绕在温小喵耳朵边上鸡婆唠叨,一下子说自己对不起青印真人,一下子又说青印真人没有人情味,一点小错也不饶过他,一下子又担心青印真人的修为降到了低得不能再低的地步,作为结过血契的宠物明显感觉到主人的修为还在持续降低。可见青印真人眼下的日子不好过,所谓的出走,也不过是收敛光华,避避风头罢。

“狡兔有三窟,难怪你师父这边留个洞府那儿留个幻境,其实就是怕仇家太多,打不过人家,忙着跑路吧?连本命法宝都丢了,这也够拼的。”温小喵作恍然大悟状。她说的,就是楚修月想的,虽然这样大刺剌地说出来让他很没面子。

“说到仇家,其实也就是魔尊殳渊一个吧,别的人应该没那么无聊。”姬冰玄趁着谢小缓睡着的机会,赶紧跑过来透气。他现在一身香粉味。

“无聊的人,这世上也不是没有……”温小喵打了个寒颤,看向离自己最远的楚修月,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记眼神,同时摇了摇头。魔族正忙着复活殳渊,真正闲着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当年嫉妒青印真人到发狂的流山真人。青印真人越是出风头,流山真人就越是没面子,勾结妖族的帽子都能给师弟扣下,流山真人这副小肚鸡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别的修士寻仙夺宝那是真的觊觎那点法器仙丹,而他……就很难说了。

“师叔,我改口叫你师兄吧?我想了一下,你师父应该认识我师父,你师父的青罡印放在我师父这儿保管,我师父又很清楚你师父的行踪和下落。也就是说,他们关系不浅,一定是在天地间行走时结下的异姓兄弟什么的这样亲密的关系,既然他们是兄弟。那我们就同辈了,叫师叔把你叫得多老,不如叫师兄吧,显得我也有档次一点。为了庆祝我们同辈了,你给我题个字,就写我的名字好了。”温小喵花了一个晚上学会了传音术,终于可以离楚修月“远远的”了,她现在坐在霹雳背上也能跟前面御剑飞行的楚修月说话,只要不是面对面,两人还是聊得挺自在的。

楚修月与温小喵之间的不清不楚已经没法解释。按照人间的习俗,温小喵早该非君不嫁了,不过她大度,不计较,不对。应该是看在他主动提出要为温小喵换师父的份上不计较。

通过这一次交心,两人的关系好像生疏了一点,但其实却更近了。

楚修月可以对任何人不理不睬,但对温小喵却不行,温小喵是个大嘴巴,又爱胡诌,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脸皮厚。耍起来赖来确实不好应付。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楚修月好像大概已经习惯了温小喵的聒聒噪噪,没有她在身边折腾,他还有些不适应。

人就是生得贱,越是格格不入的,越是相到冲突的。越是自己看不惯的,就越在意。

楚修月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看温小喵,但一路总觉得心痒痒的,若不是天生定力足够,这时候已然窘态毕露。

沈琅琅皱着秀气的眉毛。看谢小缓对着镜子梳头发。她早上起来要梳上半个时辰,中午小睡一会又要梳半个时辰,换个发簪搞乱了一点,又要重新整理一遍,这一路上她就只做了三件事,吃东西,梳头,哭……饶是她哭得再好看,众人也都变得无感了。

小白猫菜菜听话地坐在“主人”身边读心,她的幻术与读心术对温小喵没什么用,前者是因为温小喵天生赋有很强的破幻能力,后者是因为温大仙儿本来就没心没肺,一息之间转一个念头,零零碎碎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就算有读出来也理不顺捋不清。

如果说谢小缓的心思是:“什么时候才到定天派啊?”“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沈郎啊?”“今天的发型好好看……不知他会不会喜欢……”“他要是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嘤嘤嘤……”

那温小喵的心事就是:“中午吃烤鸡。”“天上的云真白。”“楚修月这人还不错。”“一个灵石,两个灵石,三个灵石……一千二百二十七个灵石……”“好像还有谁欠了我钱,是谁呢?”“还是吃蛋花粥吧。”

菜菜脑子里糊糊的,也像一碗热烘烘出炉的蛋花粥。

姬冰玄悉心照顾谢小缓,还有模有样的,温小喵和沈琅琅看看他光洁漂亮的发型,又看看谢小缓手里那把被磨得发光的梳子,只觉得皇家礼仪并非她们这种山野女子可以消受的。

好在这一路归程还算顺利,一行人出了近水城,又飞了两天,终于到了定天派的山脚下。

然后温小喵就不见了。

温小喵惦记着几件事:寄信,收账,买萝卜。

她可不想没萝卜带上山被兔子暴打,虽然她现在已经到了筑基前期,但对方好歹是跟青印真人混过日子的大兔子,太忽悠了到底不好。

青印真人是神奇的男子,万一恢复了修为找回来,她也好借着楚修月和喜来宝去抱抱大腿。

温小喵将兜里的一半灵石换成了金叶子,又将从谢小缓那儿得来的裙褂首饰什么的都放进铺子里卖了,整理整理储物袋,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她哼着歌儿从一间名唤“喵记”的杂货铺子里走出来,正遇上回过头来逮人的楚修月。

楚大公子就站在娲头村唯一的驿站前,青衫飞扬,袍袖轩动,越看越养眼。

温小喵调整表情,收起口水,将换好的金叶子包起来,拿出条牛筋带子将包裹横竖捆了几圈,望着楚修月一笑,见牙不见眼:“师兄,你怎么不跟他们一道上山?”

楚修月离她不近。正好奇地往四下看:“这村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开了间这样的店。”

温小喵摸摸鼻子,只傻笑不解释。

楚修月的目光就停在了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上,喵记。丑成这样。怪不得想让他题字,小算盘倒是打得当当响。

拓风楼那块牌匾上也是这样的字迹,落笔利落,框架紧凑,可是每一笔都扭啊扭,像喝醉了酒似的。很明显,这铺子的主人就在这眼前。

原来四年不到,这鬼丫头做了那么多事,居然当起老板来了。

“咳,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别在意。”温小喵绕过他,走进驿站,掉头对里边一位中年修士道,“冯大叔,还是一样的。将这包裹送去南邯郡蝴蝶镇。”楚修月转头,正好看见她漂亮的后脑勺,如果忽略掉温小喵那不羁的气质,单从某一样来看,那是说不出的美好精致,就样这样的背影,原本只是瘦。但配上那腰肢,又配上那纤细白皙的脖颈,韵味就出来了。

三分媚,七分娇,那是背面。

“这样的小丫头送过去给那位前辈教养几年,应该很有趣。”楚修月对未来很是期待。

“店是什么时候开的?”他在门口等着温小喵交待完出来。

“两年前才开的。之前穷,也没能力请这些伙计,后来跟着大兔子练了几年体术,又从小陈那儿弄到不少好东西,伙计们才听话了。”温小喵有些得意地指指自己的小店。“同样是赚钱,化零为整就能赚大钱,我的伙计怎么样?很英俊吧?”

最初,让她在同一天往村里赶个来回都难,后来练出点体能,能跑快些了,但要买到合心意的胡萝卜还是很难,再后来,时间充裕了些,她便一同加入了娲头村的劫修大军。

虽然《门规》明令禁止定天派弟子不能做打家劫舍等不义之事,但温小喵侥幸却钻了一个大空子——她一直住在渠冰峰,往来采买的杂役弟子没几个认识她的,就算打了个照面,人家也只把她当普通的散修看了。

就这样,温小喵成功地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当起了混混。

一年后,温小喵的外家功夫见涨,又因与陈宇凡合伙开赌盘,赢了不少钱,很快,她就升格成为了娲头村这批劫修的老大。

就这样,陈宇凡在山上开店,她就在山下开店,陈家的经营模式她照搬过来不说,还自主加了上掮客服务,散修嘛,五花八门的本事总有不少,帮助凡人找找东西也还是不错的。

“喵记”杂货铺子主要收凡人的货币,金银不限,温小喵用灵石与众散修结算工钱,再将兑换好的钱物通过驿站寄往蝴蝶镇的小伙伴处,一切有条不紊。

现在的温小喵,俨然已经成为了娲头村的衣食父母。

刚开始,温小喵也吃过些苦头,她没修为底子,只是耐打而已,配合符咒才能稍微占点便宜,能收到炼气期的小弟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那些,都只能用灵石还雇,所以温小喵一直很穷。不但穷,而且弱,好在她对付这些混混经验老到,总能拿住他们的七寸要害,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样的规模。

人都是要靠管才能规矩的,温小喵自己管不住,却还有个金丹期的好朋友替她打理,喵记只做普通买卖,与陈记的猎奇不冲突,所以温小喵不在时,还有陈宇凡出面看着。

“师兄师兄,我要去见新师父穿成什么样好?男装好还是女装好?要不要打扮得漂亮点?这支钗配我怎么样?”温小喵在村头走了一趟,带回不少胡萝卜,这些都是她的伙计费尽心思出远门帮她弄来的,她好不容易筹到的一些灵石,半数用来换了金叶子付了工钱,半数用来买了胡萝卜,一转眼就又穷得响叮当了。

“不用打扮,普普通通样子最好。”楚修月看她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某种惧意涌了上来,顿时又有种想逃的冲动,他只得拼命忍住。

“不用打扮?不是说端玉真人喜欢长相好看的弟子么?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天香国色,貌美倾城,根本不用修饰?咦……师兄夸人也不带夸得这样隐晦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温小喵还没好好看过自己脱胎换骨后的样子呢——

其实除了眉毛淡了些,喉结消失了,别的地方也没怎么变,特别是胸……

“谁说你要去端玉真人那儿了?”楚修月好笑地看向她。

“不是端玉真人?难道是流山真人……不要吧,你就这样舍得将我往火坑里推?楚修月,我恨你!”一盆冷水泼下,温小喵心里挖凉凉。

“去了你就知道了。”楚修月饶有兴趣地参观完她的小店,没说什么,转头往山上去了,剩下温小喵一肚子疑惑,屁颠颠地跟在身后。

“师兄,那个……”

“以后别叫我师兄,叫名字吧。”

“楚修月,你不会送我去大德真人那儿吧?虽然我跟薛绍是很熟,但并不表示我就要跟他一样去打铁啊,你别看我孔武有力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喂,楚修月,别走这么快,我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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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感冒还是中暑,还是眼压过高,总之又病娇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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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后果

门中规定,妖魔鬼怪格杀勿论。不过既然守门的都是些熟人,这一点也就废了。

二狗子如今有钱,很豪爽地为菜菜和两只手下各交了一千个下品灵石作买路钱,温小喵看着这一大笔油水汪汪流向别的人口袋,只恨不得自己去守门。好在二狗子识趣,顺道也塞了五百个给她,就当是支付她勉为其难收留菜菜的费用。

“你们夜魅族真麻烦,明明喜欢男人,却偏要跟女人混饭吃,简直上辈子和自己过不去。”温小喵把狼妖、猫妖和犬妖一古脑塞进了清空的芥子空间,一边走就一边跟在楚修月身边抱怨。魔族重现,仙门又将大乱,菜菜这种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妖明摆了要找个靠山,她选了温小喵,十有是冲着温小喵背后的楚修月去,各人只是心照不宣罢了。二狗子主仆仨个,那叫附赠品。

温小喵算了算,没亏。两名犬狗会做杂务,二狗子又烧得一手好菜,菜菜虽然是吃干饭的,但也不需要她养,掰起指头一瞅,不是多了三个正宗狗腿子咩?温小喵想起自己就要有新师父,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也就没和菜菜那张不饶人的小嘴计较。只是这小姑娘问话问得让从众人都有点难堪:“修月哥哥他亲了你几次?你老实交代!”

温小喵交代不出来,她抬头想了半天,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亲,咬得一嘴的口水一嘴的血,怎么看也不叫亲热吧?

无视楚修月满头的黑线,也无视菜菜仙来势汹汹的问题,温小喵终于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今天晚上要吃胡萝卜炖汤。

“老大,我们不吃素!”两名犬妖一听就哭了。

“老夫也不吃素!”老龙还没睡,他的抱怨还没完,温小喵只当它念往生咒,压根就没认真听过。

“奴、奴家也不吃素……”两人名犬妖哭,谢小缓也跟着哭,她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粉色的长裙,头上花了一个半时辰绾成了望仙髻,这一哭,我见犹怜,害得渠冰峰那些荒唐弟子们小心儿撞撞,看着美人儿脸红心也跳,兴奋得不得了。

厉言与温小喵打了个照面,突然惊叫道:“温小喵,你堕落了,居然把眉毛也剃掉了,男儿眉阳刚福,剃眉毛不吉利啊!”他一脸正经地瞪着温小喵看半天,突然将面色一沉,伸出个手来,“哦对了,给钱!”几个月不见,第一件事就是要钱,温小喵看看修茸一新的渠冰峰,愣是没想起自己还欠了什么钱。

“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从来只有你们欠我的!”温小喵将他那只手拍掉了。

“嗳,你不能赖账啊,上次我在你身上赌了五百块下品灵气,可不是赢了吗?结果去找小陈要钱的时候,他不给,说是这赌盘是你的,做庄的也是你,该向你拿钱。”厉言说什么都是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所有人都肃然站立,听他认真地说着这样那样的破事。

楚修月极不耐烦地看了温小喵一眼,径自走过去将温小喵搭在厉言肩上的爪子拿开了,然后从两人中间从容穿行而过,进了拓风楼。

沈琅琅连忙将温小喵拉开了一小步,低声道:“这些事情过几天再说,楚大哥好像生气了。”

温小喵皱皱眉头道:“他生气关我什么事?他本来就是喜怒不定的,一时晴一时雨。”

老龙在青罡印里挥着爪子,悠悠地道:“好酸好酸,好重的醋味……”

谢小缓却是“哇”地一声哭出来:“你们一上山来就只顾着忙自己的事,说好了帮我找我的沈郎,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定天派、轩辕家都是些骗子,骗子……”她哭得极好看,那拭泪的动作都像是比照着镜子练出来的,看得厉言等弟子顿时化成了望妻石,姬冰玄被她说得满脸通红。

厉言将温小喵拉到一边,小小声道:“这位道友面生得很,未知是什么来历?”

温小喵将玉牌翻出来,顺手交给他,道:“她是来寻亲的,喏,这面玉牌的主人就是她的良人,别的我也不知道。厉师兄,不如这样吧,你帮我将这个人找出来,我就把灵石连本带利还给你,温小喵金口玉言,不会不算数的。”

厉言回头看看谢小缓,神色一紧,这才真的严肃起来:“这面玉牌分明是我们渠冰峰的弟子所有,难道说……”

他的话没说尽,温小喵已经点了头。两人还想细说些什么,却忽见楚修月一阵风地走回来,顺手就将温小喵提走了。厉言面前只剩一道残影。

沈琅琅暗中吐了吐吞头,朝厉言点点头,留下姬冰玄与谢小缓两人呆立着,便跟着温小喵的残影一道进了拓风楼。

谢小缓哭得直抽气,蹙着眉含着泪看向姬冰玄,苦兮兮地道:“你……你跟着我来定天派,就是来帮我的吧?为何半天不见动静。”

姬冰玄看看天气,在心里苦兮兮地道:“这不上山还没有半天呢。”

楚修月和温小喵都是雷厉风行的做派,温小喵这边交代了厉言去帮谢小缓寻夫,楚修月那头便将温小喵打包准备送出去了。

前来迎接她的人还真不少,除了老秋师伯,还有芳草姑姑和喜来宝兔爷,三个站成一排排,高矮胖瘦各异。喜来宝雄赳赳气昂昂地冲过来,像个讨债地将爪子往面前一伸,半耷的眼睛看向伺主温某人,里头尽是鄙夷。“咕!”兔子威武的吼声十分亲切,拳脚功夫一点也没退。

就在芳草姑姑与楚大公子一起商量着如何出卖温小喵的时候,温小喵已经与喜来宝拳脚如风地硬拼了数百回合。从晌午打到日落,平手。

温小喵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把一整个储物袋里的胡萝卜倒出来,堆在了喜来宝面前。兔儿爷大喜,双手插进胡萝卜堆里左右开弓,准备大吃一顿。却听温小喵在一旁幽幽地叹了口气:“兔大爷,一味地暴饮暴食逃避问题是不行的,你想它,为什么不去找他?你吃成了一个大胖子,化成人形成肯定是个大胖子,再漂亮的大胖子,也入不了情人的眼啊。”

兔子一愣,十分恼火地将胡萝卜朝温小喵头顶一通乱砸,然后它便哭了。没错,一向嚣张拔扈的兔儿爷,居然蹲在台阶上,望着凄凉的晚霞,将头按在两条毛绒绒的手臂上,哭得悲伤逆流成河。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正对着一抹斜阳,衬得身边那座胡萝卜山无比高大,温小喵这一次做足了功夫,她买了足月的胡萝卜,可是喜来宝却吃不下了,它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但记得更多的,是那些开心的日子。

它的眼睛本来就是红的,这样一哭,就显得更红了,像两颗硕大的玛瑙。

“你……有没有,见过他?”喜来宝很久没说人话,声音低哑难听,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没见过,不过我带了一位老朋友同你叙旧。”温小喵祭出青罡印,悄悄往它手里一放,无视它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异,转身往拓风楼里走去。

……

一楼的大厅里,芳草姑姑正寒着脸同楚修月争辩,沈琅琅站在一边竖起耳朵看热闹,见温小喵进门,连忙招了招手。

温小喵慢吞吞地踱过去,就听见芳草姑姑的半截话尾:“无论如何,规矩不能破,主人说过,谁让喜来宝戒了吃萝卜的恶习,谁就能成为主人的入室弟子。没有例外,就算你师父亲自来求,也不能开这样的先河。”原来楚修月并未想过将她送去文倾峰,而是预备开个后门让她去曲吟峰。曲吟峰……好像没有渠冰峰热闹啊。温小喵习惯了周围的嘈杂与热闹,现在突然说要离开,反倒生出些抵触情绪。

她一反常态,静静地站在一旁,没吭声。

楚修月负手而立,依旧是一脸的倨傲,哪得半分求人的样子:“此事芳草前辈说了不算,弟子只希望芳草前辈通融通融,且打开通往曲吟峰的法阵,由弟子亲自前往与灵蕴师叔商议。”

芳草姑姑寒声道:“你亲自去?那你知道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楚修月点点头:“弟子知道。”

芳草姑姑板着脸道:“你不后悔?”

楚修月道:“弟子从不知后悔是什么。”

芳草姑姑才叹了口气,眼角睨向温小喵,道:“你楚师叔心性刚毅,总是瞻前而不顾后,你以后要好好看着他。”

温小喵一脸茫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莫明其妙:“我?”

芳草姑姑抽出烟斗慢慢点燃了,再不说什么,抬头走出了大门。夜风送来一室暗香,萦绕在楚修月身边久不见消散。

楚修月回过头,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地道:“不是说今晚要喝萝卜汤么?汤呢?”

温小喵盯着楚修月的脸,恍惚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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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时间刚刚好

楚修月三天不见人。

温小喵鸠占雀巢,带领着一群狐朋狗友把拓风楼弄得跟猪圈似的。

她拖着渠冰峰几名相好的弟子玩牌九到天亮,又兴冲冲地跟着简清波去拿了一万多个下品灵石回来,然后便敲响了沈琅琅的房门。

“小喵你这脑子是什么东西做的?居然不用睡觉。”沈琅琅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她这两天顶着天雷滚滚听谢小缓的苦情故事,已经做了两天噩梦了。现在她看见谢小缓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感到害怕,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温小喵从救了谢小缓之后却绝口不问她的伤心事——因为这姑娘实在太啰嗦了,凡事无巨细,每次回忆都要从早上起床梳头开始,一直讲到了入夜上床睡觉,男主角还没出现。可苦了她。

“问出来没有?”温小喵也顶着两人个黑眼圈,她已经从兜里摸出一部分灵石作去往文倾峰的买路钱。

“只问出男的是姓沈。”沈琅琅拉长着脸。

“切,这些不是不用问的吗,你的意思就是……问了两天,她什么也没说?”

温小喵揉着发花的眼睛,看看刺眼的太阳,坐在门口晒肚皮的喜来宝斜眼看她一眼,把青罡印扔回给她。她鼻子里进了兔毛,便朝着天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差点把五脏六肺都喷出来。

兔子一脸鄙视地掉头走了。

“我怀疑她根本没见过那什么沈郎,她连他长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说得含含糊糊的。看她那样子也不是个机灵的,不会是被骗了吧?”

“可是玉牌骗不了人,那东西确实是我们定天派弟子的所有物。”

“那你是真心想帮她?”

“我是真心想看热闹,琅琅姐你不觉得这儿太无聊了吗?”

热闹纷繁,浪荡公子排成行的渠冰峰居然被她说成无聊,沈琅琅彻底没想法了。

这天的天气好,就是冷了点,温小喵将手里的灵石悉数扔给看守法阵的弟子,抖抖脚,和沈琅琅踩上传送法阵,两人往陈宇凡的杂货铺去。

路上又碰见几个向她要债或者还钱的弟子,温小喵从口袋里翻出个小册子,掏出支画符用的灵笔,舔舔,顺手将几笔账消了。

她在陈记东西杂货铺里开了赌盘,开了租盘,还开了典当位,同时也顺手放放贷。

赌盘是什么都赌的,但开的都是暗盘,收钱也是记账的情况多一些,月底盘账的时候陈宇凡才会挨家去要灵石。

租盘主要是出租各类实用型的法器,租金的话按半月结一次,大部分的法器是陈宇凡的,少部分是温小喵从山下网罗到的,大到鸳鸯汤桶小到一支香玉簪,样样是收益。

典当一般作死当和活当,山中弟子很多不知油盐贵,很多好东西就这么当掉了,小陈再一转手卖给别的门派,或者山下的散修,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而放贷,却是由温小喵亲自去的。

沈琅琅挺佩服温小喵捞偏门的本事。

“小陈,哥们给你弄了几件好东西来,快过来看看。”温小喵不敢一个人来文倾峰,她吃了霍玠三颗筑基丹,嘴短得很,要是人家仗着流山真人的亲传弟子的身份她给剖了,她找谁去喊冤?大清早拖了沈琅琅不为别的,只为壮胆。

几个月不见,陈宇凡那巴掌大的店铺已经修缮一新,货架也都全部换了新的,上面的瓶瓶罐罐整整齐齐地放好了六七排,正门口多了一个半人高的柜子,琉璃隔板,里边琳琅满目全是起装饰作用的防具,同色系地成套放在置在一起,晃得人眼瞎。

温小喵看得张大了嘴,二话不说就要去拆锁。

仙门的锁比普通的锁也没什么两人样,因为好些禁制都对温大仙儿没用,那些锁片上的小小阵法对她而言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

沈琅琅曾坦言,温小喵不做偷儿简直是仙门的一大损失。

“别动,把脏手拿开!要是碰脏了,我让你买了它!”陈宇凡穿得人模狗样地走出来,看见沈琅琅也在,两人都是一愣。

沈琅琅裙子短,所有男弟子看她第一眼都是看大腿,陈宇凡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没有了以前的古怪扮相,沈琅琅一时适应不了,看半天,“啧”了一声,算是赞叹。陈宇凡黑着脸,鼻孔朝天地对着温小喵。

“知道回来了?死出去也不知会一声,修店面的钱也不知道朝谁去要,亏了好大一笔。”

温小喵把从念青阁里以及谢小缓那儿得来的几件法器法宝往琉璃隔板上一倒,托着腮看他:“上一次开赌,赔率是多少?”

陈宇凡哼了一声道:“我们和好了吗?”上次他追毛毛兽追得死惨,差点就跟姓姬的那位打起来了。

温小喵把得来的灵石全都推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道:“上次是我无心之失,我不也差点没命了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忘了这事吧。在商言商,我不会让兄弟你吃亏的。”她将手臂伸直,将索口的锦钱拉开,亮出来满满一袋灵石,“这里一万二千个下品灵石,虽然不够赔你的毛毛兽,但重新修一个铺面总够了吧?”

陈宇凡看一眼她捧出来的灵石,又看一眼堆在柜台上的法器,立时两眼睛发光:“你哪弄来这么多好东西?这钱是怎么回事?”

温小喵撑着柜台一个飞跃,斜着身子一荡,整个人就坐在了铺子里边,她笑得两排牙齿发白:“你知道的嘛,简师伯有身高,有长相,有能力,就是没有记性,这一万二千个下品灵石就是我陪他赌了一夜的牌九后赢回来的。”

沈琅琅也走进来,微笑道:“我看是骗来的,简大哥不记账,小喵只要在账面上添两笔,赢多少还不是一句话?”

陈宇凡点点头:“胆子不小。”

温小喵也点点头:“胆子太小还不敢来你这儿呢,趁着那霍什么还没下早课,我们先叙叙旧。”她变戏法似地,又从兜里掏出两坛子果子酒,继续说道,“顺面向你打听些事……”

《仙门奇葩传》是一本好书,但是书里有很多禁制,好些页面打不开,看不见,关于戎庚的那页在她看来是空白的,关于殳渊的那一页干脆就被烧成了炭黑,好不容易翻到曲吟峰,那介绍比流山真人的《门规》里写得还不如,仙门八卦事,事事详尽,就是没有青印真人自己的光荣事迹,翻到属于他的那部分,只有大头画像,正面侧面半侧面,俊美潇洒,温雅动人,用一万个溢美之词都难以形容那份深刻的自恋。

温小喵常常一边看书,一边偷眼瞧楚修月,只觉得这孩子不该挂了青印真人之名,纵有倾城之貌,怎么就那么低调呢?

板凳三人组终于重聚了,陈宇凡得见老朋友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加上被温小喵好言好语一通哄,差点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

文倾峰的弟子都是五好青年,并不表示着来文倾峰的人都要恪守门规,三人一高兴,就喝多了,兼之三人都没用早点,没食物打底,酒意便来得特别快,没过多久,三张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温小喵来,一是冲着青印真人,二是冲着谢小缓。

谢小缓是轩辕家的姬妾,却出现在弱月国慈云秘境,这是疑点之一;别的修士都死光了,她却没死,这是疑点之二;她身上来历不明的佛母果是疑点之三;而她对“沈郎”之事三缄其口,这是疑点之四……总而言之,就是她一身上下没点可信的东西。

谢小缓很注意穿衣打扮,每天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可是却骗不过菜菜的鼻子,菜菜虽然是低等小妖,但种族的异能使她与众不同。

菜菜私下与温小喵说了,她读不了谢小缓的心。菜菜连谢迁这样的元婴高手都能读心,却不能读谢小缓的?这点存疑。

可是大白天的,文倾峰法阵多,耳目多,都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温小喵拍拍陈宇凡的肩,顺手将那两片佛母果的果壳塞进了他手里,自大着舌头嚷嚷:“小陈,你媳妇都快被抢了,我们在慈云秘境里看见那姬什么,好像对琅琅姐挺有意思的,你看紧点。”说得半真半假的。

沈琅琅将温小喵摁在地上,慌忙解释:“小陈你别听她乱说,她小孩子家什么也不懂。”

陈宇凡笑嘻嘻地看着初晨的朝霞,愣愣地打了个酒嗝,好半天才道:“……轩辕家,也不错啊,不过轩辕家的女人都不许抛头露面,琅琅你忍得住么?”沈琅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却兀自摇着头起身,进屋里去了。

沈琅琅推了温小喵一把,轻声道:“小喵你别乱说话,小陈不爱听。”温小喵不理她,只是同她一起背地着柜台懒懒地笑。

这时有人指在柜台里的一把花钿在背后问:“店家,请问这个怎么卖的?”

温小喵一反头,恰看见一张一丝不苟的脸。

文倾峰的弟子每天早上都要点名报到上早课,渠冰峰的弟子又没有起得那样早的,沈琅琅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一身锦衣华服的姬冰玄身后跟着个人,还是那样一脸期期艾艾的神情,粉色萝裙上玉蝶飞舞,映着朝霞泛着柔光,越看越碍眼。

“这个不卖。”温小喵将酒坛子一放,伸手就去拉门口的帘子。她冷着脸,三分是在自己地盘上耍横,三分是替沈琅琅感到不值,余下的都是演戏。她自问演技还是不错的,所谓厌恶也是真情流露,纯粹自如。

“姬大哥,小喵喝醉了,她不是这个意思。”沈琅琅连忙站起来。

却见温小喵拉了半天没够着门帘,干脆整个爬上柜台,盘腿坐在了姬冰玄面前。

陈宇凡从里间出来一看,立时愣了。

“温小喵,你又搞的什么鬼?”姬冰玄铁青了脸。

“我搞的什么鬼?我想问她搞什么鬼?这一路吃我的用我的,琅琅姐陪她说了两天的闲话,她却一直绕着弯弯不肯说那姓沈的是谁,说吧,你混上定天派来是何用意?别以为你装糊涂闷不作声我就会放过你!”温小喵“噌”地跳下柜台,推开姬冰玄,叉腰站在了谢小缓面前。

“温……小兄弟,你怎么能这般看待奴家,奴家真是……来寻找夫君的……”谢小缓眼眶一红,又哭起来,“是,你名义上是救了奴家,这个奴家不否认,但小兄弟你也拿了应得的报酬,我那手镯怎么也是一件中品的法器,付这些路费也是绰绰有余,你怎能赖奴家……”没想到小白兔也会咬人,真正争辩起来,居然句句在理,温小喵真是小看了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宇凡捅捅沈琅琅,待要问清来龙去脉,却见厉言拉着个人满头大汗地从传送法阵那边跑过来。

“温小喵,你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他!”厉言将人往温小喵面前一推,还没站稳,谢小缓便花蝴蝶似地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身后那一脸茫然的男弟子。

“沈郎,真的是你啊,沈郎!奴家找你找得好苦……”谢小缓泪流再度成河。

那男弟子一脸惊吓地退后两步,摇头道:“这位道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并不认得你。”

他不认得谢小缓,温小喵却认得他——沈飞。她从第一次拿到那块玉牌的时候就猜到了。为什么不把谢小缓随便丢在路边,不就是为了这一茬?果然,就在沈飞挣扎着要推开谢小缓时,一名女弟子提着长剑追了上来。

“沈飞,你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她又是谁?你说!”沈飞的双修道侣出了名地粘人,这大清早被厉言从温柔乡里拖出来,她哪能不起疑?

“吵什么?一大早不得消停!”柳碧提剑追赶的当儿,又有几人围拢上来,却是文倾峰的弟子下早课了。

温小喵打了个哈欠,提着半坛子果子酒,倚在门边慢悠悠地喝起来。

她捡了个这么大的祸害回来,怎么样也得解决了才上曲吟峰吧?时间刚刚好。

她抬眸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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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魔果魔母魔婴

陈宇凡的杂铺就在演武场通往食所的路上,很多低阶弟子下早课都往这边来,有些等阶较高的弟子也常常跟来凑热闹,所以人流很旺。

而霍玠,自上留意到温小喵与陈宇凡的不寻常关系之后,隔三差五便要露个面,就算不能逮着她,也可起到威慑作用,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守株待兔者总会遇到奇迹,就比如这次。

小店门口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央困着几个人,中间那位是定天派男弟子打扮,不过衣带轻缓,恣意狂放,同样的弟子服竟给他穿出了别样的风情,一看就不是文倾峰流山真人名下弟子的风格。如今的沈飞还管什么风格不风格,大庭广众被两个女人不要命地拉着,这已经令他恨不得钻地底下去。渠冰峰弟子都知道他是个“妻管严”,而双修道侣柳莲又是典型的虎妻,不管床上地下,一向如狼如虎,平日里恩恩爱爱那叫闺趣,搭上个素不相识的美貌女子,那就叫晦气了。

明明是青天白日,沈飞偏觉得乌云盖顶,印堂发黑。

谢小缓拉着他一口一个“沈郎”叫得甜蜜蜜,柳莲拧着他的耳朵,一声声“负心汉”吼得惊天动地。有人站出来劝谢小缓,有人偷偷地扯柳莲的衣袖,但数来数去都是看戏的多。文倾峰弟子看不惯渠冰峰弟子的浪荡样儿,早巴不得他们当众出丑。

但——

渠冰峰端玉真人有云:招惹外派弟子的,不死也要脱层皮。

也不是怕被连累,就觉得沈飞这小子享了艳福始终得担待些,只要两位姑娘不打起来,负心汉是死是活也是其次了。

柳碧气得双目圆睁,指着沈飞的鼻子就骂:“不识相的,枉我平日那般疼你迁就你,你就是这般对我的?你是不是嫌我老了腻了?你只要说句话。我现在就踹你下云梯。”

沈飞一边将谢小缓手里攥着的袖子往回抽,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柳师姐误会,我根本不认得她,天下姓沈的那么多。可不得是我,你与我朝夕相对,怎会不知我底细,我身上有几根寒毛你都清楚,哪些不知我肚里肠子有几道弯?师姐啊,你太高估我了。”

有弟子不相信,指着他嘻笑:“谁不知道端玉真人座下的弟子最是荒唐,解释就等于掩饰。”

陡地,谢小缓的啼声尖锐,直插云霄。原本被沈飞解救的袖子又到了她手里,捻是皱巴巴像咸菜似的,拭着泪:“沈郎,你好狠的心,吃干抹净了便一走了之。奴家寻你寻得好苦,嘤嘤嘤嘤……”

沈飞又拔袖子,一边红着眼睛向柳莲解释,一边苦着脸道:“这位道友,你可别害我,师门有令,绝不可与外派女子苟且往来。就是老天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柳碧用力拧着他的耳朵,拧着他哇哇叫,她恨声道:“不敢也敢了,说不做也不做了,你还狡辩?”

谢小缓大哭道:“沈郎你不可如此无情。奴家,奴家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一石击起千层浪,这句才是重点。沈飞一般端正的脸被这突然降临的噩耗轰歪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是说自己。

他张大了嘴,嗯啊半天。就见两人条人影都失控地向他扑来,一个哭喊,一个怒骂,闹得天都快塌了。

厉言被这混乱场面惊得几乎石化,求助地目光睃巡良久,才落在温小喵身上。该死的温小喵还倚在门上喝酒,该死的笑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那些雌雄莫辨的脸看得真正欠抽,厉言攥紧了手里的玉牌,勉力分开看热闹的人朝她走去。

温小喵就着酒壶喝了一大口,摇摇头,对着沈琅琅低声说了句什么,站在不远处的发呆的姬冰玄赫然听见:“看见他们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姬冰玄立时像被雷击,黑口黑面地冲着她挤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里的酒壶:“温小喵你够了!小缓她不过一介弱质女流,与你无怨无愁,你何须如此?”

此时更有一人冷冰冰地向她发问了:“温小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大早弄出这样的一出戏,究竟是做给谁看?”

做给谁看?当然是做给你看哇!

温小喵抬眼一看,却见一人道袍飘扬,眸色冰寒,直挺挺地立在喧嚣的边缘。霍玠。

怀着同样问题的厉言被人抢白,反倒说不出话来。

温小喵摊摊手,指着谢小缓道:“我救了她,好人做到底,带她来山上寻她的‘沈郎’,有什么问题?霍师叔,你凭什么认为事事都与我相干?我温小喵何德何能,能入师叔你的法眼,啊?”

霍玠的手按在剑鞘上,直恨不得当场将她劈成两半。温小喵记仇,沈飞和柳碧害过她,霍玠伤过她,她也没做什么,找个人治治他们已经算是以德报怨了。有弟子在文倾峰闹事,地位最高的亲传弟子理应首当其冲,这样一道轰天雷丢过去,霍玠立时焦头烂额。

可也,寻不着她的错处。

“师叔,说话做事,要有证据。弟子相信师叔一向公允,不会随便错怪好人的,对不对?”温小喵睨着他一笑,一双大眼睛里尽是狡狯。

霍玠忍着一肚子邪火,定了定神,陡地一挥手,指了几名门内门弟子道:“将这三人带往明镜阁,请师尊定夺,厉言,去请端玉师叔一道前往。”他冷傲的目光瞟向温小喵,又是一扬袖,刚要开口,就听温小喵重重地打了个呵欠,侧头看向姬冰玄。

“那姬什么,谢小缓是你轩辕家的姬妾,来龙去脉你最清楚,也就是说没我什么事了,琅琅姐,我困了,咱们回拓风楼歇着去。这文倾峰一派乌烟瘴气的,啧,实在不堪。”她伸了个懒腰。也不管姬冰玄答应不答应,拖着沈琅琅就往里走,陈宇凡顺手就将帘子放下来,隔断了众人的视线。人都是温小喵招惹来的。但说起确实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众皆无言以对。

轩辕家如雷灌耳,霍玠哪敢怠慢,只得将温小喵放在一边,先抬手向姬冰玄作了个请字。一大早闹出这么大一件事,自然逃不出流山真人的法眼,这事不闹去明镜阁还真对不起温小喵和沈琅琅的一番苦心。

堆在店门口的人慢慢地散了,陈宇凡将里里外外布了三层隔音法阵,吁了一口气,他一直冷眼看着门外的人山人海。直到这时才放下心。

“佛母果的事,我只查到一点,不过有这一点已经够了。”他将温小喵给的两片黑色扇贝置于掌心,缓缓地道,“温小喵。你找我,确是找对了人。我陈家人悉知鬼道,通晓轮回,对这佛母果的往生之效略知一二。这种果子可生长于芥子空间,但其种子却必须取自于轮回之井,六道之中,除了我们陈家。不可能再有生人前往冥界取这种子,应该……是三凡五界之外的人之所为。正如你所说,是魔族干的。”

“魔族想要复活魔尊殳渊,须将九九八十一枚佛母果植入母体长成魔婴,只有这些魔婴才有可能将魔魂重敛,现在魔族所做的还是第一步。这果壳上的咒文是魔族所有。我看不懂。但是它被近身带在魔母身边,说明还是有些作用的。至于你之前说夜魅族无法读出魔母的想法,兴许只有一个解释……她或许早就死了,你们看见的,只是一具会呼吸会说话表面与常人无异的。傀儡。”

“傀儡?”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谢小缓能够在夺宝修士中间“活着”,只不过因为她早已经死了。她身怀魔胎,金丹被其吞噬,修为才会一降再降。而她不过是个死人,菜菜读不出她的心就很正常。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她要指认沈飞为沈郎?为什么她要骗取信任,跟着上定天派?为什么?

“事情太复杂了,又人又魔又妖的,听起来都好累,还好我聪明,把这烂摊子丢给流山真人去搞了。”温小喵对查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又没见过完整的魔族,仙魔大战什么离她太远了,还不如早早赚些钱,寄回去给柯美人开铺子。将来她学有所成,当了大仙,就不用坑蒙拐骗了,以后就算离了师门,回到家乡也不至于饿肚子。她实在是没什么大志的人。

“你搞那么多事了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麻烦?”陈宇凡解开佛母果之谜的时候还有些小兴奋,反观温小喵,真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我只是个修仙门派的杂役弟子,打杂的罢了,去学着那些亲传弟子把这个扛上身岂不是太傻?搞这么多事就是让他们有事做,不会来找我麻烦,楚修月答应了,帮我换个好师父,等他们解决了这件事,我也去曲吟峰修仙问道了,这里就算被翻个底朝天,也不关我半文钱事啊。”温小喵抓抓后脑勺,接着说道,“这佛母果的果壳和这个镯子你先放在店里卖,或者租,别人问起就说是你捡的,这样我就撇得干净了。”

沈琅琅和陈宇凡相顾无言。温小喵太市侩,还没有一个仙门弟子的自觉,这样邀功的事情都不去做,这消息要是换得流山真人高兴,赏几颗灵丹妙药也行啊。殊不知温小喵在陶然峰看灵丹妙药都看出审美疲劳来了,现在什么东西都不如灵石和灵液来得实际。

温小喵不愿意直接去邀功,其实还有个更大的原因,那就是流山真人实在太啰嗦了,他配上“谢小缓”,一件芝麻小事可以审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温某人可是陪着简清波玩了一宿牌九的苦命人,经不起这个摧残。流山真人若要知悉她救人时的情景,随便派个弟子来问问就行了,只要她不出位,相信大多数文倾峰弟子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

她要的就是这份不起眼。

可是她没想到,就在下一刻,可敬可爱的楚师叔,即将她推在了万众瞩目,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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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老乡好

温小喵的修为和温小喵的胸一样,不亲手去试试,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长进。

楚修月离开拓风楼的日子里,温小喵的修炼没有半分进展,还是挂在筑基期的钩钩上,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掉回炼气期。

温小喵干脆什么都不管了,把楚大公子布置下来的功课统统抛诸脑后,开始腻着陈宇凡疯玩。有沈琅琅和陈宇凡两面大旗护着,霍某人也只是常来看看她,却不能拿她怎么样。听说,沈飞的风流案很难断,听说,谢小缓被审的时候只会哭,听说,明镜阁里专门命弟子放了三个脸盆接谢小缓脸上的“猫尿”。

谢小缓,涉及到皇家的丑闻,又涉及到定天派的丑闻,事情闹大发了。

渠冰峰弟子向来是定天派的门面,门面捅了大篓子,整个渠冰峰都被卷了进来。

流山真人最爱做的事情嘛,叫做杀鸡儆猴。

这几天,文倾峰上人来人往,全是被叫进明镜阁训话的弟子,连杂役弟子也未能放过。

不过温小喵永远是个例外。因为大部分时候,她是属于芳草姑姑和兔儿爷管的,谁敢向那两个暴躁阎王要人?

别人鸡飞狗跳的时候,温小喵在看热闹,事情当球一样踢出去,剩下的便再不关己。

每天火烧屁股跳来跳去的只是可怜的姬冰玄。姬冰玄就喜欢娇柔的姑娘,就看不得娇柔的姑娘受苦,在他心里,谢小缓才是自己人。

要是娇柔的同音词是什么?对了,矫揉。可是清纯正直善良的姬大公子分不清啊,要把一种女人从一万种女人中间区分出来,难比登天。

姬大公子忘了是谁救了他哥的姬妾,是谁一路“冒死”把他哥的姬妾扛出了慈云秘境,只记是谁把又娇美又柔弱的姑娘推去了风尖浪头。

……

“我早就知道这个谢小缓有问题,当初就觉得有些奇怪。她身上胭脂味那么浓,吃的东西也是格外重口味,猪元蹄啊,放那么多香片。舌头会坏掉的。一看就是为了掩饰身上的尸臭。还有,你们看看这个,仙门齐粉,人间石灰,同样一个功效,尸体保鲜防腐。”温小喵吃了二狗子亲手做的早餐,精神抖擞地拿着个盒子给陈宇凡瞧。沈琅琅隔着帘子坐在后间一边理货,一边听她胡掰。

“分析得不错,温小喵,你果然不适合留在定天派这种迂腐的鬼地方。跟我去我们陈家玩吧,以你这资质,当个小小姬妾也很有前途的。”

陈宇凡接过温小喵手里的小粉盒,满脸不加修饰的欣赏。

温小喵听到“姬妾”两个字,当即鄙视了他一大眼。

“做梦。嫁陈家不如嫁轩辕家。至少人家比你有钱,连储物袋都比你的花哨实用,还有自动整理功能。”她甩甩腰间的小口袋,得瑟。

不过这整理功能要是改良一下就好了,凭什么每次都把最值钱的,品阶最高的宝贝放在最上层,很容易露白好伐?

温小喵这几天都在苦恼中。她向陈宇凡要回了自己的储物袋,却发现用着竟不习惯了。果然,由奢入俭难啊。

“对哦,你现在是女人了,连想法都跟普通女人一样庸俗起来。”陈宇凡后知后觉地打量她,温小喵的外表没怎么大变。不经沈琅琅提醒,他大概还没发现。谁想到温小喵的成长轨迹是这样的,十四岁了,还是一点性别特征也没有,早知如此。就不该浪费那一瓶逆伦灵水。

好些东西用在温小喵身上都属于暴殄天物。

温小喵不在乎有人说她庸俗,人在尘世,只要不是化神飞升,都不能免俗,那些为了个澡盆打来打去的修士不庸俗?温小喵这叫俗之有道。

“就她这样子,送给我轩辕家当奴仆都不够格,还想做姬妾,劝她省省吧。”姬冰玄每天不请自来,为的就是找温小喵吵架。

“总好过有些人,对着个活死人献殷勤,我这是好心,劝你悬崖勒马。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你怎么专挑不正常的?”温小喵坐在店门口,把玩着一件件珠宝光气的防具,那些亮闪闪的东西与她一点也不搭调。温小喵的脸小且秀气,但是笑容可耻,让人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姬冰玄如此,霍玠亦如此,偏偏她却乐此不疲。最好是气两个都道心不稳,那就什么仇都报了。

“活死人也比你口无遮拦好。”姬冰玄抢了她手里的一串珠花,气冲冲地放回去。

“我这叫有什么说什么,是直摔,哪里口无遮拦了?你说话才是要小心一点。”温小喵拿起另一串珠花往头上比了比。

“放下!”姬冰玄觉得温小喵戴珠花跟母猴子佩步摇一个效果,让人笑掉大牙,可温小喵就是不信这个邪,不恶心死他不罢休的样子。

“店子又不是你开的,难不成在轩辕家呆腻了,想来小陈家做小工?”她放下珠花,又摸出一把恶俗的发簪。

“咳。”陈宇凡轻咳一声,也不好插嘴,他和姬冰玄也有些过节,但不及温小喵这般离谱。温小喵可是把人家心上人推火坑里去受罪了。

“一大早吵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小工?”沈琅琅理货到一半,听得外边都要打起来了,连忙出来阻止,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怀里正抱着陈宇凡那得来不易的毛毛兽。这只珍贵的毛毛兽是粉色的,看起来比楚修月养的那两只大个些,显然每天都吃香喝辣,性情也倨傲得不得了。沈琅琅还没正式和姬冰玄打招呼,毛毛兽先开口子,同时翻着一对小白眼,满脸被人欠钱的臭模样。

“嘁,下等人!”它说。

“这句话是谁教的,真是太在理了!听听,这是真的直率,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姬冰玄的开场白咩?笑死人了。温小喵指着姬冰玄的鼻子笑得前仰后合。

姬冰玄的脸青了。

陈宇凡的脸也青了。

姬冰玄与陈宇凡曾有一面之缘,这一面之缘跟毛毛兽有关。

当实,姬冰玄的狻猊车拖着个快要孵化的毛毛兽蛋,陈宇凡不要命地追上来。两人都在气头上,自然一言不和就吵起来,姬冰玄说了句:“下等人!”正赶上毛毛兽出世,身为语言专家的小家伙立即记得降世以后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呔,下等人!下等人!”这只毛毛兽的年纪还小,语声比起楚修月养的那两只要软糯得多,只是骂人时的那份气韵,举世难寻。

“噗哈哈哈哈哈!难怪姬什么你见到我们都不骂人了,原来是被它治好的。”温小喵捶着大腿,恨不得在地上翻滚,想起兜里还有在慈云秘境摘来的紫槐稻,赶紧拿出来巴结小毛毛兽,“来。大爷给你好吃的,记得多学几句骂人的话,这个才叫威武霸气,要赢在气势上。”

“温小喵!你非要和我作对不成!”姬冰玄指着温小喵的鼻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没想出像样的词来回击。

“我哪有,是你一大早挡着人家店门口,害我们做不成生意的,倒还怪起我来了。”温小喵在对面笑得见牙不见眼,贵胄公子和泼皮无赖斗,高下立现。温小喵觉得姬冰玄生气的样子还蛮好看的,果然啊。皇室多美人,换个角度看看,与渠冰峰那些花美男比起来,又是别样的感受。可惜温小喵很小就跟着个妖孽混日子,说得出哪里好,却说不出喜或不喜。她注定这辈子不会因为美色而退让,没法与美男和平共处。

陈宇凡担心姬冰玄一日三省是来砸店,不过在知道他身份底细以后就安心了。丞元国的皇家教养摆在这儿,就算小店被砸了,还能得笔不小的赔偿。他早就想好了,如果姬冰玄敢造次,他便借陈家老爷子的口冲皇帝那儿要钱去。狮子大开口一番,绝对不会亏。

温小喵与姬冰玄不对盘,起初只是因为沈琅琅,但吵到后来越发激烈,仿佛这也成了一种乐趣。

但也正如她说的,整天这样挡着正门吵吵闹闹,小店的生意都被骂跑了。

“你们要吵不会换个地方?后面院子虽然不大,但只要不打起来,地方还是够用的。”沈琅琅把喋喋不休的毛毛兽放进灵兽袋,世界终于清静了三分之一。原以为另外那三分之二还要持续爆发很久,却不想在此际同时戛然而止,像是长河流水关了闸似的。

两人同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准确来说,是这目光里的冰冷与阴毒。

温小喵与姬冰玄同时回头。

陈宇凡和沈琅琅也循着视线,跟着抬起了头。

不远处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一瞬不瞬地看向这边。少女眼瞳清澈,即便站得再远,亦能将这份清澈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位,那目光温和平静,并无敌意。但看街上熙熙攘攘,却再也寻不见第二个可疑之人。

“你就是温小喵,我叫江可儿。听说你也是南邯郡蝴蝶镇来的,说起这个,我们是同乡呢。”少女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步伐轻盈,体态翩跹。她的脸很小,模样可称得上是通透,看个子比温小喵矮了半头,可是举手投足却稳重得多。

江可儿?这名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哪儿听过?在哪儿呢?温小喵摸了摸下巴,看着面前那双玉白玲珑的手。

“我不认识你。”温小喵微微一笑……想起来了,这女的,好像是那条臭鱼的心上人,“我在蝴蝶镇只住了几年,说起来,我也算不上是蝴蝶镇上的居民,就算是一个镇上出来的,也算不上老乡罢。”

柜台下,化作猫形的菜菜轻轻地挠着爪子。

温小喵的笑容里三分虚伪七分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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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了一下,柳碧全都写成柳莲了,已经改过来了,越发不能正视碧莲这个词。=_,=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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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可儿姐姐

江可儿事先没准备,压根没想到温小喵居然会一口咬定说不认识自己,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眼中阴霾一晃而过,眨眼便又换上了一副亲和姿态,她笑起来很甜,两边酒涡一边深一边浅,所以甜得讨巧,并不像同龄女子那般稚拙与憨实。

是个很难应付的角色。

“小喵妹妹真是会说笑,不过也难怪,以前在镇上时,爹爹管教严厉,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自然不招眼缘。你不认识姐姐我,也在情理之中。”她自称姐姐,举手投足竟比沈琅琅还来得老练,一看就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再看她修为,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能有筑基前期的修为,也可称得上旷世奇才。小小的一座蝴蝶镇,竟也如此卧虎藏龙,这教人怎么混下去?

温小喵感慨了一下,对江可儿的印象又深了几分,原本挂在唐贵瑜嘴上的名字渐渐饱满起来,立体起来,变成了眼前这有血有肉的模样,只是她再也想不起,三四年前刚入门时,那粉雕玉琢的容颜。她笑了笑,只是敷衍。

菜菜在柜台下,一边吃着二狗子特制小鱼干,一边告诫温小喵:“喂,你跟她说话小心些,她不是什么好人喵,肚子里一直在骂你呢,骂得可难听了喵,还连修月哥哥一起骂了喵。”如果只是骂温小喵,她才不会这样生气,但把楚修月也连累进去,就不是那么好说了。

骂楚修月?这关楚修月什么事?温小喵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应对着江可儿那张亲切善良的脸,只恨不得将这张假面扯下来,撕下稀巴烂。她故作恍然地“噢”了一声,指着江可儿道:“我想起来,你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记得我有个朋友就认识,而且还挺喜欢你的,对了。他叫唐贵瑜,跟你一样是外门弟子,记名在流山真人座下。还有一个叫刘大威的,也是外门弟子。听说……”

“果然还是小喵妹妹的记性好,连阿猫阿狗都记得,我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江可儿不露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没等温小喵接茬,就立即跟着说下去了,“小喵妹妹,我们好歹是个同乡,姐姐这次来也不是同你叙旧,而是为了我们蝴蝶镇的名声。小喵妹妹,少女有梦。心中有春,都很自然,姐姐我明白,只是凡事别做得露骨,连累了我们这些无辜总是不好的。小喵妹妹。你知道其他弟子是怎么说我们蝴蝶镇的吗?他们说,我们镇上专出不要脸的贱货……”

后半截虽是有意压低了声音,却仍旧没逃过众人的耳朵,沈琅琅和陈宇凡立时脸色一变,就连姬冰玄都有些不自然。菜菜将小鱼干往地上一扔,撇着嘴道:“喂,她故意的。明明可以用传音术喵……”

温小喵的笑容一僵,虚伪地凝固在脸上。

以前她住在拓风楼,听到的闲言闲语也不算少,但多半是平日里玩闹在一处的师兄们相互打趣,其言行之中绝无恶意。但类似的话从一个陌生人,特别是由一名陌生女子有意道出。其心境自是大有不同。菜菜说得没错,她是故意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儿姐姐,你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要比清澈明亮,温小喵的眼睛永远居第一。

“他们……咳,我也记不清了。就是很多人的意思,外门弟子中都在说呢,都说啊,寻常弟子拼命拼活地修炼,为的就是那十年一度的内门考核机会,正常人走正常路,不像小喵妹妹你……有个不服管的好师叔。听说楚师叔为了将妹妹升格为合适的双修道侣,费了不少功夫呢,连一向隐居不出的那位前辈都请动了,这还是头一遭。不过听姐姐一句劝,以色事人,终不得长久,你与楚师叔修为天差地别,强行合合,只会有害无益。”

以色事人?这个词好新鲜。

温小喵有色吗?除了沈琅琅,其余两名大好青年都没忍住笑。

温小喵这种像大猫似的小丫头,会迂尊降贵,卖弄色相?陈宇凡与姬冰玄想象温小喵轻衫缓带,莲步摇曳的情形,同时打了个寒噤。温小喵这位老乡真是有趣,眼珠子喂二狗子了吧?

“强行合合”之说,令温小喵重拾了与楚修月在慈云秘境相互撕咬的可怕回忆,她莫明其妙地打了个冷颤。十四岁的姑娘能想到这些,已经很难得,别指望她的想象能有何等旖旎。

“这位……道友,药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谣言止于智者,温小喵没做过,自然不怕人言非议,不劳道友来操这个心。”沈琅琅还抱着那只刚学了人话没多久的毛毛兽。

“没有最好,晚辈也是一番好意,再怎么说小喵妹妹也与我有三分渊源,这样的说法,我听了也不好受。”江可儿还是一脸亲善,仿佛真的落落大方,“小喵妹妹若是觉得难堪,不如站出来澄清一件事。你只需坦言,与灵蕴前辈没关系,所有难处就都迎刃而解了,常言道,清者自清。”她目光转圜,与温小喵撞了个对着。

温小喵的眼瞳黑亮,正直直地望向她:“江师姐,你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你很想拜灵蕴真人为师?还是……很想和我的楚师叔结成双修道侣?还是两样都很想呢?你今天来,真的是为了蝴蝶镇的声誉,还是觉得我这样没半分修为根基的废物,配不上灵蕴真人座下亲传弟子的尊贵身份?江师姐,请问,你今天早上吃饱了吗?”

“我……”江可儿被说中了心事,好容易强自镇定下来,却失去了辩驳的能力。温小喵看着她,眼神清澈,比她故作清朗的眼睛亮得多,也毒得多。她在心中挣扎了片刻,倏然换上了一副云淡风清的笑,“小喵妹妹别那么生气,为了那些闲言闲语实在不值得。不过小喵妹妹从今往后得小心啊,从杂役弟子晋升亲传弟子,这是定天派开派以来的头一回,背后盯梢的人可多了。妹妹若是不信我也无所谓。我真的只是一番好意。”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代我向唐贵瑜问好。”

温小喵从沈琅琅手里接过毛毛兽,捧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心领了就好,那姐姐我。就此告辞。”

江可儿抚了抚衣上的褶子,将腰板挺直。却听一声低呼从身后传来。

“啧!下等人!!啧啧,下等人,下等人!”

她霍然回头,却见温小喵手里抓着一小撮毛,眼神炯亮地看着她:“江师姐,谢谢你来告诉我,我都准备好了,明的暗的,我都喜欢。放马过来就是。可别让我等得太无聊。”

江可儿的脸色一变再变,却终究没在搭腔。

温小喵,一个什么修为也没有凡人,光凭几位有来头的仙门后起之秀就能护得住?

她才不信。

知道温小喵真实修为的人,在定天派不超过十位。谁要是不识相地放马过去,才有意思。

众皆怀着忐忑的心情拭目以待——还没谁看过温小喵正正经经和人斗法呢,她只会乱来。

菜菜很没胃口地窝在墙角,幽幽地道:“喂,你骂她啊,为什么不骂回去,替修月哥哥骂两句也好啊。修月哥哥神仙般的人物,才不会选你这样的邋遢女人,要选也得选个美的,就像我……唔!”话没说完,地上小着泥尘的小鱼干飞起来,塞进了她嘴里。她跳起来,哇哇吐。

“吃你的鱼,话那么多!我让你读心,没让你八婆!再啰嗦,我把你作炉鼎卖了!”温小喵又在毛毛兽背上揪了一把。毛毛兽大哭,含着眼泪“下等人下等人”地叫个不停。

菜菜打不过温小喵,只能哀怨地滚一边去蹲着。

陈宇凡心在滴血,赶紧把爱宠抢走。只剩下个姬冰玄黑着脸站在门口,挡风。

一只聒噪的灵宠把他的口头禅捡去了,光想想都觉得是大灾大难,这事要是让轩辕家的其他兄弟姐妹知道,不得笑掉大牙?他倒是希望有人真的冲上去狂扁温小喵一顿,但是温小喵与沈琅琅总是形影不离的,似乎也不那么好下手。沈琅琅到底是金丹期的修士呐。

姬大公子已然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姬冰玄不吭声,温小喵便自然将他当成了雕塑,摆在门口好看。

沈琅琅很上道地提醒温小喵:“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那位江道友所说的不一定是危言耸听,你啊,还是别在文倾峰赖着好,免得又把小陈的店砸个稀巴烂。”

温小喵在店子里转转:“琅琅姐你好狠的心,怎么就不担心我会被人砸个稀巴烂?”

正说着,一个身穿破烂弟子服的青年狂奔着进了店门,劈头就问:“什么稀巴烂?难不成这位道友的炉子也炸了?”那青年的身量很高,可是又瘦,但挽起一半的袖子又显得他上肢有肉,并不是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文弱。他头发蓬乱,也不知道几天没打理了,胡子八叉、眼角泛红,好像休息得也不够。极其落魄的样子。

店里的三人一妖闻言都抬起头来,同时愕然惊呼:“薛绍?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是应该在殆岁峰么?”这小子又长壮长高了,对比一看,陈宇凡生得好娇小。

“你们……你是,温、温小喵?”薛绍揉揉眼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小喵,真的是你?你还好吗?江可儿说你就快死了,害我担心了好几天,见到你没事真是好太了!”

又是那个江可儿,到底哪地方得罪她了,非要把各种噩耗往可怜的喵大仙儿头上套。温小喵恨恨地跺跺脚,道:“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倒是那个江可儿,下次见到她我一定帮她蜕层皮下来当毯子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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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下等主人

旧友重逢,薛绍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千言万语全都被温小喵的冲天怒气冲刷得干净。

诋毁、中伤,温小喵不是没遇见过,但没碰过这样行为露骨的。

上门挑衅只在其次,重要的是,这女的一句话楞是把薛绍也蒙进去了。

居然咒她死啊!

薛绍那呆头呆脑的,离开几年也不知道写封信报个平安,就算再吝啬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吧?消息不灵通,花些灵石叫几个杂役弟子跑腿又有何难?非得听那不相干的死女人胡说八道。

温小喵握着一把下品紫金步摇,咬牙切齿一顺手,就捏成了一团皱巴巴,紫金步摇的灵力被侵扰,灵气渐渐混沌,转眼就变成了废品。小陈杂货铺无端端蒙受了一次重大损失。

“温小喵,温小喵……你、你怎么了?”薛绍很激动,说话都有些结巴,他还不知道自己养的那头定风兽是温小喵送的,这些日子,他记忆里只有三年前的那场不算离别的离别。

“小喵,你的手流血了!”沈琅琅感慨万千地看了温小喵一眼,却发现她的手心被步摇硌着,血糊了一大片,沈琅琅惊呼出声。

“啊,我的东西,你弄坏了!”陈宇凡发现不对劲,丢下毛毛兽,扑上前去抢温小喵手里的残次品。可惜已经晚了。

“让我看看!”薛绍反应最慢,但是动作最为迅猛,他跨一步,一把推了姬冰玄一个趔趄,急急忙忙地扯着储物袋翻找疗伤丹药,顺道又不小心地踩了姬冰玄一脚,才作气宇轩昂状进了大门。一句咒骂梗在姬冰玄喉咙口,还没骂出来,就听耳畔一阵喧哗。

“下等人,下等人!啊啊,下等人!”毛毛兽重重地掉在地上,它晕头转向,不分青红皂白,跳起来就张口咬住了身边的人。姬大公子饱受无妄之灾,先是被人推了一把,又被踩了一脚,还无缘无故被这没有教养的灵宠咬了,他的怒意一升再升,再也按捺不住,飞起一脚把粉嘟嘟的毛毛兽给踹了。粉红色的,漂亮的,可爱的,毛毛兽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人群中。

“啊呀,救命喵!”

菜菜刚寻着一个看起来安全的角落,脚跟都还没站稳,就见一个粉粉的圆球冲着自己的脑袋呼啸而来,毛毛兽大叫,菜菜大叫,陈宇凡也在大叫。

“啊啊啊啊,让开让开!别摔着它,别踩着它!”

小店里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柜台都被推翻了,各种瓶瓶罐罐滚了一地,有些瓶子不够牢靠,当场就被撞裂了,灵液流了一地,毒药也流了一地,各种丹药、香粉、果脯滚了一地。小陈又一次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薛绍看着满地乱滚的丹药,一时无措,竟把自己储物袋里的小瓷瓶也弄掉了好几个,那些小瓶子都长得差不多,转眼就混在了陈宇凡的货品里,找不出来了。

“唉,你们让开一些,我的丹药全都掉了!”

“掉哪儿了,我帮你找!”温小喵的手没什么大碍,沈琅琅趁着大乱的时候已经帮她包扎好了,只不过包得太急,粗粗看来,好像右手握了一个巨大的雪白的包子。她看薛绍的储物袋好像有个无底洞似的,都半天了,还在往外不亭地爆装备,不禁跟着头皮发麻。

于是,她推开了陈宇凡,从他的痛苦纠缠中脱离出来,弯腰帮薛绍捡东西。

事情发展到这一部虽然是乱了些,烦了些,但所有人的反应和动作都还算在情在理,可接下来就不那么好说了。首先发难的是姬冰玄,他咆哮着,将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在温小喵身上。

“温小喵,你等着,我改天再来找你,谢小缓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总要给我一个交待!”没等温小喵回应,他便独自气鼓鼓地离去,嗯,终于舍得走了,自动自觉当了一上午的门神,也不知道为什么。

“下等人,下等人!”毛毛兽始终昏头转向,仍旧是把姬冰玄当成了仇人,它摇摇摆摆地跟上去,冲着姬大公子的后背骂不停,仿佛真弄懂了这三个字的含义。

温小喵耳朵里闹渣渣地一片,唯独将毛毛兽这几声叫骂听得清楚,她直捂着一个流着灵液的瓶子,直起身子茫然四顾,而这时,毛毛兽就站在那灵液流淌的下方。

灵液,往下流淌,像溪水一样。

灵液,和着温小喵手心的鲜血往下流淌,像一条妩媚的,充满异样风情的小溪。

灵液,像粉红的温柔的小溪流进了毛毛兽的嘴里。

“下……下……”毛毛兽像是醉了,它拍着毛绒绒的翅膀旋转着,呢喃着,终于捱不下去径直昏蹶。就在温小喵向天打喷嚏的当儿,陈宇凡心爱的毛毛兽倒下了,它倒在她脚下,身体僵硬,面色发灰。很像是死了。

陈宇凡发出一声惨叫,一如数月前发生的那起变故。

“温小喵,我杀了你,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的灵宠做了什么?它要是死了,我就和你绝交!”小陈发疯似地掐住了温小喵的脖子,沈琅琅一脸惊骇地抱起地上没了呼吸的毛毛兽,薛绍把手里的东西往脑后一扔,冲上去英雄救美,妄图从陈宇凡手里救下温小喵。菜菜也怕温小喵就这样死了,一甩尾巴就跳上了货架。白色毛尾巴一扫,“哗啦”,货架上的东西又砸烂一排。

“温小喵,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仇人,你是不是非要把我的生意全都砸了才甘啊?”陈宇凡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泪流成河。

“陈兄,有话好好说,小喵不是故意的,你别这么用力,你是有修为的人,这样会掐死她的,还不快放手?”薛绍看温小喵小脸卡白,眼珠突起,只以为她快要不行了。

沈琅琅也来掰他的手,一边扯着他的后领用力拉,一边好声劝慰着:“小陈,你别那么激动,你的毛毛兽没事,还活着,刚才是只是因为药性太猛,昏过去了,不是你想的那般严重。”托月教的弟子多半驭兽,沈琅琅对灵宠的小毛病还是有些心得的,所以两边快要闹到拆房子时,她却选择在第一时间检视毛毛兽的情况。

毛毛兽果然没有死,它晕糊糊地站起来,码不着方向地乱转了一圈,突然看见了温小喵,准确来说,它是看见了温小喵的脚后跟。然后它蹒跚着走过去,亲昵地抱住了温小喵的小腿,十分狗腿地蹭了蹭。

陈宇凡从失而复得的喜悦当中清醒过来,接着,他已更为疯狂的嘶吼代替了适才的狂暴,他摇着温小喵的肩膀,几乎要将她的脑袋拧下来:“天杀的,你居然和它结了血契,你不是有喜来宝,有菜菜,有二狗子了么?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毛毛兽喝下的混合灵液中间有驭灵驭兽的成份,里头还沾了温小喵的血,虽然血水不多,但对于一个出生才两三个月的毛毛兽也是足够了。毛毛兽还很小,还很虚弱,必然承受不住这么浓郁的灵液,所以才昏了过去。可是这一醒来,毛毛兽就易主了。

小陈一直痛并快乐着,因为温小喵,他学会了许多族中罕见的赚钱方式,各种赌盘租盘售盘,不可谓不是匠心独具,可也因为温小喵,他时时情绪波动,像浪海江滔,时起时落,眼角的皱纹都不知早生了几条,就好比现在。

辛辛苦苦花重金买来的灵兽,转眼就认了别人作主人。

小毛毛兽眼巴巴地望着温小喵的脸,在它眼里,这个主人是多么貌美如花,多么温柔妖娇,多么面慈心善,它仰着小脑袋,整个圆圆的身子都散发着一种粉红色的气流涡沦,看得人心神荡漾不已。它抱着温小喵的腿,十分讨好地叫了一声:“下……等……人……”

“砰!”菜菜把整个货架都弄倒了,她想大笑,可是当着面色发青的温小喵又不敢造次,所以没绷住,竟放了一个屁。那个可怕的气流冲垮了货架,陈宇凡又一次破产。

“把你的猫带走!再不带走我拿她作炉鼎了,我陈宇凡凶残起来也可以很残暴的!”陈宇凡举起个大脚桶就朝温小喵脑袋上砸。温小喵“妈呀”大叫一声,抱头鼠蹿,可还是被砸中了脚趾。她嗷嗷乱叫着,根本顾不上解释,就一瘸一拐地逃了出来。

跟着,沈琅琅和薛绍,还有菜菜也跟出来,一行人从文倾峰气都不喘一歇地跑向渠冰峰,一个个像见了鬼一似。当然,最显眼的还是一脸忠厚抱着温小喵小腿的毛毛兽。

“嘤嘤嘤……下等人。”它亲昵地说。

“你妹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才不要做一辈子下等人!”温小喵的哭声回荡在白云皑皑的灵山上空,惊得过往仙鹤一排排往下掉。

温小喵本来是打算早点回去修炼,好来应对江可儿的挑衅与诅咒,哪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她都在做一个苦命主人该做的事——教毛毛兽说人话。

唉,漫漫仙路,仿佛越走越邪门,温小喵感觉再这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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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万恶穷为首

一行人没脸在陈宇凡店里呆下去,温小喵也需要花时间冷静面对刚跟自己结了血契的毛毛兽。

毛毛兽一路亲切甜蜜地“咒骂”她,好似接了姬冰玄的班,不依不挠,要不那姬什么自己气跑了,这会儿已经笑得门牙都掉光了罢?温小喵比了几次拳头,终于拿捏准力度,一巴掌把那小家伙拍昏过去。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地看着她,菜菜咬着小鱼干,和霹雳都离得她远远的。半晌,才听沈琅琅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喵,让灵兽住口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现在用的,是最糟糕的那种。主人暴躁,灵宠将来也会很暴躁的,你应该心平气和一点。”

温小喵抬头,深深地注视着霹雳,静了静,才恍然道:“难道琅琅姐和霹雳的脾气都这么好。”说着,就把昏过去的毛毛兽扔过去了,“想想我还是不适合养灵宠,琅琅姐帮我养。”

沈琅琅面色一僵,刚接下胖嘟嘟的小兽,又被一个储物袋砸中了额头。

储物袋里全是温小喵在慈云秘境里采到的紫槐稻。

包袱全甩出去了。菜菜自然是甩给二狗子,毛毛兽甩给了沈琅琅,温小喵当掌柜,甩手掌柜。

沈琅琅道:“它和你结了血契,总该有个名字,我取名字它记不住。”

温小喵摸着下巴,慢悠悠地搓了搓手,盯着毛毛兽头顶那一小片秃迹,随随便便地道:“就叫光头吧,这名字好记。”菜菜和薛绍皆作惊恐状,直直地瞅着温小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霹雳在空中一边飞一边哭,感动地哭。曾想,几年前温大仙儿还嫌弃过它的名字呢,如今一看,“霹雳”这两个字大气而不俗气,威猛而不粗豪,狂放中带点端正,直率中透着婉约,简直是古往今来、世间难寻的好名字。光听那发音,都有如天赖。

薛绍一路张大嘴巴,看着还是那么俗不可耐的温小喵一路畅行无阻地回到了渠冰峰。

渠冰峰,拓风楼,没有楚修月和温小喵地方,四下冷冰冰。院子里堆了好些没吃完的胡萝卜,忧伤的兔子缩在墙角,像一尊泥塑。薛绍好奇地打量了兔子一眼,兔子红着眼瞪过去,目中满是杀气。薛绍被那强大的威压唬住,半晌,同情地瞥向温小喵。

温小喵一点也没变,性情没变,没头没脑地作风没变,修为也一样没变,怪不得连兔子都欺负她。这些年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若是无人庇护,想平安走完一生都困难。温小喵只是个杂役弟子,还是开后门进来的,其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正想着,有渠冰峰的弟子看见温小喵回拓风楼,冲来就在她肩上打了一拳,笑道:“不错啊,你小子出名了,清波挑战榜上的头名呢,要挑战你的女弟子从山上排到下山了。”

又一名炼气期弟子跑过来,亲亲热热地揽过了温小喵的肩,嬉笑道:“厉言那小子说你修了眉毛,起先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瞧,啧啧,温小喵,你果然为了楚师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过说你是女儿身就太过了一点,哪来这么粗蛮的姑娘家?”那名弟子一边说,一边将手往温小喵胸口探去。

薛绍大怒,横里插手,握住那弟子的手腕轻轻一推,那弟子莫名被推了个趔趄,正要发作,但看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立时就萎了。只轻笑了一声,极其暖昧地扫了众人一眼。

薛绍看那眼神十分不舒服,当即冷声道:“这位师侄,请你放尊重些。”他是大德真人的亲传弟子,比起普通外门弟子的辈份地位都高很多,虽然他的修为也还是刚挂上筑基期,但与炼气期已有天渊之别。

适才还面带戏笑之意的弟子一听他辈份,便不敢再造次,匆匆行了一礼,便急急忙记地走了。

“薛……师……叔,你好大的面子,才动动嘴皮子,就把人家吓跑走了,失敬失敬。”温小喵拍拍手,眼睛里全是笑意,刚才那些外门弟子对她动手动脚,她竟一点也不恼。

不单是她不恼,就连一向耿直有原则的沈琅琅也只是站在一旁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薛绍见此情形胸中蓦地升起一股怒意,可是对着温小喵却怎么也发不出脾气,半晌,才垂头道:“小喵,你现在不是十一岁了,过了十五岁,你就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拎不清,到底是男女有别,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他错过了温小喵由女变男,又由男变女的过程,在他心目中,她依旧是那个能打能混,不太负责任,却又心地善良的温小女侠。

渠冰峰弟子见多了貌美如花的女修,对温小喵这种亦男亦女,平胸平背的一点感党也没有,外边传来传去都是一个名作温小喵的杂役弟子爬上了青印真人亲传弟子的床,以至于冷月公子楚某排除万难,力证他或她是一名天资卓绝,根骨奇佳的修仙全才,并将其荐入灵蕴真人座下。

没说温小喵究竟是男是女。

温小喵一直很低调,包括上次与霍玠闹翻,最后也是被楚修月盖了风头,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温小喵是个什么来历。但反常必妖,一个小小杂役弟子能大剌剌地住在渠冰峰,这本来就荒谬。

“行行行,你比芳草姑姑还啰嗦,她也是,天天都说我这样子嫁不出去,她自己叼个烟斗算什么?我要是男人,也不会要她。”温小喵一脚踢打大门,把堵在门口的禁制给解了,跟在她身后的薛绍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狗窝。

狗窝都比这里整洁十倍不止,至少在二狗子的洞里没发现这么多杂物。院子里放着一些体型巨大笨重的法器,有宽九尺宽的大鼎,有三人高的巨斧,还有几面丈把宽的镜子,屋子中央还有一个圆型的水塘,倒不是什么法器,而是临时筑建的,水源来自于一个小净瓶,淙淙流淌着,灌注成塘,塘里养着一些鱼,大的有四五尺长,小的只有半截小指那么点大,这都是二狗子给菜菜准备好的食粮,水面上嘎嘎地游着三五只鸭,那是二狗子给温小喵准备的食粮。

这里是楚修月的地盘,但已经不太像人住的地方。

“呵呵,这种鸭子不能晒太阳,晒了太阳味道就不鲜美了。”

温小喵一点脸红都没有,径自领着薛绍进了内堂。

再一看,这儿更乱。

薛绍先头还抱怨,说大德真人不知道在穷忙什么,害得殆岁峰一直在炸炉子。才一个月的光景,山上炉子都被他败一遍,原本就是穷山恶水的地被炸得东一个坑西一个洼,看起来更不成样子。可是楚大公子的住所,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内堂被温小喵挖了好些坑出来,圆的方的,八面形的,都是些法阵的符号,有些成功了,有些没成功,法华闪烁,时明时暗。可是薛绍没把这些法阵和眼前人联系在一起,他始终觉得,这些都是楚修月的杰作。楚修月对温小喵似乎并不好,因为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住狗窝。

“小喵,你跟我回殆岁峰吧,那儿虽然不及这里风清月朗,但至少不会有人欺负你,师兄们对我都极好,我做错了事从来没有人骂我,师父也很疼我,我没辟谷的时候,师父还亲自去陶然峰抓灵兔给我们烤着吃。”薛绍心疼温小喵。

“啊?你在说什么?”温小喵力拔山兮气盖世,从自己房间里弄出个大炼炉来,灰头土脸的。大炼炉磕在玉板制的地面,发出“嗡嗡”声,直接盖过薛绍的话,她什么也没听清。

“他在说啊喵……”菜菜巴不得温小喵跟薛绍滚蛋,但想想温大仙儿是自己的挂名主人,这样一来自己不也要滚去殆岁峰,于是她很明智地闭跟,去后院找二狗子大厨要吃的去了。

“这是什么?”饶是练了三四年膂力的薛绍也被温小喵的霸气镇住了。

“炉子啊,我以前在山下看见的,楚修月说品阶不错,是中品的好炉,我就把它买来了。想想正好送给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我攒了好久的灵石,又砍了好久的价,你夸夸我!”温小喵得意地绕着炉子一圈又一圈地转转。

“小喵,你们聊,我去后院看看。”

沈琅琅突然有些难过。

她很关心温小喵,但她一心把温小喵当成个只会胡闹、占小便宜、四处惹祸的小妹妹,而事实却并非如是。这个大炉子放在房里很久了,她一直以为是楚修月的,虽然这炉子的风格与楚大公了崇尚的简单方便天差地别,她也未曾套在温小喵想过。

温小喵,爱钱的温小喵,爱捞偏门的温小喵,折腾这些东西却都不是为了她自己。

每个月寄钱去蝴蝶镇,帮师兄弟们找东西,帮薛绍存法器……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温小喵。

……

“唉,地火都吓得跑光了,要炉子有什么用?”薛绍起初还挺高兴,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苦恼地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他从故人重逢的喜悦中挣扎出来,只剩满腔无奈。

记忆中的少年总是干干净净的,就算穿得朴素,也比寻常家的孩子看起来整洁,可是现在……他拉拉衣襟:“你看,连衣服都烧坏了,连累圣行师伯也成了这样,我们的灵石多用来烧炉子买材料,所以一直没机会换新的,本来还想炼几件简单的法宝卖到灵鼎山,可是地火也没了……”古人说错了,应该是万恶穷为首。

温小喵本以为自己已经混得够不好了,没想到薛少爷还要过去三里路,大德真人唯一的亲传弟子不好当啊。

她扒扒口袋,慢吞吞地往外头刨灵石,一边刨一边脑子打结地问:“地火……会跑吗?它们不该是一直长在炉子里的?你确实是跑掉而不是熄灭?”

薛绍一愣,脸上的懊恼立时变成了同情,原来杂役弟子那么惨的?居然连常识也不教。难道温小喵这三年来,都在费尽心思养那只魁梧巨大的兔子?

他回过头去同温小喵耐心解释:“地火跟灵力转化的灵火不一样,它们是集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天地五行原力,直接引出来放进炉子就可以用,它们以灵气为食,所以也乐意与灵气充裕的器炼材料呆在一起,算是一种互利。地火也有高中低阶之分,品阶越高,火性越纯,炼出来的法器也越好。”

“那炸炉子就不单是因为炉子不行了?是这地火也不行?”温小喵袋子里不但有灵石,还有各种吃的,有的是临时在路边摘的灵果,有的是二狗子做的贴心糕点。

吃穿不愁,又可以名正言顺的地躲懒,还有一群酒肉朋友陪着,真是快活似神仙

。唯一的遗憾,就是特喵的修为一直挂在筑基前期上不去,那本《归灵诀》早被她以两个下品灵石的价钱卖给山下的散修,除了看看青印真人的手札和那本《仙门奇葩传》,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事可以做。

“应该是这样。”

“那哪里更好的地火?陶然峰有么?”

听说多些历练可以增进修为,干脆找个机会去陶然峰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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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白色显矮

既然是去陶然峰办正经事,就不得不弄份陶然峰的地图。

这地图不是罕物,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

俯瞰此峰,以巨剑广生为中心,散抵八位,按四象八卦之数分为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其中伤、死、惊为凶位,传闻有邪兽出没,凶险异常;杜门和景门之中多为试炼场,中间或有空间扭曲,但如果熟读地图,也不难应对;剩下的开门、休门和生门是主吉位,寻常弟子多活动于此。

定天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普通杂役弟子以及筑基期以下的外门弟子不得接近陶然峰,因为过了休门之后,往往栖息着三四阶的妖兽,单凭入门那点皮毛,不会御物也不会驭兽,到头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不过杂役弟子可以去渠冰峰的清波榜上发布求助信息,只要支付相应的酬金,不愁没人帮着做任务。渠冰峰的弟子远不及文倾峰的弟子勤勉,无利不起早,没点甜头,他们宁愿天天在花园里闲逛。

清波榜,顾名思义,就是由简清波发明的地下排行榜,他身为端玉真人的首座弟子,却患着个很难根治的毛病,由于记性委实太糟糕了,他不得不用些非常用段来记录各弟子的练功进展以及八卦动态,所以就有了这个排行。派内排行分了几大块,一目了然,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杀戳榜,记录着各弟子杀妖杀人的胜败成绩。

“清波榜的材质是件七品诣灵岩,这种岩石很感知方圆百里的灵息,简师伯请大德真人重新炼制了一下,才筑成如此法宝。杀戳榜不用特别看管,诣灵岩能根据进入陶然峰的弟子玉牌和根骨属性自动记录斩杀妖兽灵物的数量。因为这一特性,清波榜才变成地下排行榜的,以前只是简师伯的私人物品。”厉言很认真地为众人讲解。

温小喵也算是榜上有名的大人物,不过她上的不是杀戳榜,而是仇雠榜。

“温小喵一号和温小喵二号是怎么回事?”温小喵绕着这一大块诣灵岩走了三四圈。仇雠榜,又称八卦榜或鸡婆榜,里头记的都是些小事,列着,姓名,事由,仇人数量,一目了然。温小喵一号位居第六,后面跟了一大串红花标志,还有绿叶标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温小喵二号位居第四十九位,后面也跟了一大串标志,扰得整个版面乱糟糟。两边的数字都不是第一,但加起来的数量绝对超过第一。

温小喵又看了一眼,发现目前排第一的人居然是楚修月。

“哦,有些师姐师妹坚持认为你是女的,但我们又坚信你是男儿身,相边争执不下,就加了序号区别出来,别怀疑,两个都是你。”作为一介小小杂役,能被这么多弟子惦记也是很了不起了。厉言以为温小喵会被吓着,却不想这货大模大样地点点头,绕到左手边去了。

薛绍奇道:“小喵,你何时得罪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楚师兄?”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没招谁惹谁,就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小命。”小喵站在左边空白处仰头往顶上瞧。事由上也写得五花八门,有人写她“亵渎师叔”,也有人写她“欺骗同门”,更有人直接写她“欺男霸女不要脸”,总之什么理由都有。

看来温小喵这几年闯祸不少。

楚修月那边不约而同的写着“不解风情”,男女通杀,真是个极好的理由。

薛绍陪温小喵看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她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整个心就像掉进了油锅,煎得处处生痛,他几次开口,想劝温小喵同他一起离开拓风楼到殆岁峰去,话到嘴边,又缩回去。

现在的殆岁峰,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厉师侄,请问清波榜上还有没有陶然峰的任务?”薛绍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那样狼狈灰败,像逃难来的。若不是玉牌上的灵息骗不了人,厉言差点就犯大错了。渠冰几的师叔师伯辈一个个都往光鲜俊朗上靠,殆岁峰的前辈们还真是令人无法言喻。

“这……有是有,不过都只剩下一些杜门和景门的任务了,圣行祖师那边领了不少去。”平时去往陶然峰的任务是最多的,但这几天殆岁峰圣行真人座下弟子一窝峰往这边跑,卯足了劲要去帮人猎杀妖兽,任务更新速度足足快了五六倍,有的甚至连杜门和景门的任务都接了,好几次差点因为抢任务而打起来。

“景门就景门吧。”只要能进陶然峰就行,薛绍随便扯了一张下来,也没细看。

“薛师叔。”厉言在一旁欲言又止,薛绍的修为只比他高出一点点,刚挨上进试炼区的那根线而已,如此贸贸然前往,必定凶多吉少,谁也不想看着同门送死,念及此处,他忍不住踏前一步,关切问道,“薛师叔此行,有没有金丹期的前辈相随?”

薛绍立时明白厉言话里的意思,正想说托月教沈琅琅也同行,温小喵忽然在那边叫起来。

“这什么?春图?谁干的?”温小喵不知怎么就逛到背面的留言区去了,那地方只有巴掌大,却交织着各种八卦小道信息,她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就发现了一条关于自己的记录,准确来说,是一张图。画工说不上好,但也算是画得用心的了,不堪是它的内容,一女八男,全身红果果,什么也没穿,正在激战,女人看不到脸,却被人刻了上三个字——温小喵。

“江可儿!哼哼,是你先惹我的!”温小喵没等厉言和薛绍二人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支灵笔,刷刷几下,画得干净利落,末了近乎神速地在那图上的人脸上写了三个字:江可儿。

怨怨相报,这本不是问题,但温小喵用和不是神识印刻,而是直接拿灵笔描绘的,走过路过的人不需要任何手段就能看见里边的内容,光天化日之下在仙山灵海里立着这么幅画,也够伤大雅的。厉言一改之前的淡定自如,慌张地挥舞着袖子冲上前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掉了。

一女十六男,笔笔栩栩如生,如果有心人看看或许能看出这笔力中的传承,但大多数弟子,却只能从这张充满恶意的画里看出报复的意味。从至,温小喵与江可儿势不两立,江可儿的名字在仇雠排行榜上直线上升,只因为渠冰峰的美人师兄们都站在温小喵这边。

谁叫江可儿是文倾峰弟子的?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厉言光顾着震惊,完全忘记了对薛绍的叮嘱,更没有想到温小喵是怎么看到留言区的内容的。要看这里边的八卦消息,是得先交灵石的,一个时辰一个灵石呢。

蔽目的小小法阵,也难得住她温大仙儿?

温小喵与楚修月刚好相反,楚大公子是布阵手法上乘,解阵手法低劣得吓死人,温小喵却是天生一解阵能手。再过不久,她在各个传送法阵就可以往来自如,不花分文了。

要是青印真人知道温小喵努力学习阵法就是为了省那点灵石,不知会不会气哭。

薛绍顺利地领取了任务,沈琅琅为温小喵准备好各种随身物品,就准备向陶然峰进发了。鉴于菜菜等级太低,只能在拓风楼里吃吃喝喝,温小喵决定把她撇下不理,捕地火打妖兽这种事也用不着幻术和读心术,让她跟二狗子培养培养感情也好。

温小喵担心有人会趁她和楚修月不在会对二狗子等妖不利,便硬逼着沈琅琅留下来照看,沈琅琅只好转而去逼陈宇凡。

最后达成共识,温小喵、薛绍、陈宇凡带上光头和霹雳同去陶然峰做任务,沈琅琅、二狗子、菜菜作后援,这一回,他们准备了大量传音符,也称得上有备无患了。

这么漂亮的毛毛兽被取了个名字叫光头,不单是毛毛兽很伤心,陈宇凡这个前主任更伤心。他决定,绝对绝对不与温小喵握手言和。

呵,温小喵也没想过要和他握手言和,朋友嘛,有点小打小闹也是正常的,她根本没意识到小陈与自己翻脸了。一路上,她只顾抱着光头,逗它说话。

“来,跟我学着叫一声,爹……爹爹……”陶然峰比其它灵山的地势都高,温小喵没学过御寒术,顺手就从楚修月的衣物里扯出件雪白的狐裘把自己裹了,她终于不再是灰扑扑的,这样一来,竟是意外的好看。就这样,毛毛兽缩在她怀里,她缩在毛绒绒的白裘里,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乌亮的长发扎成了一束,有几许发丝顺着衣缝漏出来,平添了三分柔和,如此眉清目秀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男娃娃了。

“嘚,下等人!”光头怒气冲冲。

“蠢!只会骂人,要叫爹……再来,爹爹……跟我念,爹爹……”温小喵孜孜不倦。

“嗒,下等人!”光头怒火喧天。

“不对不对,是爹,滴伊二……爹……”温小喵循循善诱。

“嘟,下等人!”光头怒目金刚。

“你怎么那么笨,要我说几次,滴伊二,爹,爹爹!快叫爹爹啊!”温小喵又想拍它。

陈宇凡终于忍不住,一把抢过了光头,斥道:“温小喵,你够了,你教点别的不好吗?”

温小喵眨眨眼睛,挺无辜的:“小娃儿初生牙牙学语,学会的第一个词不就是爹吗?”

陈宇凡道:“可是它是兽,又不是人!”

温小喵狡辩道:“万物皆有灵,小毛毛兽跟小孩儿有什么不一样!还给我!它是我的!”

陈宇凡炸毛道:“它明明应该是属于我的!”说什么也不想还回去了。

两人一路你夺我抢,把薛绍一个人丢在了老后头,一直走到陶然峰的入口,两个都消停下来。以往温小喵与楚修月出入此境都是御剑,还好楚修月没把玉牌带出去,可以借给她用用。

“楚师叔?你这是……”衣裳是楚修月的,玉牌是楚修月的,看不出修为,可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比以前看到的楚修月矮了不少,五官也不一样。

“咳,白色显矮,扮成个女的方便些,最近的事,师侄怕是都听说了罢?我就是来避避风头,女人猛于虎啊。”温小喵用楚修月的声音说话还蛮像的。只是莫明透着三分滑头,七分猥琐,气质完全不一样。若在平时,楚师叔也不会这样同他们这些小辈解释吧?

都知道楚修月是出了名的没耐性。

守阵的弟子面面相觑,各各犹豫不决。

陈宇凡想笑,可是又很想替这两名弟子狠狠地揍她一顿。

温小喵学着楚修月的站姿,负手立在传送法阵前,大眼睛里满是不耐烦,守阵的弟子终于有些扛不住了,齐齐低头,让出一步,道:“……楚师叔,请进!”

温小喵不动声色地望了陈宇凡一眼,朝他伸出手。

陈宇凡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却见她咧嘴一笑,露出两列白牙来,好生得意。

陈宇凡这才恍然,原来小光头也是为温小喵加了分的,楚修月的随身灵宠就是两只绿色的毛毛兽,寻常弟子谁知道是绿是红,这种灵兽本身就非常罕有。

小陈的心思一转再转,没留意温小喵眸中精光一闪,跟着,光头就被抢回去了。

小光头吓得拍打着翅膀嘎嘎大叫,好半天才想起要说人话,它伸着脖子,探向温小喵身后,十分深情地唤了一声:“爹!爹爹!”它还很小,声音软糯,听起来像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奶声奶气的。温小喵和陈宇凡听得这一声唤,均不由自主地心头一软。

却听背后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来:“温小喵……你这是活腻了么?”

薛绍气喘吁吁地迎上前,灰着脸指着身后的人,大声道:“他……硬要跟来的。”

华衣青年踱上前来摇了摇手里扇子,睨向温小喵,道:“任务是我发布的,自然也有我一份,悬赏四万个下品灵石,你们还真敢接。”薛绍初来乍到,一时没弄清轩辕家与姬冰玄的关系,竟阴差阳错地接了姬冰玄的任务。

“温小喵?你不是楚师叔?站住!”守阵的弟子发现不对,正要上前来阻止,却听半空一声啾鸣,温小喵放出霹雳,一骨碌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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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白痴和路痴

又不是真的接任务……不过四万块下品灵石摆在面前,哪有不赚的道理?

温小喵驾着霹雳低空飞翔,一边飞一边朝两名看守法阵的弟子扔捆仙绳。

捆仙绳比一般的符咒贵多了,不过为了那四万块下品灵石,值得!

温小喵没有伤害同门的心思,只趁着两位师兄动弹不得的当儿,俯身把薛绍捎上了。

其余两位都能御物,不用她操心。

霹雳大叫着在草木之中一阵乱舞,陈宇凡和姬冰玄两人费了半天的劲,终于跟上,一行人丢下看守法阵的弟子,齐齐站在一块阴阳八卦形状的法阵上,温小喵冲着薛绍叫了一声:“有八个门,该往哪边走?”她捏着灵笔往周围一指,八道光柱升空。于天幕之中投下八道虚影。“景门。”姬冰玄往东方一指。八道虚影像辘轳般旋转,转眼将阵眼对准了他指的方向。

陈宇凡瞪着法阵大叫了一声:“错了!不是这边……”话没说完,三人已被光柱吞没。

一名看守弟子大惊,挣扎着扭动着身子,高声道:“不好,薛师叔他们进了惊门!”

另一句弟子亦骇然道:“三大凶门不是被无涯咒锁住了么?怎么还能通行?”

惊、伤、死三大凶门,一般去者无回。

姬冰玄指的一条好路,温小喵恨不得扑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一个时辰后,三个人携着昏昏沉沉的霹雳同时出现在一座荒鸟上,温小喵立马怒了。

“我问的薛绍,你搭什么腔?明知道自己是个路痴就别指路了好不?五行八卦你认得么?还修仙世家,还轩辕皇室,你识字么?”东方震位,主惊邪,大凶。他们本来要去的是北面。

“你怪我?是你自己没有主见,我说哪你指哪,又没人和你抢,难道我指着阴冥鬼道你也跑下去?”姬冰玄扫一眼周围的黑水,自知理亏,但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温小喵,他一身气性也涌上来了,两人本来就为了谢小缓的事情不对路,现在更是翻脸成了仇人。温小喵怀疑那个仇雠榜上这货可不止投了一票。

“啾!”霹雳仰起脖子看看天,展翅欲飞,却被陈宇凡一把按住。

“小心!”鸟头被按在了黑泥里,顿时紫脸变成了黑脸,剩两个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巴。

“轰隆!”一道绿光闪过,一记雷球砸在水面上,溅起一重巨浪,浪花溅在荒岛边缘的短草,立时冒起一阵白烟。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枯萎,再用看得见的速度重新发芽生长,枯荣即在一瞬。众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人不是这种草,不会转眼枯荣,要是被劈一下,马上就焦了。

“啾!啾啾!”霹雳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地往温小喵身上蹭,温小喵只好让它和光头一起进了灵兽袋里避难,看来想要借助灵兽之力飞出这片雷帘,已是不可能了。温小喵走过去,二话不说,先阴沉着脸冲着姬冰玄的膝盖猛踢了一脚,姬冰玄猝不及防,竟痛得弯下腰去。

“你究竟是不是女人,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要哭出来么?你凶什么凶!”姬冰玄对女人的认知实在太狭窄,但温小喵没空跟他去讨论女人应当做到的一百件事,女人的三十个优点,踩死他已经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了。

“我要加一倍赏金,任务达成的话,付我八万个下品灵石,现在就写张欠条给我!”她摸出一张符纸,往姬冰玄怀里一塞,冷着脸道,“你最好不要保佑我们都死在这里。”说完便拉着薛绍,虎起脸往荒鸟的另一边走去。

“喂,你凭什么!”姬冰玄气得跳脚,贵公子派头全都飞走鸟,他现在直想骂娘。

“凭你理亏,姬兄,你整天觉得女人该这样,女人该那样,到头来却连一个筑基期的女修都不如,你出远门少,就别胡乱指路,要发脾气等有命出去再说。”陈宇凡从地上捡起一片羽毛,微微一运力,紫色羽毛化作一道虹光落入水面,但转眼就不见了,他站在姬冰玄身后摊了摊手,叹息道,“姬兄指的好路,连游过去都不可能。等死吧。”

姬冰玄心中赧然,立时红透了耳根。

陈宇凡举目看看温小喵和薛绍离去方向,顺手将丧门幡祭出来攥在手中,道:“你跟我一道去那边看看,若是呆在原地杵着,小心温大仙回来骂得你狗血淋头。”

这岛只有巴掌大,乱走也不至于会迷路,傻着的确不好。姬冰玄闷不吭声地点点头,也祭出了法器,与陈宇凡并肩而行。两人年纪与修为都差不多,但陈宇凡自小走遍天南地北,其见识与气度都是姬冰玄莫可匹及的,姬冰玄虽然竭力与他保持着并行的步伐,但实际上还是落了下乘。光听着陈宇凡轻轻地笑道:“死守陈规,未必会行差踏错,但与一个孩子计较,真的大丈夫?”在陈宇凡眼中,温小喵就是个爱胡闹,瞎折腾的熊孩子,与她较真那就是输定了。

可是这样的道理姬冰玄不明白,他自小接触的女子无一不是温柔胆怯,娇弱顺从的宫人和姬妾,对温小喵这种野生的姑娘始终没法理解。野蛮,粗俗,不要脸,自乎贯穿着他与她相识以来的所有时间,想着楚修月优雅淡然之姿,再念及温小喵如此粗犷狂野之态,他还是想说一枝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冷月公子是花,温小喵是粪。

“啊啾!”温小喵向天打了个大喷嚏,一路骂骂咧咧,“一定是那姬什么在骂我。”

“我猜你是不小心凉了。”薛绍摇摇头,牵过温小喵的手慢慢将掌心的温度渡那过去,没想到温小喵转过脸,又是一个大喷嚏,喷了他一脸口水星子。

“火灵根就是好,天生不怕冷。”她吸吸鼻子,倒没急着将薛绍甩开。她的半张脸都缩在狐裘里,衬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两扇睫毛一眨一眨地,处处透着机灵。这样的她,与记忆里那个影子有一点点出入,可是薛绍喜欢这样的温小喵。

“这个与火灵根无关,御寒的法咒每个弟子都能学,炼气期第三重时就能练了。”他道。

“这么说我也能练喽?”温小喵的筑基期来得太突然,中间跳过了好多有趣的法术。她现在只会“固若金汤”和几个初到中级的木系攻击法术,最近正在修习清风咒,可是她懒,没有楚修月的冷嘲热讽,好像就提不起劲来。

“你?”薛绍疑心自己听错了。

“是啊,我都筑基期了,可还是什么都不懂,我没师父,楚修月也没耐心教。”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胡掰,温小喵就着他的手发了一点力,隔空弹出几点火星。她直接练的真火,并不是普通的灵火,所以甩出来的火星比寻常灵火都要灼亮。薛绍脑子里灵光一闪,刚要说什么,忽听半空一阵轰鸣,数道炸雷一齐砸下来,“砰”地撞在地上。

“小心!”薛绍扑倒温小喵就地一滚,扭头一看,五六枚鸽子蛋大的雷球将地面轰出一片坑坑洼洼。两人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相互对望一眼,一骨碌爬将起来。

“天雷勾地火,看来不需要特别去景门就能捕到地火。”温小喵一拍脑袋,用力捏了捏薛绍的手,“这个地方雷云那么旺盛霸道,肯定是因为水下有火,可是水下怎么会有火呢?这好像说不过去啊。”

“因为这时的水是弱水。弱水强火,可以共生。”陈宇凡和姬冰玄绕着小岛走了一圈,刚好看见温小喵“玩火”的那一幕,他跨过了地上的大坑,径自站在温小喵面前,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悠悠地道,“你灵力有多?落炎术这种低阶法术也用得着真火?你是准备收妖还是炼妖呢?”

“什么真火?那就是普通的火啊?”木灵灵力转化为火灵灵力有一定的亏耗,根据每个人的修为体质亏耗的程度也不一样,温小喵只知道自己每次用光火系法术都很累,却没想到自己一上来就用了最高阶的真火,而不是普通的灵火。

“这才是灵火,比你的真火要暗一些,火力也没有这样猛。”薛绍信手捏了个法诀丢出去,一道火光擦着姬冰玄的头顶飞过,跟着,一道电光划过长空——轰隆隆隆隆!

一阵巨响。

这才叫真正的天打雷劈,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温小喵都在笑,一看着姬冰玄那扫把头就笑得不可抑止,薛绍嫌她笑得太过火,几次想要捂住她的嘴,反倒被她咬了几口。姬冰玄乌青着脸,顶着一头乱发,盘腿坐在草地上瞑目未语,他本来很生气很生气,可看着温小喵那毛绒绒滚来滚去的模样,他突然气不起来了。正如陈宇凡所说的,她还是个孩子。

“不能跟熊孩子计较,不能跟熊孩子计较,不能跟熊孩子计……”他默念着。

“轰隆!”又一道电闪袭来,不偏不倚在砸他脚边,立时将他的靴子轰出一个窟窿。

“温小喵,你是不是故意的!”姬冰玄蹿起来,提着一把长剑就和温小喵玩起了躲猫猫。

荒芜的小岛上,响起了喧天的怒骂声,姬冰玄发现每一次怒气都是温小喵准确挑起来,她那双大眼睛,越是透着无辜,犯下来的事情就越大条,而他胸中那欲罢不能的怒意,也随着那你来我往的挑衅水涨船高。本来一众人落入险地,气氛那是相当的糟糕,却不知怎么就都变得没心没肺起来了。

光头一边吃着紫槐稻,一边冲着姬冰玄的背影大喊:“爹,下等人!爹,下等人!”

陈宇凡捂着脸,突然发现,这只毛毛兽给温小喵养,似乎来得更新鲜有趣。

一群人在巴掌大的小岛上疯跑,谁也没发现地面正在缓缓地下沉,而水底,传来了一阵阵沉闷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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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蛇发优雅

上方电闪雷鸣,下面黑水无边。

弱水没有浮力,不管往里边扔些什么都一样会沉下去。

头顶上没有云,却也不见阳光,四下阴霾一片,视野里全是混混沌沌的灰色。

水上没有活物,连这岛上也没有。

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除了隆隆的雷声,再无其它。

别说是寻找地火,就连传送法阵的阵眼都没能找到。这要怎么出去?

四个人坐下来商量了一会,一致认为玄机就在水下,毕竟这里能看见的只有水。

可是……该由谁下去冒这个险呢?

“我和陈兄下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姬冰玄自告奋勇地取出两道避水符和两道隐身符交给温小喵和薛绍,眼睛朝天地叮嘱,“水下的情况不明,未必能用得上传音符,你们若是遇上危险就跳水逃走,这道避水符的能持续四个时辰不用换气,隐身符就差一些,只有一个半时辰,自己小心。”虽然不情不愿,但温小喵好歹是个母的,在轩辕家的弟子看来,这就该是受保护动物。可是,温大仙儿很不满意。

“凭什么说是我们遇上危险,你这分明是诅咒我们?”她一边拿着两道符咒翻来覆去地看,一边撅起嘴,“才四个时辰,时间那么短,哪里够用?你就不会拿点好的出来?小气鬼!”

姬冰玄快要被她气死了,当即一扬眉,伸手就要抢回去:“嫌弃的话就别用!本事没几点,废话却那么多!”

温小喵眼明手快地将东西放进怀里,朝他翻了个白眼:“有总比没有好,发什么脾气?我将就着收了,你们快去快回。”她挥了挥手,转而拢着袖子站在岸边看风景,尽管把侧脸对着姬冰玄,气得姬大公子七窍升烟,末了还添上一句,“哦,对了,一码归一码,这几道符不抵欠条上的钱,你自己也小心些,如果弄不好死在水里,你家谢小缓也会跟着翘辫子。”

这是说什么话?姬冰玄的脸已经黑透了。

谢小缓被定天派看住后便生了一种怪病,全身长满了斑疮皱纹,偶尔还有恶臭飘出,即使是用了大量的胭脂遮掩也无济于事,姬冰玄将定天派里里外外懂医的人都求遍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倒是看管经阁的莫问真人查到了一味草药,名唤“千日红颜”,据说能续韶华三秋,可使鸡皮鹤发变回青春红颜。

死马当活马医,还不知有没有效。

姬冰玄发起这求助任务是多么地不得已,可是老天爷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谁又想到这任务会阴差阳错地落入温小喵手中。他们可是仇人啊。

姬冰玄为了谢小缓身陷囹圄倍感分心,温小喵却因为他看不起女人这点事耿耿于怀。

越发相看两厌。

千日红颜,这药的名字温小喵不单是听过,还看过,甚至还偷偷地吃过,她把楚修月洞府里的那些全当零嘴吃完了,有没有效果倒是不知道,毕竟那时候身上还有逆伦灵水起作用,两者似乎是相冲突的,犹记得初时几日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整天精力充沛没处发泄,次次起早,就兴兴头头找喜来宝的麻烦,两个打得处处飞沙走石,但是后几日拉肚子拉惨了,毫无征兆就瘦了三斤,脸都变小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可见也不是所有珍品都是宝物,也有可能是泻药。

温小喵觉得这种草药一定是留给那些又胖又老又找不到道侣的女修们用的,太阴损了。

能返老还童,能减掉身上的肥肉而已,又不能起死回生。

其实谢小缓早就死透了。

现在支撑谢小缓活动的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怪力,居然连流山真人和端玉真人那等高人都没看出点端倪,事情捅穿了也只当普通的风化丑闻来处理。为免家丑外扬,在查明真相之前,流山真人只命弟子把沈飞和谢小缓都暂时关押起来。

但谢小缓随身的两片佛母果的果壳落在了温小喵手里,离了磨咒的支撑,她的身体就开始起变化,变斑变皱只是其次,如果长时间无法得到魔气的灌养,只怕会渐渐化成一具活动腐尸。

很多人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死得快。

所以温小喵一早决定装傻了,她只是个小小杂役,做杂役该做的就好,要是糊里糊涂说出来,不仅仅是姬冰玄会气得掐断她的脖子,定天派的掌门真人也不会放过她。

安全至上,小命要紧。反正找“千日红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找就找呗!那姬什么有钱!

“你上辈子掉钱眼里了!”姬冰玄气呼呼地唤出一记避水诀,蓝色光泡瞬间将他围身裹住。

“我哪用得着掉进钱眼,我上辈子上上辈子,就住在钱眼里。”温小喵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

“温小喵你非要这样同我说话!”姬冰玄还没下水就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

“你们回去再吵行不行?”陈宇凡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推姬冰玄一把,回头再看温小喵,却见她拢着一堆雪白的袖子,翻起眼皮看天,小脸上刻的皆是傲然。

陈宇凡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明明该生气的是他好吧,他的铺子被人砸了,他的毛毛兽认了别人作主人,他一昔回到十年前,现在……苦命的他还得站在两个冤家对头中间和稀泥。

“轰隆隆隆……”

远方传来了沉闷的轰鸣,却没见电光落下来,温小喵疑惑地朝那边看看,再回头时,陈宇凡已经将姬冰玄拖下水了。把温小喵和姬冰玄放在一起,简直要天崩地裂,以后尽量别让这两个撞在一起。薛绍很伤脑筋的站在那儿,傻乎乎地摸脑袋。

“嘁,走得还挺快的,我还以他准备跟我骂一整天呢。”

温小喵咂咂嘴,将手里的纸咒收起储物袋,蹲下来发呆。

她脚边站着一大一小的两只鸟,也同样在发呆。雷火电光都打在水面上,岛上暂时没有危险,光头和霹雳适应了周围的环境,都钻出灵兽袋来透气。但光头到底还是幼兽,这会子已经困得打瞌睡了,霹雳却很警惕,一直梗着脖子盯着远动也不动。

天地间除了黑就是灰,没有别的颜色,确实看了让人昏昏欲睡。

薛绍想了想,才慢慢地靠过来,同她并肩站立,一起放空了眼神看着那无边无际的黑色。耳朵里流淌着静谧的水声,但是水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两人站在水边往下看,只看见一片深黑的墨色,没有倒影,也不透光。陈宇凡与姬冰玄二人入水就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

这里没什么风景好看,却也不是那么安全,虽然感觉不到水面的移动,但温小喵却隐约觉得自己不是站在实地上,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脚下有些发虚,膝盖也有些发软。平静的弱水之下,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威胁,未知的恐惧,令气氛变得越发凝重。

薛绍思索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喵,你很讨厌姬兄?为什么?”

温小喵的目光凝然未动:“不是我讨厌他,是他讨厌我,他觉得我不好看,觉得我粗鲁,觉得我丢女修的脸,觉得全世界就他家的谢小缓好看,我当然不高兴。更可恶的是,他瞧不起琅琅姐。”她将慈云秘境里发生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最后又觉得这些事情与自己没关系,什么仙魔大战,她都不感兴趣。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算了,当我小气,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轩辕家怎么了?不也一样用实力说话,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琅琅姐面前逞强!”

薛绍笑了笑,未语。

温小喵转过脸来,目中精光一闪,微愠:“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薛绍道:“对对对,喵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只不过现在姬兄令我想起了当年的唐贵瑜,发现某个人啊,还是越讨厌谁就越欺负谁,一点也不顾忌不懂得天高地厚,看来我是猜错了,这些年楚师兄将你保护得很好。”

温小喵一怔,跟着脸上一热,却是狡辩道:“谁要他保护了?是我温小喵聪明伶俐,左右逢源,要不是我长袖善舞与渠冰峰的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打成一片,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薛绍道:“倘若他当初不是带你去了渠冰峰,而是将你放在灵鼎山,或者是文倾峰呢?”

温小喵:“我……”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结果太吓人,她不敢想下去,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占着楚修月的光?才不是,他只会让她喂兔子,才不是……“他安排我上山的,吃喝拉撒当然得由他全权负责,我修炼是靠自己……”

她的声音渐渐转弱,修炼靠自己,也就是到炼气前期罢了,顶多第三重,进阶到筑基还确是托了某人的福,但他也没亏啊,占她便宜!

薛绍温和的笑笑,不想去点破她。

而就在这时,温小喵突然惊叫一声,跳起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薛绍,地面好像在下沉!你看这水,都漫到脚边来了!”

她指指脚下,果然见靴面上覆了一层黑水,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明明离水面还有两尺多的距离,若不是地面在下沉,就是水涨上来了。薛绍反握着她的手,将她带离水边,接连退了好几步,霹雳忽地惊叫一声,拍打着翅膀怒视远方。

一条七八尺粗的大蛇昂立起来,引得雷光闪动,炸得灰黑色的天空啪啪作响。天顶被电光染成了亮紫,那蛇好像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它看不见地面上的人,只是有些狂乱的挥动着腰肢,拍打着水面。

不是蛇头,是……蛇尾?

这么长的尾巴,少说也有十几丈长!

温小喵将吓得绒毛倒竖的光头丢进灵兽袋,同时将长流剑祭出,而薛绍也在这时亮出了自己的法器,一把巨锤。两人靠在一起,各自将符咒展开,两朵蓝色光泡立时将两人包裹其中。

一声巨吼,夹着电闪雷鸣轰轰而过,两道人影先后自水面冲出,有如离弦之箭向温小喵与薛绍这边猛撞过来。

陈宇凡高呼道:“快走!”

竟将丧门幡咬在口中,伸手一边一提,将温小喵与薛绍一起提在了手里。

跟着一道符纸夹着劲风袭向霹雳,一道光泡将它也裹起来。

五道影子一齐坠入水中,像秤砣一般往下沉去,而就在视线被淹没的刹那,温小喵看见了一颗巨大的蛇头。

蛇头的门牙比拓风楼里那张书案还大,长长的舌头露出来,朝下方吐着一把幽暗的黑火。

“这什么鬼东西?”她大叫。

“等下再跟你解释。”姬冰玄将她的头狠狠地按入水中,唯见黑火掠过水面,带起一串电光。

“噼哩啪啦!”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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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玄武的火焰

温小喵立于光泡之中,迅速沉往水底。

电光雷丝透过蓝色光泡附着在身上,蜇着她全身麻痒难当,再看薛绍,也是一身毛扎扎的样子,头发衣服都被电得起了毛边。只是奇怪,粗壮的雷柱击入黑水,却怎么也击不穿水体。

温小喵抑头往上看,只见头顶水面上灰沉沉地映着一只巨大的蛇头。巨蛇两颊咧开,狂怒暴戾地甩着一条长长的蛇信。

长信上玄色火焰纷乱跳动,引得紫亮的雷球四下翻跃,不止不歇。

天雷,地火。

两股极强的灵力撞在一起,使得水面上掀起重重巨浪,阵阵扑打在适才立足的小岛上。

温小喵漂浮在水中,才隐隐看清这小小荒岛原是呈椭圆状的,就像一个极大的龟背。

果然如同想象中一样,这小岛是浮在弱水中间,是唯一可以立足的地方。

弱水不深,水下有黑色的水藻蠢蠢浮动,因与水体间隔了一段距离,才能被区分开来。

她和薛绍被放置在那柄丧门幡的旗杆上,借助法力不上不下地游动。陈宇凡很小心,一直避免着与那水底挥摆的叶缕直接接触,他脸色凝重,早已没有了玩闹的心思。温小喵只好识趣地将惊叫着乱扑腾的霹雳重新收回灵兽袋里。

“你们是怎么惹上这大家伙的?”

温小喵又朝那小岛多看了两眼,忍不住转头看向陈宇凡的眼睛。

陈宇凡的眼睛里透着一股难言的焦躁,沉着脸,一直捏着法诀左冲右突,没答话。

巨蛇几次将头扎进水面,被他们躲了过去。

姬冰玄的飞行法宝是一个灵光熠熠的葫芦,看起来俗气又烧包,显然他的存在吸引着巨蛇大部分的注意力,几乎所有的黑火都喷向了他那边。那葫芦还算好使,截着姬冰玄在黑水中灵活漂移,上下浮动。露在水面上的黑火引发了轰天雷动,火焰与电芒相撞,有的当即消失,有的却被击得四分五裂,落入水中。

附着雷丝的火焰像是绵绵细雨,斜织着落入水底,然后迅速地拉伸,变细,成为水底那成片“水藻”中的一员。温小喵这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藻,而是落入弱水之中的玄冥之火。黑色的火焰排开了水体,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分隔,显是因为水火不容。

陈宇凡与姬冰玄在此际使用飞行法器多半是无奈之举。玄冥之火乃极阴之火,如无阳水克制,几乎不会熄灭。阳水是什么?火为阳,金化水,炼金水又被称作阳水,大德真人的炉子里或许会有,这里就别想了。

身边的“雨丝”越来越密,有的火星烧穿了避水光泡,落在袍角,落在发间,温小喵和薛绍同时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黑火烧着的衣布撕去,将熊熊燃着的头发割断。几人都十分狼狈,其以强出头的姬冰玄犹为明显,他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好布,肩上的肉也被他忍肉剜去了好几块,顾不上敷药的地方一直在流血,半边肩膀都染红了。

“好可怕的火焰!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四处无从遮挡,陈宇凡只好带着两个拖油瓶退到小浮岛的下方阴影处,那儿是黑火密雨的死角,一时之间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薛绍惨白着脸,一个劲地擦着虚汗,他虽然到了筑基期,但格斗技能尚不足温小喵的一成,而且他和温小喵两个都不会御物,这要是掉下了脚下的火海,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是玄武。”温小喵伸手摸摸头顶的小岛底部,黑水寒可沁骨,即便是她使出了十成灵力来御寒,却仍可感觉到尖锐的寒意。过度的冰冷令触感有些迟钝,但温小喵却摸着了一点意想不到的凹痕。她十分笃定地点点头:“戎庚前辈说过,青印真人曾集玄武之甲,朱雀之羽,青龙之麟,白虎之突列四方诛魔之阵,为的就是封住魔族通往人界的出口。应该就是这里。”

这么说,他们现在是躲在玄武的肚子下面?陈宇凡大吃一惊。

而就在这时,姬冰玄大概发现了雷丝火雨影响不到“小岛”下的这方天地,也收了法宝往陈宇凡这边驰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布满石甲的长尾抡过来,直直扫下方。温小喵猛然感到眼前一黑,只向姬冰玄吼了一声:“别过来,危险!”便与陈宇凡、薛绍二人一道被扫飞了。

弱水下巨甲翻身,玄武带着一身墨色的黑水望天长啸,无数球状的雷电凭空出现,温小喵只感到通体一阵撕裂的痛,跟着,便听雷鸣贯耳,轰隆隆连绵不绝,她惊呼出声,可是尽管张大了嘴巴,却什么也听不见,就连适才的雷鸣声也一并消失了。

“小喵!”薛绍一把搂过她,替她挡下一记雷球,手指无意掠过她耳畔凌乱的发丝,却摸得一手鲜血。温小喵神情慌乱的攥着他的手臂,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她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是看见薛绍一边吐着血,一边朝她焦急地张大了嘴。

“玄冥之火是不是灵火?”温小喵也吐了一口血,她的声音很大,大到玄武都听清了。

“吼——”它的吼声激起水波震荡,冲着众人喷出一条火舌,电光如期而至,正劈着众人,一个个被炸得焦黑。温小喵揪着薛绍的手,似乎还有喊话。薛绍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陈宇凡打开丧门幡,挡下一记雷电,立即扯着薛绍退出了数十丈,姬冰玄交替攻上,举着一把长戟翻身上玄武的头顶。温小喵回过头时,姬冰玄正好将长戟插向玄武的右眼。

玄武仰天喷出一股火焰,温小喵忽地神色一紧,挣开了薛绍的怀抱,跟着竟自己打开了灵兽袋放出霹雳。霹雳被眼前的景色吓得魂不附体,薛绍与陈宇凡同时大惊失色。

一个道:“温小喵,不可!”

一个伸手去拉她,高叫着:“不要乱来!”

可是温小喵却一腾一跃,熟稔地上了霹雳地背。

玄武感觉到灵力波动,蓦地一回头,又喷出一记玄冥之火,恰躲开了姬冰玄那用尽全力的一击。姬冰玄手中长戟撞在玄武头顶的石甲上,划出一片火花,无数雷丝缠绕着扭动着,往玄武头顶落下,温小喵却趁着这机会穿过了火焰与雷丝间的空隙,从侧面扎进了玄武的嘴里……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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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避雷

跟在温小喵身后肆虐的雷电悉数砸在了玄武头顶。玄武昂首朝着姬冰玄猛撞过去,径直将他撞飞了十余丈,若不是被陈宇凡捞住,只怕还要飞得更远些。

玄武震怒,不仅仅是因为这莫名出现的小东西打挠了它的美梦,更因为那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居然敢打玄冥珠的主意。玄武,又称执明之神,五行属水,极阴,能引极阴之火,是以,弱水为它而生,玄冥之火为它而发,这一方天地都为它而存在。

这只玄武只是上古四神兽的一缕神念,附着在玄武之甲,耗时千年,修炼成如今这副模样,它不知真神已然隐于天地山河,还当自己是那称雄洪荒的神兽,并不把凡人修士放在眼里。而温小喵那一句问话,无疑是触了它的神威。

可也怪它一时大意,竟由得温小喵趁虚而入,进了内腑。

“温小喵!温小喵!”姬冰玄御着那只扎眼的葫芦法宝在玄武眼前焦急环走,不肯离去半步。他虽然讨厌温小喵,但轩辕家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坐视同伴陷入险境而置之不理,但他实力有限,绝无可能斩下玄武的脑袋救温小喵出来,所以只能叫着温小喵的名字,像一只要命的苍蝇般吵闹不休。玄武喷了几次玄冥之火,居然都没喷中他。

“陈兄,能不能再过去一点,我要去救温小喵!”薛绍身上的衣物也都刨干净了,陈宇凡的丧门幡也被烧了好几个洞,两人站在旗杆的,奋力躲开擦身而过的雷丝,齐齐头皮发麻。

“陈兄,你说,温小喵不会是想要那股玄阴之火吧?从玄武口中抢东西,她……”她是不是活着不耐烦了?余下的活,薛绍说不出来,他知道温小喵喜欢冒险,却没想到她会这样孤掷一筹。地火也是灵火的一种,上好的灵火代替地火炼器,效果自是事半功倍,但不值得她这样拼命?以她的修为,就是再过个几百年几千年,也未必是玄武的对手,就算它只是一缕神念,也是上古神兽的神念,怎容小觑?“要不……你也放我进去?”

“放你进去?你的修为比她高?还是你觉得跟她死在一块会比较安心?你真以为她是去为你找玄冥之火?”陈宇凡皱了皱眉头,如果要说了解,他和楚修月算是最了解温小喵的,温小喵爱赌,但从不打没打握的战,每次开赌盘,必是将赔率都算得不离十了,要说她鲁莽,那还真是冤枉她?至少她不会是像想象中那么没脑子。

“不是为了找玄冥之火,那又是为什么?”薛绍根本不信陈宇凡的说法。

“避雷。”陈宇凡很是肯定地看了玄武的大嘴一眼,玄武疑心还有人要往它嘴里去,立时闭上了嘴巴不再吐火,反正有东西硌在喉咙里,想喷火也喷不准了。它狠狠地瞪着在面前的乱飞的姬冰玄,越瞪越恼火,竟将长尾一扬,没头没脑地往他头顶猛砸。

“避雷?”这个解释有点匪夷所思,就算玄武的肚子里没有雷电,但也一定是黑水满溢,玄冥之火丛生,怎么可能是一方净土?他还是不信,一心只想往玄武那边靠,“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在外面也是等,在里边也是等,不如进它肚子里去瞧瞧。”

他天生文弱,但性子却倔,不但倔,骨子里还透着一股迂腐,什么同门之谊,同生共死这类在修仙话本里才有的东西,他却一直深信不疑。

陈宇凡见他挚着如斯,不觉叫苦不迭。

温小喵要是死了,他会被楚修月,沈琅琅,甚至喜来宝合力胖揍一顿,如果再搭上个薛绍,他那点骨头不够殆岁峰上的弟子们拆啊。他正想劝劝薛绍,让他改变主意再等等看,却听上方一声暴声。一道金光破空而去,直直撞在了玄武的嘴上。

“张嘴!”姬冰玄的长戟扎在玄武的上下颌中间,远远看,就像玄武含了一根银亮的牙签。陈宇凡一拍额头,完了!他忘了一个还有个更疯的!姬冰玄事事以女子为弱,最爱逞英雄,温小喵这一壮举分明是抢了他的风头啊!

“罢,死就死吧,反正我修的是鬼道,只要魂魄不散,总有办法活过来的。”陈宇凡拉了薛绍一把,往姬冰玄那头一指,道,“你与姬兄撬开玄武的嘴,我来想办法。”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法珠。法珠之上电光游走,竟也是金系属性的攻击法器。

这是要把玄武的嘴炸烂了?

……

正如薛绍所想,玄武的肚子里并非一方净土,它肚子里也是弱水与玄冥之火丛生,但是却只生在食管的下半截,温小喵倒挂在它喉头上慢慢挪动,只是偶尔被烧一下头发而已。只是玄武胡乱扭摆的时候,她有些说不出的痛苦,晃得眼花。

玄武每次吼叫,总要大口吸气,气流旋转着卷得她像一只孤零零的蝙蝠,而当玄冥之火从玄武腹中喷薄而出时,她又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壁虎,为了不被火焰烧成灰烬,她只能紧紧地贴在食道壁上。

神兽就是比野兽好,野兽嘴里避免不了一股子腥荤,这玄武的肚子里居然还有点淡淡弥漫的灵气,令人倍感亲切。

霹雳已经被她收回去了,现在就她一个人在黑洞洞的甬道里倒挂着行走,半天也只走了不到丈许。玄武的食管很长,所幸并无特别窄挤的地方,所以不必担心要与玄冥之火争出路,这一路如她所想,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只是……她伸手往四下摸摸,触及之处全是坚硬的石块,冰冷刺骨。

何时是个尽头?

她不免叹了一口气。

方才在玄武腹下躲避火雨雷丝时候,她就在想,传送法阵在哪里。这里上不顶天,下不着地,玄武背上没有,玄武肚子上也没发现,哪还会在哪里?唯一可想的就是玄武的体内。只是当时情况太急,她没来得及跟陈宇凡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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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三个光头

通道能有半丈来宽,一通到底,也不会有迷路的危险。温小喵的眼睛虽然好用,但在这处处都是黑色弥盖的地方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只好放出神识,查探周围的情形。之前站玄武背上的那种虚浮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明其妙的安心。

一团团黑色的火焰从小道的尽头涌出来,连绵不断地冲向玄武的头部。

玄武每次喷火的时间大概是半盏茶的功夫,十分有规律,可见其制造火焰时也是很有规律的。当火经过的时候,温小喵便倒仰起来,贴紧石壁,等到火焰完毕,她又继续前进,掌握了这个规律之后,她竟然快了不少。

传送法阵如果在这只大家伙的肚子里,那这只玄武还是只直的玄武么?虽然手札上有写过在身上绘制符咒和法阵的方法,但没说法阵、禁制这种东西可以刻在活动的身体里。但如果这一次猜错了,就算拿到了玄冥之火又能怎么样?出不去啊。

要是出不去,就不拿别人家的东西了,没有哪个贼关着窗入室行窃的。温小喵握了握拳。

陈宇凡说对了,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温小喵压根就不会去做,她本身是木灵属性,面对雷火总是抵不住地胆颤,不是危急关头,她都不敢把青罡印召唤出来。她也想过要拿青罡印来砸玄武的脑袋,但看雷光灼灼,黑火重重,缠得难分难解,就退缩了。青罡印虽然外表是玉,实际上确是一种稀有的矿石冶炼提纯后铸成的,附加五行属性为金,要是就这样扔出去被玄冥之火烧化了那可怎么办?

既然现在暂时没生命危险,那就继续走过去看看。看看而已,不偷不拿的,总没问题吧?

她将神识放远了一些,竟感到前方似乎开阔起来,像是甬道中间延展出一小块空地。但她神识所及范围不过丈余,远没到洞察分明的地步。

“小朋友,注意了,前面有魔气。”一个声音从丹田传来,老迈,熟悉。是念烛。

“老龙你醒了?”温小喵心下一喜,松了口气,现在总算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醒来了,你刚入玄武甲的时候,老夫就醒了,只是没想到小娃娃一个人胆子这么大,倒是令老夫吃惊。”念烛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正要继续说,温小喵却一个倒蜷贴上了顶壁。

“什么?玄武甲?这不是活的玄武么?”温小喵与老龙在肚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不是,四方神兽早在上古时便与神农神上一样沉眠大地了,我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它的一丝神念,神念之中住留了玄武之姿,就是之前尔等看到的蛇头身龟背的形象,试想真神哪会以如此粗鄙的形象示人?执明神君再是不讲究,也不会赤身露体到处乱跑罢。”念烛道。

“哈哈,说得有道理,我就说这地方怎么一通到底,到处都是石头和水,也不见血管流动,不觉心脏跳动,原来它是个假货。”温小喵等待火焰过去,心中更确定了前方的法阵所在,她躲在玄武甲下面的时候曾经好奇去摸过,确实感觉到一点灵气渗透出来,只不能肯定,“那你说的魔气又是怎么回事?”

“佛母果。”老龙在青罡印里严肃地抬起了头。

“佛母果?这里?”佛母果不是生长在芥子空间里么,那玄武之甲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傻姑娘,你当这玄武之甲是一个完整的玄武壳?它充其量只不过是巴掌大的一片罢了,镇压魔族,哪用得那许多麻烦?至于玄武甲里为什么会长出佛母果,大概是因为魔魂逃逸的时候掉落的,抑或是故意种下的种子。”

“那我们这是在玄武甲里面?”谢小缓随身的空间,温小喵没进去参观过,不过据菜菜他们说,里边差不离就像个小丹房,能容六七个人,这里……也大得太离谱了。温小喵贪心地在石壁上摸来摸去,越发感到处处新鲜。

说起这个,老龙可骄傲了,它曼声说道:“小小玄武之甲,只能容一方水土,青罡印里的无边须弥才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所谓,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呐。”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这恰好是对芥子空间最恰当的解释,青印真人一世轻狂,无怪乎敢自称须弥,温小喵原本对青罡印的世界不抱兴趣,她翻也看过一些典籍,关于芥子空间的述诉有限,在她的理解,也就是个很大很大的储物空间罢了,可没想到里边有山有水有河流的样子。这样听老龙一说,她突然觉得有些意思了。

“包罗万象,是不是能也能种地养羊盖房子?”温小喵想着先种些紫槐稻,光头现在正在长身体,饭量越来越大,如果一直这样吃下去,没几天就会把她吃成穷光蛋,如果能自己种灵草仙草,财源还不滚滚来?就算只能种萝卜,每天也能省出不少时间了啊哈哈。

“种地养羊盖房子?你怎么就那点出息?青罡印的好处是你一介凡夫俗子想象不到的,你这样用可是暴殄天物。”老龙忽然就生气了,“青罡印已与你同生共息,你等级越高,它的好处就越多,你以为青印那老儿洞府里的灵石的灵草是怎么来的?”温小喵虽然看不见老龙的样子,却可以想象它已气极,指不定胡须都桥天顶上去了。

“灵石!灵草!你怎么不早说!”温小喵两只眼睛冒绿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只怪自己早没听念烛的话。

老龙气哼哼地道:“是你自己不愿意帮老夫,总把老夫说的话当放屁,你可知,在旧天魔界,老夫放个屁都是香的,何曾轮得到你这黄毛小丫头来嗅?”

“老不羞,开口闭口那么粗俗,什么屁屁屁的,是你自己没说清楚,你说说要什么条件,我这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出来究竟要做什么,在里边呆着不好么?没那么多啰里叭嗦的屁事。”温小喵嫌老龙粗俗,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这让念烛听得十分暴躁。

“救我?你还是先花点时间结个丹再说吧。”

“结丹对我来说还不是举手之劳?还是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急着出来,去见你的梦中情人?还是想找青印真人算账?都说来听听……”

温小喵一路和念烛绊嘴,走一段停一段,终于到达了神识探知的那块空地处。

椭圆形的空地,连一点石块的突起都没有,只有一颗玄色的珠子悬浮在空地上方,不住地往四面八方吐着黑色的火焰。那些纷的火焰在空中游走,离合,没有规律地钻来钻去,映在了眼里就是一团乱麻。但这些乱麻最终总能拧成一股,朝着温小喵来时的方向喷吐。

温小喵捻断一根发丝往这空中一抛,便见发丝沿着看不见的气流胡乱扭动了两下,就被黑火吞噬了。空中有风,方向不明。

“小朋友,你真的想要取这玄冥珠?这可是镇压魔魂的法珠之一,这要是取走了,后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担当的。”念烛看温小喵蠢蠢欲动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却见温小喵十分淡定地抬了抬手,指向那玄冥珠正下方的位置。

“我猜的果然没错,传送法阵就在这里。”原来这片空地就是玄武中腹地带,玄冥珠与传送法阵皆在其中,她摸摸下巴,接着说道,“我们先去取佛母果,再返回去叫他们一起进来,至于玄冥珠要不要拿,容我再想想。”

“要想就快点动手,外门那三个臭小子未必能扛得住玄武的玄冥之火。”念烛好心提醒。佛母果应该是长在了玄武的尾部,那边没有玄冥之火,但要就此通过却是不易,温小喵倒挂金钩一个时辰了,小脸充血,两颊都是红扑扑的。她几曾怀疑自己要流鼻血了。

“过不去。”温小喵从袋子里掏三五个灵石,朝对面扔,但每次不待落地,就在空中燃烧成了飞灰。她一口气扔了十多个过去,只有两枚落在了法阵中心。古旧的法纹上,只有三五个容纳灵石的位置,可见这法阵的主要驱动还是靠的外力。温小喵又抓了一把灵石出来,这一次却是瞄准了法阵投掷,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玄冥珠下方正是玄冥之火喷涂不到的。“我们先想办法跳进传送法阵。”

温小喵一边说着,一边打出一张传音符。

外边,陈宇凡、姬冰玄和薛绍都被烧得十分狼狈,初时温小喵在玄武的喉头位置,影响玄武发挥,玄武之火曾几度失去准头,玄武就干脆不张嘴了,后来玄武发现温小喵到了中腹地带,心中震怒,猛地一发力,火势就比之前强了十倍,挡在最前面的姬冰玄最惨,若非他反应快把烧着的头发全扯了,这时候已经变成粉末飘走了。

但玄武重新张口也是一个契机,至少三人抢到了一个跳进“火坑”的机会。

呼——

一长串火舌舔过,三个人迅速往两边跳开,就在玄武闭嘴的刹那,三人化作三道白光,抓紧时间冲进了玄武体内。陈宇凡御着丧门幡,没命地往前冲,站在他身后的薛绍一下子拔自己的头发,一下子替他拔掉着火的头发,忙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才只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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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公鹿大人

温小喵还在苦恼着怎么跳到玄冥珠下方的法阵上去时,法阵与玄冥珠中间渐渐起了一层白雾,在黑暗的环境当中,这点白雾很明显,仿佛漆黑星空飘过来的一块灰蒙蒙的云。云会发光发,初时极浅,薄薄地一层,映在眼睛里也是模糊地一团。

温小喵抓着灵石的手一顿,就听一声好听的鹿鸣自脑海中传来,好像是由她自己发出的一样,又像是什么人在脑子里说悄悄话。她警惕地盯着那团白光,问老龙:“刚才是你在叫?”

老龙沉默了一会,道:“老夫没叫得那么难听。”

温小喵疑道:“难道我听错了。”

老龙像在逃避什么似的,急急地转了话由:“不管你了,老夫要去睡了。”

温小喵:“喂,你这什么意思啊?有这样丢下主人不管的?”

老龙道:“你跟那只没用的毛毛兽给了血契,又不是跟老夫,讲得那么难听……”

又是一声鹿鸣,迫使它立即闭嘴,氤氲在法阵上方的白雾慢慢成形,竟变成了一头梅花鹿的形状,只是这鹿子长了三对鹿角,而且这角还是新芽的嫩绿色,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这货顶了棵盆栽在脑门上。而眼睛更怪,明明是鹿脸,却长了一双狼眼,两边眼角上挑,眉宇间透着一股难言的威慑。还有,这鹿居然长了胡子,银白色的小山羊胡子。

如果不是被它这样凶巴巴地盯着,温小喵觉得这长相还有几分可爱。

温小喵问老龙念烛:“这是你的熟人?是仇人吗?”

老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叫唤着:“好困好困,老夫已经睡了,别来打扰我。”竟真的不理她了。温小喵只好望着那头长相奇特的鹿,露齿一笑,道了声:“前辈好。”

“故人布下的九回之阵,居然能被轻易发动,你究竟是青印那小子的什么人?”那梅花鹿昂首看了温小喵一眼,通身颜色终于蕴化成实体。与胡须一样,一袭银白。

在这黑洞洞的方泛着淡雅高贵的光晕,仿佛身边集结的星粹,不停地闪动。

而就在说话的同时。那鹿形又在变,起先只是带着白光一起呈水波状抖,后来竟迅速拉长发,一把银白的发丝随风卷动,转眼,鹿就变成了人。人很美,一身烧包的绿裳,一头绮丽的白发,一双凌厉的凤眼……竟是一位白发女子。

母的?长胡子的母的?温小喵有些傻痴地看着她变来变去。

能化成人形,那就是八阶以上的灵兽罢?原来这传送法阵不是靠烧灵石发动。也不是依靠受效短暂的灵液绘制,而是用了守阵灵兽。那么要真正破阵,首先还得过这一关。

“青印他……算是我半个师父。”温小喵乖巧应声。

青罡印是青印真人的,《仙门奇葩传》是青印真人的,现学的阵法手札也是青印真人的。而温小喵所得进益皆来自于青印真人的亲传弟子,这样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

偷眼看那白发女子,发现先前在空中飘舞的火焰碰着她周身的白光就自动荡开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术。那白发女子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半晌,才道:“既然只是半个师父,那就受一半的考验吧。我不用高级法术,你能扛得下三招,我就放你出阵。”

“什么?”温小喵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而假装睡觉的老龙却憋不住了,它气得在青罡印里捶胸顿足:“你傻啊,你只说是定天派的寻常弟子,并不识得青印那老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你非要跟青印那祸害拉关系作甚?他可是青印那老儿的情敌。”

擦!情敌!温小喵怒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老龙狡辩道:“我没说吗?守四方法阵的全是青印那老儿的对头,它们被地缚术困在此地守阵,你以为谁能几百千上千年在这儿守着看发呆?就是老夫也会呆不下去,遑论是他们……你报青印的名岂不等于找死?”

温小喵将脸一黑:“事后诸葛亮,马后炮。坏人,我恨死你了。”

老龙哼哼唧唧地道:“恨吧恨吧,我不痛不痒,反正你自求多福,老夫且去睡了。”

温小喵捉紧地叫唤:“喂!喂喂!不带你这样无耻卑鄙又下流的,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过关啊?她是什么属性?擅长什么法术?弱点在哪里?”

老龙没理她,半晌,才憋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道:“公的,木系。”

“公……”温小喵惊觉回头,又将那“白发女子”狠狠打量了一番,并且在心里将他与青印真人的外形作了个方方面面的对比,结论……这人有点娘里娘气的,只能称为漂亮,如果忽略青印真人到处建洞府到处丢裤衩的坏习惯,也还是比这头公鹿更胜一筹。

“你看够了没有?”温小喵无礼的目光彻底激怒了公鹿大人,他抬手扬起一团绿光,翻掌一引,牵出一条手臂粗的长藤,藤上绿叶密布,每一片都闪着白光,瞬间就把这地方的黑煞气氛冲散了大半。绿藤环绕之下,他是那般耀眼,而乍然绽放的白芒刺得温小喵有一丝恍神。

一股强劲的气流冲开了浮在空中的玄冥之火,它旋转着撞向温小喵,温小喵陡地一个机灵,反应过来时,那气旋已带着绿刃到了胸前。

她弃了长流剑,双手结印,一层鎏金自头顶蔓延,很快便覆住了全身,长藤夹着绿刃纷纷被挡下,那位容颜精致,面色严肃的公鹿大人颇感意外地收势,轻轻地“哼”了一声。

“金系防护法术?你何止是他的半个徒儿,依本座看,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罢?既然你欺瞒在先,本座也就不必与你客气,先前说的那些话铳统作废,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本座倒想看看,什么叫青出于蓝!”绿藤转了个弯,忽卷起一丛玄冥之火往温小喵身上裹去。

温小喵骇了一跳。想同他解释已是不及,只得以最快的速度拉出一条细藤环过头顶,平地卷起一条风柱,将激飞而来的玄冥之火吹开。原来风可以吹走玄冥之火,那她也就暂时不用倒挂金钩了。温小喵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落在地上。

她抬腿一踢,重将长流剑握在手里,转而向那公鹿大人放出的巨藤斩去。

“风流云散!”公鹿大人拍出一道劲风,直接带走了绿藤上的部分叶刃,数百道绿芒从阵中疾射而出,避过温小喵放出的风柱,直取要害。

温小喵迎风一摆,大声叫道:“你居然对一个筑基期的低阶弟子用高级法术。就不怕有人骂你以大欺小,不要脸?”数枚绿刃透过风墙,钉入温小喵体内,温小喵权衡了一下,没躲开。被绿叶伤一记。总比被玄冥之火烧成灰要好,风墙之外,是她根本想都不敢想的黑色火焰。完完全全处于下风,她连半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风流云散是木系高级法术,并不只有以风带叶这一种攻击,那些扎入经络的绿叶迅速游走在温小喵的四肢百骸,立时痛得人两眼发黑。似整个人都要被由里至外肢解了似的。

温小喵一声惨叫,响彻九宵。

正自匆匆赶来的三人同时神色一紧,薛绍最快,即抢出一步,蹿向通道深出。蓦地,一道散开的黑火夹着劲风迎面扑来。陈宇凡立起丧门幡奋力挡住了火势,“蓬!”火舌舔过之处,仅剩一根光竿。薛绍瞪着眼前的杆子,惊出了一声冷汗。

“这玄冥之火这般厉害,不知道温小喵怎么样了。”薛绍擦擦头顶的汗。粘了一手血。他的头发是被自己强行扯下来的,好些地方被拽破了皮,流了血,现在被汗水一扎,痛得发酸。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她?先顾着你自己吧!”姬玄冰寒着脸往里看,虽然嘴上说得极不中听,可神色却异常紧张。

“还有两丈的距离,不可莽撞!”陈宇凡将手里的光竿子往后压了压,道,“温小喵没事,她还活着。”一个才到筑基期的小姑娘居然跟九阶大妖干上了,没死那是她的运气。

温小喵痛得都快昏过去了,可是神志却无比清醒,她周身旋转的风墙更快了,灵力以十倍的速度消耗着,等痛得失去了感觉,她唯一想到的是:风流云散,我也可以!

两人都是木灵根,为什么他会用的法术,她就不行?

温小喵扬手将长流剑投掷出去,公鹿大人凤目一压,绝美的脸上浮现一缕杀气,而就在这时,钉入温小喵体内的绿刃带着鲜血反射回来,温小喵手腕一压,捏了个法诀,跟着,环绕在周身跟着风墙旋转不定的细藤突然变粗,也发出了绿芽。

温小喵身上散发出一阵夺目的金光,而金色正烈处,却接近于白。

公鹿大人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没想到温小喵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举一反三,她使出来的法术并不完美,颇有些借力打力的狡狯,可是单就外观来看,很震撼!

她真是筑基期的修为?不,他不信!

“温小喵!”姬冰玄第一个冲出洞口,想也不想就将手中长戟掷了出去。

“无知小辈!简直找死!”公鹿大人眉间杀气更盛,当即腾出手来将那长戟接住,反掷回去,而破开的劲风吹开了一大片火焰,跟在姬冰玄身后的薛绍一个前翻,跃入战圈,转身将一件法器往玄冥珠上罩去。

站在温小喵的位置看得清楚,他抛出去的,竟是一个炼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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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准师父

“我送给你的东西,居然被你这样糟蹋!我以后再也不送了!”温小喵肉痛地盯着那个大炼炉,那可是她心心念念存钱买来的宝贝,虽然放在这玄冥珠面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但好歹是人生第一桶金换来的。

“你在看哪里?”公鹿大人气极了,原本与他的灵力缠在一起的青藤突然改了方向,往那个破烂炼炉卷去,显得他比那个垃圾货还不如。他一甩满头银丝,闪身抢出阵来,通过移形换位之术挡了温小喵与那炼炉中间。

炼炉罩住了玄冥珠,暂时不会有黑色火焰喷出来,其余三人纷纷抢上前,各占一角,将公鹿大人围在了中间。他们比温小喵的眼界还是要广一些,虽然不懂阵法,却也知道这是守阵的妖兽。而且这头妖兽还是跟喜来宝一样的九阶大妖。

“前辈,且住手!我这位朋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前辈,晚辈替她道歉便是,前辈大人有大量。”陈宇凡手上已经没有像样的法器,只得将手里的旗杆往前伸,拦住温小喵的去路。

姬冰玄也步上前来,正色道:“前辈,一场误会,我们确是误入此境,打扰了前辈清修,但我这位朋友没做错什么,理当罪不至死,请前辈看在我轩辕家的份上,网开一面。”

“别拿轩辕家来压我,我不吃这一套,小丫头底子不错,留下来给我作个伴也好。我身为灵蕴真人座下灵宠,自不会滥杀无辜毁她英名,好,我就饶了她这次。小丫头,既然你朋友为你求情,我今日便破例饶你唐突冒犯之罪,就罚你……”公鹿大人的目光从陈宇凡与姬冰玄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又停在了温小喵身上。

温小喵正围着那个大炼炉打转转,一时看得入了迷,以至于公鹿大人说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站得最近的薛绍才猛地拉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

“你说什么?”她的手还扶在那个大炉子的炉壁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这样低阶的炉子配玄冥珠是有点不妥,但好歹将它困住了,唔,不知道这个时候把炉子一起装进储物袋有没有危险……她敷衍地挥了挥手。

其余三人见她如此反应,不免有些眩晕,这是铺了台阶也不会下的蠢货啊,如此目无尊上,以后还怎么在仙门混下去?公鹿大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他被困在这儿几百年,好不容易见着个后辈,居然对她如此不客气,真气死他了,现在的仙门弟子都这般没有教养么?还是这家伙分明就是青印真人派来气他的?

“呵呵……”公鹿大人笑了一声,妖里妖气的,配上那张美伦美奂的脸颇有点梦幻感。

“前辈!她并非有心,前辈!”陈宇凡被那声笑惊得魂飞魄散,姬冰玄只好从掏出件法器,横在了身前,预备随时出手,而薛绍,却是习惯地将温小喵护在了身后。

“呵呵……我丝萝被困在这玄武之甲几百年,等的就是这一天,既然青印那小子毫无悔意,那我也用不着与他客气,他曾令我痛失所爱,我就让他尝尝痛失爱徒的滋味,又当如何?”丝萝,连名字都取得像个女子,温小喵暗中皱皱眉头。

“呵呵……”她也笑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我说了一万次了,我不是青印真人的徒儿,自己追不到女人却来怪别人与自己抢,你呆在这里几百年都没想清楚吗?只有被很多人抢的东西,才是好东西,你喜欢的人被人抢了,只能说明你喜欢的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而你,只是个被心上人看不起的渣渣!好的女人,就像这玄冥宝珠一样,得配个好的主人。”

她转过身时,法阵上方的大炼炉已经不见了。

薛绍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陈宇凡与姬冰玄也觉得她这是疯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一颗熊心豹子胆,竟敢当着灵兽的面大剌剌地拿东西!

“温小喵,把东西放回去,你真是不想活了!”姬冰玄已经不惦记那什么“千日红颜”了,看丝萝大人那一头无风而动的长发就知道,他非常生气,已经气得要从食草动物变成食肉动物了。姬冰玄传音过去,感觉她未必会听自己的,只得又往她走近几步。

同时,陈宇凡与薛绍也都靠了过来。

“我没有灵力啦。”温小喵懒懒地龇起牙,却不是用的传音术,她刚才逞强用了风流云散,现在弄得自己也快魂散了,灵力的透支的下场就是全身没一处不痛,“等下他要是扑过来,你们就带着这个储物袋赶紧走,他是恨我,又不是恨你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青印真人的账算在她身上好像有点冤,不过能拐个珠子走,她又觉得自己这条命很值钱。

“没有灵力你还惹怒他,温小喵,我该说你什么好!”姬冰玄觉得她有必要修一下脑袋。

“找死!”丝萝连结印捏诀的过程都省去了,直接一记强攻,卷起风柱往温小喵这边丢,温小喵用最后一点灵力将身畔的三人弹开,猛地咧嘴一笑,看向薛绍。

“玄冥之火,比你殆岁峰上的灵火强多了,记得回去谢我!”她说完,声音猛地一下拔高,大声喊道:“看,风流云散!”当即抬手飞速捏诀,传送法阵在顷刻之间被点亮,强烈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一股强大的灵息弥漫在整个空间里,所有人都是一怔。

她不是说没有灵力了吗?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糟了!九回之阵!”丝萝被眼前的光华四射的异象镇住,半晌才惊觉过来,温小喵根本没有使出风流云散,而是借机发动了九回之阵,她这是要逃!他刚才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法阵,被温小喵取而代之,而温小喵她……早在开战之前,就将启动阵法所需的灵石镶上了,在她倒悬天顶投石问路的时候。

灵石完全代替了守阵妖兽,撑开了整个阵心。

不能让她跑了!如果玄冥之珠就这样被人取走,他还有什么面子?不,应该是说,他还有什么脸去见那个人?丝萝心头大乱,抬手祭出一把藤制的长弓,当即引弓空射,发出数百道绿色的灵箭,真取温小喵。

“小心!”姬冰玄竖起新找出来的法器,在温小喵身前竖起一面光盾,莹绿色的灵箭聚合成一支狠狠地砸在光盾上,逼得姬冰玄灵息大乱,他向天吐出了一口血,反手去攥温小喵,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薛绍第一时间拉过了温小喵,姬冰玄往后捞了一个空。

九回之阵的光芒笼住了三个人,分别掷向了不同的方向,等到陈宇凡与丝萝追上前去,三道人影已经全都消失了。

丝萝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将长弓往肩上一挂,踩上了温小喵与薛绍携手消失的方位,陈宇凡叫了一声:“前辈!”也跟着踩了上去,可是却没办法再次启动法阵。

看守法阵的妖灵可以自由出入,他却不可以。

是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人借由法阵离开。

玄武之甲里没有了玄冥之火,弱水便也一并消失,四周恢复了清明,就连天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灰蒙蒙地一片,玄武的头与尾都变成了淡淡的影子,陈宇凡这才看清了身在何处。

这是一个奇特的石洞,两头相通,平面椭圆,上方却有拱顶,很像是一具龟壳的内部。

两边洞口漏出了两道明光,之前雷电交加的天幕放晴了,湿泥的腥味和火焰蔓延而过的糊味混在一起,闻起来有些惨淡。陈宇凡在布满灵石白灰的法阵上来回兜了两圈,无计可施,而就在这时候,洞口来路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纤细的人影。

那人提着一根烟斗,却没有点燃。

芳草前辈?陈宇凡有些吃惊。

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芳草姑姑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身素雅的紫衫,即使是在这样逆光的环境里也像不失半分颜色。那身姿窈窕,却又端庄,从身形来看,像是一位年芳双十的妙龄女子,但看那气度,却又说不出是何等的迫人。

她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的都是那独一无二的身份。

她有一张令人无法直视的端丽容颜,更有一股令人百般回味的沉静气度,她是谁?能让芳草姑姑亲自带路的人,能行走在乱石之中有如云端的人,这定天派里还有谁?

“晚辈陈宇凡,拜见灵蕴真人。”他上前顿首,耳边处处如雷击,全是心跳的声音。

一直隐居在曲吟峰避而不出的绝尘仙子,突然在此现身,一定是与玄冥珠失窃之事有关。

温小喵啊温小喵,你这个祸可真的闯大了。

“这儿就你一个人?他们呢?”灵蕴真人的眼睛黑白分明,透着近乎少女的纯真,被那样漂亮的杏目一扫,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这时的陈宇凡,已然满头大汗。

“晚辈不知道前辈所指所意,晚辈一直被困在此处,没见过任何人。”

“是吗?看不出你还挺讲义气的,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吧?九往九回,他们总会出来的。”灵蕴真人微微一笑,纤纤素手指指阵心。

芳草姑姑慌忙走上去,摆出了一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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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一般一般魔界第三

九回之阵,百转千回,温小喵和薛绍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被传送到哪里去,如果是被传去了生门、开门、休门还好,要是被传到死门……那就真的呵呵了。

有那么一刻,温小喵倒希望拉着自己一起跑的那个人是姬冰玄,那家伙毕竟修为高出很多,而且喜欢逞强出头,要是有什么妖兽出现,基本用不着她来动手。这样想起来,那姬什么也不是没有一点长处,至少他够迂,迂到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迂到真以为女子是弱者。

万千奇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忽来忽去,一会儿是白雪皑皑,一会儿是春华满地,这个九回之阵推着二人看尽了陶然峰的风景,直到再度看见那把剑。那把残破的剑,直插天际,剑柄之上青藤缭绕,百木成林,也不知那把剑在这里屹立了多久,竟然落尘成土,土上生木,木上开花,俨然变成了一座剑形的山峦,而那一处残破的缺口也被青藤掩住,不再那般颓败。

传阵法阵几乎是将两个人丢出来,几乎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跟着,法阵就完全消失了。

四周围飘散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温小喵被薛绍压着,半天,两人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温小喵的灵力全都消耗干净了,起身不像醉酒似的摇来晃去。

薛绍小心的托着她的手肘,一警惕的打量着这片荒芜的地界。

这儿很安静,神识所及之处,没有半点生灵活动的迹象,就连树木也都死气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好在,丝萝大人没有立即追来。九回之阵虽是传送阵法,也是迷宫,传送到哪个地方都是随机的,丝萝是守阵的妖兽,一直守着此阵的出入口,却很少自己进去查探究竟,温小喵也算是走狗屎运了。

“帮我拿几个灵石出来,我打不开这破袋子。”陈宇凡给的储物袋不需要灵力开启,但已经用来装了大炼炉,丢给了陈宇凡,剩下就这几只从轩辕家的仆从手里拐来的。温小喵还有一些灵石,不过也不敢乱用了,谁知道后面的法阵还用不用得上。

薛绍替她将灵石倒了些出来,又不放心地往四周蹓了一圈,随手布下一层简单的禁制,才稍稍安心:“我看过了,附近没什么危险,你先休息休息,养好伤,我去找点吃的。”他现在很少吃东西,但温小喵却饿不得,薛绍看温小喵脸色不好,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不用去找,我这儿还有些吃的,不过……现在吃不下。”温小喵喘了口气,拍拍身边的空地,示意薛绍过来坐下。小伙伴重逢,直到这一时才有机会单独坐在一起聊聊天,温小喵身边太热闹了,是非不断,麻烦不断,亏她还乐在其中。

薛绍坐下来,有些羡慕地看着她袋子里的灵石,默默地叹了口气。

“你也太乱来了,我也没说要玄冥珠,你为什么还那样拼死拼活,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个面,我还欠你好多顿饭,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呸呸呸,你不会说点好听的?居然敢咒我!”温小喵抓了一把灵石在手上,慢慢地补充灵力,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他,“你以为我拿那颗玄冥珠是为了你啊?你才没那么伟大,我还不是为了我自己,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老是炸炉子吗?”

“为什么?”薛绍抓抓光秃秃的脑袋。

“因为啊……”温小喵腾出个手来翻出个小瓶子丢给他,指指他的头顶,笑道,“因为你师父炼的材料非同一般,必须用非一般的火去烧炼。”从慈云秘境回来没多久,楚修月就把魔骨送去殆岁峰了,不为别的,就为着给温小喵的那个承诺。温小喵迫不及待要看看这魔骨能够炼出件什么样的法宝了。

薛绍在殆岁峰上一直安逸无忧,如果不是这一次死里逃生,他压根无法想象温小喵与楚修月一起经历了什么,温小喵眉飞色舞地和他说着那些零零碎碎的见闻,每一件事,每一个片断里,都少不了楚修月的身影,可见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影响确实很大。

温小喵的眼睛里全是兴奋之色,她天生就爱冒险,虽然嘴上总是骂骂咧咧诸多抱怨,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很享受这样天天有麻烦上门的感觉。她看起来很懒,可是对自己喜欢、感兴趣的东西却是孜孜不倦,别人求仙修仙或多或少都带些贪婪目的,只有她像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温小喵虽然是杂役弟子,却从一开始就体验着散修才能经历的艰辛与流离,定天派对她来说根本可有可无,只有楚修月……她每走一步,都是他在引路,都是他为她挡风挡雨。

“小喵,如果你长大了,我是说,如果你将来有机会与楚师兄结为双修道侣,你会答应么?”外面的传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温小喵想要什么。

以前,镇上的人都说,温小喵是柯美人捡来的小媳妇,将来是要嫁给他的,这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可是一转身,她就跟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上了灵仙,柯美人送给她的那件嫁衣,莫说是穿上身,就是看也没看一眼。

温小喵是和别的女子有些儿不同,但究竟哪里不同,薛绍又道不出来。

“双修道侣?这个哪能随便找的,又不是吃饭吃菜,今天可以和明天不一样,想着每天都对着同一个人,不腻吗?再说修行大道,靠着双修之法提高修为,这也太浪费了,其实练这个法门那个法门还蛮好玩的。”温小喵光看着沈飞和柳碧那对痴男怨女就饱了,双修?和楚修月?想想就心里发毛,还是不要了。

“我以为那些传闻说的是真的。”薛绍打量着温小喵纯真的小脸,他已经很久没机会这样好好地看她,她好像比以前高了不少,但看起来更瘦了,脸小,但眼睛却是奇大,琉璃珠子似的泛着光,晶莹剔透,那是一副极其柔弱的外表,如果没见识到温小喵的彪悍,这世间的男子十有会把她当弱者看。当然,楚修月是个例外,他本来就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又或者,他一直把温小喵当成了男娃。打量这身材,也是极像的。

“那些?就是江可儿说的那些?”温小喵问。

“嗯。”薛绍点头。

“那当她放屁好了。”温小喵满不在乎。

薛绍转头,深深地望着温小喵的侧影,看了良久,猛地想起三四年前过鲛海的时候,楚修月曾说过的一句话“妖比人早慧”。眼前的温小喵看起来还像以前一样糊涂,但其实心眼很多,也许可以这样说,她是比妖还要早慧的人。

……

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都不敢点火,怕引来异兽,陶然峰的地图只有一张,几人传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落在了陈宇凡身上,还是落在了姬冰玄手里。温小喵与薛绍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所以还得事事小心。两人说着话,也不敢睡,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借助灵石的力量缓慢恢复状态。等到下一个天亮来临,再去寻找出路。

温小喵把《仙门奇葩传》给薛绍看,又把青印真人的阵法手札拿出来显摆,说起连日来的所得,两人一扫之前的抑郁与忐忑,渐渐把丝萝的事扔在了脑后。

老龙一直睡不着,他急啊。

他太了解丝萝这家伙,他之所以没对温小喵下杀手,分明是因为动了别样的心思,可是温小喵这傻丫头却懵然未觉。

“温小喵,你还是嫁给楚修月吧,要不嫁给眼前这姓薛的小子也行,再不然,就嫁那姬什么陈什么,总之随便一个都可以。”老龙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一个谈心的机会。

薛绍不像温小喵过惯了夜猫子的日子,也从来没有苦修过,熬到快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有些扛不住。而温小喵这时候也已差不多恢复了六七成的功力,对付普通三四阶的小妖应该没什么问题。两人都安心不少。但老龙却越来越焦躁。

“你是睡糊涂了,还是吃错了药?怎么你们两个今天都奇奇怪怪的?漫漫仙途千年不止,你让我十四岁就嫁了,以后还怎么玩?”敢情她修仙就是为了变强,以及变强了很好玩。

“咳,老夫和你说正经的,丝萝那家伙最拿手的就是盗人元阴,你如今得罪了他,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不如早些把元阴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了百了。”念烛与温小喵休戚与共,它可不想看见小主人道心被毁,永无翻身之日,虽然它一直不知道温小喵修的是什么道心。

“那我最喜欢龙爷爷你,你愿不愿意娶我?”温小喵翻身坐起来。

“咳咳咳,老夫一大把岁数了,家中也早有妻儿,但如果你不嫌老夫七老八实,其实老夫也可以委屈委屈将就一下,咳咳咳咳……”老龙其实脸红了,但可惜温小喵却看不见。

“嘁,给你还不如给丝萝,至少人家长得比你好。”温小喵一阵恶寒。

“哗!”老龙的小心肝被碎成了片片,随风零散,念烛冥冥中觉得,这一夜注定无眠,它含泪道:“小朋友,你怎么能这般诋毁老夫,老夫曾也是旧天魔界第三的美男子。”

“那第一是谁?”温小喵一下子来了精神。

“魔尊殳渊。”老龙说得不情不愿。

“那第二呢?”温小喵追问。

“咳咳……你只要知道老夫排第三就行了,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干嘛?”老龙的自尊心快被磨平了。

“不会整个旧天魔界就你们三个人吧?”

“唔,是四个……还有一个女的。”

“……”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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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埋骨之地

过了晌午,附近的雾气才渐渐散去,露出阴暗潮湿的沼泽处盛开的浓艳的花。这地方生着一种很独特的灵草,名叫鬼哭藤。这藤萝必须依傍着铁器生长,织结成网,它们一年开六次花,时间并不固定统一,就像这时节,有的怒放,有的败谢,枯荣相间十分凌乱。

风吹过花盘的时候,花蕊处会传来“哇哇哇”的哭声,有如婴孩的夜啼。

温小喵与薛绍走在成片鬼哭神号的花丛里,一边寻找着传送法阵的所在地,一边紧张地盯着这些号呼不断的花朵。鬼哭花有十二瓣花瓣,与花萼粘得极为紧密,看形状很像是菊花,但颜色却比菊花浓亮,放眼望去,竟是什么颜色都有,就连土黄色的花也不在少数。

太多繁复的颜色,刺痛两人的眼睛,这一路,两个人都在流泪。

“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学御剑,这样用两条腿走,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去。”温小喵走了大半天,腿麻就麻了。两人发现走的石子路也比走沼泽轻松,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既然不能飞,也就只有老老实实地踩过去。

只是,没有谁会把传送法阵建在这稀泥地里吧?温小喵停下下,不住地打量着不远处屹立着的残剑。楚修月曾经说过,广生剑应在八门的天元位,也就是整个陶然峰最顶端最中心的地带,这样看来,他们已经远离了任何一个传送法阵,怪不得这里边瞧着什么也没有。

藤花披满了剑身,就着氤氲的雾气来看,像极了一件半透明的浊绿披挂,它从剑柄的位置一直往下,往下,蜿蜒伸展向四面八方,也不知道要通往哪里,但温小喵却清楚,再这样继续走下去也是陡劳。广生剑下封印着魔尊殳渊与他的二十六魔君,绝对不会是走出去的出口。

可是要往反方向走,却又不知道会通往什么鬼地方。

“这就是广生剑?没想到我还能亲手摸到它!”

薛绍好奇地走上前去摸摸,剑身非金非铁,剑刃已尘封,再不复当年灵气。

这是一把死气沉沉的剑,与其说这是一把剑,不如说,这处是一座冢。

剑身插入泥沼的地方有些发黑的石块,因为年深日久,也渐渐消散了灵气,不过拿回去炼制法器倒是不可多得的好材料。

两人没能找到出口,却是在鬼哭藤下挖出了不少矿石辅料,有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温小喵疑心这些碎矿当中有不少是魔族的骸骨,只不过级别没上回抓到的那只黑手高罢了。那个魔尊也真够窝囊的,全族都被扣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二十几打一也没能沾到一点便宜。

老龙一直没再说话。

青罡印里一丝悲伤的气息在蔓延,心酸的感觉莫明影响着温小喵,她擦了擦眼睛,居然落下两滴泪水。温小喵莫明其妙:“老龙你哭什么?你不是早已经与魔族没有瓜葛了?”

“倦鸟望归巢,池鱼思故渊,老夫掉两下眼泪有什么好奇怪,倏忽几百年过去了,老夫被关在这鬼地方已经几百年了,偶尔想想家乡又有何不妥?”老龙恶狠狠地斥道,“你没有家乡,当然不能体会这样的心情,滚一边去。”

家乡?温小喵听到这个词,首先想到的就是蝴蝶镇,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大对,她并不是打出生起就在蝴蝶镇的,师父他老人家带着她走过很多地方,这里住几天,那里住几个月,居无定所,蝴蝶镇只能算是她最后栖身的凡间城镇,远远不及家乡这两个字来得浓郁。

当初师父为什么要带着她搬来搬去?现在想起来,才感到有些蹊跷。师父他老人家,究竟在逃避什么?以前从来没想过的片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原本在记忆里炼淬的容颜也变得明朗,温小喵的思绪很快就停在了藏在识海之中的青罡印上。

“魔族的封印之地和你的家乡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旧天魔界只有四个人,那二十六位魔君又怎么解释?”温小喵走累了,干脆找了一处长满了鬼哭藤的草垫子坐下,薛绍也收好了采集到手的矿石,陪着她一起坐下。他虽然听不见念烛的声音,却也能大概推测出谈话的内容。

“旧天魔界隶属天元大陆,确实只有四个人,后来攻打丞元国才加派了人手,只没想到那二十六个饭桶加起来还不如老夫一人,如今被青印那老儿封印于此,一点也不冤枉。”老龙的春秋大笔一挥,省略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但温小喵何其聪慧,又岂不知它话里的弦外之音。

显然,昔年是因为神龙念烛背叛了魔尊殳渊,才导致旧天魔界土崩瓦解,而代替它参战的二十六位魔君悉数被擒,连同殳渊一起被封印在这陶然峰下,这已是后话。料想当年,殳渊弃青印真人于不顾亦有其苦衷,为美色所惑说穿也了只是个肤浅的借口,就好比青印真人的盛怒,也同样只是借口。原来世间事,多半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温小喵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喜来宝,想起了自己那爱哭鬼师父。

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她本来一点也不愿知道,可是每过一天,每走一步她便又朝着冥冥之中安排的道路走近几分,现在的她,竟再也没再抱怨当初师父将自己踹下臭水沟扬长而去的绝情。师父是走了,但他留下了青罡印。

如果青罡印真如念烛说得那样神奇,师父又岂会不知道?这里边,必然是有隐情的。

会不会……师父和青印真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师父没什么修为,好色贪杯又胆小,但是他却懂很多东西,他教给她的符文是其他江湖术士见也没见过的,他带她走过的路,也是世俗凡庸想也没想过的,最重要的是,他几乎完全预见了她将来要走的路。

他根本就不像是个普通的老道。

“小喵,我们这样转来转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爬上广生剑去看看,从上往下,视野总会开阔一些。”薛绍见她眉头紧锁,还以为她在为出阵的方法闹心。

温小喵经他提醒,才收住纷乱的思绪,游离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慢慢移动,最终却是停在了离地面不远的一丛乱石之上。石头上残存着一具巨大的骸骨,因为之前被鬼哭藤缠住,初时看得并不分明。

“那是什么?”她抬手一指。薛绍转过头去,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梦貘族的骸骨!”老龙借由她放出的神识亦看清了上面的情况,那巨大的兽骨匍在地上,很像是某种体型庞大的豹子,但骨骼上细密的法纹却昭示着这一堆白骨的无上身份。梦貘族,曾是妖族的王者。

“你知道梦貘族?”熟悉,太熟悉了,那梦里堆叠的白骨,那狂暴挣扎的幼兽,那源于梦魂深处的悲凉,那样漂亮的妖兽,曾在她的梦里出现过两次,每一次都印象至深。

“老夫非但知道,还与它族之王,有数面之缘。”老龙点点头,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怀念。

青印真人就是因为与梦貘族“勾结”才犯下弥天大错,被迫离开师门,出走天涯;魔尊殳渊就就是因为与梦貘族“串通”才能打通新天魔界与旧天魔界中间的坦途,并率领魔兵攻打天元大陆。梦境里的梦貘族善良温和,以食人噩梦为生,梦境里的梦貘族也曾凶戾暴躁,也仙门修士为敌。只是没想到,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异兽存在。

温小喵借着脚下的青藤,几个起落便到了乱石之上,一阵冷风吹来,吹得鬼哭花一阵阵惨号。薛绍一脸惊异地跟着她上来,却见她垂手立在那巨兽的骸骨跟前,怔怔不语。

巨兽是被人用剑剖开的,腹部一道干净利落的切口,把肋骨齐齐斩断了三四根,它倒下的姿势十分扭曲,四肢撒开,头却是仰着,斜斜地望向上方。这么长时间过去,依旧姿势不改。

脑海中,白影刹那而过,她分明看见长剑划破了食梦貘的肚皮,肠子滚血,流了一地。

她讨厌白色,并非偶然。那是一种发乎于骨血的讨厌,无法抹煞的讨厌。

当年的真相是什么?青印真人知道,可是他走了;魔尊殳渊知道,可是他被封在了这把残剑之下;梦貘一族的族人或许知道,可是它们已经死尽死绝了。

“为什么它会死在这儿?”温小喵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作为天生可以无视禁制封印的大妖,它们在哪儿出现都不会太奇怪,相信当年它也是为了逃避仙门修士的追杀,而躲在此处,不想却被仍旧被人截杀,并夺去了内丹。”老龙太息。

温小喵蓦地冷笑一声,道:“能无视禁制封印,却仍旧被人杀了,这么说,杀它的人是定天派的某位前辈?没想到遍山灵草不够人享用,还有人用这样邪魔歪道的法门修炼,整天嚷着要斩妖除魔,其人其所为又与妖魔鬼怪有何区别?”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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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广生

温小喵站在乱石上,任凭冷风掀动衣袂,她仰望着那具庞大的骨架,满腔思虑带着无数疑惑穿透明光的隧道,回到了那个残酷的梦里。在梦里,她叫流歌,也跟它一样,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猫”。她与梦貘一族,究竟是什么关系?

妖有妖气,魔有魔气,如果她真是那只名叫流歌的食梦貘,又为什么不懂妖法?但如果她不是……那她又因何而入梦?她能破幻能吸灵,能常人之所不能?难道只是因为天赋异禀?

“小喵,我们上去吧,这地方地势不够,只能看到不足十丈的距离。”薛绍踮脚张望。

“薛绍,你先上去,我还有点事要做。”温小喵掌中燃起一重真火,缓缓地推向那具骸骨,骨架上黑色的法纹被火焰烧红,快速流转为灼亮的金色,与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小喵,这骨架搬不回去可也不能就这么烧了啊,瞧着多可惜。”薛绍之前还寻思着要抽两根肋骨回去,但鉴于骨架太大,随身又没有合适的东西装,他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但作为一名合格的器炼狂人,看见好东西就这么没有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刺痛。

“可惜?那把我的骨头拆给你玩好不好?”温小喵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竟想也不想就了瞪了薛绍一眼,掌中的火焰随着怒气高昂着喷薄而出,火势沿着白骨一路向上,也烧痛了绕在上边的鬼哭花。这里的风,比下面大很多,那些哇哇的哭声很快就被吹散去。

残剑之下,冒起了一丛黑烟,包络着火焰直冲天际,温小喵听着那些破碎的哭声,隐隐约约想起些片断,可是却被薛绍的惊呼打断。

薛绍噌地跳起来,拽着她的袖子就往回拉,一边退,还一边支支吾吾地指向那缭绕的黑烟。温小喵皱眉道:“又怎么了?”

说话间,却听得耳中一阵悠扬地吟唱。

熊熊真火之中慢慢走出个黑色的接近透明的影子,那影子仿佛在看她,又仿佛在打量这身边衰败的一切。

鬼哭花的声音越来越小,藤草在它脚下迅速枯萎,石砾与积土之间冒出了一个个硕大肥美的灵植萝卜,它们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只生得一张大嘴,代替鬼哭花继续哭个不停。那黑影抓起身边的萝卜,一个个塞进“嘴”里,新鲜的萝卜汁从它“嘴”里流淌下来,掉了一地。

“叛徒。”它的“嘴”张合着,依旧发出那歌咏似的吟唱,温小喵浑身一震,竟然听懂了那歌词里的含义。它在骂她,它说她是叛徒?

“走!”好奇心战胜了求生的本能,温小喵猛地反握住薛绍,掉头就跑。

身后的歌声忽然壮大了十倍,激动出的滔天愤怒化作风屏,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温小喵碰了一鼻子灰,不觉暗暗叫苦,她趁着转身之机祭出了青罡印,手中法诀未出,便被那道黑影踩在了脚下。

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只有温小喵一人听得见,薛绍扑过去的时候,只揪住了温小喵的衣襟,拉不动,拽不动,她就这样扑倒在地上,拼命抓爬,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用怕,这只是残破的妖灵,它不会把你怎么样。”老龙的声音从青罡印里传来,“你继续用真火烧它,只要火烧的速度比它吸灵的速度快,就不会有事。”它很镇定,仿佛吃准了它不会乱来。食梦貘从来不是什么嗜血凶兽,如果要下杀手,刚才温小喵早该死了十次不止。

“真火?我灵力尚未完全恢复,怎么可能比得上那些灵植萝卜生长的速度?”温小喵怒。

“猪啊,你不会跟它一样吸灵?之前在慈云秘境你不也做得很好么?”老龙也怒。

“这里没有灵气,你让我吸什么?难道要我也去吃这萝卜?我不吃,打死了我也不吃!”温小喵看着那些萝卜就想吐,在洞府里养伤那段时间她还没吃够么?那简直是她的恶梦。

薛绍心急火燎地看她与空气争执,又见那食梦貘的妖灵没有放手的意思,思索再三,手里捏了个诀便往前冲,也不管温小喵怎么叫骂,搓出一团火球就扔在那大猫的脸上,跟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抢走了妖灵手里的灵植萝卜。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迟滞。

众皆呆傻,齐感莫名。

“胡闹!你脑子有病啊!”温小喵在灵妖脚掌下乱爬乱动,却始终脱不离它的五指山。

“是啊是啊,真是胡闹!老夫去睡觉了!不想管你们!”老龙捋着唇上的五根须,无计可施,反正它的提议在温小喵眼里都是放冲天屁,它才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

薛绍跟妖灵抢灵植萝卜,一径儿往嘴里猛塞,嚼得巴巴作响。

温小喵趴在妖灵的爪子下翻白眼,看妖灵和薛绍抢来抢去,忙得不亦乐乎。她的脸上头上浇了大盆萝卜汁,原本凌乱的发头被淋得贴在脸上,十分不舒服。“什么叛徒不叛徒,简直莫名其妙,我只不过是好心给你收收尸,免得你在这儿曝尸荒野,这也做错了?所以说好人当不得,好心没好报。”

“是啊,好心没好报,本座要是早几百年前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败在所谓的盟友手上,所谓正道,不过是些狗屁。”妖灵不耐烦的拍飞了薛绍,堪堪喘了口气,薛绍便又像附骨之蛆般贴上来,拿出的全是拼命三郎的气势。他在努力吃萝卜,简直是把自己往死里吃。

灵植萝卜里有些灵气,但更多的却是水份,一个两个吃下去就饱了,不会有人想吃第三个。薛绍为了救温小喵,一直被撑到脸色发青也没放弃。他法力有限,外家功夫也不是很好,唯一强在这身板,经过几年器炼钻研,毕竟硬朗了不少。

温小喵看着他又感动,又有点无可奈何。

“薛绍,别吃了,它不会杀我,也杀不了我。在这个没有半分灵气的死地,能撑到这一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它这样撑不了多久。灵植萝卜的灵气很弱,只能拖延时间不让它魂散罢。”

温小喵躺着没动,只将目光静静地看向了被遮住的天空,那里有一把剑,扎在陶然峰的最顶峰处,远远看去,像一座倾天而立的英雄冢。她想起来问它:“你为什么说我是叛徒?你看清楚,我是人,不是妖,我与你梦貘一族毫无关系。”

温小喵托着手里的青罡印,目光如水,不忧不惧。

那食梦貘的妖灵低下头贴上来,细细地打量着她,薛绍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伸手拦在了温小喵身前,他的身躯挡住了另一半天空,令温小喵只看得见那把剑的剑柄。剑柄上挂着垂藤丝绦,条条缕缕,像被扯烂的布絮。

“你……是人?”妖灵的脸“穿”过了薛绍的身躯,继续打量着温小喵,那灵气冰冷,害得薛绍一阵寒战,直冻得两边太阳穴生疼。

“对,我是人。”温小喵点点头。

“你是人,为什么却有青罡印护体?”那妖灵看过她,又去看她手里的青罡印。本来这是老龙可是解释的事情,可是老龙大概是真不想管他们的破事了,一直躲在里边装死。

“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它?”温小喵也去看那方玉印,相伴十数年,她却从来没有好好打量过它。先前在她体内作怪的金珠被包络在玉印中,令它亮堂不少。

“你师父是青印真人?”那妖灵的爪子稍稍放开了一点。

“……是。”温小喵想说不是,免得又像之前那样掉进个情敌的爱徒的巨坑里,但犹豫再三,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师父他,可好?”那妖灵的爪子又抬起来一些,温小喵赶紧一骨碌站起来,薛绍蹿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将手脚都检查一遍,方得放心,可是还忍不住怒意,一个劲地死瞪着那梦貘族的妖灵不放。

“还好,却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温小喵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青罡印。

“可惜啊可惜。”那妖灵喟然长叹,目光却紧随着那方玉印没舍得挪开,良久,才得继续说道,“小朋友,念在你与青印真人有师徒之谊,本座尚有一言赠你,不管你是人是妖,最好都能牢牢记住,将来可受益无穷”它顿了顿,忽而抬头向天,望各那广生残剑,低吟出声,“修行之始,是为以己之身正道,若能不忘初心,才能走得更远。当年,这把广生剑,就是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才落得个剑破魂散的下场。且去吧。”

真火燃灼,瞬间殆尽,妖灵转眼就消失了。

温小喵站在风中,仿佛做了一场大梦。

梦醒来,只有身上粘乎乎的萝卜汁是真实的。

“老龙,你醒醒,醒醒……你来和我说说这广生剑的故事。我想听。”青罡印里的金珠上下跳动,应和着风鸣之声,发出阵阵龙吟,像宝剑出鞘。

丝萝匆匆赶来,正遇上温小喵迎风而立的那一景,原来,有些人,有些事,百年千年,只是一个轮回,他看着那满头青丝流泻的少女,一时竟激动到不能自已。

“阿柔,是你吗?你回来了?”

他收起了手里的那张长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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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修的是人道

剑,万器之王。

剑意,蚀骨冰寒,不带任何情感。

是善是恶,杀谁护谁,全凭执剑之人一心一念。

上古,神农族与蚩尤族展开洪荒对决,神农神上抽三花五气为剑,与万古建木炼成一把济世之剑,其意为广泽苍生。是为,广生剑。

广生剑自诞生起便守护着以神农部族为首的九州生灵,与蚩尤族夙世为敌,百战百胜。剑屠魔斩妖,食尽天地灵气,渐渐生出剑灵,而众神衰微,神力耗尽,终在封印蚩尤一族后沉眠大地,不复存在。倒是这把剑,立在神魔道的界碑旁,得阳阴灵气庇护,逐渐变强。

孱弱的剑灵,变成了懵懂无知的少年,少年自五官开明起,便流淌着杀戮之血,他不知神明枯竭衰微,竟仍旧执着于斩妖除魔。他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冷漠,无故死在他手中的魔族成千上万,魔骨累累,直将兵魁大陆堆起了一座无法逾越的骨山。濋河的水被染成了黑色,天地间渐渐氲起了一股顽抗的怨气。

怨气聚敛成形,也生出了一缕特殊的魔魂。从此,名唤广生的少年就有了对手。

魔魂引食黑煞之气,搜集天底下最晦暗的魔魅之力,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壮大起来,魔魂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殳渊。殳,乃是戟柄,意为杀戮之根源,渊,深渊。

广泽苍生与杀戮深渊,就像一件东西的两面,一者以仁慈自居,却满手血腥,一者以杀伐果决为乐,却以黑暗之躯保护着无数魔民。天元大陆与兵魁大陆被骨山阻断,中间的流出来的濋河越来越宽,越来越长,生生将两片大陆阻断。这时,神魔道附近终于有了第三种族民。

妖族。

妖族是万兽演化而来,原本是魔族的盟友。

相传,战神蚩尤便是率百兽与华夏、炎黄二族征伐不休。兽族一向驽钝,灵智未开,可供任意驱使,除却繁殖能力超强,体力极佳,防御尚可,便再无优点可循。落单的兽族非但不能对人族造成威胁,还大有可能被人族茹毛饮血,直接果腹。

为了逃脱这种夹缝中的悲摧命途,兽族也像人族和魔族一样加入了修炼的大流,但到底资质有限,只有灵智较好的几个部族有所收获,他们从兽族剥离出来,变成了人与魔中间类似于散修与邪修的部族,这就是妖族。

而广生剑的故事,就是从他认识妖族开始的。

剑本无心,无情,无欲,纯粹得很,可是他毕竟是灵,本质上他与妖族更为接近,妖有器妖,桌椅板凳皆可成妖,与他无异。相差的,往往就是立场。而这时候的妖族多半已脱离了依附魔族的生活,比如九黎天狐族中的集大成者,几乎已到化神级,直可睥睨众生,把各大仙门踩在脚下,更有项川王者食梦貘,率领众妖搬离了兵魁大陆,并在濋河中央围土填石,建立了一个个独立的小岛,并引濋河水到东海,形成新的妖族聚居地,鲛海……其余更有许多小妖凭借一些小小法门零散混迹于人族与魔族中间,低伏不出。

三者角力,鼎足而峙,广生剑的剑灵守着的界碑,无疑是维持这三界秩序的铁律,任斗转星移,不曾更改。直至神力衰微,结界轰塌。

魔尊殳渊率魔兵冲出兵魁大陆,浩浩荡荡地开往天元大陆。千百的仇怨,一日清洗。

懒散惯了的人界修士,只会占着得天独厚的修炼资源,享受先神留下来的战果,未曾想魔族竟会倾巢而出。这一战,魔族血洗仙山灵海,纵然是各大门派携手相抗,仍旧大败收场。

广生剑剑灵拼死护住了神魔道附近的定天派,将以一己之力移来灵山五座,凑成涣魔阵,试图引殳渊入局,却可惜灵力耗尽,重伤未复,再不似昔日强悍。面对无用的仙门修士,以及不可一世的宿敌,剑灵无从选择。

最终,他决定与妖王联手,并承诺以陶然峰为报酬,许以妖族成批迁往天元大陆,回归九州大地。梦貘族的王答应了这个诱人的条件,并开始着手对付魔族。

却不想魔族早有准备,竟联合了妖族的另一支部族夜魅族采取攻心之术,利用仙门弟子对修乘大道的奢求,以及对好逸骛劳的贪念,从中挑拨离间。

剑灵对梦貘族产生怀疑,竟不听辩解,拔剑斩杀其全族。

梦貘族的王女恨意难消,趁剑灵与殳渊决斗之际偷袭,咬却了剑心。

由此,广生剑的剑身、剑心、剑灵三者分离。

剑身死,爆裂的灵当炸碎了建立在天元大陆的旧天魔界,并化作封印将魔尊殳渊以及二十六魔君封在陶然峰下,梦貘族撤回妖界,王族威严不复存在;而王女携剑心消失于大陆,不见踪影;剑灵因被魔族和妖族诅咒,永世不得回归剑身,最终也飘散灭失,不复存在。

温小喵所见所想大致没错,眼前的残破巨剑,就是当年的广生剑的剑身,没有剑心和剑灵,剩下的也只是一具死的躯壳,插在这遥遥灵山之上,就像一座颓败的墓碑,碑下,埋葬的是残酷的过往。这把剑,无时无刻不漂浮着刻骨的悲意,令人无法靠近。

“青印那老儿,也是倒霉……”神龙咂咂嘴,接下去讲了过去几百年前的大小破事,“魔尊殳渊被封印,与那老小子其实也有些干系,广生剑剑心被毁,剑灵修为几乎散尽,若不是强行附着在定天派的某个顽劣弟子身上,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什么殳渊,什么二十六魔君,这功劳都是青印捡来的,当然,这里边也有老夫一分功劳,这里就不详说了。”

“青印那老儿和流山不一样,他最不正经,又最是滥好心,更可恨的是好奇心重,老夫当年若不是受他恩遇,也不至于与他这样的疯子结定血契,这一事,简直是我魔族之耻。他知道老夫是魔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弄了条大白母龙陪老夫,自己却一走了之,凑热闹去了,等老夫在温柔乡里厮混得差不多了,他才回来,开口就说,他封印魔尊殳渊和那二十六魔君,那神气那得意,差点把老夫气死……”

“不过更气忿的却是流山真人那老小子,嘿嘿,他身为掌门首徒,一派至尊,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个愚蠢臭美的师弟抢了风头,只怕这一辈子,他都要活在这阴影中了。”

老龙对青印的感情很复杂,五百年的光阴,他只留下一个飘忽的背影。

它青罡印里,分明能够感觉到青印真人修为在下降,却只能是干着急。

它最想见他,又最不想见到他,很微妙,也很矛盾。

青印真人作为定天派的亲传弟子,现在的定天七真之一,先后与剑灵结缘,与魔族结缘,再与妖族结缘……有人说,梦貘族的族民都是他救走的,但只是听说,并没人亲眼见到。不过以念烛对青印真人的认识,他有机会的话,一定会那么做。

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做得不多,却也不少了。

“老龙,这世上有人求仙,有人求魔,有人求长生,有人求绝世容颜,那有没有一种道,能以己之身成就凡人之所愿,也就是说,由仙变成人,变魔变成人,由妖……变成人?”那梦貘族的妖灵说的那句并不难懂,可是她却很迷惘,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修为一直卡在筑基期上不去了,因为她根本没有道心。

青印真人,修的是大善之道,讫今为止,她听到关于他的传言都是好的,至少在她看来是好的,他心怀慈悲,一直尽力善待身边之人,甚至身边的魔,身边的妖,是一种宽仁之举。

陈宇凡,跟随弱月陈家,修习的是鬼道,以灵通幽,直达九泉之下,是特殊的道。

薛绍,求的是筑炼神技,源自于器炼宗弟子对极至的求索。

沈琅琅,为的是女言之道,以端正平和之心,炼心炼魂,以至修者平等,男女无差……

她的道又是什么?混混道?混帐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人可以混出道心,那也不错了。人为万灵之长,剑为万器之王,可是人却是所有生灵当中最孱弱的一种,剑也是兵器谱当中最常见的一样,这样平凡的东西,又怎堪称王?

“是谁?”薛绍一边听着老龙絮叨,一边运气整理体内凌乱游走的灵力,方才吃得太撑,他张口就想吐,直到这一时才稍稍好转。好不容易能和温小喵搭上话,却由眼角余光看见破败的藤萝深处闪过一条秀颀的人影。

“是我。”丝萝的白发飘逸,在这片荒凉的沼泽地上犹为明显。

“丝萝!”薛绍神情紧张地站起身来,祭出一把极不搭调的大锤,岂料运力过猛,胸口一阵反胃,差点站立不住。

“居然是器炼宗的弟子,真是令人意外。”薛绍的外表太文弱,丝萝乍然见到他拿出这样的法器,也忍不住有些吃惊,但他见惯了风浪,很快就能冷静下来,接着瞟开眼,将目光投向了温小喵,“小丫头,你的问题,或许我可以回答,你想不想听?”

“你爱说不说!”温小喵全神戒备,她的剑丢在那惊门的玄武之境,现在只能靠“固若金汤”混过去……混?没想到还真是混混道,她不由地暗暗叫苦。丝萝与喜来宝不同,两只大妖的修为差不多,但喜来宝身上被强加了禁制,动用不了法术,丝萝……呵呵,随便飞两只箭出来,她就死翘了。

“如果能修成人,本座早就能有所成了,若非人妖殊途,我会输给青印那种黄毛小子?”念烛称青印为“老儿”“老小子”,丝萝却称其为“小子”“臭小子”,这样一排列,岂非他比老龙还要老?这么大岁数还修不成人,也就是说真没有妖或魔可以修成人的,也就是说,她不可能是那梦貘族妖灵口中所说的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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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长得很好的送花郎

温小喵心头千回百转,薛绍也是每根神经都绷紧着,死盯着丝萝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会伤害到温小喵。薛绍并不知道念烛跟温小喵说了些什么,要是他知道丝萝的“特殊本事”,说不定一早就狗熊救美地扑上去当肉盾了。

他拦在温小喵身前,还是像母鸡护着小鸡的架势一样,连虚张声势都做不到。这些年过去,他虽然体格渐长,力量加强,但格斗依旧是他的弱项。他跟姬冰玄一样,容不得有人在面前欺男霸女,可是却自问没这个能耐阻止丝萝大人的“穿云箭”。

“小子,你很有趣。”丝萝一反常态,笑吟吟地看向薛绍手里的大锤,丝毫未将他放在心上,“你可知,连你师父也未必敢在我跟前动刀子。”他年资实力都在大德真人之上,无怪乎能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放柔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温度,平未因相貌而变得阴阳怪气。

这样看,又不像女的了。

温小喵头都大成了十个,她根本无法想象青印真人在离开之前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放眼望去,情债钱债,好大好大一个烂摊子。楚修月能平安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

那本号称史上最全的八卦书里凡是涉及青印真人的地方不是被撕掉了,就是被加了几重禁制,以温小喵现在那点皮毛功夫想偷窥都没找到八卦之门在哪。面对着丝萝大人的垂青,温小喵只能痛定思痛,在内心发毒誓以后绝对不在山上乱跑,要跑也得把那本《仙门奇葩传》的禁制通通解开并熟记于心才行,免得走在哪里都遇上熟人,说真话说假话都难过关。

“丝萝前辈,你要的玄冥珠不在我身上,你就念在我一个小小杂役什么也不懂,饶过我吧。我发誓以后,每年春分冬至重阳清明,都给你烧高香。”温小喵赔出个灿烂的笑容,一把将身前的薛绍推开,一脸狗腿相地站在了丝萝对面。

丝萝大人歪头看了她脸一会,忽地抬足,步步踏上沼泽,他周身灵力飘散,形成了一圈看不见的光环,脚下低伏的青草被那清新的灵力催发,渐渐抬起了头,丝萝大人路过之处竟然转眼就变成了繁花满地,绿草成茵。

温小喵张大嘴,愣在那儿。

同样是木灵属性,人家的法力就那样高雅烧包,她呢?触须怪?绿藤怪?除了临时学的那招风流云散看起来还有些漂亮,其余低阶法术简直丢脸丢到了外婆家。温小喵不知道丝萝要来干什么,薛绍紧张得头发根都竖起来,她却还在发呆。

她在想,要是在自己的法术里加点什么飞花啊,飞叶啊,会不会更牛气哄哄一点?这样就可以像楚修月说的那样,装高阶修士啊。反正没有人看得出她的修为,不说装个元婴大能,装装金丹修士也不错吧?至少在天元大陆上还没有到金丹像条狗,元婴满地走的地步,还有点忽悠人的余地。

“小喵,你、你再说点什么吧?我说不话来了。”九阶大妖,那骨头都是上品法器,他不用那把长弓,也照样能把薛绍这样的无名小辈捏成老婆饼,他的脚有些发软,可是看温小喵都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又不得不挺直了腰,像个木偶似的杵着。男人嘛,总该有点男人的样子。

“这个花很好看,不是鬼哭花。”温小喵称赞道。

“啊?”薛绍一听,顿时大汗淋漓。温小喵又走神了,上次是看中了别人的玄冥之火,这次却是看中了这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花,简直丧心病狂!这家伙就不怕死么?难道她从出生起就没想过这样莫名走神会得罪人?听说这些大妖大祸都有些不良嗜好的,万一兽性大发要吃人可怎么办?薛绍壮着胆子又冲上去,刚要伸手护住身后之人,却猛觉身边一阵凉意擦过,丝萝已来到温小喵眼前。

“真的好看?”丝萝的眼睛里透着少年般的纯真,吓了温小喵一跳,直觉得他是被妖魔附身了,前一刻还喊打喊杀的,现在搞什么?来阴的了?温小喵把全身灵力都用在了防备上,只要稍一发现不对,她就立即用“固若金汤”把自己包起来。

丝萝却没有理会她眼中的警惕,而是蓦地自掌中变出了一棒花。

那些花扎成束,结成串,五颜六色热闹地好看,它们怒放着,散发着馥郁芳香,竟引来了灵蝶起舞。温小喵的眼睛都看花了,心里却还在想着:“这人似乎病得不轻。”

“曾经也有人说过我种出来的花好看,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是令人怀念。既然你那么喜欢这些花,我就把它送给你。”丝萝温柔地笑笑,一撩银色长发,露出玉雕似的锁骨,媚自天生,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对了,元阴!难道他真如老龙说的那样,是为了采撷元阴而来?”温小喵的脸变了,她从来没遇上过男人的攻势,面临着丝萝那笑得快滴出水的脸,竟忍不住全身发寒。若是打架,她可以百折不回,若是怀柔,她大概会死无葬生之地。

温小喵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遇强愈强才是真颜色。

温小喵很没情调地将渠冰峰那些师兄弟们的“双修秘法”“神女私藏”“素子内调”都过了一遍,又偷眼瞧瞧薛绍,脸上腾地升起一片嫣红,那种炽热又恍惚的感觉令她很羞耻,直恨不得把丝萝送到鼻子下的花一把撕个粉碎。

薛绍冲她眨眨眼睛,意思是问,要不要逃?

温小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要怎么办。

两人眉来眼去了一会,只顾着琢磨要怎么样脱身,丝毫示留意到丝萝眼中氤氲的水气,以及他微微颤抖的手腕。像,太像了,第一次收到男子赠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因为娇怯而浮在脸上的红晕,还在那水灵灵的杏目,都和记忆里的她一模一样。

温小喵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女子阴柔的一面,也是第一次,因为陌生男子的示好而心跳加速,她纯真的反应,和清澈的表情,成功地掩饰了她心底的小九九。还好菜菜没有来,看不见这挂名主人心里跳动的龌龊火焰。

温小喵窃窃地想:“采元阴的方法真缭乱,不知道这位美若天仙的丝萝大人会用哪一种呢?”旋即又回过神来,“啪啪”给了自己两耳光。

采元阴也好,大打出手也罢,最倒霉的不是她这个将要被鱼肉的傻蛋吗?瞎操什么心?

战胜了心魔的温小喵突然严肃了脸,正色道:“这花能吃吗?”

丝萝一愣:“吃?”

温小喵一本正经地道:“这广生剑剑冢下灵气稀薄,多少妖灵连肚子也填不饱,又有多少小妖的修为止步不前,不就是因为没有资源没有灵气,得不到提升?丝萝前辈,与其浪费灵力做些锦上添花的无谓行径,倒不如雪中送炭,为天下苍生着想。身为大妖,不能这般自私。”

这里的妖灵确实可怜,但广生剑下,也只有鬼哭藤这一种一阶小妖,委实不像温小喵义正言辞抗诉得那般严重,充其量,也就是只开花不结果,长不出灵植萝卜而已。但是丝萝守着那九回之阵那么多年,早已不知道今昔何夕,又哪些想到温小喵是在找借口。

况且——

许多年前,也同样有个人,向他说了同样的一番话,现在想起来,莫不是针针锥心,句句如刺。丝萝看着眼前的人,思绪不觉又回到了几百年前,回到了他与心中的那个她初次见面的情景。他的眼眶有些湿,不知道是因为空气里涤荡的水气,还是因为那刺鼻的花香。

温小喵说完,偷偷地看他的表情,却见丝萝虎着一张脸绝美的脸,喜怒难辨地捏着一把渐渐凋零的花。温小喵与薛绍互看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声,薛绍咬咬牙,双手握锤,作了个随时加入斗法的准备。

“小丫头,你喜欢你师父吗?”丝萝的声音有些哑,似乎很消沉的样子。温小喵一脸茫然地打量着他,越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不是来抢玄冥珠的,也没有要胖揍她一顿的意思,更不像老龙说的那样不堪,那他,究竟要做什么?满嘴谎话的温大仙儿越发吃不准。

喜欢,师父?怎么可能!温小喵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张皱巴巴像个核桃干的小脸瓜子,老爷子能保持丑陋一百年不改变的决心描摹在这奇异的容颜里,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于是她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不可能,他那么老那么丑,鬼才会喜欢他!前辈说笑!”

又老又丑,这样干脆肯定没有疑虑的评价怕是对丝萝大人最有力的鼓舞,丝萝大人将手里的花往脑后一丢,蓦地扑上前,抱起温小喵忽地转了一大圈。薛绍冲上来的时候,丝萝大人刚好把温小喵放下来。

薛绍扑空,连人带锤摔了个大马趴。

“又老又丑!不错,不错,他就是又老又丑!你不喜欢他是对的!”丝萝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开心地摸着温小喵的头发,一扫之前的阴霾,仿佛温小喵与他对殴,以及盗取玄冥珠的事都没发过似的,只是那样俊秀绝伦的人,实在不适合这样粗豪的笑法,温小喵扶起薛绍,两人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温小喵试着传音召唤老龙,她想问问这位丝萝大人是不是哪里有些不正常,可是神识游进去,只揪出一阵阵惬意的呼噜声。老龙说的没有错,它到底没和她结血契,不是她的魔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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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他的主人

丝萝大人看温小喵,越看越满意,高兴得一路傻笑。

薛绍吓得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却不敢忤逆前辈的一番好意。

温小喵倒是不怕,但看向丝萝大人的眼神就很怪,好奇之中带点探究,探究当中带点狡狯,狡狯当中又带点怀疑和警惕,总之心情很复杂。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他心怀叵测,不怀好意;二,他蛇精病发,不晓得自己在干什么。

丝萝大人与这两种情况都很接近,温小喵道行浅,看不出端倪。

她有意离他远远的,倒不是因为怕。温小喵只是怕死,只要没生命危险,她就能登鼻子上脸,凡人修士不过就是日夜挣扎,苦心经营的狗,元婴大能,无非是比低阶修士更厉害一点的狗,人上有人,狗上有狗,化神期又能怎样?上面不还有炼虚期?合体期?

温小喵隐隐感到自己摸到一点道心的边了,原来自己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只是一直以来想法都很模糊,楚修月没教过,她也没问过。懵懵地过她的糊涂日子。

好不容易看到点光明,温小喵的心情大好,看向丝萝大人的目光也就慢慢掺入了一些别的东西,或者说是,热切。撇去那无端的蛇精病体质,这样温柔和煦的丝萝大人还真是好看,他皮肤比女人还要白,眼眉都是细细的,远看着好似没什么精神,近些看,才知道是因为五官都生得婉约,就像一幅细描淡绘的工笔画卷。

这样的男人去和女人抢夫君还差不多。温小喵暗暗地寻思。

丝萝大人爱听温小喵骂青印真人,温小喵也没什么尊师重道的想法,虽然她也曾怀疑自己那个悲天悯人的师父会不会就是降了修为的青印真人,可却并不代表着她不敢骂他。师父父酗酒的日子,她非但以下犯上地骂过他,还拳脚交加地打过他,前尘往事,真是令人怀念。

因为温小喵骂得中听,骂得有技巧,骂了一千句还不重样,丝萝大人大悦之,竟主动请缨要带温小喵和薛绍出阵。温小喵想了想,认为这样还可以省下几个灵石,便满口答应了。

薛绍惊得直打嗝。

不过很快,薛绍就发现温小喵答应与丝萝大人同路是别有目的。

“丝萝前辈,你说擅于种花,那有一种花你肯定知道的。”温小喵想起了姬冰玄,一直沾他便宜,总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想看看莫问真人口中说的驻颜仙草是什么样子。如果值钱,就多弄些回去,掺在丹药里卖给各峰的女修,稳赚。

“天元大陆上,还真没有我不认得的花,小丫头你直管说来听听。”丝萝大人虽然不满意与温小喵之间还隔着个薛绍,但为了表示下长辈风范,他拧着没把薛绍丢开。他看温小喵,越看越像昔年故人,越看心里越痒痒,冥冥之中好似在魂里添了一双猫爪,一路抓挠得厉害。

好想再看看她脸红的样子。

好想现在就亲亲她。

好想马上抱抱她。

好想干脆就娶了她。

好想,好想好想……

只是想再多也没有,小丫头好像没有修为,嗯,她自己也说了,是个杂役弟子而已。对了,凡人是十五岁成年吧?能活到一百岁都难吧?好可怜!

白驹一过隙,红颜变白骨,再是喜欢也枉然啊。

“十五岁……”十五岁,他就来娶她,他堂堂一个大妖,为定天派守了那么多年的法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向流山那老魂淡开口要个小小杂役弟子理当不在话下,到时候他教她修炼,带她走遍天元大陆,看尽万里山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可是他只来得及说个“十五岁”,接下来薛绍一声饱嗝,打碎了他所有的臆想,他十分丧气地望望天,一脸悲怆地吁了口气。只可恨,人妖殊途,或许只有一起修到了度劫期,才有可能在一起罢。万法同归,真是残念。

“十五岁什么?”温小喵帮薛绍理理气,又拍拍背,毕了,便抬起一双纯净的眼,天真地望着他。那双眼睛太有欺骗性,加上丝萝大人被回意与臆想蒙蔽,一时竟想不到一件最关键的事,如果面前这个小丫头只是个凡人,只是个杂役弟子,又怎么可能活着走进惊门。

时间太久,好多修炼的常识他都忘记了。

“没什么,本座是想说,时间荏苒,匆匆几度,一个人呆在这个法阵中间很是寂寞,若是你十五岁的时候还记得本座,就顺道来看看本座吧。你适才说要打听一种什么花?”丝萝的目光淡下来,她到底不是他的那个她,除了神情与胆量肖似,其余部分并不一定相像,他对她,只能是望梅止渴。

双修什么的,还是死心吧。

“哦,我想问问前辈是否知道‘千日红颜’,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千日红颜的。”她胡乱将任务内容解释了一遍,又把走错路,进错阵的过失全都推在迷路狂人姬大公子身上,就没她什么事了。纯真的眼,恰恰是最好的掩饰,温小喵看丝萝好像真的不计前嫌了,便壮着胆子得寸进尺。“当然,我也想见识一个‘千日红颜’是不是真的那么灵验,女孩儿总是爱美的。”

爱美个屁!薛绍难得想驳她的面子。她要是爱美,就不会把一身白狐皮裘滚得跟咸鸭蛋似的,奈何他这次吃萝卜吃到伤,一开口又是一阵惊天动地:“嗝——”

温小喵和丝萝同时忽略了那个拖着长长尾音的打嗝。

“‘千日红颜’?这种花本座有许多,既然你喜欢,就都送给你又何妨。”大能出手就是慷慨,丝萝从腰上解下个挂着流苏的小瓷葫,递给她,“都在这里边,还有些种子,都是本座闲时无聊嫁接出来的,外边未必会有,你若是有兴趣,倒可以自己种着玩玩。”

“这是什么?”温小喵拿着那小葫芦转转,只看到半透明的小葫芦上映着几片竹林形状。

“只是普通的上品灵土。”九回之阵位于玄武之甲中,像丝萝这样爱美的人怎容得整天空对着雷电黑火,弄点事情来做做是必须的,“这些灵土可以放在芥子空间里,这样就不用自己动手垦地了。”

“那这土里能不能产矿?”薛绍被丝萝的大方吓住,连嗝也不打了。普通灵土,在灵山之中处处可见,但这上品灵土,却多半来自于可望而不可及的上界,位丝萝大人是真的疯了。

三人走的是来时路,但丝萝毕竟出来得少,在九回之阵里迷失了许久,才转到了原先到达的惊门。温小喵与薛绍的修为都不够,勉强拿灵力护体,却还是差点累得晕过去。温小喵偷偷地把那瓶上品灵土丢进了丹田,一来是怕丝萝大人食言而肥突然反悔,二来是怕这样晃来晃去转来转去,会把宝贝弄丢了。

老龙被突然注入的灵气惊醒,发现只是瓶灵土之后,它只“哼”了一声,就又自顾自地去睡了。它才不想冒出头去寻晦气,外边那个人听到青印真人的名号就像见到了上辈子的杀父仇人一样,委实惹不起。

温小喵在心里竖起指头,强烈鄙视老龙。

遇上点困难就装死,整天只对说八卦,讲是非有兴趣,没事还一副病娇弱的样子,一边抱怨着“唉哟我被主人绑住了啦”一边借机蒙头大睡,视温小喵的性命如草芥。就一个字,贱。

贱龙半闭着眼睛,嘿嘿笑:“小朋友,你别只顾着骂我,想想你自己,他若不是看上你了,会送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你?不过我听说嫁给妖修的人修都没什么好下场,轻者被强采元阴,重者被吃进肚里果腹,你别被他温柔的表象所迷惑了。”它像是梦呓,却字字指向眉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温小喵东西都收了,还能怎么样?

掐指算算,不就是元阴么?又不值钱。女修的元阴多半会送给自己的双修道侣,反正也是自己留不住的东西,何必去计较。老龙说的话,就像春风秋雨这么样化掉了,根本没法在温小喵心中激起半分波澜,只因温小喵在渠冰峰耳濡目染看多了,又被楚修月那样的苦修思想所以左右,竟觉得双修特别麻烦。

既然没想过双修,那就不在乎元阴了。

至于妖怪吃人,她不会跑么?实在跑不了,还不会躲进青罡印里去么?怕什么?

“嘁!”温小喵对老龙的恐吓表示不以为然。

薛绍就很淡定,一路上只被丝萝吼了一句就不作声了。

丝萝大人就没打算和个不相干的男弟子瞎扯淡,待他感觉到九回之阵附近那异乎寻常的熟悉气息时,他变得愈发焦躁起来。一个人,与他阔别了四百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一时都懵了。

九回之阵外,放着一张华丽而古沉的大椅,一名盛装女子安坐其中,四平八稳。她有一双很好看的杏目,比起温小喵伪装的纯真要沉静一些,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详和之气,却并不见得亲切,相反,她就这样坐着,却令人感到了天堑银河般的距离。

她很美,不算咄咄逼人,却也令人不敢直视。就算是温小喵这样圆滑的人,也不免在这女子面前露出了真实的一面,是的,她羡慕,她以为自己第一眼看过去的时会害怕,会忌惮,却没想心中蠢蠢欲动的情愫,竟是一种难言的仰叹与艳慕。

温小喵见过的女子,或美不可方物,或妖不可一世,或端方大气,或媚视烟行,可眼前这位不一样,她穿着简单,装点清淡,全身上下会发光的就只那额发上缀着的一串法珠。法华闪动,却夺不去她一身贵气。

温小喵看看自己,又看看座上那人,竟第一次觉得自己失礼了。就好比面圣的大臣,毫不防备地穿了件中衣就上了朝。

“丝萝……见过主人。”丝萝的神情由惊喜变成了忧虑,他走上前去,缓缓地跪在她的裙裾边。几百年不相见,他的柔儿,已经不复存在,如今面前这个,是隐而不出、神秘难测的灵蕴真人。

青印离山之时,她还是个小小的金丹修士,不想转眼之间摇身一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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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师徒初见

他跪在那儿,银发如丝缎倾泻下来,铺满了身后的那一小片地方,他的背影正挡着温小喵的面前,温小喵看到最多的,不是座上那女子高贵柔和的鹅蛋脸,也不是她额上环绕的法珠,而是按在椅侧的一只手。

那是一只怎么样的手?

漂亮,雍容,十指尖尖如玉,却又不像平日看到的那些手的骨感,白皙的手指聚敛光华,几乎白到透明,令人错觉得那双手的手骨也是这般如雕似玉,从里到外,无一处不精致。

芳草姑姑侍立在那女子的身边,她今天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小襦,明艳又跳脱,衬得两颊轻红,仿佛年轻了十岁,可站姿却是不常有的规矩,就连时常放在嘴边的烟斗也只是被拿出来做做样子,里边没装烟丝,也没有点火,放在手上,像是一杆普通的法器,又像是一处特别的装饰。那浑身坦荡的杀伐之气收起来了,在那女子面前,竟也是说不出的低眉顺目。

所有的光华都聚拢在座中人身上,仿佛她天生就比旁人明媚好看,就连眼底眉尖那丝平易近人的温情也是如此夺目,温小喵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只觉得这种气度在姬冰玄身上似乎出现过,但大多数时候,那姬什么只会和过不去,想要表现出一丝该有的风度都难。

面前放着一座巨大的炼炉,炉子里冒着一股焦黑的火焰,这时候的姬玄冰和陈宇凡在做什么?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目光里又是好奇又是为难。他们看看炉子又看看温小喵,却不敢把目光随意瞟向座上那雍容端丽的女子。

“你就是温小喵?”她开口了,语声径自绕过了低伏在地丝萝,将目光投向了他身后那个然点茫然又有点惊奇的小女娃。确实是很脏的女娃娃,一身皮裘弄得全是泥污,脸也像小花猫似的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眼睛又大又亮,莫名蕴着点灵动与市侩,并没有仙山灵海涵载的飘然。细来看,只是个长得很好的女孩子,鲁莽了一些,连小家碧玉也够不上。不过身胚子样貌却是数一数二的好看,没经过任何打扮,也一样吸引目光。

温小喵不用脑子也能想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楚修月说帮她换个师父,换来的就是她。她是定天七真当中最古怪的一位,也是最令人劳神的一位,更是曲吟峰现在的主人。温小喵有些激动,可是又不敢大大咧咧地打量未来师父的容颜,只能不加思索地跪下来,脆生生地应声:“是,弟子温小喵见过灵蕴前辈。”

她的动作很干净,也很真诚,跪下来的时候确实让人听到了“扑通”一声,憨憨的有点笨拙,却难掩那眼中天生的精灵之色。灵蕴真人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心眼多,知进退的孩子,甚合她心意,只是举止太过粗鲁,显是缺乏管教。

再看这孩子的修为,果然如楚修月所说的那样,什么也看不出来。

“楚修月的眼光不错。”灵蕴真人一点也不冷傲,至少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孤僻难懂,她会笑,只不会用脸,而是用眼,灵蕴真人的眼睛很清澈,目光也很温暖,她并没有因为玄冥珠的事情冲几个小辈甩脸子,也并没有拿架子的意思,她坐在那儿,只坐着,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也未曾施放威压以修为夺人。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名温和的大姐姐。

只能从丝萝收紧的双肩里感受到些许元婴大能的威慑。他还那样跪着,可是却不敢抬起头来,他心中有愧,有怕,有些激动,更有些近情情却,但纠结到最后,却是什么也不是。灵蕴真人固然对温小喵感兴趣多过于他,而她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他也略有所闻。他有些想知道楚修月与温小喵是什么关系,但这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好奇,最终却被排山倒海的伤感淹没。

几百年,他与她只是通过法阵传音,几百年的思念,他以为会变淡,却不知最终却如琼酿玉液,越陈越香。可是她,从他跪下那一刻起,就没拿正眼瞧过他。

他有些灰心,握成拳的手里边冰冷。

温小喵跪在离他靠后一点的位置,稍一抬头,就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肩,她有些惊讶,只顾着将他反复打量,半晌,转头看了薛绍一眼。薛绍也如她一般,早早就跪下了。

“既然在这里遇上,也省了去渠冰峰见端玉那混小子,你过来。”灵蕴真人虚抬了一下。

并肩跪在地主的薛绍好心地撞了撞犹自发呆的温小喵,后者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恰看见芳草姑姑将小手指放在身侧,往这边一个劲地勾勾,暗示她赶紧过去。温小喵苦笑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个在关键时候爱走神的坏习惯还是早些改了好,有时候还挺伤人的。

灵蕴真人却不觉得有异,她看着这孩子傻傻的样子,心里蓦地生出一抹暖意。

她略略扫了丝萝一眼,冲温小喵点点头。

温小喵心跳若狂,当即屁颠颠地跑过去,到了灵蕴真人面前又扑地跪下来,她这举动有些唐突,也有些憨过头,未免少了许多仙门弟子的矜持,但就是很可爱。

是的,可爱。离得最远的姬冰玄竟会对温小喵产生这样的念头,也真够荒唐。

她这是真的有师父了?还是个这样好的师父?什么孤峰冷意,什么怪异冷傲的传闻都没有眼见的一切这样真实,面前这位温和尊贵的前辈,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曲吟峰主人。

温小喵捏了捏自己的大腿,疼!不是做梦啊。

“灵蕴前辈有什么吩咐?”小脸仰着,这才是发自内心的热切,温小喵的脸都快发光了。

“芳草,你没教她规矩,怎么还叫前辈?”灵蕴真人睨了芳草姑姑一脸。

芳草姑姑着慌地拉起温小喵,嗔道:“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娃娃,怎么到头来却只记得冒傻气了?还不叫师父?叫了这声师父,这几个男娃娃就再不是你的师叔伯辈了,多好?”她环视了一圈,目光各各将在场的陈宇凡、姬冰玄,以及薛绍都略略过了一遍。

陈宇凡笑了笑,姬冰玄的脸却有些发僵,只有薛绍是欣喜若狂的。从杂役弟子晋到亲传弟子,这是别人几世也盼不来的福气,温小喵这是走的什么运?

“师父!”温小喵响亮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响头。那虔诚的小模样,全然出乎意料,明眼人都知道,她等这一刻等了多久。起初拜师的愿望并不强烈,但发现自己所学有限时,自尊心就发作了,再发现身边弟子都有人庇护里,她就眼红了,但激动的原困却不止于此,令她最最开心的,是楚修月的承诺,那个总是没耐性的人,那个总是嫌这嫌那看低息的人,那个看起来那么不受待见的人,却从未食言过。

灵蕴真人不像端玉真人那样不靠谱,也不似流山真人那般一本正经讨人厌,更不似大德真人那样憨憨地专精一门,从丝萝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个顶顶厉害的人,温小喵很满意。

“这孩子,市侩了些,可贵在够机灵。”这是灵蕴真人对自己这位唯一弟子的评价,也是师徒二人初次见面时,她对这位爱徒的第一印象。

温小喵看起来是急功近利了些,却无法令人心生反感。

“能从丝萝身上取得玄冥珠,也算是有些本事,为师就不罚你了,只是冒用身份,擅闯禁地的错不能容,温小喵,你既已为我座下弟子,就得认罚。就罚你去经阁抄三个月的经书,如何?”去经阁?抄经书?这罚得也太重了,芳草姑姑想想那些墨臭味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正要出言求情,却见温小喵扑通一下,又跪下了。

这孩子。她有些意外。

“谢师父恩典,小喵一定会好好参详,认真修习。”温小喵早就想进经阁见识见识了,却可惜一直没有这个资格,灵蕴真人所谓的“责罚”恰恰是她心中盼望已久的,不是恩典又是什么?温小喵抬头的时候,从灵蕴真人端庄得不容亵渎的脸上读出了一丝熟悉的狡狯。

何其亲切。

就这一句话,就牢牢地抓住了温小喵的心,温小喵感念一千遍一万遍,只恨不得将楚修月的大幅人像裱起来挂床头。他救她一命,他坑她一次,她都可以皮不痛肉不痛,唯独是这件事,令她心底生了些酸涩。依稀记得当初,楚修月所求之事,是有代价的。

楚修月还没回来,他独自出门已经好久好久了。

都说大德真人和端玉真人护短,再护短也比不过眼前这位吧,才第一次见面,就护得像心里剖出来的肉。陈宇凡从未受过族中的照拂,不免心中有些眼热,至于姬冰玄和薛绍两个,就只顾张大嘴感念世事无常了。

只有丝萝知道,灵蕴真人喜欢温小喵,不仅仅是因为温小喵的机灵与虔诚,更因为温小喵身上有她自己昔日的影子。妖比人早慧,聪明的妖,可以看通所有的人心,丝萝低伏于地,深深地一叩首,轻声道:“丝萝护阵无能,求请主人责罚……”

她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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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故时人旧时影

灵蕴真人吩咐丝萝送温小喵等人出阵,却仍与他话语寥寥,既未责他失职之过,而未感怀故人重逢之喜,她的眼睛边边都未扫丝萝一眼。温小喵觉得这样的丝萝竟有些可怜,好似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小狗似的。

一路上,她在陈宇凡辣的目光下把袋子里的光头放出来打量了几遍,终于被它骂得有些绷不住,只恶狠狠地瞪着那粉嘟嘟的像兽又像鸟的怪物,在心里咒骂了无数次。

“再学不会说话,就将你丢去九回之阵熬几百年!”她在心里恶狠狠地说着。

“你这只毛毛兽的成色不好,恐怕进阶有些困难。”丝萝抬眼望着漫天彩霞,慢慢地调整他呼吸,离了灵蕴真人的视线,他又恢复了平素无懈可击的美艳,只是神色似乎多了些疲惫。

“原来前辈你不但会种花,还会养兽,那你给我说说,它为什么不会说人话?”温小喵把光头举到丝萝面前,光头抖抖毛,用黑豆似的小眼睛盯着丝萝看,丝萝的修为比它高了何止千万倍,它却一点也不怕,歪着脑袋,还有些天真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打出生起就不知道什么叫危险,所以还保持着初生牛犊独有的傻憨。

陈宇凡提着胆子跟在丝萝身后,生怕光头会说错什么话把这位前辈得罪了,瞎子都知道,这位大人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光头只顾着好奇去了,黑黝黝地盯着没作声,一路都还安静。

“你给它吃过什么?”光毛原不该这样傻的,毛毛兽是聒噪了一点,但生来通晓人意,算是半个智慧物种,与一般的飞禽走兽并不相同。精心喂养的毛毛兽是可以跟人沟通的,不但可以聊天,还能唱曲子跳舞,十分能干,可是这只……颜色是很好看的粉色,可是身子却有些畸形,脖子和肚皮上多了一圈淡黄色的绒毛,像是一年四季都系着条脖巾。它的年纪还小,可是个头却好像有些大过头了。

丝萝本来很惆怅,但看见温小喵这样,心里微微一软,倒将得见旧主的伤感抛去了脑后。

“只喂了一些紫槐稻,不过没煮,一直都是吃生的。”温小喵屁颠屁颠地跟在丝萝身边,她倒想八卦一下新师父与这位公鹿大人的前缘过往,但觉得丝萝这只大妖不好惹,也就没敢多事。一直看着她的薛绍见她没有管闲事,才悄悄松了口气。他虽然照顾不了她,却也实实在在地关心着她。

“还有呢?可还有吃别的东西?”丝萝点点光头的额头,那家伙还是呆呆傻傻的。只有转脸望向姬冰玄的时候,小眼睛里才会蓦地闪过一丝精光,看得姬冰玄心里很不舒服。天知道这鬼东西的眼神之中带着多少恶意的鄙视,简直跟温小喵看他的眼神如出一辙。

“没有了。”温小喵抓抓脑袋。

“真没有了?”丝萝侧目看温小喵,按在光头额顶的纤长手指顺着幼兽的经络缓缓移动,然后,他感觉了一股很乱的灵息。肯定是乱喂了什么不能吃的,把这只灵兽给吃伤了。

“真没有。”温小喵被他那样明亮的眼睛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想了半天,然是这样的答案,却恍惚觉得有哪里不对……走在身后的陈宇凡快气死了,他急巴巴地快走几步,抢到丝萝身边,狠狠地睨了温小喵一眼。温小喵被他瞪着莫明其妙,之前还同仇敌忾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竟比女人还快!

“吃过别的,它出壳的时候就被强行结了血契,不单喝了这家伙的血,还喝下了几十种灵液兑出来的污水。”陈宇凡抢不走头也倒罢了,现在听丝萝说光头成色不足,他那点旧怨又爆发上来,好好的一只毛毛兽,就这样被温小喵毁了,谁会不生气?这种灵兽若拿来作灵宠是十分受欢迎的,它们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贵在聪明伶俐,若是训练好了放在铺门口给他招徕生意也是挺得意的一件事,毕竟这样小巧可爱的东西,没有人会不喜欢。

可是一切都搞砸了。

“难怪。”丝萝没看陈宇凡,倒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小喵一眼,那眼中浮起的温情,竟是如此令人心悸,温小喵生生被他看愣了,却见他徐徐地摸着光头的毛脸,轻轻地道,“放心吧,没事的,早定血契是不大好管,但到底也不会伤害主人,吃了些灵液慢慢消化,模样可能会有些变,说不定会变成更好看的样子。”他总像是话里有话,温小喵这个局外人看不懂。

她没心没肺地欢呼一声,从他手里捧过光头转过脸向陈宇凡示威:“看吧,前辈说没事就没事,别动不动就生气,我温小喵才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欠你的东西,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的。”她脸皮很厚,连明艳的笑容透不穿那张无耻的脸,众人都有些无语。

却不料温小喵飞快地将光头收起,转而走向了姬冰玄,她十分豪迈地拍拍他的肩,笑得眼眉弯弯:“你答应我的,‘千日红颜’换六万下品灵石!”说着晃晃手里的灵土。

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与灵蕴真人结缘的因由,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她那一身脏兮兮已被芳草姑姑好生打理过,连一直乱蓬蓬的单髻也被打散,梳成了寻常女弟子的双髻。额前的碎发都被捞上去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原本小一圈的脸似乎饱满起来,可是那双眼睛也越发摄魂夺魄。

姬冰玄忽然发现,温小喵也是很好看的,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名女修都经得住目光的推敲,众生皮相,原不该这样记惦,但仙人好容,男女都一样。但有人的是第一眼惊艳,再一看失色,有的人却是越看越有味。温小喵显然是属于后者。

温小喵不施脂粉,皮肤就很白,饶是她再胡闹,再瞎折腾,也不会影响到那张脸,她不过是换了个发型,就好像整个人由里至少脱胎换骨了似的,再因为她天生爱笑,便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容光索绕着她,很有活力,一点也不腻歪。

姬冰玄不由自主会想会觉得,这世间女子千种好万种好,怎能按宗族里的标准将人掐得死死的,温柔婉约,弱柳扶风是一种美,这样笑语晏晏,近乎无赖的谈吐,可也是另一种风骨。

再看丝萝那含蓄得几乎不令人察觉的笑,姬冰玄又想不通了,难道这个假小子就这样奇妙,竟能令所有的人都向着她?楚修月如此,沈琅琅自不必说,还有这个薛绍……

“温小喵,你开价六万可是全都要赔给我?如此甚好,我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放下你虎口夺食,夺人所好的仇怨。”陈宇凡回过味来,直觉得温小喵不走黑道可惜了。

“谁说六万都要给你的,你只是九牛里的一毛,我慷慨一点,给你百六怎么样?不要嫌少,我的钱向来比别人大个些。”温小喵的钱是比别人大个,她很会赚钱,杂役弟子当中像她这样有钱的简直凤毛麟角,一个灵石,两个灵石,利滚利,钱滚钱,总能越生越多。陈宇凡其实是不怕她欠债的,但是六百个也太……

“六百个?你当打发叫化子?我那货架上的一瓶也不只六百个灵石,温小喵,你是生怕我不打你!站住,你给我站住!温小喵!”陈宇凡追,温小喵自然会跑,她不但会跑,还要在身上贴七八张清风咒才甘心,一路风驰电掣也就没有踪影。

丝萝望着化为黑点的两道人影,无声地摇摇头,掉头对薛绍道:“这位小友,我只能送到这里,就此别过。”竟不打算与温小喵道别了。

薛绍行端容止,正正经经地道歉:“小喵顽劣,自幼缺少管束,得罪了前辈还望海涵。”

丝萝已经没有理由责怪温小喵,说到底,他还欠温小喵一句感谢,如果不是这小丫头突然出现,惊动了曲吟峰上的那位,他有生之年未必能与故人再见。但见薛绍语气诚恳,又不禁有些好奇,不觉对他发问:“明明是她闯了祸,为什么却是你来道歉?你是他什么人?”

他这一问,令姬冰玄也不由多看了薛绍两眼。

薛绍长得很秀气,典型的书生模样,但是体格却很健壮,一看就是个外家功夫好的,可是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怎么出过手,看起来很微贱的弟子,即便是顶着大德真人亲传弟子的光环也不比别人抢眼多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站在温小喵身后,不但为她担惊受怕,更能为她伏低做小。他可能不会帮温不喵强出头,但一定会帮她做好善后。

姬冰玄忍不住又问自己:“温小喵究竟哪里好?”

这个问题,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难过,竟也狠狠地瞪着薛绍,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薛绍微微一笑,道:“她当我是朋友,他便是朋友,她当我是兄长,我便是兄长,她能为我取冥火,我替她向前辈赔个不是又有何难。”他笑容可鞠的模样,是那样平凡,那样普通,他从上山前就决定了自己要走的路,分明和温小喵是两种人。

如果在殆岁峰上呆一辈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但宿命里添了温小喵这笔,却又不能这样清算了。薛绍年纪稍长,家中经商,懂得的人情世故比姬冰玄甚至比楚修月更多,他很俗,可也只有这样的俗,才能真正亲近温小喵。

温小喵也是个大俗人。

丝萝深深地打量着他,半晌,却是摇了摇头:“温小喵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起初没发现,后来发现了。”

后来发现了,所以心中是欣喜的。

温小喵经过她管教,一定会变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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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老鼠掉进米箩里

温小喵回到渠冰峰,第一件事就是在屋前屋后转转,没找到楚修月。

她忧心忡忡地失眠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丢下了薛绍,十分肉痛地花了一把灵石要求重返陶然峰,却只找到了进入试炼区的入口。门口的弟子已然认识她,前番因她擅闯禁地而受罚,此刻更恨不得立马宰了她。

温小喵没能找到去往楚修月洞府的路,反倒惹来一路喊杀喊打,好不容一身虚汗地跑回来,莫问真人已经带着几名内门弟子站在拓风楼门口等她了。薛绍摸着脑袋,一脸刚睡醒的样子,看见温小喵满头大汗从外边跑进来,心里还感到有些奇怪。

莫问真人,人如其名,平时当真除了看书阅经,就不关心别的。相信也是灵蕴真人传话,他才来得那般快。站在他身边的两名都是文倾峰的弟子,看向温小喵的眼神有些不屑,当着莫问真人的面却不好发作,直把眼睛瞪来瞪去,像抽筋似的。

温小喵没找到楚修月,心情极端不美丽,完全不想理人,于旧也就瞪回去,像要比谁的眼睛大似的。渠冰峰弟子稀稀拉拉地起来了几个,有的是头一次看见莫问真人在经阁以外的地方出现,不免有些好奇。但他们处事风格与修炼的态度都与文倾峰弟子格格不入,为免听不相干的人的唠叨,他们也只怀着满腔疑惑,站在远处探头探脑。

莫问真人略略打量了温小喵一眼,那目光不咸不淡,没有惊讶也没有好奇,就只一眼,简单干脆,无非就是认个人脸而已。收拾干净后的温小喵虽然称不上打眼,但也容易被人记住,寻常人只需记得她那双眼睛就对了。是以,莫问真人只看了一眼就够了,他没半句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灵蕴师妹都和我说了,这就收拾收拾,随我去吧。”

随即又同左手边的弟子道:“明昀,你验验玉牌。”

温小喵把新换的玉牌递上去,与那名内门弟子对望了一眼,和他一样丢出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那名叫明昀的弟子见她一个杂役弟子这般神气,心里早就打翻了火炉,但探出灵识读出那玉牌上的内容时,他的脸色刷地变了。

莫问真人问:“验好了吗?”

明昀将玉牌转过来,正对着温小喵递了过去,面上一改之前的冷傲,恭恭敬敬地道:“温师叔,可以了。”温!师!叔!哈哈,改辈份了!温小喵第一次听人这样叫自己,高兴地眉开眼笑,而站在另一边的弟子也是一脸惊诧。他们均是看守经阁的寻常弟子,与莫问真人并不亲厚,而莫问真人又向来不爱解释,他们只当是拓风楼这位“有名”的女弟子又闯下了什么大祸,还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突然明面上又多了个长辈。

温师叔!温小喵的嘴都乐歪了。

从杂役弟子到亲传弟子,就一个字,爽!温小喵把玉牌握在手里呵呵,又往衣服上擦擦,当着众人的面十分宝贝地收起来。明昀和另一名文倾峰弟子暗中皱皱眉头,似没见过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德性。

温小喵笑嘻嘻地道:“莫问师伯,我没什么好收拾,就想和朋友道个别,你不介意吧?”

莫问真人淡淡一颔首,举步走开了,明昀只得带着另一名同门跟在他身后站远了点。

温小喵搓搓鼻子,转头看向薛绍,笑得傻乎乎:“听见了吗?薛师兄,我不用考核也不用试炼,就直接做亲传弟子啦。”虽然这个机会和楚修月脱不了关系,但好歹也是因为她是块可造之才,温小喵才不想自谦。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她敲锣打鼓地冲上文倾峰去号一整天,让那些一脸臭屁的死家伙多叫几声“师叔”来听。

薛绍亦替她高兴,但心念一转,又不免有些担心:“按理是要讲一声恭喜让你得意得意,但看你这样子,还没过去就会把人提罪尽了,文倾峰的师兄弟不若渠冰峰和殆岁峰的师兄弟好相处,你悠着点。”

温小喵干笑两声道:“我不和他们说话,只找他们打架,成不?”

薛绍被她噎了一下,有点无奈,但想想,她得罪了霍玠,又被江可儿下了战书,不打架还能做什么?以她那样无端端就乱来一气的性子,叮嘱这些简直是浪费口水。思及此处,也就释然了,只得又道:“打就打,打输了别来哭鼻子,有空就来殆岁峰看看,如果我有空,也会去看你的。”

温小喵呵呵呵地笑出声来,一脸桀骜不驯的样子:“这次输了,下次我加倍让他们补回来,不用担心,对了,姬冰玄他们起来了没?”拓风楼空着,也够姬冰玄他们小住,因为她承诺的“千日红颜”还没拿到手,他也不急着离开,温小喵告别的对象也变只有薛绍这一人。

她去文倾峰,薛绍也要回殆岁峰了。

以后多走一步都要钱,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温小喵从丹田中拖出一条弯弯扭扭的神识,也不管薛绍怎么说,径自塞进他手里,道:“他们不在正好,好东西没有他的份,便宜你了。你不学打架可以,也学学御器吧,到时候再把这条神识还给我。记得一定要还啊,我这点修为来之不易的。”

薛绍摸着那条像绿萝似的神识,愣是没领会他话里的意思,送什么不好,送神识,要是放在他身上跑了或者毁了可怎么是好?正想要推拒,却见温小喵仰着头,正对着他一个劲地眼睛,一边眨,还一边将头往莫问真人那边偏。她怕自己修为太低,传音术被人破解,便以唇形一张一合地对他说:“回去再看,我走了。”

她走了,反正也不是不能回来,也就不用隆重其事地叫醒所有的人,薛绍看着温小喵跟在莫问真人后一同消失在光阵里,心情还有些恍惚。他才见着她,话没说几句,就又得离开,难免有些伤感,他握着那条神识,呆呆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明堂。

温小喵的神识很纯净,很明亮,放在阳光下绿莹莹地闪着光,可并不像是透明。薛绍瞪着温小喵离去的方向,寻思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动用灵力将那根小指粗的神识剖开。薄薄的一重木灵之气下,是一重金系灵息,再往里一点点,却是藏着一点黑火。

不错,正是玄冥珠所燃放出来的玄冥灵火。

一张传音符蹦了出来,薛绍急忙伸手将其捏碎了,跟着,耳边便又再响起了温小喵愉快的声音:“找到炉子装这个火种,就把这条神识还我,记得啊。”

“小喵!”薛绍收起玄冥之火,急急忙忙地追出几步,那传音符却已然失效。

薛绍不知道是该激动还是该生气,嘴里反反复得只叨叨着一句话:“乱来,太乱来了,真是……”温小喵妙手空空,不顺手牵羊还真不像她,人只道温小喵是想把那玄冥珠占为己有,哪晓得她能未雨绸缪从玄冥珠上盗下火种。这真是个意外珍贵的礼物。

薛绍的眼眶有些发红。

好的灵火,是可以进阶的,可以温养一辈子,这绝计不是为了炼她那个法宝而已。别人只看到了一个粗俗胡来的温小喵,却不知温小喵还有一项特殊技能,就是能让堂堂七尺男儿呼啦啦地掉下泪来。

薛绍按了按怀里空荡荡的储物袋,决定还是先学习御物术。他手里还有一只进阶到五阶的惊风兽,干脆就做一件飞行法宝出来吧。薛绍拍拍灵兽袋,终于决定把养了近一年妖兽宰了。

温小喵跟着莫问真人进了经阁的大门,明昀等弟子便不得入内了,他们留了两名弟子守住门口的禁制,余下的转去了剑阁。其实在流山真人心目中,剑阁远比经阁来得重要,经阁的书册可以任弟子外借,剑阁里的东西却是只能看不能摸的。

经阁里很乱,正厅堆了一座三人高的书山,都是些弟子还回来尚未整理的,别外还有一些旧书被有下了禁制的箱笼装着,放在墙角处。经阁的内部像一个巨大的螺壳,除却中间堆积的书山,其余书册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书架上。

书架顺着螺旋转的永定铜梯一直往上,越往上,书架就越满。看得出,弟子们多半都是借阅些较为浅显的仙门集册,其中又以剑术法术为多。上面的高阶法术还未尝有人问津,不过也或许是因为弟子们资历不够,无权借阅。

莫问真人指着那堆书山,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会御物么?”温小喵的修为他虽然看不见,但她随身的玉牌上记着有,但筑基前期的弟子,能御剑者十分寥寥,只是循例问问。

温小喵坦然地摇摇头:“不会。”

莫问对这个回答不意外,又道:“不会御物,就先用旁边那架桂枝梯,用灵力可以趋动,但有限制,一天之内只能发动七次,升得越高,花费的时间就越多,你自己看看从哪儿整起。灵蕴师妹虽然说是让你来看书,但书册凌乱,从处翻起,你先整着,看懂了这些书名排列的门道,再看看自己要的是哪几本,总不至于像老鼠掉进米箩里,这也好那也鲜。”

这是莫问说得最长的句子,不过很在理。温小喵正好眼花缭乱不可自已,于是忙点点头。

“弟子晓得。”

“那就好。”莫问真人眼中露出一丝赞许,接着说道,“年轻人最怕心浮气躁,耐性不够,也好磨练磨练,只是这堆书山若是整不完,也就不用看书了。三月为期,包括了整和看,你整不完,就看不了。”

也就是说,看似惩罚,实则奖励,虽是奖励,却还带着些考较的意思?温小喵算了算,看是从下面开始好,还是从上面开始好,算来算去却都是一样的麻烦。最直接的办法,还是从御物开始,可是御什么好呢?温小喵想起青罡印,就又隐约听见了丹田里传来的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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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弹丸空间

如果说法阵、禁制是一把把构造精奇的锁,那青印真人就是天底下最可靠的锁匠。

温小喵透过内视细细琢磨着浮丹田识海中的青罡印,被蕴养的玉印散发着淡淡金辉,随着温小喵的呼吸时放时收,玉印呈半透明状,嵌在中间的金色法珠放射出刺眼的光,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温小喵的神识围着青罡印转了无数圈,越发觉得这金色法珠奇怪。

这东西什么时候进入她肚子里,她不知道。

后来又为什么跟青罡印化成了一体,她也不知道。

温小喵看了许久,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退了出来。虽说青罡印里含着无边须弥,但凭她一己之力完全看不清里边的清形,神识探进去,只触到大大小小的法阵不下百个,几乎多到让人光火。温小喵在炼气期时看不见的东西一一浮现,温小喵的头也开始变成了十个大。

无难乎楚修月没耐心解阵,这阵法太恶心了,简直是把所有人都当贼防着,更何况温小喵本身就是小贼一名。退出来的时候,温小喵很气恼。

“你打开无边须弥,放老夫出来,老夫就教你比御剑术更厉害的腾翔之术,到时候不用剑,不用法宝,更不用飞禽走兽,你就可以飞起来,像老夫一样腾云驾雾。”老龙一句话,轻易就将温小喵陷入了两难之中。为了看书,她就能努力收拾这烂摊子,为了烂摊子,她就必须学会提高干活速度的御物术,但老龙却给她出了个难题。解阵,可是比御物之术难多了。

“你了不起,大不了我不求你,我去问莫问师伯。”温小喵放念烛继续摊尸去了,这条不要脸的老龙一让帮忙就谈条件,一点长辈的风度也没有,她才不要去求它。

于是——

温小喵在外间的休息室找到了莫问真人。

“师伯啊,有没有关于御剑之术或者腾翔之术的书可以看,浅显一点的就好,我看得懂。”温小喵过去的时候,莫问真人正在看着一本破烂不堪的册子,他眼睛上架着半边棱镜,显得其中一只眼睛特别大。莫问真人五官很平淡,表情也没什么起伏,配上这块棱镜就显得更严肃了。温小喵扫了一眼他看的书,上面几个长得像蜘蛛似的字她倒是认得。

莫问真人看得很认真,每翻一而就凑得更近一些,倒不像是看书,而是在嗅书。

敢情这位前辈的眼睛不大好。

“莫问师伯。”温小喵忍不住了。

“……书山整理完了?”半晌,莫问真人“嗅”完了书,回过头来看她,目光仍旧很淡。温小喵感觉到一丝清新淡雅的木系灵息在她脸上拂了一下,方才知道莫问真人所谓的“看”,用的不过是神识而已。他的眼睛果然是太好。

“没有。弟子出来是想问问,有没有办法能让弟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飞。”

“有,看书。”

“那是那些书那么乱,我怎么看?要不师伯,你教教我?我学的很快的,肯定不会耽误你看书的时间。”温小喵看着那座巍峨的书山,禁不住冒冷汗。

“我不会教人。”莫问真人很真诚地“看”了她一下,拿起书背过身,慢慢地走了。

“师伯!”温小喵碰了个软钉子,正要跟上去磨着他缠着他不罢休,明昀走了进来。

“温师叔,你少费劲了,莫问真人要是会教人,门下的弟子早就比得起渠冰峰那么多了,你求他是没用的。”明昀手里提着个食盒放温小喵面前一放。他的脸有些可疑的红,没等温小喵回过神来,就甩着袖袍匆匆地走了。

温小喵一看就哭了。又是鱼。

最近菜菜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硬磨着二狗子要学做菜,还说要送给主人吃,结果每餐都是鱼,连简清波养的那几尾锦鲤都被她弄来下了锅,害得她这个当主人的人坐在经阁里也债台高筑,要不是还有姬冰玄那六万个灵石作老本,她就被这败家子折腾得骨头都不剩了。

菜菜是妖界有名的败家娘们,长得好的姑娘都败家。温小喵无助地朝着明昀的背影看看,又转脸望望问莫真人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一尾吃了半截的肥鱼盛进碗里。

菜菜每天都送饭,送的全是她吃剩下的残羹冷炙,也难为温小喵不挑食,有肉就行。

这个时候要是去问莫问真人怎么样才能快速学会辟谷,肯定也会是一鼻子灰,唯今之计,倒是衬得老龙的提议最具良心。打开无边须弥当然是越快越好,不然灵土用不了,姬冰玄那六万块灵石也拿不到。

“喂,龙老头,和你打个商量,你先教我一点点口诀,我不要求多了,能飞到这经阁的最顶层就好,很简单的。我学会了,对你也有好处,何必那么小气。”温小喵一边吃饭,一边对着丹田识海传话给老龙念烛,“还有啊,你先前不讲义气弃我于不顾这笔账我就一笔勾销,来日有机会见到青印前辈,我发誓绝对不会告你黑状。”

“女人的话能算数,母树也会上树。你先解一重禁制给我看,最外面那层。”老龙不吃她这套,“如今青罡印上的法阵已经衰弱到不及从前的万分之一,解不开也不会有反噬,你只管去试。不拿出点诚意来,老夫怎么信你?”它老奸巨滑地转转眼珠。温小喵是个小无赖,它才不打算相信这小家伙的话,若不是把这块沙漠一样地方说得三凡五界独一份,她会上这个当?

“那好,一重禁制换一句口诀,一言为定。”温小喵将碗一摔,转身朝大厅走去。

不就是个禁制么,这有何难?她身上不还有本手札可以看么,还有那么多禁制可以练手,她就不信摆不平。温小喵杵在墙角的那些箱笼前看了一会儿,又从储物袋里捞起那本《仙门奇葩传》翻了翻,对比之下,觉得还是那些箱笼上的禁制比较粗浅。

接下来,就轮到莫问真人吃惊了。他本意想试试这孩子的耐性,却不料这小姑娘剑走偏锋,竟对着墙角那些箱子打起歪主意来。一个月下来,温小喵都在学习解阵布阵,除了舍不得所剩不多的灵液,别的倒也有模有样。

温小喵从小对五行数术,天圆地方有心得,又画过许多符,列阵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寻常的解阵方法也容易掌握,她不贪心,一天只解一阵,再找出类似的阵图出来亲手画一画,对比之再后牢记在心。一来二去,倒也坐得住。

饶是对道心的悟性有限,她此番进益也算拿得出手,一个月下来,修为从筑基期第一重进到了第二重,虽然不快,但她已经很满意了。寻常修士走完筑基路往往要几十年甚至于百十年不等,她一个月能有这样好的进展,当是难能可贵。

箱笼被打开了十来个,里边放的都是些旧书残卷,和莫问真人每天看到的那些大同小异,出人意料的是,这些残卷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仙术,而是一些域外见闻,大部分残卷的内容都是用上古神龙部族的文字书就,普通低阶弟子根本看不了。

莫问真人只以为灵蕴真人闲来无事想收个弟子在跟前伺候,却不想面前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已经有了筑基前期的修为水平,更没想到温小喵对这种“鬼画符”的文字如此熟悉,基本不用点拨就能理解吃透。温小喵渐渐对那些书山没什么兴趣了,她阅残卷,竟觉豁然开朗,才知道,原来鲛海的彼岸,濋河的对面,竟有那样广袤无垠的天地。

原来她见过的世界真很小。

天元大陆只是万千灵界当中的一份子,而她所处的丞元国也只是天元五国之一,定天派在丞元国号称第一大派,将这点自得写进《门规》,竟从未提及域外大陆。

温小喵越看,就越有种坐进观天的感觉,只认为天地浩大,自己唯今所见,不过百万千万分之一,简直不足挂齿。而更令人在意的是,天元大陆已得千年无人飞升,整块大陆上,最强的修士也只不过是元婴后期大圆满的本事。

看完了那些残卷,温小喵脑中越发清明,以往她都只是打着寻找师父的旗号在师门混日子,从未想过太多高深的问题,直到这一刻,才觉得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目标。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域外走走。一个奇妙的念头在心里扎了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修者为何,为至强也好,为长生也罢,终其究竟,不过是想让自己在有生之年走过更远的路,看见更多的风景。

她自小除了师父心无所系,正是这样豁达不羁,引导着她渐入佳境。

经过一个半月的努力,温小喵终于依言破开了青罡印的第一重禁制,而在她步入所谓的无边须弥时,简直失望透顶。什么无边,什么须弥,都不过一句瞎话,她走进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块巴掌大的黄沙地,方圆大小比起她用过最小的茅房还要不堪。

而弹丸之地的正上方却悬着一个硕大的太阳,这个太阳与外界的太阳格外不同,它特别大,特别近,也特别灼热,温小喵才站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晒脱了一层皮。

“喵啊,龙老头你天天被架在火上烤么?真太可怜了,无怪乎你整天嚷着要出来。青印真人太不懂得尊老爱幼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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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莫问

“这里原是没有太阳的,一向都是由灵光照明,直到你体内那颗金珠嵌进来,这里就突然有了太阳。放心吧,它照不了多久的,每天亮两个多时辰就天黑了。”老龙的声音飘荡在茫茫虚空,听起来很遥远。

温小喵大概可以想象这地方究竟有多大。

“两个多时辰就天黑了?那白天黑色加起来岂不是只有五个时辰?时间也过得太快了。”温小喵听说不动空间时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不过这种变异的空间在天元大陆上极其罕见,没想到就这样给自己轻易碰见了。

白天黑夜加起来五个时辰,那可是比外边短一半多,也就是说,人站在这儿就特别老得快?温小喵小肚鸡肠地想了想,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站在这无边须弥里实在不划算。

听说筑基期弟子活得最长也就是四百岁左右,在这里多呆一日,就比别人短命一天,还是赶紧出去比较好。她本还想着把灵土倒出来整整,但一想到种土会种出两条鱼尾纹,就忙不跌地丢下东西走人了。

只开了一重禁制的青罡印虽然不够大,但放她那点财产也够了。温小喵把储物袋扯下来往里头一扔,又把装灵土的瓶子留下,匆匆忙忙地道:“老龙,赶紧把腾翔的口诀给我,我的任务重着呢,还有,这些宝贝你帮忙看着,一定要看牢了,它们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放心吧,只要你不死,你的破铜烂铁就爆不出来,不用老夫专门去看着,而且老夫也不屑看,倒是你这灵土嗡嗡嗡嗡嗡……”后半截话不知道怎么就变模糊了,好像被人捂住似的。

“什么嗡嗡嗡嗡,你老糊涂了?说个话都说不清楚!”温小喵迫不及待地想出去。

“唔,呸呸呸呸!老夫正想说你,这灵土绵延几千亩,你怎么能乱洒?还不快收起来。”温小喵受禁制阻挡,那些灵土却不,它们落在地上就疯狂地往空间深处蔓延,竟不知不觉把老龙给活埋了。老龙只顾着说话,一时猝不及防,被埋得一脸泥,脑袋上还长了草。幸好温小喵看不见,才得为他保留了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收什么?这地方空得很,铺上土才像样子,你看这不,草就长出来了,你快把口诀告诉我,别说话不算话。”灵土里混得各种各样的花种子,见了阳光便好一顿疯长,等到老龙说完那法诀,两个都被各种花枝草叶盖住了,温小喵要跳起来才看得到自己留下来的储物袋。

灵土上长出来不只是一人多高的花花草草,更有各种各样的树,温小喵干脆就把储物袋都埋在了无边须边入口右手边的一棵红叶树下。

这一折腾,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果然见到了日影西移。

这地方住人是不行,种点庄稼倒是不错。温小喵面手把紫槐稻的丢出来,又花了半刻记熟了腾翔的入门口诀,便抛下呆坐在花海中的念烛前辈,潇潇洒洒地走了。

从这天起,她又多了一项任务,熟记各种仙草灵草的属性,功能和价值。

关键是价值。

打开无边须弥的第一天,温小喵做了一个美美的梦,她梦见掉进了一座灵矿里,里边好多极品灵石在向她招手。她趴在书箱上美得口水直流,吓得明昀等弟子都以为她走火入魔了。

温小喵花了一天时间,学会了低飞,只是那动作十分奇怪,腰肢一直在扭,像水蛇似的,加上她最近都穿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蓝色弟子服,被初晨日光一照,蓝色变得成了天青色,远远看见,分外像条毛毛虫。

进来洒扫的弟子从来没见过这般奇怪的腾翔之术,每每路过都禁不住要多看几眼。就连莫问真人看书的时候也没那么专心致志,而是每翻个三五页,总要抬头打量一下蜂腰扭腰的温小喵。温小喵的腰本来就细,如此盈盈一握,随便怎么摇摆都好看得妖孽,但这与仙门女弟子的端庄优雅就差去十万八千里。

莫问真人几次想开口纠正她,却又不好明言,他极少指点晚辈修炼,更不要说是指点这样妖姣妩媚的女弟子。

温小喵练了几日,终于能将气息控制自如,飞个五丈十丈高也不成问题了,只是她急于求成,完全没想到老龙的法术是龙族适应的,于她而言并不太适用,龙行云端,从来是摇头摆尾,换作她一一演练,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倒也好,多扭得两个,文倾峰那些小辈弟子也开始将她当女子看了。温小喵练腾翔之术原意是为着偷懒,却不想默默地练出点妖娆韵味,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五六岁。

温小喵由两股灵力交相作用,极少会出现飞到累趴下的情况,整理书山的那近一个月内,除了吃饭时间,其余时候基本脚不沾地,直到最后几本书,她才歇下来,试着用灵力驱动那桂枝梯升升降降。她本命灵根是纯净的木系,摧发桂枝生长一直得心应手,为了增加这个游戏的难度,她还在摧动桂枝梯的同时为自己加了些附加的任务,比如让桂枝长高的同时开出香喷喷的桂花,又或是令桂花树每隔八寸长六片绿叶,有时,路过的弟子们还可以看到“温师叔”带着满身飞绕的绿叶在树枝间轻盈跳跃的情形。

整理书山这样枯燥的活计,她竟做得有声有色。

这期间,仍旧是菜菜来送饭,沈琅琅也会来看看她,顺手递递新增的欠条。

温小喵家的“败家娘们”已经开始祸害渠冰峰各位女弟子的仙丹灵药了,从开始的偷一颗两颗驻颜丹,到成批成量地偷着玩,女弟子们开始还很生气,冲着这小妖横眉怒目,但厉言出了个馊主意之后,大家就都不闹了,甚至还有敞开了大门让菜菜去偷。

沈琅琅每次来表情都有些压抑,也不知道是真的同情温小喵,还是单单忍笑忍得很辛苦。

温小喵当着莫问真人的面翻着那些欠条,怒骂声一次比一次高:“什么,冰肌玉丸要九十个下品灵石一颗,这不是明摆着要诈我吗?琅琅姐,那小败家蹄子在哪?你快帮我把她捉来,我今天就要吃龙虎斗。”猫为虎,蛇为龙,没有蛇就拿真的龙来凑吧,温小喵咬牙格格响。

经她这一说,在花海里仰着肚皮晒太阳的老龙无端端打了几个大喷嚏。

“这事也不怪菜菜,你回去看了再说吧。”沈琅琅好不容易绷住了笑意,把一摞欠条塞进她怀里,便告辞走了,走晚了她怕自己会当着温小喵的面破功。

温小喵就在这平静又郁闷的小日子里学会了龙族的腾翔之术,在不足一个月的闲余时间里,她终于有机会选择自己要看的书册,但温小喵的想法已经很清楚,除了近身格斗的功夫,她最想学的并不是天花乱坠的各种仙术,而是那些看似博大精深的阵法。

通过列阵摆阵,破阵解阵,她又解开了青罡印的一重禁制,这一次,她看见一块完整的花田。三个月的时限转瞬即逝,她只挑拣着看了三本法阵入门的书册,其余时间仍旧同莫问真人泡在那些破卷列篇之中。看着那些只言片语的记录,她开始对域外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向往。

临着离开经阁的那一天,莫问真人选了一件礼物送给她算作报酬,那是一张火鼠毛织就的帛书,展开来也不过是两尺多宽,半尺来长,但注入灵力之后,便会有浩瀚星图投映于天幕之中,温小喵看了许久才知道,那是一张由莫问真人亲手绘制的域外地图。

“相处不过百日,却知你这小娃儿并不如何贪心,甚觉宽慰。师伯我乃是千年书虫一只,一不懂教习仙法,二不懂约束弟子,所以一直不敢与弟子亲近,此际临行临别,也别无所示,既然你对域外灵界有心向往,师伯便将多年整理所得赠予你,也不枉相识一场。”

莫问真人确实不会说话,表面上看来也和流山真人一样古板,但其实却慷慨之至。

温小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收到份这样的大礼,一时竟激动了忘了词。

“师伯,不是说好了,三个月的时间把书册整理好就行,何必予弟子如此厚礼?这是师伯毕生心血,弟子不敢收。”温小喵与莫问真人每日言谈不过三句,有时一整天都互不搭理,但同为爱书之人,不免生出些相惜之意,她从第一天起就喜欢上了这位淡泊明理的前辈。

“令你收下便收下罢。我这个做师伯的常困于灵山中,身负看守经、剑、库三地之重责,无暇游历方外,若有一能代我将这灵山秀水看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莫问真人摆手。

“师伯,你和师父,是弟子在定天派遇到过的最好的人,以后师伯有什么吩咐直管说,温小喵定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温小喵真心地拍拍胸口。

“赴汤蹈火倒是不用,你若有空,多说几个笑话给你师父吗,自师弟走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我这个做师兄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托你的福了。”莫问真人自无所求,想来想去,还是在关心别人,于他而言,常年徜徉书海已是毕生最大的乐事,别的喜怒哀乐,他都不屑记挂。

温小喵临走时为莫问真人泡了一壶茶,茶叶是灵土里生出来灵草炒制的,素日并不多见,莫问真人却从这陌生的茶香之中,闻出了一点故人的味道。

“青印师弟也喜欢以花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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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高大威猛的灵宠

温小喵揣着一叠厚厚的欠条,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渠冰峰。

陌上花开,可缓缓而归……当温小喵满怀心事地从玉梯上跳下去时,文倾峰所有路过的弟子都吓得叫起来,更有胆小怕事者将所见所想一五一十地报去了霍玠那里。

等温小喵施展蹩脚的腾翔术从谷底慢慢“爬”上渠冰峰时,拓风楼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所有人都在说着温小喵为躲债而自杀的消息,还有“好心”的同门弟子在附近搭了个灵堂,弄得到处凄凄惨惨。一堆穿弟子服的人扎成团,一直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沈琅琅被围在中间急得直跺脚,可前来讨债的女弟子又哪里肯听她解释。

温小喵在经阁里呆了三个月,可是从文倾峰“飞”回渠冰峰却花了整整六天。

她现在很穷,一想起家里这只败家宠物,她就心如刀割,为了省那几个灵石,她才出了这样的下下策,决定用腾翔术飞回去。可是,她飞起来最高也只不过十来丈,远不及万仞灵山的高度,所以才不小心给人造成了“跳崖自绝”的错觉。

“你们听我说,我上个月才去看了小喵,她好好的,绝不对就这么去了的,而且她也不缺这个钱,大家别道听途说……”沈琅琅的喉子都冒烟了,传音术扩音术她都用过,收效甚微。

“一个月前的事现在拿来说,我们才不会相信,总之先赔钱,赔不了我们就抓了这只小猫去煨着吃。”名门正派的低阶弟子鲜有人知道夜魅族的,所以也只能想到吃。可是这天生的炉鼎拿来下酒,怎么看也是暴殄天物,菜菜撅着小嘴,扯着乌亮的黑发,只恨不得跳出来澄清自己的身份,若不是二狗子尚存几分理智,她那张没遮拦的嘴铁定闯货。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居然说要把我煮来吃?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菜菜揪着二狗子的耳朵,把他毛朵尖上的黑毛拔下来几撮,二狗子痛得只咧嘴。

众弟子很激动,指着二狗子和那两只犬妖大声道:“再不然,我们把这三只也煮了吃了,亏就亏一点,好歹拿本点本来。要不拿去卖可以,反正不能便宜了温小喵那个小坏蛋。”

渠冰峰被菜菜光顾过的女弟子可以排到灵鼎山了,她们围住了菜菜和二狗子,又纷纷看向沈琅琅:“沈道友,你与温小喵是无话不说好朋友,这些灵石你不分担点?”

一大拨女弟子又拥过支,把沈琅琅也围了个密不透风。

轮到陈宇凡,陈宇凡却将脸一板,做出副同仇敌忾的模样,愤愤地道:“你们别看我,我也是受害者,温小喵这扫帚星砸了我的店,我现在也在找她。”

姬冰玄本来听说温小喵要回来了,便巴巴地赶过来等着她的“千日红颜”,没想到却遇上了这样的一幕,大抵是所有弟子都知道姬大公子与温小喵不对付,便也没人为难他。他难得有个机会坐壁上观,等着看温小喵回来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

以姬冰玄对温小喵的了解,这点债算不得什么,只要有命在,她就有本事还,如果她拿出得“千日红颜”,他怀里的六万灵石也足够她还债。相信温小喵的算盘比他还打得好。

霍玠来得比温小喵早一步,因为有他和简清波压阵,山上才没乱到要拆房子那么严重,但是那座灵堂却怎么也拆不走。灵堂前坐着名外表婉丽的女弟子,看纹饰,却也是文倾峰的门下。此时她就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拭着剑,正午的太阳照在剑身上,闪得每个人眼里冒蓝光。

“江师妹,你怎么在这儿?”关于江可儿与温小喵的那点过节,霍玠也有耳闻,但前因后果却知道得不是很清楚,江可儿资质不错,在新晋这批弟子当中进阶算快的,因为她细心胆大,又懂得如何在流山真人面前邀功,便早早通过了破格试炼,晋了内门弟子,被流山真人收为亲传弟子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江可儿看见霍玠,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却是故作温婉大度地解释说:“我与温小喵同乡一场,平日虽素昧谋面,但也不能弃之不理,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傻事。”说着,眼圈还红了。

霍玠对温小喵自杀之事半信半疑,却不怀疑江可儿的用心,只是淡淡地安抚了一句:“江师妹有心。”便不再多说。江可儿咬着红唇还想说什么,却猛然听见人群里爆发一声尖叫。

“江可儿是温小喵的同乡好友,她能为人摆灵堂,为何不能替人还债?把她也围起来。”

“住手,江可儿与此事无关,你们休要乱来。”霍玠急急地挡在江可儿身前,却引得众人一阵嘘声。江可儿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嘘声惊退了好几步,幸好有霍玠挡着,没有看穿她眼中的怨毒,只是握剑的手越来越紧,攥着骨节泛青。

“嘻……原来一向冷冰冰的霍师叔喜欢这样人儿,难怪特地从文倾峰大老远地跑来英雄救美,当真可歌可泣,可敬可叹!”一个人瓮声瓮气地说着,满嘴里不明的笑。

“我是说霍师叔怎么会这么好心,竟管起我们渠冰峰的闲事来了,原来是为了某位漂亮师妹出头,啧啧,枉我们芳心暗系,原来却看错了人,我们啊……根本不是霍师叔的心头好。”

渠冰峰弟子一向牙尖嘴利,被人一挑拨,就更热闹了。

人群争吵的焦点被转移,站在那边的沈琅琅和菜菜俨然都变成了看戏的。沈琅琅很佩服那个一句话就能把场面搅得大乱的人,可是这样一个声音扎耳的人就只说了几句就消声匿迹了。仿佛故意来捣乱似的。

她心中一动,猛地一回头,往屋里瞧去,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温小喵早就回来了,只不过她穿了干净的弟子服,又学着挽了一对简单的双髻,完全变回了女儿家的打扮,没被人认出来。那声尖叫是她发出来的,那瓮声瓮气的嘲笑也是她压着嗓子伪装出来的,一来二去撩乱了人群,她自己倒相当无事地溜进了大门。

一进大门,她就祭出了青罡印,憋进了无边须弥满地里找东西。

千日红颜啊,六万个灵石,不早日弄到手,她还怎么过日子?她一边回忆在书里看到的灵草模样,一边蹶着屁股像猪一样在灵土里拱来拱去,就连老龙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你要找什么,老夫来帮你吧。”它能看到无边须弥里所有的东西,自然比温小喵快些。

温小喵喘了口气,狠狠地瞪了藏在虚空中的老龙一眼,嘟囔道:“不早说?你故意的!”

老龙气哼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龙心,算了,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喏,拿去!”多活了千百年就是不一样,眼睛都长得尖些,温小喵找半的东西,它一下子就捞出来,还不止一根,而是一束。

温小喵登时心花怒放。

“谢喽。”她拿出一株大点的,品相较好的握在手里,余下的都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预备兑现了任务报酬之后再拿剩下的那些去卖钱,她都已经想好了,就是卖不得几个钱,去圣行真人门下换几颗丹药玩玩也是不错的,虽然她并不觉得吃丹修炼有什么不好,但别人一定不这么认为。条条财路通小喵,温小喵只是喜欢钱,但真的不像她自己想象的那般缺钱少粮。

温小喵高高兴兴地顶着一头乱草从无边须弥里跳出来,顺手将青罡印收回丹田识海,刚想着要怎么让姬冰玄大吃一惊,却猛地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了。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从上面砸了下来,依稀是那句:“你,下等人!”那声音够大,一出声来,地面都要抖三抖。

门那些纷纷扰扰,吵闹不休的弟子们蓦地被镇住,齐齐转头,遁声望去。

温小喵傻傻地一回头,笑道:“兔儿爷,你别开玩笑了,学谁说话不好偏要学光……”

光头?

是光头!好大一只光头!若不是还认得这烧包的粉色花纹,还记得它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温小喵都不敢认它了,才三个月不见,光头就长成了巨兽一只,这样一眼看去,足足有两丈高,站在院子里都有三层楼高了。楚修月养的那两只毛毛兽,还不够给它塞牙缝。

她之前只是听了丝萝大人的话,将毛毛兽暂且交给了同为兽类的二狗子打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二狗子给它吃了什么?那萌萌蠢蠢的光头呢?那个奶声奶气地追着陈宇凡叫“爹”的光头呢?到哪里去鸟?

温小喵本能地往后跳了一步,双手交叉护在前身,厉声道:“何方妖怪,竟敢冒充我的灵宠,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那巨大的毛毛兽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二话不说张开了翅膀就朝温小喵扑去,那模样亲热到不行。温小喵怕一子就被它箍死了,来不及多想,转身就逃。只是她与光头相比,速度占不得优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手里的“千日红颜”就变成了一串绿杆。

光头居然把她拿来换钱的灵草吧唧吧唧吃下去了。

“啊啊啊啊啊!吐出来,吐出来啊,这何是六万个灵石啊,你快给我吐出来!”温小喵漂亮地拧身,飞上光头的头顶,用力拔着它头顶的毛,陈宇凡终于清醒过来,一个箭步蹿上去,拼命拖住了她。

“别扯了,再扯它就真的变光头了,好不容易才发齐了毛。”他道。

“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那个小小巧巧,声音软糯的光头到哪里去了?”温小喵哭了。

“小小巧巧是不成了,声音软糯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光头,过来叫一声。”陈宇凡招手。

“咳咳!”毛毛兽清清嗓子,突然转了性似的用极尽娇俏的声音软软地唤道:“主人,你回来了?”温小喵被雷劈了似的,呆了半晌,松开了手,手里粉红的兽毛像三月桃花般飘零。

“不错不错,会叫主人了。”温大仙儿泪流满面,“可是要不要长得这样粗豪啊?它这样子,比喜来宝大人还来得高大威猛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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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加加大号的光头

灵堂紮得很漂亮,正堵在门口,连带着聚了一伙人叽哩哇啦地说不停。

来讨债的本来就是女弟子居多,而其中又多半是渠冰峰的内门弟子,身份上并不比江可儿差多少,所以谁也不让谁,抢着让江可儿交代和温小喵“过命”的交情。江可儿被困在人群中间,急得粉脸通红,再好的伪装技巧也盖不住她那颗全然吃扁的心。

霍玠被吵得脑子里嗡嗡吟吟尽是人声,便不得不退后数步,想离这喧嚣吵闹之处远一点。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霍玠才堪堪站定,一个直径两丈多的圆球“波”地一声跳起,一边粗声大气地叫着“下等人,下等人,闪开闪开!”一边扇动着一对粉红的小肉翅,妄咩减缓下降的趋势。

霍玠和几名文倾峰弟子只看见一片巨大的阴影迎头盖下了,冷不防那圆球状的怪兽头顶上有人大叫:“叫你们闪开,你们听不见?都聋了……”声音清悦,可是语气却一点也不好。

霍玠拦着几位师弟错步退开,还未来得及招呼门口聚集的人群散开,那又圆又胖的怪兽便已经叫骂着落了地。光头踩中了灵堂的一角,跟着江可儿面前的一根柱子倒了下来,接下来整个灵堂摧本拉朽地垮塌,把周围的人埋进去三分之一。女子的尖叫声争吵声此起彼伏,温小喵挖了挖有点耳鸣的耳朵,冲着姬冰玄龇牙含笑。

“六万个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只记得钱,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拿钱。就算正巧落在了霍玠面前,她的眼睛也只会直直地望向金主的方向。

光头胡乱叫着,把左近的同门弟子都骂了个遍,人人都是“下等人”,这从娘胎里,哦不,从兽蛋里带出来的口禅,兴许是很难改掉了。

江可儿吃力地从倒塌的蓬底钻出来,一身干净的弟子服上沾满了香炉灰,一头乌发上浆着点烛泪,远远看去,像是沾了谁人的一口浓痰似的。她起身第一眼便是望向霍玠,只希望霍师兄没看见她这样狼狈的模样才好,却不料,正碰上了一双明波流转的大眼睛,温小喵站在晌午的日头下,笑得见牙不见眼。

“温小喵,你居然没死?”江可儿一反素日的平和温婉,张口就要咒温小喵死。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死?你这人说话怎么这般没礼貌?文倾峰是怎么教弟子的?”温小喵还是笑着,可是眼睛里没什么笑意,大概也只是敷衍给众人看的,而“文倾峰”三个字打翻了一船人,江可儿和霍玠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半阴半晦,一脸地乌黑。

“温小喵,这就是你不对了,诈死逃债,这点子可不就是你自己出的?现在纸包不住火,就来狗急跳墙来咬人,霍师兄,可儿敢对天发誓,确是拓风楼放出了消息,可儿才斗胆设灵祭拜故人,没想到有些人,就是不识好歹。”要装温婉端方,江可儿明显少了火候,上次她在温小喵面前没讨着便宜,下了挑书反被温小喵挑衅,本来听到“仇人”死讯,她是应该高兴的,岂料又被某喵反将一军,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江可儿视温小喵为对头,无非是嫉恨占了上风,她哪知道温小喵心大气大,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若不是江可儿的名字和蝴蝶镇的故人连在一起,只怕温小喵连她姓甚叫啥也都忘了。

“温小喵,你可知道错?”霍玠被师妹点名,只好硬着头皮搭话,迎来温小喵一记白眼。

“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为了节约几个灵石,就从经阁一路‘飞’到了拓风楼,这样也有错?没说修仙之人就不能厉行节约吧?文倾峰的弟子真是管得宽啊,下次我家光头讨媳妇是不是也得和你们文倾峰报备一声?霍……师兄!”纤指绕着腰间有佩丝一晃,换好的上等玉牌立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霍玠才留意到温小喵对他的称呼已经换了。

“你诈死闹事,害得全派上下为你劳师动众,就是有错,错了就得罚。《门规》里写得清清楚楚,我身为你师……兄,自是责无旁贷。”霍玠冷着脸,一板一眼地指摘她的不是。

“咦?《门规》里什么时候说不能装死了?何况我也没有装死的意思,是你们自己以为我死了,哦我知道了,也许是有些人约我私斗不成,怀恨在心,所以借题发挥,跑来渠冰峰羞辱我?师兄,你一向讲求公平,处事力争不偏不倚,这一回,不会因为人家叫一声‘霍师兄’就徇私吧?我也叫了你‘霍师兄’的,你可不能偏心。”温小喵撇下一干人等,在众目睽睽下走向姬冰玄,慢慢伸出了手掌。

姬冰玄看着她的脸,又扫过她的眉眼,目光停在她耳边的发丝上,稍稍一转,又落在了她白皙漂亮的手。换了女装的温小喵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以前太邋遢,令人心中极不适应,所以才不免多看两眼。

温小喵的手掌摊开,却伸出中指往里勾了勾,葱白的一小截手指,晃得姬冰玄有些恍惚。

“六万个灵石,够不够还你们这些欠条的钱?师姐师伯们,你们也别太贪心了,像驻颜丹这种烂大街的东西也敢称九十个下品灵石,是不是觉得我温小喵赔不起东西只能赔钱啊?你们可知道,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当中,便有一位是陈家的嫡系弟子,唔,你们那些驻颜的画眉的,他铺子里多的是,要不要我按单赔啊?”温小喵不介意被人小敲竹竿,却不能被人当成傻子。

众弟子已经不闹了,其实早在她报出“六万灵石”的天价时,她们就不闹了。温小喵是何许人也?小小一个杂役弟子,有托月教和陈家撑着腰,又有楚修月明里暗里护着,现在又搭上个轩辕家的金主,还添上曲吟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祖辈……这后台也忒强大了。

被曲吟峰那位收为亲传弟子是一种殊荣,被曲吟峰的亲传弟子坑钱,又何尝不是一种难得的恩遇。众人都盯着温小喵的玉牌看,看得口水直流。这小丫头打破了两个先例,一是冷月公子不近女色的先例,一个是曲吟几灵蕴长老不收弟子的先例。

众人看着温小喵,猛然领悟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真相——温小喵说她是“飞”回来的,也就是她会御物或者腾翔术之术,也就是说,她现在修为已经超出了炼气期,难道他们看不出她的修为,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比他们高。

“温师叔,这欠条,不过是弟子给师叔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相信师叔大人有大量,不会与后辈们计较的,是不是?”一名女弟子灰溜溜地凑过来,从温小喵手里抽走自己的那张欠条。

“师叔,弟子也是跟风闹着玩的,一盒雪华上清丹而已,值不了多少钱。”称谓变了,修为差距变了,彼此之间的态度也就变了,以往弟子们找温小喵做掮客找东西,没少沾她的便宜,后来楚修月出关后他们才稍稍收敛了一点,现在可好,全都装起孙子来。

当爷爷的感觉怎么样?嘿嘿……温小喵现在就想冲进屋里对着墙角傻笑一个时辰。

六万灵石还是六万,一个不少,各种欠条倒是被人抽干净了,温小喵瞬间变成了富豪。为什么她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姬冰玄要钱,原因很简单,她吃中了姬冰玄在女人面前死要面子,不会耍赖。这里这么多女人,够他表现慷慨大方的皇家气派。

温小喵一回家就得了这么大一份厚礼,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她笑嘻嘻地转过身去看了江可儿一眼,继而转向霍玠,笑得沁甜:“霍师兄,既然是一场误会,大家就此散了吧?还是说,师兄对我记挂于心,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想我了?”

“噗!”陈宇凡绷住了笑,光头却没绷住,一气儿笑出来,口不沫喷了简清波一脸。

简清波一直没什么插嘴的机会,他身分端玉真人的首席弟子,却从来不是拿主意的那个,若不是厉言挨在身侧提醒,他大概早已忘记了温小喵门口堆这么多人是怎么回事。

霍玠没见过那样厚脸皮的女子,姬冰玄也没见过,一时间,两个都有些脸红,而陈宇凡和光头只顾着笑去了,二狗子护着菜菜,一直警惕地盯着人群,从一开始就没放松过。表情各有不同,却同样精彩。

沈琅琅看大家都尴尬,正要出来打个圆场,简清波却梗了好半天,说了句人话。

“究竟是谁咒我师妹死的?”健忘师兄要就什么也不说,一说就正中要害。在场的各位没想到还会有人算这笔旧账,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想起了什么,指着二狗子道:“是那只猫说的,我问温师叔什么时候回拓风楼,她却一个劲儿地跟我说‘死了死了……’”菜菜从二狗子身后探出个头,眼圈红红的。

“究竟如何?”简清波懵懵的性格其实硬朗不起来,但当着文倾峰的弟子又不想失了气势,想了一想,便也像霍玠一样做出一副棺材脸。可是他从来不板脸,突然做出这副尊容,委实没什么说服力。

“让我猜猜。”温小喵将前因后果串起来推敲了一遍,突然回头指向了光头,“是因为它。你心甘情愿为我送饭,是源自于心中愧疚,至于为什么有愧,是因为你不小心把胭脂水粉和修颜的灵药给它吃了,是不是?”

光头初生的时候喝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灵液,就像丝萝大人说的那样,体质起了翻天覆的变化,因为上次温小喵在慈云秘境采的紫槐稻有多,所以光头一直没吃过别的东西,也就一直不知道别的东西有多么好吃,直到二狗子接过了照看的责任。

有菜菜的地方,就有二狗子,二狗子为了讨好菜菜,背着沈琅琅把光头借给她玩,而菜菜没其它爱好,整天穿衣打扮便是每天修炼之外的重中之重,自然一身胭脂香,满嘴灵丹味,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光头吃了菜菜用来养颜的灵丹,然后,上瘾了。

菜菜格斗能力为零,智商几乎是个负的,她连光头这种只会聒噪的灵兽都对付不了,唯一的法子,就是想方设法喂得这货壮壮的,待温小喵回来之后好交待,于是她利用二狗子放风,自己施展幻术,四处搜刮女修身边的养颜灵药给光头当饭吃。

光头被各种灵气补过了头,长成了一个皮球,而菜菜也因为偷了太多东西被抓了个现行,不得不以温小喵这个倒霉主人的名义,写了一大堆欠条

至于为什么她会说:“死了死了……”那也不是咒温小喵死,而是念叨她自己。

闯了大祸,楚修月又不在身边替她挡灾,温小喵这种住在钱眼里的小心眼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不拿她卖给臭男人做炉鼎太怪。

死了死了,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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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男女关系科

温小喵从温杂役升级成了温师叔,还没来得及体会一下心中的得意,就撞上了一个这样的乌龙。现在虽然摆平了渠冰峰众弟子,但一路上的好心情也都荡然无存。

温小喵看一眼拓风楼,斜起眼睛看菜菜。

菜菜耷起耳朵,溜到二狗子身后躲起来,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两名犬妖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只盼着温小喵能够消消气。

沈琅琅好声好气地送走了堆在门口的女弟子们,又向霍玠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才算是解了一场风波。回到大厅里,却见温小喵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香樟交椅上,与几名妖怪大眼瞪小眼。空气凝重,几乎只听得到犬妖摇尾巴的声音。

“那个江可儿也是被你们偷了东西?”温小喵的声音冷冰冰的,冻得死人。就算平时喜欢啰里八嗦的光头,现在也不敢造次了,呆在温小喵身后像堵墙似的站着,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扫来扫去。它与温小喵结了血契,自然感受得到主人的喜怒哀乐,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还跑出来谄媚,那也就活该笨死了。

“什么江可儿,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从渠冰峰到文倾峰那么远,我要偷什么也偷不到她那儿去。”菜菜急忙否认,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却看不到她的影子,一眼看去倒像是二狗子娘里娘气地搭了腔。温小喵本来还很生气的,但看见二狗子眨巴着眼睛一脸狡狯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厅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既不是丢了东西来讨债,也不是好心好意关心同乡,那分明就是来找岔的喽。”温小喵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名犬妖立即摇着尾巴迎上前,递上了一碗热茶。

沈琅琅看起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接口道:“小喵,够了,你虎着脸的样子有多难看,自己不知道?在外面装个样子可以,在自己家里就不必了罢,菜菜她也不是故意的,偷来的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温小喵板起脸道:“光头迷上了吃这些灵丹妙药,就不会再吃紫槐稻了,我是想到此为止,可是谁来体谅我啊,以它这样的胃口再这样下去,我养不起啊。”说罢又斜起眼睛看向二狗子,道,“你们倒是说说,要怎么办?你们来替我养它,成不?”

站在身后一直没作声的光头听到自己将来吃饭都可能有问题,急得直扇翅膀,但它张口就是“下等人”,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的。以它现在的蠢样,温小喵肯定不喜欢,从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它不值钱。

二狗子拉长了毛脸,抓抓蓬乱的短发,为难地道:“我是想养,但是已经没钱了。”

温小喵也拉长了脸:“没钱不会去赚?”

二狗子道:“我也想赚,但是没有‘主人’的玉牌,不能下山……”

温小喵扬眉道:“那不会赚定天派弟子的钱?光渠冰峰就百千号人,随便搞点花样不就可以忽悠过去了?实在不行,就卖身去,反正我不养闲妖。”温小喵揣着六万个灵石,心里反倒不安稳起来,她在曲吟峰上未必能用得上钱,但是凭空将钱交给二狗子他们,转眼就会坐吃山空,菜菜什么本事没学会,端玉真人座下那些女弟子的败家本事却学了个十全,真是伤脑筋。

她倒是很想把钱交给沈琅琅,但人家毕竟不是她的二院管家,住过了这段时间,沈琅琅也是要回弱月国的。唯一能托付的就是陈宇凡了,六万个灵石,赔他的铺子,兼养这些闲妖,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离开之前总得先把江可儿这件事给解决了。

温小喵懒,平时要本懒得思考怎么安置这些妖怪,楚修月没回来,她又要去曲吟峰了,总不能把这些没结血契的妖族都带去曲吟峰吧?放进无边须弥,又太挤了点,还有那无边段弥里的太阳,相信一个月不管它们,铁定被晒成猫干狼干。

真是一堆烫手山芋。

菜菜一听要她去卖身,立时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是真的着急:“菜菜这辈子只喜欢修月哥哥一个,菜菜不卖身,不做别的炉鼎,你让我去卖身,不如让我去死了。”

温小喵最怕女人哭,谢小缓哭得她都快入魔了,现在又加上个菜菜,烦得死。

她冷笑一声:“不卖身,难道还卖唱?要不你唱两句来听听?”

菜菜一愣,二狗子和光头同时脸色发青制止了她,二狗子大声道:“卖身就卖身,不过不是菜菜卖,是我……和他们!”他信手一指,指向了两名犬妖,刚才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小妖立马也乌青了脸,齐齐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好,就你们,卖身!”

温小喵心里有事,也没精力再折腾下去,径直用传音符传了讯给陈宇凡,表示自己有钱赔他的店铺了,还给他找了四个得力的伙计,一气儿办得干净,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沈琅琅一直在边上看着,见她并没心情胡闹,便也放下心来,可看见温小喵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又担心起来。

温小喵嘴上不说,心里记挂的人只有一个。

楚修月已经离开了三个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那个所谓的“代价”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灵蕴真人收弟子收得那么爽利,从侧面也多少说明了楚修月将事情办得不错。

“这里有一千多个灵石,你拿去给厉言,上次他下的注,这些都是他赢来的。”温小喵第一次吩咐光头做事,也不知道它能办成什么样子,思量再三,觉得得还是先从简单的教起会比较好。温小喵去了经阁后,光头一直交由沈琅琅管教,也学会了一些本事,但因为先天不足,它注定与毛毛兽那惊人的语言天赋无缘了。

也挺可惜的。

温小喵本来想带着光头去九回之阵找找丝萝,看有没有办法让它变得机灵一点,但现在看到它这蠢笨巨大的模样,带出去只会丢脸。长得一张鸟脸,却不是鸟,空有一双肉翅,却不能飞,它就这样从她眼皮底下,滚出了大门。

“琅琅姐,那个江可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说法么?”温小喵在山上得罪的人不少,但很少有这样深仇大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定天派前杀了人全家。温小喵看人都凭直觉,而这种直觉从来没出过错,江可儿与谢小缓都假,但谢小缓的假是从上到下的假,假的是这个人,而江可儿,却是由里透到外,说白了就是虚伪。

温小喵离开的这段日子,仇雠榜上又多添了几笔,而关于温小喵与江可儿之间的关系,各方说法不一,渠冰峰的弟子多以为江可儿是由嫉生恨,嫉妒温小喵平步青云,而文倾峰的弟子却都认为是温小喵作风不端,引得江可儿憎怒,一味好心拉温小喵回头。

江可儿在拓风楼前设灵之事,文倾峰只得霍玠等寥寥数人目睹,文倾峰的师兄弟们还是会认认真真将她当好人。榜上的赌注已经战成了白热化,可温小喵却不愿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有没有办法查到江可儿和霍玠的关系?”几度交锋,江可儿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霍玠,显然对霍玠的态度十分关心,难道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替霍某人出口气?

温小喵叩叩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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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贼两只

霍师兄……江可儿对霍玠的称呼变了。

“说人家三极跳,自己也不差嘛。”

温小喵眯了眯眼睛,从眼缝里看天上那半边白月,清浅的白光撒光眼底,折射出来也是冷冷的。是夜,温小喵躺在楚修月睡过的那张床上,彻底失眠。

那个莫名其妙的仇人,莫名其妙地跑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她的心思在这件事上转悠了不到一息便已放下,心里反反复复惦念的却是另一桩事。

温小喵绝少担心他人,特别是楚修月,毕竟他的修为高出自己那么多,就算是在慈云秘境时被她不小心刮了一层油水去,那十几年苦修的老底总还在的,直到那次孽龙出窍,差点令他魂散,她才蓦然发现,原来冷月公子也不是传说中那么无懈可击,而听了楚修月的过往故事之后,她更定认这是个比自己还倒霉的熊孩子。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走了那么久一点音讯也没有,都不把我当朋友……”

月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正好照在床上,温小喵抱着一床被子滚来滚去,满肚子都是这样的问题,她的神识一到夜间就异常敏锐,而伴随而来的还有心中的忐忑不安,她从来没这样焦灼过。

虽说楚修月去哪里,干什么去,都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可是温小喵就是觉得难过,说不出来的彷徨堵在胸口,久了,似乎能发酵,似乎能渐渐变酸。她翻来覆去也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种陌生的情愫源自何方。

难道她这是在关心他?想到这个,她连自己也禁不住有些震惊。

在九回之阵也好,在经阁也罢,见不到与楚修月相关的事物,她还能忍着不管,可是这里,一景一物,一花一草……唉!

温小喵又翻了个身,正对着窗口看着院子里的那蓬绿水竹。

这竹子是楚修月亲手种的,而上面系着的几十个傀儡娃娃却都是温小喵跟余在竹学习做人偶的失败品,她的手艺太差了,做出来的东西,精致不足,狞狰有余,就好像跟鬼娃娃似的,放在院子里根本不够看,胆小的乍然看一眼,说不定还会跳一吓。

夜里,有人在唱歌。

那声音飘渺,音调也是七弯八绕地,有如海上行船。

歌声飘上去的时候很尖细,很像某种鱼类的啸叫,而低下去的时候,又像是从肚子里硬逼出来的呜咽,咕咕呱呱有如是蛙鸣。害得温小喵好不容易有了点悲风伤秋的情绪,却又这样弥散无踪。

“死猫!”

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来自于另一只宠物,菜菜。

菜菜总是坏事的高手,不管何时,何地,在何人面前,她就是一傻二呆三白的模样,仿佛从来不知道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儿。温小喵还想对着月亮低叹两句,抹一把相思泪呢,结果全被这家伙破坏掉了。

“唱得这么难听,难怪二狗子他们一听说要她去卖唱,就吓得脸都青了。”她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歌声有如魔音降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自裁”了,现在拓风楼里正在招魂唱哀。温大仙儿卷着被子试图捂住耳朵抵御这样的折腾,陡然听隔壁的沈琅琅一声低喝。

“谁?!”夜间有风,灵气波动,没听门响也没有窗动。

两道人影从那蓬绿水竹前接连闪过,在庭中无声地换了一招,楼上的歌声戛然而止。

“不怕死的,居然有胆子来拓风楼偷东西?”温小喵一个翻身坐起来,扬了扬眉毛。

为了试试自己的布阵水平,她刻意没打开楚修月布下的那个反杀阵,而是照葫芦画瓢地下了两重幻象阵,但是那幻象阵不知何时竟被人破解了。

来自不善啊。

温小喵翻身游出被窝,贴着墙面蹿了出去,与此同时,楼上住的二狗子也跳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追向那两道黑影,距离缩短的同时,沈琅琅和那黑影又换了一招,这次却是用上了一点低阶法术,一声轻吟,沈琅琅祭出了银笛。

银笛上有紫色雷丝流动,使得四道影子略略减淡,温小喵夜视能力较好,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嗬,原来是可儿姐姐——”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呐,温小喵小偷小摸地混了那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地盘上还给人闯空门。没想到这人还会解阵,倒是低看她了。

温小喵迅速朝门口望了一眼,看见那半开的阵心,她忽地眸中一暗。

那幻象阵,像是被人从里边解开的!阵法的法纹没有破,只是少了几颗灵石。

有内贼!

温小喵掌中凝成出一团白光,江可儿被那白光晃住,微微侧过脸。

“好歹是同乡,给你个见面礼!”温小喵笑笑,白光化作长弧,照着江可儿的面门砸去。

“哼!”江可儿开出一道铁盾,及时挡住了温小喵的偷袭。

温小喵趁她格挡之机变换方位,扬手撒出几点灵石,将幻象阵补完,并预备辅以灵力发动法阵。动作一气呵成,半分迟滞也没有,那边的沈琅琅暗赞了一声,顺势从另一侧包抄而至。

二狗子也欺身近过来,三人呈角鼎之势,将战围缩小到丈余左右。

温小喵虚晃一招,扬手又是一记白光,这一次却藏了些后着在里边,白光内里绿芒闪动,分明是一把把游走不定的叶刃。水与木两种法术混合在一起,颜色亮灼,比普通的水系法术又多了几分繁琐,沈琅琅却瞧出了一点门道。

温小喵手中的光球并非普通的法华,而是经由刻在灵石上的小阵发挥出来的杀戮之力。

原来温小喵学习法阵的时候,为了节约灵液,索性就将些缩小的法阵刻在灵石上,反正灵石的灵气尚未衰弱,一般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异样。再换句话说,温小喵手上使出来的,其实只是木系低阶法术而已,加了点从丝萝大人那里学来的门面功夫。

女儿家的法术,首先要对得起观众。

江可儿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又大方的双属性法术,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温小喵的老底有多厚,她心中有些着急,竟自闷哼一声反身退去,将一把阔口剑祭出,与沈琅琅的银笛正面相接。

一声金兵交鸣,自夜空激荡开。

周围的灵气被这样强力的冲击掀出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

温小喵好以整暇地抬了抬手。

“可儿姐姐——文倾峰的弟子来我们拓风楼偷东西,这事情传出去只怕是非常有趣。”

是很有趣,流山真人记性好,而且那一把好记性都拿来记仇了,温小喵与渠冰峰的弟子们聊闲话的时候也依稀听过些,据说,有一届仙盟大会上青阳派某弟子自作主张地把“流山真人”捧成了“流仙真人”,引得流山真人自认为受了奇耻大辱,这事情过了三百年他还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说说。即便是青阳派那名弟子已成了现任的执剑长老,他也成日记恨,想起来就当众念念,从不给旁人半分颜面。

如果江可儿半夜偷东西的事情传扬出去,她这辈子就休想在掌门真人面前出头了。

不是刚改了称呼么?也不知道是内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不过说不定隔日就被降回来。

温小喵倒是很期待能看见有那样一天,她轻松地招一招手,二狗子便会意,一路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上去,一对钢爪忽地点起两片红光,烧红的炭一样。

一股热浪扫过,江可儿脸上便有些发僵。

她退出两步,抽剑格住了二狗子,反头扬声呼道:“姬公子,事情败露了,你怎么说?”

果然有同谋。温小喵一怔,顺着的她喊的方向瞧了一眼。所有人或妖都回头瞧了一瞧。

偷东西的事可大可小,传到流山真人那儿是祸害,传到轩辕皇家一样也是名声有损,江可儿挑合作对象也是有眼光的,居然选了个跟她一样死要面子的。

姬冰玄。

只是温小喵怎么也想不明白,姬冰玄为什么要同江可儿联手。

仅是因为前后被敲了几笔竹竿,不甘心?轩辕家不会那么小气吧?整个丞元国的灵矿都是他们家的,肯定不会是为了钱。

有些奇怪的念头闪过,温小喵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包好的“千日红颜”。

姬冰玄从暗夜中现身出来,睇向江可儿的眼神却是淡漠得很:“怎么说都是你的事,我只答应帮你进来这个门,却不保证你能毫发无伤地离开。江道友,你一早便连本公子也算计进去了,本公子岂能不知?”星光暗淡,照着他板正的脸,显得十分憔悴,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低哑了不少,就连睨向温小喵的脸也不似从前那样有生气。

才多久没见,好像苍老了几岁。

温小喵进了屋子就只顾着“想念”楚修月,余下的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完全没心思过问。

“你给的‘千日红颜’,是假的。”姬冰玄瞪着她,眼睛慢慢地红起来,满是怨恨的模样吓了温小喵一大跳。温小喵却恍惚记起,姬冰玄这消失的几天究竟去了哪里。

谢小缓根本就是一个死人。千日红颜是驻颜之药,又不医起死回生。

可是温小喵就是不想和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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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看脸

温小喵从温杂役升级成了温师叔,还没来得及体会一下心中的得意,就撞上了一个这样的乌龙。现在虽然摆平了渠冰峰众弟子,但一路上的好心情也都荡然无存。

温小喵看一眼拓风楼,斜起眼睛看菜菜。

菜菜耷起耳朵,溜到二狗子身后躲起来,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两名犬妖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只盼着温小喵能够消消气。

沈琅琅好声好气地送走了堆在门口的女弟子们,又向霍玠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才算是解了一场风波。回到大厅里,却见温小喵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香樟交椅上,与几名妖怪大眼瞪小眼。空气凝重,几乎只听得到犬妖摇尾巴的声音。

“那个江可儿也是被你们偷了东西?”温小喵的声音冷冰冰的,冻得死人。就算平时喜欢啰里八嗦的光头,现在也不敢造次了,呆在温小喵身后像堵墙似的站着,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扫来扫去。它与温小喵结了血契,自然感受得到主人的喜怒哀乐,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还跑出来谄媚,那也就活该笨死了。

“什么江可儿,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从渠冰峰到文倾峰那么远,我要偷什么也偷不到她那儿去。”菜菜急忙否认,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却看不到她的影子,一眼看去倒像是二狗子娘里娘气地搭了腔。温小喵本来还很生气的,但看见二狗子眨巴着眼睛一脸狡狯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厅里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既不是丢了东西来讨债,也不是好心好意关心同乡,那分明就是来找岔的喽。”温小喵的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名犬妖立即摇着尾巴迎上前,递上了一碗热茶。

沈琅琅看起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接口道:“小喵,够了,你虎着脸的样子有多难看,自己不知道?在外面装个样子可以,在自己家里就不必了罢,菜菜她也不是故意的,偷来的东西也不是为了自己,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温小喵板起脸道:“光头迷上了吃这些灵丹妙药,就不会再吃紫槐稻了,我是想到此为止,可是谁来体谅我啊,以它这样的胃口再这样下去,我养不起啊。”说罢又斜起眼睛看向二狗子,道,“你们倒是说说,要怎么办?你们来替我养它,成不?”

站在身后一直没作声的光头听到自己将来吃饭都可能有问题,急得直扇翅膀,但它张口就是“下等人”,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的。以它现在的蠢样,温小喵肯定不喜欢,从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它不值钱。

二狗子拉长了毛脸,抓抓蓬乱的短发,为难地道:“我是想养,但是已经没钱了。”

温小喵也拉长了脸:“没钱不会去赚?”

二狗子道:“我也想赚,但是没有‘主人’的玉牌,不能下山……”

温小喵扬眉道:“那不会赚定天派弟子的钱?光渠冰峰就百千号人,随便搞点花样不就可以忽悠过去了?实在不行,就卖身去,反正我不养闲妖。”温小喵揣着六万个灵石,心里反倒不安稳起来,她在曲吟峰上未必能用得上钱,但是凭空将钱交给二狗子他们,转眼就会坐吃山空,菜菜什么本事没学会,端玉真人座下那些女弟子的败家本事却学了个十全,真是伤脑筋。

她倒是很想把钱交给沈琅琅,但人家毕竟不是她的二院管家,住过了这段时间,沈琅琅也是要回弱月国的。唯一能托付的就是陈宇凡了,六万个灵石,赔他的铺子,兼养这些闲妖,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离开之前总得先把江可儿这件事给解决了。

温小喵懒,平时要本懒得思考怎么安置这些妖怪,楚修月没回来,她又要去曲吟峰了,总不能把这些没结血契的妖族都带去曲吟峰吧?放进无边须弥,又太挤了点,还有那无边段弥里的太阳,相信一个月不管它们,铁定被晒成猫干狼干。

真是一堆烫手山芋。

菜菜一听要她去卖身,立时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她是真的着急:“菜菜这辈子只喜欢修月哥哥一个,菜菜不卖身,不做别的炉鼎,你让我去卖身,不如让我去死了。”

温小喵最怕女人哭,谢小缓哭得她都快入魔了,现在又加上个菜菜,烦得死。

她冷笑一声:“不卖身,难道还卖唱?要不你唱两句来听听?”

菜菜一愣,二狗子和光头同时脸色发青制止了她,二狗子大声道:“卖身就卖身,不过不是菜菜卖,是我……和他们!”他信手一指,指向了两名犬妖,刚才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小妖立马也乌青了脸,齐齐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好,就你们,卖身!”

温小喵心里有事,也没精力再折腾下去,径直用传音符传了讯给陈宇凡,表示自己有钱赔他的店铺了,还给他找了四个得力的伙计,一气儿办得干净,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沈琅琅一直在边上看着,见她并没心情胡闹,便也放下心来,可看见温小喵郁郁寡欢的样子,她又担心起来。

温小喵嘴上不说,心里记挂的人只有一个。

楚修月已经离开了三个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那个所谓的“代价”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但灵蕴真人收弟子收得那么爽利,从侧面也多少说明了楚修月将事情办得不错。

“这里有一千多个灵石,你拿去给厉言,上次他下的注,这些都是他赢来的。”温小喵第一次吩咐光头做事,也不知道它能办成什么样子,思量再三,觉得得还是先从简单的教起会比较好。温小喵去了经阁后,光头一直交由沈琅琅管教,也学会了一些本事,但因为先天不足,它注定与毛毛兽那惊人的语言天赋无缘了。

也挺可惜的。

温小喵本来想带着光头去九回之阵找找丝萝,看有没有办法让它变得机灵一点,但现在看到它这蠢笨巨大的模样,带出去只会丢脸。长得一张鸟脸,却不是鸟,空有一双肉翅,却不能飞,它就这样从她眼皮底下,滚出了大门。

“琅琅姐,那个江可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说法么?”温小喵在山上得罪的人不少,但很少有这样深仇大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定天派前杀了人全家。温小喵看人都凭直觉,而这种直觉从来没出过错,江可儿与谢小缓都假,但谢小缓的假是从上到下的假,假的是这个人,而江可儿,却是由里透到外,说白了就是虚伪。

温小喵离开的这段日子,仇雠榜上又多添了几笔,而关于温小喵与江可儿之间的关系,各方说法不一,渠冰峰的弟子多以为江可儿是由嫉生恨,嫉妒温小喵平步青云,而文倾峰的弟子却都认为是温小喵作风不端,引得江可儿憎怒,一味好心拉温小喵回头。

江可儿在拓风楼前设灵之事,文倾峰只得霍玠等寥寥数人目睹,文倾峰的师兄弟们还是会认认真真将她当好人。榜上的赌注已经战成了白热化,可温小喵却不愿死得不明不白。

“我们有没有办法查到江可儿和霍玠的关系?”几度交锋,江可儿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霍玠,显然对霍玠的态度十分关心,难道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替霍某人出口气?

温小喵叩叩手指,陷入沉思。

霍师兄……江可儿对霍玠的称呼变了。

“说人家三极跳,自己也不差嘛。”

温小喵眯了眯眼睛,从眼缝里看天上那半边白月,清浅的白光撒光眼底,折射出来也是冷冷的。是夜,温小喵躺在楚修月睡过的那张床上,彻底失眠。

那个莫名其妙的仇人,莫名其妙地跑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她的心思在这件事上转悠了不到一息便已放下,心里反反复复惦念的却是另一桩事。

温小喵绝少担心他人,特别是楚修月,毕竟他的修为高出自己那么多,就算是在慈云秘境时被她不小心刮了一层油水去,那十几年苦修的老底总还在的,直到那次孽龙出窍,差点令他魂散,她才蓦然发现,原来冷月公子也不是传说中那么无懈可击,而听了楚修月的过往故事之后,她更定认这是个比自己还倒霉的熊孩子。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走了那么久一点音讯也没有,都不把我当朋友……”

月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正好照在床上,温小喵抱着一床被子滚来滚去,满肚子都是这样的问题,她的神识一到夜间就异常敏锐,而伴随而来的还有心中的忐忑不安,她从来没这样焦灼过。

虽说楚修月去哪里,干什么去,都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可是温小喵就是觉得难过,说不出来的彷徨堵在胸口,久了,似乎能发酵,似乎能渐渐变酸。她翻来覆去也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种陌生的情愫源自何方。

难道她这是在关心他?想到这个,她连自己也禁不住有些震惊。

在九回之阵也好,在经阁也罢,见不到与楚修月相关的事物,她还能忍着不管,可是这里,一景一物,一花一草……唉!

温小喵又翻了个身,正对着窗口看着院子里的那蓬绿水竹。

这竹子是楚修月亲手种的,而上面系着的几十个傀儡娃娃却都是温小喵跟余在竹学习做人偶的失败品,她的手艺太差了,做出来的东西,精致不足,狞狰有余,就好像跟鬼娃娃似的,放在院子里根本不够看,胆小的乍然看一眼,说不定还会跳一吓。

夜里,有人在唱歌。

那声音飘渺,音调也是七弯八绕地,有如海上行船。

歌声飘上去的时候很尖细,很像某种鱼类的啸叫,而低下去的时候,又像是从肚子里硬逼出来的呜咽,咕咕呱呱有如是蛙鸣。害得温小喵好不容易有了点悲风伤秋的情绪,却又这样弥散无踪。

“死猫!”

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来自于另一只宠物,菜菜。

菜菜总是坏事的高手,不管何时,何地,在何人面前,她就是一傻二呆三白的模样,仿佛从来不知道在什么山唱什么歌儿。温小喵还想对着月亮低叹两句,抹一把相思泪呢,结果全被这家伙破坏掉了。

“唱得这么难听,难怪二狗子他们一听说要她去卖唱,就吓得脸都青了。”她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歌声有如魔音降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自裁”了,现在拓风楼里正在招魂唱哀。温大仙儿卷着被子试图捂住耳朵抵御这样的折腾,陡然听隔壁的沈琅琅一声低喝。

“谁?!”夜间有风,灵气波动,没听门响也没有窗动。

两道人影从那蓬绿水竹前接连闪过,在庭中无声地换了一招,楼上的歌声戛然而止。

“不怕死的,居然有胆子来拓风楼偷东西?”温小喵一个翻身坐起来,扬了扬眉毛。

为了试试自己的布阵水平,她刻意没打开楚修月布下的那个反杀阵,而是照葫芦画瓢地下了两重幻象阵,但是那幻象阵不知何时竟被人破解了。

来自不善啊。

温小喵翻身游出被窝,贴着墙面蹿了出去,与此同时,楼上住的二狗子也跳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追向那两道黑影,距离缩短的同时,沈琅琅和那黑影又换了一招,这次却是用上了一点低阶法术,一声轻吟,沈琅琅祭出了银笛。

银笛上有紫色雷丝流动,使得四道影子略略减淡,温小喵夜视能力较好,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嗬,原来是可儿姐姐——”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呐,温小喵小偷小摸地混了那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地盘上还给人闯空门。没想到这人还会解阵,倒是低看她了。

温小喵迅速朝门口望了一眼,看见那半开的阵心,她忽地眸中一暗。

那幻象阵,像是被人从里边解开的!阵法的法纹没有破,只是少了几颗灵石。

有内贼!

温小喵掌中凝成出一团白光,江可儿被那白光晃住,微微侧过脸。

“好歹是同乡,给你个见面礼!”温小喵笑笑,白光化作长弧,照着江可儿的面门砸去。

“哼!”江可儿开出一道铁盾,及时挡住了温小喵的偷袭。

温小喵趁她格挡之机变换方位,扬手撒出几点灵石,将幻象阵补完,并预备辅以灵力发动法阵。动作一气呵成,半分迟滞也没有,那边的沈琅琅暗赞了一声,顺势从另一侧包抄而至。

二狗子也欺身近过来,三人呈角鼎之势,将战围缩小到丈余左右。

温小喵虚晃一招,扬手又是一记白光,这一次却藏了些后着在里边,白光内里绿芒闪动,分明是一把把游走不定的叶刃。水与木两种法术混合在一起,颜色亮灼,比普通的水系法术又多了几分繁琐,沈琅琅却瞧出了一点门道。

温小喵手中的光球并非普通的法华,而是经由刻在灵石上的小阵发挥出来的杀戮之力。

原来温小喵学习法阵的时候,为了节约灵液,索性就将些缩小的法阵刻在灵石上,反正灵石的灵气尚未衰弱,一般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异样。再换句话说,温小喵手上使出来的,其实只是木系低阶法术而已,加了点从丝萝大人那里学来的门面功夫。

女儿家的法术,首先要对得起观众。

江可儿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又大方的双属性法术,一时半会也摸不清温小喵的老底有多厚,她心中有些着急,竟自闷哼一声反身退去,将一把阔口剑祭出,与沈琅琅的银笛正面相接。

一声金兵交鸣,自夜空激荡开。

周围的灵气被这样强力的冲击掀出一圈圈看不见的波纹。

温小喵好以整暇地抬了抬手。

“可儿姐姐——文倾峰的弟子来我们拓风楼偷东西,这事情传出去只怕是非常有趣。”

是很有趣,流山真人记性好,而且那一把好记性都拿来记仇了,温小喵与渠冰峰的弟子们聊闲话的时候也依稀听过些,据说,有一届仙盟大会上青阳派某弟子自作主张地把“流山真人”捧成了“流仙真人”,引得流山真人自认为受了奇耻大辱,这事情过了三百年他还耿耿于怀,有事没事就拿出来说说。即便是青阳派那名弟子已成了现任的执剑长老,他也成日记恨,想起来就当众念念,从不给旁人半分颜面。

如果江可儿半夜偷东西的事情传扬出去,她这辈子就休想在掌门真人面前出头了。

不是刚改了称呼么?也不知道是内门弟子还是亲传弟子,不过说不定隔日就被降回来。

温小喵倒是很期待能看见有那样一天,她轻松地招一招手,二狗子便会意,一路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上去,一对钢爪忽地点起两片红光,烧红的炭一样。

一股热浪扫过,江可儿脸上便有些发僵。

她退出两步,抽剑格住了二狗子,反头扬声呼道:“姬公子,事情败露了,你怎么说?”

果然有同谋。温小喵一怔,顺着的她喊的方向瞧了一眼。所有人或妖都回头瞧了一瞧。

偷东西的事可大可小,传到流山真人那儿是祸害,传到轩辕皇家一样也是名声有损,江可儿挑合作对象也是有眼光的,居然选了个跟她一样死要面子的。

姬冰玄。

只是温小喵怎么也想不明白,姬冰玄为什么要同江可儿联手。

仅是因为前后被敲了几笔竹竿,不甘心?轩辕家不会那么小气吧?整个丞元国的灵矿都是他们家的,肯定不会是为了钱。

有些奇怪的念头闪过,温小喵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包好的“千日红颜”。

姬冰玄从暗夜中现身出来,睇向江可儿的眼神却是淡漠得很:“怎么说都是你的事,我只答应帮你进来这个门,却不保证你能毫发无伤地离开。江道友,你一早便连本公子也算计进去了,本公子岂能不知?”星光暗淡,照着他板正的脸,显得十分憔悴,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低哑了不少,就连睨向温小喵的脸也不似从前那样有生气。

才多久没见,好像苍老了几岁。

温小喵进了屋子就只顾着“想念”楚修月,余下的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完全没心思过问。

“你给的‘千日红颜’,是假的。”姬冰玄瞪着她,眼睛慢慢地红起来,满是怨恨的模样吓了温小喵一大跳。温小喵却恍惚记起,姬冰玄这消失的几天究竟去了哪里。

谢小缓根本就是一个死人。千日红颜是驻颜之药,又不医起死回生。

可是温小喵就是不想和他解释,不愿把自己绕进去。

千日红颜是不是假的,姬冰玄心里很清楚,但历经辛苦得来的结果却与自己的期盼相左,他无法接受,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沉稳冷静的性子,受到了打击,当然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发泄的对象。以前是服伺他的那些奴仆,现在却是……温小喵。

他直勾勾地瞪着温小喵,恰恰挡住了江可儿。江可儿借机退了两步,离温小喵远了些。

“你看着我做什么?你住我的吃我的,还引狼入室来我这偷东西,自己理亏了还咄咄逼人,你真当我温小喵是好欺负的?”温小喵手里法华闪烁,并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姬冰玄看她看得很认真,仿佛从来不认识似的,他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气,离得近了,可以闻到酒里的桂花香。温小喵被他瞪着,心里竟有些发毛。她扫了江可儿一眼,突然滑出半步,一个折身朝那边冲去。她快,姬冰玄也不慢,就在她冲向江可儿的瞬间,姬冰玄手指开合,径自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拖。

温小喵手中刻着微型法阵的灵石飞出去,撞在那蓬绿竹上,“啌!”地一声,傀儡娃娃飞了个满天,温小喵大怒,祭出青罡印与姬冰玄战在一处,却不料江可儿不退反进,蓦然插在两人之间,朝着温小喵张开了双臂。

这一系列变故令温小喵错愕。

江可儿扑上来,竟没有出手伤人的意思,而是紧紧地抱住了她,青罡印没头没脑地与姬冰玄祭出的法器撞了一下,撞鸣声清晰悠远,引得渠冰峰守夜的弟子从四面赶来。

江可儿柔软的手掌在温小喵身上游走,温小喵分身不暇,却清楚地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

“居然连我的东西都敢偷!”温小喵顾不上姬冰玄,腾出一只手反握住了江可儿的手腕,却见她手里已然多了一物——这人果然是来偷东西的,还是偷的温小喵的近身之物!

“还来!”温小喵用力捏着江可儿的手,她如今的修为与江可儿不相上下,但因为有青罡印作底,一加一等于二,在实力上自是远胜寻常筑基修士一筹,她这一捏拿虽未尽全力,却令江可儿再度失神。温小喵的修为旁人都看不出,而她好新奇,喜欢折腾,随便露出一手便是寻常修士见所未见的花样,这令江可儿心中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从杂役弟子晋级亲传弟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得不承认,温小喵的实力其实在江可儿之上,唯一的缺点就是没经过系统的法术学习,惯会的也只是普通的木系初、中级法术。木系缠藤术的杀伤力不大,说来说去,最关键还在一个“缠”字。

江可儿被温小喵捏得痛,一时额头暴出了豆大的汗珠,而姬冰玄抓着温小喵的手也没有留余力,要不是温小喵有灵力护体,手腕骨头都差不离被他捏碎了。

三人胶著着,沈琅琅与二狗子分开来,一者缠住了姬冰玄,一者又再扑向了江可儿。

漆黑夜空升起数十柄法器,有御剑而来的弟子浮在幻象阵外,俯瞰院中的一切。

江可儿手里紧紧握着一面玉牌,那是楚修月留给温小喵的,也是温小喵第一次楚修月身上偷到的东西。江可儿五官扭曲,根本不理会手腕间的痛,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温小喵,一字字地道:“我不会还给你的,因为你,不,配!”“配”字出口,竟喷出了口水星子。

温小喵嫌弃地一眨眼,江可儿已趁机掰开了她的手指。

温小喵反应过来,反手一捞一抓,却只抓住了她半边衣袖,“嘶!”衣袖被撕掉一大块,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的手臂。二狗子与江可儿各自扔出了一道法华,院子里立即像炸开了锅。

“姬冰玄,你放手!”温小喵跨出两步,又被姬冰玄缠住。

“随我去见谢小缓!”姬冰玄根本不理她。

“我不去!”温小喵一拧眉,没挣开他的手,却扇了他一记耳光,“啪”地一记尤其响亮,连沈琅琅都吓了一跳。姬冰玄冷冷一笑,伸手抹去唇角的鲜血,一时攥得更紧。

这回轮到了温小喵出冷汗。

沈琅琅怒道:“姬冰玄,你自以为女子是弱者,为何偏偏对小喵百般为难?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先放开她!”她银笛一错,抢攻而至,姬冰玄冷笑一声,竟拖着温小喵护在身前,卸去了沈琅琅的攻击。

“世间女子确实娇弱,只她不一样,她根本就不是个女的。”

姬冰玄心头升起一股无明怒火。

他记忆中,最标准最完美的女子形象已经完全毁去,只剩下温小喵,只要想起“女子”二字,温小喵的脸就格外的清晰。

温小喵的五官很精致,但表情却很欠揍,她从他身上捞过不少好处,每捞一次,他的恨意就深一点,并不是为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损失,而是因为这该死的记忆。

不知何时,谢小缓之流就变成了一枚说不清道不明的符号,而面前的温小喵才是鲜活的,她的市侩,她的无耻,她的小算计,每一处磕碰与磨擦,损毁的都是他屹立心中的温恬女子。

有人在幻象阵外高声叫道:“温师叔,你怎么样?”听得出是厉言的声音。

渠冰峰的弟子们听到打斗声,都围聚过来,如温小喵的身边今非昔比,平时懒散的弟子也知道在新晋的师叔面前表现一番。姬冰玄与温小喵的口角不少,谁都知道他们俩相互看不顺眼,所以看的人多,管的人少,也只是随口问问便了。

只是没想到院子里还有从文倾峰来的人。

江可儿避开了二狗子扔出的法华,头发却已被烧去了一半。她没想到温小喵的修为会这么高,更没想到温小喵身边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妖宠也有如此强劲的实力,而二狗子的实力展露,无疑又是为温小喵锦上添花。所有人都有些呆滞,二狗子的修为在第八阶左右,虽然斗法不厉害,可随便扔出来法术也是高级的。

二狗子喜好烹饪,惯用的都是火灵法术,动静极大。

江可儿一看情势不对,抬手给自己上了一道隐身符,二狗子循着气味追过去,却猛见阵光一亮,一个人形的空洞撞在光壁上,江可儿竟已强行冲破了幻象阵,逃出了拓风楼。

二狗子当即化作原形,从那人形的空洞处穿过去。温小喵祭出的青罡印还在与姬冰玄的法器纠缠,但显然已经落于下风。姬冰玄不愧是个大财主,连中品的法器都有五六把,钟、琴、剑、枪、带……应有尽有,随便拿出一件来卖,都是笔不小的收获。

“跟我走!”姬冰玄见幻象阵已破,便也祭出了飞行法器。

“我不去!”温小喵还有坚持,却抵挡不住他的坚持,胳臂扭不过大腿,她到底是修为不如,转眼就落了下乘。沈琅琅持着银笛追上去,姬冰玄已拉着温小喵飞身上了法器。沈琅琅咬牙祭出了霹雳,紧随其后追上前。

门外众弟子修为多在二人之下,眼力差一点的就只看见一金一紫两道瑰丽的虹光划过天幕。简清波与另外两名金丹期的弟子追上来,远远地看见温小喵和姬冰玄在空中飞得歪歪扭扭。姬冰玄的飞行法器是一把有点烧包的描金扇,扇面上两朵娇艳欲滴的牡丹,格外醒目。

简清波看扇子看得入了神,一时竟忘了自己为何要追出来。

而简清波身边的另一位,已经在横卧在法器上睡着了。

这里是端玉真人门下最不靠谱的两位,一个是一见即忘的美男子一号,简清波,另一个是一见即睡的睡美人,暮桃花。厉言等弟子先看见一金一紫闪过,又见一蓝一粉地追上,渠冰峰终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厉言站在拓风楼门口,猛地一拍脑门,道声:“糟了!”照这样放任下去,简师伯肯定会迷路,至于暮师叔……一睡醒来时未必还能在丞元国国境内。

所有的弟子都顾不上去追文倾峰那名叫江可儿的女弟子了,当然,他们更顾不上温小喵与姬冰玄这对上辈子的仇人,当务之急,他们要做的就是把简清波和暮桃花给找回来。

渠冰峰顿时又乱成了一团,不过与温小喵已经没多大关系。

姬冰玄这回真是半点君子之风也没有了,他发丝凌乱,双目赤红地反拧着温小喵,一把将她按在了牡丹扇面上,那场面在沈琅琅看来有种难言的,却不知温小喵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几个块刻好了微型法阵的灵石。

“噗噗噗!”一连串的闷响打在牡丹扇面上,转眼姬冰玄的飞行法器上就烂出五六个洞。

速度慢了下来,一金一紫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温小喵的大眼睛离姬冰玄的脸只在咫尺,淡淡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就这般息息相闻。姬冰玄隔了许久才醒过来,原来这个大大咧咧的小丫头也是香的,温小喵身上的香很淡,不似胭脂水粉灵丹仙药的那种魅香,反倒像是木棉、青草散发出来的生涩气息,闻起来,既不会腻歪,也不会上瘾。

“和我一起去看看谢小缓,我一个人……不敢去看。”姬冰玄没有松开,语气却平缓了。

这个时候的谢小缓究竟是怎么样,温小喵大概能想象得到。

也难怪姬冰玄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大凡男子,看女子最初只是看颜,谢小缓有一张美伦美奂的脸,或许,也只有那张脸的资本。

“姬冰玄,你放开温小喵。”沈琅琅追上来,放开霹雳就往扇面上跳。

破掉的牡丹扇面承受不住三个人的重量,开始盘旋着往下飘落,而姬冰玄终于松开了紧第攥着温小喵的手。温小喵的手腕青了一大块,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她身上被逼出的木灵之气正在慢慢发挥作用。

沈琅琅忽然发现,温小喵的灵力比同阶木灵根的修士来得更醇更厚,半点杂质也没有。

“腐烂掉的谢小缓,你不敢去看?”

温小喵像是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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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道生怜,道道道

温小喵等人赶到时,柳碧已经不见了。谢小缓是化成了灰烬,她却连只言片语也未曾留下,就成了乌有。地上仅剩下一块玉牌,那是她唯一存在过的标志。

温小喵蹲下身子,慢慢捡起那面玉牌,揩去上面的泥尘,依稀能感到一抹悲怆的灵息在周围萦绕不去。温小喵抬起脸,茫茫然地向左近望了望,似乎在确认什么,她怎么也不相信,就在那一瞬的功夫,人就变成了泡影。

可有些东西却不能不信。

她听见了青罡印里老龙一声轻叹,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温小喵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预计错了,她以为流山真人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件事,她以为自己可以凭着自己那点小心思完全绕过这点麻烦,她以为球踢出去就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她错了。

她没想到,几个月过去,文倾峰的各位还是一点作为也没有,只是客客气气地将人拘着,等着魔胎长大,变成魔婴。

她没想到,长成的魔婴竟然有这样强大的杀伤力,夺人性命,吸人骨血只是一瞬,她甚至连眼睛都还来不及眨一下。

她没想到,这样奇怪的黑气和臭气,竟不能引起流山真人的注意,她以为他是青印真人的师兄,多多少少对魔族是有些防备的,只没想到,这看似戒严的文倾峰,其实破漏百出,简直不堪一击。

她本意只是想对沈飞和柳碧进行点小小的报复,一点点就好,把他们分开就好,一天两天,十天半月,只是关起来也未尝不可,可是……她都错了。

因她一时意气,竟害了两条性命。

不管是柳碧也好,那名引路的弟子也好,都是无辜的。

柳碧是有些心胸狭隘,但罪不至死啊。那一天,那一时,温小喵的无意闯入,确实坏了人家的好事,虽然两相记恨,有了些不对付,但又何至于如此?

直到这一时,温小喵才真正领会到了一件事,不管温小喵是杂役弟子也好,亲传弟子也罢,只要是进了仙门,就不再是蝴蝶镇上那个胡天胡地的小混混,因为一个恶作剧,或者一次自私的推捼,都很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以前的她,太想当然,太自以为是。

谢小缓是她带回来的,佛母果的果壳是她捡回来的,事情的放任发展与她息息相关,若不是将谢小缓关一直关在这里,若不是她一直避忌着不敢面对流山真人道明真相,事情就这会变成这样。人、妖、魔,三界对峙,只要她在仙门一天,就表明她不能免责,她再也不是那个闯点小祸还能沾沾自喜的小懒猫。

“你早知道会这样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温小喵对着念烛吼起来,她吼得大声,把沈琅琅和姬冰玄都吓了一大跳,两人刚想上前去劝住她,却见一道金光划过夜幕,温小喵竟将青罡印一把掼在了地上。玉印的光芒明灭,在地上弹出丈许才停住,随即,传来一声太息。

沈琅琅和姬冰玄虽然知道温小喵身怀秘宝,养了些奇奇怪怪的宠物,却没想到这须弥之间竟还有这样一头魔龙盘踞其中。喜来宝、二狗子、丝萝、菜菜……这都是些妖物,每一位都来历不凡,但却都远远比不上青罡印里住着的这位。

念烛常以神龙自居,但神族早已衰微,唯有魔族借着人类的心魔徘徊不去,成为了人间的另一种风景。神龙是不再有,魔龙却还存着有几条的。听说过青印真人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只魔宠,只是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

姬冰玄只知温小喵运气好,有楚修月护着,有沈琅琅守着,又有渠冰峰上上下下那么多弟子陪着胡闹,却不知她的运气好到这种程度,不但取得了青印真人的本命法宝,还接收了他养在法宝里的宠物。只是温小喵与这宠物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我……”念烛想说,“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又收回去了。支支吾吾地,仿佛变成了理亏的那方。

温小喵已经气急败坏,她冲上前,捡起地上的玉印又一把掷出去,这一掷没看周围情形,径自就砸在了姬冰玄脸上,姬冰玄上一刻还在关心她,下一刻就遭了无妄之灾。俊脸上被印上一方泥印,怎么着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沈琅琅抢出几步,一手拦住了温小喵,柔声道:“小喵,这不怪你,这都是意外。”

是意外,如果明镜阁那边能认真对待这件事,就不会酿成这种惨剧,当日温小喵明明将人交给了霍玠,却转身就没有音讯。以温小喵对魔族的一知半解,完全没料到会有今日的结局。

要怪,只能怪霍玠禀事不周,要怪,只能怪掌门真人处事不利。

魔母被放在面前,竟无一人识得,就算是一笔情债也未落得妥当地处置,两边都没挂着。

沈琅琅也终于看出来了,这个流山真人处处管着,却处处不管在点子上,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天天盯着,他整日盯着上早课的弟子来齐了没有,布置下来的剑诀记好了没有,文倾峰的法纹标志有哪些要重新补一补,以及食所理膳的弟子又少放了二两肉。

大事一件都不理,全搁着。

温小喵这等杂役弟子,整天到处乱晃,没有人理会,外门弟子在娲头村里开黑市公开卖法器,没有管束,就连门派里混进了魔族,也没有人知晓,众人只会修炼修炼,辟谷之后更没有什么别的事好做,修心也罢,修身也罢,苦修也好,闲修也好,都一样那样无聊。见面就问级别,看不顺眼就要切磋,这是仙门。

什么除魔卫道,都是假大空。

铲除异己,才是王道。

也难怪温小喵呆了几年还是迷迷糊糊的,她这样一个随性的人,在这样不明就里的修炼大军中,一直迷惘得很,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修炼,喜欢学习各种阵法,但要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却说不上来。她不是修不成道心,而是在这些人中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

灵息渐渐散去,终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温小喵却还紧紧地攥着玉牌,良久不肯松开。

小时候,她学那些奇怪的咒文,总会忍不住问师父:“师父啊,为什么我要学这么难的东西,我学会了也是一样的穷,那不是白学么?”师父答:“学多了,自然有好处,养成了习惯就好,多学一样本事,以后有肉吃。”有肉吃么?倒也未必。他们始终还是那么穷。

只是如今想来,她学什么都成了习惯,竟不懂得最初的思考了。

为什么要变强?为什么要修炼?她可以不变强,可以不修炼的,为什么她会从一开始就那样执著?仅是因为变强了就能更快地找到师父,那找到师父以后又该去做什么?

迷惘。

温小喵的眼神空洞起来,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沈琅琅有些失神地摇着她,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她却好像听不见似的。她看见了属于柳碧的梦。

柳碧的想法很简单,就只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只要在一起。尽管这种想法朴素得令人难以启齿,但也比某些弟子除魔卫道的誓言来得真诚可信。端玉真人并不管门下弟子的修为进度,更没心思去为弟子的小毛病查漏补缺,相比文倾峰那些刻板懦弱的弟子,端玉真人教出来的弟子却更显真诚。

“她入定了。”姬冰玄拾起青罡印放在温小喵身边,又站起来在夜色里逡巡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修行之中,像温小喵这样偶有所得的情况并不少,可是温小喵刚才急火攻心,这样沉淀下去,很可能会走火入魔。

姬冰玄布下一道法阵,将三人皆尽罩在当中,沈琅琅与他一人一边,为温小喵护起法来。

温小喵穿过柳碧破碎的梦境,看见茫茫沙海中一列沧茫的脚印,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一袭紫衫,在风沙中透着几分难言的灰败。很熟悉的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踩着沙海里的脚印,慢慢地往前走,风声呼啸,将远方的脚印渐渐掩埋,那个紫色的背影也就随着风沙,越行越远,最后终于不见。温小喵追着那将要消失地脚步,满心焦急地飞跑起来,她的步子比那紫衣人的步子小一些,跨出了三步,才只相当于人家的两步,一行小巧的脚印行行绕绕,与原先的那列脚印盘在一起,扭成了麻花。

终于前方的人迹不见了,摆在面前的,就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沙海,她有些怯意地回过头,想退回去,却愕然发现,身后的脚印也被掩住了,她竟再也记不起自己从哪里来。

不知从何而来,应何而往,就是温小喵现在的状态。

幸好,她还认得那个穿着紫衣一路施然而行的人,那个人的画像她在森罗幻象里见过,也在《仙门奇葩传》里看过,她看过很多次,正面、侧面、半侧、低头、抬头……臭美得不行。

原来从她接过青罡印的那一天起,她就走上了那条路,她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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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公子归来

温小喵的意识在沙海里艰难跋涉,人却举着块玉牌呆立当场,一串串法文围着三人旋转,照亮温小喵滑稽的脸。温小喵的表情滑稽,动作却更滑稽,可是姬冰玄却一点也没感到好笑。

沈琅琅为温小喵拭净了额角的热汗。

温小喵的心仿佛放在火上烤似的,额角湿了一大片,飞散的青丝也服贴地垂落下来,像是被一盆热水浇了个通透,可是她的身子却在发抖,像是努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站在身侧的姬冰玄甚至可以听到她齿间格格地磨响。

姬冰玄低头侧目,恰恰能看清鼻点织密的汗珠。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沈琅琅,试着回想当初自己筑基时的情景,但是想了半天,也毫无印象。现在的温小喵不能移动,他们就只能这样守着,但是在这样的空山野地变数实在太多,姬冰玄一面竖起耳朵听着风声,一面独立支撑着防护法阵,渐渐地竟有些不支。

“温小喵她现在怎么样?”姬冰玄看沈琅琅手里的帕子已经湿透了,再看温小喵已经整个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衣裳玲珑的贴在身上,不见起伏的瘦削身材蕴着一股发自内里的刚毅。温小喵,确实与他认识的大部分女子不一样。光在意志上来,就有着霄壤之别。

沈琅琅摇摇头,道:“小喵她和别的修士不一样,我看不出她的修为。”

修炼的进益是件很玄奇的事情,有些悟性高的,自可平步青云。一跃跃入筑基中期,也有资质差一点的。仅得跬步,聊胜于无。但从来没有人会像她今天这般凶险。

温小喵的眼睛是睁大的,目光清澈,却有点直愣,但至少不是涣散的。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而青罡印就这样躺在脚边的草丛里,散发出淡淡清辉。

姬冰玄与沈琅琅对青罡印的来历都不算陌生,可越是知道它的来历,就越觉得心头火灼。

青印真人当年持青罡印封印了旧天魔界,切断了魔族通往天元大陆的最后一条通道,这仇怨结得大了。魔族后裔就算不认得青印真人。也该记得他手持的本命法器。这东西放在这里,大剌剌的,分明就是个祸害。

可是温小喵炼化了青罡印,青罡印和温小喵变成了休戚相关的共同体,温小喵强,它亦强,温小喵弱,它也弱,但从目前它散发出来的灵光来看。温小喵已经虚弱到不行。法阵不能破,魔物不能侵,可偏生施法布阵并不是沈琅琅和姬冰玄二人的专长。

沈琅琅只好召出霹雳,让它去陈家杂货铺里搬救兵。

一道紫光冲破法阵。转瞬消失在夜空中,远远地发一声啾鸣,这儿离明镜阁不远。只稀望这一着不要惊动了文倾峰上的有心人,天知道温小喵在这儿得罪过多少同门。文倾峰的弟子多半也承了流山真人小肚鸡肠的病。喜受吹捧,不听忠听。要得罪一个两个也是极正常的。

沈琅琅绞干了手里的帕子,转头看见温小喵的脸好像黑了一层,她伸手揩了揩,抹得一手黑灰,却不再是汗。这才是从炼气期进阶筑基期的正常反应,那早先温小喵那些修为是从哪里来的?两人都有些疑惑。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沈琅琅忙着为温小喵擦拭排出来秽物,姬冰玄只好奇地看着,起初也真是觉得好奇,但渐渐地,他就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勾去了。这样安静的温小喵,与他心中那朵安静美丽的女子并无不同,而真要说出个七里八里来,却也简单。温小喵其实更漂亮。

这是多么可怕的结论,姬冰玄真怀疑自己是眼睛瞎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小喵看,像是要将她吃肚子里,温小喵的皮肤很白,看起来润润的,经手之处吹弹可破,便是宫里那些食尽灵丹的女修也无法匹及,她平时粗豪得很,小脸没几时是干净的,他也不屑看她,所以并不分明。可是这样不期然地看下去,可就吃惊极了。

什么叫天生丽质,他以为哥哥们那些姬妾可以称得上,更以为当年男生女相的楚修月可以称得上,但看了温小喵之后,心里的追慕就化成了过眼云烟,温小喵在他心中起初只是个跳脱的轮廓,配上了这张脸,恍惚有了种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他竟然……看呆了。

秽物在温小喵身上结了层壳,沈琅琅碰一碰便落了,剥落皮壳之后肌肤似乎比以前更通透,几乎可以透光。一层淡淡的灵气渗了出来,游离一会儿又纳了回去,再渗出来,再纳回去,如是往复,那地上的青罡印也跟随这灵气的波动,一闪一闪。

姬冰玄与沈琅琅同时吁了一口气,直到这一时,青罡印才算是真正被温小喵驯服,从今日起,温小喵本命法宝就只有它。各派修士听闻青印之名便蜂拥而至,为夺秘宝甚至不折手段,却何曾想到,青印真人手里最大的宝藏竟留给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

“温小喵她……真的是南邯郡蝴蝶镇人?”姬冰玄问。

“不好说,不过我第一次遇见温小喵,确实离蝴蝶镇不远。”第一次相遇,是在乌长县。

“我觉得她不像是南邯郡人,南方的女子,没有这样白的。”虽说修炼可以改变容貌,但肤色深浅总有些不同,并非所有女修都玉白动人,特别在修炼前期,这种差别还很明显。

姬冰玄这么一说,沈琅琅也有些懵了,但她很快想起温小喵与她师父四处流浪的往事,心里也就有了些答案。这样容貌出众的小丫头,又怀着极其纯正的木灵灵根,显然出身不凡,但这仙门弟子谁人没有些奇遇。实不值得这样关注。

她这样想,姬冰玄却未尝这样想。姬冰玄已至双十年华。族中也有意为他广纳姬妾,只是他因为楚修月这件事抵死不从。打心里就抗拒得不得了,但面对着温小喵这张脸,他突然就有了点非份之想。温小喵那么喜欢钱,想必也不会讨厌他的。

他忘记了被谢小缓那张枯败的脸吓过,一时将注意力又转到了容貌上来。

他喜欢温小喵……的脸。

她喜欢他的钱,他喜欢她的脸,也不是没有可能。姬冰玄一个人站着都醉了。

要是温小喵知道身边这个道貌岸然的皇族少年一心想把她纳为姬妾——也有可能是炉鼎来折磨自己,铁定会跳起来咬断他的脖子。但现在的温小喵很苦恼,因为她在风沙之中迷路了。

她沿着青印真人的脚印。一步步踩过去,越走就越迷惘,惟觉天地开阔,无所傍依。她的心里有些空,路也渐渐变得有些荒凉。她并不知道青印真人一生求索的是什么,所以永远也不可能超越他,她只能跟在他身后摸索前进,即便在朗朗青天下,也等同于抓瞎。

忽然。怀里掉出一卷画。

准确来说,是一张精心绘制的地图。

地图自动延展开来,将咒将投射在天幕之中,天色很快就黑沉下去。而温小喵发现,那与漫天星辰一一对应的,竟是地图上那千洲万国的所在。脑海中蓦地晃过一道白光。顿时将胸中积郁一扫而空。她认出,那正是莫问真人亲手相赠的域外地图。

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莫问真人将这样珍贵的地图送给她。可不是为了让她束之高阁,走得路多了,见的人多了,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她可以做到像青印真人那样随心随性,为什么还拘泥于道?她的道,不早就成竹于胸了么?

仰头看浩淼星河,温小喵顿时心中开豁,再上路时,前面已经不是风沙漫天,而是绿茵成片,白鹤翩飞,一派祥和。回头时,可以看见一处苍老的身影,还是那样一袭紫衫,却与记忆里那个核桃干似的老道悄悄重合。

夜半一声清啸,煽动一股绿芒刺破天空,在黑夜时奔逃的魔魂被那啸声震慑,蓦地掉转方向,朝着山下跑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金印升上天空,瞬间涨大了几十倍,无数法文随着咒光蹦出来,旋转不定。金印上立着一位长发飞散的少女,正自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地面上奔逃的黑影。

黑影退缩两步,左右同时落下两道法华,数道金色法器围拢来,将它困在了中心。

“魔要怎么杀?”温小喵一手捏诀,施施然立于青罡印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把魔元击破,自然就死了。”一道更亮的金光飘忽而至,与她并肩而立,那是一把金色巨剑,比起姬冰玄那烧包的金色法器,这把剑更显霸气。

多久没见这柄剑了,温小喵侧过头,掩不住心中的狂喜。

“楚修月,你回来了?”小脸兴奋得通红,完全还像个孩子。

巨剑上负手立着一人,青衫飞扬,身如碧竹,他没穿白色,但比穿那一身白衣时更抢眼。

“我好像还欠了某人一件法器,不敢赖账。”楚修月微微一笑,少有地和蔼。他真的有些变了,以往对着女人说话,哪一次不是意兴阑珊,温小喵有时甚至会觉得有女修喜欢他分明是瞎了眼。看看,偌大个定天派就没谁敢喜欢他。

“这真的是楚大哥?”沈琅琅也将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

唯独姬冰玄冷冷地浮在半空,心里生着闷气。以前觉得楚修月讨厌,那是因为嫉妒他修为高,还不要怎么努力,现在觉得碍眼,分明是因为他抢了自己的光彩,挡住了他看温小喵的视线。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看温小喵?现在不是该一起对付魔魂么?

想到这里,姬冰玄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失态,只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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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都是有心人

魔魂刚刚出世,意识还没有长开,行动更是倚仗着魔族的本能。

当察觉四周金光大作时,它便寻思着要速速逃走,却不想迎头碰上了楚修月。

别人弟子没见过魔族,楚修月却不一定没见过,至少那些堆在青印真人的书架上的画卷也是翻过不下百遍的。

这一剑夺魂之力,霸道又亮眼,顿时将文倾峰的一角照得通明,这样大的动静,再没人闻讯赶来就落面子了。

而此时站在青罡印上的温小喵却略略有些走神。

按照修仙者的时间来计较,楚修月不过是离去了几个月,但在温小喵眼里,却好似几年没见似的,特别是瞅着那身衣服,她心里就怪怪的,有点小欢喜,又有点小怅然。自从她说不喜欢看白衣之后,楚修月好像真的不再穿那样亮摆的颜色,但他天姿如玉,撇掉这纯净疏离的颜色,其它服色都压不住他,即使是穿得这样暗青,却仍旧显得轩然一枝,昂昂独立。

居然连金系剑气都压不住他的场。

温小喵终于明白为什么姬冰玄当初会沦为这位弱月国十三皇子的“裙下之臣”了,有些姿容是天生的,他越是不在意,就越能发光,时间追溯到她与他初识的那个下午,现在想想,真是差点被他闪瞎了狗眼。

她悄悄地吐吐舌头,叹了个气,脑子里浮想联翩,倒也不是想着美男如瑾如瑜,君子无双似玉,而是慢慢将心思引到了江可儿身上。

她三番几次看江可儿与霍玠在一起。便多了一个心眼,可是历经是夜。再想想,又觉得有些哪里有些不妥。如果江可儿真与霍玠有些瓜葛。那她来偷楚修月留下来的玉牌做什么?那玉牌就只是定天派门下弟子的普通物件啊,摆出去也是壮壮威名而已。

有楚修月挡着魔魂,温小喵就觉得这儿没自己什么事了。

楚修月加姬冰玄加沈琅琅,好像绰绰有余,她这个筑基期的小朋友挡在这儿装什么装?想到这里,她“刷”地一下,把青罡印收了。光华一敛,全场就剩楚修月夺眼球,姬冰玄心下一凛。忍不住向温小喵多看了两眼。

温小喵没有隔阂地推了楚修月一把,还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交给你了,师兄,这东西害了我们定天派几条人命,留不得。加油,师妹我为你摇旗助威。”

哪里要摇旗助威,分明就是要抬脚走人。

可这样一来又不对劲了,她刚才的狠戾霸气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修为还欠些火候。但吓唬吓唬这小小魔物也已足够。姬冰玄的目光随着她晃了晃,被沈琅琅声轻咳打断。

大敌当前,只顾着看小妹妹似乎有些不大妥当,初时沈琅琅还以为姬冰玄是怪温小喵强出头。但看到他那有点露骨的眼神,就什么都明白了。姬大公子还真是孬,看来看去。又看回了脸上,估计是温小喵无声的蜕变吓着了他。

温小喵说走就走。丝毫没把那魔魂放在眼里似的,仿佛它连二阶的妖兽也不如。

那魔物看看楚修月。又看看温小喵,在心里盘算着温小喵离开的速度与方向,它虽然才刚刚离开宿体,但灵智早开,很是狡狯。人、妖、魔三族之中,妖比人早慧,魔比妖早慧,寄借欲想萌发的魔念膨胀到极至时,甚至能使人入魔,使妖成魔。

当初妖与魔的界限不那么清楚,与魔族本身的由来也不无关系。

现下四个人当中,温小喵是最弱最软的一个,何况又是女子。魔族还只是团糊糊的人影,没长出脸,接下来需要寄借更多的女子才有可能修出本体,它也急。

魔魂未必会读心,但却会读空气,谁都知道温小喵的一举一动对其他几位是多么重要,至少从温小喵拍了楚修月的肩开始,楚修月的眼睛就不再看它了。也许附在这个小丫头身上,是个不错的主意。魔魂打起了如意算盘。

谁知道温小喵的算盘也打得噼哩啪啦响呢。

魔魂是要灭的,但不是现在,因为温小喵还不知道怎么样找魔元,这次就算侥幸灭了它,那下次呢?温小喵想想那八十一个佛母果,觉得还是一次性把功课做足比较划算,耗去的时间就算是交了学费好了。

温小喵跟楚修月之间热络又放心的样子,令沈琅琅也留了个心。

莫说楚修月会不会这样顺着她的意思,就是平时,两个人的关系也一直不冷不热的,楚修月是出了名的喜欢折腾温小喵,不然就不会扔她去喂兔子。

思索间,温小喵与楚修月已然擦肩而过。

沈琅琅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个夺了玉牌逃跑的江可儿,现在楚修月回来了,那玉牌自然要物归原主,但温小喵一时半刻交不出来……温小喵在别人面前是怎么样沈琅琅不敢打包票,但她在楚修月面前却是顶要面子的。

有个念头闪了一闪,却见温小喵已然绕过了战圈,向着明镜阁的方向走去。

楚修月抿了抿唇,寒泉映星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笑意,他想到的东西又和沈琅琅不一样,他想到的,是第一次和温小喵在陶然峰捉惊风兽的情形。

这时温小喵的位置很奇妙,虽是走远了,却是离魔魂近了。

她一只手里捏着个棱镜,另一只手里扣着几枚灵石,走得头也不回,把背后的空门全都露出来。姬冰玄正对着那魔物,猛地感觉到一股黑煞之气往温小喵身上缠去,后者却似浑然不觉。他是刚见识过谢小缓的下场的,心下立即警惕起来。

“小心!”他关切地叫了一声,而“关”字刚出口,那魔魂便果真有了行动。原本人形的影子缩成一团黑球,直直地朝温小喵背心撞去。姬冰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而面前银光一闪。沈琅琅也早有准备地出手了。但令人意外的是温小喵的动作。

温小喵走着走着,眼见那魔魂要扑过来时,竟突然往后滑了一步,跟着手里的微型法阵开启,透过棱镜一再折射放大,形成了一道浑圆的光斑,光斑之中流光溢彩,却不是常见的诛邪之阵,而是在阵眼里豁开了一处缺口。

“噗噗噗噗!”几道法器同时插入阵中。一道腥红的光柱喷薄而出,将那黑影罩在其中。

“吱!”一声惨叫,仿佛透过了脑海直达心臆,催得人心绪翻涌,直想吐。

被豁开的那道小口子,显然是这诛邪之阵中的唯一缺口,那魔魂吃痛,想也不想就往这边冲,却不料。豁口面前已经放了件好东西在等着它。就在楚修月策动法器的同时,那道魔魂冲进了温小喵事先丢出来的青罡印。

半空之中传来老龙一声炸雷似的怪叫:“温小喵,你怎么把个这样的东西弄进来了?”

魔龙是魔族的叛徒,这件事大概是跟那杀戮榜一样公开大方地刻在魔族的命盘上。就这样丢个活的魔魂进去,老龙最近都不用睡懒觉了,温小喵有时候真是胆大得匪夷所思。

“谁让你不告诉我这东西是怎么害人的!”温小喵还没消气。直把念烛当仇人。

那边楚修月已经收起了插在地上的法器,过来拧温小喵的耳朵了。他刚刚看到诛邪之阵的时候还有点镇定,当看见魔魂冲进她事先准备的青罡印里。他就不淡定了,养只魔坛在芥子空间里,这不是给自己找堵么?

事实上却是,温小喵根本不怕他拧,此时她的心情晴转多云,早不在乎他怎么欺负她了。

一来是因为盼星星盼月亮,把楚修月盼回来,二来,是因为自己已经进阶到筑基中期,而最开心的莫过于,她终于可以和楚修月平起平坐了,那一声师兄,总算灭掉了积郁心中的满腔怨气。看见谢小缓和柳碧的死,温小喵是极度愤怒,但愤怒之后,却是更多的图谋。

楚修月简直就是温小喵的一颗定心丸,刚才还失魂落魄,这时候就生龙活虎了。

沈琅琅和姬冰玄目瞪地看着温小喵收走了魔魂,又目瞪口呆地听着念烛的叫骂,念烛平时和温小喵讲悄悄话都是传音,现在却不同了,它的骂声几乎整座山的弟子都听得见。

它骂完了温小喵没良心,又骂青印那老儿不安好心,骂得直喘气。

可是温小喵不吃这一套。

她刚修了道心,想通了将来要走的路,顾忌更少,她恨魔族残害同门,又厌恶念烛以老卖老,心念转圜间,她便做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

现在,无边须弥还没有拓风楼一层的三分之一大,估计那魔魂在里边被太阳暴晒也是一极极美的事。于是温小喵很解恨地收起青罡印,把念烛的叫骂和魔魂的当啸都收进了丹田里。

“魔族就可以随便处置人命了?三凡五界之外,又有什么了不起?”温小喵眼睛绕着楚修月收起法器没离开,但看那些都不是给自己的,又有点小失望,她朝沈琅琅递了个安抚的眼色,冲到面前伸出了手,“法器呢?要给就现在给,我明天就去曲吟峰随师父修炼了。”

沈琅琅在一旁惊道:“怎么这样快?都没听你说过。”

温小喵是懒散习惯了,从经阁出来后就一直在拓风楼赖着,芳草姑姑不来请,她也不去催,反正拜师礼已经行过了,两边总有一边要动一动,但她毕竟不了解灵蕴真人,这样想未免就自以为是了一些。

总之,温小喵的决定是对的,但后果却是极其凄惨的。这也是后话了。

楚修月收了法器之后还像往常一样不怎么理会她,可是她却学会了粘人,见楚修月一直不答话,竟索性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别以为是她想亲近他,分明是因为他对女子抗拒而故意这般行事,存心来膈应他。

可是她好像算错了。

半年的时间不长,但楚修月却明显地长进了很多,他没作声,只将温小喵热乎乎的手从手臂上挪下来,一把络进了掌心。他的掌心也是热的,干燥有力,有一股安心的力量。

温小喵脑中一片雷光闪过,呆了。

半晌,只听脑海里又传来了念烛的鬼叫:“死丫头,你嫌老夫命长了不是?”

念烛对魔族心中有愧,自然是十分惧怕面对魔魂的,魔魂在意识上与常人无异,但到底还只是魔族的雏态,念烛此刻的心境,无异与一个有良心的叛徒站在赤子孩童面前的那种尴尬。而最关键的一件却是,这魔魂,恰恰是殳渊的九九八十一缕生魂之一。

温小喵甩甩头,已经施展妙手空空对楚修月上下其手了,反正以前就搜习惯了,这一趟出远门,没准他还能带回点好东西。以前她对楚修月动手动脚倒也没什么,但今次,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姬冰玄却觉得好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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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我给你报了仇了

由于楚修月来得及时,温小喵一干人等制住魔魂没花多少时间,而这边华法时明时暗,远不及另一处来得声势浩大。等温小喵搜完了楚修月的身,才发现文倾峰的弟子没几个往这边来的发,她用探询地眼光扫了沈琅琅一眼,无意瞥见了姬冰玄冷冰冰的眼神。

以姬冰玄的身份绝对有资格摆出眼高于顶的做派,温小喵已经见怪不怪了,目光一转而过,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谢小缓究竟有何德何能,竟将这个二楞子迷得七晕八素。”

她事先没同他解释“千日红颜”这档事,始终怀疑姬冰玄是不是怀恨在心,为了掩饰这没来由的心虚,她不由自主往楚修月这边靠了靠。楚修月这才有了点正常反应,甩开了她的手。

“去那边看看。”文倾峰今天晚上可热闹了,如果不是经阁和宝器库什么的离得远,估计早毁了。也因为远处那莫明其妙的动静,导致弟子们错过了温小喵捉拿魔魂的精彩瞬间,温小喵仍旧怀着三分侥幸,以为自己不用面对流山真人。

其实真要与流山真人对质也没什么,她现在的后台够硬了,有了个万人称羡的新师父,还有了个不动声色的护短鬼。她自己不知道,沈琅琅却看得出个七七八八,就算这小家伙对楚修月再多不满,可心里还是挺依赖他的。

冷月公子一露面,温小喵的思维就活泼起来。

沈琅琅可不以为换作先前那状态,温小喵会有那样荒诞的勇气。

楚修月看着对她不在意,不过问。不高兴的时候还喜欢折磨折磨她,但在沈琅琅那有点蒙昧的少女心里。却一直怀揣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笃定——都说打是亲,骂是爱。楚修月为什么不折磨别人只折磨她,这里边就很值得深究了。

楚修月以前一直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女修们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不耐烦,偏偏却只有温小喵近得了身,嗯,非但如此,温小喵还自作主张地把人家的拓风楼题了几个鬼画符的字,取了一个俗得跟定天派格格不入的名字。还有那庭院里,完全不是楚修月喜洁爱净的个人风格,用沈琅琅的话来说,如今的拓风楼就是个垃圾堆。

温小喵不爱收拾,几个妖怪也不贤惠,没拆房子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

温小喵只顾着回避姬冰玄那吃人的目光,一时没领悟“那边”是哪边,就被楚修月提着后领大步迈了出去。原本还有点小感触的重逢顿时变成一场骂战。

“楚修月,你放下。我会走!”温小喵觉得身为一个底子还不错的筑基修士被这样提着实在太丢脸了,毕竟文倾峰大部分的外门弟子都是炼气期,还是她的晚辈呢。

“放下,你会御剑还是会御风?”楚修月的眼角一挑。唇角露出一丝讥诮。

温小喵脑子一热,伤自尊了,她挣扎起来。大声道:“我刚刚明明御了器了,虽然只飞起来一下下。但也是飞起来了,你不能当没看见。我自己走。你放我下来。”

楚修月咬牙格格响,听得温小喵全身发毛,耳朵那声问候倒是不清不浅,拿捏得刚到好处:“你好啊,温小喵,我才几个月不在,你就把我的拓风楼弄成了牛廊,你要是回不整理好,我就把你关进陶然峰的洞府里,让喜来宝陪你一辈子。”

沈琅琅跟在后面摇了摇头,刚才还以为楚修月为着温小喵有些改观了,可大体上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爱干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怕那一向脏兮兮不拘小节的温小喵会弄脏他的手,提着个人飞来飞去很有意思吗?

姬冰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本拟祭出飞行法器一路随行的,但不知为什么却在中途改变了主意,温小喵只顾着与楚修月纠缠,早就把他抛去了九宵云外,他抬起脸看了良久,突然丢出一枚传音符,不等沈琅琅回转过来,他转身就走了。

温小喵胡闹,他却不能跟着胡闹,谢小缓是轩辕家的姬妾,虽然无足轻重,死了也不可惜,但到底是死在了定天派的地盘上,他作为轩辕家的一员,理当出面善后,至于温小喵与江可儿那点小刺头,他自问没本事管。

今时的温小喵太令他震惊了,以至于直到楚修月出现他才回过神来。

他明明很讨厌温小喵那副市井嘴脸,可朦朦胧胧印在心里,却也是娇俏可人,温小喵的嘴巴鼻子就像刀刻般,镂在姬冰玄的心里。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早就不讨厌她的,以他那般傲然的性格,只肖被冒犯一次也就绝了交好的可能,但是温小喵例外。

“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我的出卖……而恨我?”姬冰玄此刻想的不是怎么将谢小缓的失踪圆成一个谎,反倒是关心起自己在温小喵心中的印象来。

而温小喵这个怂包就一路和楚修月拌嘴歉扭打着到了一片小林子里。

小林子里灯火通明,聚满了人,两人飞得有点高,只能隐约听到些哭声,像是个女子。沈琅琅驾着霹雳一道飞来,路上她向温小喵指指划划地暗示了好几次,可是温大仙儿就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其实已经会飞了,而且连御物都不用,虽然扭得腰有点痛,但也不是难登大雅。

谁知到了楚修月手里,她就全都忘记了,竟由得人这样提着飞到了人群之上。

沈琅琅叹了口气,收起紫纹鸟,转而将姬冰玄的传音符递到了她手里,自己则轻飘飘地落在了树上。温小喵朝着沈琅琅落下的地方努了努嘴,楚修月长眉一扬,顺手将她挂在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上,自己则抱着膝盖坐在了树枝上。

温小喵扑腾着往上翻。却听见树枝嗄地一声响,她吓了一跳。不敢动了。这一惊一乍笑坏了沈琅琅,可怜温小喵一世聪明。看见楚修月后立马就变成了个二百五,她显然已经忘记自己也是仙门中人了,还把自己当杂役弟子看呢。

楚修月笑得肚子痛,却保持着淡定扭转了脸,他方才与温小喵惊鸿一面,就感觉这丫头跟以前有些不一样,拉过手一探,才知道是修为有了突飞猛进,但她自己不在乎。还和个二楞子一样,没进入角色。

温小喵不是息事宁人的性子,但看见麻烦却会不由自主地绕道,如果那声声断肠的哀哭不是江可儿的,她铁定早回渠冰峰蒙头大睡了。她知道,楚修月回来了,她在拓风楼里没几天好日子了。这货说过了,他要和她划清界限,要她马上滚出拓风楼的。

仙门中人。动不动活个几百岁不足为奇,还学着那套男女之防,简直有病!

温小喵气喘吁吁地爬上树枝,两手臂撑着挂在另一根枝上。将身子拉长了。原本歪站在一旁的楚修月向她递了一眼,突然笑了:“别撑了,矮冬瓜就是矮冬瓜。撑了也不会长。”

一声“矮冬瓜”仿佛将温小喵定了性似的,恰恰冬瓜也是木属性。听起来还蛮相衬,温小喵回味着初次见面时的情形。想想那时的身高,顿时勃然大怒:“你家的冬瓜有这么高?”

因为逆伦灵水的作用,温小喵像男娃娃一样抽了条,虽然只是快十五岁的年纪,身形却比同龄的女子纤长,站直甚至比江可儿还高出半寸来,可站在楚修月面前,确实显矮。

楚修月突然觉得几个月不见也不是没有收获的,他以前也觉得温小喵烦,但是疏离一段时间再看,就瞧出点意境来。口不择言的温小喵多少有点色厉内茬的道道,她闹得越大声,就证明越是踩了她的痛脚,这样一看,逗温小喵发脾气就变成了一件趣事。

沈琅琅本想帮个腔,但听见温小喵幼稚到令人汗颜的反驳,她立马改变主意。

如果说离楚修月的温小喵是个怂蛋,那现在站在楚修月跟前的温小喵是个蠢蛋。

楚修月弯了弯唇,云淡风轻地道:“仙门灵山秀水,要种比这个还高的冬瓜简直易如反掌,说来说去,你就是个凡尘俗世的矮冬瓜。”

旁观者清,沈琅琅斟酌片刻就懒得管这二人的闲事了,楚修月表情里没流露什么,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却表明他正甘之如饴。这一趟回来,楚修月好像轻佻了不少,却比起前暴躁没耐烦的样子好看多了。

仙门弟子都不是傻子,自然听到了两人毫无意义的斗嘴,可回头张望时却又是另一说了。

一个是青印真人的首徒,一个是灵蕴真人的首徒,站在一起本来就很抢眼,而楚修月又天生是个容易聚焦的货色,本来还嗡嗡杂杂的人群蓦地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流连。

而人群的最中心,猛地暴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楚师兄,救我,救……”

江可儿没叫霍玠,却直勾勾地盯上了楚修月,这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意外,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站在江可儿身边的俊美青年,那人勾着唇玩着漂亮的如丝缎的银白头发,抬起眼递的温小喵的,就是一个干净温煦的笑容。

温小喵呼吸一窒,想起早先差点就死在这个笑容下了。

他不会是来拿玄冥之火的火种的吧?丝萝大人虽然是只漂亮的高速公鹿,但笑起总有几分老奸巨滑的意味,令人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只清新可爱的鹿子活成了狐狸的老辣,也是不大容易的。

“小喵,她说你坏话,我给你报了仇了。”他抚着长发一甩,银光灼灼,映着各色法华,仿佛将这天幕照亮了半边。那邀功似的笑虽然令人讨厌不起来,却也免不了逼得温小喵陡生警惕。再看江可儿时,她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江可儿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哪还有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她的脸上全是手指印,两边鼓肿起来,胖得像个猪头。好家伙,丝萝打人虽然没用法力,却一点也不手软。别说是一个长辈,就普通仙门大派的弟子也不敢这样打女人的。

江可儿眼汪汪地望着楚修月,将嘴一歪,就哀哀地哭起来。

泪水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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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都是护短的

温小喵还惦记着这位漂亮的公鹿大人怎么从九回之阵里跑出来了,支腿坐在身边的楚修月突然发话。

“他是谁?”楚修月不认识丝萝,但从丝萝那骚首弄姿的举动之中看出了一点端倪。九阶妖兽,已经化形,但修为是刻意压低了的,虽为男子,但却含着一双亮汪汪的水眸,忽略那慑人的威压,竟只觉得美,美不胜收。这样级别的妖兽在定天派里并不多,没见过世面的弟子们都傻了眼。

没有谁替江可儿出头,既不敢,也不想。

丝萝无可挑剔的面庞上漾起一丝更清浅的笑,可不知为什么楚修月觉得这笑好看得有点谄媚,这令他心里突然很不爽。

“原来是灵蕴师叔座下的丝萝前辈,晚辈眼拙。”温小喵还在想要怎么解释这位大人的身份,楚修月就改成了自问自答。而此言一出,几乎所有弟子的脸都白了一成,饶是再有为江可儿出头的心,都淡却了。丝萝大人是谁他们可以不清楚,但是曲吟峰那位……听闻,就是一向执拗苛薄的掌门真人也得礼让她三分的。

不知道江可儿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天仙似的妖怪,弟子们想一想,自然而然将目光聚中在温小喵身上。

江可儿向着楚修月哀声道:“楚大哥,我不敢了,我不是有意的,真不是有意……”她颤颤地拿出了那面玉牌,哭红的眼睛里弥出了片蒙蒙的水光,确实可怜。

温小喵还是没懂她为什么要偷这面令牌,她在肚子里衡量来衡量去。也不觉得这玉牌能值多少钱,顶多就是个出入令牌而已。有那么宝贝?还是……她也像自己一样,想借着玉斧修月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想到这里。温上喵又有点唾弃这牌子,她想拿着这牌子混进陶然峰的试炼区都没成功,真是越想越没劲。

而守在一旁的沈琅琅却从一点小小的细节推敲出一点端倪——上一刻,江可儿还是称楚修月为“楚师兄”,这会儿就成了“楚大哥”,就算是一时口快,也不能没逾距啊。

江可儿是流山真人座下的弟子,并不似端玉真人教出来的那些混世魔王,一个个没上没下。断然是一急之下。露了马脚。

温小喵再去打量江可儿的时候,心里也有计较了,红颜劫啊。以前好像有个叫朱芷莲的大姐姐也是这么拿腔拿调地同楚修月说话的,结果怎么样?

她有些失礼地打了个哈欠,捱到这时候,也确实是有些困:“对啊,我想起来了,这位是师父座下的丝萝大人,没错。”温小喵离了经阁又在拓风楼里混鬼了几天。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是该去曲吟峰报到了。她从树上跳下来,众人的目光也随着她跳了一跳,法华打在温小喵脸上。令所有人都有些晃眼,就连丝萝也怔了一下。

以前只觉得这家伙浓眉大眼一脸机灵相,换作了女装再看。竟多出了三分圣洁。没错,就是圣洁这个词。把人给害了。温小喵的身上可以堆很多词,活泼。机灵,大方,清秀,妩媚,动人……圣洁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合宜,她是个混混啊。然,凡事看脸,经过几度蜕变后,温小喵拥有了一张神圣不可侵犯,有如玉女金仙般,的脸。

这还是那个温小喵吗?众人细细又打量了一遍。

看着鼻子还是鼻子,眼还是眼,但那股假仙的气韵真令人汗颜。

温小喵要是认真点打扮,和楚修月站在一起就像是金童玉女了,可是她顶着那张顶顶正经的脸,举手投足却还是像个男人。沈琅琅看得皱起了眉头。

丝萝却在心里咯噔了一下,要糟!

问题不是出在温小喵那张脸上,而是出于这没教养的样子。这样大大咧咧,自由放任,是灵蕴真人最不喜的,温小喵若不懂得收敛,去了曲吟峰铁定会有好果子吃。

“前辈,看来这是场误会。”楚修月自己不打女人,自然看不得别人打女人,而且还是位这样德(死)高(不)望(要)重(脸)的前辈。

“不是误会,她确实骂了我主人的心肝宝贝。”丝萝整整发长,突然肃整的脸上漫过一丝杀气,众人皆大汗,他却还有理有据地抛出后半句来,“不信你问它!”将手一拉一扯,就扯出了另一只妖怪来,正是一路追击江可儿的二狗子。二狗子的修为比丝萝只低一点,但它特长不在格斗,三五两下就被丝萝搞定了。这时候整张毛脸都是黑的。

丝萝的木灵法术好厉害,遇火之后遇能发现反噬属性,害得他一张俊脸差点就毁了。

楚修月额上冒汗,这位灵蕴师叔果然是极其护短的,徒弟刚进门,就把师侄给忘了,现在温小喵是香饽饽,他倒成了臭狗屎。丝萝是前辈,但性情却单纯得让人想揍他一顿,他这一生只听主人的话,主人要护的东西,他自然要拼命护住,还好那江可儿只是骂了温小喵,这要是出手打了她,搞不好连命都要赔进去。

温小喵有点高兴,也有点受宠若惊。对丝萝的忌惮也渐渐地淡下去了。

有文倾峰的弟子没眼色,冲着丝萝不服气地大声嚷嚷:“我们江师叔一向待人温和有礼,怎么可能骂人,前辈你老眼昏花,一定是听错了,还有……妖怪的话怎么能信!”

妖怪的话……丝萝的眼睛一眯,眼角迸出一溜冷光,面的温煦和暖马上就变成了冰。温小喵虽然早就领教过这头鹿子的抽风变脸,却还是被他吓了一大跳。

“我老眼昏花?妖怪的话不可信?说得好!我现在就把你们明镜阁给拆了,免得招这些不三不四的小驴崽子,尽说些这样不长眼的话。让开!”不等人让开,丝萝就动手了。长辈不打晚辈这种事在妖怪眼里根本不是规矩,“砰砰砰”几下。文倾峰的弟子就遭了大殃。

沈琅琅看明白了,这又是个跟喜来宝一样的大妖怪……温小喵身边怎么总是出这样的妖娥子。

“哇啊,快去禀报师祖!”

“快去叫师父来!”

“找霍师叔!”

“叫大师伯!”

弟子们一窝蜂地跑,江可儿站起身也想跟着跑,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摄回来,又丢在地上。

丝萝也不管她是不是晕过去了,直接一脚将人踹到了温小喵脚边,指着地面冷冷地道:“道歉!”竟然是要她下跪。

江可儿一身弟子服滚得跟泥潭里爬出来的一样,哪还有半点趾高气扬的影子。她没想到草芥不如的小丫头竟然连灵蕴真人座下的妖宠也收买了,顿时心里又苦又恨,又嫉又怒,却苦于威压,不敢表露半分。她做梦似的走过去,一直走到温小喵与楚修月跟前,才“咚”地一下跪下去,却是跪在了楚修月跟前。

“没跪好,重来!”丝萝铁起脸来。又想踹人,却被一众闹轰轰的弟子叫住了。

“前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抢头上来的是个中年修士,面白微须。两边下的腮帮有些肿,看起来还挺和气,他一冲上来。就替江可儿跪了,没等丝萝开口就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态度诚恳,“丝萝前辈。江师妹年纪轻不懂事,如此行事并非有意,弟子替师妹向各位道歉。”说完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把地上的泥砸出了一个坑。

江可儿也赶紧跪了过来,跟在后面叩首,满眼的恐惧,真好似丝萝要杀了她似的:“弟子知错了,弟子不该辱骂同门,更不该对前辈不敬,求前辈原谅。”还是没有跪温小喵。

温小喵看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跑来,还以为是霍玠带了人来和她干架的,却没想到一转头面前就跪了个软骨头。她在脑子里搜了半天,才将中年修士与一个名字对上号。冯宴。

冯宴是明镜阁的首座弟子,也是定天派上除却七真人以外资历最老的弟子,他总是一副老好的人模样,软爬爬的,也难怪平素没有霍玠抢眼。

事情都到了这头,当然是见好就收,温小喵不想为了这点小事闹到流山真人跟前去。

丝萝没作声,伸手将温小喵一拉一推,放在了跟前,还是寒着张秀丽的脸:“小喵你说,要怎么办?”

温小喵想了想,道:“把玉牌还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也不是大多的事,有个前辈这样替她出头,心中的闲气早就消了,再看江可儿一张俏脸肿得跟马蜂蜇了似的,她也没好意思再摆架子。只是对文倾峰的认知又深了一点点。

江可儿捧出手里脏兮兮的玉牌,楚修月的眉头立即皱成了一团,他睨了温小喵一眼,又看看天,道:“算了,不要了,喜欢就留着罢。”

江可儿一愣,猛地生出一股狂喜,当即又将那块玉牌握进手心,紧紧地拢起来。温小喵突然将脏兮兮的手指往楚修月胸口用力一揩。

“楚师兄,要不,你把这件衣裳也脱下来送我吧。”这话里有点促狭的味道,当时弟子们的脸就都变了。谁都知道楚修月和霍玠两个是最爱洁的,温小喵这样做无疑是找死。

没亲自莅临拓风楼,他们自以为楚修月还是当初的楚修月,却不知这位仁兄在温小喵的无耻锤炼下早就缴械投降了。楚修月当着众多弟子的面,一把揪过温小喵的手细细端详了一会,淡淡地道:“你这双手比刨过土的野狗还脏,要是给你师父看见了,有得好受,还不回去洗洗。”说完也不叫冯宴起来,竟拉着温小喵头也不回地踩上了那把巨剑。

丝萝和二狗子两妖如梦初醒,跟在后头大声叫道:“喂,你们等等!”也双双腾空而去。

冯宴带着江可儿还跪着,直到再也楚修月等人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他才小心翼翼地招呼江可儿起来。

“尽闯祸!还不跟我回去!”他的语气还是那样温和,听不出半点愠怒,但江可儿的手却莫名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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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情生意动

这次楚修月没再提着温小喵,温小喵也没再闹,一路上,她只顾扯着沈琅琅闲扯淡去了。

“琅琅姐,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会有那么女人追着楚师兄跑了,这动不动就送玉牌玉佩的,也忒大方。”玉牌是不太重要,但是弄丢了一个去老秋那儿补一块也得八百个灵石,普通的杂役弟子要是丢了牌子,大概就等同于被逐出师门了,没钱的外门弟子也一样,所以把这东西看得贵珍无比。温小喵曾看过一些杂役弟子把玉牌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直恨不得抽根线来,缝进肉里。这种事要是换在以前,温小喵也还是很肉痛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温小喵借着敲诈姬冰玄又能将腰杆硬几天。

沈琅琅却对着楚修月挺直的背影有了点别的想法。

“小喵,你什么时候变得能近楚大哥的身的?”

以前温小喵摸一把,楚修月就换一件,一天不知道毁了多少衣裳,好在楚修月穿得都是普通货色,不然这笔账也蛮可观的。要说楚修月对女子反感吧,那也是对别人反感,耐性不好的遇上个赖皮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沈琅琅捏着手里的传音符摸来摸去,一时没想到要不要将姬冰玄离开定天派的事告诉她。

“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温小喵抓抓头发,发髻就歪向了一边,丝萝余光一扫,立马凑上前来帮她扶了扶,眼睛里笑意缱绻,迷得死人。

“女孩儿家不能这么不讲究。回去我帮你梳个好看的!”丝萝掩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双手圈起自己的长发扭了一圈。动作还挺熟稔,可是话没说完。楚修月就加快了速度,拖着温小喵一气儿飞远了。

黑夜里就只留下温小喵一个柔柔弱弱的尾音。

“……好呀。”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丝萝巴巴地追上来。

“……好呀。”一阵风吹过,楚修月又拖着温小喵远了一程,风里又剩下个尾音。

“……我可以教你梳头发,以前主人的头发都是我来打理的。”丝萝不甘心。

“……好呀。”温小喵的话飘散在风里。

沈琅琅觉得怪好笑。

一行人稀稀落落地,倒是离渠冰峰近了。

沈琅琅本来还想跟上楚修月的进度,但看楚修月做得这么明显,她也就识趣了,只有丝萝搞不懂他的意思。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

楚修月对着这么个死皮赖脸的主,不由的俊脸一沉,连眸色都黑了。

温小喵却还在和丝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一路“好呀好呀”地答话,听得楚修月一肚子邪火。

“事事同我对着干,面对别人却答应得那么爽快,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啊。”楚修月用上了传音术,“你再同他说话,我就不送东西给你了。”以前他会威胁她说“你再……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现在不一样了,温大仙儿已经有了筑基的底子,这样摔也摔不死她,没意思。

识实务者为俊杰。温小喵今天收获了一只魔魂,马上就想到了自己弄到的那副魔骨,好奇心膨胀起来。经她一权衡,还是决定接受楚大公子的威胁。

“哦……好呀。”她乖乖地答话。

接下来。丝萝再是怎么逗她开口,她也绷着个脸不作声了。

楚修月被她一声软糯的“好呀”堵得开不了口。只得瞪了她一眼泄忿。

丝萝似乎还想过来套套近乎,但温小喵被楚修月瞪得不好意思,赶紧掩口打了个呵欠掩饰过去。于是,一路相安无事。

只有二狗子的脸是苦的,变成人形之后,脸还是那么焦黑,一时半刻修复不了啦。

渠冰峰的弟子披着衣裳站在玉梯边伸长了脖子看热闹,远远瞧着那剪影还有那么点仙风妙道的样子,可是一走近……沈琅琅红着脸,赶紧闭了上眼睛。

“哈,宁师侄,你的裤带忘系了!”温小喵路过的时候没忍住,指着一名弟子叫起来。

“闭嘴!”

楚修月脸比锅底黑,拉着温小喵一把塞进了屋里。

丝萝在关门之前闪过法阵钻进来,迎头就看见了一双红通通的大眼睛,他吓得惨叫一声,掉头就逃,却一头撞在了大门上,把大门撞出个人形的缺口来。

竟然什么也没来得及交待就破门跑了。

鹿子怕兔子?一众人目瞪口呆,半天找回点魂。

远处白发飞扬,一个飘缈的声音传来:“楚修月,你明天把温小喵送去主人那里,我先走一步,回见。”刚才还粘着温小喵不放的某鹿倏地一下就不见了。

空气里仅存着一丝青草香。

那对红眼睛的主人循着这点草香跳出来,伏在地上左嗅右嗅,末了,突然立起来一把揪住了温小喵,三瓣嘴一张一合,却是“咕咕咕咕咕”一连串急切的叫声,温小喵半点也没懂。

“说人话!”温小喵和楚修月同时扇了它一巴掌,一个打了左边脸,一个打了右边脸。

兔子顾不上跟这两个小兔崽子算账,径自问道:“丝、丝萝呢?是不是丝萝来过?是不是,是不是……”他揪着温小喵用力摇晃,摇得温小喵两发花,温小喵很快连自己姓什么也忘了。

喜来宝这样异样的举动让温小喵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兔儿爷一直喜欢公的,难不成……嘿嘿嘿嘿!

早年的时候,青印真人和灵蕴真人是一起住在曲吟峰的,那他们宠物也应该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兔儿爷与丝萝日久生情也是理有可原的,联系刚才两者的异样表现,温小喵如醍醐灌顶。她咧大了嘴巴笑起来。从楚修月和沈琅琅的角度来看,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你笑什么?”就算丝萝那个缠人精跑掉了也用不着这样高兴吧?

楚修月很自然地摸摸温小喵的额头。沈琅琅在旁边看了一眼。突然感到自己跟来跟去很多余。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开心。”温小喵拍开楚修月的手。学着他的样子跳起来摸兔儿爷。

兔儿爷怒,暴躁地将她的手拍下来了,问的还是那句话:“刚才是不是丝萝来过?”

“嗯,来过,看见你就被吓跑了,你认识他呀?”温小喵甜甜一笑,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那他……”喜来宝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可惜却顶着张毛脸,问什么都令人觉得怪怪的。

“你帮我把屋子打扫干净。我就告诉你他现在在哪里。”温小喵不怀好意地一笑。

“……”一阵狂风吹过,喜来宝立即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了扫落叶的声音。

“果然被我猜中!”温小喵见状,笑得眼眉弯弯,别提多开心了。

“猜中什么?”楚修月死活没能将两个公的妖怪联系在一起,而一旁的沈琅琅发现自己插不进话,也不想插话,便寻了个机会早早回自己房间去了。剩温小喵与楚修月四目相对。

“我猜……”温小喵说了个开头。突然戛然而止,她头一次发现,楚修月在男女之事上的表现分明就是个憨货,亏得在渠冰峰这样的混账地方住了那么久居然没被人带坏。念头在心间转了转,温小喵觉得喜来宝和丝萝这种事情真不开口,于是迅速换了个话题。“唉,明天什么时候起?你真的要送我去曲吟峰?这来去路费谁来付?”大白天。总不好飞过去吧?

楚修月一怔,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没出声。

温小喵说起钱的时候就眉飞色舞,刚才经过丝萝这么一闹,她便报了个小仇,心底更不知几许得意,笑的时候更是发自内心的甜。

月色迷蒙,透过窗纱洒在温小喵光洁的额头上,给那张生动的小脸铺上了一层明光,此时温小喵的脸也像月色一样迷蒙清透,令人挪不开眼。

不知何时,脚底起了一丝热流,经过心房,路过奇经八脉,终又通向四肢百骸。楚修月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对着这张笑脸,便是每个毛孔都是舒坦的。

温小喵的眼瞳极黑,暗夜里只有月光一点,明净可人,仅是抬头的瞬间,就令人再也挪不开眼。那张令人神夺的脸,并不是第一天放在他面前,可他却是第一次发现她的美,那是一种陌生而又疏离的艳光,他以前从来没见过。

而温小喵因为这连番的惊喜,早忘了自己不久之前还蜕了层皮。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楚修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旋即低下头,快走两步。

“那不说这个,东西呢?你答应过的,拿来给我啊。”温小喵追在身后,猛拉他的衣袖。

“都明天再说。”楚修月用力吸了一口气,想要伸手把她的爪子掰下来,却不料温小喵反握住了他的手,两只手触碰了一下,有种感觉像过电似地游走至全身,几乎所有的血性都冲到了头顶,是的,楚修月脸红了。他自己也没闹清是怎么回事,就脸红了。

“你很热?”温小喵的夜视能力很好,自然察觉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东西明天再给你。”楚修月挣开了她的手,转身向门外走去。这一路心头狂跳,完全不听使唤了。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现在还睡不着。”温小喵追出去时,楚修月已经御剑飞走了,她站在底下嚷嚷,“喂,你去哪里啊?明天是我十五岁的生辰,你记得把东西带来……”声音遥遥地递了出去,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其他人。

今夜的楚修月很奇怪,他没有责怪她把院子弄得像狗窝,也没有勒令她去洗白白,反倒是把自己折腾得风一阵雨一阵,有点惊慌失措的狼狈。

只是……大名鼎鼎的冷月公子也会惊慌失措?温小喵认为这个有点古怪。

ps:感情的第一步,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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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礼物

温小喵醒来时,楚修月已经披着一身露水回来了,他的神情有些疲倦,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温小喵由得沈琅琅摆弄了半天,才顶着一对双环髻跑出来,见一面立即就拉起了楚修月的袖子:“东西呢?”

楚修月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从怀里掏串乌黑锃亮的手链放在她掌心,转身就走了,但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一夜未归,这院子便变得有些奇怪,应该说,这整整齐齐的样子很不像是温小喵的风格。他扬起眉,抬眼向沈琅琅望去。

温小喵却以两根手指头拈起那手链,不满地撅起了嘴巴:“那么大的魔骨就剩下这么点,师兄,你不会是私吞了吧?”那副魔骨做几十个这样的手串都绰绰有余,温小喵显然对自己的生辰礼物很不满意,“这究竟是做什么的?防具?”黑漆漆的并不好看,温小喵伸出手腕比了比,大小合适,但颜色极丑,像小时候在樟树下捡的樟树粒子一样。

沈琅琅无声地摇了摇头。

温小喵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学什么学什么,想练什么就练什么,好些东西都似懂非懂,她自己修出了道心,却总是忽略别人的道心,楚修月的样子一看就是道心不稳了,这样强撑着回来,又被温小喵不自觉地折磨了一通。

哪天楚修月要是死了,也肯定是死在她这个冤孽手里。

后院传来了洒扫的声音,穿堂风吹过,晃动窗格那边的一对硕大的兔耳朵,三人同时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而站在后院里练拳的二狗子已经看傻了。

兔大爷喜来宝破天荒地做了一天杂役奴仆,一夜时间像拓风楼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窗格子也一格一格擦拭干净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它这样努力地讨好这拓风楼的主人,那就是有所求喽。

温小喵与楚修月同时眯起了眼睛。

都说呆在一起久了会有点夫妻相,还真是。沈琅琅猛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在定天派呆下去,温小喵有丝萝和喜来宝这样的大妖怪罩着,又有个神奇的师兄看顾,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枉她一路操碎了心……是时候回去师父那儿复命了。

今天的喜来宝打理得很漂亮,因为瘦下来的缘故,脸尖了些,不再因为肥胖而显得粗鲁,毛色也比平常光鲜,应该是花了些功夫的。

“哦……我知道了,你这样卖力,是因为想跟我去曲吟峰!”温小喵拖长了声音。

“咕!”喜来宝擦干净爪子,规规矩矩地走出来,又老老实实地垂头站在温小喵面前。

“难不成喜来宝前辈和丝萝前辈……”沈琅琅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她惊得张大了嘴。

“咕!”喜来宝看了楚修月一眼,蛮高兴的样子。

“……”楚修月看了温小喵一眼,脸却是黑的。这渠冰峰真是呆不得的地方,才多久,温小喵就被彻底教坏了!龙阳之好,分桃之谊,断袖之癖都被她窥清楚了,假以时日,她修为精进,还有谁能制得住她?脸皮像她这样厚的女修不是没有,可是脸皮厚,样貌清纯,姿韵圣洁的女修就只有她这一位了。想想以前,再想想以后,他感到有点可怕。

“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哈哈,君子有成人之美,我帮你一帮也不没可能,但你这个样子,丝萝大人一定不喜欢。”温小喵想管闲事当红娘。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楚修月打断了她的臆想,转头狠狠地瞪了喜来宝一眼,“余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咕!”喜来宝被他这没来由的一记眼风扫得莫明其妙,待要上前纠缠,却被楚修月粗暴地一把推开了。

“温小喵,这些破事不是你该管的。”他探手一揽,几乎是架起温小喵往门外推,喜来宝眸色一黯,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可怜巴巴地跟在两在身后,沈琅琅跟在后头呼了一口气,思索着要怎么开口和温小喵说回弱月国的事,却听拓风楼门口吵吵嚷嚷来了不少人。

“温师叔,生辰快乐!”

“小师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师叔万福!”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小喵,送你一件下品法器,以后常来往啊!”

打开门,门口已经站了一堆乱糟糟的师兄弟,都是渠冰峰与温小喵交好的弟子,手里大包小包的礼物,看得温小喵笑花了眼。

比起手中那串不成形的手链,温小喵觉得这才是满满的诚意。

而杵在一旁的楚修月的目光就更阴沉了,他以前从来不会用这样压迫的目光看人,一些低阶弟子顶着这样的目光,不觉冒了一身冷汗,等到领悟到那吃人目光里的具体含义,他们就更害怕了。

这位对谁都不在意的楚师叔,好像是吃醋了!

端玉真人教出来的弟子都是惯知风情的,谁也不敢触楚修月这个霉头,好些儿递了东西就乖乖走了。

温小喵看楚修月一脸被欠了钱的表情,只当是这货昨天没睡好,早上有起床气,却不想楚大公子箍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掐断了。

温小喵开始一头雾水的挣扎,一双大眼睛里也有了些淡淡的怒意。

偏偏这时候还有故意火上浇油的,冲着楚修月打趣:“楚师叔,都知你与温师叔感情甚笃,未知你送了什么宝贝东西给她。”

温小喵听到“感情甚笃”这四个字,下意识就要去看手里的手链,眼角余光瞟见楚修月,却见他勾嘴一笑,露出三分蛊惑,温小喵一下子就看傻眼了。楚修月是爱笑,但也没见他有笑得这样坏的时候。

温小喵迎着那笑头皮一阵阵发麻,突然就有种想逃的冲动,她终于忍不住使劲挣扎起来。

“我送出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楚修月突然松开头,她便往前冲了一小步,绊了个趔趄,回头却见楚修月当着众弟子的面递了个崭新的储物袋给她。她圆起眼睛。

“你这个小气鬼能送什么好东西,我看看……”温小喵受够了楚修月的阴阳怪气,接过储物袋打开来就往外倒,沈琅琅本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储物袋看起来品级不高,但容量却大,“砰”地一声巨响,先掉出来的竟是一张大石床,材质和楚修月用的那张是一样的,只是做工还要精致些,她揉了揉眼睛以为是在作梦,再往楚修月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他已不在原地了。

“楚修月?”温小喵感到眉心隐隐作痛。

“楚大哥说他受不了那么多人,先去法阵那边等了。”沈琅琅好不容易缓过劲。

那储物袋还在往外喷东西,锅碗瓢盆应有尽有,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法器,破铜烂铁似的堆在一堆,好多看不出来历。但比起弟子们拿不出手的下品法器,这些可就强悍多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品法器,偶尔还间杂着一两件上品法器,一件比一件值钱。

温小喵的眼睛快看瞎了。

别看这些法器奇形怪状地不入眼,却很对温小喵的胃口,温小喵好奇心强,越是奇怪的东西越想凑近去瞅个清楚,这些法器没两件是攻击法器,于功能属性上看,更像是小孩子家的玩具。可温小喵就是喜欢这样的。

不消说,看这些法器的品位就知道出自谁手了,楚修月昨夜铁定是回了一趟陶然峰的。

经过一番闹哄哄的送别,温小喵收获得盘满钵满,心情大好。

送行的队伍不断壮大,礼物都将她淹没了。

温小喵把光头和喜来宝都装进了灵兽袋,又拿出些灵石给了陈宇凡,总算是把菜菜和二狗子托付给他了。等到她满头大汗地跑进法阵,楚修月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到了这时候才轮到沈琅琅发话:“小喵,这是姬大哥给你的,他一个人先回夜叶了。”她把传音符交给温小喵,顿了顿,又道,“我也是时候回去弱月国了。”温小喵到了筑基中期,照这样的进度,不久便能结丹,沈琅琅作为金丹期修士,难免会生出些紧迫感。

温小喵明白她的心思:“也好,以后不用琅琅姐奔波,我和师兄会去托月教看你的。”

沈琅琅道:“不用专门来看望我,你可以在清波榜上发起外派任务,我们托月教也有诣灵岩,可以看得见,到时候不就又可以一起了?”

温小喵一拍脑袋,笑了:“也对啊,要联系有的是方法,不急在一时。”修炼是第一要务,成天在外边混来混去肯定不行,温小喵也想早点进阶金丹期,在新师父面前长长脸。

陈宇凡对光头念念不忘,菜菜对楚修月依依不舍,只有楚修月极不耐烦地踱来踱去,等着温小喵与他们挥别。凡人聚多离少,总把离别看得十分重要,但随着修炼的时日越多,这种心绪就会越寡淡,仙门消息贯通,将来要再聚,总是有办法的……只要人还活着。

菜菜又哭了个梨花带雨,被温小喵吓唬了几句,才收住。

二狗子心疼得肝痛,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通往曲吟峰的法阵终于打开,弟子们好奇地站在法阵周围伸着脖子看,端玉真人座下,只有少数几个亲传弟子去过那座灵山,但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上来。

“简师伯,灵蕴师叔祖,是个什么样的人?”厉言目送着温小喵和楚修月消失在光阵里。

“是个……很讲究的人。”简清波别的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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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陪练的师兄萌萌哒

温小喵捏碎传音符,听完了姬冰玄的告别,顺道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给楚修月说了一遍。

楚修月本来还懒得搭理她,但听她说到与丝萝正面交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侧目再看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小丫头真的已经长大了不少,明明还是那个鼻子那张脸,却朦胧生出点飘然出尘的意味。

光看脸,还挺有欺骗性的。

温小喵没打耳洞,一对双环髻上系着两行翠珠,身上穿着的弟子服还算整齐,却也是楚修月弃置不用的旧裳。她手长脚长的,穿着他的旧衣裳也不显得松敞,唯见腰间有些空落,被风一吹,便显出个婉丽的弧度,盈盈一握的腰,自是分外娇弱。

楚修月有些动容地将手在袖子里蜷了蜷。

就在刚才,他还搂过那样一把纤腰,也算是强迫自己接受了温小喵是女子的事实。

男人可能会有那样一张脸,却绝不可能有那样一副娇娇俏俏的小蛮腰。

“今天真是你的生辰?”十五及笄,在凡人看来可是一生最重要的大事,这表示女子长成了长大了,到了适合出阁的年纪。温小喵这样过生日似乎有点草率。

“也许是也许不是,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师父捡来的嘛,他也没告诉我说是哪天捡的。不过……我要是不那么说,怎么会收到这么多礼物?”温小喵回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楚修月在心里叹了一叹,道:“就知道是这样。”

传送法阵的彼端位于一列玉阶小径的入口处,抬头恰可以见青山绿水中间伸出来的玉色檐角,仙鹤从头顶振翅飞过,在地上投下五六道淡淡的灰影。

曲吟峰顶视野开阔,颇有点天高云低的傲然,那崭露的檐角便是灵蕴真人的住处,凤鸣阁。

风鸣阁又分主阁和侧楼,侧楼八幢,布局疏散,却能聚敛山间灵气回延不去,可见此间主人也是一位难得的布阵高手。

温小喵站在郁郁葱葱的花丛树影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胸臆之中回荡着一股罕有的豪迈。

浓郁的灵气被吸入肺腑,沁入经脉流向四方,温小喵的丹田识海即刻起了几重波澜。

才只一口吐纳,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温小喵的心头一阵雀跃,直恨不得立马抱住楚修月咬一口才好。

“其实你可以不用送我什么生辰礼物的,我温小喵有生之年能够拜入师父门下,已是最大的福气,谢谢你。”温不喵不吝惜地拍拍楚修月的肩,说话还是那么大声大气。

楚修月的目光扫过她的眼眉,淡淡地道:“这话你怎么不早说,不过你现在把东西还给我还来得及的。”明明知道她一肚子小九九,他还是一无反顾地跳下去了,楚大公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对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比对自己还好。

“大丈夫举手无回,给了我就是我的了,如果你还愿意送,我也不介意继续收,多过几个生日也很好啊……要不你考虑考虑?反正你师父那些破铜烂铁也不好打理,都便宜我吧,我一定会物尽其用的。”有了无边须弥就等同于有了个大仓库,温小喵的野心也跟着变大了。

“……”楚修月没说话,只侧目盯着她使劲看,似乎要从她脸上刮层皮下来。

“看你看什么?我的脸上有东西?有没有镜子?先借给我用用!”温小喵竟被看得有些局促。

“我想看看有些人的脸皮怎么那么厚。”楚修月剜了她一眼,快走几步将她丢在了脑后。

“脸皮不厚怎么在江湖上混饭吃?我们俩半斤配八两,谁也别说谁。”温小喵一个箭步蹿上前,便追着他跑上了玉阶。这一路很轻松,想起兜里的魔魂,想起江可儿挨的那几个耳朵,再深吸一口气,温小喵觉得这里的空山灵气都里里外外透着甜。

“半斤配八两……”楚修月乍然听到这个,心神又免不了荡一荡,从慈云秘境回来后,他就特别敏感,简直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道心,道心……他一路默念着,决定先不理她。

“哇,这山怎么这样高?为什么山上有法阵山下有阵法却不连起来?这样一步步走上去多费力。”曲吟峰确实给人以高山仰止的感觉,温小喵在玉阶上爬了半天,也只爬到十分之一,她在心里数了数,照这个速度下去,她到山顶大概就天黑了。而且这山里的灵气太过浓郁,天上的飞鸟吃力地划动羽翼,瞧着却跟水里的游鱼似的,悠悠游游,一脸傻相。

温小喵试了试腾翔术,比蜗牛爬还慢些,她只好放弃。

“等到你修为高一些就不会觉得这山高了。”楚修月负手走在前面。

“不要你背我上去吧,这‘师兄’也不是白叫的,反正男的女的在一起,都是女的吃亏,我不介意吃这个亏。”温小喵捋捋袖子,很慷慨。

“胡说八道。”楚修月黑起了脸,没等温小喵粘上来,他就祭出了巨剑独自乘风而去,留下个温小蜗牛在山间吃力地攀爬。

“楚修月,你不讲同门之谊,不顾兄妹之情,我要告诉师父去!你给我等着!”被甩的温小喵指天指地,气得直跳脚,“什么鬼师兄,也太不好相处了,别人家的师兄连替师妹下跪这种事情都肯干,就你冷月公子清高,你要是不想背我就吱一声啊,你御剑的时候带我一程不行啊?那么小气是个男人吗?”温小喵被气疯了,她还以为楚修月面对自己的脾气变好了一点,没想到这还变本加厉了。

满腔怒意激发了温小喵的斗志,她一口气把所有的清风咒都拿出来贴在腿上腿上,才爬得快了那么一点点。

老龙在青罡印里乱吼乱叫:“小丫头,你走火入魔了?为什么丹田里一片惊涛骇浪,你都做了些什么?”

温小喵火大,一嗓子吼住了它:“做什么做什么?你管我做什么?我现在要上曲吟峰,要是今天晚上爬不上去,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说,有什办法可以让我飞得快一点高一点……”念烛教的腾翔之术也太难看了,飞不高不说,消耗的灵力还特别多,温小喵盘算着爬个山消耗的灵石比从渠峰冰过来的买路钱还多,别提多不高兴了。

她这一路不是骂念烛就是骂楚修月,连带着把灵兽袋里两个大胖子都骂了一个遍。

喜来宝和光头可冤了。

而这时的凤鸣阁里,正放着一张巨大的屏风。

屏风前坐着一位宫装丽人,身边一名中年美妇执着烟斗挺胸而立,皱着眉头看着屏风里映出来的情景。温小喵指天骂地的英姿尽收眼底。

灵蕴真人拢拢鬓边的发丝,面上倒还平静,温小喵骂了几句脏话,踩死几根灵草她都看在眼里,看久了,也便化作心头一阵叹息:“这小徒儿好是好,就是太粗鲁,这点得改改。”

她手边的条案上放着一方冰砚,一摞灵笺,最上面那张密密麻麻地列着一些蝇头小字,书写温小喵的种种不堪:“……偷看同门师兄洗澡。偷师兄弟的月钱。打架。好赌。把派中炼废的法器放入黑市高价拍卖。骂同门,骂掌门。敲诈仙门同道。见死不救。趋吉避害怕麻烦。懒。不修边幅。爱惹事。欺负低阶灵兽。出卖朋友。”一眼望去,劣迹斑斑。

要是再将事例细化一点,那就愈加馨竹难书了。

就在温小喵奋力攀爬的当儿,芳草姑姑将数年多得全数列明在案,这些年来,她收到的各种小报告不计其数,几张纸都写不完。

“真不愧是那老不死教出来的孩子,简直和他是一个德性。”灵蕴真人翻了翻案上的灵笺,抬眸睇向芳草,悠然道,“芳草,你跟了我几百年,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收她为徒?修月来求我,我本该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拒绝他的。”

芳草摇摇头,肃然道:“芳草不敢妄图揣度主人的心思。”

灵蕴真人点点头道:“你就是这点好,表面上看着粗鲁狂放,实则心细如尘,与丝萝刚好相反。修月这孩子很聪明,是非只指重点,你还记得他来求我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她端秀的脸上浮出几许兴味,灵蕴真人从来不掩饰对“玉斧修月”的赞赏。

“修月说,温小喵炼化了青罡印。”芳草记得很清楚,“青罡印是青印的本命法宝,能被人炼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炼化法宝的人比青印修为高出许多,以至于能够轻易抹煞法宝上的神识;二是,法宝主人修为退步,连累法宝灵气衰退,才会被人轻易驾驭,不过对于青印来说,这两种都不大可能……”

“哦?你继续说……”灵蕴真人饶有兴趣地端起一盏泠露茶,斯条慢理地抿了一口。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师父他将毕生所得悉数封印于本命法宝之内,目的只有一个,他想保护温小喵。”楚修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金光乍敛,只剩下个清隽的剪影,他一步步往庭中走来,屏风映射出来的柔光落在他身上,照得他愈加丰神如玉,“温小喵嘴里说所说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这一点毋庸置疑,师父弃我而去的时间与捡到温小喵的时间是相吻合的,而他离开的时候,分明还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天元五国之中,不会有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夺走师父的本命法宝,所以,那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你倒是很了解你师父。”灵蕴真人的目光暗了暗,素手一挥,将案上的卷宗扫向楚修月,“我可以收她为徒,但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青印真人的徒儿,她的师父只能有我一个,进了凤鸣阁,一切都得照着我的规矩来,你可舍得?”

楚修月恭声道:“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弟子自从没有师父教导,一切全凭自己摸索,学来的东西残缺不全,就算修为进益远胜他人,却不能将实力发挥十分之一,弟子实不愿温小喵将来步我后尘,弟子知道师叔与师父在以前有些不快,但小喵是无辜的。小喵现在已经是师叔座下的亲传弟子,以后要怎么教,弟子自不会插手过问。”

他瞟瞟手里的那张纸,却不觉有些头大。

“麻烦是你惹回来的,你现在却说不会插手过问?倒是算计得周详。”灵蕴真人扬了扬眉。

“弟子不敢。”楚修月撩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显然他对这位师叔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也罢,原本我是派了丝萝接小喵上山的,现在换成了你也算是天意使然,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温小喵身边,她每做错一件事,你便去陶然峰猎一百颗妖丹回来,她什么时候能达到我的要求,你就什么时候再回渠冰峰。”灵蕴真人笑得光风霁月。

“是,弟子遵命。”楚修月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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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小晴妹妹

曲吟峰是块清静地。

殆岁峰上好歹还有一阵阵天崩地裂爆炸声撑撑场面,曲吟峰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充其量,只有些压抑的鸟鸣。温小喵掰起手指算一算,新师父加芳草姑姑加丝萝,再加上自己,一共才四个人,刚刚凑齐一桌马吊。

偌大的地方奢华得有点荒凉。

望着峰顶长叹一声,温小喵拍拍灵兽袋,开始有点庆幸自己把光头给带来了。

光头的脑子跟菜菜一样不好使,但好歹还温和可爱、平易近人,掐死它也不会咬主人,正是出门居家解闷泄愤之好帮手。至于喜来宝……咳咳!

温小喵脑海里匆匆掠过的是《仙门奇葩传》里被兔爷撕得稀烂的两页纸。

有吃有喝有八卦,一切都可以忍了!

温小喵可没打算和丝萝大人做朋友,这头公鹿的想法大概颠覆了她心中的许多常识,他恰到好处地诠释了何为雌雄莫辨,又不遗余力地证明了何为喜怒无常,就在昨夜,他还努力展示了身为不良前辈的三分威仪——打晚辈又打女人,肯定不是好人!

卖相极美的丝萝大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别踩了过他的底线。

然而,温大仙儿所不知道的是,带着喜来宝这个冤家对头上山,已经是视丝萝大人的感受于不顾了。温小喵来了,一向沉寂高贵的凤鸣阁终于迎来了数百年未有的喧嚣。

丝萝守在凤鸣阁的大门边,柔软的长发被山风吹起,丝绸般飘向一个方向,宽大的衣摆随风摇曳,展示着跨越性别的美。温小喵白着一张小脸爬完台阶,恰见丝萝大人笑得满面春风,乍然遇上美人,温小喵的腿一软,歪在门槛上就再也走不动了。

“好你个楚修月,居然真的说走就走!太不讲义气了!”温小喵由丝萝搀着,像一块破布似的被他拖进了内殿,她心绪纷乱,气息不稳,吸饱了灵气后,比吃了辟谷丹还有效果,她现在撑得只想吐。远远见着楚修月高颀挺拔的身影,她却只能咬牙抽出点力气,勉强比比手指。

“呼……呼……呼……师、师父,弟子姗姗来迟,还望师父恕罪。”温小喵鄙视楚修月没多久,就自觉地跪下去了,丝萝本来还想提点她一两句,但看灵蕴坐在上首若有所思的样子,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温小喵想给新师父一个好印象,结果被这山这水这人一虐,萎了。

她满头大汗,像是游水过来的。

灵蕴真人抬头看看天,又转头打量打量温小喵,终于忍不住发问:“小喵,你宁愿用清风咒也不愿用灵石补充灵力么?”灵石可以直接补充灵力,而吸纳过多的天地灵气,一时转化不了,就只会“消化不良”,温小喵的丹田充斥着惊涛骇浪,完全就是吃饱了撑得慌的状态。

“因为,弟子……穷……”温小喵有气无力地趴倒,态度倒很恭敬。额头触地的刹那,她自然忽略了灵蕴真人与芳草姑姑微微抽搐的嘴角,以及楚修月乌木似的大黑脸。

“弟子这就去猎妖。”楚修月委实呆不下去了,他丢不起这个脸。

陶然峰的洞府就是灵矿,在洞府里养伤的时候,温小喵这个不争气的明里暗里扒走的灵石可不少,加上最近两次从姬冰玄那里讹到的,再怎么也没脸说出个“穷”字,更何况那灵鼎山还有她的私产呢,好大一个杂货铺,什么没良心的钱都敢赚。

楚修月离开凤鸣阁的时候,那一张俊脸自是无比的黑。

猎妖?跪着等正式拜师的温小喵心里可痒痒了,在她脑子里,“猎妖”等于“又有钱进了”,可是当着新师父的面,她又不能涎着脸说“魂淡师兄带我去啊带我去”,只能在一旁抓耳挠腮,和个猴狲一样,几次回头看楚修月的背影,都是目光缱绻,深情款款,动情得肉麻。

芳草姑姑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以她对楚修月的了解,这会子他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

像这种有洁癖又怪癖的人谁愿意三天两头往山里钻啊?成天与那些妖兽们呆在一起,每天沐浴都要多费些事……一对害人的师徒!

“师父……”温小喵扭扭屁股,抬眼看看灵蕴真人,欲言又止。正式的拜师礼还没过,不好乱提要求吧?她想着,一脸不安地将目光飘向不远处的丝萝,一副可怜兮兮的小媳妇模样。

一向大方醒目、美艳不可方物的丝萝大人这时竟摆出一副鹿妖该有的温驯,低眉顺目地不作声了。果然,公鹿大人是善变的。温小喵看了半天,突然狠狠地收回目光。

灵蕴真人一派端庄地坐在上首已经看了她好久了。

接触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将温小喵的性情摸透了一大半。她终于放下了茶盏,缓缓出声:“温小喵,你入了我灵蕴真人的门,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从今天起,你可以不承认自己是定天派的弟子,但却不得不认我这个师父。”她说得很慢,正因为语速慢,才显得分外严肃认真,温小喵听得心头莫明发紧,跟着楚修月狂奔乱走的心,终于收缰了。

“是,弟子知道。”她乖巧地点点头。

“很好。”灵蕴真人温和地打量着她,嘴里说着“好”,面上却未兴波澜,看不出究竟高兴还是不高兴,仿佛收个徒弟与吃饭喝茶一样地普通寻常,她顿了顿,才得继续说道,“拜师礼三日后进行,这三天你先跪在这儿,听丝萝说说规矩。”

“啊?”跪三天?这是哪门子的拜师礼要求?温小喵显然没回过神。

“还有,温小喵这个名字实在太难听,为师便赐你一个‘晴’字,以后你就叫温晴吧。”灵蕴真人施施然起身,可是临走又想起点什么。

“啊?”拜个师连名字都要改?这名字虽然有点蠢,但好歹用了十几年了,猫猫狗狗养个十几年也有感情吧?她迟疑着,忘了问也忘了答,空张着一张嘴,待哺的雏鸟似的。

丝萝赶紧提点她:“天空晴兮,温晴是个好名字,小喵,还不谢主人赐名?”

“温小喵……哦不,温晴谢师父赐名。”虽然有点不情不愿,但温小喵还是勉强接受了,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再刺头的人她都遇到过,改名改姓算什么,反正她的姓也是前师父赐的。

灵蕴真人满意地一颔首,再不说什么,便起身走了,把温小喵完全丢给了丝萝,看得出,她是很不乐意和丝萝大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芳草姑姑本来还想上来揪揪温小喵的耳朵,但又不敢在主人面前造次,只得使劲向丝萝使眼色。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大殿里明晃晃地嵌着八十一颗灵珠,照着这空荡荡的大殿有如白昼,可是这里太空了,一如温小喵那颗不上不下的心情。

第一天上山,真是毕生难忘,跟师父说话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五句,从头到尾莫明其妙!

没想到辛辛苦苦爬上来,却贴着个这样的冷脸,她好委屈。

“还以为遇上个脾好的师父,哼,两面三刀,都是假的!”她虽不指望灵蕴真人那绝世出尘的性子能对自己有多热情,但也不至于这样吧?跪三天?她做错什么了?

现在大殿里就只剩下她和丝萝大人,还有一块比丝萝大人还高的屏风,不知做什么用的。

“都怪我没同你说清楚,主人她虽然护短,但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是极严苛的。”丝萝耸耸肩膀,这才走近来挨着她蹲下,华丽的浅翠衣摆在明净的地面上拖过,留下一片妖娆的残影。他伸手摸了摸温小喵的黑发,清亮柔顺,比想象中的触感还好,时隔多少年,丝萝大人又找回了生存的含义。他一脸柔情蜜意地盯着温小喵,眼眸深沉。

温小喵的眼波动了动,随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蓦地,握紧了拳头!

“丝萝大人,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有点燥热燥热的?那个的时候不怎么畅快?”她问。

“什么燥热?什么不畅快?为什么这么说?”丝萝大人因雀跃而亮堂的脸陡地暗了下去,他振振有词地道,“小晴妹妹,我可不是你说的那种随便男人。”老纸在几百年守身如玉呢!

“那你干嘛露便秘的表情?”温小喵笑起来也很温柔,也很体贴,就是有点瘆人。

“……”丝萝大人的脸立马就扭曲了,半响他才咬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把脸凑了上去,以示前辈的威压。可是他还是小看了温小喵气死人的本事。

温小喵还是笑得沁甜:“丝萝大人,我没眼障也没耳聋,你说个话而已,要不要靠得那么近!”丝萝这家伙的鼻子都快贴在她耳朵上了,这样看,他那张脸好大,有污美人圣名。

“哼,我不管你了,你爱跪就跪着吧,反正倒霉的不是我。”丝萝大人再好的脾气也被温小喵气得离家出走了,同人不同命啊,为啥温小喵看楚修月就一脸缱绻,看他就一脸警惕呢?他可是很美好很善良的前辈,虽然之前有一点点小误会,不过不都解决了么?但想到温小喵犯错楚修月要受罚,那颗忿懑的心又悸动起来。

丝萝大人被温小喵“气”得化成了风,楚修月却在山上被妖物们虐成了狗。

只有温小喵毫不名情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跪三天?笑话!这膝盖还要不要了?温小喵翻出青印真人的阵法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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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四重咒

芳草姑姑通过一枚法珠监视着殿内温小喵的一举一动,然后黑着一张脸向灵蕴真人报告:“跪了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站起来,丝萝也被她气走了,看来又是个阳奉阴为的。”

和青印真人那老小子简直一个样。

“她现在在做什么?”灵蕴真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打初次见面起,温小喵的表现就那么不老实,她要是一直中规中矩地跪下去反倒有问题。这小丫头连玄冥珠的主意都敢打,那绝对不是师父两句话就可以压得住的,看得出,她以前面对青印真人也是极有主见,根本不用太操心。就是个野生的娃啊。

“好像……在研究法阵。”芳草姑姑老老实实地答。

“有趣。”灵蕴真人平静的容颜终于有了一丝兴味,她将额上的法珠取下来,摘了四枚置于掌心递过去,“我也想早些知道她的底细,修月说这孩子的修为肉眼看不出来,那便只有先试试了。你且去陪她玩玩。”

“是。”芳草接过法珠,将广袖一舞便消失在一团淡淡的光晕里。

“有趣啊……”灵蕴真人一边重复低叹着,一边自妆镜后缓缓拖出一张画来,画中人一袭紫衫迎风飞扬,却不同于温小喵在森罗幻象里看到那幅的模糊写意。灵蕴手里这张画上,紫衣修士一脸轻笑,那是一种近乎油腻地笑法,令人一见就想出手胖揍他一顿才开心。

有些人的美,像丝萝像灵蕴,大概可以令人仰视,令人追慕,令人深陷到难以自拔……而有些人的美,却是浸在油滑的骨子里,一见望去时,就只注意到他举手投足中的无耻赖皮。如果说《仙门奇葩传》里的那些自画像是青印真人对自己的美好自恋,那灵蕴真人手里的这幅,才是他在别人眼里的真实光景。

大概……青印真人的五官英气,眼瞳深邃,乍看之下还觉得像传说中的“俊得想毁容型”,但细细一琢磨,那张脸上的表情怎么就不对味呢?

温小喵要是有机会看到这画,没准会想:“难怪师兄不喜欢他不待见他,他就是长得一副欠揍的蠢样,尽管英俊到流油。”

……

三天也不是很难熬,温小喵百无聊奈地把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摆弄了一遍,等到收拾完毕,天也就彻底地黑了,一个人呆在黑暗里有些不习惯,要点个什么灯又不划算,思来想去,温小喵就想到了青罡印里边的日出日落,那里的时间过得快一些。

“进去呆两个时辰也不错,顺面采个仙草灵草也很好,就是不知道那些草是不是都被太阳世晒死了。”

温小喵和念烛研究过那个太阳,不过谁也没有个像样的结论,只知道它本来就是浮游在温小喵丹田里的,在温小喵学会内视前,她自己也不知道它的存的。那太阳也不是纯粹的圆形,而是有点变形,看起来还是像颗大桃子,现在自动自觉地嵌在青罡印上,不伦不类。

为了避免青罡印被人拿走,温小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大本钱绘制出一个隐匿型的法阵,然后就甩甩灵兽袋,独自跑进无边须弥里准备愉快地玩耍了。

无边须弥虽然是白天,但鼾声震天,夹着雷电到处乱劈,温小喵自从得到灵土后就没怎么进去看,没想到这里的气候已经坏到了这种程度,她才站稳,就被一道明亮的闪电劈中了脚趾,她尖叫一声,像手里的灵兽袋一扔,抱起冒青烟的右脚一路猛跳。

鼾声夏然而止。

“妈个粑子的小魔物,居然还敢打扰老夫睡觉,看老夫不劈得你黑上加焦,焦上又黑!”一道碗口粗的闪头垂直劈下,不偏不倚地戳中了温小喵幸存的左脚。

“哇嗷!龙老头竟敢劈我,你给我记得,你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温小喵指天大骂。

“啊呵呵呵呵,原来是你啊,小主人!”老龙笑得极心虚。

“你一定是故意的,要是人和魔都分不清,你这把年纪就白活了,不行,这笔账一定要记下!”温小喵抱着双脚坐在草地上,十分心疼地揉揉搓搓,虽然伤口愈合的速度还行,可心里这口气硬是咽不下。

“你一定是故意的,下等龙!”光头从松散的灵兽袋里拱出来,学着温小喵的样子抱着一对又胖又粗的腿大骂不止,跟在后面走出来是喜来宝,也是一脸地阴沉,不知是不是生气。

老龙的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小丫头,我年纪一大把,老眼昏花也属正常,你不是也这样也要跟老夫计较吧?对了,之前你气息不稳是怎么回事?我晕得都吐了,还好老夫已经辟谷很多年,吐不出什么玩意来……”老龙试图转移话题。

他没再操纵雷光闪动,天上也就安静下来,乌云散开后,又露出了那颗形状奇特的太阳,烈焰灼灼,烤得喜来宝和光头一身皮毛都皱了。

温小喵挥一把热汗,想想就生气:“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那腾翔之术不管用,我何止于这样狼狈?害我损失了近三十张符咒,你得赔给我。”

“啊呵呵呵呵,老夫是龙,是龙啊……真龙怎么可能贪恋灵石这种俗物,啊呵呵……”

“你别骗我了,龙族最喜欢与金银财宝为伍,你要是赔不出来,我就不帮你解阵,到时候你一辈子见不着你的老婆和儿子,也别来怨我。”

“老夫光棍一条,哪来的老婆儿子,小丫头你一定是弄错了……”老龙还想狡辩,却猛然嗅到一股故人的味道,他愣了愣,突然就咆哮起来,“死丫头,你弄个小魔物进来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弄只死兔子进来?无边弥须很大么?你以为这样做就叫慷慨大方么?还有,你弄个一阶小妖来骂我又是什么意思?”

老龙骂着骂着,又疯了。

刚刚才晴好的天,又是风又是雨地闹腾,电闪雷鸣都是小事。也不知道是这地方本来就五行齐全可以造雨,还是老龙没出息地哭了鼻子,反正是真地下雨了。

温小喵坐在埋宝贝的那颗大树下,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有风有雨,没有日头暴晒,剪张大树叶做个地毯,一切刚刚好,温小喵扯着光头一起坐在树叶上,将脚伸止,头往光头圆滚滚的肚皮上一靠,继续研究法阵。喜来宝左看看右看看,没什么事可做,与老龙对骂了一阵之后觉得更没意思,便独自钻进雨里忙乎起来。

温小喵学会了两三种简单的攻击法阵,伸个懒腰,抬头一瞧,这里边的天色也有些黑了。

她十分肉疼地分了些画法阵用的灵液给光头果腹,自己则胡乱吃了些晒干的灵果,正准备招呼喜来宝回去大殿,就看见喜来宝扯着个人形的破布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咕咕大叫。

那破布黑黢黢地飘在风里一抖一抖地,瞧着质地柔软,妙不可言,温小喵不由自主地多瞟了两眼,却听光头一声怪叫,指着那破布叫起来:“魔、魔……”

“你想说魔魂?不会那么邪门吧?这明明是条海带!”温小喵将手札往怀里一揣。

“确实是魔魂。”老头终于骂累了,哑着喉咙鄙视着温小喵的无知,“你肚里的这颗太阳厉害,花草树木晒不死,小魔物一见它就歇菜了,才三天的功夫的,它就变成了梅菜干。”

“梅菜干”还能动,不过却没有了力气挣扎,随着夜幕降临,它难得有个恢复力量的机会,却被只大兔子拽在手里摆来摆去,一下子绕在耳朵上打个蝴蝶结,一下子捆在肚腩上勒出点腰线来,那点可怜的魔力才聚拢了,转眼又被折腾得消散无踪。因着魔魂一直被太阳折磨,老龙也就没受太多良心上的谴责,看得久了,他也把这个小魔物当成了会动的梅菜干。

“没想到这太阳还有点用处。”温小喵从喜来宝手里夺过魔魂,咂咂嘴,“玄冥之火可以炼魔骨,那说不定也能炼魔魂,这么好的一块幡布,不拿来用就太浪费了,小陈好像还缺一杆丧门幡。”陈宇凡的丧门幡被弄得只剩下根杆子,不如换个东西挂出去。

温小喵轻抚着那块战栗的“梅菜干”,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板起脸孔来:“老龙,你也是魔族,怎么没见你被晒成龙肉干?”

“啊呵呵呵呵,这个嘛……老夫天赋异秉,自然、自然与这种小魔物云泥有别。”

老龙又干笑起来。笑着笑着,天就全黑了。

无边须弥里一天转眼就过去,算一算时间,外边差不多该天亮了,她理会念烛那晦莫若深的傻笑,随便挑了些灵草揣进怀里,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光头大概也感受到时光流逝的可怕,紧贴着她蹿出来,倒是喜来宝对那面“梅菜干”有几分兴趣,执意要留下来琢磨琢磨。尽管老龙像遭了天谴似的叫叫嚷嚷,硬逼着温小喵把喜来宝带出无边须弥,可是温小喵就是不同意,她一厢情愿地认为,现在的喜来宝还不适合见丝萝大人。毕竟丝萝大人还在气头上。

再回到凤鸣阁时,殿上已经多了一个身披粉霞的女子。

温小喵定晴一看,才看清这是穿了件粉红纱衣的芳草姑姑。

母老虎喜欢扮嫩,也不一天两天,但这样没臊没皮地穿个粉红色,温小喵还是头一次看见。寻常女子穿这样轻的颜色会变得线条柔和一点,但这种效果在芳草姑姑身上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体现。芳草姑姑不笑的时候,比尸鬼王还可怕。

“你倒是会享受。”母老虎不吃草,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温小喵手里的灵草,她显然没想到丝萝会把随身的灵土都送给温小喵,一时间神情有些错愕。等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她又觉有点同情起丝萝来了,温小喵这种整天与男弟子混在一起的家伙,根本不适合他,因为她……太不单纯了。

“芳草姑姑突然前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今天不用跪了?”温小喵顾不上捡起青罡印。

“确实不用跪了。”芳草颔首。

“真的?我就说师父不会那么无聊,那我现在可以去见她么?”温小喵心花怒放。

“要见主人,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有这个本事。”芳草睨向青罡印,突地将掌中的四枚法珠一并抛了出去,不等温小喵反应过来,便转身跨出了大殿。温小喵追着她的背影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看四道光柱冲天而起,四重法阵同时启动,转眼便将青罡印封在了法阵中间。

“哇,兔儿爷还在里边。”温小喵没担心本命法宝会捞不出来,而是关心起兔子来。

芳草脸上一僵,好半天才道:“臭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那只兔子上山来,就不怕丝萝回来掐死你。”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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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寻找阵眼

丝萝会掐死温小喵?

只能说芳草姑姑与丝萝大人相处得少,压根不理解他。

丝萝拿热脸贴了冷屁股是不开心,但也只是郁闷了半炷香的时候,就变成了自怨自艾。他回想起温小喵生气的模样,手心里一阵痒痒,莫明其妙地感到一阵口干,于是剩下的时间,他都在淙明溪边喝水。

心悸,然后手痒,出了身热汗,又变成了口干,丝萝清楚地知道,温小喵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沉寂了几百年的心,又通通通地乱跳起来。

这下没有疑问了,他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丝萝看看溪水里的倒影,暗自下定了决心,漂亮的眼角往上一挑,露出万种风情——他年纪不小了,再蹉跎下去只会被陶然峰那些小妖们笑,虽然人妖殊途不好亲近,但只要一同修炼就没这个问题,泱泱大道,总是殊途同归的,到了化神期就是一样一样的了。

丝萝比划着手掌,想起温小喵的脸也就巴掌大,小脸美人自人有一番可人之处,温大仙儿在丝萝大人的眼中堪称完美。“小孩子不懂事,我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我对她好,她将来一定会知道的,这次没有青印真人这样不要脸的竞争对手,本座的胜算会大很多。”

丝萝大人想象着温小喵长大后的模样,一时心里痒痒,又多喝了几口水。

只是他压根忘记了,温小喵身边虽然有没青印真人,却有一个比青印真人还难缠的亲传弟子,毕竟嘛,楚修月身上没有青印真人的无赖与自恋——呃,自恋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不过不大明显。其实也怪不得丝萝,他与温小喵初见时,楚修月没来,于是他光顾着去掂量陈宇凡、姬冰玄和薛绍的份量去了,压根没去调查冷月公子的生平事迹。

只是冷月公子楚修月站在陶然峰下,没来由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温小喵又闯了什么祸?”他皱起眉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温小喵这个小瘟神,却又哪里知道,这时候的温小喵根本就没时间去惦记他,她正忙着呢。

芳草姑姑放出来四颗法珠,恰好是四个法阵,只是阵环相套相叠,一时分不出是什么基本阵法演变而来,一股强大的灵力蕴在法阵中间,仿佛将阵中的空隙都填满了,温小喵站在阵外,完全看不出里边的情形。她在圈子外边蹦来蹦去,摩拳擦掌好开心,有件事做总比干跪着好,新师父果然很厉害,一口气就放出四个杀阵,就凭这四个珠子。

法珠投入地下就隐没了,温小喵可以感觉到它们正随着灵力游走于法纹之中,却捕捉不到它们的轨迹,她盘腿坐在地上,托着下巴望阵里瞧,只能依稀分辨出四个法阵的基本属性。最外层的法阵是水系防护法阵,也是最好分辨的一个,里边的情况相对复杂一些,有木灵、土灵、金灵三种。

温小喵将怀里的灵草投了几根进去,有的被防护法阵挡了回来,有的能顺利通过,但看不见内里的情况,似乎触及第二重法阵,它就自动消失了。

她盯着法阵出了神,连芳草姑姑什么时候气鼓鼓地离开了也不知道,至于青罡印里那只兔子,只要它不贸贸然跑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温小喵将怀里的灵草扔进去差不多一半,才慢慢打住。法阵底部渗出些草屑,闻着那气味,正是她投进去的那些灵草碾碎所致。

看来里层的三个法阵之中至少还有一个是杀戮之阵。

而令温小喵最感兴趣的并不是解阵的方法,而是四重法阵的动力,她自己在灵石上绘制的小型法阵也能通过棱镜放大启动,但支撑法阵运转的灵气来源却很成问题,单凭她一人之力,能将一个普通的防护法阵支撑一个时辰已是奇迹,遑论是那些复合型的阵法。

基本阵法有几种,最常用的是防护、攻击及治愈之阵这三种,其余还有许多辅助阵法,比如风行加速,金系加攻,土系加固,如果身上有毒草之类的东西,也能运用到法阵之中,形成淬毒之阵,令敌方中毒。传送法阵算是阵形当中最特殊的一种,也是最耗力的一种,世间能独力开辟传送法阵的修士屈指可数,也是局限在灵力来源上。

温小喵并不急着把青罡印取回来,她本已与青罡印呼吸相通,自然清楚法宝未受污染,唯一后悔的就是走出无边须弥的时候太匆忙,少带了些吃的,现在嘴里有些寡味。

“这么大个人还啃手指。”灵蕴真人通过法珠观看温小喵的一举一动,随手又在白纸上添了一条——脏,不懂礼仪。温小喵的天赋令她心情大好,但那些无意之中表现出来的小毛病却令她头痛万分,灵蕴真人自己是极其讲究的,自然不容许门下弟子有什么失当的行为,但这要一点点地改,得是有多困难?

“灵草也不洗一洗晒一晒就拿来吃,她与丝萝是一伙的?”灵蕴真人难得露出几分嫌弃。

“居然就坐在地上?大殿里没椅子么?”灵蕴真人透过温小喵,又想了某个可恶的身影,一时又恼又恨,在她心里,楚修月与温小喵应该掉个个儿,楚修月那孩子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弟子,真人思来想去,越想越痛苦,最后一咬牙,冲着门口目瞪口呆的芳草发了话,“去告诉修月,妖丹的数量增到一千枚。”

远方的楚修月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这次差点连鼻子都打脱了,他揉了揉有些有憷的手指,望天长叹,为了温小喵能顺利拜入灵蕴真人门下,他这分明是拿命在拼哪。

大殿里,温小喵已经渐入佳境。

她叼着根草,握着个灵石小心翼翼地刻划着,渐渐完成了最外层法阵的仿写。

这道防护法阵并不是太复杂,只是在基础阵形上做了一些小变化,法阵由四正四反八个基础防护法阵并叠而成,相加的部分只做了简单的灵力导流,是以并没有出现灵气相消相长的异状,灵力流转的脉络很清晰,过了一个小阵之后就会改变方向流入另一个小阵,四个小阵相护相继,内外兼修,也就是说,从内部破阵与从外部破阵同样困难,更绝的是,这样布置出来的法阵有着强大的自动修复能力,只是破了外层这个法阵还远远不够,温小喵想要拿出青罡印,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里边三个阵也一起破了。

“原来法阵还可以这样用。”其实这样做,已经相当于隔绝封印的一种了,而不再是普通起防护作用的法阵。温小喵举起画好的灵石,轻轻弹了弹,小型法阵也形成了一个湛蓝的光晕旋转起来,只是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一块下品灵石只撑到了一息而已。

土克水,四个小阵有四个阵眼,只要打破其中一个就可以窥得里边的情形,但土系法术并不是温小喵的强项,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流沙术可以用。温小喵单手结印,捏出一个简单的土系法诀,一道流沙翻滚着向青罡印原先所在的位置冲去,将法阵略微劈出一道口子。

一抹金光在罅隙中晃了晃,一蓬细碎的草屑喷了出来,和漫天飞沙混作一堆,落得她满头满脸,温小喵顾不得拍掉头上的草屑,转而迅速在手里的灵石上刻下几个关键点,等到外面这层防护法阵自动修复,她再凭着印象连上几笔。

如是再三,才摸到了第二重法阵的全貌。

第二重法阵是金系的杀戮之阵,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千金喟。

千金喟是以金系灵气为依托,化气为刃,附在阵法外沿飞快转动,最强的攻击力都在外部,如果能捣入阵心令这重法阵侬止运转,就不难看第三重法阵了。只是这处千金喟显然不是纯粹的金系法阵,它中间混有木灵之气用以加速,所以外部杀伐之力比预期的多了几倍不止。

如果说第一个防护法阵是组合阵,那这个千金喟就是叠阵。叠阵比组合阵更难找阵眼。

温小喵将手里的法阵画完全,却不知道怎么样再叠加一个木系加速的法阵上去,她并不能画出完整的千金喟,所幸是法阵能够正常运行,但情况比之前好不到哪里去,半成品的千金喟,只撑了半息。

温小喵嘴里叼着的草杆被法阵削去了一小半。

“法阵相叠,便有无数种可能……原来如此!那楚修月的奇行之阵就是水系金系的巩固法阵加上千金喟的基础部分叠加而成?”温小喵将消耗掉的灵石丢掉,从兜里翻出奇行之阵的纹样好好地研究了一番。这算是灵蕴真人给她上的第一堂课,这一趟辛苦,并未白捱。

不过温小喵只有把握打破第一重法阵,却没能找到第二重法阵的阵眼,她的眼睛虽然不差,但速度却始终跟不上,就算眼睛跟得上,出手的时机也掐不准,所以第三重法阵她也就无缘得见了。

“主人,温小喵停下来了。”芳草姑姑没见到温小喵以蛮力突破法阵,不觉有些愕然。

“这孩子果然很聪明。”法珠投射的光斑,映着温小喵那张镇定的小脸,灵蕴真人的手在椅子扶手上拍了拍,原本平静的容颜之中流露出几分赞许,“她已经留意到破阵的关键了。”

四重法阵需要强大的灵力作支撑,就算是普通元婴修士也不能担当重任,显然,这灵力来源就不会是灵石这等死物,要不就是灵气充裕的法器法宝,要不……就是像丝萝一样的妖灵。

“出来!”温小喵陡然召唤青罡印往法阵内部撞去,大殿内猛然响起一阵嘶鸣,一道炽风袭来,逼得温小喵倒退了数步才站定,她将手里的灵石一扔,向着法阵的方向大声道:“师父,四重咒阵是以妖灵为动力,弟子认为这种阵法最强,但也最弱。”

“哦?你倒说来听听。”灵蕴拍拍手,携着芳草重又出现在大殿里那张椅子上,好似从来未曾离开过。四重法阵的中心飞出一只炽焰鸟,一时间将大殿熏得滚烫。

温小喵抬眸看看炽焰鸟,眼风扫过,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对面那只,居然是六阶的妖物,这个法阵果然是要些本钱的。

“四重咒阵虽有四个大阵交叠组成,但真正的阵眼就只有一处,就是它。”温小喵探手一指,正指向那腾空飞舞的炽焰鸟。

“好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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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碰出的血光

上一章章节名被我弄错了,应该是第169章,这章从170开始,么么哒)

预计三天时间的考验,被温小喵花一天半就搞定了。

这孩子虽然有着种种坏毛病,但毕竟瑕不掩瑜。

如果说灵蕴真人答应楚修月收温小喵为徒只是源于一场交易,那这时候她对这孩子便也有七八分的真心。芳草姑姑一看,主人的眼睛比平素明亮,就知道那颗久不折腾的心开始不安了。

温小喵是个好孩子,可也是个很难教的孩子。她继承了青印的无赖,楚修月传接了他的骄傲,恰恰是一人一半。两人一合拍,就连芳草姑姑也忍不住笃信自己又看见一个完整的青印真人。

破阵的喜悦冲散了温小喵眉宇间的困顿,她活蹦乱跳跟着芳草姑姑去了西首的住所。

拜师还差一个仪式,灵蕴真人将其定在两天之后举行,原因竟是由于楚修月还没回来。

“芳草姑姑,楚修月哪里去了?这几天我都没见到他,他不是要陪我修炼的吗?”最得意的时候居然没让楚修月看见,温小喵有些遗憾,她可是楚修月亲自“骗”上山的,在她眼里,“定天派”三个字,大抵与“冷月公子”是对等的回忆,没有楚修月,就没有如今的她。

温小喵将没有败完的灵草都给了芳草姑姑,她本来是打算拿去殆岁峰卖的,但想到楚修月,再好的心情也没有了。她和楚修月重逢还没多久,好些废话还没说呢。

“他去了陶然峰,应该快回来了。”芳草姑姑被温小喵的灵草贿赂了,原本板硬的脸庞禁不住柔和起来,温小喵关心楚修月是个好兆头,楚修月不抗拒温小喵也是个好兆头……她轻咳了一声,试探着看向她,“温小喵啊,一直以来,姓楚那小子都待你不错,你有没有想过……咳,就是,有没有想过要好好报答他?比如以……”

以身相许什么的!凡人都时兴这个!

芳草姑姑眼底浮起一片憧憬,她就爱看凡人神仙你爱我我不爱你爱他的三俗故事!

可是温小喵的反应却令她失望。

“报答?我为什么要报答他?他差点害死我,说是陪练,也不好好呆着,说是带我上山,却自己一个人跑不见了踪影,我不说近的就说远的吧,刚上山那会子,他说也不说一声就把我丢去喂兔子,自己却独自去陶然峰的洞府里过神仙日子……我不报复他已经大人有大量了!”

温小喵刚才小小风光了一下,可是冷月公子看不到呀看不到,害她白高兴一场。

哼,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了。

温小喵炸毛中。

“他做了那么多不解风情的事?”芳草姑姑圆起眼睛。

“可不是吗?他简直就丧心病狂没人性,看看人家的师兄,再看看自己的师兄,我真是哭都来不及。”温小喵抿起唇,狠狠点头,趁他不在,抹黑他诋毁他,诬蔑他!

“那么没人性,干脆让主人罚他在陶然峰守九回之阵,换丝萝来陪练好了,丝萝的阵法基础更扎实些,修为也高,还是长辈,最关键是,他长得比姓楚那小子好看,天天看也赏心悦目。”芳草姑姑打量温小喵那气鼓鼓的样子,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小狗小猫被抛弃也会生气,这是正常反应。

“嗯嗯嗯……”温小喵眯起眼睛含含糊糊地点点头,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没命地摇起头来。丝萝大人确实好看,就是那性格有点阴晴不定,不太好搞,至于是不是长得比楚修月好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温小喵还是比较喜欢看楚修月那种会发光的俊朗,比天上月亮还抢眼,这样的师兄带出去倍有面子,也不会抢她风头。丝萝可不一样,两人走出去,他像小姐,她像丫鬟,不好不好。温小喵欲言又止。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同主人说说,换丝萝……”芳草姑姑继续试探。

“不用换了,我就要楚师兄陪我,他让我花了三年时间陪兔子,我就让他花三年时间来陪我!就当是扯平!”温小喵笑起来,牙齿白森森地,越看越坏。

躲在门外偷听的丝萝大人心里透透凉,在他听来不啻于生受了一道穿心的箭。

他比楚修月有着更扎实的阵法基础,可是温小喵不要他,他比楚修月长得美,可是温小喵不要他,他修为很高很高,可是温小喵不要他……他纵有白般好,可是温小喵就是不要他。

丝萝大人突然发现一个类似于青印那老小子般的存在,不,也许说,是比青那老小子更可怕的存在!楚修月太正常了,比青印那老小子可正常多了,丝萝最不擅长对付这样的正常人。

这世上要是多几个变态就好了!丝萝大人咬手指。

……

楚修月揣着一千颗妖丹,拖着疲惫的身子打陶然峰赶往曲吟峰,一路上,他不停地打着喷嚏,入门修行多年,他那铁打的身子终于熬不住地累病了。

先是灵根受损,后是神识被啃,现在更惨,好端端地变成了个杀妖狂魔,就为了尽快凑齐这一千颗妖丹,他可是连一阶二阶的小小妖都没放过啊,总觉得将来有一天会死在妖怪手里。

“啊嚏!”

就在温小喵入住凤鸣阁的第三天,渠冰峰沸腾了,就连一向嗜睡的暮桃花也起了个大早,弟子们水泄不通地围着清波榜,死死地盯着楚修月名字后面的数字看。楚修月的在杀戮榜上的名次一直噌噌噌地往上蹿,直逼第一名的冯宴。

“哇,师伯你看,楚师叔三天就杀了一千只妖物!”

“噗,这不是明摆着和文倾峰那位作对么?就不知道掌门师伯看到后是怎么样的表情。”

“唉唉,你觉得楚师叔会为了温师叔做出这样无聊的事情?”

“怎么不可能?美人一笑,江山可抛,再说楚师叔和温师叔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一起了吗?”

“可是温师叔住进拓风楼的时候也才十一岁啊。”

“对哦,她现在也不像十五岁的姑娘家。”

“那……简师伯你怎么看?”

“……”众弟子七嘴八舌地说完,一齐转头看向简清波。

“都疯了,这是……”简清波摸着下巴,怔怔地盯着诣灵岩发呆,半天,突然像是顿悟过来了似的,指着陶然峰大叫了一声,“我们也去猎妖,渠冰峰的弟子总不能比同门师兄弟差太远了!你们看,第一名在文倾峰,第二名在曲吟峰,第三名在殆岁峰,前三甲都没有我们的份,这太不像话了!我们这分明是丢师父他老人家的脸啊!”

“呀,也对,你看第四名也是文倾峰的,还有第七、第八、第九!前十位文倾峰占了大半!”

“上次文倾峰的女弟子都欺上门口来了,我们不能让他们继结嚣张下去,一定要扳回一局!”

“拿家伙,上山去!”

“对,拿家伙,上山去!”

渠冰峰上群情激愤,没有哪个再去关心楚修月为什么要猎妖这等闲事,一大波弟子驾着五颜六色的飞行法器赶往陶然峰去做杀妖任务,一时将山里的飞禽走兽惊起了一大片。

而刚搬了新家正在忙着布置闺房的温小喵对渠冰峰此刻所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以至于多年之后她回陶然峰时看到自己排在三千名开外的狗屁成绩,当时就惊呆了。

此是后话。

某个宁静的初晨,可怜的冷月公子摇摇晃晃的御剑归来,还没摸清东南西北,就轰然倒在温小喵门边,美男从倒下时身姿华丽,衣袂翩翩,青丝飞散,凄美动人,可是温小喵无缘得见。

温小喵名正言顺地拥有了自己的“聚宝楼”。

自从学了几个法阵后,她胆子也大了不少,敢把口袋里的废铜烂铁都摆出来示人了,她的“宝贝”十有来自去青印真人,慈云秘境里得了一些,楚修月从陶然峰的洞府里挑了一些,七七八八加起来总共也有四五十件,但那品位真是低俗得惊人。

别的不说,就说她房里的那面屏风吧,知情人是肯定不会走去那屏风后头的。

为什么?

喜来宝往屏风后一站,现出的便是一只没长毛的胖肉兔,要是人站过去,那光景必须迷人得紧……嘿嘿!温小喵是很期待哪个会不长眼睛地跑进去,最好别是像喜来宝那样肥胖的。

因为要行拜师礼,所以温小喵这天天不亮就起来了,正琢磨去问问芳草姑姑要做些什么准备工夫以讨得新师父的欢心,却一脚踩在了昏迷中的某公子的脸上。

楚修月一声闷哼之后,再无声息。

他怀里的妖丹全都滚出来,妖气弥漫,散了一地,五彩光芒夺心夺魄,看得温小喵口水直流。

“哇,这些都是送给我的?”温小喵简直感动得想哭,她正要尝试着以妖灵之力驱动阵法运行,贴心的师兄就送妖丹来了,二话不说,温大仙儿将手里的梳子发带统统扔去了脑后,赶着扑上去捡宝贝。

楚修月仰躺在地上,显然还没从被踩脸的痛楚之中恍过神来,看见温小喵再扑上来,下意识就伸了只手过去……一扯!扯住了她的脚踝!

盈盈一握,手感极好,楚修月的呼吸莫明停顿了一下下。

“哇啊!”温小喵没防备,立即摔了个脸朝下,正扣在楚修月脸上,额头顶着额头。

“唔!”好一阵钝痛,楚修月的脸二次受创,霎时鼻血长流。

混沌不堪的意识突然清晰,楚大公子第一眼看见的是温小喵那张骤然放大的脸。

而温小喵第一眼看到的,是伸手未及的几颗妖丹,目光流连,两人的视线没有一刻交织。

各有各有想法。

温小喵的衣带不知道什么进候松了,雪白的中衣敞开来,露出了细腻的锁骨,楚修月由下往上看,只记住了那脖颈之间优美的弧度。

真想咬一口。

他想了想,还是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往上挪了挪,停在腰间的纤秀处。

“喂。”他说。

“啊?”她一愣。

“那些东西不是给你的,你别动。”他脑子里只有白皙的脖子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心烦。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温小喵骨碌碌地转动着眸子,突然扯着嗓子装成风很大听不清的模样,虚扯着声音冲着他喊,明明近在咫尺,却偏要装成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我说,那些东西不是给你的,你别动,动了……我让你好看!”他低哑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是真的好看,认真打扮过后的温小喵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楚修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默默吞下口水,这样美的小东西,应该慢慢吃才好。他猛地翻了个身,一把按住温小喵看中那枚妖丹,手腕一旋便将温小喵按在了身下。

头好昏!好多血!这样一翻身,鼻血就空了下来!头,更昏了!

“啊,要迟了!”温小喵怔忡了片刻,突然尖叫一声,冲着他用力一踹,无视楚师兄那不能人道的惨痛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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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师兄你慢一点

灵蕴真人默默地看温小喵。

行不端,衣不整,差评。

芳草姑姑和丝萝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根本是要从头教起啊。

灵蕴真人座下的拜师礼远不及流山真人那三日焚香三日祷告来得麻烦啰嗦,但也不像端玉真人收弟子那么随便,繁文褥节没有,但必要的仪式还是不能废。定天派的开山祖师只是一位普通的农家少年,从来不值一提,历代弟子都是先拜剑,再拜人。

在芳草姑姑的指引下,温小喵持香对着陶然峰拜了三拜,又冲着灵蕴真人磕了三个头,灵蕴真人喝过她亲手敬的茶,就算礼成了。

芳草姑姑把温小喵的玉牌换成了温晴,小喵总算也有了个正式的名字,不再被人叫成阿猫阿狗。灵蕴真人座下的玉牌比别的同门弟子要精致些,玉质也比寻常的内门弟子好很多,挂在腰间,温小喵甚至可以感受到淡淡的灵气流动,幽蓝的水光沁人心脾,竟也是一件下品法宝。

水灵促动着温小喵体内的木灵之气加速运转,这种感觉也是极其玄妙的。

玉牌上系着个金丝络子,同样被蓝光包围着,芳草姑姑点着那把络子正色道:“温晴,从今天起,你便是定天派曲吟峰灵蕴真人座下唯一亲传弟子,此身份,需得时时谨记,不论何时何地,都切勿做出有损师尊颜面的错事,一次做错,百次不容,到时候别怪师尊狠心。”

温小喵心下一凛,抬头望向座上的灵蕴真人。

灵蕴真人搁下掌中的茶盏,微微点头,道:“本座所不容,一为残害同门,二为不明是非,三为委屈求全,三者犯其一者,逐出师门论处。我的门规没有流山师兄那么复杂繁琐,你只记得这三条便已足够。”说到流山真人,灵蕴眼波未变,但嘴角却隐隐流露出一丝嘲讽。

“是,弟子必当谨记于心。”温小喵不敢多看,赶紧伏身下去。残害同门这事温小喵是定肯不会做的,明辨是非也不难,因为温小喵从小的志愿就是要当女飞侠,委屈求全她更不会,谁不知道温小喵是个犟驴性子,受了委屈就一定会踩回来,对这三条,她很满意。

芳草姑姑继续道:“这司命穗之中有一道同心阵,是一个小型的传送阵法,危难关头将司命穗解下例可启动,但一年只能用一次,师尊希望你自己长本事,而不是遇到困难就告状。”

温小喵这时再看那金丝络子便不再只是觉得好看那么简单,能将同心阵放在弟子身边的师父在仙门并不多见,可见灵蕴真人对自己是多么上心。有了这个法阵,就意味着随时随地可以向师父求救,请她帮自己出头。这比起从传音符求救的弟子来说,温小喵又岂止是幸运了一点点,这分明是修仙世家对嫡传弟子才肯施用的法术啊。

“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望。”温小喵捧过司命穗,又灵蕴真人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她心里太激动了,以至于从拜师起脸上就木木的没什么表情,可这样的模样放在灵蕴真人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这孩子比起青印那老儿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察颜观色这一点,无人能及。

“温晴,你过来。”灵蕴真人免了温小喵的大礼,招呼她近身时,神色也已缓和下来,殿内的气氛也不似之前那般拘束,她起身摸了摸温小喵的头,轻声道,“向师父求救并不是什么丑事,你心里不必感到为难,为师能收你入门,自然会全力回护,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直管照打回去,不残害同门,并不表示要忍受同门欺凌,况且在为师心里,流山掌门教出来的那些,也不是什么同门……”她挑目略略看了楚修月一眼,才继续说下去。

“曲吟峰灵气充裕,夜间修炼才得事半功倍,你不必像其他弟子那般起早,为师也不拘你自由,不过在你结丹之前,下山势必由你修月师兄陪同,不得自做主张,一意孤行。”

言下之意就是她做什么楚修月都得跟着?好大一条尾巴!

温小喵偷偷瞄向楚修月,却见这人眼观鼻,鼻观心,一脸表情比她还木,她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楚修月那张脸写满了“我很不爽”这四个字,还是别惹他比较好。

接下来,灵蕴又细细为她讲解了每日的修炼内容。

文倾的弟子上的是早课,温小喵上的却是晚课,不过内容简单许多,灵蕴真人教习一套吐纳的方法,照做无误即可,修炼习惯之后,并不影响睡觉这样的头等大事。

刀剑功夫由芳草姑姑辅导,每七天考较一次,不管结果怎么样,每个月都要下山做一件任务才能算是合格。

仙法由丝萝来演示,温小喵只消融会贯通,实在不懂的,身边也有很多高手可以解惑。

灵蕴真人主要教习列阵解阵的方法,三天布置一次功课,完不成就得去主殿面壁思过,自己想通了为止。

整套修习过程看起来充实又忙碌,但温小喵很喜欢。她与楚修月最大的问题都在于基础不好,现在有丝萝这样的前辈勉力教习,可以从头开始学,简直是天大的福气。而令温小喵最最开心的是每个月一次的下山任务,这就意味着她和楚修月可以名正言顺地下山玩耍。

听完了师父的教导,温小喵跟着楚修月屁颠屁颠地从大殿里跑出来,一直跑上回廊,楚修月始终寒着一张俊脸,好似温小喵欠了他几万颗灵石似的……温小喵早晨那记断子绝孙腿太厉害,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哪想得到温小喵这个不要脸的突然会来这一下。

一双柔荑从腰后侧伸过来,他眼皮一跳,即闪身让开了。

“师兄……”温小喵的声音软软地,十分动听,可是楚修月莫名感到天太干,心好烦。

“想要妖丹自己去打,别跟着我。”楚修月见不得她涎着的脸,装过头了,太恶心了。

“我要是有本事打,哪还会追着你要啊,师父刚才说下山都要你陪着,我可不想一来就劳烦师兄跟着我东奔西跑,来嘛,给一颗,就一颗,我以后还给你就是。”温小喵围着他转。

“你刚才踢了我……”楚修月恶狠狠地瞪她。

“那你就踢回来啊,我温小喵金刚铁骨,挨师兄这下踢还是没问题的。”温小喵拍胸口。

“你……”楚修月一句话卡在嘴边,余光扫见温小喵的爪子又往他怀里伸,禁不住眉心又是一跳,他恶狠狠地擒住了她的手,一拖一带,就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转身一推,便将她推进自己房里去了,“想要没问题,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没问题,我相信师兄大人有大人,不会为难我……”温小喵的声音隐没在门外。

“砰!”楚修月的房门紧紧地合上了。

偷偷隐身跟来的丝萝眼睁睁地看见温小喵儿进了大灰狼的窝里,忍不住躲在柱子后边掬了一把辛酸泪,正犹豫着要不要冲进去英雄救美,就听身边一声轻笑,却是芳草姑姑也跟来了。

“没想到丝萝大美人还有听脚的嗜好,鬼鬼祟祟跟在晚辈身后,这是几个意思?”

“你几个意思,我就是几个意思,主人让我看着小晴妹妹,我总得看紧些。”

“小晴妹妹?”芳草一时没回味出来他嘴上挂着的是谁,待反应过来即刻打了个寒颤,“丝萝,你这辈份是不是弄错了,你的年纪可以做她的老祖宗了,一口一个‘妹妹’,不嫌恶心,怎么就没见你叫我妹妹啊?”

“我爱怎么叫,关你什么事?”丝萝媚眼如丝地白了芳草姑姑一眼,“男人婆,母老虎,学着装什么嫩,穿个花衣服跟村姑似的,还学人家沾沾自喜。”

“丝萝你说话小心些,就不怕老娘一口咬死你!”

“你咬得着再说!”

这边厢丝萝和芳草不顾形象不顾地点的吵起来,两边的嗓门越来越大,一声声全都进了楚修月和温小喵耳朵里,楚修月满心烦躁地将温小喵往榻上一掼,冷冷地道:“你从哪里弄回来的牛鬼蛇神,从大殿一直跟到这里,很闲么?”说的是丝萝。

温小喵仔细想了想,颔首道:“他确实很闲,守九回之阵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很闲了。”

楚修月不想再与她谈论这些不相干的人,只将一袋妖丹悉数丢在桌上,又将外裳脱了,才得露出里边的青色中衣,他再脱,露出了坚实的胸腹,半边身子敞开,竟不再是玉白的颜色,而是有些发青,也不知是被衣裳的颜色映出了错觉,还是这副身体本来就出了问题。

“你当着我的面脱衣服做什么?”温小喵心头一阵乱跳,脑袋里的龌龊东西像放了闸的洪水般一泻千里,她越想越旖旎,脸红得你猪肝一样,耳珠子都烧透了。猛地想起日前芳草姑姑那只说了半截的明示和暗示,她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我好像还没有十五岁,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听说修为不相衬的人……”修为不相衬的人双修是没好处的。

“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过来!”楚修月抽了一口冷气,将手里的一只玉瓶丢给她。玉瓶冰冷的触感令温小喵一个机灵,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恰看见楚修月一脸烦闷地转过身。入目是,是一道尺许的伤口,鲜血流敞,外肉外翻,中间还不时地冒着黑气。

“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温小喵脸的烧立即退了下去。

“上药,废话留在以后说。”楚修月转身坐下来,压着床榻震了一震。

“你慢一点……”温小喵手一抖,瓶子里的粉末撒出一小半。

门外的丝萝大人听到一声床响,又听到温小喵娇娇柔柔地带着央求唤了声“慢一点”,顿时血脉贲张,按捺不住地一头冲了进去,芳草姑姑拦不住他来去如风,急得吼起来。

“哗!”门坏了,温小喵的手没轻没重地按在楚修月的伤口上,显然是用力过猛,楚修月痛得抽了一口冷气,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师兄,师兄,你醒醒,你怎么样?别吓我啊啊啊啊……”温小喵眼明手快地把楚修月装妖丹的储物袋揣进怀里,再别手别脚地扶起了楚修月。

楚修月半昏不昏地看见温小喵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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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情薄如纸

虽然温小喵一再解释刚才所发生一切不过一场误会,。本来,楚修月额角冒着的是冷汗,结果被这位居心叵测的前辈一鼓捣,就变成了出热汗。汗水粘着布条,刮得伤口剧痛难忍,楚修月的嘴皮子都白了。

“贤侄你好好养伤,本座先带着小晴妹妹去主人那儿上课,回见。”丝萝满意地看向自己的杰作,反正楚修月已经被痛得死去活来,发不出反对的声音了,他很满意,没等温小喵意识到“小晴妹妹”是何许人也,就攥着温小喵的小手迈出了门槛。

芳草绷紧了脸,视线却胶着在楚修月背后的伤口处不作声。

那道尺许的口子染着浊气,显然是为魔物所侵,难为这孩子一直强忍着不作声。楚修月闭着眼睛,长长地睫毛清楚地投下两小片阴影,看起来很平静,这样一瞧,一点也不像是昏过去了,倒似睡着了一般。

芳草姑姑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主人派给楚修月的这是一项这样危险的任务,更没想到,为了让温小喵有个好师父,他会那样拼命。他一向心思深重,鲜有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芳草前辈……我受伤的事,先不要告诉灵蕴师叔。”就在芳草姑姑准备转身出门的时候,楚修月突然睁开了眼睛,芳草迎那样清澈无比的眼神微微一愣,又听楚修月费力地解释道。“有件事,我想亲自确认后。再行禀明师叔,我不想她老人家担心……”

“可是关于你师父的?”能让楚修月如此失态的。除却青印真人再有人能出其右。

“嗯。”楚修月含糊地应了一声,再度闭上眼睛,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他身负重伤,却仍旧坚持用了三天时间在陶然峰猎得了一千颗妖丹,这般忍耐,就连芳草也不禁为之动容。

温小喵,或许现在要正式改称温晴了,温晴跟着丝萝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了淙明溪边,直到看见灵蕴真人端丽的身影。她还有点恍恍惚惚如坠雾,若不是丝萝在她手背上用力掐了一把,这三魂七魄不见的一半的蠢模样一定会被师父看穿。

入门第一天下得,灵蕴真人只是教了她一套入门的吐纳方法,与仙门弟子的入门法诀《归灵诀》不样,灵蕴真人专门辟出来的法门更多是针对于灵气浓郁之处,有了这样的吐纳方式作支撑,温晴才不会觉得这曲吟峰处处粘乎乎地,连走路都像磕在浆糊里。

灵蕴真人规定了每天夜里不少于三个时辰打坐。又教会温晴设置普通的聚灵法阵,用在战时灵力加速恢复。小丫头记性不错,虽然有些走神,却也记得个分。第一天教习,除了礼仪上的瑕疵令人心烦,在其它地方的表现总归不错。

好不容易熬了两个时辰。温晴赶落夜之前奔回楚修月房间,可是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却没见着人。“芳草姑姑,楚师兄到哪里去了?你有没有看见他?”她想起了一下午没露面的芳草姑姑。温晴心里惦记着楚修月的伤势,不免就焦急灼起来。

丝萝在一旁撇嘴:“小伙子身体不差,受那么一点伤,不会死的。”

温晴一听就炸毛了,瞪了他一眼道:“我没问你,你闭嘴。”

丝萝脸上一白,给气得一跳三尺高,只恨不得楚修月现在就死了好,却在发作之前被芳草一把按住,芳草没说什么,指指了凤鸣北面那处断崖,向温小喵努了努嘴:“楚月身上染了魔气,现下去甘夏泉泡着了,你若是有心,就去找找看。”

甘夏泉是曲吟峰上的一处寒泉,以寻常低阶弟子的体质根本无法承受,流山真人撰写的《门规》里对其也只不过略有提及,并未作出更多解释,温晴也是听芳草说起才知道这泉水是原来是可以用作疗伤的。温晴担心楚修月那一肚子气没消,赶紧将一袋妖丹揣好了往那边跑。

身后隐隐传来了丝萝的呵斥:“……男人泡澡,你居然叫一个小姑娘就这样跑了去,要是小晴妹妹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吃不完兜着走!放手,你放手!恶婆娘,母老虎,你再不放手我就咬人了!”丝萝的袖子被芳草姑姑扯成了咸菜,他好心疼。

“你咬啊,你见过鹿子能咬过老虎的?你有胆就咬下来,我伸手给你咬……”芳草姑姑对吃素的某妖从来怀着鄙视,温晴会吃亏?会出意外?当曲吟峰是什么地方?母老虎板着张脸杀气腾腾,颇有点不怒自威。

温晴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直到听不见丝萝大人的吼叫,才慢慢放缓了步子,她走得太急,浓郁的灵气挤出五脏六腑,火烧一般地辣疼,她按照新学的吐纳之法反复演练了几次才将胸口这笔沉闷压下去。

夜幕降临,只留下几许余晖的深红,将半边云海染噬,有薄薄的霞光打过来,映在脸上犹如一抹轻描淡写的胭脂。温晴摸摸手里的妖灵,显然还没想了要怎么向楚修月道歉。

自住进拓风楼开始,她就自主地把楚修月的东西都当成自己的,拿他的东西从来不手软,也从来没想过他是否还有别的用途,整个拓风楼经她一手改造,剩下有关楚修月的特征已经寥寥可数,分明就是鸠占雀巢的行径。

哪怕是一天毁他三五件白衣,也是觉得理所当然。

她究竟是怎么产生这样横冲直撞骄纵的?温晴居然想不起来。

“要跟他说对不起么?可这样会不会让他蹬鼻子上脸啊?再说,他要那么多妖丹做什么?拿来吃?”虽然也有人用这种极端的方法修炼,但那毕竟是邪修们才干的事,楚修月应该不至于啊?温晴想到这里。便怀着几分好奇地摸出了一粒妖丹。

不看还好,一看心里就更奇怪了。

“一阶的妖丹!不是这么狠吧?”光头也只是一阶的小妖。妖丹小得可怜,那萤萤一点微光。比萤火虫尚且不如,像楚修月这样自恃极高,秉性骄矜的公子爷会看得上这点蚊子肉?

温晴一头雾水。

她满心狐疑地将妖丹丢回储物袋里,又觉得肚里火烧似地痛起来,想起夜里还有三个时辰的修炼功课,又不得不加快了脚步。“还是道个歉吧,说到底也确是我自己的不对。”

她看看天。

天边的霞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冰蓝的灵光,从不远处的寒泉里飘出来。灵光落在皮肤上,凉幽幽地沁人。温晴初次触着这些飞舞的灵光,禁不住多打了几个寒颤。

好冷。

如果满池子的泉水都是这个温度……温晴感同身受地磨了磨牙。

前方隐约传来了说笑声,像是有人在说话。声音随风往复,听得并不真切,温晴依稀可以辨别出女子的娇笑,至于人家说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温晴的脸蛋有些发白,显然又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渠冰峰的双修弟子洗鸳鸯浴的情形,她见得并不少。但换了是楚修月情形又会大大不同,温晴居然感到就些……生气。

“说是来疗伤,实则掉进了温柔乡,害我还以你丫的真生气了。提心吊胆了半天,差点让师父看出来!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温晴刹住步子,蓦然转身。才走了两步,又停住。又再转了回来,“我倒要看看是哪来的狐狸精。居然敢在曲吟峰笑得这样大声!”

想到这里,温晴便是气鼓鼓地往前冲了,怀着点莫明其妙的震怒,还掺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气,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前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响,更是令她血气上涌,一时间脸比晚霞还要红。

耳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了,甘夏泉里,果然有个母的!

“你不是去陶然峰猎妖了吗?可记得给我留几颗妖丹备着?”女子的声音悠悠传来。

“自然不敢忘记。”楚修月低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或者说,宠溺?

“我就说修月最是体贴周道,果然不错。”女子的笑声媚可入骨,听得连温晴都脚软了。

“不要脸!”温晴恶狠狠地捏着泉边的晶草,咬牙格格响,她突然就不想知道那“狐狸精”长什么样了,有着这样声音的女子,形貌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看见了又能怎么样?低头看看自己,胸没胸,屁股没屁股,长得麻竿似的,拿什么和人家比!

是的,温晴受打击了,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和别人去比,甚至根本没深究自己哪来的脾气,她甚至忘记了,楚修月有严重的恐女症,寻常女子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她就只顾着生气去了。生气到连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攥紧了储物袋,扬手往水里一扔,转身就跑。

“扑通!”储物袋入门,那边的说话声蓦然被打断,跟着便是一片狼狈的水响。

温晴心慌意乱,也不敢回头张望,只憋足了气一顿乱跑,没来得及看路,便一头扎在一堵人墙上。头顶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一如他的体温一样低:“温小喵,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修月捏着拳手,目光冷凉地逼视着面前这个抱头鼠蹿的蠢丫头。

“这地方又没写你的名字,你能来我不能来?妖丹我、我不要了,都是一阶二阶的妖丹,我要来也没什么用处,了不得我自己去猎,不要你的!”温晴退后了两步,站定,一双大眼睛坦然地迎着他看。今夜无月,楚修月只披着一件深色的中衣,衬得颜如皓月,莹白如玉。

他的头发还湿着,挥身上下冒得一股刺骨的寒意,连目光都是冷飕飕的。

温晴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却还是硬撑着,没将目光软下去。她本来就个硬骨头,没做错事,凭什么低头。师父也说了,不能低头,不能委屈求全。可是这样抬着头,脖子好痛啊。

温晴的眼睛虽然灵动,但平时说话就爱贼兮兮地乱转,这是以前偷鸡摸狗养成的习惯,正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现在,这目光磊落得令冷月公子也忍住有些怔忡了。

“你这样瞪着我,眼睛不酸么?”他眨了眨眼睛。

“我什么时候瞪着你了,明明是你瞪着我。”温晴暴躁地仰起头,冰蓝的灵光绕着她飞舞,刚好照亮了她的一小片脖颈,楚修月莫明感到浑身一阵燥热,刚泡冷的伤口又痛起来。

“东西我已收下,你可以回去了。”他有点僵硬地转过了身。

背上那道狞狰的伤口刺痛了温晴,她踌躇了半天,突然追了上去,像是鼓足了勇气,大声说道:“师父之所以愿意收我为徒,都是你求来的对不对?这伤口就是所谓的代价对不对?楚修月,我不想欠你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来定天派,拜师学艺只是其次,我只想找到我以前的师父……我没你想的那么贪心……我也不会以身相许!”

芳草姑姑的话她不是没有听懂,而是她根本不想往这条路上去,仙门弟子不似凡夫俗子,以身相许是最便宜的回报,男女之情更是淡薄如纸,也只有看惯了话本折子戏的芳草姑姑觉得这样的戏码是理所当然。

“我没认为你是欠我,我做什么都是自己愿意的,温小喵,你应该很明白我,这样的废话我不想再听。”楚修月整了整凌乱的衣襟,没有回头。

ps:等小喵开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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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初识旖旎

回去之后,温晴空想了半天,修炼的时候差点入魔。顶点。

按说,谁也不会白白捡个拖油瓶回来养着啊,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其实这个问题在她十一岁的时候就想过了,想了四年都没想出答案。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说他不计较得失,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东西温晴可以随便拿,他的法器,温晴可以随便用?

温晴想了很多很多,想到半夜兴奋得睡不着,直想爬上屋顶去狼嚎几声抒发一下激动的心情。但想起芳草姑姑说师父对徒弟的坐言起行要求严苛,便只好作罢。

兔子从青罡印里出来,正从坐在床头绣花,毛茸茸的大手还挺灵巧的,刷刷刷几下,看得温小喵眼花缭乱,温晴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它,发呆半天,突然扬了扬眉毛,一个问题脱口而出:“兔子,你喜欢丝萝前辈是不是?”

喜来宝的趾头一顿,不小心扎了自己一个,立时痛得皱起了粗壮的眉毛,这兔子哪里都好,就是这两条眉毛总蕴着几许说不出的风情,弄得温晴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生生憋着。

“那你要是看见丝萝前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不会觉得生气?就是头脑发晕,冒冷汗,想骂人,又胸闷得骂不出来那种?”温晴形容不出听到甘夏泉里那个女声的感觉,就觉得堵。

“咕。”喜来宝咬着前爪趾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兔大爷,你别老是‘咕咕咕’的,你明明会说人话的。说说。你要是看见丝萝前辈和别的男人,或者女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温晴坐过去一点,谄媚地摸摸喜来宝肚皮上的毛。

说时迟。那时快,一缕寒光闪过,喜来宝手里的绣花针脱爪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扎中了一只振翅飞过的小蛾,兔儿爷昂藏起身,傲然道:“自然是……杀无赦!”

温大仙打了个寒颤,喃喃地道:“我说说而已,也不用那么狠吧。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就算师妹也不能管师兄要和什么妖女谈情说爱吧,温晴摸摸下巴。陷入一片苦恼之中。喜来宝看她半晌无话,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绣花针,围着根腰带细细地戳起来,腰带上几片飞散的翠叶,栩栩如生,温小喵很容易就记起了初次见识到丝萝大人的“风流云散”的情景。

“你好好呆在这儿别出去,我睡不着,出去逛逛。”温小喵看不懂女红,盯久了两只眼睛只发花。她十分烦躁地从窗口爬了出去,爬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兔子。你现在这样子别出去见丝萝,体型,注意体型哈。”说完。才一头扎进了夜色里。

打开的窗子里飘来一股兔子的臊味,站在门边睡觉的丝萝大人突然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噩梦。然后就惊醒了。今年无月,到处都是淡淡的灵光飞舞着。四处飘着清清浅浅的影子,总有那么一两处像兔子,丝萝大人本来还想出去走走,但想起几百年前结下的孽缘,他忍不住抖了抖,思量再三,还是倒在床上裹紧了被子。

曲吟峰的夜晚特别安静自在,这里不会像文倾峰那样法华遍布,霓光重重,也不会像渠冰峰那样人声鼎沸,师兄师弟们醉酒当歌。曲吟峰上有种孤清的美,这时候跑出来,就只听到淙明溪叮叮咚咚地流淌。有琴声从远处传来,继继续续地飘进耳中,令人胸中开阔,心旷神怡。

“难道是师父在弹琴?”温晴站在一处花圃前听了一会,却听不出琴音之中的幽思。她不懂这样阳春白雪的东西,早年的飘泊,令她适应的都是市侩喧哗,她比谁都知道自己与其他师兄弟之间的差距。往日在渠冰峰听琴也是没有耐性的,听两下就又去赌钱了。

从杂役弟子到灵蕴真人的亲传弟子,这个跨度确实大,也难怪有些人会想不通,就算是现在站在峰顶,她也难免会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没有外人在场,她也会偷偷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配当灵蕴真的徒弟。

她的一切,都是楚修月求来的。

顾念到这一点,她就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不知道他的伤好些没有。”温晴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冲口而出的那些话,把后路都说死了,以后多尴尬。

以身相许也没什么不好,像冷月公子这样的人物,谁人不动心呢?可是以身相许什么的,楚修月会看得上吗?在乌长县那么多姑娘围着他,他也没好脸色,她去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想着想着,就走到了楚修月房门口,屋里还亮着灯,人还没睡。

温晴不是没和楚修月在一起生活过,可是她吃了睡,睡了吃,很少去管旁人的起居饮食,竟不知道楚大公子每天都睡得那么晚。等她察觉到眼前的灯光,人已经站在门槛前了,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敲门,也不知道楚修月想不想见她。

她站了半天,才猛然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什么时候也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了?

那个没心没肺的温小喵到哪里去了?

她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而就在这里,门“吱呀”一下被人从里边拉开,楚修月一身衣裳整洁地出现在她面前,没有笑容,也不见怒意,看她的眼神平静如水。

“夜里不睡,想站在我门前做灯花?”他低头。

灯光落在温晴的发际,像是重新描摹了发线,混着山间夜晚独有的湿浊之气,罕有地流露一丝丝水墨画的意韵。她还是穿着普通的弟子服,但芳草姑姑为她做得这身很合适,收紧的腰线,仿佛轻风一缕就能摧折,撇开她灵动的五官,这一身最突出的就是这把纤腰,真的很细。

“哦。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这就准备回去了。”温晴感觉到他视线的热度,不由地局促起来。但清醒过来又想狠狠给自己两巴掌,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又别扭又新奇,还带着三分陌生的期许。她的视线匆匆地扫过他的脸,突然不适应地转过身,想要离开。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的门“砰”地合上了,楚修月的青色长袍染上了一层青草香,他终于有了点神采:“我也睡不着。一起走走。”言罢,径自越过了她,走到了身前。

迷朦夜色中,依稀给了她一个秀颀的轮廓,她用力吸了口气,被山间灵气呛得咳嗽起来。

“凤鸣阁设有整个定天派最大的聚灵阵法,到了夜间,此处灵气更是别处的数倍,你若是还没适应那套功法。夜间还是少出来为妙。”他未曾束发,墨色的青丝飘在耳边,像一把浮在溪水里顺流直下的水藻,而飞扬的衣袍又给人别一番飘逸的感受。他走着。闲庭阔步。

“师兄,你对这儿很熟悉。”她看着一串灵光从眼前划过,照亮了楚修月流云般的衣纹。

“师父救了我之后没多久就走了。小的时候,一直是灵蕴师叔看着我。芳草姑姑和喜来宝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若不是这样。我闭关冲击元婴的三年时间里,又怎能请得动这两尊真神照着你?单单能说服老秋是不够的。”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半明半暗的灵光落在他眼中,像是撒了一把碎星,温晴莫明其妙地脚软了。

“真好看。”她低叹。

“什么?”楚修月不明所以地望向她,却见她抬起眼角略略扫了扫悬浮在空中的灵光,又静静地低下了头,他以为温晴这句指的是这些灵光,不由又笑了,“这些灵光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很常见,算不得太好看,真正好看的,是师叔绘的那些阵法图。”

“你根不懂我在说什么。”温晴藏着自己的小心思,自顾自地得意了一下,不待他走远,便提起裙摆紧随了两步,“蹬蹬蹬”一路小跑,这才是女儿家该有娇俏姿态,“你害得我喂了三年兔子,我还没说你呢,你别说这样是照着我,你试试一天到晚被兔子屎围着!”

“所以说,你不用谢我。”楚修月带着她穿过两扇月亮门,进了一处树林。周围的光线暗下来,衬得飞舞的灵光更明亮。温晴又紧随了两步,一脚踩在他的后跟上。

“我们要去哪?”她提着裙摆问。

“那里。”楚修月别开面前的树枝,扬手往远处一指,道,“那儿可以看到弱月。”

他指的是一处孤兀的山峰,算是曲吟峰的侧岭,山体依托主峰而生,到了山顶却异军突起,生生地冒出一个竹笋似的尖顶,遥遥望去,也只有顶处可以容纳四个人并肩而立的空地。

弱月?可不就是他的家乡?经历了那些过往,他不该会恨那个所谓的家乡么?

温晴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一只漂亮的手掌伸了过来,放在了离她尺许的地方。她懵懵懂懂地伸出手,神使神差地放了上去,猛然感到指尖一紧,他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飘过来:“听说你学了腾翔之术,那我们便一起飞上去看看。”

她来不及施术,就被他带着离开了地面,侧头打量他飘然雅逸的姿态,温晴突然觉得自己那“游龙式”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比较好,带着这种想法,她干脆就放弃了施术的打算,专心致志的拖起后腿来。

拉着温晴的手,楚修月的掌心沁出了一层薄汗,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有主动亲近女子的一天。这时候再看温晴,就再也不是那个调皮岛蛋,只会闯祸的假小子了。沉默的时候,温晴很乖,乖得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拉着她,突地将其往上轻轻一抛,温晴的惊呼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只手从身后揽住,呼吸从耳边徐徐吹过,她瑟缩了一阵,复又大方起来。他定然是察觉她那点小心思,才改拉为抱的,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抱过她,淡定啊,淡定……

可是温大仙儿好像忘记了,楚师兄以前一向都是提着她的衣襟往扔一气的,能够牵着她已是极大的不易,能够迂尊降贵来抱她,吃她豆腐,已是太阳打西边来的壮举。

没错,楚修月今天就壮了这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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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你不爽我就爽了

山石间飘着一股草木泥土的清香,流水迢递,时隐时现。

温晴听得琴音悠远,声声如诉,竟忘记了梗在心中那些令她纠结了一个晚上的问题。

曲吟峰并不是五峰之中最高峰,它处在陶然峰的阴影下,一年四季都透着凉意,而这夜半琴声凄然,应着冷清的夜幕,颇有点相互呼引的感觉。宁静的夜,被这样的丝弦之声衬托着,反而更显孤寂。温晴由楚修月搂着,有些迷糊地揉揉眼睛,定睛看向地面,发发现一道浓郁的白气自凤鸣阁的方向拔地而起,随风云流动旋转着,冲破天际。

同时,一股黑气如剑光出鞘,自广生剑下直插云霄,与眼前的白气相得益彰。

“那是什么?”温晴动了动,一抹苏茶香随鬓边青丝游动,钻进了楚修月的鼻孔里。

“是浊气。”楚修月拔开她不安份的头发,刚说了几个字,她又回过头来,一脸好奇。

“什么浊气?我们定天派不是以灵山秀水著称么?怎么会有浊气?”大眼睛近在咫尺。

“广生剑下的魔冢有复苏的迹像,四方阵脚都有些松动,浊气才会溢出来,暂时无妨。”楚修月伸手捋过她乱飘的青丝,有些心神不定地瞟了一眼那把残剑所在之处,背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他的手掌收紧了一点,正贴怀中那个小白痴的腹部,两人的体温相互渗透,平空多了点令人遐想的成份。

“你受伤也是因为这个?”温晴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楚修月之前的任务很艰巨。

“差不多。”楚修月眸中掠过一丝阴霾。搂着她手又紧了一点,温晴感觉到骨头被硌得生疼。不觉又再回头,望向了他。却被他腾出的另一只手将脸扭了回去,“看路。”

“没有路,看什么看。”听出他有隐瞒的意思,温晴又不满地回过头来,但因为动作太猛,一下子离得太近,鼻尖冒冒失失就戳到了楚修月脸上,呼吸相闻,只在一瞬。楚修月一个失神,差点将她从空中丢下去。

两人都呆了一下,温晴从楚修月几近凌厉的眼睛里看到一对小小的人影,她几乎可以看清自己在他瞳孔里放大的脸,好像有点变形,嗯,有些丑。她讪讪地撑住他的胸口,竭力离远了一点。可是这样的姿势更不舒服。

她只能小声问:“飞了这么久,到了吗?”

他答:“到了。”手里的汗。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有些挣扎,他有些失态,两人怔了半天,突然同时推掌出去。没想到两边都用力猛了,温晴离开了楚修月的怀抱,顺势就往后跌去。楚修月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山顶上的空当有多小,紧张地伸手再一拉。温晴在山尖尖盘旋了半个圈,又跌回到了楚修月的怀里。

“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温晴一声惊呼没出口,心却跳出了喉子眼。

而对于楚修月来说,今夜带这蠢丫头出来,几乎是他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一次决定。

恐怖的事情不止一件,他以为自己可以永远的讨厌女人,可以永远不接触女人,可是他错了……他按在温小喵背上的手掌骤然升高的温度令他心惊,脑海里一丝绮念滑过,连丹田识海里的杂念都被染成了桃花的颜色。

如果刚才还想把温小喵抛下山去,这一刻,他就想把面前的小蠢货揉碎了吃进肚子里。

好厉害的魔气,竟将他心头隐藏的妄念放大了千百倍,若不是中了那魔物的暗算,只怕他此时此刻还弄不清自己的心意。楚修月咬牙收回了手,将下巴一抬,指向远方,自己独自面朝北面先坐了下来,温晴此时也是心跳若狂,刚才看楚修月那冒着幽幽蓝火的眼睛,简直比第一次遇见罔象的时候还可怕,她没有征兆地出了一身汗,却故作镇定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北看。

两人都没再说话。

楚修月是因为脑子“嗡嗡嗡”地,像住进了一大窝马蜂,温晴却是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

“哗……原来这就是弱月国啊!”慈云秘境里看不到这样瑰丽的景象,因为弱月国丘陵地貌,并无高山险隘,温晴看到是一波一波像银月边沿的山峦,那些峰顶并不陡峭,起起伏伏与湖面上的微澜一般无二,而与寻常小土坡不同的是,这些山无一例外地都在发光,就算没有月光照拂,它们也能散发出像月光一般皎洁的莹光。

很美。

蔓延至天边,有一种婉约的华丽,只觉得那样的山峰是活的,也像水波一样,起伏摇曳。

“是不是很好看?”楚修月以自身的灵气压制住伤口处的浊气,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的脸比先前更白了一些,然脸庞线条却因为那些发光的山峦而显得更柔和。迷离的银光打在温小喵的身上,勾勒出一圈毛绒绒的轮廓,乍然一看,就像某种可人的小动物。楚修月就算压住了心头的邪念,也还是想伸手好好地摸一摸。

女孩儿的头发似乎比较柔软,虽然没有犀利的光泽,却也隐约可以感觉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顺滑,原来小丫头是这样细腻的,连手连鼻尖的汗珠,都是非同寻常的纤微精致。

“我刚学会腾翔之术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回去弱月国,给那些不长眼的族人看看我学的本事,我费尽力气翻过这座山,也确实回到了那片美伦美奂的土地,可是到了那儿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我,他们选了新的圣使,继续着我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命运……我原本对师父不存挂念,直到那一时,我才真正明白。就是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师父,带走了我所讨厌的一切。我又活过来了。”

楚修月支起一条长腿。出神地望向月光绽放的山峦,他衣袂翻飞。与过往的云朵混成一色,青色的外裳在银光的照耀下透着一抹铁灰,给人一种冷硬的质感,一如他挺直的背脊。

可是言下的遗憾,却令温小喵忍不住一阵阵心酸。

相形之下,她比他就幸运多了,虽然过得不怎么富足,却不至于太过孤独,虽然在旁人手上讨不什么好。但毕竟没有性命之忧。同为皇子,楚修月与姬冰玄简直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温小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来这儿,有时候也会想想师父,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望着这片布满了月光石的山峰发呆。我看着端玉师叔的弟子,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个都像师父那么不靠谱。可是他们有自己师父照料,至少不会像我这样形影相吊,我也会想,要是有个师弟什么的也好啊。哪怕他傻一点笨一点,也无所谓……”楚修月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他侧目看过来,情绪复杂地看着温晴。幽深的目光,像是一直可以看到她心里去。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温晴的直觉告诉她。这货绝不会是来带她看看山吹吹风那么简单……他到底要说什么?或者说,他到底要做什么?心头的狂跳,再也止不住,呼吸的骤停令她感憋闷,她把能想到的都在脑子里滤了一遍,终于张大了嘴。

“小喵,我以为你都猜到了。”楚修月静静地凝视着她,太多浓郁的感情涌了出来,他一向不耐烦,甚至有些冷淡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罕见的裂痕,他一字字地道,“师父没有给我一个师弟,却给了我一个天资聪颖,任性妄为的小师妹。你都猜到了对不对?从我帮你炼化青罡印开始,从你发现自己能看懂定天派的典籍开始,你就猜到了对不对?”

他为什么要帮她?不就是因为他发现师父的本命法宝在她身上?他为什么为难她,让她去灵鼎山喂兔子,不就是因为他一时孩子气的嫉妒?他为什么对她没办法真正发火,不就是因为她是师父抛弃一切想要保护的人?不承认也得承认了。

“我……”温晴磕磕牙齿,有些局促不安。

她一直把人当傻子,其实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那句“为什么”也可以不用问出口了。师兄对师妹好,哪来那么多前因后果?她还巴巴羡慕别人家的师兄呢,看看,自己的师兄都可以为自己上刀山下油锅了……还假惺惺地学什么道歉,装什么感激?

“你什么?还想着要以身相许?”楚修月说这句话时,已有了些嘲讽的意思。可是温小师妹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呼”地一下红成了火烧云。

“也、也、也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的修为太差了,对师兄你怕是没什么帮助,要不等我修为好一点,等我结了丹就行了!”她扭着衣带,孤孤单单地站在山尖尖上,神色忸怩得像个小媳妇。她其实并不懂得什么以身相许的含义,只是觉得楚修月什么都不缺,兴许就缺个女人。好吧,渠冰峰那些奇奇怪怪的师兄师弟们,把她带上邪路,一去不回头了。

楚修月猛然被她丢了个这样的水雷,顿时一个趔趄,差点从山顶上栽下去,还好桩子稳,把得住。薄怒一闪而过,他“霍”地长身而起,伸手揪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道:“温小喵,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我带你上来,不是为了要听这些!”

“那你要听什么?”温小喵疑惑地抬起小脸,目光扫过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怔了怔,还是一脸拎不清的模样,夜半无人私语时,不就是用来提这种让人耳红心跳的无礼要求的嘛?花前月下,不就是用来双修合合的嘛?大惊小怪些什么?

“以后不许再去渠冰峰,不,没我的允许哪里都不许去!”

看着挺清纯的一小丫头,怎么满脑子都是浆糊呢?

楚修月被浊气抽得上牙关打下牙关,辗转半天,突然丢下温小喵一个人飞走了。

这一夜,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确是个双十年华,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血性男儿,而同时又发现,自己这不靠谱的小师妹继承了师父所有的不靠谱,比如,不解风情。

有些事情由女人主动提出来还真是令人不爽!

ps:师兄表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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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有奸情

翌日清晨,丝萝大人很憔悴,他昨天睡着早,却总是梦见有条舌头在脸上舔上舔去,天亮睁开眼对着镜子一瞧,脸都被舔白了一个色号,甚至还有点发青,整个人就像只好看的丧尸。

“母老虎,你鼻子比我好,昨天夜里有没有闻到兔子的臭味啊?”他挨着芳草姑姑问。

“闻到了又怎么样?没闻到又怎么样?你鹿皮痒?主人好不容易答应把你从九回之阵里放出来,你难道还想回去?喜来宝四肢俱全,也没谁绑着捆着,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大惊小怪作什么?想它了?”芳草姑姑叼着眼斗,斜眼望望天,一脸事不关己。

“不是啊,我就是种感觉,觉得他就在左近徘徊,说不定已经来找过我了。”丝萝大人摸摸秀丽光滑的脸,举起镜子照照,别的地方还行,就是眼圈有些儿发黑,瞧着挺可怜。

“他现在修为比你低,你怕什么?这种小事别来烦我,先顾着今天上课要对你的小晴妹妹说些什么吧。我忙得很,没空听你说废话。”芳草姑姑趁着透气的当儿,抽了几口烟,顺手将烟叶扒出来往腰间一藏,甩着一头乌发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丝萝一个人站在回廓上发呆。

温晴一身酸痛地从兔子的肚皮上爬起来,兔子还在打呼,震得多宝阁上的瓶瓶罐罐哐当响,温大仙儿揉揉自己快断掉的老腰,直把楚修月的名字翻来覆去地骂了几千遍:“太不识好歹了,都说女追男隔重纱。特么什么意思,居然投怀送抱也不要。忍心把我丢在山顶吹冷风,害得我一路飞下来。腰都快扭坏了!明知道我只能飞个十丈八丈高,还这么玩我!”

摸一摸妖丹,才发现那个储物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取走了。

温晴睡眼惺忪地坐在梳镜前,好半天才想起把青罡印丢出来:“兔前辈,你还是进去避避吧,你这兔毛扎鼻子,害我一个晚上没睡好,只记得打喷嚏去了。你放心,我拜师学艺。学的就是布阵解阵的妙法,到时候帮你打开禁制,恢复修为,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见丝萝前辈了。”她一边说,一边笨拙地绾起了头发,对着镜子照照,觉得脸似乎有点白过头,好像有点着凉似的。她随手抹了点珍珠粉,觉得马马虎虎也就作罢。忘记了姑娘家是要搽胭脂的。

楚修月伤口发作,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昨夜失眠,绮梦一重跟着一重来。脸也是白的。

丝萝到了,温小喵到了,楚修月到了。准备一起认真学习仙法,从低阶练到高阶去。但相到打了个照面,各自吓了一大掉。温小喵傻傻地看看楚修月。又瞟瞟丝萝,拍拍脑门:“乖乖,师父的聚灵阵不会是连人的精气也收吧?你们两个怎么都一副要精尽人亡的感觉?”

楚修月将脸一沉,就要发作:“你怎么说话的?”

温小喵也在气头上,起床气加上昨夜积郁的怨气,一并爆发出来:“嘴长我身上,自然是我爱说什么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丝萝一看两人气氛不对,乐了,原本憔悴的一颗心振奋起来,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一大半,他“好心”地提醒道:“那可不,修月贤侄是小晴妹妹你的陪练,你说错什么,做错什么,首先要罚的就是他。”说完还勾勾眼角,一脸奸佞的样子。

楚修月的眼皮跳了几跳,俊脸更沉了。

温晴一听这话却雀跃起来,揪着丝萝大人的袖子在一边说起了悄悄话:“丝萝大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犯错真会连师兄一起罚?你怎么不早说?说吧,师父最讨厌我做什么?”

“太多了。”偷看同门师兄洗澡。偷师兄弟的月钱。打架。好赌。把派中炼废的法器放入黑市高价拍卖。骂同门,骂掌门。敲诈仙门同道。见死不救。趋吉避害怕麻烦。懒。不修边幅。爱惹事。欺负低阶灵兽。出卖朋友……十根手指数不清。

“那师父最讨厌我做什么?”温晴眯起眼睛将眼解余光在楚修月阴沉的脸上扫来扫去。

“说粗话。”丝萝拣了一样自己最不喜欢的来说。

“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前辈,前辈今天真好看。”温晴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

“是吗?”丝萝大人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楚修月的,暗暗欢喜:原来小晴妹妹喜欢皮肤白一些的美男子,再看看温晴脸上浮出来的粉,只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一天练下来,温大仙儿说了上百句粗话,愣是连着流山真人的祖祖辈辈反反复复骂了几十次,芳草姑姑打了个良心折扣才敢对主人禀报实情:“主人,温晴她,今天说了两百句粗话,骂了流山真人的爹,也骂端玉真人的爷爷,连着青印真人也一起骂了。丝萝也被骂了,不过被骂得很开心,走的时候身子都在飘。”

“丝萝怎么样,你可以不用来告诉本座。”路漫漫,其修远兮,灵蕴真人头痛欲裂。青印真人走就走了,领回来个这样的小魔星来折磨人,她揉了揉眉心,问道,“除了骂人,她仙术练得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芳草姑姑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道:“五行基础还算比较扎实,但习惯不好,落炎术使出来,头一轮就卯上了真火,两三个回合下来,灵力就不够了,补灵丹用了一回,灵石用了十几颗,就不肯用了。”

“为什么不肯用?”施放真火最是消耗灵力,普通金丹修士像她这样,早就吃了十颗补灵丹了,她倒好,就用十几颗下品灵石敷衍过去便了,吝啬到令人发指。这样的小铁公鸡,似乎更适合苦修,和那老不死的青印真人简直一个德性。

“她说……灵石要用在刀刃上。”芳草姑姑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振振有词地说过。钱要用在刀刃上,然后穷了一辈子。苛刻自己了一辈子,现在人失踪了。钱还在陶然峰下堆着,非但如此,还处处辟洞府,跟只仓鼠一样。

现在还教出只小仓鼠,真是够了。

“果真让人不省心,你去和她说,若是再说脏话,这一辈子都休想离开曲吟峰,还有。让修月亲自教习礼仪,她要是改不好,他也一辈子别离开这凤鸣阁了,本座一个人守在这儿四百多年,也该多几个人作作伴。”温大仙儿那点花花肠子,别人猜不出来,灵蕴真人还会猜不出来吗?无非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伎俩,简直和那老不死地一模一样。

灵蕴真人为了温晴这点事。硬是多掉了几根头发,但想起青印真人步步为营走到这一步,也确实有点不容易,若是当初温晴真的去薛家当了账房先生。这着棋就要错过了。

“为什么那老家伙要拼死护住这丫头呢?”灵蕴真人打从知道温小喵这号人存在的时候,就没想通透过,看温大仙儿那自以为聪明的样子。她也不指望能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了。

当夜,温晴被加了一倍的修炼时间。由楚修月牢牢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坚持了一宿。终于支撑不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纱窗时,温晴的脚就搭在楚修月的胸口上,楚大公子给她压着,背心硌在床沿上,动一动就痛醒了。

这一天,又是脸色惨白的一天,温晴是被累的,楚修月是被痛的,丝萝大人是被气的。

“母老虎,你这个爱在身后使绊子的坏女人,究竟同主人说了些什么?为什么那臭小子会在小晴妹妹的房里,为什么他们会一早打起来,你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你……”

“你什么感受?你须得时时记住,你只是温晴的前辈,是她半个授业恩师,你那些肮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再不然就滚回你的九回之阵去!”

看得出,芳草姑姑的心情也不大好,主人彻夜未眠这种事已经很久没发生过了,上一次,是因为青印真人离开,这一次……却又是为的什么?

凤鸣阁里传来了悠扬的琴声,但琴思郁郁,不得开怀。

芳草姑姑的心又揪起来。

曲吟峰上人烟稀少,也就只是芳草姑姑经常往来各峰之间,因为喜来宝不用她管饭了,她也就不再去灵鼎山和渠冰峰凑热闹,她对陈宇凡小店里的各种藏品更感兴趣,曲吟峰人少,开销比不得其它各峰,芳草姑姑手里总会有几个闲钱,女人有钱,就爱乱花,与陈小哥套套近乎聊聊八卦也是好的。

“芳草前辈,温小喵在那边过得怎么样?”陈宇凡拿了温小喵给的灵石,趁机把店面又扩大了一倍,现在有二狗子等妖怪里里外外地帮着,又有菜菜娇声细气地招徕各路弟子,他才真正有了点当老板的感觉。苦心经营了一阵子,总算没再丢陈家的脸。

“有她的修月师兄亲自看着,你们还担心什么?”芳草姑姑在价钱上占占便宜,便道给温小喵捎捎信。很多信是从山下寄来的,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芳草姑姑也没有耐性去看。

“修月哥哥亲自看着喵?连睡着也看着喵?”菜菜一听就急了,生意也不想做了。

“自然是时时刻刻都盯着的。”芳草姑姑挑着首饰,不理会小女猫那张瘪瘪的脸。菜菜想着想着好难过,“喵”地一声就哭出来,接下就轮到二狗子发慌了……

“唉,你好好地哭什么?又不是老娘我不给钱。”芳草姑姑与菜菜同为母的,却根本说不上话,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穿衣吃饭抽烟喝茶,顺面看些“他爱她,她不爱他,爱他”的故事解解乏,可也正因为看太多了,她没把菜菜这种二阶小妖往这上面想,她抬起脸,本来是要看菜菜的,可目光一眺,却看向了不远处闪过的身影,“什么时候连流山那老儿的眼皮底下也乱套了?光天化日竟然搂搂抱抱的……”

“那不是那个冯宴么?”二狗子当初有份追江可儿,所以印象深刻。

ps:喵书评区很冷清,为毛没有人喵给我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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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偷偷摸摸

时近晌午,文倾峰的弟子多半都在自己房里修炼,有洞府的自然都回洞府去了,市坊附近没几个人,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冒出个冯大师兄来,似乎有点反常,而令人觉得更反常的是,一向道貌岸然的流山真人首座弟子竟然会在大白天遮遮掩掩地搂个女人穿街走巷。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芳草姑姑把陈宇凡转交的信笺一一收好,转眼就把满脑子疑窦抛去了天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奇心过了就没事了。她将惯用的烟斗收起来,又把从陈记杂货铺里淘到的绿竹凤纹罗裙打包,低头数数怀里的灵石,确信无误后,便告别了小陈,大摇大摆地走向传送法阵。

看守传送法阵的弟子们正聚在一起唠嗑,说来说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芳草姑姑走到面前了,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

“江师妹最近不理人了啊,看谁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害我不敢和她说话。”弟子甲抱怨。

“是啊,听说被大师兄训斥了一次,之后就不对劲了,哪样以前,看着我笑得甜腻腻。”弟子乙叹惋着。

“是因为被大师兄训斥?这原因是不是弄错了?我倒听说是因为上次她被曲吟峰那位欺负得不像话,跟在大师兄身后一路哭着回来,罪魁祸首怎么也算不上大师兄吧?”弟子丙另有看法。

“曲吟峰那位?你是说温小师妹?”弟子甲一怔。

“不是她还有谁?她啊,手段可厉害了,之前闹得霍师兄差点走火入魔的就是她。后来把江师妹气成这样的也是她,害人精一个。”弟子丙道。

“那么厉害?那……长得好看不?听说她本来是楚师伯从山下带回来的炉鼎。却不知为什么又变成灵蕴师叔的入室弟子了……”弟子乙好奇极了。

温晴是炉鼎?这真是莫大的羞辱,这话给灵蕴真人或是青印真人听见。这些傻小子就死定了。

“咳咳!咳!”芳草姑姑走过去,用力地咳了两声,斜眼瞧着众弟子冷冰冰地道,“你们站在这儿说人坏话,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温晴也一样是你们师妹,如此难听的话也说得出口?”

“芳草前辈!弟、弟子知道错了,弟子们不该乱嚼舌根。”芳草姑姑威名在外,三名弟子自然被她吓得够戗,齐齐一个机灵站直了。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双赶紧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你们刚才说霍玠那小子差点走火入魔,怎么回事?”

霍玠是流山真人座下天份最高的弟子,这孩子面冷心硬,刚正秉直,绝不会因为温晴那几个胡闹生事而气得失常,这内里必然还有其它原因,大大的帽子这样不由分辩地扣下来,对温晴来说似乎很不公平。

温晴可是不顾面子。但灵蕴真人的亲传弟子却不能不顾及名声。

芳草姑姑虎着个脸,瞪得几名弟子只直冷汗,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乱出声。

“……是那天夜里发生的事,丝萝前辈……教训江师妹,大师兄气呼呼地领了师妹回去。后来却不知和霍师兄说了些什么,把霍师兄气得吐血了。”有弟子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说了。

“吐血?这么严重?”芳草姑姑的目光游离了一下。突然想到个名字,江可儿。和冯宴搂搂抱抱的女修不就是那个使劲向温晴找碴的江可儿?她刚才没看错吧?

一向门风高洁。自诩不凡的流山真人座下弟子也会闹出这等丑事,也挺让人开怀的。

她假声假气地斥责了几句,骂得那几名弟子抬不起头来,才带着一股子八卦劲回了曲吟峰。

可是——

芳草姑姑刚出法阵就被天上的奇景吓了一跳。

白天应该是由丝萝给温晴和楚修月二人上法术讲习、演练课的,但这次却和平素不大一样。

楚修月和丝萝这半个师父不知为了什么鸡零狗碎打起来了,打得空中法华纷乱,咒光闪烁,与青天白昼放烟花似的。

丝萝大人挥着一把长弓,追着楚修月从东头飞到西头,楚修月有伤在身,只能靠着丰富的敌对经验闪躲避其锋芒,再看另一个徒儿——

温晴正蹲在一块青石上和自己对弈手谈呢,完全没看天上的战况。

才离开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芳草姑姑气得头发直立,杏目喷火。小的血气方刚不懂事,她还能理解,这丝萝最近是怎么回事,从九回之阵里出来后就没正常过,难道被关了几百年,把脑子给坑坏了?还是积累了太多的情和欲无处发泄,魔怔了?

“都给老娘住手!”随着一声大喝一声,芳草姑姑抽出烟斗飞了上去,三道霞光瞬间变幻交错,划得天幕都快碎裂了。楚修月金丹后期的修为对抗丝萝原本还挺吃力,有了芳草姑姑掺的这一脚,立马就扯平了。三人一出手都是中级以上的法术,打得满地都是坑。但高手毕竟是高手,打人泄忿也不能殃及无辜,温晴和脚下的青石毫发未伤。

“母老虎,你别管我,我今天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主人让他看着小晴妹妹,却没让他往姑娘家的床上爬,小子不知事,连你也不分青红皂白?今天我就要将他给废了!”丝萝怒气冲冲,血气上涌,直至两颊嫣红,如此一来,更显得娇艳欲滴。但他说得粗鄙,楚修月登时就黑了脸。

“前辈,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楚修月虽然没与温晴没有同吃之情,总有同睡之谊,往常挤一张床挤到打起来也是常有的,不同的只是他的心态。温小喵到温晴是个可怕的转变,这个转变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他的不淡定。他那么不耐烦的性子,居然还有心情来解释。

“爬床?”芳草姑姑一愣。随即转念一想,不知记起了什么。忽尔喃喃地道,“现在爬床。会不会还太早了,毕竟……小喵年纪还小,修为也不够……”

“母老虎!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没有像你这么说话的,好歹我们几百年的感情!”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奇怪,丝萝怎么觉得可怜的小晴妹妹跟砧板上的鱼似的,被母老虎这样轻描淡写地一说,好似温小喵早就预定好要给楚修月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样不公平!

“谁跟你几百年的感情!空口乱说,我怎么可能和你这娘娘腔有几百年的感情!”争吵的焦点好像改变了。呼,没楚修月什么事了,更没有温晴什么事了。

楚修月飞身落地,拍拍身上的灰尘,摸摸凌乱的长发,又瞟眼偷看温晴。那句“我和温小喵清清白白”始终没能说出口。

“呼!”他悄悄地吁了一口气,趁着温晴转身的当儿将脸扭开了。

“你说谁娘娘腔,你和我说清楚!母老虎,别以为你哄着主人我就会怕你!”丝萝大仰头吐出一道电光。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那头顶盆栽的公鹿形状。

“嗷!”一声虎啸,芳草姑姑当仁不让地应战。

很好,刚才的战场上发生了更大规模的斗法。换成丝萝和芳草打开。

温晴在下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懒洋洋地道:“你们吵完了没有?不是要上课么?看看,都过午时了。你们不吃饭,我还要吃呢。”她跟自己下完一局。便慢吞吞地爬起来去觅食了,不用辟谷就这点不好。胃口不好的时候简直是自我折磨。她对老人家打架没兴趣。

回想早上发现的事情,温晴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当时丝萝闯进来就闹开了,她懵懵懂懂地望了半天,才知道一点他说的什么——他说,楚修月趁她睡着了,要非礼她!

笑话!之前投怀送抱还不要呢,怎么就转变风向了,她才不相信这种说辞!

丝萝大人总是神神叨叨的,没事也会被他说成有鬼,她都习惯了!

师兄又有洁癖又怕女人,能非礼她也要很大的勇气吧?她昨天修炼闹了一身臭汗,没洗过呢。

跟在她身后三丈开外的楚修月不无脸热地望望天。

他想说,晨起的时候,他确实偷偷地摸了她的……头发,只是因为好奇。

说到摸,其实也就是像摸喜来宝的兔儿毛一样,只不经意地将手脚放轻了一些,放柔了一些,他回味着,从柔顺光滑的刘海一直摸到了俏皮的发尾,然后是发丝依附的腰线,弧光美娆的一弯……那夜山高云顶,他就想好好地摸摸,却因为莫明其妙的口角不欢而散。

原来长大了的温小喵会软糯成这样,虽然依旧细瘦。他抿了抿薄唇。

十一岁到十五岁,女孩儿历经这个跨度的过程真的很奇妙。

他知道,从某天某时起,他再也不可能淡定自若地和她挤在同一张床上,更不可能再由得她伸手在衣襟里掏来掏去地搜刮,他的身体里好像长出了什么东西,像一根肉刺,又像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心一动,全身又痛又痒,吃恨不得将眼前的人茹毛饮血,生吞下去。

可是想起温小喵早晨懵懵的样子,他又很想笑,莫明有种窃喜,如获至宝。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你看,你看,臭小子占了便宜还敢偷笑,看我不整死他!”丝萝大人冲着楚修月的背影远远地吼着,挥舞着长弓就要放箭,却被芳草横拖着走了。芳草姑姑比较清楚冷月公子的为人,他不计较,不理会,全是看在灵蕴真人的面子上,但这并不表示着楚大公子不会伺机报复……

谁知道楚修月现在的脑子里全是坑,一如那夜在山尖尖上看到的弱月风光,温晴的小脸,盈盈如月。

ps: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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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有人要办喜事

丝萝大人给温晴和楚修月二人开了一长串必修法术清单,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三尺长,丝萝大人的字端正秀丽,嗯,太秀丽了,温小喵暗想:“这样的清单由我来写,起码再多三尺!”相比之下,.

自从发生师兄“爬床”事件之后,丝萝大人冒死求见了灵蕴真人,在他的死缠滥打疲劳轰炸下,灵蕴真人到底是被他说动了,灵蕴没再给温晴加夜课,也没再强求楚修月以身作责,芳草姑姑私底下找楚修月谈了一次,他便自动自觉地搬出了西楼,移居北面。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丝萝大人的严防死守起了些作用,但也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温晴的闺房前竖起了牌子,写着“丝萝前辈和狗不准进”。

温大仙儿倒不是怕丝萝大人抽风做出些不得体的事,而是……她不想看到丝萝大人在屏风后搔首弄姿的样子,更不想每天记得去替喜来宝擦鼻血。

半年过去,灵蕴真人传的功法都已掌握娴熟,温晴顺理成章地进入到阵法学习当中,以后每天的日常修炼就靠自己了。她没再去过别的峰,外面所有的消息都是由芳草姑姑从陈宇凡那儿带回来的。江可儿结丹了,外门弟子提拔了一批入门,杀戮榜的纪录又更新了……等等。

温晴等着蝴蝶镇的消息,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收到柯美人和卞之云的来信了。要说她在凡尘俗世里还放不下什么,大概也只有这两名小伙伴吧。“人命有时,天行有常。阿晴,你不该对这些东西那么执著的。”灵蕴真人终于找到了温晴最大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这孩子。远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胡闹,她心中诸多牵挂,都是寻常修士不曾惦记的。大凡求仙问道者,连亲缘情缘都能断绝,遑论是几个凡人朋友?

“师父,是不是我进阶到金丹期就可以下山了?我想回去蝴蝶镇看看。”温晴的眼睛炯亮,随着修为加深,她这双眼睛越发灵气逼人,波光摇曳时。使人不敢直视,就连芳草姑姑看到了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温晴比当初的灵蕴还要怡人。

温晴也是怪,接物待人,礼节礼仪,跟着丝萝学不好,跟着楚修月学不好,在灵蕴身边多呆得两天就自然而然地感染了六七分矜持,时光淡漫。温晴就像一件被蕴养滋润的宝玉,散发出沉敛而婉丽的光。

“你这孩子,真是冥顽不灵。”灵蕴真人替温晴理了理衣缘,笑着叹了口气。“你进阶到金丹期,把基础练牢靠了,自然是去哪里都行。这些不需要特地向为师说明的。”

“师兄们都说我等修者不能与凡人走得太近,我以为师父会反对。”温晴可怜巴巴地说。

“为师是觉得修士不能与凡人太过亲近。修仙一途,终是逆天而为。所知所遇,无不惊险万分,天下修士一箩筐,试问真正能结丹晋阶者又有几人?你执念如此,为师要是不答应,岂不是逼你心困囹圄,误入歧途?”灵蕴难得语重心长。

“我只是去看看,没师父想得那么严重。”温晴其实也想明白了,自己已修至筑基后期,论寿命比凡人长了三四倍不止,将小伙伴挂在心上不是坏事,坏的是,将来要看他们老,死。

上午将丝萝大人教的“风流云散”认真演练了一遍,得了丝萝几句便宜的夸奖,温晴却有些闷闷不乐,这半年内,她的修为一直停滞在筑基后期没再动过,而楚修月养好伤后,便又再闭关冲击元婴去了,因为上次骗过了流山真人的眼睛,这次便不能再留在定天派辖境闭关,得另觅去处。本来无边须弥还不错,但里边时间流速委实太快,最怕元婴没冲成,人就老了。

最令温晴生气的是,楚修月走的突然,甚至没向她告辞。

法术课,楚大公子缺席了。

“我的‘风流云散’已被你学到分了,欠的只是一切火候,不必担忧。”丝萝大人看她不大高兴,赶紧收了一身优雅温婉的花架子过来拍马屁,可是温晴却没心思听。

“我知道我很有天赋,前辈不用每天提醒。”温晴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外,看着自己的手发呆,末了,才向丝萝微微一笑,道,“芳草姑姑说下午放我半天假,我去文倾峰转转,前辈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兔子的事一直没有起色,尽量无边弥须的禁制又被她解了两道,但依旧没看出那块芥子空间有什么别的玄妙之处,就连念烛的真颜也没见到。果然,那地界是无边的。

入门半年,她身边的一切好像都停止了运转,就连她与楚修月的关系也一样。

半年前,她“以身相许”失败后,楚修月就再也没有让她搜过身,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莫明深幽起来,好像她全身长了羽毛似的。

看起来疏离了,实际上却好像更亲近了,每每她遇上瓶颈或者心情不畅时,这位师兄便会像及时雨般出现,传道,授业,解惑,然后翩然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可大多数时候,他又是冷冷地,看谁的眼神都像是不耐烦的样子,仿佛回到了从前。

“唉!”她喟然太息。

“半天没进步也是正常的,从炼气到筑基,往往要上百年的努力,你这才坐了半年,还早着呢。”丝萝大人今天教了温晴御物,但她没有很好的法器,这一趟出门,还是走法阵。此行是去文倾峰,身为灵蕴真人亲传弟子的她,再也拉不下面子用她的“游龙式”“飞”过去。

“我不是在纠结这个。”温晴摇摇头,摊开手掌,将手里一件物什亮了出来。“是为了它,柳碧当初死在我面前。我却没有勇气将这件事告诉沈飞,现在半年过去了。他也应该知道了来龙去脉,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东西还给他。”

“是他的自然要还给他。”丝萝大人一看,这还得了,小晴妹妹保存着别的男人的东西呢,不能忍,他飞快地拟定了一个自认为中肯的意见,眼神又坚定又正直。

“我也是这么想的。”温晴和丝萝大人一起走进法阵,再出来时已经到了久违的文倾峰。

这日的文倾峰特别热闹。温晴和丝萝大人好不容易找以陈记杂货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铺子里里外外人山人海地堆满了,放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弟子服,丝萝大人一身琉璃翠的法袍,别提多抢眼了。连带着温晴都被人用眼风多扫了几眼。

温晴走两步,立即被淹没在一片神识交织的汪洋大海里。

“让让。”一名炼气中期的女弟子从温晴脚背上踩了过去,看向她的眼神既轻蔑又狂妄。

“岂有此理。”丝萝大人勃然大怒。跳起来就要替温晴出头,却被温晴拉一拉衣袖扯住。

“人家是来花钱的,我挡着她的路本就不应该,给她踩一脚算什么。”温晴笑眯眯地。一派地和善,眼波流转,光华满地。颇有些委曲求全的意思,可是话到半。话风一转,又添了一句。“这店里也有我的一份,生意好成这样,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我改天揍她一顿给你出气。”丝萝大人从不拒绝打女人,相反,他打得还挺高兴的。

“也好啊。”温晴乐见其成,不用自己动手也好,免得师父知道了又说她“粗鄙不堪不像个女子”。“这位师兄,你们这是在买什么呢,怎么那么多人?”她拉住一名男修问。

“啊,这位师妹是刚闭关出来吧,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消息是刚刚才公布的,我们的大师伯要与江师叔结为道侣了,师祖刚刚点头同意了的,师兄弟们都抢着送贺礼替他们庆祝呢。我们文倾峰多久没办喜事了,自然是要热闹一番。”美人儿搭讪,男弟子自是知无不言,历经熏陶,如今的温小喵已然有了些仪态,举手投足间自有贵气,弟子们也不会当她是杂役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连仙门大派也都要看脸的。

“你说的大师伯是谁?”弟子们看不出修为就看表面年纪,自然认为温晴和他们是同辈的,但温晴不介意吃这个暗亏,因为话题的内容离实太令她震惊,大师兄?江可儿?她心目中的大师兄只有那个失忆狂人简清波,与那样的人结成道侣也蛮惨的,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重新认一次亲,好虐。

“师妹你不是说笑吧,我们说的大师伯自是冯宴冯师伯,不然还会有谁?”有弟子凑趣。

“冯师伯?他那么老了!”温晴吃了一惊,一溜儿出口,说出了真正的心声。

“……”全场鸦雀无声,隔半天,才有个声音细细地飘过来。

“可不是,江师叔本来是嘱意我们霍师叔的,没想到半年前突然峰回路转……”

“嘘,你少说两句。”那弟子说到一半,便被人打断了话由,但该说的不该说的,温晴也都听明白了。江可儿原本是许给霍玠的,可后来却要跟冯宴那个中年叔叔双修,确实很意外。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霍师叔接连办砸了两件事,掌门师祖生气,便停了他的灵药,现在好,金丹期都冲不上呢,我看他是废了。大师伯就不一样,深得师祖真传,修为也高,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后期,这次师祖愿意把江师叔许给他,可不就是为了助他结婴?听说两个人一起修炼,要快四五倍呢……”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一点也不奇怪。

“不是师祖停了他的灵药,而是听说……霍师叔好不容易得来的筑基丹,全被人偷了。”

偷了?温晴听完颇有点惭愧,霍玠的筑基丹是她偷去当糖果吃了,修为进益就只多了那么一丝丝,还不如不吃,不过既然吃都吃下去了,没道理再让她吐出来。

还是想想别的办法补救补救吧。

温晴将丝萝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前辈,你给我的灵土不是和了些灵草种子吗?哪些灵草是既能够提升修为又不值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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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苦主

霍玠的房间还是纤尘不染,温晴敲门进来后就一直好奇地左右看

这里的摆设与一年前并没什么区别,。顶点

温晴今天穿的是一身浅蓝的束袖长衫,并不是寻常女弟子喜欢的凤尾长裙,少了些刻意的出尘,多了几分灵活与纤巧,她腰上的穗子随着步子款款摆动,衬得整个人更是活泼有余。而跟在她身后的丝萝大人,更是光彩照人,令人神夺,好些弟子看过温晴只是好奇,看到丝萝可就称得上是垂涎了。

霍玠的门庭本来就冷清,没到金丹期也没有开辟洞府,长年就住在明镜阁那位老爷子的眼皮底下,身为亲传弟子,再是落魄也免不了摆些谱儿,这一点都是流山真人教出来的。

温晴踩上门槛时,霍玠正端坐案前执笔抄书,窗边的柔光映过来,勾勒出清晰的测影,听到门外通报的声音,他才微微侧过头来,听到温晴这个名字,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俏脸,他就愈加迷惘起来。

如今的温晴不再是邋里邋遢的假小子,连看人的目光都周正了不少,至少从进门那一刻就未曾斜视过,跟在她身后的银发男子峨冠高束,一副冰雪容颜,尊贵到不容亵渎。

“霍师兄,别来无恙。”温晴看霍玠倒没怎么变,除了脸色有些蜡黄,倒也看不出有何不妥,亦不似先前听那些长舌弟子们说得那样不堪。他好与不好,温晴其实是看不出的。反正霍玠习惯了一天到晚板着张棺材脸,再高兴的事。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你是?”温小喵这三个字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了,霍玠神色一敛。起身向丝萝行了一礼,才扬手指了指茶案旁的藤椅,示意看坐。

“我是来看你的,我偷了你的筑基丹,害你不能进阶,以至于丢了老婆,这事是我不对,但你一直针对我惹恼我,逼我出手。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你不计较,我就不计较,这次前来,我是表示我师父来给师兄问个好,顺面送给不值钱的草药给你,表表同门之谊。”温晴落落大方地坐下来,十分坦荡地将来意说明了,虽然这席话说得有点厚颜无耻。但总比假惺惺好。

只是霍玠从来没应付过像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想找个借口推托一二,却不料低头一瞧。那些草药还真是……不值钱。

温晴果然是不懂得谦虚的。

“师妹客气。”霍玠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局促,眼神却仍旧忍不住往那些乱糟糟的草药上瞟,那团草确实是养伤用的。但是卖相委实太糟糕,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都是从树上的鸟窝里抽出来的枯草。他一向喜洁,比楚修月有过之而无不及。让他吃草,这也太为难他了。

于是,冷场。

温晴本来想找点安慰地话来说说,但看霍玠神情淡漠,比她还镇定,心想有些场面话也不用说了,太恶心;霍玠心里盘算着温晴的来意,心里非但没有感激,反倒多了三分度量,温晴与陈宇凡合伙开店的事他也知之一二,像她这样的市井小女子,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不是打着揩油水的主意来,又能是什么?而丝萝……正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掂量着霍玠的品级,如果说陈宇凡是中品,楚修月是上品,那姓霍这小子就是介乎中品与上品之间的等次,同样配不上才色双全的小晴妹妹。

丝萝大人看什么都是偏帮的,如今他喜欢温晴,自然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就是坐在对面抠脚丫子,那也是风情万种的。

“啊,既然你也说我客气,那我就不客气,反正你伤过我,我坑过你,谁也不欠谁的,看你这样子不欢迎我,我识趣,就……不打扰了。保重。”温晴坐了一会儿,觉得表面功夫也做得差不多了,流山真人的弟子们都是好面子的,她能登门送“礼”,唔,其实是登门送垃圾,已是很了不起的礼仪,所以目的达到就该功成身退了。可是她过度的坦摔显然震惊了霍玠。

霍玠半天才恍过神来,温晴已经拉着丝萝到了门边,他愣了愣,急走两步追上去,唤道:“温师妹请留步。”

“有事?”这回搭腔的却是丝萝大人。

霍玠取过茶案上那棒灵草,双手递过去,正色道:“一点小伤,实不足挂齿,在下没想到师妹会亲自登门,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这些灵草,还请师妹收回去。”

“是你自己不要的,我可没逼你,别看这些草长得不好看,卖起钱来也不比你的筑基丹便宜。”温晴抢过灵草,想了想,又瞪圆眼睛,憨憨地道,“你刚说什么?你找我?有事?”

丝萝大人怒道:“曲吟峰与文倾峰向来没瓜葛,你想都别想。”人家没想,他却想歪了。

霍玠摸不清丝萝大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意味着什么,只上前一步,抱拳道:“前辈,温师妹,我有一事相求……”

……

盏茶之后,屋子里响起了温晴与丝萝异口同声地询问:“什么?你要刷清波榜?”

温晴摸摸下巴,眨眨眼睛,十分不爽地道:“霍师兄,虽然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但你也不必为了个江可儿这样劳心劳力啊,清波榜什么的都是虚的,要刷上去很容易,我研究过了,像那冯什么的……杀的都是小妖,小妖也是妖,小妖的命也是命,所以要上第一名一点也不难,只要你经常杀那些一阶的蚊子妖啊苍蝇妖,很快就升上去了,很没意思的。还有,你刷清波榜。何苦拉上无辜的我呢?我杀的又不能算在你头上,别白费心机了。饿了就吃多点,伤重了就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了,乖啊。”

刷清波榜啊,一听就是很头痛的事,还是不要了,丝萝大人开出来的单子还有四分之三没练过呢,哪有时间玩这些,不去不去。

“不是啊,小晴妹妹,多些实战经验到底是好事。进益也会快很多,你不必下杀手,把妖物打残打晕,留给这位小兄弟杀不就可以了?”霍玠是介乎楚修月与陈宇凡之间的,美男子,却明显不是温晴喜欢的那一类,丝萝大人凭着温晴的敷衍态度,很快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让温晴与姓楚那小子朝夕相对,倒不如让她跟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做任务。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丝萝大人拿哄骗小姑娘的伎俩。笑得同大尾巴狼似的。

“打残打晕,岂不是更麻烦?万一我出手重了呢?就算我出手不重,技巧刚好,那我这么去究竟有什么好处?一阶二阶的小妖既不好看也不好吃。连妖丹妖灵都只有那么一点点,我吃饱了撑着?”三阶以上的妖兽还能剥点兽甲兽骨来卖钱,一二阶的就算了。吃力不讨好。

“我们不打一阶二阶的小妖便是,选三阶的打。”霍玠突插言。

“……霍师兄。你脑子还好罢?是不是外婆跟别人跑了之后给气糊涂了?杀一只三阶的妖兽耗费的功夫可以宰一百只蚊子妖了,你这样要打到何年何月?”温晴感觉自己踢到了钢板。

“温师妹。你误会了,我从来没说要超过大师兄,只是我在清波榜上的排名从全派第四跌到了第一百五十名,使得师父雷霆大怒,才落得如此田地。”流山真人要面子,自从渠冰峰的弟子们兴起了屠妖之风后,他便感到岌岌可危,每日狂躁不安,动不动便罚弟子抄经,霍玠也正是这样踩着了地雷,才被罚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找上温晴,那道理也简单,温晴是排名在千数以外的,唯一的一个筑基弟子,实力摆在那儿,她以前对名声就不怎么看重,更瞧不得这样不入流的虚名,只要有利可图,相信他还是说得动她。

偏偏这一点,还真被他猜中了。

“你只要屠妖就行,妖灵是我的,兽骨兽皮是我的,高阶的兽血也是我的?”温晴眼珠子一转,心动了,霍玠修为在自己之上,合力挑战等阶高一点的大妖也不是不可能,兼之也像丝萝大人说的那样,积攒点敌对经验比较好。

“自然是说话算话。”霍玠抿起嘴,瞟眼瞧瞧她手里的灵草,免不了心中一叹。

“丝萝前辈,我们去清波榜那儿看有什么杀妖的任务可以接,都一并接了,到时既能进阶,又能积累实战经验,还能卖兽骨炼兽皮得赏金,一举数得。”温晴小算盘打完,心动了,她想着想着,再也按捺不住,推起丝萝大人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扭头向霍玠道,“就这么说好了,前事一笔勾销,若是拿到好东西,我也不会太小气的,我八你二,很公平对啵?”

公平?霍玠一愣,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也只有这家伙,才会在得了便宜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公平,他抬头目送温晴走出门口,直到她背影消失才猛地清醒过来。以前他是多么讨厌她,嫌弃她,只觉得她站在面前都是错的,可此时,一切都不同了。

他居然听她说了那么多废话,而且一句反驳也没有,更没为她的无耻感到半分愤怒。

温晴的小狡诈,和放在台面上的无赖行径,总比某些人强。

他退回座中,重新执笔,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再也写不出一个字。

温晴一再地提醒他,说他“老婆”跟人跑了,他哪来的老婆?从头到尾,都是江可儿一厢情愿,她喜欢谁,挂念谁,全都一目了然。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那日所见所闻,可是心中洁癖作祟,逼得他一阵阵反胃,他扔下笔,扑出去狂吐不止,没吃什么,却吐了一滩苦水,仿佛连胆汁都挤出来了。

ps: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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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瘟祖宗

?

沈飞没怎么变,看她的眼神静得像一泓秋水,温晴原以为他会拿出一副愁肠苦脸来对着她,结果却没有。这样的反应,令温晴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修仙之路漫长,穷极一世不知要遇到多少人多少事,长情未必值得嘉许,但这么快的遗忘却令人心寒。温晴把柳碧的玉牌交给沈飞,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说。

从渠冰峰回来的路上,她心里堵得难受,看向丝萝的眼神也跟着冷凉下来。丝萝大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细细想了半天,似乎症结还在楚修月身上:“小晴妹妹,你担心这一趟会完不成任务?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包管妥妥的。楚修月那小子在与不在,我都在这儿。”

他拍拍胸口,依旧是神采飞扬。趁着楚修月不在,可以借机和小晴妹妹培养培养感情,只要温晴对自己产生了依赖,一切就好说了。他越想越开心,嘴巴都咧到耳根去了。

“……不要叫我‘小晴妹妹’!”温晴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久,才闷闷不乐地掉转头去。人妖殊途,她心里想的什么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再厉害,也只是只大妖。“不叫小晴妹妹叫什么?直呼其名未免也太生分了。”丝萝一愣,隐隐觉得今天的温晴哪里不对劲,他的心思从楚修月身上蹓了一圈,突然脑子里白光一闪,心下暗惊:难道是为了姓霍那小子?糟糕!公鹿大人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件事。一个人,他喜欢温晴,自当全心全意地搜寻情敌。免得自己又重蹈重辙,犯了同样的错误。

温晴仰天长叹,决定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看弟子们在清波榜上发布的任务去了。

清波榜上的任务通常分为三类,一种是杀妖,一种是寻人寻物,一种是日常琐事。分得很清楚,最常见的就是杀妖取物的任务。这类消息通常都是由圣行真人门下的炼丹狂徒们发布的,殆岁峰弟子不擅长斗法,修为与武力极不对等,让他们亲自去陶然峰搜集材料几乎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所以他们一般采用这样的方式求助,但是炼丹炼药消耗极大,圣行真人也不是富得流油,所以内部收购价就比市价低了两成,与温晴掌握的黑市价格更无法相提并论。温晴直接跳过了殆岁峰发布的杀妖任务,连同文倾峰弟子的消息一并忽视了,剩下渠冰峰的旧友们才是真爱,端玉真人有钱,座下弟子也不穷。出得起价钱。

她顺手将四阶以下的杀妖任务都扯了下来,忽地目光一顿,停在了榜单的最上方。

一般而方。任务有难、中、易之分,寻人取物和杀妖任务占据了难与中两种难度的大半江山,日常琐事最容易,通常都由外门弟子接,但偏偏这里有个日常任务被灵犀笔描红了,挂在了正上方。温晴看到的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暮桃花唤醒任务。”

桃花师兄是个睡神,这已是众所周知。温小喵还住渠冰峰的时候就见识过了,桃花师兄睡着了真跟死人一样,被扔进水里也淹不死,门下弟子用火烧,用水浇,用冰冻,用剑刺,十八般武艺都试过了,都没有用。桃花还是睡着,睡相宜人,风光旖旎。

不少女弟子为了一亲桃花师兄芳泽而跑去接了这个任务,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一些奇怪的流言故事,认为亲亲桃花师兄,人就会醒了,结果有一个月,桃花师兄的脸上就印着各种颜色香气的口脂印,直到自然苏醒。

桃花师兄向来是一睡一月,一醒三天,但自从上次跟着简清波一起飞出去后,就没再醒过来。所有才有了个高居不下的九级难度大任务,唤醒桃花师兄。

温晴想接又不想接,围着那个任务眯着眼睛打转转,这个任务是端玉真人亲自发布的,也就是说,端玉这个做师父的也没辙了。端玉真人是有名的大财主,撇开青印这种变态不说,剩下那五个加起来没有他身价值钱,光是看他赠的三件上品法宝就非常不俗。

温晴看中的是那幢浮云楼,听说是个可以随便拿出来用的空间套件,里边的格局与拓风楼差不多,也是端玉真人近年来亲自炼造的得意之作,如果能把浮云楼弄到手,摆进无边须弥也不错。现在那边全是各种草各种花,借着灵土的灵气长得丈把高,都快变成森林了。

再漂亮的草丛也不适合人居住,得想想办法让光头住得舒服些才行。

温晴的手从任务条的边缘划过,刚想有所动作,一双纤纤素手突然推开了她,一个飞扬跋扈的声音道:“二师兄,干脆我们把这条任务也接了吧,大师兄与江师姐结为道侣是好事,我们总得拿出件像样的贺礼来,这个就不错。”

一名女弟子把温晴挤开了,顺势就将“桃花师兄唤醒任务”揭了下来,丝萝长眉一扬就要发作,却不料温晴比他还快,扬手就是一巴掌,快准狠地甩在那名女修的俏脸上,小小的一张脸,立马被五个细长的手指印盖住了。

三名闻声而来的男弟子皆是一愣,齐齐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当先一人冲着温晴怒声斥道:“这位……师侄,你因何动手打我小师妹!”那男弟子长得一对好看的剑眉,可眼睛却是个死鱼眼,仿佛不会转动似的,从温晴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半颗眼珠贴在眼眶边,一副天生翻白眼的倒霉相,看着更是令人手痒。温晴与丝萝同时捋袖子。

“你小师妹推我,我替你师父教训教训她!”温晴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谁碰上谁倒霉。

“放肆!我文倾峰弟子哪容得旁人来教训。你这是以下犯上!”身边有弟子帮腔。

“二师兄,我没有推她,我、我只是过去挨了她一下。她若不服,大可以挨回来,何必动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一介杂役弟子,也敢带着妖怪来我文倾峰闹事,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那女弟子眼眶一红,入戏还挺快的,那名大白眼“二师兄”神情一紧。赶忙盯住温晴。

温晴在鼻子里“嗤”了一声,单单伸出了手。傲然道:“把任务条给我!”

“二师兄!”那名女弟子大急,回身扯着师兄的衣袖直跺脚,卖憨装痴的模样令人反胃。

“小师妹你别怕,她敢打你。我们便以十倍替你讨回来!”弟子们纷纷拔剑。

温晴见他们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同样失去了耐性,当即缓缓地收回手,冷冷地看过去:“我本来不想同你们抢的,现下是你们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讲同门之谊。”说完,手指屈伸,抖出一把灵石。

文倾峰众弟子一看就乐了,还没开打就准备好灵石补灵力了。这修为是有多差,仅凭温晴这样一席动作,他们皆起了轻敌之心。那女弟子拎着任务条。绕在指尖一圈圈地转,大有耀武扬威之意,而原本站在温晴身侧的丝萝忽然退后一步,一下子离远了许多。

“这点修为,也配跟我们讲什么同门之谊,不怕笑掉大牙!”站在大白眼二师兄左边的弟子出列。扬手起了个剑花,其余二人皆踏七星位。列出一个小型的剑阵。

温晴和丝萝一看,高兴死了。三人剑阵踩的刚好是叠阵的阵心位置,温晴甩手扔出三颗灵石,三道法华旋转着,慢慢放大,两两相接,正好首尾相济,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战圈。

再抛出一把灵石,却是嵌入了三角阵的灵济位,迅速启动了地缚之阵。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三名男弟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流光满溢的法阵缚住,一双腿就好比长在了泥地里,半分也动弹不得。三人脸色一变,同时想起了一个人来,定天七真当中最精通阵法以两位,一是青印,二是灵蕴,灵蕴真人座下只得一名弟子,便是那害人精,温小喵。

也就是如今的温晴。

小师妹年纪小,阅历浅,目光短,平素只会耍痴卖娇,不学无术,自然没看出其中的奥秘,眼见着三位师兄像粘住脚的蟑螂胡乱挥舞着手臂嗷嗷乱叫,她还一头雾水。

大白眼二师兄叫道:“小师妹,快逃!”

小师妹还不服气,大声道:“我们有四个人,她只有两个人,我为什么要逃!”

大白眼二师兄急出了一身汗,只好道:“上次江师姐就是栽在她手里,你斗不她的!”

小师妹一怔,睁着一双小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跟着,一道淡影划过,连风都未惊动一丝,一只秀气的手掌就到了眼前,一声脆响,比之适才不遑多让,小师妹另一边俏脸上也中了一记,狠狠地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温晴从她手里抽过任务条住怀里一揣,冷冷地道:“做生意的不怕吃亏,你若给我好处,叫我一声师侄又有何妨?现在我不高兴,你们再叫两声来听听。若是叫得好听,我就放了你们,否则,就把你们摆在渠冰峰上,等到明天上早课……”

大白眼二师兄赶紧叫了一声:“温师妹,息怒!”

温晴道:“炼气期第七得,也配叫我师妹?”

大白眼二师兄立即改口,大声道:“温、温师姐,师姐念在我等无知,大人有大量……”

温晴将脸孔一板:“什么师姐?都让你给叫老了,不如叫我一声祖宗吧,这样年轻点。”

大白眼二师兄带着三名弟子齐声道:“温、温祖宗。”

温晴耸耸肩膀道:“丝萝前辈,你看看,这就是掌门真人教出来的弟子,三不五时就要骂人,什么礼节礼仪都是空话,你也听见了?他们骂我‘瘟祖宗’呢。”

大白眼二师兄急吼吼地道:“不是……”可是没等他辩解,温晴便转过身,施施然走了。

远远地只看见温晴慢吞吞地捞着半截袖子仔细擦手,她这两巴掌甩过去,沾了一手的胭脂,怪糟心的。“你们乖乖待着吧,在渠冰峰看星星很不错,无聊的时候你们可以试试。”

欺负了别人,温晴的心情总算好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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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去历练啊少年

也不知道文倾峰的弟子敢不敢爬来曲吟峰告状,温晴雷厉风行地跑回山,把什么沈飞啊大白眼之类的全丢在脑后,抢在第一时间向师父禀明了要去陶然峰历练的决心。

当然,手里揣着的那一大把高酬金的任务条没展示给灵蕴真人看,更没说自己是要和霍玠一起去的。虽然灵蕴真人面子和里子上都讨厌流山真人,温晴也会没敢把今天甩人耳光的事拿出来炫耀,那毕竟是小人行径,师父高贵端华,必然是看不上眼的。

说起来,温晴这小半年的进步也还算明显,至少没在大殿里暴粗口了,灵蕴真人心甚慰之,听到温晴主动要提出去陶然峰更是感到万分高兴。

温晴也很高兴,因为灵蕴真人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通行法宝,说白了就是在各峰之间的传送阵往来行走不要灵石花费的好东西,灵蕴真人道:“陶然峰当中诸多空间扭曲,没有一两件法宝助力总是不行的,这件神行披风你拿去用,赶在空间变化时及时拿出来,保你无恙。里边的法阵有三分之二是为师布下的,必定通行无碍。”

温晴兴奋地披着披风,两眼放光:“是不是有了这件宝贝,就是进行空间扭曲也不怕了?是不是进行任何法阵都能通行?”

灵蕴白了她一眼,悠地道:“要是有你说的这样神奇,为师还会舍得给你?”

温晴:“切!”说归说,但到底是稀罕的,听灵蕴真人的意思就是,有了这件披风,就能免费通行大部分由她布下的法阵,且不说别的,往来五大峰,去殆岁峰看个朋友就容易多了。

拿到披风当晚,温晴兴奋得不知怎么好,一口气跑遍了五大峰的山头,顺面去陈宇凡店里搜刮了一番,把杂货铺子近半年的收入刮走了一半,包括菜菜和二狗子们的工钱。

哪有空挂个主人名头不要代价的?温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直陪着她发疯的丝萝终于忍不住了,一脸地幽怨眼神,似泣如诉:“……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弄得自己像个抽干了血的蝙蝠似的,何必呢?又不是没钱。”

温晴瘦,撑不起这件玄色披风,一大块料子从头包到脚,远看像块被烧焦的炭块,近看……就像丝萝所说的,像一只被抽干了血皱巴巴的黑蝙蝠。

“我就是没钱啊。”温晴依依不舍地把披风收起来,上好的装备不挂在身上,真有点不甘心,她扁起嘴。

“你没钱,我有啊。”丝萝等级高,眼光挑剔,看上的都是好东西,区区灵石,他还不愿意带在身上呢。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你的,怎么会一样?”温晴十分见外地挥挥手,顺面把青印罡拿出来亮亮,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存在这个石头疙瘩里了,要是丢了可怎生是好?从一开始这东西就招贼呢……

“哎,丝萝前辈,你说,我师父真的是青印真人吗?怎么和画里比起来差那么远?不会是楚修月哄我的吧?”

“差很远么?他不是一向就很丑么?”丝萝摸摸下巴,认认真真地回想与青印真人的恩恩怨怨……

温晴悄悄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发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和丝萝大人讨论青印真人确实不是好选择,她宁愿去一旁自己呆着去。

因为有青罡印这样的天然垃圾场,温晴没什么特别要打理的行李,反正全身家当都堆在里边了,老龙受不了她这样的不收拾,一直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喜来宝厌恶他这样的叨叨叨,脾气上来说和他隔空对骂,世外是一个江湖,青罡印内也是一个江湖。

温晴被它们吵得不行,却只能是将这块石头丢在肚子里不闻不问,老龙骂她,她就装袭作哑,反正她脸皮子厚,蒸不烂也煮不熟。真正可怜的是光头,光头小弟在温晴身边的妖物当中级别最低,老龙拿着大妖大魔的威压逼一逼,喜来宝再端起架子吓它一吓,光头苦不堪言。

而等到温晴这个不负责任的主人想起它来,已差不多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小喵,你哪来那么多信?每天老娘给你收信都被老秋拿那贼兮兮的眼神扫好几回,丝萝那么听你的话,你不会叫他去?”一切准备停当,发了传音符给霍玠约在陶然山下,温晴才想起这几天都没收信,也不知道山下的小伙伴怎么样了。

芳草姑姑一肚子怨气,最近老秋的阳寿快到了,这半老不死的家伙听说双修可以快速提高修为,就动了找道侣的心思,想他高不成低不就的,哪个女修会看上这个皱得像咸菜的小老头?于是老秋就把主意找到七真人的御下妖兽身上去了。

芳草姑姑是所有母兽中最漂亮的,修为最高的,老秋盯着她流口水也不只一天两天,她是真心难受。

“他不行,他会拆我的信。”温晴将娲头村那些信件翻出来看一遍,又凭着记忆将信上所说的与陈宇凡的财本对了一遍,一切无误。她天生就是个做账房先生的料,别人说的话她也许会记不住,但对数字却过目不忘。陈宇凡和她合伙做生意虽然赚得有限,可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有上顿没下顿地风吹雨淋。

芳草姑姑想起丝萝看温晴的眼睛,浑身一机灵,觉得更不自在了,她徐徐地坐下来,隔着桌子看着温晴那张越发俏生生的小脸,有些话想说却又没想好怎么说,只能是静静地沉默着。

偌大个屋子里,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半晌,温晴抬起头来:“芳草姑姑,这个月没蝴蝶镇的信?”

芳草一怔,道:“从老秋手里拿到的就这些,都是有灵迹的信札,没有别的了。”

温晴皱皱眉头,没再说什么。

她每个月都有寄钱给柯美人和卞之云,用黑市换来的钱,够他们把绸缎庄、绣庄一路从南邯郡开到夜叶城了,从她做杂役弟了第四个月开始,柯美人就没在信里叫过穷,像他这种报忧不喜的家伙,被蚊子咬个包也要缠着她诉苦三天,一时没有了他的抱怨,温晴很不习惯。

芳草坐着,一时半会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安安静静地看温晴看信。

小丫头读完信,便把它们都分门别类的锁进了个小匣子,只有那些不带灵迹的凡信才用火尧纸包好了,随身带着,随身带着的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皮是磨得很旧了,但四角的针线却是做得极好,在凡人界,可算得上巧夺天工。芳草不知道那小包袱里究竟放了些什么,只知道是些凡物,放在哪里都是不太值钱的。

“姑姑还有事?”温晴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抬头发现芳草姑姑端坐在面前,正用一种高深的莫测的目光盯着她看,仿佛要透过她那副皮囊看进心里似的,鉴于那目光太用力,温晴有点扛不住。

“小喵,虽然主人已经劝过你,姑姑也不想多说废话,只是人寿有时,你记挂的东西太多,终究不会是件好事,修仙入门,第一件事便是要寡绝亲缘情缘,你做不到,这一辈子也不会有所成的。”芳草姑姑平素都凶巴巴的,眼下放柔了语气倒令温晴全身发毛,变得极不自在。

“我又没想过要飞升,我只是觉得修仙这条路好玩,比起每天起早贪黑地做那些长工短工,还是这样比较有趣。”温晴的眼睛乌溜溜地闪光。

“你不想飞升,难道还想要嫁人不成?你资质不赖,假以时日必有小得,主人收你为徒也因一片惜才之意,你怎么能辜负她对你寄予的厚望?”芳草姑姑霍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度量温晴那副奇葩脑子,她从来没和温晴探讨过修仙的初衷,只以为她是天生懒散,但没想到事实却是这般无奈,比起那些一心求胜,你追我赶的仙门弟子,她实在太没有危机感了。

“厚望?”温晴实在没想过这个问题,小时候穷得连买条裤子的钱都没有时,她曾经想过这一生要什么,无非就是吃饱,穿暖,让自己和老师父有好日子过,后来遇上柯美人和卞之云这两个穷光蛋,她就愈加笃定了这个愿望,如果真要说从小到大有什么改变,她想说,她多了一条,好好保护身边的人。这样就够了。可是新师父那样厉害,元婴后期的修为在天元大陆已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还需要她做什么?

师父对徒儿最大的指望不就是传承衣钵,青出于蓝?她已经在做了啊?

“罢了,你现在还小,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无济于事,凡事要经历过后才知深浅,你好自之知。”芳草姑姑气鼓鼓地走了,一副好心当了记肝肺的委屈模样,温小喵更糊涂了。

“寡绝亲缘情缘,难道要像沈飞那样薄情寡义?我才不要……”温晴摇摇头,决定把今天芳草姑姑说的这些话都当成耳边风。

做朋友有今生没来世,怎么可以说忘就忘?温晴就没想过,寻仙路上是有前生来世的,前世是仇人,今世是情人的都不在少数,何况是朋友。

二狗子用一颗大妖的心妄图修得凡世一瞥,温晴姑娘却坚持用一颗充斥了三教九流江湖思路的脑袋,懵懵懂懂地走了上问仙路。

“糟了,有件事还没问芳草姑姑呢?”临睡前,温晴突然想起了那个依旧严重的问题,青印真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牛鼻子道士师父?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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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温柔乡英雄关

“什么?三十年?”

温晴早早起来,喜来宝就守在门口等着了,远远地看见丝萝往这边赶,才抹着口水慢吞吞地爬回到青罡印里。丝萝大人带来了很多灵石,他有主人养着,又不用吃香喝辣,这几百年间的积蓄不少,也曾想过用来买点什么送小喵,但细细观察了那么久,也只有真金白银令她动心。

丝萝大人带来了一个噩耗,应该是说,她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截止昨日,流山真人座下首席弟子冯宴在杀戳榜上的成绩是屠妖数量是一万六千零二十八只,第二名是端玉真人座下的七弟子,皇甫逸,总成绩是八千八百八百八只,而霍玠的成绩是两千四百二十一只,连冯宴的一个零头都不如。一万三千多只三、四阶妖物,以温晴与霍玠两名筑基弟子的正常水平来算,就得三十年。三十年如白驹过隙,但人间已老,旧友不再,温晴心里堵得厉害。

她发了一道传音符去娲头村的杂货铺子,吩咐几名得力的伙计去蝴蝶镇看看究竟。

自己在屋里转了半晌,才想起送行的队伍里还缺个冷月公子。

“楚修月究竟死哪去了?”她问。

“不知道。”楚修月是青印的徒儿,又不是灵蕴真的徒儿,丝萝大人才不会去关心,温晴问了也是白问。

温晴在曲吟峰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又发了一道传音符去殆岁峰,薛绍回信倒很积极,答案却令她很失望。

“还以为他去大德师伯那儿玩去了。”温晴写了一张字条压在楚修月桌上,几个字苍劲有力:“我去陶然峰了,勿念。”

转头走出去,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妥,回身过来看了看,还是伸手将“勿念”两字抹去了。做到这一步,她已是非常不快,见到霍玠的时候,那张小脸几乎比他还黑还冷。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闹别扭,毕竟温晴与霍玠的梁子是一早就结下了的。

“走吧!”温晴扛了个小包袱在身上,样子有点滑稽。丝萝大人几次要接过手来,都被她言辞拒绝了。

“嗯。”虽然很好奇她的包袱里装了些什么宝贝,但霍玠一直秉承着惜字如金的传统,能不问的就不问。

霍玠付了传送法阵的费用,温晴抖出一件黑不溜秋的披风,丝萝脸抽筋地盯着她乌漆麻黑的后脑勺,一边腹诽一边无可奈何地跟着她入阵。温晴扛着的包袱叠在背上,被玄色的披风一盖,就像只奇怪的骆驼。她打头出现在陶然峰前时,守阵的弟子差点惊得向她拔剑。

“傻子。”温晴从包里取出只拳头大的灵果慢慢地吃起来,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些有水份的东西,现在她准备了一大包,大概是预计到这一路都不会太好过。身边的霍玠依旧是一副冷得死人的表情,她看到之后,心情就更不妙了。

霍玠递了玉牌上去,转脸看温晴狼吞虎咽的样子,心底有些抗拒,思忖了一会儿,径自昂首走在了前面。

温晴在包袱上擦擦手,把自己的玉牌也扔了过去,没等守阵的弟子验完,她又拿出个灵石,懒洋洋地咬起来。守阵弟子看不出她的修为,但看玉牌上登记为筑基时,不由面面相觑,定天派上下,还没见哪位是到了筑基也不辟谷的,灵蕴真人收在座下的这位,真是个人间奇葩。

“哎,那个……霍师兄,你画画的水平怎么样?”温晴突然招手。

“尚可。”这小丫头真是麻烦死了,霍玠面色阴沉地走回来,刚想催她快走,一张纸一支笔就递到了面前。

“帮我们画一张,要合影,把我画漂亮点。”温晴想起那本《仙门奇葩传》,顿时心头一热,就想把自己的脸也加到那本小册子里去。

“……”霍玠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差点把手里的灵笔掐成两截。但温晴的理由却很充分。

“这里的风景这样好,师侄们这般热情周道,我好不容易来一次,总得留下点什么吧?要是我不幸被妖怪咬死了,我师父还能有点念想。”

“别说了,我画就是。”霍玠就是把肚子挖空也想不出温晴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按捺住一颗要殴人的心思起笔作画。画中一共六个人,画出他的一身汗来,他的丹青虽然精致,但因为人诚恳,自是不可能将温晴画美,丝萝画丑的,一气画了两个时辰,温晴一看,不满意地弃了。

“画得不好,我明明比丝萝前辈好看的。”她指指丝萝姣如春花的脸,趁着夜幕降临前,赶到前面去了,剩下霍玠一腔邪火无处发泄。

“小子,你不懂她,小晴妹妹哪里都好,但心情不好就要迁怒于人这点是改不了的,你让她陪你三十年,她能不气?”丝萝大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引指将地上飘忽的画幅摄起,转手递给了他,柔声道,“既然费心思画了,就别浪费,好好留着做个纪念,这儿的风景是很好……”

……其实,也不怎么好。

自从楚修月三日内斩妖一千的记录摆上台面后,陶然峰就变成了妖兽们的地狱,加上殆岁峰弟子进来凑一脚,便处处弥漫着一股抽血剥皮后的腥味,放眼望去,青山如幕,再看山下,白骨累累。三人自走进地界后竟未遇一只活着的妖兽。

“难怪最近兽骨的价格掉了这么多。”温晴看着地上掉落的零散骨架,若有所思,走了十来步,她突然发了一张传音符出去,让陈宇凡暂时别卖那些兽骨了,要先囤起来,等到陶然峰的家底被清理干净,再高价卖,稳赚,如果有条件,还可以低价购入一些稀有的骨材。同时,她又透过同样的方式,让娲头村的伙计发来了一份详细的采货单,她粗粗看了一遍,顺手就将陶然峰的物产都勾掉了。“大跌必有大涨,这次还不趁机赚一笔?”处理完这些琐事,她的心情才平复一点,这时再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等到霍玠警醒过来,业已被温晴牵着鼻子走到了一路,名义上是她陪着他来杀妖,其实她却从一开始就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些他看不懂的进货出货,存抵典当,还有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无一被她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他,一直都在做一件事,走路。

“为什么要走杜门?”霍玠之前熟悉的只是开门、休门和生门,其余主平中的杜门和景门都去的少,更别说是伤门、死门。

“这里跟开门、休门和生门有什么不同?”温晴指指法阵后的兽骨,那些兽骨她根本懒得去捡,扛回去卖不了几个钱,还死重。

“没什么不同。”过眼处全是死掉的妖兽,估计里边的战况已上升到了白热化,相信有些弟子已经为了灵草和兽骨打起来了。

“就是因为没什么不同,我们才走杜门,这边没有兽骨,也没有生人气息,说明进去的人少。”身后有个从伤门跟过来的大妖,怕什么?

“可这里的妖兽却不止三四阶,况且,还有空间扭曲……”霍玠迟疑。

“怕就别叫我来,我可不想三十年变成三百年,速战速决最好。”温晴拉着丝萝一脚踩进阵,霍玠一咬牙,也跟了进来。

光华环绕,慢慢将阵中三道身影变得模糊,就在温晴等人消失的瞬间,阵外忽然来了四个人,正是那天被温晴困在清波榜跟前的蠢蛋四人组,为首的仍旧是那个大白眼二师兄。

“小师妹,你莫要置气,师父说了,只许我们走开门、休门和生门,我们不该来这里。”二师兄追着一道粉红的倩影,一直跑到了阵前。

“师父说师父说,什么都是师父说,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们一个个分明就是贪生怕死,大师兄和江师姐可以去,我们为什么不能?师父就是偏心,亏得我们还辛辛苦苦为他们凑贺礼,哼!”那粉衣的小姑娘不理会二师兄的劝告,一头扎进了法阵里。

“唉!”二师兄长叹一声,也只得跟了进去。

大阵开合,在空中渐渐幻化成一张巨大的老脸,那额间十数道抬头纹挤挤叠叠,显得无比老态,只是那嘴却大,笑得垮塌下来,喷出一道粉红的香气,一个声音幽幽地道:“温柔乡,英雄冢,能过这一关的人终究是少,呵呵,呵呵呵呵……”

原来杜门的入口并不是一方天地,而是阵灵的大嘴,阵灵体内,便是另一处乾坤,与芥子空间相同,说简单一点,杜门本身就是空间扭曲。

“啊啾!啊啾啊啾!谁在骂我?”温晴入杜门后,就一直在打喷嚏,这里四处飘浮着浓郁的胭脂香,快将她鼻子都熏掉了。

“有古怪。”霍玠进来就有点后悔,想出去却找不着门了。

“没花也香,你说古怪不古怪?”丝萝大人以前守九回之阵,对这里也不太熟。三个人,一个清心寡俗,只心向仙,一个懵里懵懂,未经人事,一个单纯梗直,不存杂念,全都是没去过秦楼楚馆的货色,看着疑似粉红的水雾,霍玠也只能说,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没关系,不懂可以问问师父!”温晴左右踱了两步,忽地又掏出一张传音符,她有了神行披风后,传音符基本不会受到禁制法阵的影响,所以在有限的距离里,传音符仍不失为一种经济实惠的沟通方法,只是她这样随随便便的态度又令霍玠失了方寸。

“出来历练也可以问师父的?不应该是靠自己?”要是他去问流山真人,少不得要被他骂上一个时辰不止,温晴这也太儿戏了。

“谁说我不是靠自己?师父是用来传道授业解惑的,事事不能问,我拜师又是为什么?问清楚了再行动,免得栽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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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蜃

灵蕴真人果然是天元好师父,温晴发出去的传音符很快就有了回应。

霍玠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师父,再看看别人的师父,一张冰块脸更冻人。

“温晴,此处乃是杜门的三大入口之一,也是最为特别的一个,说来凶险,却不伤人命。但步入此境者,鲜少有人能顺利出来,你须得小心为上。”灵蕴真人的声音从传音符里飘出来,在披风的庇护下果然没受周围灵气的影响,一字一句都听得异常清楚,“你们见到的粉红之色,是飘浮在蜃妖腹中的幻磷,此物有夺人心志之害,心魔难除者,常迷失其中,醉不能返,要走出幻境并不困难,但需多用一点耐心。”

“蜃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幻妖?听说此妖生于鲛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霍玠明白了,他们一时没留意,一脚踏进了蜃妖的肚子里。

“你没听明白?其实这道理很简单,从这里往前走,必须是一个空间扭曲,我师父怕有弟子误入其中,便在此处设了一个幻阵,阵眼用的就是蜃妖的妖灵,要破阵,打败蜃妖的妖灵就可以了。”灵蕴真人的话配上神行披风的指引,再加了温晴的悟性,根本不需要旁人多费唇舌,温晴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道,“只是这蜃妖的妖灵是灵而不是妖,没骨头没血,更没有坚硬的兽角,就连也算不得,费一肚子劲打败它,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诣灵岩记住。唉,我们这算是出师不利,霍师兄,你出门的时候一定没烧香拜拜,拜土地公公的话,这路会好走一点。”

霍玠道:“土地公公是什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丝萝大人道:“就是土精,五行成妖,有土精有火精,土精就是人们常说的,土地公公。”

霍玠喃喃地道:“既然是妖,又有什么好拜的?”

丝萝大人怒道:“本座也是妖,你敢不拜?”

霍玠板起脸:“……”

温晴默默地扫了两人一眼,正色道:“别说了,一个个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不知所谓。”

到底是谁不知所谓了?霍玠和丝萝齐齐在心里竖手指。温晴却已经轻哼一声,撇下他们独自走到前面去了。

幻磷香得令人头晕,温晴一路挥着袖子,驱散面前的粉红雾气,三人为防止吸入这些毒雾,纷纷关闭了气门,但这样一来,行动就迟滞了许多,至少是不能御物飞行了。温晴的情况好一点,气门连通青罡印,立即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原来青罡印里边已经是傍晚了,光头在喜来宝的指导下,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做饭熬汤的逆天技能。

“这一餐居然是吃小鸡炖蘑菇,真奢侈!”温晴在雾里慢吞吞地走,一边走一边吞口水。

丝萝道:“明明是蔓陀罗香,哪来的小鸡炖蘑菇?”为了证明自己的嗅觉没出问题,他还放开怀深深的吸了一口。顿时心神摇曳,飘飘似仙。

也是醉了。

霍玠终于摸清了温晴的处事风格了,她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如果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谁也别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而温晴真的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严肃认真的大事,想着想着,她从背上的小包袱里掏出一条腊肉,边走边吃起来。闪着粉色磷光的毒粉落在腊肉上,被她吹了吹,散了。她一脸若无其事地继续啃。

霍玠看着看着,也跟着醉了。

“小晴妹妹,你不会头晕?”丝萝惊讶极了。

“晕啊,反正走得慢,晕与不晕又有什么关系?”失节事小,肚饿是大,法宝之内,岂容他人胡吃海塞,温晴这是小孩子肚量,眼红呢。其实吧,她一听到灵蕴真人说什么蜃啊幻啊,她就释然了,身为幻术的克星,不拿出点气魄出来,还真对不起自己这份自带技能。

霍玠也晕,是被温晴雷晕的,这小丫头太离谱了,筑基了不辟谷,一路上只惦记着钱和吃,大敌当前,她还当没事一样,只会吃吃吃。

“温师妹,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他委实忍不住了。

“我很正经啊,你觉得我哪里不正经?”温晴吃完了一整条腊肉,正自细细地擦手指,用他的衣袖。

“你……”霍玠脸上的冰有了裂痕,看着油腻腻的五指印,他刚想发作,却猛地听见温晴一声欢呼,顺手扯着他的袖子一带,直接抹了抹嘴。

“快看快看,那边那人是谁?”她扯着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温晴却放开他,“噌”地跳过去,冲着不远处大声叫道,“谢小缓!”

谢小缓?!霍玠心头一震,跟着她抬起了头。飘浮在空中的幻磷渐渐消散,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城门,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夜叶?!怎么会是夜叶?不对,是幻境!灵蕴师叔说过,这是蜃妖制造出来的幻境!他用力眨了眨眼,将手按在剑上,举步跟上去。

“谢小缓?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温晴穿过雾霭,很快就到了城下。城门前,一名身着鹅黄宫装的妙龄少女正自茫然打量着她。

“你……认识我?”她开口说话了!幻境里的人能开口说话?而且还能让三个修为不同程度的人看到同一个幻境,好厉害!霍玠又震惊了一下。

“那不是幻象,而是被困在幻境里的元神,你们之前看见的,只是被魔胎依附控制的肉身。”丝萝越过他,向温晴走去。

“元神?魔胎?”霍玠闻所未闻。

“说了你也不懂。”丝萝大人懒得解释,姑且留着霍玠一头雾水的杵着发呆。谢小缓,魔胎,肉身,元神,夜叶,轩辕……许多记忆碎片纷沓而至,他却没办法将这些东西很好的串在一串,总觉得中间好像缺了很重要的一环。姬冰玄走了,人都以为他带走了谢小缓,却不知道真正的谢小缓被莫名其妙地困在了陶然峰,更不知谢小缓肉身里的魔胎在青罡印里晒成了海苔,变成了喜来宝大人的睡毯。

“对啊对啊,我认识你,不对,应该是说我认识轩辕家的人,以前我常来夜叶玩的,姬家哥哥们对我可好了,哈哈哈哈……”好个毛?姬冰玄那个只看脸的混球,临走还把她拿出来卖了一道,虽然后来好像反戈了,但诚信掉光光了,长得一脸忠厚又有什么用?草包一个!“哈哈哈哈……”温晴拿了出一副做生意的笑容,笑得阳光灿烂。为了证明自己是谢小缓的熟人,她恨不得说自己就是姬冰玄失散多年的妹妹。

好在真正的谢小缓同她想象的一样单纯,在听完她对“姬家哥哥”的描述之后,便将她的话信了十分。

“原来是小晴妹妹,我久住宫中不常出门,对妹妹你没有印象。”谢小缓微微一笑,道,“不然凭妹妹这样寒碜的容貌,我一定能记住。”

“……”还以为真正的谢小缓会好相处一点,结果更恶劣,小晴妹妹还想带着她这个孤魂野鬼去看看心上人呢,听了这话,立马打消了念头,“姐姐国色天香,人见人爱,我自然是不及万分之一,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放心吧,我知道姐姐是从宫里跑出来的,嗯,我一定会告诉姬家哥哥,让他们派修士还找你的,不用谢我,再会。”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温晴扔下那一大串,飞也似地转身跑了。

谢小缓的反应比预象中的慢半拍,直到温晴跑回丝萝身边,她的脸色才倏地转白,她警惕地向四周望望,突然一咬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跟她说了什么,吓得她脸都白了?”霍玠问。

“元神的脸是白一点吧,她没变得一道白光就已经很不错了,能保持现在的外表,那是多大的执念。”温晴眨眨眼睛,有戏!

蜃妖的幻境里果然是无害的,三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就跟平时逛庙会的感觉差不多,夜叶城里的人很多,虽然温晴已经修炼了几年,却仍旧没摆脱那副乡巴佬进城的心,她甚至有些无耻地想:“要是这个蜃妖能制造出更多的名山名水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免费游玩了。”

蜃妖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功能,要是知道了,不被她气死,也要吐血三升才算对得起温大仙儿的小民想法。

谢小缓去的是一家客栈,想来,她逃出来皇宫之后就是在这里落脚的,那什么时候又被魔族看上了呢?温晴拉着丝萝大人鬼鬼祟祟地跟上去。

“不是要寻找出口吗?”霍玠在后头煞风景,他是来杀妖的,不是来看热闹的,再说,两个大男人跟着个弱女子多不成体统……但走到后来他却发现,自己多虑了,就凭谢小缓那瞥一眼的风情,不知吸引了多少登徒浪子,这一路人潮涌走,很快就把身穿道袍的他淹没在人群里。

“那个是……沈飞和柳碧?”温晴东逃西蹿,一口气跳进门槛,店伙计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她将一颗灵石往店伙计怀里一塞,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一边去!”眼睛却盯着靠窗坐着的那对伉俪发呆。这才是真正的幻象,因为柳碧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男和女,一人伸着左手,一人伸着右手,叠放在桌上,十指紧扣,沈飞一边低声说些什么,一边熟练地为柳碧布菜,柳碧捂着嘴窃笑,掩不住两颊飞起的红云。

谢小缓站在楼上,手里提着个硕大的包袱,正自痴痴地望着窗边,那一双美目之中有希冀,有痴迷,有嫉恨,有伤怀……

温晴好像有点明白了,谢小缓要的并不一定就是沈飞,而是沈飞和柳碧两个人在一起的那种感觉……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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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情事下回分解

转眼三天过去了,温晴只做了一件事,。

而在这宝贵的三天时间里,谢小缓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跟踪沈飞和柳碧。

除了第一天她被温晴打扰了一回,令剧情出现了奇怪的拐点,其余两天,都在发生同样的情节。

可怜的宫廷贵女从轩辕家冷清的皇城里逃出来,在路上遇到了一对神仙眷侣沈飞和柳碧,她被两人之间那你侬我侬、肉麻得要死的深情所打动,一路悄悄相随……“沈飞”和“柳碧”走到哪里,谢小缓就跟去哪里,那眼神绿幽幽地发着艳羡的光,令温晴完全打消了继续上去搭讪的念头。

正常女子都不愿意一再被人说自己“长得寒碜”的,何况温晴姑娘也没觉得自己长得不敬人意,不上去找没趣了。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她根本就是沉浸在这段回忆里不能自拔,我们何必陪她受累?寻找出口要紧!”温晴的好奇心未免也太强了,她虽然活泼好动,却经常主次不分,也不知道这习惯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在渠冰峰上跟着那些混帐师兄们养成的。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霍玠没耐性了。

“你不好奇么?”温晴振振有词。

“不好奇。”霍玠眼观鼻,鼻观心。

“所以说你的日子过得无趣嘛,对什么都不关心,对什么都不上心,你还没飞升了,就当自己是真的神仙了?叫你一声仙士那是看得起你。”这回是温晴虎起了脸,“你那个鬼师父。除了数人头叨叨叨,还会什么?就教出你这么个徒儿?一天到晚只会修炼修炼。那么努力到底为什么?你想过没有?你的道又是什么,你想过没有?嗯?”

“……自然是为了变强。”霍玠垂了眼帘。但猛地发觉温晴刚才出口辱骂的是培养自己长大成材的师父,于是他的脸又结冰了。

“变强又是为了什么?是想欺负人还是欺负我啊?”温晴真不得把他的脑袋敲碎了,看看里边是不是被水冲过,“你不觉得变强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便也会变得更多一点?就拿我来说吧,我以前很穷,现在我没以前穷了,可以帮人,可以接济那些修炼条件不好的修士。可以帮助朋友,也可以自保,至少,我今天站在这儿,不再会那么轻易就被你戳几个透明窟窿,这样想想岂不是很美好?既然很美好,又何必去在乎结果呢?我觉得现在呆在幻境里也很好啊。”

“……可是我头晕。”霍玠的眼帘垂得更低了,明明温晴的话语像连珠炮似的射过来,甩得他一愣愣。他却仍旧赶不走渐渐袭来的睡意。好困。

“晕?丝萝大人,你晕不晕?”温晴的气门还连在无边须弥,因为那里边灵气充裕,她的行为才没受半点影响。丝萝和霍玠却不同,被她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了三天,全身灵力耗尽。打开气门闻到一丝半丝的胭脂香都有够戗,现在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不晕。不过小晴妹妹,你能不能不要走那么快。我喘得厉害。”明明是一头漂亮的高速公鹿,眼下却喘成了一头牛,丝萝大人从没遇到过这样厉害的幻境,反观活蹦乱跳的温晴,他简直老脸没处搁。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没反应啊?霍玠还没问完,就傻乎乎地睡了过去,若不是温晴及时拉住他,人就要砸地上去了。

“我们还要不要跟下去?这个谢小缓的心智迷失在蜃气之中,元神无主,再跟下去也是枉然,倒不如我们先休息休息,想想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那头蜃妖。”温晴不想负起背人的责任,丝萝也不愿意霍玠亲近自己的小晴妹妹,但他委实太讨厌公的,不管是人还是妖。最终,霍玠被两人齐齐丢在了路中央,摊尸中。幸好霍玠不是醒着的,要是知道一向喜净的他此该被人摆在路上摊开双手迎接阳光,他肯定死不瞑目。

“这样,你照他,我跟。”谢小缓从夜叶跟到了定天派,还去了陶然峰,这肯定不是一个人就能独力完成的,要知道谢美人可是个养在深宫里的姬妾啊,出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那可怜的一点心智全都用来学习住店吃饭了。温晴想到了,关键是那个玉牌!她是怎么样得到那个玉牌的,又是怎么样凭着玉牌进入到陶然峰的,这是个谜。

“可是你一个人……”丝萝不放心地看着温晴围着他与霍玠画了一个极简的防护阵。

“我一个人没问题,你别忘了,这只蜃是师父置在这儿的,实在不行,我还有司命穗……行了,先画个这样的阵,护住冰块脸的心脉,每半个时辰换一次灵石,灵石你有吧?那我就不破费了!”温晴拍拍胸口,有恃无恐,带来的大妖也不只丝萝一个,不是还有喜来宝吗?她不等丝萝叽歪,转身便走,生怕人家会追着自己要债似的。

丝萝看着她的背影,对比自己与温晴在蜃气当中的表现,只觉得自己就是个没用的渣渣。却不想温晴进来时就比他们占了个天赋上的优势,她闻见了幻磷的气息是会头晕,但一定不会产生幻觉,众人皆睡,她独醒,这种技能简直太妙了,来到这幻境里边,她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温晴欢乐地走在继续追寻谢小缓秘密的大道上,直觉告诉她,谢小缓进陶然峰,一定也与魔族有关。离真相好像越来越近了。

谢小缓的梦境会在每夜子时重启,第二天,她又会重新从宫里逃出来,投店,然后与沈飞与柳碧偶遇,再怀着一脸露骨的羡慕,跟着这一对普通的仙门道侣上路……之后,又再重启。温晴总是看不到下集讲什么。

要想知道后事如何,就要想办法把事情的发展速度加快。温晴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兔子。出来帮个忙!”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无边须弥,老龙的骂声立即像炸雷般响起来。

“兔子你不是人。你居然敢对着老夫放屁,太不像话了,太、太不像话了!”老龙中气十足,看样子再活个几百年都不会死,温晴很放心。

“兔子,你……快……点……出……来……帮……个……忙……”她将声音提高了八度。

“……咕!咕咕咕咕!”隔了老半天,喜来宝才有点响应,却只探出一对耳朵,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放心吧。你的心上人没跟来,不会看到你这毛绒绒的模样的。”温晴抚着巴掌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嘿嘿。

“咕?”兔子冒出个脑袋,询问式地从三瓣嘴里飘出一个音。

“没什么大事,我等下会捉个东西丢进去,你先替我看着,别让那个小魔物跑出来把那东西搞死搞残了。我到时候会回来取。”温晴把谢小缓的事前后简单的说了一遍,刚说完,那名长得很不寒碜的冤大头就出现了。

还是在城门处,还是那样迷惘的相遇。只不过温晴没再搭理她,而是干净利落地上了一道地缚之阵,把谢小缓的元神捉了个正着。

原本谢小缓在破身前也有金丹前期修为的。但因为在这幻境里呆得太久,消耗过度。已经很变得非常脆弱,温晴几乎没费什么功夫。

生怕喜来宝会一巴掌把谢小缓的元神拍散。温大仙儿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并以兔子的终身幸福做赌注,才勉强放之任之。

无边须弥一天昼夜合五个时辰,温晴要做的事,就是在五个时辰之后把谢小缓领出来,放在之前梦境重启的节点处,继续以后的剧情。等同于将谢小缓迷醉的回那段回忆又往后推了七个时辰,也就是谢小缓跟着沈飞和柳碧出城门之后。

从夜叶到定天派,御剑的话,一天时间便可以来回,鉴于端玉真人对座下弟子管束不严,很多弟子都会在非当值期间偷偷下山,只要不在外边过夜,一切都好说。

谢小缓被丢进无边须弥之后,这里的幻象也就消失了,幸好之前将同样的路线走了三遍,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最后一幕发生的地点,剩下四个时辰,她干脆打打坐练练吐纳,虽然青罡印里的灵气不及曲吟峰的聚灵阵那么好用,但也不错了。有了它,在凡人聚居的地方也一样可以照常修炼,温晴想通了这一点后,对青印真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再睁开眼睛时,日光已斜,温晴把谢小缓的元神从空间里放出来,往幻境里一摆,天立即黑了。夜叶城又再出现,谢小缓又再出现在去往定天派的路上。温晴继续跟着她,吃力地飞啊飞,青罡印那样招摇的法器她是不敢拿出来的,楚修月送的那些,既不好看又不好用,只是好玩而已。她只好用那可怜的“游龙式”鬼鬼祟祟地跟在谢小缓身后盯稍。

幸好谢小缓东南西北分不清,走得极慢。温晴几乎能肯定,这时候沈飞与柳碧已经差不多回到定天派的山门前了。

“真笨。”她摇了摇头,谢小缓那脑漂亮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沈飞与柳碧两人都穿着定天派的弟子服,哪用得着跟啊?直接上山门通报一下,说自己是轩辕家的人,不就可以随意进出了?轩辕家多牛?整个天元大陆上还没有哪个门派可以摆脸子给他家看。

然而就在谢小缓第四十一次迷路时,就在温晴垂头丧气地想要放弃时,事情突然出现了一点转机。

一块玉,就是那块刻着沈飞名字的玉牌,完全改变了谢小缓的命运。谢小缓又惊又喜地驭着弦月刀飘下来,拾起了地上的遗落的玉牌,她满脸笑容,如珍似宝。

“沈郎……”两个字如咒语般,令温晴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位道友,你有没有看见一块玉?”

一位英挺青年去而复返,磊落的目光挑起了谢小缓颊际的红霞。

温晴的一颗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是沈飞!且不说定天派弟子能不能瞒天过海偷偷在山下过夜,光从他单独出现这一点就很不合理,渠冰峰弟子都知道,柳碧是典型的驭夫狂魔,沈飞同哪个女弟子多说句话都要被她碾半天,何况是这样出格的邂逅。

柳碧一定会把自己道侣与他人所有邂逅的机会,都掐死在摇篮里。

ps:吃太多,乏了,犯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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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卸了妆的小湿妹

谢小缓幻想中的沈飞,与温晴印象之中的是两回事,看起来似乎皮肤要白一些,眼睛要大一些,眉毛也要长一些,就连身量都比真实的沈飞要高瘦些。顶点。温晴不是没见过沈飞光肚皮的样子,抛开样貌不说,其实还是有几处明显缺点的,比如腿短。

若不是定天派弟子的腰封扯得高,他未必会显得如此玉树临风好皮相。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如果沈飞真是长成这样子,柳师侄肯定会管得更严。”温晴尾随其后看戏。

谢小缓一路含羞带涩,一副被风沙迷了眼睛的架势,不停地眨着眼睛,眨一次,看一眼,低下头,再将脸偏过去,如同戏台上的戏子,做作得很。可“沈飞”却偏偏很吃这套,一路上带着滑腻腻的笑意,邀她同行。

谢小缓当然是求之不得,银铃似的笑声洒了一地,瘆得温晴牙酸得要命。温晴阴沉着脸,越跟越没有耐性,漫漫长夜,悠悠长路,这对狗男狗女居然不御物,而是慢慢游游地散起步来,从夜叶城一直走出去,过了几条乡间小道,才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

就在温晴呵欠连天的时候,两人相携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里边传来了咿咿啊啊的吟叹调,不用掀帘子,温晴也大概知道两人在里边做什么事了。真实的剧情可能慢热,也可能更火爆,但全都不在温晴考虑的范围之内,她也没有听人墙角的不良嗜好,无媒苟合有什么好看的。脱光光了滚马车甲板有什么好看的?

温晴嗤之以鼻:“啊,哪有这么快就入豁的?那些折子戏里还要投石问路。试探试探,调戏调戏呢。最起码传个信写个诗吧?”

其实也是温大仙儿考虑得太多了,仙门弟子当中这样看对眼的,其实也不算快了,很多有实力的邪修喜欢玩露水情缘的,今夜夫妻,明日路人的大有人在。仙盟开试炼大会时,散修邪修也可以参加,有些正派弟子被勾了去,被迷了心志丢了道心的屡见不鲜。定天派为什么坚决不许门下男弟子招惹别派女弟子,说来也是有血和泪的教训。曾经就有男弟子在身入极乐的刹那被别派女弟子给宰了。

合和通阴阳,虽然道侣双修能令经脉畅运,修为精进,但有专习媚术者能反其道而行,可夺人精元,伤人元神,甚至可以通过采补之法碎人金丹,不可谓不歹毒。

啪啪啪的撞响从帘子里传来。温晴闭上眼睛,就能立即将面白如玉的“沈飞”换成上次和沈琅琅一起看到红纱帐暖。

谢小缓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自然在幻境里制造了一个贴近自己臆想的情郎,而事实上。夺她修为与肉身的,只是个高大黝黑的魔族男子,那男人皮色锃亮如黑金。一头长发却火艳似火。

“原来是他。”温晴下意识地瞅了瞅缠在手腕上的黑珠手链,目送着马车进了一座小镇。

客栈的红灯笼在漆黑的夜空中摇晃着。忽明忽暗,简陋的竹床吱呀叫唤。如同谢小缓气若游丝的低鸣,这一夜,瓦房上的猫儿叫得异常凄厉。

也许是因为魔气不能一次性导入宿体,又或许是那红发的魔人玩得不够尽兴,动静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谢小缓再也叫不出声来。

天快亮时,“沈飞”抱着半昏的美人,再次登上了马车,驰向了定天派的大门……

定天派值守的弟子的修为都不算高,要看出魔人的伪装还是有些难度的,但也从侧面说明,这个红头发黑皮肤的魔人并不是普通的魔族……

玉牌也许是真的,但牌子遗失了可以由本人去补办,而沈飞不想惹祸上身,遇上无故盘问时,他自然会说谎,他本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就这样,红发魔人带着伪装成为柳碧的谢小缓走进了定天派的大门,被强行炼魂后,灵肉分离的谢小缓就被锁在了这处天然的囚笼里,谁也不知道蜃气里陷落了多少人,自然也没人管是不是多了一个满怀春心的寂寞妃嫔。

谢小缓的元神会一遍遍重温这样的春光美梦,直到殒灭。

“那为什么被强行灵肉分离后的谢小缓会记得沈飞?会心心念念地要回去定天派找他呢?”这个问题到了这一时,却也不难回答。人的元神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要在短时间内强行将肉身与魂魄分离需要极大的元力,然而这名魔人一直在做冲刺活动,气力消耗可见一斑,匆忙施术引致灵慧魄魄残余也是有可能的,不然温晴之前在文倾峰别院也不会轻易入得谢小缓的绮梦,看见那样尴尬的一幕。

温晴比之其他修士,有三处不为人知的特别之处,一是能看清对方的修为,却隐藏自己的实力,一是自带破幻的能力,可以看穿大多数幻象,还有一项更有意思,便是入梦。为什么她想起要抢夺“唤醒挑花师兄”这个高难度的任务,不单是因为好强置气和迁怒,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比别人有把握。她本来就同别人不一样,天生自带木灵灵根和金灵灵根,却又不是双灵根的底子,身边发生的种种事迹何止令人匪夷所思,那个与白衣男子拔剑互殴的简单故事已经不足以震惊她的人生,她相信,要么自己就是天生我才,要么就是上仙投胎,反正和别人不太一样。

而对于姬冰玄来说,最令他震撼的莫过于温晴小小年纪看见肉影翻滚,竹床摇曳却会无动于衷,也不知她是天真晚熟。还是少了一根筋,又或是真的不在乎。人心膈肚皮。谁又知晓身边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咕咕咕!”子时到,幻象消失了。一切又回复到了白天的样子,故事又要从头开始,谢小缓又要重遇一次沈飞和柳碧。重复同一个美梦,不离不弃,总是幸福的,就像柳碧,她死得那样突然,没来得及告别,也没有遗憾。形神惧灭后更不用回过头去打量沈飞那薄情的嘴脸。

被蒙在鼓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就像她的老师父,留下了那么多谜语,让她猜,让她想,让她去追寻。

“小晴妹妹,你回来了。”丝萝老远就看见步履轻盈的温晴,立即丢下昏睡不醒的霍玠从法阵里走出来。

“走吧,我们去找那只蜃妖聊聊。”温晴半蹲着。左右开弓,抽了霍玠两巴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到了丝萝身后,悄悄探头。

“谁打我?”霍玠摇摇昏沉的脑袋。寒声质问。温晴立马将头一缩,丝萝大人会意地上前一步,挺起了胸膛。

“是我。你想在这太阳底下浪费多少时间?嗯?”丝萝大人的护短行为得温晴一记大拇指。

霍玠摸摸火辣辣的两颊。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怒气,却听跑在最前面的温晴自言自语地道:“两耳光就醒了。不过瘾哪,要多扇几巴掌方解我心头之恨。”霍玠面无表情地睨向她。一字字地道:“温师妹,你刚才说什么?”

温晴打了个哈哈,快乐地指指天空,道:“没什么,天空很蓝,风儿很轻,我心情很好,良辰美景要不要唱个歌儿助助兴啊?”她清清嗓子。

“……”霍玠顶着一边五道猫胡子印,脸色吓人,温晴死皮赖脸地笑了笑,不说话了。师兄太正直,不好玩。她暗想着,目光又往手链上飘。

这一次,谢小缓与三人擦肩而过时,谁也没回头,她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就连五官都像氤氲着一层迷朦的水气,元神快灭了。幸好在谢小缓的元神殒灭之前,让温晴看到了一半的真相。

“丝萝前辈,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寒碜?”温晴天真地仰起脸,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胡说,我家小晴妹妹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爱的,谁说你寒碜,我抽他几嘴巴给你解气!”丝萝大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们安静点。”霍玠想起自己生受的巴掌,终于卸掉了平素的高贵修养,他真的生气了。

……

“呵呵呵呵呵呵……又有一对痴男怨女被我逮住了……”幻境深处,苍老的声音笑得比哭还难听。

红枫林中,有女子卸去了红妆,有男子解开了腰间的束缚,林内残叶风卷,裹着此处情意涟动,娇声起伏,堪比入夜的鸟鸣。撞击,分离,汗迹,女子的睫毛落在了男子的胸膛上,男子的眼睛一翻,刚好瞧见女子被汗水冲乱的艳妆。眼睛本来就小,假睫毛掉了之后就更小了,红唇有些翘,唇纹集中,脱了淡色的口脂,掬起来的红唇,像被辣子爆炒过的鸡屁股,还有脸上的皮肤,粗得可以当砂纸用。

“妈呀,鬼啊!”惨呼震碎了幻境,苍老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男一女扭过头,恰看见三道模糊的人影慢慢行来,为首的,正是昔日仇雠,温晴。

“前面有鬼,我们还是换个方向吧,这边肯定不对。蜃应该在这边。”温晴愣了下转头换了方向。谁要看丑女演春图啊,这画风太埋汰人。

“是啊是啊,这边的风水不太好,谁来谁倒霉。”丝萝大人就好比温晴的应声虫一般。

“我也觉得蜃妖在那边。”霍玠抚着剑,愣是没认出自己的小师侄。

半空一声震天吼,劲风破空而来,直直地砸向了温晴的后脑勺。

“温晴,你给我站住!”小师妹气急败坏。

“你叫我站住就站住,你谁啊?”眼睛太小了,被水气一盖根本就看不到啊,对面那张没五官的人皮是怎么回事?温晴是真没认出来。

“你少给我装蒜,你看清楚了,看看清楚再说!”温晴躲开一块脸大的石头,正在咋舌,却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你……先穿上衣服再说话,成么?”温晴慢吞吞地退了一步,看向那边风风火火系腰带的男弟子,这才猛地一拍脑袋,“呵呵,原来是熟人啊,好久不见。”

ps:天雷师妹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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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也是遇见

好久不见?前不久才见过呢?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小湿妹气歪了脸,急红了眼睛,而温晴泰然自然地一句话却像一桶朔九寒冬里里的水,迎头浇下。

只有温晴的眼睛还是的,其余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调过脸去,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小湿妹又羞又气又恨,三下两下披上衣裳,才感到全身一阵寒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碾过的骨头像散了架似般酸痛难当。

大白眼的脸色有些灰败,甚至不敢看小湿妹的脸。卸妆后的美人才惊悚了,他不是被人撞破也被惊醒的,而是被生生吓灭了那把火焰。

只是小湿妹的元阴已然被他得了,愿与不愿,都成了定局。

“我就说这边方向不对,咳,还是慢了一步。”温晴吸了一下这空中飘浮了暖香,一脸地嫌恶。从小到大,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污秽事,穷的时候收钱替人画春图的时候也是有的,可未见得这样丑陋。她想想谢小缓,又看看面前这个衣裳不整的女子,心里翻起一片触不到的阴霾。站在一边尴尬发愣的霍玠,和冷眼旁观的丝萝前辈未必会知晓,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温晴便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温晴这辈子都不要和人玩什么双修,修炼进益再快也不要,就算修为太低被人揍成肉饼也不要。”她昂起了高贵的头,一向市侩又无赖的秀脸上,霎地焕发出一抹清婉华贵有光,丝萝寻味地眯眯眼睛,只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扮起高傲来的温晴,与当年的灵蕴真人,当是不遑多让。灵蕴与这个性格顽劣的徒儿,可谓缘份至深。单从这个“温”姓,便可见一斑。

温,可是灵蕴结婴之前的俗姓,居然就这样被那个人用了。难以想象灵蕴收徒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你、你给我站住!今天的事你就当没看见没听见,还有你不许告诉暮师叔!”小湿妹旁若无人地大喊着,把男人们都当成了死人。

“你是怎么同我说话的?有理没理我是你的长辈,不要你跪拜已是恩遇了,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叫嚣?是嫌我那巴掌打得太轻了?”温晴本来人已走远,却转身又倒了这回来,她语速快而急,但手上动作更是迅如疾风,小湿妹还未来得及顶回去,她的手就到了跟前。

“你干……”你干什么?小湿妹语没出口,就被一声刀剑出鞘的轻吟打断,她低头扫了一圈,猛地一愣。

温晴没有带剑,她如今学习的法术已经够用,又有重宝防身,普通法器根本入不到她的眼,这一抽,却是以最快速度抽走了小湿妹的剑。

“你再出言不逊,我便让你走不出这个地方!”温晴显然是动了真怒,手中暗一使力,“铮”地一声将那把佩剑折成了两截。

“小晴妹妹,你吩咐一句,我帮你打得她变包子。”丝萝也动怒了,惹毛了温晴就是惹毛了公鹿大人,他正愁没发挥的余地呢。

“霍师叔……你就看着她欺负我们文倾峰的弟子?”小湿妹的眼泪来得快,眼睛转得更快,她对霍玠时青时白的眼神琢磨已久。

“……”霍玠铁青着脸愣愣着站着,视线一直从她丑怪的脸看到了胸前的那片白肉,眸色是越来越沉,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就在小湿妹以为“霍师叔”起了回护之心时,霍玠突然狼狈地回过了身——

“时青,带她滚!”小湿妹还以为师叔对自己的“美色”有了点反应,还不知耻地傲然挺了挺上身,将春色又挤出来几分,无奈霍玠已化成了一阵风,扑向枫林的一角,扼住了一截树干狂吐起来。小湿妹的脸一下子就垮了。

“小晴妹妹。”今天不光是温晴的反应有点慑人,就连那冰块脸小子也异乎寻常啊,这幻境这么大,难说会折腾出什么病。丝萝大人想。

“丝萝前辈,打个这么丑的丫头,就不怕脏了手?由她去吧!”看着都碍眼。温晴气闷。

“行,都听你的。”丝萝大人对着这个不给自己半分颜色的晚辈,居然甘之如饴。

树林里传来了小湿妹呼天抢地的哭声,她转身用力拍打着那位大白眼师兄的胸口,拍得怦怦响,满嘴里喊的是:“时青,你这个坏胚,你这个好色之徒,还我元阴来,还我元阴来,我这的元阴是留给桃花师叔的,呜呜呜呜!”

时青后悔地扯着头发,无语问天:“这什么鬼地方,一脚踏进去就像入了半个鬼门关似的,莫明其妙就让他把这个花痴湿妹给办了!”

问题是,她脱了妆是真的丑到连师父都不认得啊,平素是怎么看走眼的哇哇哇?

“想不到霍师兄的洁癖这么严重。”温晴以为自己的反应很奇怪,霍玠却更胜一筹,不过体贴着想一想,他本来就是个九天谪仙的模样,高洁清冷,也不适合做这种凡夫俗子爱做的事。所以温晴很快就释然了。

经过两个同门这样一闹,天色已经暗了,三人也不知道幻境的出口在哪,全是朝着一个方向瞎走,一路元神游魂见了不少,悲欢离合也见了不少。有人沉浸在美梦之中,与谢小缓一样,一遍遍地重温着,也有人深陷在狂魇之中,无法挣脱,日日折磨。原本空旷的幻境里,总是说不出的精彩。

温晴穿行在其中,竟恍惚有些熟悉之感,昔日她的梦里,也一样出现过这样热闹的梦境,只不过没有这般真实,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些高贵善良的食梦貘,必须多这个梦里挑出噩梦,一口一口地吃掉,它们终其一生,都在做同样的事,如果没有魔尊殳渊出现,它们应该会过得很好,如果没有那个执剑的白衣人,流歌也会过得很好的。

在蜃气中行走,对温晴来说不难,但却苦了丝萝与霍玠两位,尤其是霍玠,他明明修为比温晴要高出一截,却卯足了力气也跟不上她。

走了一夜,又得停下来休息。霍玠不无惭愧地表示,是自己拖累了温晴。不管以前多么看不起她,不管以前有多少误会过节,也不管此时的他对她是怎么样一种嫉妒,他都试图着放下了。无怪乎灵蕴真人只要温晴一个徒儿,定天派上下,除了渠冰峰还有哪儿可以找出个像她这样又奇怪又有实力的怪痂?

早些时候,只是听说她闯祸闯祸闯祸,他曾以为没有渠冰峰那些疯子护着她,她未必可以活得这样滋润,如今才看懂了一点点。

温晴在做的,都是修士们不想做,不屑做的事,不说是开铺子开赌盘,单说掮客这项就不会有人染指,仙门弟子要获得报酬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接任务,但也只限于仙门任务,不似温晴的小店,什么事情都接,自己做不了的就发清波榜,从中间抽佣金。

修仙资源有限,没有谁是真的对钱财看轻,就连目视清高的他也差点为了几颗筑基丹对她翻脸,如今利用一起做任务,更是利益所驱,只不过谁也不会像她那样入骨罢了。

夜色正好,撇除那些孤魂野鬼的叫唤,这里竟是难得的清静,至少比文倾峰要清静多了。

三人席地而坐,丝萝和霍玠自然而然地打坐聚气,温晴为二人护法。她随手支起了个造价便宜的法阵,一边看着粉红的云在头顶飘来飘去,一边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上,她的目光不住地往手链上飘,再迟钝也知道是自己的心里出了猫腻。要不就是受了蜃气的蛊惑,要不就是真的怀上了一份惦念。

夜观弱月的情况她还记得,那只手放在腰间的勒感,她也还记得,反而记不住的是楚修月那张比月光还皎然的脸。

“还说陪我历练呢,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赌气地弹弹手腕上的链子,小指头大的法珠蓦地滚过一圈黄色的光弧,与周围的粉色相映成趣。可是她偏还什么都没发现,自顾自地生起气来,简直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没完没了,“还说自己送出的东西是最好的,我看也不尽然。”她又拨了拨手里的链子,蓦地,其中一个法珠闪出一圈柔光,随即竟是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等亮到了与日月同辉,简直亮瞎狗眼的地步,第二法珠也亮了,跟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咕,咕咕咕咕!”青罡印里的兔子突然焦急地发出一串吼,这样惶急的模样,竟是温晴见也没见过的。

“兔子你说人话!”温晴的身子一下子绷紧了。

“有魔气!”兔子的声音飘出来,像被什么蒙住了,瓮声瓫气地,“这里边的魔魂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造反了……”

“你说什么?”温晴一下子跳起来,一个箭步从法阵里扯起了丝萝。丝萝睁眼看见她手上的灼亮的法珠,还有点发愣。

“这手链是魔骨打造而成的!”温晴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因为手链已经差不多全亮了。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幻境里,黑袍抖动,拍打着精壮的小腿,男人的腿很长,腰肢很细,那张脸……那张脸却令温晴全身血液都凝固。

“阿云?”她放开了丝萝的手,可是下一刻,却揪着更紧了,她盯着那男人目不转睛,却寒声问着丝萝,“疼不疼?”

疼不疼是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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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魔气乍现

“没想到这里还有活人,呵呵呵呵呵……”一阵尖锐的长笑之后,那黑衣男子身边又多了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肤色极白,胸前那一堆肥肉更是异军突起,抢走了整张脸的光彩。

蜂腰圆臀就是这样的,走一走,全身只有两坨鲜活的跳动,唤起人的原始血性,令人发狂。那满身法铃像夜莺般轻吟,随着走动的节奏,越来越近,除了那胸那脸,最吸引人的却是那双紧致修长的大腿,根部的系带随着黑裙飘动,时不时从缝隙是露出来一点,勾得人心慌。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长腿女子却是一路笑盈盈。温晴在心里数着她的步子,慢慢地退了一步。那长腿女子再走,她再退,竟然撞上了丝萝的胸膛。

丝萝伸手扶着她,一闪身,就拦在了那温晴面前,跟着一声龙吟,霍玠的剑也出鞘了。

温晴却想逃。

第一眼看见那黑衣男子时,她只是诧异,但那女子出现之后,她就只想要逃了,不单是她的心,就连青罡印里都充斥着一股退缩之意,仿佛潜藏在无边须弥深处的某个法阵启动了。

记忆里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忽然变得清楚起来。

她就算记不住这女人的脸,却记得这双腿。

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这双腿站在她和师父的家门前,也是这样没有教养地抖啊抖,然后师父就一脚把自己的徒儿踢下了臭水沟,连着青罡印一起。她记起来了。

师父是追着这个魔女离开的,她完全记起来了。

青印真人为了保护她。把青罡印留给了她,自己追着这魔女跑了。可如今这魔女还好好的,师父呢?她那个只会哭哭笑笑。酗酒撒泼的师父呢?他究竟哪里去了?温晴握紧了拳。

“司鹰,瞧我发现了什么?”那魔女抬抬下巴,媚眼如丝地看向温晴。

温晴一凛,随即便看见先前那黑衣男子身边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红头发黑皮肤的魔族。那魔族人少了一只手,一脸不快地睨了那魔女一眼,耐着性子转向温晴。

“她没修为,做不了宿体。”那名叫司鹰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就将脸转回来了,“警告你,别想动定天派的弟子,至少目前还不行,灵蕴那老女人还没死。”

那女子望着丝萝和霍玠二人吸吸口水,满不在乎地道:“在这蜃妖的肚子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的皮相不错,老娘很喜欢。”她将手指勾了勾。雪白的五指一晃,黑色指甲在空中划出五道残影,像拉长的琴弦。

“我不喜欢胸太大的女人。”霍玠没说话,丝萝就板着脸点评起来。“女人顶着两个木瓜,再大也是木瓜,看起来很蠢。”丝萝看她的眼神又止于看蔬菜。他对这种走路都走不稳的女人从来嗤之以鼻。女子之妙,在于两个字。玲珑,多一分太鲁。少一分太嫩,像这样饱满得要喷出来的蠢样,他看了想吐。

霍玠刚才看过活春图,恶心得吐干净了,这时只能默默地捏着灵石补充灵气。

“你居然说我很蠢!”那魔女显然比那红发男人性子火爆,一点就燃,丝萝一句话就将她激怒了,反倒是那中间那位还是不动,不说话,也没有表情。那张脸与卞之云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温晴却只觉得陌生。

她看不出中间那人的修为,却知面前这一男一女都到了魔婴期前期。眼下自己这边三人当中只有丝萝一人可以与其抗衡,但一对二,胜算渺茫。

“我们走吧。”温晴拉了拉丝萝华丽的披风。尽管她很想知道师父现在的下落,但情况不明,话不能乱说,她不知道当初师父是是保护自己多一些,还是单单为了保护青罡印,不过两者放在一起,出了事就大条了,她只能装成什么修为也没有的低阶弟子混过去。

好在这几个魔族也不知道陶然峰试炼对派中弟子的等级要求,所以也不难。

“我们也走。”司鹰拉那魔女一把,冷冷地道,“主人的散魂在此,别在他面前丢脸。”竟是要放过温晴等三人的意思。他们走得挺急的,这一急,就说出了关键的所在。

别人或许不知道魔族那么多事,可温晴不一样,青印真人与魔族的渊源,以及她前些时候接触到的魔魂,七七八八加起来,她算半个专家了。走到这一时,她差不多也明白,那个长得像卞之云的黑衣男子,就是魔尊殳渊。九九八十一道魔魂,也不知道究竟凑齐了几道,竟然能现出人形了。

不过有人形又能怎么样,没有修为。

他与温晴这种隐藏修为的特性不一样,他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修为。

好想现在就杀了他。温晴咬着牙。

“嘻,长夜漫漫,你不捉两个女修回去玩玩?仙门弟子的腰肢可是比人家的更软一些呢。”那女魔一副用欲过度的模样,临走又将眼睛往霍玠身上剜了两眼,顺道抛了个媚眼给丝萝,“妖怪,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到时候你舒服,就不会觉得这是两个木瓜了,而会将它看成是天上的明月!有机会,咱俩试试……”

“走!”司鹰的脸色好像不大好,但由于他实在太黑了,看不出来。

温晴揪着一把冷汗看着司鹰甩着空荡荡的袖子与自己擦肩而过,她一直捂着手上的链子,她怕,不单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怕自己用魔骨炼法器的事情穿帮,如果她猜得没错,现下手上套着的那串链子就是司鹰那个魔头的手骨做的。

虽然这还是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但梦里见过,幻境里见过。也算是老面孔了。

“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丝萝算了一下,要打败这两个魔人也不是不可能。能赌。

“我留了点东西在那女的身上。”温晴重重地喘了口气。

“你?”丝萝睁大了眼睛,他刚才还以为她那是真怕呢。好想逞一回英雄。

“我留了一个小型的传送阵在她身上。”温晴伸出两指,夹起一小片绿叶。绿叶的正中心,刻着一个极其简单的传送阵,“有了这个传送阵,我们就可以将这些引路蜂传过去,有了它们带路,我想我们不难找到他们。但动手之前,我们必须向师父禀明一切。”

“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霍玠从不轻易夸人。

“这件事,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去做的。我师父……我是说抚养我长大的那个师父,兴许就在他们手上。”大事当前,温晴展现的是非一般的沉稳,这样来看,又哪还有半分孩子气,“不过在回曲吟峰之前,我还想做件事。霍师兄,丝萝前辈,你帮我护法。”

说完。金光一闪,一方玉印浮在半空,温晴伸手在空中点画了几下,绘道一个咒文。“哗”地一声,金光之中便露出了一个洞,那是另一方天地。兔子咆哮从里边传来。一道黑影刷地钻出来,恰恰撞在了温晴面前的光盾。

温晴揪住那黑影。用力一摆,突地从霍玠手中夺过长剑。对着那黑影一记纵切,一声听不见的惨鸣,响彻了整个幻境,温晴一脚踩住那黑影,冷笑起来:“哼,想逃?管你是魔君还是魔尊,我都有法子让你死得连灰都看不见!我倒忘了,刚好我朋友还缺一条幡!”

“温师妹,这是……”霍玠瞪着这道被修理成长方形的黑影,越看越惊。

“是魔魂。”温晴手想剑落,刀功好得不得了,“谢小缓不是跟着姬冰玄回夜叶了,她是死了,就死在这里,而她的修为,她的精气,都被这东西给吃了,魔族想集齐九九八十一道魔魂令魔尊复活,我却有办法让他的九九八十一道魔魂都为我所用。”玄冥之火,再加一副好炉子,也就够了。

“居然是这样。”霍玠呆了。他修炼至今,还没见过真的魔族呢,今天一下子见了四个,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多几片。

“就是这样。我早说过了,你跟着你那不成器的师父,早晚会变成一只井底蛙,为了那一点面子使劲折磨人,为的都是什么?不是我想看不起他。”温晴还记得第一次从文倾峰上空飞过的情形,光是看风景,那也是赏心悦目的,一排排的弟子,精神抖擞地上早课,仙风道骨的掌门辛勤授课……怎么看都是一派祥和,但如果听到掌门师伯在说什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感受,生不如死。

“……”霍玠张着嘴,看着温晴把那黑影切好,又再卷起来用捆仙绳扎紧了,才又丢进青罡印,那青罡印里好似很热闹,乒乒乓乓地打个不停,可由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突然,霍玠根本没来得及问这青罡印是怎么回事。

数年前,有过一批朱周家的弟子冲上定天派要人,要的,就是面前这个神奇的师妹。

那些过往,他都还记忆犹新。

只是光凭记忆,再也没办法与面前这个沉着冷静的师妹联系在一起。

“走,我们去找那老蜃谈谈。”光华聚敛,青罡印又回到了温晴的丹田里,可一左一右两个人却像是傻了似的,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就在她以为这二人中了邪门法术时,丝萝突然抖抖地从身上拈起一根短短的,淡灰色的毛。

“小晴妹妹,你你你、你说实话,是不是那兔子也跟来了?”他声音在抖,手也在抖,话也说不利索了。霍玠却皱起了眉头,看向温晴,脑子飘过喜来宝那张暴躁的脸。

“是啊,我一直没跟你说,它就住在青罡印里,平时在凤鸣阁,它也和我一个房间。”

“那那那,那晚那条舌头,竟是真的……”丝萝大人说完这句,就直挺挺地倒下了,翻着白眼再不肯起来。

“丝萝前辈!”温晴吓一跳。

“丝萝前辈!”霍玠总算清醒过来了。

“咕咕咕咕!”兔子在青罡印里干着急。

“咳,你就别来捣乱了,他是被你吓晕的。”温晴无奈地摊手。

ps:……丝萝大人的情丝。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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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几千岁的老不死

恍恍惚惚,迷迷朦朦,冷冷冰冰,是丝萝大人伤透的心。

“小晴妹妹,你……你居然出卖我!”他醒来,颤抖着指了指温晴的方向。

“咕,咕咕咕咕咕!”兔子关切地凑过大脸。

“嗷!救命!”公鹿大人还没看清温晴的脸,就又昏了过去,鹿事不醒。

走过山走过水,公鹿大人醒了睡,睡了醒,终于走到幻境的尽头。温晴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这蜃妖的肚量不是无边的,往一个方向走,总可以走到终点,界时打破了幻壁,任务就完成了。只是这地方太大,不容易走出去。

兼之幻雾太浓,每个人都不能飞。两条腿,再快也有个度,而最惨的莫过于,霍玠的灵石用完了。从现在开始,变成了吃软饭的,每天补充灵力都用温晴的灵石。

“灵石补灵力有副作用的,不宜多用。”老龙看她一趟趟地从地里刨私藏的灵石。

“不给他用灵石,难道要用补灵丹?别傻了。”温大仙儿虽然有颗善心,却不必这么用。

“小气是交不到朋友的。”老龙太息。

“所以你才没有朋友啊。”喜来宝只是与它共事一主,真是谈不上朋友,两人还没见面就吵得天崩地裂,没拔刀相向就是很给面子了。

“不听老人言。”老龙被踩到了痛脚,嘟嘟囔囔不作声了。

霍玠摩拳擦掌,面对幻壁跃跃欲试,喜来宝抱着一碗凉的了蔬果汤,扶着丝萝的肩膀发呆。温晴走出来,将一袋子灵石悉数倒在地上,坐下来拨着手腕间的法珠,想心事。

楚修月死哪去了?其实……也还是有点想念的。

睹物思人就是这样,明知道那炼制法珠的材料自己寻来的,可东西由他亲手交到自己手上,意义就不一样了。在心里,她宁愿将它看成是他馈赠的礼物。想到这里,她撇撇嘴,看着空荡荡的天空。这里的天幕也是深蓝,只偶尔飘过一抹轻浅的粉色,色彩奇幻瑰丽。

从遇上魔人,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月。期间他们遇上过很多游荡的元神,和散魂,走马观花地看着一些别的人故事,却慢慢地发现了自己心态的变化。撇去了遇见的魔人,以及被撞破好事的同门,这里没有危险,没有争斗,甚至没有任何可怕的物种出现。

对于弱者而言,这里分明就是一方乐土。

不知道无边弥须的尽头,是不是也会是这样平静美好呢?她托着下巴,幽幽一叹。

“轰!”一道法华打在幻壁上,幻壁只是轻轻地震动了一下,便将生受的冲击力荡开了,霍玠喘着粗气,慢慢地坐了下来。看着满地乱滚的灵石,他的眼神有些内疚。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是白给你,回到文倾峰后,你得还我,一颗都不能少。”温晴挨着他,顺手在灵石上刻微型法阵,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然养成了这样奇特的习惯,凡是温晴带在身边的灵石,或多或少都被她动多一些手脚。

“我若说我还不起,你相信么?”霍玠无奈地笑笑,冰块脸终有一丝春风援上。

“你想赖账?”温晴细眉一扬。

“不是。”霍玠摇了摇头,道,“文倾峰弟子所得,十有**要上缴明镜阁的,真正需要花钱的时候才能批条子请示师父,一来一去,差不多要半个月,我怕你不愿意等,也怕我的请求师父不允。师父管教严格,一丝一毫务必皆在掌握,平素晨间早课都能把几千弟子管理井井有条,何况是灵石。”

“这么没人性?”温晴听着,将一双眼瞪得溜圆。

“咳,师父也是为我们好,免得我们胡乱挥霍,没有个度……”无论如何,霍玠也不愿意听到有关师父的非议,温晴的话便是再有道理,他也会选择性地堵住耳朵。

“你没救了。”温晴拍拍他的肩,站起身来抖手抖脚。

“咕!”兔子机警地回过头,指了指正前方,在空中化了个弧。

温晴摸摸下巴,笑道:“你们都试完了,现在换我来。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幻术的祖宗。”她将左右袖子作势往上捋了一截儿,又抖了抖脚,突地叉起了腰。一声轻越的长啸在蜃雾中穿梭而过,有如一把利益,直指要害。跟着眼前的景物竟开始分崩离析。

“嗷……”良辰美景转眼乌有,声音远去的地方,发出一声怒号,一张苍老的脸浮现在半空中,空洞的眼睛望了望众人,最终却锁定了温晴,“破幻……你是什么人?”

蜃妖已经没有本体,只是凭着记忆描绘着脸,这张脸很老,刻满了岁月的枯痕,也很普通,仿佛纠合了所有元神散魂特点,那是一张五官平庸的脸,却巨大到令人一见难忘。

蜃妖很吃惊,霍玠的表情却更吃惊,之前他只知温晴不怕幻境,却不知她有如此惊人的破幻能力,光是这重修为,便已经元婴级之上。而老龙却在地动山摇中想到了一个沉睡已久的名字,流歌。难道温晴并非人类?而是……妖?

不对,食梦貘已然灭族,最后一只食梦貘的执念也消散在广生剑下,她不可能是妖,她的修为,她的声息,她的容貌,都不可能是妖。充其量只是吃了妖丹的邪修。

对,能在几年时间内就跃居筑基中后期的修为,不是用了邪修的路子,又是什么?

老龙用力摇头,却于无意中看见灵土之上勃然生长的灵草迅速枯萎,一阵飓风经过,竟将土里的灵力卷走了一半。

外面传来了温晴狂傲的呼声:“老蜃,想办法让我们出去,否则,你会死,这里会消失,散魂的乐园最终会变成一方废土。”

“呵呵呵呵呵呵……你是什么,居然敢威胁我?既知是乐园,何不顺其自然进来享受,既然来了,又何必再离开,恐怕你心里未必觉得这里是乐土,而我,也从来没打算放清醒的人出去。”一阵浓烟呼啸而来,花香、胭脂的醉香,还有门庭过客的茶香,慢慢地浸润肺腑。

温晴心神不定地退后两步,猛听身后一声闷响,霍玠竟已熬受不住,栽倒在地。

“咕!”兔子拔脚冲来,却也是两眼一黑,懵懵懂懂地扎住了步子。

“呵呵呵呵呵……毛头小子,自不量力,老夫活了几千年,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莽撞的后生,小丫头,你虽有破幻的能力,却不懂那奇巧的法诀法术,对付老夫,下辈子再来吧。”

“几千年?”温晴震惊了。

几千年的老妖,居然甘愿化成荒魂阵灵守在这陶然峰下,再往前,又将是怎么样的光景?为什么师父说要通过这幻境并不难?

几千年的天妖守着,又哪会有不难的道理?

师父的用意是……

“看来,你还没弄清自己你是谁,好,你要过去,老夫便让你过去,能亲眼看看也好。流歌殿下。”老蜃张口又喷出一团雾气,却是肃清了前方的路,两边红云翻滚,中间露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温晴听到最后那四个字时,猛地全身一颤,便似有一道锥心之痛,将身心划成了两半。流歌是谁?她以为她早就忘了。

“难道师父她早就知道?”最后一个疑问,也是最关键的一个疑问。她不敢再想下去。

她一步步走向大道的尽头,那边,再不是幻境里的风光旖旎,那里堆满了白骨,四处流溢着兽血的残余的温浊,野兽的嘶吼,白衣猎猎,站在极顶的那人,正是她噩梦的开始。她只感到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四肢冰冷得如同废铁。

“流歌,你快走……”垂死的大猫仓皇地举起了爪子。

“不,我不是流歌,你一定弄错了。”温晴挣扎着,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提醒着她——你就是,你再是否认也没用,你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

“流歌,听哥哥的话……”大猫将她护在身后,隆起的脊椎像山一样挺拔。

“不,你别叫我,我不认识你,我现在有师父有师兄,我什么都有了,我不是流歌,不是……”温晴的指甲抠进了手心,可心里那个声音却笑了起来——别人给你一点甜头,你就放弃了族人吗?流歌殿下,你太令我失望了……

温晴看见白衣人将长剑扎进了大猫的胸口,山塌了,她站在原地,怔怔地不会逃不会躲,只会流泪。白衣人飘然而至,一脸平静地站在了她身后,回手剑,轻易可以猎杀,可是却迟迟未能动手。那一刻,她居然好想知道也在想什么。

“骗子!”两个字崩着牙齿的格格声跳出来。

“我留你一命,你走吧。在我没有后悔之前。”他说得好似恩赐。

“好!”她咬牙应着,却蓦地转身扑上前去,一把击穿了他的胸膛,一颗火热的心被剜了出来,那样鲜活那样有力。她咧嘴一笑,张开了嘴。却不知白衣人的脸最后却变成了楚修月那张焦虑的容颜。

“小喵!小喵!你醒醒,你醒醒……温小喵!”

楚修月用力摇晃着温晴的身子,将灵力一次又一次地渡入,才保住她的心脉。

一名半身袒裸的女子抱臂伫在旁边,嘴角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这样就玩完了,太教我失望了,啧。”那女子妖冶地掀了掀长发,抓起身边游走的元神一粒粒往肚子里吞,那些元神惊骇地躲避着她的魔手,只差没有发出尖叫。

“很好玩么?都几千岁的人了!”楚修月抱起温晴,闪身护住了昏迷不醒的丝萝等人。

“你何必那么生气,谁知道她小小一个娃娃,藏了那么多了不得的心事,受不了打击的是她自己,可不是我害的。嘁,也不知道她在自己的梦里看见了什么,吓得魂都快散了。”

女子收起尖利的指甲,慢吞吞地梳理起光亮的长发。

“定天派的弟子越来越没用了,连个能陪我玩的都没有,真希望能快点见到青印那小子,我可想他了。”她托着下巴,看楚修月紧紧地抱着温晴,又觉得嫉妒,想了想,邪念又起,“小子,你也抱抱我,你抱抱我,我就帮你弄醒她,保证毫发无伤。”

“你把脸伸过来让我揍两拳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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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剑与心

“咕!”兔子全身短毛竖起,瞬间像是胀大了一倍多,本来是个长脸,现在又胖了。

“哟,蠢兔子,你还没死啊。”那女子拔着开叉的长发,吐得空气里全是臊味。

“咕,咕咕咕咕!”兔子指着她,毛脸铁青,显然是认出了故人。

“你咒我也没用,我就快死了,临时前想做点坏事而已,哦呵呵呵呵,谁叫这小丫头倒霉呢?”那女子的狐狸眼泛出一道冷光,悠悠转向楚修月,“青印那小子可真关心你啊,路给你铺好了,后事都和你交代了,连媳妇都给你挑好了,你不觉得这样过日子很没意思么?这小丫头四两肉都没有,摸起来像拾柴似的,哪里够看?难不成你连看女人的眼光都承了那老鬼的,喜欢这样干干扁扁的类型?唉,好可怜……”

“咕!”兔子跳起来,刚要反驳,却被人从身后大力推了一把,一袭银白长发飘至跟前。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胸太大的女人。”公鹿大人听说有人说他的小晴妹妹不好看,气醒了。他的脸和兔子一样铁青,一双媚眼也泛着幽幽冷光,只是气势上明显差了一截。

“哟,小朋友,多年不见都长大了?还记不记我啊哈哈……”那女子睇了丝萝一眼,舔舔红唇,轻佻地招了招手。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楚修月粗暴地打断。

“你们都给我安静点!”他的眼睛有些红,眼角蓄着血丝,像是许久没好好睡过了。

“嘁!”那女子不屑地扭过脸,靠在幻境上懒洋洋地剔指甲,她的手指很长,指甲尖尖,每一颗指甲盖都是莹白雪亮的,闪耀着极品法宝才有的彩光。她乌亮的长发当中眨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下半截的皮绒镶边的长裙下,露出几条雪白的尾巴。

九尾天狐!这是上界来的天妖!喜来宝和丝萝的神色都有些紧张,目视她坐下,却丝毫不敢放松。倒是楚修月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从温晴晕过去之后,他就再也没多看她一眼。

霍玠倒在地上,跟死人一样,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在笑,声若银铃。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楚修月摸摸温晴的心脉,倒是不怎么乱,但意识却沉睡不醒。

“小子,你弄清楚些,现在是她不想醒来,不是我把她给弄成这样了,万事因由,皆在己身,我们天狐是喜欢捉弄人,但对这样一个小丫头,没,兴,趣。”她顿了顿,突然抛了个媚眼,咬唇轻轻地道,“我啊,还是对男人比较感兴趣,比如说,你!”

楚修月抱着温晴背对着她,冷冷地道:“你对捉弄我比较感兴趣。”

喜来宝和丝萝面面相觑,对看了半天,似乎想从对方眼底找出点线索,楚修月开始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找东西,一把一把的灵草灵药往温晴嘴里塞。他有些笨拙地扶起她,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往里投食,温晴不自觉地要闭嘴,几次咬中他的手指。

不出意外,温晴那铁齿铜牙三两回便把楚修月的手指咬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根根。

可是楚修月却感觉不到痛似的,还是执拗地往她嘴里填东西,像填鸭似的。

表达感情,楚修月总是比其他人弩钝,饶是好意,也会演变成四不像的强逼与压迫。

到后来,喜来宝和丝萝大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臭小子,你想把她弄死?”丝萝大人想来抢人,无奈楚修月抱得紧,像命根子似的护着。这种反应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就连天狐阿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开个玩笑你也当真,幻境不伤人命,她做完梦就会醒来了,你就不能耐心点?浪费仙草……”天狐阿姨叹了口气,“我从上界来一次不容易,为了帮你对付殳渊我还受了伤,也没见你会好好关心下我,整天只会把我放在那冻死人的泉水里,抵什么用?偏心啊偏心……”

原来泡在甘夏泉里的女子竟是个比丝萝大人还要老的妖怪。

“你满口假话,谁又会真信你?你说我师父来了下界,人呢?你带着我找了半天,人在哪里?呵,我是你自己在上面呆着没意思,想下来蹓达蹓达,找什么借口。”楚修月摸了摸温晴冰凉的发丝,动作轻柔,丝萝大人禁不住就要扑上前来抢人,却被喜来宝堵住。

丝萝打了个喷嚏,兔毛过敏。

楚修月察觉到丝萝的动向,挽手将温晴抱得更紧了,看那样子,是真的在乎。

“真没良心,我一身毛都被天雷劈焦了,却得来个这样的下场,什么叫在上面呆着没意思?我告诉你,上面可有意思了,上面的妖怪都不穿衣服……”天狐阿姨呵呵直笑。

楚修月周身气场一冷,决定不再和她说话。

气氛有些怪,相比遇见魔族的那种惊奇与战栗,丝萝对面前的女人多存了一分忌惮,特别是“上界”这样的字眼蹦出来时,他的神情更紧张。这女人真是从上界来的?冒着天雷而来,又是为的什么?这样的事,主人知不知道?

听这天狐的口气,她似乎与青印真人渊源匪浅,她……究竟是谁?

青印真人居然背着主人有别的女人?这太过份了!丝萝终于想到这一层关系来了,他再也顾不得去和楚修月抢小晴妹妹,径自调整了眼神,盯着天狐阿姨猛看。天狐修的是媚术,等级越高,容貌越美,面前的天狐自是令人神夺,没看多久,丝萝大人就有点晕乎乎的了。

天狐只是笑,胸前雪白半露不露,比起那魔女多了七分天然的勾引。

是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靠,只有喜来宝例外,兔子喜欢男人。

“算了,和你们说话没意思。”天狐阿姨一个人表演了一会儿,发现只有丝萝大人一个观众,也就没了兴致,当即伸手打了个响指,面前的幻境终于分崩离析,露出了一条不甚宽敞的路,她没精打彩地道,“我本就是依靠吸纳天地纯阳之气来修炼的,你们偏装什么正人君子,烦也烦死了。”

道路两旁是贫瘠的草地,为了支持这个巨大的幻境,这附近的灵气都被败坏得差不多了,草地上有些男男女女衣裳不整地叠在一起,狂放的动作在幻境消散的刹那戛然而止,那场面有些壮观,也有些窘迫。

一道道粉红的蜃气被天狐收入口中,最后却是一个三尺高的八爪大怪,一边吐着粉红泡泡,一边自远方蹒跚走来,八条软足在地上交错,圆圆的脑袋上了层层叠叠,全是可以夹死苍蝇的皱纹,它走得笨拙,却并不沉重,显然众人看见的并不是本体。

“主人。”那老蜃,长得丑怪,声音更难听,像踩碎的枯树叶一个劲地哗啦啦。

“乖。”天狐大人慈爱地伸手,隔空摸了摸老蜃的头,一双狭长媚眼中掠过一丝怜惜。

“主人,小的在这里过得很好,不劳主人挂心。”老蜃看也不看众人。

“我知道。她……确实比我这个不成器的主人,懂得照顾人。”天狐莫明叹了口气。

“你们说的她是……”丝萝听得一个机灵。

“你猜的没错,我们口中的她,就是你的主人,灵蕴。”天狐举头往凤鸣阁的方向一望,慢慢收起了那副顽世不恭的狐媚模样,半晌,才得轻声道,“我输给那样的人,其实也是心服口服的。”虽然最后她与青印得以一同飞升,但灵蕴,却守住了青印的底线。

四方阵若不是靠灵蕴咬牙顶着,那些魔族早就跑出来了。

……

温晴在梦里,看着手中跳动的心脏,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回忆,不管是哪一种开始,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吃了那颗心,怀着满满的恨意,将那颗心生生吞进了肚里。她以为自己大仇得报,可是却抵不过满心积郁的哀凉。

她舔舔爪子,从眼角滚落的,全是泪。

白衣人温柔的笑,温暖的手,她还记忆犹新,她曾围着他欢快地奔跑,她曾衔着亲手编好的花环往他身上挤,白衣人身上没有冷香,没有青草气,只有一股浓浓的铁锈,那时候,年幼无知的她还不知道血的味道。

原来兽血与人血一样,都是这样冷腥冷腥的。

她吞掉了他的心,才发现,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

“啊——”

她尖叫着,站在凛冽的腥风中,站在那白骨皑皑的荒原。

“啊——”

她嘶吼着,看着失去心脏的白衣人倒在这片狼狈的土地上。

“啊——”

她不知道何去何从。

“小喵,温小喵,你醒醒!温小喵……没事了,你醒醒,没事了,都是梦!”楚修月擦着温晴额上的汗水,一遍又一遍,她躺在他怀里,一遍又一遍地挠着他的胸口,外衣抓破了,露出了深色的中衣,中衣扯烂了,现出玉白的胸膛,她抓他,五指划过,在他身上添了一道道深刻的血痕,他却只能是紧紧地抱着她,柔声说着,“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有我在!天下的事都由我顶着,不怕了!”

“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温晴的眼泪和鼻涕蹭在他身上,他却抱得更紧。

“呜……”温晴哭累了叫累了,像小兽一样呜咽着,贴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冰凉的发丝拂过撕裂的伤口,他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却是附在她耳边,幽幽地叹了口气。

铸心之剑,是剑。

吞剑之心,是心。

两者本是一体。

陶然峰上屹立千万年的广生剑,只是一把凡剑,它没有剑魂,也没有了剑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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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好像想歪了

?

霍玠醒来时,赫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那女人一头青丝缠绕,半身肌肤妖娆,媚眼迷醉,似笑非笑,看起来极其危险,却又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他愣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支起沉重的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

九尾天狐的樱唇骤然撅起来,一副要撒泼的样子:“楚修月,地界太不好玩了,你这个师弟太不好玩了,别的男人看见我只会流口水,而他……他……”她才将说到一半,目光就停在兔子身上。兔子含着爪子,正自痴痴地望着丝萝,一双红眼睛里全是迷恋,压根不记得身边还有个母的。九尾天狐玉面一冷,剩下半截话都封存在肚子里了。

丝萝围着温晴鞍前马后的跑,可是温晴却像八爪鱼一样贴在楚修月胸前不肯松开。

小丫头牙尖嘴利,把楚修月折磨得一身血淋淋,头发也抓散了,背靠在一棵光秃秃的老树上,狼狈非常。霍玠从来没见过楚修月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更没见过他如此温柔体贴的舒泰表情。楚修月与温晴相依相拥自成世界,其他人渐渐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外人。

“给。”霍玠取出一瓶疗伤的灵药放在了两人跟前,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但直到这一时,他才真正把温晴的话放在了心上。他什么都不知道,果然是井底之蛙。

“多谢。”楚修月一脸疲倦地摸了摸温晴冰凉的长发。

“温师妹一时半会醒不来。你急也没用,慢慢来。”从来针锋相对的人,突然有了交流。

“知道。”楚修月看看头顶的天空。眼神却有些空茫,半晌,他突然笑了笑,“霍玠,你还是不愿离开文倾峰?呆在一个山头上,不知道天有多高,不知道地有多大。有意思么?”

“有意思。”霍玠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唇边却恍惚多了几分暖意。“人各有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地方,而我,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离不开……我和你是不同的。我的志向,就是追寻道中刚强。超越师父,成为这定天派掌门的继任者,所以我一定不能输给大师兄。”

和温晴追寻的自然之道,天生之道不同,霍玠的道很小,从动摇到顿悟,也只在一瞬间。

楚修月笑一笑,将温晴圈在臂弯,眼神愈发柔致。

霍玠看着温晴苍白的小脸。半晌,才轻飘飘地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她是由你亲自带上山来的。但你可又知道,她当年在泰昌河中差点溺死。是我救了她。”他以为自己记不得了,却不知那小巧的侧脸剪影早已刻在心中,“她欠我一个人情,必须得还。”

所以他才会选择由她陪着上陶然峰猎妖。

霍玠本来心中便是无情,不欠人。也由不得人拖欠自己,这样做确实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他确实是流山真人的弟子。大事记恨,小事计较。很像。

多年以后,霍玠坐上定天派掌门的位子时,未必还能记得这个荒唐不经的师妹,因为从他救她的那一时起,他就没想过要记得任何人。

楚修月不置可否地应道:“是啊,欠人的人情,必须得还。”却又是另有所指。

……

温晴从梦里挣扎出来,睁眼时看到的便是满目的血迹染在指尖,与梦里一模一样。她尖叫一声,吵醒了周围所有的人,楚修月的手臂收紧了一阵,她的手臂撑住了他血肉糊涂的胸膛,指尖血流更甚。

“啊——”

她在他耳边疯叫,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觉得腰间那双手越来越紧,仿佛要搂得她断气。

“温小喵,是我,我回来了。”他的唇,触到她冰凉的额头,温存的触感,令她一懵。

“楚修月?”脏兮兮的手就摸上了他的脸,一张玉白的俊脸,转眼染上了血。

“嗯。”他的额头抵着她的,温暖的手抚上来,将她的手包络其中,熟悉,安定,有力。

“楚修月,你……舍得回来了?”她总算是完全清楚了,呆滞的目光转圜,也有了灵光。

“嗯。”他冒出一个鼻音,闷闷地,似乎含着意味不明的内疚。

“那……你的手是被我咬成这样的?”她目光游走了一会儿。

“嗯。”他好脾气地点点头,没有半点不耐烦。

“那你的伤也是我给挠出来的?”伤口都划拉在心脏的位置,快准狠。

“嗯。”他不甚在意地将她手上的血揩在自己的长袍上,那一身褴褛,尽量狼狈。

“……”温晴懵懵地看着他,看他好看的手指,停在自己的手腕上,看自己的血手印在他衣袍上来回地擦拭,看他唇边突如其来的温柔,越看就越觉得得恐怖。

今天的楚修月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没说要去换身干净衣裳,也没有把她的手掰开,更没有对她发怒,脾气好得不得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定是哪里不对!

“楚修月,你真的是楚修月,你不会是被铸心之剑上身了吧?”她突然一蹿老高,防贼似的防着她,上回他被铸心之剑附身后,便一直缠着她要娶她为妻,那场噩梦至今记忆深刻,“我跟你不是很熟,我不是不会嫁给你的,唔,我发过誓了,绝对不会去搞什么双修,我、我说的都是认真的,你别不当一回事。”

“小晴妹妹,我怎么不知道你发了个这么厉害的毒誓?”丝萝大人揉着眼睛,刚睡醒。

“咕咕,咕?”喜来宝竖起耳朵来看笑话,眼睛还不时地往丝萝大人身上瞟。

“……”霍玠一脸莫明。

“……”楚修月一头黑线。

突地。自不远处爆发一出阵夸张的尖笑,却是九尾天狐看不下去了,她一边捶着地面。一边搓出只手来抹眼泪,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太可爱了,小丫头,你发这样的毒誓就不怕把这小子憋死?他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娶你呢,你就是这样来拒绝他的?”

“你真的说要娶我?你真要被铸心之剑附身了?”温晴本来气虚惨白的脸刷得变绿了,她大声叫道。“老龙,老龙。楚修月又被那把破剑给附身了,怎么办啊?老龙……”

老龙在无边须弥里幽幽答道:“这个问题老夫无法回答,小丫头你暂且当老龙死了吧。”

那九尾天狐笑声一顿,道:“老龙。好久不见,遇见故人也不主动打个招呼,多失礼。”

老龙哼了一声,真的就倒头装死了。

温晴这时才记得身边多了个这么号人物,她瞪大了眼睛:“你又是谁?”这笑声很熟悉。

那九尾天狐咬着手指将笑声压低了一点,双眸如秋波地瞅向楚修月:“你何不问问他?”

楚修月冷冷地一把拽过温晴的手,**地道:“是前辈,几千岁的老不死,天天缠着我要吃妖丹的老狐狸。刚才把你拉进梦境里的也是她,她不是好人,你离她远点。”一副母鸡护雏的模样。急不可待地将温大仙儿往身后拉。温晴不满地挣扎起来,他却干脆地将她拑住了。

师兄好霸道,师兄好凶残,可是温晴就没想通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和他别扭下去。

她拧一拧,他拗一拗,反倒成了一种默契。但这样的半推半就,又似乎多了三分。矫情。

温晴的脸红了。

红得太厉害,连瞎子都能感觉得出来。

那九尾天狐扭一扭腰,将长尾一捞,笑吟吟地道:“男人就是虚伪,前番还和我一道沐浴,泡甘夏泉什么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真讨厌。”也不知她说得是真是假,她无视楚修月那张极为扭曲的俊脸,继续摇头摆尾,“既然都没事了,我也该出去见见故人了,几百年不见,温柔这丫头也该长大了吧?”

温柔?丝萝心头一凛,赶紧站起来:“前辈,我和你一起去。”

那九尾天狐睨向楚修月,唇角微扬:“好啊,我也不想杵在这儿碍眼,嘻。”

言罢,竟是转过身真的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丝萝不放心地看了温晴一会,又向楚修月比划比划,才悻悻离开。

兔子也想跟着走,却被楚修月揪着耳朵扯回来,它“咕咕咕”地叫得好委屈,楚修月却是虎着脸无动于衷,直到九尾天狐与丝萝的身影消失了,楚修月绷紧的神以才松懈下来。捏着温晴的手,湿答答地沾了一手汗。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温晴的意思。

“楚修月,你真的没有被那玩意附身?”温晴不死心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

“我们继续往里走。”他怕她走丢似的,一路紧张兮兮。温晴被他拉得一路踉跄。

“楚修月!”满肚子疑问憋得慌,不问出来没法做朋友啊,温大仙儿怒了,“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了再走,你既没有被铸心之剑附身,那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对我那么好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楚修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旧没有撒手的意思。

“楚……”她越看越不对劲,越想越别扭,死蹭着地面不肯前行。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拉着,她只能看见他漂亮的后脑勺。这人长得一副好皮相,哪一个角度看都是堪称完美,真没天理。温晴撇起嘴。

“借一步说话。”楚修月陡地一转身,当着霍玠的面将她推进了一片树林。

树影幽暗,衬得他一双眼瞳里满是细碎的星光,温晴没来由的窒了一下,感受着他越来越近的呼吸,她居然冒出了一点荒诞不经的徬徨。他的唇几乎是贴在了她的耳垂上。

“你、你要做什么?不管你是那铸心之剑还是楚修月,都给我冷静一点,我没有几两肉,人也不好看,修为不算高,结成道侣没什么好的,做炉鼎都不够格,何况我还经常咬人,经常做噩梦……哇啊,你要说话就说话,离我远一点,好痒!”

她像只被捏住了后腿的蚂蚱,急蹿蹿地跳。

“噗,原来怕痒啊。”楚修月突然在她肋下轻轻一挠,她紧张地一夹手臂,他便借机托住了她肩,满满地禁锢在怀里,他饱含恶意地轻嗤一声,在她耳边道,“我知道师父的下落了,要不要去?”

我知道师父的下落了,要不要去……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擦,吓得她脚都软了。

文倾峰小湿妹珠玉在前有示范,她显然受到了不好的影响,想歪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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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第一次遇见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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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修月促狭的眼神很讨厌,紧盯着不放的眼神很讨厌,看她像看猎物的眼神……很讨厌。

“你真的没有被铸心之剑附身?”温晴第一百九十六次问这句话时,楚修月想揍她。

“你就这么想他代替我来娶你?你不是说不双修么?”楚修月扯着她脑袋后的辫子玩。

“不双修又不是不嫁人,我没想过要飞升要去上界,哪天觉得不好玩了,随便找个普通的男人嫁了也不是不可能。”温晴从楚修月的手里抢头发,可是下一刻,她又被他抱住了。

明明说是讨厌女人,对女人极不耐烦的他,突然粘得像坨饴糖一样,越相处越怪异。

温晴开始喊“救命”,没人理她,温晴气鼓鼓地拳脚相加,也没有人理她。

霍玠不习惯这样的亲昵举止,这很容易令他想到那“落跑的江师妹”。

有点恶心,可也有点羡慕。忍不住多看几眼,又觉得眼热得紧。

还是不看了。

他想了想,还是扭过了头。

“……咕!”喜来宝看两人不顾左右的感受,一路打情骂俏,终有些触景伤情,它也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它宁愿和那条老龙天天对骂。不让它见丝萝大人的人都是坏蛋。

喜来宝背对着其余三个人死命画圈圈。

九尾天狐走后,蜃妖的妖灵又重新布下了幻境。只不过这一切都落在温晴等人身后了。

再往里走,道路变得豁然开朗,崎岖的山路一转。变成了开阔的平原,原野尽头,一抹幽蓝的冷光旋转着,形成一处周沿银光闪亮的虚空之路。不合适宜的光,将此处照得清冷无比。

半只妖物也看不到。

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扫走了,干净得似被谁舔过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的空间扭曲?”温晴不和楚修月打闹了,迳自从地上拾了颗石头丢过去。那石头碰到银色的光沿。“咚”地一下又弹了回来,如斯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还有进不去的空间扭曲?真是奇怪!明明这门是开着的啊。”

她好奇地上前一步,却被楚修月一把捞了回来。

“那可不一定。”他翻腕,随手引出一把长剑,朝着那漩涡处掷去。却见那长剑疾驰了一段距离,突然减缓了速度,竟然慢慢地“游”进了那处空间。

“灵气?那里边的灵气比这儿要浓郁得多。”温晴雀跃起来。

“这道空间门,似乎含着一个天然的聚灵阵,你们看这儿。”霍玠弯腰拔起一丛青草递过来,道,“这些草半点灵气也无,显然是被这个聚灵阵夺了灵性,兴许这里的妖物也一样。”

“不错。兴许,人也一样。”楚修月感觉到周身灵力逆转,竟都向着一个方向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霍玠神色一整。

“谁说不宜久留?我有个好主意。”温晴突然靠近来。揽住了楚修月的胳膊,“师兄,师父说,我结丹之前不能随意下山,只能有你陪着,对不对?”

“嗯?”楚修月长眉一扬。目光却停在她耍娇卖痴的一双手上。

“你贵人事忙,不可能事事都陪着我对不?而且我也想早些进阶到金丹期。作为师父唯一的宝贝弟子,我可不能丢师父的脸,你是说不?”她满是讨好的眼睛忽闪忽闪地,透着精光。修为到了金丹期,天元大陆上便有大部分的修士不敢动她,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下山去蝴蝶镇了,她不单单是记挂着柯美人,更想知道为什么魔尊殳渊的脸和阿云一模一样。

“我不忙,不介意陪着你到处跑到处丢脸。想利用这处空间修炼,门都没有。”楚修月无情地掰开她的手指头。

“利用这处空间修炼?温师妹,你真是想常人所之不敢想。”霍玠何其死板,哪有这种冒险精神,这时候再重新审视温晴,仿佛面前又开启了一个新世界。难怪很多弟子都说,温晴是个妙人儿,用心去看,这丫头果然是有些意思的。

“她那是胡思乱想。”温晴的手一次次攀上去,楚修月一次次又给她扒下来,如斯再三,她干脆像八爪鱼一样贴在了他身上,楚修月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冲上来,一直冲上了头顶,他赶紧要将她推开,“小喵,我可不是你要找的‘普通男人’,但是如果你要认真修炼,跟上我的步伐,我也乐意奉陪,至于双修的事,我会亲自去和灵蕴师叔说。”

“……哼。”温晴悻悻地把爪子放下来,回身走到了霍玠身边,“霍师兄,他不进去,我们进去,越说越没边,越看越看不得,死德性。”却不是真的讨厌,大眼睛里净是得意。

“只怕有人和你是一样的心思,早进去了。”楚修月看着她的包子脸,没忍住要捏捏看。

“唔,是哦,好像还是熟人。”温晴拍开他的手,懵懵地走近几步,突然转过头去向霍玠伸手一指,大声道,“霍师兄,你看那是谁?”

是谁?霍玠跟着她的步子也迈近了两步,突然瞳扎一缩。

“既然有人捷足先登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他摇了摇头,眸色骤冷,俨然又是当初那个冰雪般冷练的文倾峰亲传弟子。

但他的提议显然没有人买账,温晴已经冲到了阵下大叫起来。

“你看江可儿在吃什么?她在吃妖丹?这不是邪修的路子么?”不错,那虚空之中坐着的正是久未谋面的江可儿,她身后坐着一个面相憨实的中年男子,正自盘腿将她护在怀中。两人叠坐莲花的姿态有些邪惑。周身散发的黑气更是令温晴大开眼界。

这是活的邪修耶,她从来没见过。

“他们这是步入邪道了?这样修炼法,师父他老人家居然不知道?”霍玠面如白纸。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师父是那么不管事,明明看着像是什么都管了,其实却什么都没管住,就连眼皮底下的首座弟子也没管住。

冯宴身边不止江可儿一个,内里七颠八倒地躺着几名衣衫不整的女弟子,身上也一样冒着黑气,不过看气色。倒还像是活着的。居然都是文倾峰的弟子。

霍玠皱起眉头,一步步退后。居然没轻没重地踩了身后的温晴一脚。

“你怎么了?”温晴看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情也是极其古怪,便也顾不得踩回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恶心。”是真的恶心。他猛地掉过头,捂着肚子便是一顿狂呕,却是连黄胆水也吐出来了,他早已进入辟谷,根本就没吃过东西,自然是吐也吐不出个什么名堂。温晴瞥了冯宴那边一眼,心想,是有点恶心,但也不至于恶心到这种地步吧?但目光转圜落在楚修月身上时。心头却是猛地一个冷颤。

“楚修月,你不许看那边。”不管是看江可儿,还是看别的什么女弟了。她都不乐意。

“我又不会吐。”楚修月负着一双手,仙姿逸然。

“我说不许看就不许看。”温晴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霍玠会吐,为什么她会觉得心慌,谁也不想看自己心仪的人与旁人滚在一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以。心仪的人?温晴想着想着,突然满脸震惊地看楚修月一眼。恰好那家伙也一眼看过来,目光在空中电光火石地地一撞,似乎还撞出了一丝火花。温晴心惊胆战。

“好,你说不看就不看。”楚修月怡然一笑。

“也、也……也不许看我。”温晴结结巴巴地调转了目光。

“温小喵,你搞什么鬼?”楚修月见她莫名别扭起来,也跟着有点不舒畅,为什么她可以看,他却不能看,什么意思啊?他皱起了眉毛,偏就想多看这丫头两眼,没想到看两眼再看两眼,眼睛倒舍不得离开了。温晴这家伙的视线居然像是在躲着他,真好笑。

“我、你,还是先去看看霍师兄,他好像吐得快死掉了。”温晴突然踮起脚来,扭过他的脸,一双冰凉凉的小手夹着他的脸,虽然粗暴,却很享受。楚修月颇有深意地侧过脑袋,在她手心里轻轻地吹了口气。

温晴的手闪电般缩回去,再看那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这时候的霍玠好像变得特别碍眼,害他直想把这人一把抹去。

“哎,看不下去就走吧,找个时机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说给掌门师伯听,一切由他定夺比较好。”楚修月拍了拍他的肩,却猛然听见半空中一声惨叫。江可儿扭曲着脸,拍打着面前流转的黑气,瞪大了眼睛看着草地上呆立的三人。

“楚师兄,楚师兄……不是你看到这样,不是的……”她尖叫着,吃力地嘶喊着,声音传出来却是破碎的。她的口鼻流出了黑血,整副身子都缠着一股黑气,她舞着手臂想站起来,却又被身后的人拉住,坐下。冯宴精壮的手臂勒住了她的喉咙,勒出了她的舌头。

他不住地在她身边说着什么,托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

冯宴身边还有人,一位唇色乌黑,手持长鞭的女子,温晴瞪着那女子的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听冯宴奸笑道:“红叶前辈,你们朱周家的方法果然有效,呵呵呵呵呵,只是这贱女人不愿意配合,你说怎么办?”

红叶?红叶?好耳熟,这个名字……温晴搜肠刮肚地回想这个名字。

却听霍玠颤叫了声:“江师妹!”

红叶的长鞭甩在江可儿光洁的背脊上,带下了一片血肉,红叶勾着尖尖的指甲慢吞吞舔了一口,突然将鞭子一挽,指向了温晴。

想起了来,朱周家的红叶!初上定天派时,想出手抢人的红叶!她居然还在这儿!

温晴狐疑地看向了楚修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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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别人的羡慕嫉妒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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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已经完全不认识温晴了,四年时间,温晴长得比她还高了半个头,寻常女儿家没谁是这般疯长的,当年看温晴的骨骼,也不可能生成这样高挑的模样。

温晴吃得好睡得了,脸色自然好,虽然修炼并不轻松,却也算不得劳累,一阵子灵山秀册的将养,把温晴从小女孩养成了少女,一双明眸秋意横生,一以细眉似娇还嗔,她生来腰细,比起同龄的女修总多了三分娇弱之气,若是不仗着师兄的势头横行霸道,光看外表还是个容易受欺负的软柿子。

红叶就是看见了一颗好看的软柿子。

“小妮子不听话,你换人便了,有了神功护体,你想要谁就要谁,变大变强不是你今生所愿么?我是个慷慨人,从不介意成全别人。”红叶的声音也听不大清,不过楚修月的眼神却变了,只因他看清了冯宴的眼神,准确来说,是他看温晴的眼神。

温晴长在渠冰峰,再是落魄也不过一朵温室里的花,渠冰峰的弟子们虽然荒唐,但却无甚上下尊卑,看人也不会分三六九等,也正是因为这样,楚修月才放心把温晴这刺头交给那群斯文败类,但冯宴不一样。冯宴看女子的眼神,一如相看一件死物,那样量度的眼神,那般痴迷的贪婪,无端端使他认为温大仙儿受到了侮辱。

而这时候的温晴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死掉的周显。

周显对沈琅琅的师姐所做的那些。就是冯宴现在对自己的同门师姐妹的所做所为,炉鼎,天下女子皆炉鼎。包括他现在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这样的讨厌。

再看江可儿,虽然还有条命在,不过金丹已破,一身功法算是废了,苦修了那么多年,费尽心力挤进了亲传弟子的行列。最终却只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原本,这该是她与姓冯的大喜的日子。原本,她就不应该在这里出现。

“还差一点你就进入到金丹后期了,还差一点点。”红叶弯下腰,附在冯宴耳边低诉着。

“还差一点……”冯宴喃喃地抬起头。将江可儿随手推倒,大刺刺的目光落在温晴身上。

“大师兄,你怎会如此糊涂?”霍玠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撑开了他一贯似冰雪冷凝的容,他发现自己想错了,他曾以为大师兄拼命斩杀妖物争取清波榜上的排名,只是为了讨得师父的欢心,却不知道他早已误入歧途,将妖丹变成了修炼的道具。

“金丹。元婴,呵呵哈哈哈,没想到这法子这样简单。霍师弟,你羡慕吗?楚修月你羡慕吗?还有你,温师妹,你……羡慕吗?”冯宴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一切,楚修月的防备,霍玠的震惊。以及温晴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恐,那些曾经看不起他。视他于无物的人,终于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惺惺作态地看着自己,掩不住心里的艳羡,在这个凭实力说话的世界,一切都那么现实。他们不说什么,他却就是知道。

“大师兄,歧路无为,回头是岸,你醒醒。”霍玠仰视着他,看不清他扭曲的五官,只看见五数黑气游走于他的奇经八脉,顺流逆流,上下乱蹿,那些如萤火般飞舞的妖丹围着他转来转去,他只要伸手,就可以捞得着。

“霍师弟,你说什么笑话呢?你问她,问问她们,在歧路之上寻欢作乐开不开心,在我怀里承欢高不高兴?她们是心甘情愿的,这个贱骨头,都是心甘情愿的。平时装成多清高,到了我面前还不是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冯宴提起奄奄一息地江可儿,数天前,她还是他将来的道侣,可曾想,一瞬沧海,一瞬桑田,行差踏错了一步,所有皆毁。

温晴的心头冒出阵阵的寒意,霍玠的脸似乎更白了,白得没有了人色。

温晴有些迷惘地看着江可儿,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走上这一步,从筑基到金丹,再是艰难也有数百年的时间来缓冲,她那样急躁又是为了什么?温晴是个急性子,可是连她都不急啊。

江可儿气若游丝地附在冯宴筋肉纠结的手臂上,良口,才喘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楚师兄,救、救我……我不想这样死掉,我不想死,我还要修炼,我要筑成元婴,我要和你一起……”原来竟是这样。

温晴猛地回过头,看了楚修月一眼,却没能避开江可儿毒厉的视线,她之前哀绝的语气猛地一转,拔高了三四度不止,她挣扎着,指着温晴大声地叫起来:“大师兄,我一人死不足惜,只是不甘心她这样干干净净地站在这儿碍眼,我不甘心,大师兄,念在我们夫妻一场,你帮我一件事,在我死之前,你拿下她,我要亲眼看看,她猪狗不如的样子。”

那是恨,莫明其妙的恨,温晴明白自己是做了冤大头,可是转头对上楚修月温和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地冤。对比一起江可儿身边的狼心狗肺,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君子如玉,温晴陡然自心中升地一种傲岸。

“红叶姐姐,你真是不记得我了?”温晴放着嘶声叫喊的江可儿不管,径自将目光转向了红叶,她笑嘻嘻地道,“你不记我没关系,我家兔子记得就行。”她说着便祭出了青罡印。

“你是温小喵!”喜来宝刚露出只耳朵,红叶的脸就变了,旧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很好,难为你送上门来,我不照单收了都不行,江家妹子,姐姐帮你出这个头。”

霍玠悚然道:“江师妹,这妖女害得你修为尽毁还不够吗?你还要是非不分?”

“啪!”长鞭猝然出手,却是击穿了空间禁制,卷向了青罡印,金光与黑气瞬间绞在一起,江可儿乌青的脸上隐约绽放出一丝笑意,她低声道:“我就是见不得她好,见不得所有的人都护着她,见不得我喜欢的人把她捧在心上当成宝,我明明和她一起入门,我明明比她漂亮,比她修为高,但我的运气总是差那么一截……只是一截……”

温晴的修为半是靠着青罡印,半是靠着自己的运气,江可儿却是不一样。

从修为进度上来说,江可儿与霍玠都称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真正能以四年光景筑基的弟子,天元大陆上找不出十个,可是她这样的人才,流山真人却没有珍惜。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与楚修月齐名的,却不想被一个温晴比了下去,她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霍玠,却不想霍玠道心太小,仙路不长,根本就不是她碗里的那口粮。所以她才选择了野心勃勃的冯宴,冯宴有一张憨实的外表,几乎骗过了定天派所有人的眼睛。

她也是入了豁,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才发现,这个外表老实,看似容易驱策的大师兄内里其实凶残成性,他与她一样自卑且自负,他的自卑全都用在了对待其他仙门弟子的温驯恭敬,而他的自负,全都用来了半床月光一汪春意上。

她委身与他,觉得委屈,他临幸于她,却只感到一股报复的快意。

红叶出手,冯宴也跟着出手了,他放出的是千颗妖丹,细小的,灼亮的,像针尖一样的妖丹。喜来宝蹿出来时,刚好挡住了第一波攻击,楚修月扬手便抽出了铸心之剑。

第一次,他这样郑重其事地将她拉到了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咝——”

妖丹夹着细细的风声,从温晴身边经过,她突然好奇地掬了一把,一闻。

这妖丹,居然是甜的,那味道,有点像桂花糕。

“杀了她!杀了她!”江可儿尖叫着,发红的眼睛却只盯着楚修月看,这样紧张的表情,她还是头一次从傲视万物的冷月公子眼里看到,那样温煦,那样柔和,令人讨厌。

冯宴不合时适地舔了舔舌头,仿佛闻到了少女的肉香。

这一战,红叶打头阵,一甩手便放出了四头六阶妖兽,将喜来宝困在正中央。温晴借机撤回了青罡印,楚修月与霍玠齐齐补上,没想到红叶的威压逼得两人同时一退,霍玠一摸口鼻,竟然摸出了一手的血。

这女人的修为,竟到了元婴中期。

“小喵,你退后,我来对付她。”楚修月侧过头的时候,很帅,是温晴从来没见过的帅。

“呵呵,正好,把她留给我。灵蕴真人的宝贝徒儿是什么味道,我也很想知道。”冯宴踩着一股妖风,倏地出现在温晴身边,长臂一舒,狂风猎猎,卷起了他裆前的破布。

布下雄物昂然,像龟蛇的头部,吐着腥红的信子。

温晴黑起脸看了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这样小,真是难为她们了。”

冯宴浑身一抖,换了种不可思议的羞恼看向她,这似怒非怒的模样配上一张卖相蠢笨的脸,温晴忍不住又再叹了一口气。冯宴的自卑发作,一颗渺小的自尊心在温大仙儿面前碎成了渣渣。

楚修月有些难堪地想起,温晴在渠冰峰看各种男女勾当怕是不少,这点道行于她而言,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想想自己那半笔蜡头枪,他突然就不想和这小妮子琢磨讨论什么双修互补的破事了。表面上,她是越长大越妖娇,现成水灵灵的脱俗妹子一个,事实上,她那看人看事的眼界,放在哪家秦楼楚馆里做老鸨都是委屈。

错,都是他的错。

当初就不该把她放在渠冰峰那种鬼地方胡天海地。(未完待续)

ps:哈哈哈哈哈哈……晚了,对不住,看剧看得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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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战邪

快书网网咬坏上仙大人第192章战邪 兔子的修为被压在四到七阶左右,现在一对四,能活命就已经不错了。

楚修月金丹期大圆满,放出铸心之剑勉强可以达到元婴期,与冯宴战,基本是显胜。

温晴是筑基中期,霍玠是筑基后期,面对红叶……呵呵,分明是走油锅的份。

这一战几乎没得打。

“喂,我们还是闪人吧,江师姐不要我们救了。”温晴审时度势,还是觉得走为上策。

“你不是嫌修炼不够快么?实战是最好的修炼方式,怎么?还没打就要逃?”楚修月笑。

“谁……谁说要逃了,我只是关心某人的伤。”她站在他身后,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背。

“你这是在关心我?”楚修月笑意更甚。

“是啊。”不关心你关心谁?难道关心那边那个黑脸的巫婆,温晴白了江可儿一眼。

“……”没想到她回答得这般干脆,楚修月反而有些接不下话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传音过来,道,“我和霍玠会拖住冯宴和红叶二人,到时你就借机逃跑,要快。”

“啊?”不是说要实战修炼么?温晴一愣,一双大眼睛有点发直,却见楚修月伸过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记,动作是从未有的轻柔,这是……宠溺?

“轰!”她像被雷劈中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却听江可儿在天上狂呼大叫,指着温晴的鼻子破口大骂。

“贱骨头。居然当着我的面勾引楚师兄,温小喵,你不要脸!”她双目赤红,撑裂的眼角隐有血丝,竟似整个眼眶都要爆开了。温晴突然急步向前,拉住了楚修月的衣角。

“我不走。”她摇了摇头道,“如果要你拿命来换我的命,我一定不会走。我不喜欢。”

“小喵!”她不走,只是因为不喜欢?这样也太任性了!楚修月横剑在前。退后一步,还在说什么,却猛地感到一阵温热抵住了他的背脊,被魔物划伤的地方又开始火烧般痛起来,可是她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温晴从来没想过在做缩头乌龟。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们还会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麻烦,你让我逃,只能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我这样懒。修为进益那么慢,就算将来。也一定打不过她。倒不如现在做个了结。”温晴的额头顶在他背心上,说话时,连着他的胸腔一起震动,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奇妙,不像是心意相通,却又像是两个人变成了一个整体。

铸心之剑蠢蠢欲动,温晴体内的青罡印也蠢蠢欲动。

楚修月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手里的剑,要飞。它想要自己飞起来。

“你们怎么不动手?大师兄,我与你夫妻一场,连半生修为都可以献给你,你却不肯为我做一件小事?大师兄!”江可儿尖叫着,说话越来越不经头脑,她已经疯了。

“小喵,我放它出来,你结阵为我护法。”楚修月下定了决心。要打败红叶,只有让孽龙现身,为了防止肉身被毁,最重大的任务就交在了温晴手上。这也是温晴第一次阵法实战。

“放心。”温晴退后两步,离开了他。

“大师兄,杀了这块贱骨头,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冲击元婴了,杀了她……”江可儿的声音在气旋中时高时低,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形状,无数妖丹在她周身浮动,她抓起它们,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那情景,温晴毕生难忘。

“让她住口。”红叶扭头向冯宴冷喝一声。

“啪!”冯宴立即飞身上去,提起半死不活的江可儿便给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江可儿甚至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唤,就晕了过去。她嘴角与眼角都流出了黑血,浓郁地一滩,像泼上去天空的墨汁。

“小丫头,交出青罡印,交出你的元阴,我们放你走。否则,他,他,还有它,都得死。”红叶一甩长鞭,溅起一地尘烟,冯宴与她并肩站着,阴沉沉地看着温晴,显然他对温晴之前的嘲讽还耿耿于怀。

“老太婆,你别把我当傻子,就你们邪修的路子,手下会留活口?”温晴又退了两步,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红叶试图从她手里看出点什么名堂,却有些失望了,温晴手里抓着的,并不是什么法宝,而是从禁制的夹缝中逃逸出来的妖丹。

“你叫我什么?”红叶被激怒了。

“老太婆。”

“你有胆再叫一次。”

“老太婆,你脸上那么多皱纹,不是老太婆是什么?”温晴又退了一步,激得红叶冲上前来,温晴突然迅速出手,做了一个结印的手势。空中的黑气震荡了一下,红叶发出一声尖叫。

“我的脸!我的脸!你对我做了些什么?”温晴手里多了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着一张鸡皮鹤发的脸,眉目森冷,正是红叶的打扮。红叶怒吼着,甩着长鞭朝着温晴一顿狂抽,却猛然听见温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修月!可以了……”温晴说这个话的时候,身形又是一换。

“红叶前辈,莫上了她的当,这是幻境,这小丫头是灵蕴真人的门下,精通法阵禁制,你刚才看到并不是真的……”冯宴一语惊醒梦中人。等到红叶回过头来准备收拾温晴时,她原本站立的位置,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全身碧绿的巨龙。

温晴带着楚修月,退到了鞭长莫及的位置,这样就变成了霍玠与那条巨龙首当其冲。

龙?定天派上下只有青印真人收服过一条龙,但颜色好像不对。

这条龙是从哪里来的?

没容他细猜,那孽龙便一个转身,将长尾扫向了冯宴,它也知道,柿子拣软的捏。

红叶终于清醒过来,但已顾不得躲在一旁的温晴与楚修月,她召唤出一串火系法术,挡住了孽龙的去路,霍玠反应不慢,几乎与她同时出手,勉力使了出了中级的水系法术,玄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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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我也肯定喜欢你

“丫头,内息这么乱是怎么回事?”老龙的声音从青罡印里传来。本文由首发

“不关你事。”温晴还在相周怀为什么没跟红叶一起,还有其他几名朱周家的弟子。

“丫头,你不会吃了妖丹吧?你不是妖,根本没办法完全消化这些秽物,很危险啊,还不快吐出来!”老龙大惊失色。他放出神志感知片刻,才发现温晴的丹田识海不知何时变得五光十色,起码有上百道妖在其中穿梭游弋。

“我不是妖,青罡印里还有个妖啊,有什么打紧?”温晴继续将摄取的灵力注入光阵,光阵越来越亮,照得楚修月的脸一片煞白。温晴看着那张脸,又看看与红叶缠斗在一起的孽龙,最终却将目光放在了广葇的天空中,随着灵力的流逝,她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股拉扯的力量,从广生剑的方向传递过来。丹田识海里浮游的青罡印蠢蠢欲动。

而孽龙在昂首嘶吼着,亦昭着心中的不安。

剑心?剑身?剑魂?温晴伸手抱起了楚修月,没有了铸心之剑的力量,他的身体变得很轻,像一截被虫蛀空的树干。如果楚修月的铸心之剑就是广生剑的剑魂,那失了剑魂的楚修月会怎么样?会死么?她懵懵地站起来,看着那碧绿的残影。

“丫头,你想让光头吃帮助消化这些妖气?不行啊,它才是二阶的小妖,根本没这个能力,丫头,你有没有听我说话?丫头?”老头在里边哇哇大叫。却没等来温晴的回应。

冯宴看一掌扫飞了霍玠,没命地朝着温晴所在的方向疾驰狂奔。却被阻隔在那片煞白的光阵之外。他咆哮着丢了一个法术上去,却见法华一闪即逝。那此咒光全被温晴吸纳进去。他有此骇然地望着温晴,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臭丫头,你出来!出来!”冯宴用头撞击着光壁,直撞得头破血流。

“大师兄,住手!”霍玠反扑回来,却被他用力一甩,于空中喷了一口鲜血又倒飞出去。

“砰!”与此同时,孽龙也翻滚倒地,被一道烈焰逼得退了十几丈。

“咕!”喜来宝眼见着红叶向温晴飞去。不由的地大急,甩手将一名妖物打倒,却被那猴妖压在了身下,它冲着温晴叫起来,可红叶却比谁都快,转眼就到了温晴面前。

“哐!哐哐哐!”长鞭卷着火蛇,抽打着法华,孽龙站起来,又再扑向红叶。温晴有些怔忡地看着面前发疯发狂的邪修,突然叹了口气。

“红叶!”她喃喃出声,声音不大,红叶刚好可以听见。

“……”红叶回头。恰恰与她那双明澈的眸子对上,那黝黑的眸子,像蕴着一个极大的漩涡。不小心,就看进去了。脑子里纷繁的念头。疯转了一会儿,红叶突然大叫一声。一头撞在光壁上。光壁碎裂,撞得温晴气海翻腾,生生地吐出一口血。

“丫头,幻术你还驾驭不了,会被反噬的,丫头……”老龙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能破幻,为什么不能驾驭幻术?”温晴反诘了一句,却见红叶满目明清地抬起头来。

“咕!咕咕咕咕咕咕!”兔子满身是血地跑来,伸臂拦在了温晴面前。兔脸严肃。

“你也觉得我不行?”温晴看着红叶那张半明半媚的脸,慢慢将手放在了司命穗上。

“臭丫头,装什么清高!”冯宴又一次拍飞了霍玠,与喜来宝对拆两招,伸手来抓温晴。

“丫头,躲开,快躲开!他一身邪气,体内聚集着大量无法消化的邪秽之气,已然走火入魔!”老龙的声音小到好似听不见了,温晴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抬了抬手,却没抬起来。失败了吗?那些所谓的幻术……她已经躲不开了。冯宴的手触到了她的肩,那孽龙像是发了狂地冲过来,却扑了个空。

“师兄。”红叶一声低喃,竟抢在孽龙扑到之前,将冯宴拉开了。

“飕!”孽龙这一扑,刚好就扑进了楚修月身体里,消失不见。

“丫头,老夫的话你有没有听见,丫头,你别乱来……”老龙的声音比耳鸣尚且不如。

“咚!”温晴的身子晃了晃,突然直直地倒了下去,摔在了楚修月身上。

她身体里的妖气像脱了缰的野马到处乱蹿,青罡印那金色的灵光就这样被吞没了。而温晴自身的木灵之气,却早已经抽干耗净。她就像个水泵,不停地吸纳着妖丹的灵气,又通过自身的灵力输送出来,再加上对幻术失败尝试,她早已经没有了反击的能力,甚至连动也动不了。

司命穗启动不了……她赌输了吗?

可是红叶刚才明明叫了一声“师兄”的……是错觉吗?

霍玠全身的经脉都断得差不多了,同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看见红叶拉了冯宴一把,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有兔子还勉强站着,代替其他人的三双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红叶的衣物已经褪到了腰下,丰腴的身子压着冯宴,像一匹狂奔的野马,冯宴迷乱的眼神渐渐被惊骇所代替,却听红叶疯狂地大笑起来:“师兄,我把你当成一生知己,你却将我骗作炉鼎,你说你心里没有她,可是每夜梦醒,想到的却只有她。我算什么,你说啊,我究竟算什么?”她顿了顿,突然掐住了冯宴的脖子,“可惜啊,师兄,你的天赋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以你那点修为,根本就采不了我。”

“咯!”冯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任凭怎么挣扎也阻止不了籍由阴阳环扣流失的修为。他在喉咙里抽着气,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他就这样干扁下去,最后。竟在红叶身下成了一堆枯骨。红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温晴也只有是听着。一动不动。

天黑了,这里也有星星。很多很亮。

红叶赤着身子,在草地上乱走,一边走一边笑,终于走出了这片宁静的荒原。

温晴突然明白了,红叶不是非要留在这里,而是已经无处可去,她杀了周怀,入了邪道,走回主家也是只有死路一条。唯有踏着这条邪修的路,一条路走到黑。温晴就赌她对周怀的爱与恨,结果……赌赢了。

兔子站了半天,再也支持不住,变成了原形,昏倒在地。

天地间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老龙还在青罡印里骂骂咧咧:“乱来,太乱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幻术是可以随随便便驾驭的吗?你以为你的修为很好了吗?死丫头。等老夫出来,老夫出来一定打死你,没商量!”

温晴顺了顺呼吸,突然打断了老龙的话。她平静地问:“老龙,你真认为我不是妖吗?能破幻,能吸灵。能入梦,吃了三颗筑基丹也没有生命危险。吃了那么多妖丹也没见我步入邪道,到现在。你还真的认为我不是妖吗?”真不是妖吗?真的没有人怀疑过吗?温晴望着满天星辰发呆。

“老夫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是吗?”

温晴对它的回答不置可否。不管梦里演多少次缘起缘灭,流歌的结局都是一样,家破人亡,远走他乡,她吃了那人的心,和着那人的鲜血。不管再怎么恨,到最后,他也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真不是流歌么?

她……真不是梦貘一族的后裔么?

她不是傻子。

她躺着,老龙说什么总算是听不见了,这一夜,没有梦见任何东西,只是听见春风习习,不住地在耳边吹,她突然就想躲里一个人的怀里,很想很想。

“小喵,醒醒,天亮了。”楚修月的声音与春风一起钻进了耳朵里,她耳朵痒痒,顺手就扒拉了一下,用手遮住了耳朵也遮住了脸。

楚修月一愣,头一次觉得这家伙的动作,像猫。

“让她再睡一会儿吧,她太累了。”兔子没有咕咕乱叫,而是坐在山坡上吹风。

“看来我们不留在这儿一段时间都不行了。”霍玠全身经脉尽毁,现在要一条条地重新接起来,等于是又死了一遍。他现在哪里也去不了,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他很想把大师兄的尸骨埋起来,可是那么长时间过去,他却只能勉强动动小手指头。

“我还活着?”温晴揉了揉眼睛,睁眼,便看见一张逆光的脸。冰凉的发丝垂在她额头上,差点挡住她的视线。也就是隔着这样一绺长发,她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打量面前这张脸。

“孽龙好像变强了一些。”她指了指他的胸口。

“嗯。”他笑笑。

“你想变强,却又不想孽龙变强,所以才去找师父帮忙,对不对?”她的手停在他胸前。

“唔,这都被你猜中了。”他还笑,可是目光却变成深沉起来。

“你怕有一天,它会完完全全地取代你。”温晴发现自己聪明了不少,换作以往,她是无论如何察觉不出楚修月的心思,或者许,她终于有些了解他了。楚修月的心被自己的族人挖去,他现在的心,是一道剑魂,如果剑变强,占据了这副身躯,他将不再是他。

“你还猜到了什么?”他宠溺地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

“我还知道,师父就在魔族手里。”温晴的眼睛亮了一下,就这一瞬间,她想通了很多东西。原来并不是所有人的真心都可以换来真心以对的,就像喜来宝对丝萝,红叶对周怀,江可儿对楚修月……她感觉自己长大了一些,又好像悲观了一些,总之,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还知道,你喜欢我。”温晴吃力地坐起来,离着楚修月又近了一点点。

“哦?那么肯定?”他也将头离得近了一些,从她的大眼睛里欣赏自己沉静的笑意。

“嗯,我也肯定喜欢你。”温晴突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擦过。

ps:尼玛,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顿悟,小喵啊小喵,写到这里真要命。

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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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胡说八道说不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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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草地,美人……很好。

不好的是江可儿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扰得众人心神不宁,却又不能将她怎么样。

其余几名女弟子都没能救活,白白浪费了温晴许多丹药,而江可儿金丹已碎,元寿也没剩多少了。很显然,江可儿将余生都用在了诅咒温晴这件事上,言语之中有多难听,可想而知。

温晴灵力消耗过度,没力气与她对骂,整天都蜷在楚修月怀里睡觉,余下各人也都忙着养伤,没谁有闲情去搭理她。这里的妖物都变成了游走了妖丹,平静得不像人间。

然而就是众人这种不理不睬的态度,更激起了江可儿心中的狂怒,她看见温晴这样大大咧咧地窝在楚修月怀里,别提多生气了。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蓄心积虑谋取的一切,都在那场恶战化为了泡影。大师兄死了,不管他对她多不好,但终究也曾是她最坚实的倚仗。

她足足骂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安静下来。

温晴好不容易聚敛了一层灵力,她从深沉的梦境里醒过来时,正好赶上西月初临。

天上的满月,就像一面巨大的银盘,月光洒在楚修月的长发上,流蹿着缕缕清辉,仔细看,楚修月的头发其实比她的头发是要更亮一些的,打理清楚的时候,仿佛可以排成镜子。那样流动的光华,掩映他精致的五官,温晴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她之前说:“我也肯定喜欢你。”又何止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变成了遥遥仙途上的一盏灯,他在哪里。她便走向哪里,就算怀疑,就算不情不愿,也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如今,一直走到了他身边,站在了与他比肩的位置。她曾经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白丁,现在却已成为了定天七真人之一的灵蕴真人的入室弟子。

都是拜他所赐。

“不多睡一会儿?”楚修月背靠在一块粗励的岩石。身边放着一壶果子酒,酒喝了一半。另半边琼酿映着月光摇摇荡荡。温晴的视线扫过那酒葫,瞪大了眼睛。

“你偷我的酒?”果子是在灵鼎山的园子里偷摘的,赃物不能露白,温晴从不把酒放在储物袋里。她特地青罡印里挖了个小型的酒窖,就是为了藏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有不少好东西,但也存了不少垃圾,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听这语气,像是兔子带着楚修月进去无边须弥看过了。令楚修月哭笑不得的是温晴的仓鼠秉性,定天派的特产在她这里都有一份,凡是《仙门奇葩传》里提到的东西,只要能弄到手的,她都不遗余力地存一件。小小空间里琳琅满目,全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相对来说,从灵土里长出来的那些灵草反倒弥足珍贵。

“还给我。又不是酿给你喝的,我留给师父的。”温晴不搭理他,扑过去就要抢酒壶。

“哪个师父?”楚修月低笑了一声,将手举高了一声,温晴柔软的呼吸就停在了脖颈间。那样轻盈的鼻息,就像是蝴蝶振动翅膀稍作停留的感觉。楚修月心中一荡,情不自禁的按住了她的腰。他很喜欢她的腰。细得,但并不弱,美好的弧度刚好一掌贴熨,仿佛是为了他的掌心而造的。造物之神就是这样神奇,当年懵懂顽劣的野丫头长大了,竟出落得这样水灵。

感觉像是赚到了。他又笑了一声,憋在胸腔闷闷的震颤,令温晴有些狼狈。

“还给我,你要喝我另外给你酿就是。”她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动。再推,却不知怎么的,竟感到脸上一热,也像是喝了酒一样。他干脆将她一揽,打横放在了大腿上。

“咕!”兔子远远地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起身爬去了更远的地方。

皎皎银月之下,就只剩下两个交叠的人影,但其中风光,却不似世人想象得那样般情致旖旎。楚修月还是把酒壶还给了她,转而翻起了那本被她翻得有些皱的小册子,册子里又加了很多东西,都是青印真人不曾留意,或者惰于记叙的琐碎,中间有一页夹放了一张地图,却是温晴从莫问真人那儿弄到的好东西。

楚修月翻着翻着,有些愣神,再看压在身上那人,一张瓷玉般白皙透明的小脸上,满是自得的光芒,那样炯亮的眼神,以前只有在她看到灵石和值钱的法器时才会表现出来。

“好不好看?”她凑近了一点。

“好看。”他直直地瞪着她的脸,目光流连,一直从眉心看到了微启的红唇。

“我是说我写的东西。”温晴掰着他的脸,扳过去瞧向手里的《仙门奇葩传》。

“好看。”楚修月不知道要说什么,这样温柔的相处,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曾经的鸡飞狗跳换成了眼下这般心平气和,他一时还转变不了模式,连手和脚也像是找不准要摆放的位置,也不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些细微的过往,那些从来未想过要圈在记忆里的星星点点。原来之前的之前,他和她,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可是眼前的少女,已不是那个和他抢石床修炼的鲁莽姑娘了。

“你就是这样敷衍我的?我很早就想过了,不管青印真人是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师父,我都会照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走下去,他要做的事,在做的事,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我想,他能让所有人都记得,那就一定是件了不起的事。我就想做一个像他那样了不起的人。”温晴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往楚修月身上挪了挪,一只的顺势就搭在了他肩上,既霸道,又自然。

“你很虚荣。”楚修月睇向了她的手。也学着她的样子将爪子伸过去,却是犹豫了一下,悄悄地搂住了她的腰。她有些不爽地扭了扭。却似乎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楚修月低头笑了笑,干脆将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两手合围地搂住她,像抱着个半大的孩子。

“咕……”兔子伤心地回望了两眼,郁郁地站起来,走得更远了,触景伤情啊……

“这才不是虚荣。这叫有理想,我以前也想了很多。想着我学习那么多法术是要做什么,老龙说的对,人寿有时尽,我想保护的那些人。未必能个个如我之愿,但我至少可以做一件我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后来在莫问师伯那儿看到了这个,才下定了决心……别看我很懒很不上进,我也是很想马上结丹的,这样跑出去云游四海,也不至于会被人欺负被人瞧不起。”温晴将地图打开来给他看,满眼里都是憧憬,那是楚修月从未体会过认真表情,里边有他看不懂的追崇与狂热。温晴。真的与师父很像,与青印师父很像。

“你要云游四海,那我呢?”他的手臂紧了紧。压得温晴小腹中蹿出一股热意。

“哈?”温晴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

“……”楚修月突然就不想说话了,就这么好好地看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她心慌意外,他的手臂像一圈铁箍似的,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等到温晴尴尬地想逃。他还那么紧紧地扣着她,在她耳边薄薄地吐着酒气。

“我没有想过要你陪我一起去……”温晴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嗯?”楚修月目光一寒。

“啊。我现在就开始考虑!你别生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你、你还不是一样,去哪里都不告诉我,害我整天担心!”温晴发现自己还是很怕他,他一板脸,她就脚软。

“你这是对我有怨言?”他的手突然沿着她青丝的纹里插了进去,用力捧起了她的小脸。

“不敢,我怎么敢?给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温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脸,终于蔫了。下一刻,楚修月的唇就贴了上来,全然不似她那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温晴被那微醺的酒了熏破了胆子,像是被吓呆的小兽,怔怔看着楚修月深幽的眼睛发懵。她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滑下来,有些傻气地按在他的胸口上。

有点奇异的别扭,又有点令人期待的甜蜜,就连背后升起的那股热意都那样委婉动人。

楚修月试探着在她唇上啄了一小口,她没有什么回应,只是塌软了腰,像要化了似的。

很有趣。

记忆里,女人是凶残的过去,可是温晴除外,从第一天见面起,他就在欺负她,他的强大映衬着她的孱弱,那是天生的征服感,但他却没能觉察。

这家伙,其实是个包子吧,到这个时候连个“不”字都不会说,真傻。

关闭了二十余年的心门突然打开,他竟然体会到了兽血沸腾时的冲动与嚣张。

“我有办法让你突破筑基期,快速结丹。”楚修月也会这种邪肆的笑法,好像天生就会。

“呃?”温晴脑子里闪的是火树银花,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她原本准备闭上的眼睛突然加倍睁大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冲口而出,“楚修月,你是不是没把我当女人?”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怎么这货看谁都是一副不顺的样子,看自己却顺眼了呢?

一盆冷水,把楚修月烧了个透心凉。

楚修月原本柔软的心狂暴起来,他抓起温晴不分情由地狠狠地咬了一口:“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兔儿爷!你不是女人是什么!”

“咕咕咕咕咕咕!”兔子叉起腰站在坡了大骂不止,把江可儿吵醒了。

“温小喵,你太不要脸!居然背着我勾引楚师兄!”江可儿看一眼温晴,骂兴也上来了。

“什么我勾引他,明明是他勾引我!”温晴像个弹簧似的,从楚修月身上跳起来。

“温小喵!”楚修月算是被她气糊涂了。(未完待续)

ps:迎来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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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属于你的天荒地老

&nbp;&nbp;&nbp;&nbp;几个人合力开了一道传音符送出去,又再一次累瘫在地。

&nbp;&nbp;&nbp;&nbp;剩下反而是江可儿越骂越精神,反正修为也没有了,豁出去就只剩下了泼妇骂街的本事。

温晴看她蓬头垢面,衣裳不整的样子,再也想象不出第一次在文倾峰见到她的样子。

温晴自认为这场恶场没伤到自己的脑子,怎么就听不懂江可儿说的是不是人话了。

&nbp;&nbp;&nbp;&nbp;江可儿:“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小年纪居然败坏楚师兄名声。”&nbp;&nbp;&nbp;&nbp;温晴:“他……有名声吗?”&nbp;&nbp;&nbp;&nbp;江可儿:“你这个没羞耻的,居然主动送上楚师兄的门去。”&nbp;&nbp;&nbp;&nbp;温晴:“我是去替他看门的好吗?”&nbp;&nbp;&nbp;&nbp;江可儿:“你鸠占雀巢。”&nbp;&nbp;&nbp;&nbp;温晴:“喂,你够了,颠倒黑白的事你别乱说,我现在没力气打你,不代表我等下不会揍得你变猪头,谁晓得你这脑门是怎么长的,自说自话也说得跟真的一样,太不厚道了。”&nbp;&nbp;&nbp;&nbp;江可儿:“……”&nbp;&nbp;&nbp;&nbp;隔了半晌,她突然像孩子一样哇啊一声哭出来,哭得天崩地裂,哭得山河变色,哭得连天上的云都离得远了几十丈,温晴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就被也的魔音震飞了。

江可儿破开嗓子,哭得极难听:“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从一开始留在他身边的就是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的脸!那张脸简直就是为我而生为我而长的,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我,温小喵,是你害我。是你害我走错路,是你害我失了金丹。都是你都是你!”&nbp;&nbp;&nbp;&nbp;江可儿抓起身边的东西一个劲地猛丢,几个储物袋砸住了温晴的脑袋又弹开去。

里边的东西散了出来,掉了一地。温晴挑目看了一眼,就惊呆了。&nbp;&nbp;&nbp;&nbp;江可儿的储物袋里几乎没有任何法宝灵草,就连灵石也少得可怜,楚修月说温晴喜欢捡垃圾,真正好这口的应该是江可儿才是,瞧瞧那里边都是些什么东西?

楚修月丢掉不要的玉牌,楚修月穿脏不要的白衣,楚修月束发用的玉带。

楚修月穿破的袜子,以及楚修月,也许是楚修月吃剩的果核……&nbp;&nbp;&nbp;&nbp;楚修月本来还打算养精蓄锐坐在一旁看温晴与江可儿口舌大战,但看温晴愣了一下就倒在地上狂笑不止,瞬间觉得颇没面子。

他两腿发软地走过去,恶狠狠地捂住了她的嘴,却被她用力咬了一口。

他将脸一板,却看见温晴脸变得比他还快。&nbp;&nbp;&nbp;&nbp;

“楚修月,以后你用过的东西最好是烧掉。你看看,害了多少人。”她一本经正的。

&nbp;&nbp;&nbp;&nbp;

“楚师兄,温师妹说得没错,你这个处处留情的习惯得改改了。莫说是渠冰峰,就连文倾峰的女弟子都成嚷嚷着要与冷月公子双修,这教我们这些男弟子情何以堪?”霍玠和喜来宝兜着些洗净的灵果走过来。

经过一番修整。两人的面色都好看了一点。&nbp;&nbp;&nbp;&nbp;

“我……”楚修月百口莫辩,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对着自己撒泼的朱周家女弟子。

心里突然有了些了悟。他怎么不知道这些女修有喜欢搜集垃圾的习惯?

等等……难道温小喵搜集的那些东西当中,也有见不得人的?比如哪个男人的裤衩?

&nbp;&nbp;&nbp;&nbp;

“唉。你怎么不说话?”温晴以为他这是被霍玠说中了,心头蓦地燃起一腔怒火。

&nbp;&nbp;&nbp;&nbp;

“让我看看你的储物袋里都装了些什么。”楚修月伸手就往温晴怀里探,场面开始乱了。

&nbp;&nbp;&nbp;&nbp;

“楚修月,你干什么?那个是丝萝前辈送的,喂,你怎么……靠,你怎么一个人独吞,也给我留一口啊!楚修月!”温晴一个虎扑就把楚修月扑倒了,楚修月的后脑勺磕在块石头上,痛得直咧嘴,可是却仍旧不放弃要把温晴家底淘干净的决心,温晴在他口中抢食,简直是给自己添堵。

这个号称辟谷多年,什么也不爱吃的人,居然把她私藏的果脯、小零嘴吃了个干净。

&nbp;&nbp;&nbp;&nbp;

“有病!”兔子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人话。&nbp;&nbp;&nbp;&nbp;

“楚……”江可儿从楚修月伸手去和温晴抢东西那一刻起就愣住了,这是她臆想中的冷月公子?

这个傻缺是谁啊?那些谪仙的回忆,那些停留在梦中的甜蜜风情,转瞬就变成了一出奇怪的闹剧,不光只是她,就连霍玠都看傻了眼。

&nbp;&nbp;&nbp;&nbp;霍玠与楚修月都是有洁癖的人,对女弟子都冷得可以,虽然一个是天性冷情,一个是因为对女人有阴影,但表面上看也没什么区别的,他总以为自己与楚修月是一类人,与渠冰峰的其它二缺师兄弟总有几分距离,今次一看,才发现,真正与同门有距离的人只他自己。

&nbp;&nbp;&nbp;&nbp;楚修月在温晴面前,就是个普通的,爱吃醋,喜欢钻空子,又很小气的蠢男人。

&nbp;&nbp;&nbp;&nbp;

“楚修月,你吐出来,你再不吐出来,我就翻脸了。”温晴翻身掐住了楚修月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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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吃了还能吐出来吗?你倒是吐给我看啊?”楚修月捉住了温晴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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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吐,我吐你一脸!气死我了!”温晴终于放充从狼嘴里夺食,转而在楚修月身上胡乱搜刮起来,该摸的不该摸的地方都让她给探索了一遍,最后只摸到个五六个小瓶子,她打开瓶子就要倒进嘴里,却被楚修月惊恐万状的地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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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能吃。”&nbp;&nbp;&nbp;&nbp;

“为什么?”&nbp;&nbp;&nbp;&nbp;

“这个是魔界来的染料,用来染色的。”&nbp;&nbp;&nbp;&nbp;

“嗯?”&nbp;&nbp;&nbp;&nbp;两人眨巴着眼睛,相互度量对方眼中的真真假假,却忘记了女在上,男在下,画面太美,令人实不忍睹。

若不是霍玠与喜来宝还有几分定力,这会子准流鼻血。江可儿不骂了,看戏的一人一兔也没有了站下去的力气,温晴与楚修月之间的破事谁也不想管,且去各找各妈。

&nbp;&nbp;&nbp;&nbp;

“我们先歇一歇,等我养足了精神再来跟你对骂。”没等江可儿回应,温晴便捧着那一串小瓶子,拉着楚修月的手径自钻进了无边须弥里边,以她现在的灵力没办法将无边须弥外的禁制关闭,所以芥子空间也像半空中悬浮的空间丑曲一样,洞口大开。

&nbp;&nbp;&nbp;&nbp;无边须弥里,艳阳高照,温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到一处阴凉,当下也没多想,便推着楚修月到了那边。

楚修月任她推搡,一点脾气也没有,往日的暴躁都像是被水淹了,只剩下满目的笑意。

笑容在脸上停久了,不免会显得有点傻。&nbp;&nbp;&nbp;&nbp;温晴推了他一把,甩开他的手,那不明所以的笑才收起来了。

&nbp;&nbp;&nbp;&nbp;

“这真是魔界来的染料?”这么小的瓶子,能染什么?温晴很好奇。&nbp;&nbp;&nbp;&nbp;

“你不是说那串珠子黑乎乎地不好看?”楚修月勾勾唇,薄媚之中犹见得意。

&nbp;&nbp;&nbp;&nbp;

“这染料是用来染这些珠子的?”温晴抬起手,一串乌黑锃亮的珠子在日光下晃了晃,黑金般的光泽,其实也不见得有多难看,她之前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介意。温晴越发肯定,眼前这个楚修月,已经与以前那个孤高狂躁,目空一切的楚大公子截然不同。

&nbp;&nbp;&nbp;&nbp;那就……姑且感动一下吧。

她摸摸鼻子。&nbp;&nbp;&nbp;&nbp;

“你也不用那么在意,我只是随口说说,你送的东西我都很喜欢,比简师兄他们送的那些值钱多了。”不仅仅是值钱,还特别对她的胃口,她就喜欢那些好看不中用的法宝,这一点又是和青印真人肖似。

如果不是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若不是楚修月悉知师父的秉性,说不定还真有人觉得她是被青印真人夺舍了的。

&nbp;&nbp;&nbp;&nbp;

“钱对你来说总是那么重要?”楚修月忍不住问她。&nbp;&nbp;&nbp;&nbp;

“也不是,大概没什么好想的时候,就想想钱吧。”温晴抓抓脑袋,说的倒是实话。

修仙一途比人世尘凡来得更现实,钱啊钱,没有钱寸步行,到哪里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当然,如果有个有钱的师父或者师兄,那又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小声道:“有时候也会想想你的。”&nbp;&nbp;&nbp;&nbp;以前想,那是一种依靠,后来想,那是一种习惯,那现在呢?

人就在眼前,她还想什么?&nbp;&nbp;&nbp;&nbp;

“想我为什么会跟那只天狐泡冰泉?想我为什么会和她一起出现?”&nbp;&nbp;&nbp;&nbp;

“呃……”&nbp;&nbp;&nbp;&nbp;

“她是前辈,准确来说,她是师父在上界的朋友,这些染料都是她找来的,作为交换,我带她去甘夏泉疗伤,为她搜集妖丹补充妖力。她身上的伤,是被天雷劈出来的,私自来下界,是要遭天谴的。她来下界,就是为了找师父。我说完了。”&nbp;&nbp;&nbp;&nbp;

“你也不必跟我解释得这么清楚。”温晴怔了一下,陡而幽幽地一叹,

“就算你和她那什么,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修仙的日子那么难熬,免不了会有些寂寞,我懂的……你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是真的懂啊,世界平凡夫妻,处过十年二十年就相看两厌了,何况是修士,沈飞与柳碧粘得那样紧,到头来,还不是飘然淡去,仿似无痕。

&nbp;&nbp;&nbp;&nbp;要不,又怎么会有人说,大道无情?

&nbp;&nbp;&nbp;&nbp;楚修月沉默地看着她,一双眼有若点漆,乌黑深沉得令人害怕。

&nbp;&nbp;&nbp;&nbp;他看了她很久很久,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又像是虎豹之类的盯着猎物的威慑,隔了半晌,他才自牙关里挤出一句话:“小喵,你说错了,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从我知道青罡印藏在你体内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你还不明白吗?师父他一早就将你托付给了我,否则,我又怎么可能有兴趣插手新晋弟子入门的事?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乌长县?你以为我吃撑了吗?”&nbp;&nbp;&nbp;&nbp;p:&nbp;&nbp;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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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光头已长成

这是一个小徒弟找师父的虐心故事。

从前,有一个少年,一不小心把师父给弄丢了。

小小少年雄心高,决定独自把师父给找回来。

第一年,他失败了……

第二年,他失败了……

第三年,他又失败了……

……

后来,他没能找到师父,却捡到了师父留下的另一个小孽种,哦不,小师妹。

心底善良的仙门美少年决定代替师父抚养这个可爱的小师妹。

他把小师妹托给了温柔美丽的母老虎姑姑照顾,又嘱咐单纯可爱的兔宝宝喜来宝陪她玩耍,为了打造良好的学习生活环境,身为师兄的他考察了许多地方,最后选择了美男美女排成行的渠冰峰作为学习基地,希望小师妹能在修仙的大家庭里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

就这样,少年丢开了人见人爱的拖油瓶,独自去玩耍了。

小师妹在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姐的带领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终于习了一身铜墙铁壁式的厚颜神功,一步步走向了少年所希冀的将来。不错,小师妹变成了小地痞,小无赖。

“楚修月,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我被芳草姑姑奴役得好惨啊,天天要下山买胡萝卜啊!”温晴掐着楚修月的脖子用力摇,恨不得把他那颗光风霁月的脑袋给摇下来。芳草姑姑在遥远的凤鸣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还有啊,兔子打得我好痛啊,我现在长得这样扁平都是因为它。因为它啊!”温晴扯过楚修月的手臂就咬,咬得他紧实的手臂上一排子牙印。与此同时。喜来宝在山坡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从坡上栽下去。

“还有还有啊。我天天在渠冰峰看**春册啊,眼睛和心灵都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啊,你看我看见邪修们滚在一起都不害羞了,你看我现在一举一动都不像个女的了,楚修月,我恨你啊,恨死你……”温晴在楚修月耳朵边上哇哇大叫,渠冰峰的俊男美女们早就喷嚏一片。

这是多么大的怨念。

楚修月被温晴摇得头昏眼花,嘴角却一直扬着的。还是抓狂中的温小喵有意思啊,简直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太好玩了。他晕乎乎地摸了摸温晴的脑袋,又摸了摸她的脸,她的手,最后好奇地沿着她的肩,她的锁骨一路摸下去,突然扬了扬唇。

“也不是……那么扁,比在慈云秘境的时候又大了一点点。”他认真地比划着。

“楚修月!”温晴的号叫声响遍四野。害得老龙的耳朵差点吓了。

“你们俩不要脸也有个度,这里还有两双眼看着呢。”老龙打了个呵欠,有点无奈,“这地方大。但没遮没挡的,要滚起来也不方便,你们别那么懒。好歹自己起个房子什么的吧。”

“轮不到你插嘴,滚远点!”说这话时。温晴正扯着楚修月的腰带,楚修月已经被扑倒。

“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老龙幽幽叹息。

“是啊是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话了!”一个粗重沉缓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温晴才想起,老龙刚刚说,这里有两双眼睛看着自己,也就是说……这里边还有人?是谁?她手搭凉蓬望一望,没看见有什么不妥的,只是心里隐隐发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是谁在说话?”她喃喃地说着,满脸探询地看向楚修月。

没等楚修月回答,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是我啊,主人,你们站在我肚皮底下好半天了。”那声音越发沉闷,好像打雷似的。

温晴拉着楚修月快速退后两步,然后——

他们看见了一只巨大,顶天立地的,粉红毛毛兽,屹立跟前,如今的它,已不复当初灵巧的模样,而是涨大了几千倍,这样睛眼望过去,似乎比拓风楼还要高了。

这是光头?温晴蹬蹬蹬倒退三步,当初那个蠢蠢呆呆的,圆乎乎的光头呢?到哪里去了?它吃了什么长成这副德性?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就在刚才,她和楚修月两个就在光头肚皮的阴影下打闹了好长一段时间,作为一个灵兽主人该有尊严一丝儿也没剩下。

“哇!”

“呀!”

“简直叹为观止!”

“简直匪夷所思!”

楚修月怀里的灵兽袋里挤出两只拳头大的脑袋看热闹,可是和光头一比,这两个塞牙缝都不够。温晴已经不能正视毛毛兽这种可爱种族了。

“你们家的宠物成语学得不错。”她的嘴角抽了抽,真想说不认识光头啊。这货大也就算了,胖也就算了,可眼睛却一点也没长大,与那个巨大的,像泰山一样的身子完全不搭调,温晴费了好大力才找到它的乌溜溜的眼睛珠子。

“主人,人家的成语也就得不错哦,这一个月来,念烛前辈都有教哦。”光头扭了扭腰。

“不要叫我主人!我、我想,我需要静一静!”温晴的脸上垂下一串汗珠,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无边须弥,身后还飘荡着光头深情的呼唤。

“没关系,主人,你会想通的。人家期待着你的回来。”

霍玠正在打坐,突然看见温晴与楚修月一前一后地从芥子空间里出来,前面那个一脸烦躁,后面那个气定神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喜来宝凑过来看了眼,确定两人没有相互大打出手,它又懒懒地缩了回去。

温晴抓脑袋。

楚修月只觉得好笑。

温晴回头看了眼前这三个人一眼,继续抓脑袋。

倒是霍玠忍不住了,低声问道:“温师妹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烦恼的样子。”

楚修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温晴站起来嗷嗷乱叫起来:“这么大,这么大该吃多少东西啊?怪不得我觉得地边须弥里的草都秃了。怪不得放眼看去连棵树都没有了,我记得以前那些灵草可是比人还高的。怎么会这样?养个这么大的废物,我会不会穷死啊!”原来她竟然在关心这种事情。楚修月有点哭笑不得,自从理解这丫头的思维回路之后,每天都会有点神奇的事情发生,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温晴苦恼一下子,突然一阵风地向喜来宝卷去,二话不说就揪住了它的耳朵,倒拖着往里走。“咕咕咕咕咕!”兔子一边抗议着,一边蹬着腿耍无耐。死活不肯回空间里去。

“你不回去也可以,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长得这么庞大?为什么你可以变小?光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跟你有些关系?”兔子太重,温晴真气未恢复,一路两个都在喘粗气。

“咕!咕咕!”兔子指指地上的草,又指指天上那空间扭曲里飘浮的妖丹。

温晴寒着脸:“说人话。”

兔子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吃了上年份的灵草,又吃了很多级别比自己高很多的妖丹。就变成了这样。要变小的话,就得修习法术,还有……进阶到五级以上。”

光头现在二级。

嗯,二级残废。

温晴举头看了无边须弥的方向一眼。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变小之后的食量会变吗?”。

“呃……”兔子现出为难的表情。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显而易见了嘛,兔子当初可没少吃萝卜。即使是变成普通兔子的大小,它也是还是一筐一筐地往肚里塞啊。

温晴的肩膀耷拉下来。哀哀地走回到楚修月身边,默默流泪:“楚修月。要是我穷得连根毛都没有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楚修月和霍玠都被她噎了一下,霍玠想说,这个温师妹天生就是个宝,怎么她想事情就那么好笑呢?灵兽什么的到了一定级别也会自己猎食的,根本不用她操心,她这副担心的小模样,蠢透了。

但楚修月可不是这样想的,温晴的眼睛正滴溜溜转着呢,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为了配合她,他也开始不辞辛劳地演戏:“你那点小钱我还不放在眼里。”

温晴眼睛一亮,抬起头道:“那师父那点小钱呢?你是不是也不会放在眼里?我说的是洞府里的那些,你懂的!”楚修月勾一勾唇,原来这丫头无时无刻不在打那个灵矿的主意啊。

楚修月不置可否地耸一耸肩,刚要说什么,却被喜来宝严肃地打断了:“那些灵石不能动,那是主人最后的家当,是棺材本也是老婆本,主人曾说过,如果他回不来,那些灵矿就要毁了为他陪葬,如果他还能回来,他就要用这点积蓄迎娶新娘。你小子要讨老婆,自己去赚老婆本,小丫头要男人养,就得看清男人的本事。”

“兔子,你说的老婆,不会是……”温晴脑海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念头。

却见一道白光划空而来,悬在了半空中。

原来是现任师父的传音符到了。

几人合力将传音符捏碎,灵蕴真人清澈的声音飘了出来。

“小喵,你可知错?”第一句话竟然是兴师问罪来的。

温晴翘起了嘴巴,被楚修月推了推,才勉强跪下下。

那传音符飘在众人头顶,释放出的威压竟如灵蕴真人亲临,看得出灵蕴真人这次有多生气。

“你基础不牢,只会乱来,遇到危险既不通知为师,也不懂全身而退,竟然一心蛮干,实在太教为师失望了。从今天起,为师便罚你在‘兴泽之地’闭关三年,直到这里的空间扭曲消失为止,你服是不服?”众人才知道,原来这片荒叫做兴泽之地。

闭关三年,有点无聊,但总好过回曲吟峰傻呆着,温晴赶紧服软,认了个错。

“弟子知错,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临时卖乖,她还是很懂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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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投机取巧中

江可儿得知温晴被罚闭关三年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但发现自己连闭关三年的资格也没有,瞬间又低落下去。反观温晴,倒是没太放在心上,之前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屠妖一万只,怎么也得二三十年,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娲头村的小店,以及柯美人和卞之云的下落。

无聊的时候,温晴会捡些叶片做成牌九,和霍玠、喜来宝一起玩,她是个闲不住的,除了正常的修炼时间,其余闲暇都在鼓捣些小玩意,霍玠才知道,原来这位又懒又馋的温师妹一天居然有那么忙。但忙归忙,却死活不肯辟谷,非要折磨着楚修月做饭。

师兄妹两个在芥子空间里建了个厨房,这也算是有史以来最傻的壮举了。

由于温晴的修炼时间与楚修月是错开的,两人渐渐就养成了相互照顾的习惯,楚修月和霍玠白天修炼,温晴就一边学习阵法手札,一边为两人护法,到了夜里,就换楚修月陪着温晴受累,一段时间过去,倒也养成了许多默契。

“生得贱!女人生下来就该是给男人疼的,你做那么多有的没的,还不是一样凑不起金丹,都不知你整天在忙什么。”江可儿对温晴瞎折腾充满了鄙夷。她自小就被家里捧在手心里,加上天赋奇好,得天独厚,自然在仙门之中也被高看一等,除了错信了冯宴,大部分时间她都过得比温晴舒坦。

“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这世上就没有女修了。”温晴慢不经心地在法珠串成的手链上画圈圈,楚修月没有骗她,他送出来的东西,确实是最好的,炼这串魔骨法珠虽然浪费了不少材料,炸毁了不少炉子,但最终的成品却是件上品法宝。这些法珠串在一块,却能随时拆解成一个个,温晴现在在法珠上刻上了基本阵法,基本上也可以满足寻常的斗法需求了。

温晴摸着这串珠子,越摸越喜欢。

却不知在遥远的某方,魔使司鹰断掉的臂膀处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他乌秋秋的脸色一沉,立即失去了光泽——原来那只手竟还活着!他有所感应地将视线投向了陶然峰的方向,却被身边妖媚的魔族女子捧着脸扭转过来。

“你给我专心一点,姐姐不会一天到晚都那么好耐性的。”她在他耳边吹气如兰。

“……”司鹰却不理会,径自将她从身上推了下去。女魔头的裙底白肉一翻,满脸怒意往上冲。她冲前,野蛮地扫了司鹰一个耳光,提着他的衣领又压了上去,一张口,火艳艳的火唇就咬住了他的耳垂。火光跳动,狼草燃烧的噼啪声盖住了舌津相度的滋滋声,两人滚在一起,像野兽般互相嘶咬着,剧烈的碰撞,变成了夜风喘息的节奏。

“……”不远处,一个身量高大的黑衣男子呆呆地站着,面上无悲无喜。

温晴和楚修月花了七天时间完成了手链的改造,原本乌黑锃亮的法珠被染成了五颜六色的虎斑,每道斑纹都与白色间隔,淡化了色相,乍然一看,颜色并不显得那么深沉,与温晴的外貌相得益彰,真是越看越活泼。

“要怎么谢我?”

楚修月把脸凑过来时,温晴正在空间扭曲里试验法珠的效果,这次放出去的是最简单的缚灵阵,一炷香过去,倒也真的捕获了不少妖丹。

温晴本来想自己偷偷吃掉这些妖丹,但被老龙不留情面地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只好便宜了喜来宝和光头。温晴心痛死了。

“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有什么谢不谢的?”

温晴抱臂看着楚修月飞来飘去地帮忙追捕妖丹,越看越不甘心。为什么光头能吃,她就不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大家都不吃?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这东西是甜的?

光头好不容易能够跑出来放风,转头看到温大仙儿那铁青的小脸,立刻识趣地跑去喜来宝身边求庇护了,瞎子也看得出温晴这几天上火,心情很不好……咳,都说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知道女修是不是也这样。

夹在喜来宝和念烛中间那么久,光头察颜观色的本事可谓突飞猛进。

霍玠在空间扭曲中间找了个偏远点的地方打坐,他本来就比温晴、楚修月两人来得勤勉,半个月过去,竟也有些小成。温晴说得对,借助灵气聚集的虚空之阵修炼,确实事半功倍。

“饿了?”楚修月从储物袋里摸出几个紫色的果子,递给温晴,自己却擦了擦汗,攥着一袋妖丹走出了这座无形的囚牢,温晴见到吃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便一路啃着果子,一边闷闷地想心事。

楚修月走了一段,见她低头只顾着低头神游,他故意一停,温晴便懵懵地冲进了他怀里。

自然是抱了个满怀。

“干嘛停下来?”温晴一个小留神,鼻尖上沾了果汁,自己敛目一看,仿佛鼻子上停了个苍蝇。却见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伸过来,替她轻轻地揩去了。迎面而来的是楚修月玩味的表情。

“想先去蝴蝶镇还是先去找师父?”他替她理了理有些乱发鬓,顺势又摸摸她的脸。自从发现自己不抗拒温晴,或者说,甚至还有几分喜欢温晴后,他会下意识地去碰碰她,起初她还会暴躁地反抗一阵,时间久了,就妥协了,现在他摸头摸手搂腰搂肩她都已然变得甘之如饴。

“想怎么把这三年过得快一点。”温晴近来急躁,修为进度比霍玠慢许多,想好好集中精神,偏又有些力不从心,几个月过去了,她还在筑基后期徘徊,而霍玠已经开始准备结丹了。

“无边须弥里的禁制解得怎么样?”楚修月抬头望向霍玠。

“不怎么样,哪来的心思啊。”温晴没留意自己娇纵的语气也没留意楚修月宠溺的笑容。

“不要脸!”坐在草地上发呆的江可儿终于忍不住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故意的?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给撕了!我师父没说不能殴打废人!”温晴火冒三丈。

“你……”江可儿听到“废人”二字,眼神一黯,却见楚修月长臂一舒迅速把人给提走了。江可儿一愣,骂人的话嗫在嘴边,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温晴没说错,她现在,已经是个一无所有的废人,就算是回了文倾峰,她也不可能再做流山真人的亲传弟子,她曾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成为冯宴的双修道侣,结果却变成了他的炉鼎,他凭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骗得了多少女弟子的芳心,倒是霍玠,还是那样形单影只。本来,她还有得选的。

“你拉我走做什么?我正好憋着口气没处发泄呢!”温晴用力想甩开楚修月的手。

“进去说。”楚修月揪住了她不放,使劲将她往无边须弥里拖。

“我现在不进去,那条老东西啰嗦死了,我捡几个妖丹它叨叨,我吃几颗灵草它也念个没完,它上辈子一定是庙里出来的和尚,整天叨叨叨,叨叨叨,念经一样。”温晴撑着不动。

“你不是说想要把这三年过得快一点?我有办法。”楚修月将将她拉进怀里,见她还像只八爪鱼一样,干脆将她打横一抱,低头钻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霸气十足,竟把不驯服的温晴慑住了,等她恍过神来,人已经站了一处脸盆大的禁制前。

“什、什么办法?”你妹夫啊,还以为光天化日要做那苟且之事呢,原来是真的来解阵。

“把整个兴泽之地,放进无边须弥里,加速了时光流逝,三年就变成了七个月。”

“把兴泽之地,放进无边须弥?”

温晴咬在嘴上的果子掉进了土里,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看看无边须弥,又看看楚修月优美的下巴,总觉得这人是在说梦话。

兴泽之地少说也有几百亩,又不是脸盆或者碗口那么丁点,怎么放?

这样的想法也太无稽了。

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是不可能,现在无边须弥已经有三百多亩了,也许再解开一重禁制,就可以容得整个兴泽之地,虽然这个方法很荒谬,但也值得一试,反正禁制迟早要开,阵法迟早也要研究透彻。

“要不要试试?”楚修月看向温晴时,这家伙的眼睛已经在发光了。

“真的可以吗?”温晴没有挣扎着落地,而一脸兴奋地搂住了楚修月的脖子。

“咕哇!”兔子摸进来一看,见男的抱着女的,两两相望,四目含情,不由又忿忿地走回去,顺道多扯了一把灵草往嘴里塞。真是气死兔子啊,之前还说什么一定会帮它解开禁制,现在呢?只顾着自己迎男而上,天不管地不管了!

江可儿等了很久,也没见温晴和楚修月二人出来,她几乎可以预料到一男一女在那方天地里搞什么名堂了,当下脸色也是臭得可以。虽然楚修月从来没进过她的碗里,虽然真正的楚修月看起来是那么光怪陆离,但却不能阻止她对那张脸的向往。

只是可惜,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霍玠坐在灵气充沛的虚空之中,渐渐敛气成丹,一个月后,兴泽之地传来一阵清啸,紧接着金光乍起,将整个荒原都囊括其中。

等到霍玠重新睁开眼睛时,人已经差点被晒成腊肉干。

霍玠结丹之日,兴泽之地正式被纳入到无边须弥之中。

无边须弥的天幕之中挂着一轮烈日,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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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两颗紫霞丹

凝气结丹,道剑剑境,天幕之中乍然出现的万道湛蓝剑光把原本晴好的天空衬得愈加明媚,霍玠一丛净白十二瓣莲的幻象之中站起来,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金辉,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原本如珠如玉的容貌更归清泠了三分。

他原本是肃着张脸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在太阳底下挤出一丝笑意。

楚修月携着温晴,喜来宝和光头正围着他指指点点,一脸不可忽视的震惊,特别是温晴的那双眼睛,像看见金子似的,暴射出两道精光,使得低调了十几年的那颗冷置的心倏然飘忽。霍玠抬头看看天边久未散去的异像,一步步走出了空间扭曲。

虚荣心,还是有的,众星捧月的感觉不要太好。霍玠想着,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点。

可是楚修月和温晴都没有动,依旧是与两只宠物傻傻地对着那空间扭曲发呆。

“是小了一点啊。”温晴的眼角都没挑霍玠一样。

“嗯,看来这空间扭曲也不是无限的,等到聚敛的灵气全部被吸收,这处漩涡也就消失不见了。”楚修月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另一只手狂摸下巴。

“空间扭曲也避不了这个太阳,晒死了。”喜来宝扯着两根长耳朵,手和耳朵弯成了两个圈,样子挺怪的。光头“唔唔”地应了两声,抱着一堆妖丹猛吃猛吃,几个月不见,它好像又胖了不少,显得眼睛更小了,站在霍玠地位置抬起脸往上看,根本分不出是正面还是反面。

“你们在看什么?”霍玠突然有点不高兴。

“看天啊,亏你晒了那么久也没被晒黑,真是天赋异秉。”温晴指指那心形的太阳。

“两个半时辰一次日落,照这样晒下去,人会开裂吧?我帮你搭个凉蓬好了。”楚修月十分体贴地往四周看了看,一片荒芜,最长的草也只有半尺长而已。

“你们不是……在看我?”在霍玠心里,大概结丹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他从筋骨断尽到修为重塑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可谓是神速,这样的事随便说出去在师兄弟之中都能赢得一片惊叹,但是放在眼前的两人两兽眼皮下,好像有点……大惊小怪。

“你有什么好看?”温晴莫明其妙地转过头,好好地看着他。

“……”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是啊,你有什么好看的?眼前这个上山才四年就筑基后期了,自己可是炼了二十几年才到如今的光景,想想不该是种打击么?但温师妹你能不能说话别那么直白,很伤人的。霍玠默默地收起剑气,恢复了一脸冰雪容颜,站在两人身后。

楚修月的手随便地搭在温晴肩上,温晴嫌他重,一抖肩膀就甩开了,可是过了不一会儿,他又搭了上来,她再甩,他再搭,两人乐此不疲。喜来宝半垂着眼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人别别扭扭地商量了关天,还是没有找出个可以搭凉蓬的东西,最后,温晴忍痛把师父送给自己的宝贝披风架在空间扭曲上方。然后一俯身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

“哇,里边好臭!霍玠,你是这么爱干净的人到底是怎么容忍的?”温晴在里边憋不过一息就跳出来了,虽然同门师姐妹的尸身都处理完了,但还有大堆的兽骨兽皮堆着,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原始材料散发着独有的腥臊味,味道在空间里扭曲循环,根本散不出去。

温晴拖着一只巨大的兽骨,一边翻书一边揉着鼻子:“六阶的独目兽也有,真稀罕。”她翻了一会子,发现骨架子没被打坏,立即开心起来,伸手向楚修月招了招,有些小雀跃地眨眨眼睛,“哎,你说这个可以卖多少钱?”

“两万个下品灵石。”楚修月略略估算了一下。

“那这个呢?”温晴捡起一副眼珠。

“这个,十万个下品灵石吧……不过,要是能镶嵌到法器上一起卖,价格应该更高。”楚修月有问必答,本来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但看温晴这样兴高采烈,也不禁不住勾起些兴趣。

“镶嵌?我有办法!”温晴把脚下的杂物踢开,从怀里掏出灵液和灵笔来,蹲在地上开始画圈。楚修月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另一支灵笔,陪着她一起画。

“咕咕!”兔子翻了个白眼。

“无聊!”光头认真翻译了一遍。

“你们也来帮忙!”温晴细眉一扬,眼底射出凶光,光头吓得一颤,把妖灵全往嘴里一倒,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温晴起身绕过它身后用力踹了一脚,恶声恶气地道,“整天只会吃吃吃,吃吃吃,看你胖成什么样子,进去把所有的骨头皮毛都搬出来,光吃不会干活,我明天就拿你烧烤下酒。”说罢又喃喃地作自言自语状,“这么大一头,烘成腊肉足够我吃一年了。”

“嘤!”光头含着泪花咬着手指,扭头冲进了空间扭曲之中。别人家的主人笑颜如花,温柔清贵,自家的主人永远像是污党匪类,女大王……好伤心!它为着这个名字已经够伤心了。光头走两步,才想起什么似的,回身伸过一只手,把喜来宝也拉进去了。

“玉不琢不成器,丑成这样,我也有错。”温晴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里边的两兽又抖了两抖,喜来宝本不愿意做这种挑挑扛扛的体力活,但看到眼前的三阶小妖这么可怜,一时想起曾经被奴役的苦难时光,感同身受之下,也就心软了几分。这一回,兔子倒没有暴躁到要与温晴拼命。反正有个楚修月守着,它也打不赢。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好像没霍玠什么事,但霍玠又不想与怨气冲天的江可儿呆在一起,江可儿历经周折,性情大变,早已摆不出之前的温婉大方,就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她嫉妒温晴,却又无能为力,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像尊佛像似地坐着,面前温晴,满目怨毒。

“做一个传送法阵,把这些东西都传到薛绍那儿去。”温晴守着光头搬东西,在布阵的余暇时间又列了一张表,霍玠瞟了一眼,却发现这和法阵没有半分关系,瞧那格式,竟是一串内容详实的货单,包括了各种兽骨的用途,品级,最低价,加工后的价,以及最后的抽成。

“薛绍?殆岁峰那个薛师弟?”霍玠发现温晴的神奇之处在于,她接触过的人,都百分之百地服她,渠冰峰那样狂生辈出的地方,她都活得风生水起,就更不用说是憨货遍地的殆岁峰了。大德真人和圣行真人都不富有,所以温晴体贴地在材料上添了加工费这一项,也就是说,殆岁峰的师兄弟们在练习之余,还能赚点小钱。

“嗯。”温晴画完了一部分,将灵笔一丢,转而走向江可儿,“薛绍,你也认识的,镇上薛员外家的那个……法阵完成后,我会把你送过去,呆在殆岁峰,至少不会像在文倾峰那般受气。”她连这个都考虑好了。江可儿再不好,也算是自作自受地领了报应,温晴知她心气高,断然是不愿回文倾峰受人白眼的,由薛绍来顾照她,大抵是最好的安排。

“你凭什么安排我……”江可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不再那么有底气。

“呵呵……”温晴笑得阴恻恻的,令人一阵发憷。

“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江可儿知道温晴不会杀她,但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出手打人,当年温晴打唐贵瑜也是出了名的暴虐,原本的方脸,愣是被她打成了球形,像这样没教养的野丫头,还是别惹好了。但是想到唐贵瑜,她突然就沉默了。

温晴只当她被说动了,正打算回到法阵边继续鼓捣鼓捣法阵,就见光头大叫着,捧着个盒子跑了出来,大脚板一路狂踩,把刚画好的法纹踩毁了一半。

“你找打啊!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喝西北风!”温晴火冒三丈。楚修月养的毛毛兽都乖乖在吃紫槐稻,它倒好,不是吃妖丹就是喝灵液,有时候还偷灵草吃,照这样下去,她的家底很快就要空了。如果是花大价钱养个像丝萝这样又漂亮又聪明又能干又体贴的大妖怪那也没什么,关键是,这货才只二阶啊。二阶意味着什么,喜来宝放个屁,它就被吹跑了。

温晴拉长着脸,像个晚娘似的。

光头却高兴地恨不得跳起来:“紫、紫霞丹!有两颗!”

“咕哇?”喜来宝跟出来凑着毛脸上来一看,劈手就夺了过去,想也不想打开就往嘴里塞,可是却未能如愿,想想温晴是做什么起家的?怎容得它在太岁头上动土?温晴眼疾手快,兔嘴夺食,一连两颗,“咕咚”一下吞下肚。

霍玠张大了嘴:“两颗都吃了?”下这种猛药,岂非结了丹又要爆丹而亡?

紫霞丹是赤炼草添加赎粉、通灵草等两百多种灵草药炼成了的大补丹,它与筑基丹这类直接增进修为的丹药不一样,它只补内府灵气,所以要求食用之人对灵气的消化能力极强,至少对吸纳速度的要求是极高的。空间扭曲里的灵气本来就比外界要浓郁很多,再加上两颗紫霞丹,温晴受得了吗?

“哈,都交给你了,师兄!”温晴兴冲冲地在楚修月的背上拍了一巴掌,顾不得喜来宝的大喊大叫,一路高歌着冲进了空间扭曲里,上方的神行披风被灵气波动扫得猎猎作响,一块浮动的阴影刚好覆在温晴的小脸上,只剩下一对大眼睛炯炯发光。

“楚修月,你的小师妹是什么品种的?”霍玠已经不能好好地说话了。

“放心吧,她金刚不坏。”楚修月抬起头,手搭凉棚望了望天上那颗“太阳”,两个时辰过去了,这天色又该黑了。他手底的阵形已经成了大半,光头整理出来的兽骨也都堆成了小山。“带两件法器回去吧?”他突然看了霍玠一眼,“冯宴的死,好歹需要些交代。”

流山真人的首座弟子不明不白地死了,知情不报不符霍玠的作风,但要把来龙去脉说说清楚,又短了证据。霍玠面临的问题,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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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占有欲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很忙。

温晴忙着修炼,楚修月忙着给她准备各种零食,光头和兔子忙着核对清单,霍玠忙着筑固修为,就连江可儿,也好像没有了找岔子的闲情,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与她格格不入的那人,关进空间扭曲里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无边须弥里呆久了,是人都会发狂,睡一觉天黑了,再睡一觉,又天亮了,周而复始,谁都弄不懂今昔何昔。若不是楚修月每隔十数个昼夜就走出空间去看看,众人都不晓得自己过到哪一年份了。

冯宴确实也蛮拼的,凭着他在清波榜上的排名,猎下的妖物不计其数,怪不得兴泽之地那么样平静,八成是被他扫荡干净了,连个蚊子妖也没有留下。霍玠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晴喜欢打叶子牌,玩牌九了,这样东拉西扯确实过得快,对于她来说,恣意妄为才是最好的修炼,她要做什么事情,决定就懒得改,就好比这次突如其来的闭关。

空间扭曲之外,飘来一阵栗子香,楚修月挽着头发,系着件旧衣服,蹲在一堆灵火前捡爆开的栗子,常年握剑的手,笨手笨脚地做这样的事,看得霍玠心里有些难过。江可儿已经快气疯了。那双漂亮的手,如今就用来做这些粗活了,今天去打个猎。明天去烧个饭,后天再去烤个地瓜什么的……瞧着太难受了。最恶心的还是那位口口声声要闭关的,隔三差五就跑出来偷吃东西,一点也不尊重闭关这种牛掰的行为。

温晴太与众不同。

但大家有目共睹的是,空间扭曲里的那团灵气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渐渐变小,一个半月过去,就只剩下温晴周身萦绕的一层。那样强大的聚灵阵就这样被她吸了个干净,霍玠总算明白为什么楚修月会说她是“金刚不坏”之身了。两颗紫霞丹比起这空间里的灵气。简直是毛毛雨,只怕还不够她塞牙缝。

但是,她一个筑基期的弟子,何至于有这样强大的丹田识海?霍玠越想越不明白。

光头与兔子终于整理完了那些兽骨和皮毛。兔子新学了几样针法,愣是给光头做了一身皮甲,这样一身穿起来,好像比以前更丑了,就好像是一团粉红的肉球上沾了几坨狗屎。楚修月几乎可以预见光头今后的修炼之路多么漫长而艰难。等到温晴出关后,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走出无边须弥猎些更高等级的妖物作为守阵妖灵,又比如看看附近有没有所谓的秘宝,可以暂时用作传送法阵的原动力。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

一天天过去了,温晴就卡在了最后的关头。不动了。周身的虚空之境已然消失,灵气也都被她吸进了肚子里。可是总好像差了一点什么,少一分顿悟,少一丝通明,少一点感觉……

温晴傻傻地坐着,用力将灵力往上顶,也没顶破那最后一道瓶颈。

“看吧,让你吃那些秽物进去,活该!”所有人都在为她担心时,江可儿却高兴起来,温晴不能如愿,她自然是喜闻乐见,浪费了两颗紫霞丹也没能进阶到金丹期,这野丫头的资质也太差了。江可儿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温晴又坐了几天,终于露出了便秘的表情。

“咳,就这样吧,晒死了。”温晴动动手脚,身上掉下一层灰,她有些疲惫地站起来,想了想,便投入到了修饰阵法的行列中去,从头到尾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她现在的修为还是筑基期,筑基期,大,圆,满!一线之差,她连金丹的边都没摸到。

“温师妹……你,没事吧?”相较于温晴的平静,霍玠却替她生生捏了一把汗。依照她的脾气不应该指天骂地一番,然后气鼓鼓地再去暴饮暴食么?这不对啊?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自问也是对温晴有三分了解的。

“没事,就是有些困。”修炼不能睡觉,结丹更不能吊以轻心,温晴从来还没这样累过。她累得已经忘记要生气了。楚修月和喜来宝特地熬了一碗降火的汤给她捧场,可是她一气喝完之后,还是有些呆呆傻傻的。就在众人以为她修炼修出毛病来的时候,她头一歪,倒在楚修月怀里呼呼大睡起来。

“温师妹,她真是……很奇怪。”是个怪人,她没有寻常女修身上的那股傲气,也没有装腔作势的清泠之意,整个人都很实在,俗得不像是仙门弟子,可是剧变之下,却又比仙门弟子更淡定。她的道心,比寻常人何止坚固千百倍。

她倒在楚修月怀里,疏散了眉尖的倦意,换来的是一副恬静清透的面容,看到这样一张脸,霍玠又想推翻之前的一系列想法,她不俗,论长相,她是一点也不俗,如果打扮得出挑一点,简直可以艳压群芳。对比初见时的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她五官已然长开,细眉大眼,薄唇含笑,静谊时,竟有三分媚骨。

楚修月抱着她,琴瑟相引,皆可入画。

霍玠看着看着,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回忆里那个恣意妄为的影子淡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被这样的满目秀雅代替,他始终没办法将自己救起的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与她联系在一起。

“她很像一个人。”楚修月从她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打开来,星光满溢,原来那小册子里还夹着一张星蕴航图。画上千洲万岛,与头顶星辰遥相互呼应,天幕瞬间变得瑰丽无常。众人听着他唇边啜着的这句话,一时浮想联煽,喜来宝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它自然知道楚修月说的是谁。

“看见这幅图了?这幅图,是她从莫问师伯那儿得来的,莫问师伯掌管管宝器库。经、剑问,什么样的法宝拿不出。可是她却独独只要了这个。这图中画的,便是我师父走过看过的地方,我师父与你师父不一样,他永远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安静地呆着。也不可能与人与争些什么……而她,也是一样。”他说这席话时,目光却是投向了江可儿,他在温晴面前极少会流露出这样犀利冷漠的神情,可是面对着她,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冷月公子。傻子都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警告,以最强硬地姿态。表明了那份决心。

温晴从来不与人争,她对那些秘宝法宝没多大兴趣,一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接近自己想接近的人,她如今到手的一切,都是她应得的,旁人根本没有资格指指点点。

楚修月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定天派的弟子,所谓的同门之谊,也只是一个说词。

他冷冽的目光扫过江可儿的脸。等他转过头去,江可儿才发现自己的背心都已湿透。

他没有释放威压。只是随随便便看了她一眼,她就成了这样。

对了,听说,青印真人与流山真人之间仇隙深重,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如果传言是真的,那文倾峰上倾慕冷月公子的女弟子们又成了什么?跳梁小丑?

青印真人是流山真人逼走的,也就意味着,流山真人门下弟子对于楚修月来说,都是仇人啊?那她们,包括她,又有什么资格异想天开,妄图与他结为道侣?

还好这盆冷水是挨在冰水之后浇下来的,江可儿的心已经麻木了。

“我懂了。”江可儿低下头去,冷月公子根本就没变过,他只不过是对不同的人,用了不同的态度,而他温柔体贴的那一面,别人是永远体会不到了。温晴是他亲自带上山的,那意味着什么?呵,原来什么都他算计好了的,说温晴怪,其实怪不过楚修月吧?

那张星蕴航图散发着幽幽地冷光,仿佛一片海域映在了天空中,几人仰头看着,渐渐无话,那幅图似比任何藏宝图都来得奇巧传神,看久了,竟令人心怀开阔,忧愁渐散。

“楚修月,我求你一件事。”不知过了多久,霍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和温师妹开启这航图,能不能也带上我?我虽有志做定天派掌门,但却不愿毕生如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你想跟我们走,交足了买路钱再说。”温晴突然打断了他的手,她在楚修月怀里拱了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还欠我很多灵石,不是那么容易还得完的。”她坐起来,漫不经心看了看地上完成未多久的法阵图,陡地跳起来,“楚修月,我好像结丹没成功!”

楚修月的嘴角抽了抽,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这次没成功,下次再说,不急!”

温晴暴躁地摇了摇头,道:“急,当然很急,你忘了,师父说我结丹之前不能独自行动的,被你天天跟着,多不自在!在山上还好,若是到了尘凡俗世,你也这样紧紧地跟着,就太奇怪了!”

楚修月额上青筋暴起,戗声道:“温小喵,你这是想讨打吗?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和我撇清关系?老纸对你那么千依百顺,你就没有一丝丝感觉?你还是人吗?”

“你才不是人!”温晴抓错重点了。

“你……”所以说,永远不要和女人斗嘴。

ps:第二更,嗯。今天终于及时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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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妖气东来

无边须弥的里的三年果真过得很快。

等到温晴和两只妖怪把“垃圾”收拾完毕,也差不多到了和灵蕴真人约满的时间。

兴泽之地从芥子空间放出来后,果然不再有新的空间扭曲出现,就连灵气也变成了极为稀薄的一层,与陶然峰格格不入。

楚修月是第一个从无边须弥里走出来的。

在里边昼夜颠倒了几个轮回,如今再看陶然峰,胸中情绪激荡,自是格外不同。

此际霭霭青山,崇山峻岭之中拔地冲天的广生剑,由着那初晨的霞光绕着缠了几周,斑驳的剑身上被勾出一抹虹光,就连挂在剑柄上的鬼哭藤也像是变成了金色的。

没有了空间扭曲阻挡视线,这把剑看起来格外高大清晰。

今天朗风霁月,是个好天气。

喜来宝伸了个懒腰,抖抖耳朵,长长的绒毛耳朵甩在光头脸上。

光头冲着天空打了个大大的响鼻,原本冷清肃穆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了,楚修月板着脸孔看了喜来宝一眼,问光头:“你主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自从上次温晴说要结丹“甩开”他之后,他就一直这样臭着脸,喜来宝是长辈,对他这种变化多端的性格完全可以做到无视,但光头却不同,被楚修月冷冷地睨上一眼,它都要颤半天。被问到之后,它只顾着猛摇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晴在清点她的货物清单,以及准确地计算要用到多少妖灵做原力驱动,顺面发了一道传音符给薛绍。江可儿坐在光秃秃的灵土上。看她披着一件一点也不威风的披风晃来晃去。

江可儿一直觉得,温晴的审美是被妖魔鬼怪吃了。她是这个鬼样子,她的宠物还要过去三里路。一样都是莫明其妙地不修边幅。就这样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偏还有个那么优秀的师兄护着,实在这太不公平。可是转念想想,仙门之中,不公平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江可儿看着看着,就起了满心沧桑,本来还想冲温晴冷嘲热讽一番的心思也没有了。

薛绍的传音符很快就到,一个阳光明媚的男声在芥子空间里响起来。

“太好了,师父他老人家正在发愁呢。愁啊愁的,你就送材料来了,我跟你说啊,那个玄冥之火没地方放,师父一直把它放在自己的肚子里,现在连人也跟那火一样乌青乌青的了,现在卖法器能挣钱,我就可以拿这笔钱为师父买个上品法宝级的炉子,把它好好装起来……”

薛绍这段时间已经穷疯了。他斗法能力有限,来陶然峰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可是那玄冥之火实在太厉害,可谓遇神烧神。遇佛烧佛,上好的炉子鼎罐用一回就废了,这一年多里。他几乎没做成一件成品,材料倒是毁得差不多了。

温晴这次真是及时雨。雪中送炭啊。

……

外边传来楚修月不耐烦的声音:“温小喵,你还在里边孵蛋呢!别磨磨矶矶。快出来!”

霍玠奇道:“孵什么蛋?”

喜来宝很是冷漠地戳楚修月的痛脚:“他只是不想小丫头跟别的男修说话。”

楚修月怒道:“平时让你说人话的时候,你就装孙子!”

喜来宝:“咕咕咕咕咕!”

温晴好不容易听完了薛绍长篇大论没有重点的叨叨,举目一望,无边须弥里的天又要黑了,她悻悻地将清单什么的都收好,探出个头来刚想对楚修月说点什么,却猛然听见一阵雷响,跟着,外边的风和日历就变成了电闪雷鸣。

吓!她吓得一缩脖子。

一个巨大,形状有点像光头的雷球从地平线上滚出来,轰隆隆地冲上土坡,往几人站脚的方向撞。再看那天空,也是乌云密布,连天光早黑都分辨不出来了。长生剑的剑身,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漆黑里,只有天边开出一线光明,那光明渐渐扩散,竟成了两个圆圆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温晴盯着那双“眼睛”看。

“快进去,有妖怪在此化丹!”楚修月转身跑过来,用力推了她一把,跟着霍玠也回来了,只有喜来宝还站在那黑天黑地的地方举到仰望,一双红眼睛里满是怀念。

楚修月只好揪着喜来宝的耳朵,将它一并拖了进来。

妖怪?化丹?

温晴侧头打量了喜来宝一眼,又扯了扯光头难看的皮甲,一头雾水。

这里只有两个妖怪,一个早就过了化丹期和化形期了,另一个还是二阶小妖的状态,化什么丹?兴泽之地被红叶和冯宴这样一弄,哪还有第三只妖的存在?

“我看只是普通的变天吧?”她郁郁地打了个呵欠,这妖怪化丹的情景是很好看,可是为什么看了想睡觉?好困啊,一定是平时数钱太劳神了……她想着,又打了个呵欠,飚出两行热泪来。真心困。

“怎么了?”楚修月一直盯着她,自然很快发现了她的异样。

“不知怎么了,就是困,明明醒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却困得要死,反正现在也走不了,我先去睡一会。”温晴摇摇晃晃地摘下披风,倒头便睡,这一刻,几乎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小喵!”楚修月看她也不和自己闹别扭了,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一头睡死在披风上,不由地心头发怵,他急急地走近一瞧,发现温晴已经脸色苍白地停止了呼吸。

“小喵!”他一下子懵了。

“主人!”光头虽然迟钝,但毕竟是与温晴结了血契的灵兽,它也很快感应到不对劲。

“温小喵!你这是怎么了!温小喵!”他慌乱地抱起温小喵,伸手将一束神识导入她的心脉,却被一重密实的光壁挡了回来。

“哇!”从来没经历过生死大事的光头忍不住哭起来。

楚修月面色铁青。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副光景?

他不死心,又将神识打入她体内。结果却还是一样,护住那丹田识海的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软硬不吃。他放出去的神识又再被打了回来。

“温师妹她……”霍玠的脸也白了,温晴这该不会是……走火入魔吧?

“温小喵,你醒醒!”楚修月把温晴扶起来用力摇,就差把她的魂给摇出来了。

他也是从金丹期过来的,自然也看过很多同门师兄弟殒落在这处瓶颈上,对于修者而言,每一次进阶都相当于进了一次鬼门关,像温晴这样基础不牢靠的修者很容易出事。

所以走火入魔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温晴之前表现得太过随性,所有人都以为她离金丹还远。完全没放在心上。

温晴不和他绊嘴了,现在的她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眉目之间平和得像离开了三凡五界,她的心不跳了,但幸好体温还有。楚修月压根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状况,因为她的经脉全部闭塞,被一道不知来历的白色光壁绑得严严实实。

他紧紧地握住了温晴尚且温暖的手。

那双手很干净,很柔软,他随随便便地一握。便包络了她一整个拳头,她如此娇弱的外表,却偏偏总是在沉睡后才显山露水。

真实的她,总是和平时见到的不大一样。

外边的雷鸣声停了下来。可是乌云却未散开,芥子空间里是黑夜,比外头更黑。几人就坐在这黑暗之中,借着微弱的电光齐齐看着温晴的脸。

楚修月从来没这样惊慌过。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像是停窒了,手心也渐渐沁出了汗。

电光火石之间。江可儿看见的就是那样一张因慌张而显得无助的脸,冷月公子真是不适合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应该是睥睨众生的,他应该是要把万千同门踩在脚底的……可是这一刻,他却为了一个又丑又坏的野丫头,等等,又丑又坏?温小喵当真是又丑又坏的?

江可儿盯着那样一张清秀文静的脸,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楚修月,要不……你先放下她,就这样一直抱着也不是办法。”进阶金丹失利的弟子,要不就是留在筑基期大圆满继续混日子,要么,便是丹体爆裂,魂飞魄散。显然,温晴不会是第一种。如果温晴就此炸了,不说是他们,就是这兴泽之地也保不住。

他想劝楚修月离开无边须弥,毕竟青罡印与温晴休戚相关,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就永远也出不去了。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却不知要怎么说下去。

他能顺利结丹,都拜温晴所赐,就这样不顾而去,似乎太绝情。

各人各心思,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想起身边还有个前辈。

喜来宝虽然暴躁野蛮,但毕竟是个吃盐比他们吃米还多的老妖怪。

“把她交给我,你们都出去。”喜来宝在旁边看了半天,才推开一路哭哭啼啼的光头,走到楚修月跟前,“她现在是没事,不过你们再围着她,就真的要出事了。”

喜来宝的毛脸上,露出了与平时极不相称的严肃表情,它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个毛疙瘩。

温晴这状况……

它静立了片刻,突然冲上前来,劈手从楚修月怀里将给人抢走了。

“都出去!”

手绒绒地手臂一指,连带着施展了极强的威压,江可儿骇然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无边须弥,跟着是一脸煞白的光头……楚修月的手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但想了想,终是一甩袖,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空间,就只剩下一人一兔。

兔子抱心守一,盘腿而坐,周身蓦然泛起一阵黄光,跟着,一只小兔子从它张大的嘴里蹦出来,左右看了看,突然凌空一纵,落入到了温晴的眉心。

温晴的手指微微一颤,原本攥紧的手突然松开了。

隔了一会儿,她那张半俏的小脸上突然浮起了两道金色的法纹,乍然看,极像是一副猫胡子。那法纹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粗壮,慢慢地自斜里生出了分枝,一直贴着双颊缓慢延伸,像一株金兰,生出了叶,开出了花。

“轰隆隆!”

无边须弥之外,巨大的雷球在荒原上滚来滚去,像是迷失了目标,天边那一双“眼睛”追着那雷球到处跑,没有一丝地松怠。

楚修月心底就像是被猫抓了那么难受,却听光头有些凄惶惶地道说了一句。

“主人这不该是在渡劫吧?听说只有渡劫才会被雷劈!”

“她金丹期都未过,怎么渡劫?”楚修月皱着眉头,目光波及那道球状的雷体,长眉一轩,这雷怎么还不走?真有妖怪在化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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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狗屁身世

木灵灵息聚敛而成丝丝蔓蔓纠结成了一根细长的辫子,起初还是淡淡的,一层浅绿色清淡如烟,丝絮般的灵息中间还有缝隙,后来,这些绿油油的细丝就绕转起来,相互绑着缠着,越来越紧,颜色也越来越深,到最后,就捻成了一根结实的细绳。顶点

绳子起先是撑直的,后来变长了,变粗了,便弯拱起来,变成了一根粗装的藤蔓。

藤蔓渐渐长出了叶子,每一片都在发光。

温晴体内的灵力朝着一个方向汇涌而去,渐渐注入到这藤蔓之中,催生着碧光盈盈的叶片往四面八方生长,叶子散发出来的光芒取代了丹田识海里的沉暗,每片叶子的尖鞘处都流连着像刀刃般的寒光,映得一整枝叶惨淡。

随着叶片增多,汇聚的亮光也越来越强,整株灵力缔结的大树都被一重强烈的白光所笼罩,跟着,温晴的四肢百骸就失去了知觉。她的神识像一颗未发芽的青豆,从识海里跳出来,沿着灵气树的枝干一径往上攀爬游走,终于到达了最顶端。

就在那一抹孱弱的神识试图冲破白光屏障时,那大树的顶端突然生出了一个尖尖的花苞,花苞以肉眼可眼的速度迅速膨胀着,发出“噼哩啪啦”的爆响。

“啊!”温晴眉头一蹙,准确无误地扑过来,抱着兔子的大腿咬了一口。

“啊!”兔子怒吼一声,赶紧捂住了血流如注的小腿,也不知道温晴那牙齿是什么做的。它这般皮糙肉厚也遭了这无妄之灾。先前蹦进温晴眉心的小黄兔感同身受地弹回来,在空中一连翻了几个跟斗。又再被兔子一掌拍了回去。

“去!”兔子的三瓣嘴一张一合,喷薄出来的土灵灵息。夹着一股烟尘味扑向温晴。

那小黄兔像一片枯叶似的重又落入温晴眉心。温晴还抱着兔子的大腿,时刻准备着咬第二口。兔子有点后悔没留下个冤大头来护法了,这丫头的牙口真好,咬得死玄武白虎。

“小喵!”楚修月竖起耳朵听着无边须弥里的动静,视线却没离开那雷球半步,那雷球似乎在守候什么,停在兴泽之地附近滴溜溜地转悠,细密的雷丝在空中挥来摆去,电着人人头发倒立。脸上毛毛地发痒。天边那双巨大的眼睛也没有消失的意思,那雷球转了多久,它便盯了多久。楚修月心里空落落的,那样的不安,却又无根无由。

“我去看看是什么妖物在附近化丹。”饶是霍玠这样冷沉的人,也有点按捺不住。化丹的妖物少说也有五六阶,但因为化丹而聚集的天地灵气却有摧金断玉之能事,若是一不小心……

“我跟霍师兄一起。”江可儿如今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陪着楚修月捱苦了。

无边须弥里又恢复了平静,楚修月听了半天。才勉强静下心神,与那雷球寸步不让地对峙着。那雷球没有漫无目地撞来撞去,竟将兴泽之地表层的花花草草付之一烛,地上横七竖八地全是黑色的烧痕。

无边须弥里。小黄兔又一次被白光弹了出来。

老龙终于看不下去了:“兔子,你修为被禁制压住,不会完全施展开来。要想压住这丫头的内丹,很难。”

兔子抬头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老龙道:“老纸只是老了。又不是瞎了,呵呵。她是什么,我一早就看清楚了,只是时候未到,不能说。”说着,又好似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青印这老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广生剑下抢人,了不起啊,了不起。”

兔子道:“别啰哩叭嗦的,来帮忙!”说着,又再催动着那只小黄兔冲向了温晴。

老龙漠然道:“你这样卖力地帮她,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别忘了,外边还有天眼盯着,这一劫,并不是那么好过的。”言罢,一阵风响,一道金光浮现,一条手指粗的小龙蹿出来,在云中几次腾跃,终于蹿到了温晴面前。

随着小金龙长躯直入,温晴的眉心冒出了一点朱红的拓印,像突兀裂开的口子,溢出了鲜血,一股淡淡的黑烟从那点朱红中浮出来,蓦然消散于黑空中。无边须弥里的天空变亮了一点,渐渐迎来了另一个早晨。而外界雷电交加的天幕,更显得阴郁了。

温晴不能言,也不能动,却将老龙与兔子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里。

内丹?不是妖物才有内丹么?难道……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没有来定天派的时候,她乘着楚修月的飞剑过鲛海,他们一起看鲛人跳舞,楚修月就说过:“妖比人早慧。”她小时候,是比寻常的孩子聪明一些,虽然那个没用的师父从来不肯承认这一点,却不能否认她小小年纪就能很好地照顾身边的人这个事实。

她可以吃妖丹,而且不会像邪修一样产生那么严重的副作用。

她有很多与生俱来的天赋,甚至不需要任何锤炼。

她曾经做过那样真实的梦,她梦见自己叫流歌。

还有啊……在陶然峰广生剑下,她遇见的那一抹妖灵,它骂她……叛徒!

长在识海里的那棵树呼啦啦地挥舞着叶子,顶端的花苞饱胀着将花瓣一片片撑开,终于,现出了中间一只小小的,像猫一样的绿色剪影。说是剪影,却比当初与楚修月纠缠的那只小猫清晰明亮多了,它坐在三十六瓣花瓣中间,懒洋洋地打了滚,才得坐起来,抬起后腿,轻松自在地挠了挠尖尖的耳朵。它是绿色的,可是并不是单一深浅的绿,温晴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脸上的图腾花纹,可以看清它比寻常猫儿更长更尖的耳朵,可以看清。它灼亮的眼睛。

是貘!食梦貘!妖化内丹为金丹,进阶到中级形态。灵智全开。

她真的是流歌?!

那些堆积在梦里的林林总总突然像长卷般摊开来,曾经的一幕幕连惯起来。变成了一段无法抹煞的记忆,她终于记起了那个白衣的脸,剑眉星目 ,比寻常男子看起来更清冽,更冷漠,压抑的眉间明明摆摆地写着个“怒”字,可是曾几何时,他也是会笑的,会冲着她笑。

“咕!”一只小黄兔从天而降。落在了一片沾染白光的小巧叶片上。

“吼!”一条小金龙自另一侧落下,稳稳地盘住了一根碧绿的枝桠。

“呼!”那小绿猫四肢着地,站在花蕊之中,斯条慢理地磨着爪子。

树影之上, 泻下一地白光,像别有意味的灯,投放在黄、金、绿三道影子上,随着一阵风动,三道影子变成了三道虹弧。在空中大打出手。

温晴痛苦地翻了个身,突然又是一蹿,张嘴……喜来宝赶紧甩开她,“噌噌噌”地退后数步。却不想躲过了温晴的“偷袭”,却没躲过小绿猫的攻击,温晴的丹田识海内。三道虹光已然分开,小黄兔脖子不知何时被咬缺了一块。

喜来宝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顿时又退后数步,将小金龙让在了前方。

“食梦貘。以凡界噩梦为食,牙尖利,可摧金断玉,这丫头果然很难对付。”小金龙跟着小黄兔一并退后了数步,却见小绿猫依旧站在叶尖尖上,好以整暇地抖抖身上并不存在的毛。看得出,这只貘还很小,身子比例并不协调,可即使如此,也无法减慢它的速度。

“我退你也退,什么意思?”等到小黄兔回过神来,小金龙已经站在它身后了。

“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就是咬坏了广生剑的那只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扛得住这牙?”小金龙站在兔子身后连声音都在发抖,它抱着缺了个口子尾巴,依旧心有余悸。

“呼呼!”小绿猫在叶子上踱了两步,张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与此同时,温晴在睡梦中笑嘻嘻地,也露出了一口白牙。兔子吓得魂都散了。这这这这丫头真是那个咬坏广生剑的小孽障,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说,为什么青印真人会把她带在身边?不不不,应该……应试这样问,为什么青印真人会把这样一个小煞星送上定天派来?

“这丫头想睡,就让她睡吧,我、我还是不管了。”兔子摇摇头。

“就是,她被雷劈死也是她自己的事,青印那老小子惹出来的麻烦,我们为什么要为他扛着,不管了不管了。”老龙也开始打退堂鼓。

“那我们一起撤?”

“嗯,我们数一二三?”

“好!一!”

“二三!”

“啊啊,无耻啊无耻!”老龙抢在喜来宝之前抽出了自己的神识,小黄兔猝不及防又被温晴体内的小绿猫咬了一大口,兔子痛得在地上翻滚,老龙的神识却早早抱着残缺的尾巴回到了无边须弥的尽头。

兔子满身是血地跑出来,吓得楚修月一个趔趄,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一人一兔就像是换班似的擦肩而过。兔子大叫着:“龙老鬼,你不讲义气,你给我记着。”

老龙不作声,赶紧躲进了禁制之中装死。

楚修月冲进了芥子空间,刚好看见一轮朝阳自天边升起,温晴抱着个石头一边呼呼大睡,一边流口水,地上落了一地的兔毛,他只看了一眼,一时半刻也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见温晴没什么大碍,楚修月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温小喵!”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温晴搂进怀里。却不知怀里的人儿突然睁开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陡然,他感到小臂上一阵剧痛,温晴快准狠地在他手里咬出了一排牙印。

“把哥哥还给我!”温晴的手按在他胸口的位置,五指屈张,像是要挖进去的样子。

“轰隆隆!”巨大的雷球堵在了无边须弥的门口,胡乱挥摆的雷丝扫得人全身发麻。(未完待续。。)

ps: 其实小喵的身世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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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不相爱却相杀

楚修月顾不得将温晴按在胸口的手扒开,抱着她一转身就往无边须弥里去,那雷球好似寻着了目标,旋转着猛冲过来,却被一道金色的法华堵在了无边须弥的门口。

兔子跳起来想要跟进去,竟被阻断了去路。

一道响雷将地面轰出一个圆圆的巨坑,那雷球还在往前滚动,被法华挡着,不能移动半边。楚修月抱着温晴一口气跑出半里路,仍可听得见雷声轰轰,从外边传过来。声音听起来是有些沉闷,不过距离却不甚远。楚修月身上闪动的雷丝还未完全散去,这一刻,心惊肉跳。

温晴的手指刺进了肉里,五指血淋淋地一片,楚修月竟感觉不到痛。

那道应劫的雷,好像是冲着他来的?不、不对,应该是冲着温晴来的,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可是为什么?她的修为是一行当中最低的,进阶的速度也不快,就算修成了金丹,也不至于要遭逢如此大的劫验,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再度将神识贯入到温晴体内,却猛然感觉到一股新生的力量,慢慢从她的丹田里涌出来,那是一股茁壮的木灵之气,虽然稚嫩,但却澎湃浩荡,有如排山倒海。丹田识海里,慢惭升起了一颗碧色的明珠,像无边海浪托起的一轮明月。

但如果楚修月的神识再强一点就可以看见,那明珠中间奔忙着一只小巧的猫儿,它四肢扬起落下,摧动着周围的灵气波动不安。那只小猫,才是整个丹田识海的核心。

“你把哥哥还给我。把哥哥……”温晴的指甲不尖,但这样狠厉的力道。很快就在楚修月胸前抠出了五个血窟窿。楚修月伸手想要掰开她这只手,却不料她卯足了全身力气,他一时半会竟扳不动。

“哥哥?”楚修月眸中流露出一丝忧虑。温晴却没有醒来。

“哥哥,我把他的心挖出来,我、我为你报仇了。”她在虚空之中剜了一把,五指一包络,做了一个抓的手势,像是从楚修月胸口揪住了什么东西,与此同时。楚修月的心脏猛地一堕,一股说不出的阵痛打断了他的思绪。明明知道那不过是五个浅钝的手指印,明明知道这时候的温晴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什么重创,他却还是不可抑止地心痛了。

胸臆之中,仿佛蕴着一股悲凉与愤怒,铸心之剑发出了一阵阵龙吟,那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楚修月脚下打了个跌,差点将手里的人扔出去,幸好是咬牙挺住了。

“念烛前辈!”他弄不清温晴这是怎么回事。更弄不清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已然看不见喜来宝的影子,当情此境。只能求助于沉睡装死中的老龙。

“唔……”老龙还想继续装糊涂。

“念烛前辈,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的心。我的心……”楚修月鲜有地慌乱,他知道。他的心不是自己的,可十几二十年来。他都与它相处得很好,他能凝心化剑,能顺顺利利地落到现在,实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奇迹,关于这颗心的来历,他也知道那么一点点,只是前尘过往,都只是传说,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这副皮囊被铸心之剑支配的时候,曾经许诺一件事。

“你的心,认出了当年的流歌。”念烛叹了口气,青印真人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前尘夙怨,一下子就接驳起来了,它想无动于衷都难。

“楚修月,你当真知道你心中之剑的来历?”念烛的声音不大,却句句锥心。

“心,的来历?这铸心之剑,是师父他……”

“不错,当年的楚修月被人挖去了心脏,差点不能复生,幸好被青印那老小子救下来,青印那老小子不知是救人心切,还是另有目的,竟将广生剑的剑魂注入到了你体,铸剑灵而为心,是为铸心之剑。”

“广生剑的,剑魂?”

“不错,广生剑聚敛乾坤精华而化形成人,自号泽被苍生,但这位剑仙自诩正道,偏激白执拗,得知妖族与魔族勾结之后,竟不惜全力追杀食梦貘一族,以图瓦解妖魔同盟,最后,他确实做到了,堪称妖族之首的食梦貘全军覆没,然而广生剑仙也受了重伤。就在他挥剑刺向貘族的少主流颢时,流颢的幼妹咬了这位上仙一口,这一口,咬得极巧妙,她……咬开了他的心口,挑出了他的心脏……”

“两败俱伤?可是这跟温晴又有什么关系?”温晴一身所负是纯正的木灵灵根,所修习的也都是正道的仙门法术,不论她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妖。可是……刚才她叫了“哥哥”……真正的温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她是由一个又老又丑又不中用的牛鼻子道士带大的,她打小就是个孤儿。

“换作以前,老夫也不会相信,妖皇的爱女,妖族少主的幼妹怎么会似这丫头这般没用,但是别忘了,这丫头有一种别人穷尽毕生也学不来的本事,破幻!食梦貘常年行走于凡人梦境里,为人解忧排难,了却噩梦,所有幻境结界于它们而言,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破幻,基本上就是一种本能。”

“破幻……”是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轻易破除了菜菜夜魅一族的绝顶幻术,而那时候的温晴,还不过是个连半分仙法基础也没有的疯丫头、假小子。之后他也曾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翻尽了典籍也没找一分半毫的线索。如今想想,八成是青印真人为了隐瞒温晴的身世,故意将所有关于食梦貘的资料给销毁了。

楚修月漠然回首,望向了雷球滚动的方向,他的视线甚至穿过了那片雷光,越过了兴泽之地,到达了广生剑长眠的地方,谁也没想到,广生剑的剑心与剑魂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姿态重逢,如果他猜得不错,那颗指引铸心之剑找到温晴的剑心,就是无边须弥上空悬着的那颗奇形怪状的太阳。

难怪广生剑的剑身缺了一道口子。

这丫头的牙口还真厉害。

回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咬了。

“念烛前辈,现在该怎么办?小喵在此化丹,劫雷盘旋不去,我总不能带着她在这空间里躲上一辈子吧?”楚修月为自己上了一道气疗术,胸前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那胸臆之间激烈的撞击却令不得安宁。那颗心像是要喷出来,重新占据这副身体,那种执念,与他本身的执念混在一起,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一出才是楚修月的想法。

广生剑对流歌也不是没有情的,至少剑心存在温晴体内的那许多年里,它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保护她,食梦貘的妖力,以及温晴与生俱来的木灵灵气,就是被这颗剑心给压制住了,所以才造成了金木双灵的假象。

“楚修月,你没听懂老夫话里的意思?她是妖,你是人,她与广生剑有着灭族之恨,你们之间难存恩义,毕竟……人妖殊途啊。”念烛以为一切水落石出后,楚修月至少会在情绪上有一点点波动,哪怕是一点点矛盾挣扎,也是在所难免,可是他没有。

楚修月还是抱着温晴,目不转睛地望着广生剑的方向,他心里很乱很乱,可是却有一个念头是清明的——他不能让温晴被雷给劈着,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毁在这一道坎上。妖物化丹也好,修士结丹也罢,不管怎么样,他也要保住她。

“楚修月……”老龙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楚修月打断了。

“念烛前辈,你自己也是魔,你不也一样和师父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与温晴又为什么不可以?况且,这二十年来,我也没把自己当过人……”他的童年,全都毁在那所谓的族人手中,他唯一清晰的回忆,只停留在心脏被人挖起的那一瞬间,从此以后,便是行尸走肉。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要照顾温晴,他找到她,仅仅是凭着一种奇怪的执念,像是对青印的一种报答,又像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完全否定。他总是不耐烦的,不管修仙也好,历炼也好,他都融入不了,他都会觉得,那是别人的事。

唯独,是护着温晴,他才感到自己是自己,是楚修月,而不是别人。

铸心之剑的悸动也好,曾经纠结于心的退缩也罢,都不能再打动他。

“因为我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小喵虽然是妖,但至还曾经被当成人来照料,我呢?生而为人,却被人当成了妖……”他可以目不斜视地走在修仙大道上,只不过是因为两边没有值得他去留恋的风景。

念烛太不了解楚修月,以至于根本无法反驳,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怀里的人放下,独自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雷云密布的一方天地。雷声轰隆,搅得四野不管安宁,霍玠远远地看着,看雷云之中慢慢走来的人影,一袭青衫如玉竹,整个人都像是与雷光混在了一起。

“快拦住他,他这是要以身挡劫!”喜来宝大叫一声,可是谁又能,谁又敢上前去拦住他?一串密集的雷光打在兴泽之地,天地间溅起了片片残土,转瞬,就把楚修月的影子吞得一干二净。

“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就在雷光触顶的刹那,楚修月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沉睡的孽龙蓦然睁开了眼睛,跟着便是地动山摇。

尚在陶然峰杀妖的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呆了,半晌,才有人尖声怪叫起来:“广生剑,广生剑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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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同门操戈何太急

广生剑是定天派的标志,.看最新最全

现在广生剑突然毫无征兆地动了,可吓坏了全派上下的人,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身为堂堂掌门的流山真人。文倾峰与渠冰峰两地的弟子驾着各种法器匆匆赶来,无数法华游走于举泽之地的上空,却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浮空的劫云。

雷声还在继续,兔子奋力挣扎着想冲破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禁制,却未能如愿,反倒将刚刚愈合的伤口绽裂开来,迸得一地血。霍玠站在兴泽之地的边缘地带,和江可儿一道被震得头晕眼花,江可儿没了金丹护体,连喷了几口血,即倒地不醒。

兔子朝着霍玠吼道:“快去,快去曲吟峰!”

霍玠饶是再镇定,也未曾预料到这场剧变,直到兔子把嗓子都喊哑了,他才有了点反应。

可是才走得两步,一道黄光落下,一人玉冠长袍,抱着一柄拂尘出现在他面前,霍玠头痛难当,却仍旧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师父!”

流山真人撇一撇嘴,脸上的腾蛇纹更深了,看起那刻板的表情,好似整个人又老了十数岁,寻常人修仙,只会把自己越修越年轻,他倒好,处处操心,处处尽心,却把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他脚踏双剑,黄光落地后,人却未落地,仍旧神在在地浮在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

兔子只当没看见他,又再冲着霍玠叫嚷:“快去曲吟峰找灵蕴真人,快去!”

霍玠被它催得心发里发凉。当场就要站起来,却猛然被一阵威压迫住。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便天旋地转地跌倒在地。头顶传来流山真的愠声呵斥:“放肆!它不过是青印真人养大的一头畜-牲。何至于指着本座的亲传弟子团团转,还不给我退下!”

霍玠想解释,流山真人却没给他机会开口,一道劲风袭来,霍玠免不了又栽了一次跟斗。

“掌门师祖!”

“掌门师祖!”

“掌门师兄!”

一群一群的弟子踩着法器聚拢来,将原本墨黑的天空又遮得沉暗许多。兔子接连吐了几口血,冷眼看流山真人在众位弟子面前摆谱,这人永远是这样,为了点面子就把轻重缓急全都放下了。都这个时候了,还逼得弟子叫自己“掌门”,却从来没想过,这“掌门”二字根本是他偷去的。喜来宝啐了一口,掉头就往那片雷林之中走,连看都懒得看来人一眼。

流山真人脸色大变,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莫问真人踩在一块玉简上,与身边一位面如冠玉、公子模样的人小声商议着,那公子模样的人望着流山真人。只是冷笑不止。众位弟子很惊讶,同处文倾峰的莫问真人出现并不奇怪,这位主掌渠冰峰生死予夺大权的端玉真人也出现的,说明此次变故相当之严重。

霍玠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只听见耳边雷鸣轰轰,越频越急,这雷声简直比修士渡天劫还要迅猛。他想起尚在阵中的温晴和楚修月,心头不由一阵发憷。面前这个不顾大局的人。真的是教他养他二十余年的师父?为什么明明那样熟悉的人,放在这当口。却好像从来不认识似的?

端玉真人道:“别的事情本座可以不管,这广生剑却不生出任何差池,莫问师兄,我先行一步。”说罢,广袖一挥,召唤出一只水麒麟,驮着他一路狂奔着往雷林中心去。

莫问真人亦向流山真人道:“掌门师兄,广生剑位于四方诛魔阵的中间,是连通旧天魔界的传送点,如果广生剑真有异动,只怕不妙。”

流山真人冷笑道:“光凭我三人之力,也封印不了这把仙剑,我们这样上去,只会白白送死,这需要从长计议。”他说的每一句倒也在情在理,可在霍玠听来,却怎么也不是滋味,流山真人说来说去就只提到了一把剑,丝毫没在意被困在雷林里头的两个人。那两个,可是青印真人与灵蕴真人的亲传弟子啊。

水麒麟喷出一串雨花,将端玉真人覆了个严实,简清波、暮桃花等人随后跟下,以他马首是瞻,平日里一般散沙的渠冰峰弟子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串起来,行动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再看文倾峰的弟子,十有**站在流山真人身后,听话地像一队鹌鹑。

莫问真人叹了口气,不再相劝,也催动着玉简追了上去。

温晴在无边须弥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些嘈杂的声音,却怎么也联系不到自己身上去,她由芥子空间庇护着,甚至感受不到大地的震颤,只是空旷的灵土,看起来有些荒芜。老龙安静地陪着她,除了这个,它什么也干不了。

“外面怎么了?”温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还是那些东西,她已经背都背得出了。

“你别出去。”念烛紧张地喘着粗气,外边的雷声没停,温晴要是现在走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楚修月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命,可是——

外面突然一阵骚乱。

有人惊呼:“师父你看,那是什么?”

温晴猛然回过头,余光所及处,一条碧色的残影划空而过,长长的尾巴甩出一地尘烟。

这是……孽龙?!它怎么会出现的?楚修月有事?

温晴霍地站起来,却猝然看见自己的指尖上慢慢干涸的鲜血,她的瞳孔一缩,梦里的那段惨烈的过去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几乎能在第一时间肯定,这指尖的血,是属于楚修月的。

“修月!”她眼中掠过一丝慌乱,当下将拳头紧捏,转身往外走。

“别出去!”念烛的声音如平地炸雷。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就连头顶的艳阳也止不住颤动起来。温晴举目看一看。反倒加快了脚步。空间之外的隆隆雷声越来越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了心上。她越走越快,终于禁不住朝着雷林狂奔而去。

“修月!楚修月!”她的呼声很快被雷声淹住,飞沙走石之中,她连站都站不稳,可即便如此,那条在雷林之中穿梭往复的孽龙还是准确无误地转过身,面朝着她发出一声嘶吼。她被一阵疾风吹进了无边须弥,风中,夹着深烈的血腥味。

“楚修月。你这是做什么,快回来!”她再度冲出去,却见数点华法如流星般划过漆黑的天幕,当先一人玉面红唇,风姿飘逸,正是七真之一的端玉真人,他身后还跟着一大拨美男弟子,修为皆在金丹后期左右。温晴一怔,没想到渠冰峰的核心弟子居然都来了。

“温小喵。快进去!!”喜来宝一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冲向这边,却还是迟了一步。

“轰隆隆!”一道响雷当着温晴的头顶炸开,温晴却只来得及抬头。眼见着那道电光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她却连防御法术都没来得及施展……完了!死定了!

“小喵!”

“温师叔!”

“温师妹!”

简清波等人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响起,端玉真人的眼睛微微一眯。陡一抬手,命弟子同时退步数丈。那电光灼灼,像一条横飞穿空的银龙。冲着温晴扑过去,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孽龙突然迎上来,去那电光撞在了一起。

孽龙的嘴角流出了血,一串串滴在温晴身上,温晴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快回去,它在帮你挡劫!”喜来宝冒死推了她一把,也跟着吐了一口血。

“替我挡劫?”温晴牙关发颤,脑子里一片混乱,“这雷劫是、是我……”化丹的人真是她?楚修月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却还要替她挡劫?

“轰隆隆!”又一道巨雷砸下,喜来宝二话不说,拉起她就跑,那电闪雷鸣却好似长了眼睛,追着她一顿乱劈,幸得孽龙及时赶来,每一道都被它扎扎实实地受了。温晴身上全是血,有孽龙的,也有喜来宝的。

喜来宝用力拽着她,眼见着就在挨着无边须弥的边了,温晴却突然挣开了它的爪子。

“楚修月的肉身!铸心之剑出来了,那他的肉身在哪里?”如果铸心之剑回不到肉身,是不是意味着楚修月会死?会消失?那他替她挡劫,又有什么意义?

“温小喵,你不能去!这雷劫是冲着你去的!温小喵!”喜来宝一身皮毛乱糟糟的,又是血又是沙,它肥硕的身子没温晴速度快,转眼就被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楚修月!楚修月!”温晴在雷林之中穿行,那孽龙也不遗余力地跟着,一人一龙在兴泽之地跑来跑去,像两个发了狂的疯子。

莫问真人终于看清了脚下奔忙的人影,一时也是大吃一惊,就在他预备出手相助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风响,一把利剑破空而来,冲着温晴便是一刺,一剑化九形,九形又九影,九九八十一道剑光,比起霍玠当初的九把飞剑不知历辣了多少倍,威力自然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没想流山真人竟亲自出手了。

“师父不可!”霍玠没想到流山真人这一出手并不是为了救温晴,莫问真人也没想到。

“咻!咻咻咻!”利器破空,温晴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满心里只有楚修月的影子,这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师父,她是灵蕴师叔的亲传弟子,是我定天派的同门师妹!”

“糊涂,此天地异象,分明是妖物化丹,这劫雷不劈别人只劈她,答案显而易见,她不是你什么同门师妹,她是妖!而且是一只临近化丹的六阶大妖!”流山真人虽然看不出温晴的修为,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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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敌我难分

温晴对定天七真的印象仅限于画像,但画像之中总有区别,就像青印真人,总免不了把自己画得美一点,这位流山真人也有同样的毛病,《门规》里的掌门画像与她现在所见的简直天差地别,她忙着躲避飞剑,一时也没认得他出来。

起先霍玠跪师父的场面她没看见,雷声太大,她两耳朵里只剩下轰轰轰,轰轰轰……加之烟尘滚滚,把远处半截人影笼罩其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温晴只看见了霍玠与流山真人的真执。她想也不想,便凝起一道咒光,挥手一道“风流云散”,擦着流山真人的脸甩过去。

风流云散的终极状态是千叶刃,那汇拢的咒光在流山真人耳边散开,旋转着打碎成一片片的利刃,偶尔有一两片划过流山真人的脸,后者来不及躲开,竟然轻易就挂了彩。

“师……”霍玠惊呆了,他本来还想替温晴求个情的,结果这丫头却像是哪根筋不对。

“看见了没有?妖便是妖,野性难驯!”流山真人脸色一沉,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他本就不是什么美男子,不笑的时候越发难看。霍玠从来没见过师父这样大的怒气,竟吓得忘了辩驳,却听流山真人将剑气一收,指着温晴道,“端玉师弟,莫问师弟,你们带人擒住她!”风流云散并不是他的克星,但却与他施放出来的剑气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者说,风流云散是改良过后的剑影分拂。不但好看,威力也大。抓起石子打鸟。自然是石子越多打中的机会越大,丝萝这种方法既美观又实用。温晴用两回就习惯了,太符合她投机取巧的个性。

莫问真人面对温晴终下不去手,只得将眼角余光扫向端玉。

端玉俊脸一沉,轻嗤道:“他自己不动手,却让我们去做这恶人,我才懒得去。”

简清波懵懵地看着地面,记忆混乱的他只是跟着师父走,并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倒是御物而立的暮桃花突然一拍脑袋:“是这个小师妹领走了唤醒任务?”他好不容易醒来一次。听见唤醒自己的任务又被一名女弟子领走了,心中老大不高兴,但后来听说是灵蕴真人新收的弟子,他才免费压住了心头的烦躁。温晴爱闯祸的毛病他早有耳闻,倒不知这天大的篓子竟敢捅到话唠掌门这里来。

“小师妹,挺不错的。”暮桃花眼波流转,顾盼神飞,看着温晴的眼睛亮得跟星星一样,在他心目中。凡是不怕流山真人的啰嗦神功,敢于迎接挑战的弟子,都是英雄。

流山真人连自己的师弟都叫不动,立时掌门威名扫地。他的脸气成了猪肝色,吓得弟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最终却是一甩袖。十分气派地唤了一声:“冯宴!”

霍玠心头一惊,赶紧低下头与同门师兄弟一起装鹌鹑。

流山真人气急败坏。又叫了一声:“冯宴,冯宴何在?”他这次来得匆忙。竟然没察觉自己的首座弟子死哪去了,怪地怪冯宴长得太普通,对谁都像是老好人一个,结果谁也记不住他。流山真一直以为最“听话”的冯宴必定会屁颠颠跟着他来,哪想那爱徒早已经丢下门中事事务不管,自己跑来兴泽之地做那等苟且之事。

温晴在风沙之中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却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她在雷林里温无目地寻找,身后紧跟着一只大兔子和一条碧绿的孽龙,孽龙不时地昂起头,替她挡掉即将落在身上的劫雷,原本碧绿通透的麟甲被雷击穿了好几处,又沾着泥沙尘土,远远看去,就像一根被压遍的长豆角。

“楚修月!楚修月!”温晴唯一的担心,就是被铸心之剑,也就是孽龙抛弃的楚修月。

“这雷有多少道?”端玉真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花哨的伞,金底绘牡丹,华丽富贵又俗气,那把伞明显是金系的法宝,才一亮出来,就引着劫雷彺那伞上招呼了。温晴从来没见过端玉,但单凭这点动作,她却可以肯定,这位美男师叔是在帮她。

“端玉师弟!”流山真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掌门师兄叫我做什么?”端玉真人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膀,笑得风和日丽。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与我作对?”流山真人一向对这个小师弟没辄。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对我呼来喝去?”端玉真人笑眯眯地抬头,看看伞上旋转的花。

“师父,请恕师子忏逆。”霍玠低着头,想了半天,突然自丹田之中祭出一把冰蓝的长剑,长剑浮空,他翻身随上,动作干净利落,却透着一股难言的决绝,“弟子修炼结丹,皆是拜温师妹所赐,此恩非报不可。”

“你!”流山真人没想到自己养出来的弟子居然吃里扒外,不单是他吃惊,就连身后的一干弟子都傻了眼,他们都以为这位冷冰冰的霍师叔没有感情,今日却一再看见霍玠为他人求情。流山真人化气为剑,伸手弹向霍玠,后者一个踉跄,却是硬挨了一记。

“端玉师叔,借宝法一用。”霍玠抹净嘴角的血,伸手取过端玉手里的花伞。

“轰轰轰!”无数雷光打在花伞上,细的雷丝织成了网,将他整个人裹成了茧。

天上的电芒突然少了一些,温晴也终于看清了周遭的状况,地面被雷球砸出了许多坑,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原本绿草成茵的兴泽之地已被烧成了废土,废土附近围着一圈人,全都怔怔地看着霍玠。

霍玠手里执着一把伞,整个人就像钉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倒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四脚 乃至心脉都被电击得麻木了,寸步难行。

“你们去!”流山真人指挥着身后的鹌鹑大军。鹌鹑们却一个个唯唯诺诺不敢稍动。他高压的修炼方法,年复一年地压迫着这些弟子。以至于这些弟子早早便失去了信心与斗志,饶是仙法造诣远胜于渠冰峰弟子。却胆小如鼠。

流山真人这回真的怒了,伸掌摄起一名弟子便朝着雷林扔去,那弟子在半空发出一声惨叫,人快落地了,才记得召唤法器随身而上。一时进退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去追温晴。

跑在温晴身后的兔子扭头,一巴掌就把那名弟子拍飞了。

众皆骇然。

“楚修月!楚修月!”温晴高一脚低一脚地踩在土坑里,全然顾不得周遭。

“温小喵,你就算不愿意回到无边须弥。好歹也打开司命穗看看!”喜来宝被雷劈了几回,皮毛被烧焦了一大半,额上脸上全是黑黢黢的,像是刚从砖窑里挖出来的土胚。

“对了,师父!”她还有师父!温晴飞快地从腰间解下司命穗,匆匆丢了出去,蓦地那孽龙暴吼一声,卷起温晴倒蹿数丈,用力一甩便将她掷了出去。

“嗡!嗡嗡!”数道剑光追击而来。齐齐扎在地上。温晴一跤摔进了土坑里,翻身时恰看见无数飞剑朝着孽龙刺去。那些剑的力道有强有弱,有的夹着劲风呼啸不已,有的却无声无息。一看就知道并不是同一人放出的剑。温晴咬牙爬起来,右脚却突然被人捉住。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来:“温小喵,别出去……那个。是我师父,也就是定天派的掌门。”温晴滚了一圈。才发现身后伏着一个人,浑身津着把虚汗。说话有气无力。

江可儿?温晴以为她已经逃走了。

“我师父这个人,很固执……他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如今他要杀你,就卯足了劲,下定了决心,你、你别找了,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不会对楚、楚……怎么样。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江可儿眼中迸出一丝奇异的光,像是兴奋,又像是豁出去的绝然。

“你知道他在哪里?”温晴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我不知道。”江可儿笑笑,那无力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可恶。

“他在哪里?你说!你照顾不了他!这世上只有我能照顾他!你什么也不懂!”江可儿说流山真人是个志在必得的人,她又何尝不是如此,不是自己的东西,偏生要用尽全力占着,简直到了癫狂的地步。又或者,江可儿从来就没正常过。

“温小喵,你总是那么自信,呵呵……我讨厌你这样,你明明应该一无所有的,你明明才是做炉鼎的料子,蝴蝶镇上就我这么一个单一灵根的灵童,不需要第二个,能够照顾楚师兄的人也只能有一个,绝对不会是你!”江可儿眼中的狂热,令温晴一阵心悸。

她松开了手,有些茫然地看着江可儿渐渐扩大的笑容,突然心头火起,扬手一记耳光,打得清脆如许,她不是第一次甩人耳光,但这一次却是最重的。她打得江可儿半边脸高肿起来,一张俏丽的脸完全变了形。

“你敢威胁我?我现在就打死你!”温晴已经疯了,她翻身骑上去,用膝盖用力顶住了江可儿的脖子,江可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憋得一脸酱紫。喜来宝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温晴跪在江可儿身上左右开弓,打得人家跟猪头似的,任由无数剑光在头顶飞来飞去,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喜来宝想拉开她,却不料她力大惊力,一人一兔挣扎撕扯了半天,温晴突然一巴掌把喜来宝的门牙打脱了半个!喜来宝这才发现,温晴已经进阶了,她化丹成功,差不多相当于普通修士的金丹期。

“小师妹,你想知道她把人藏在那里,何必如此浪费力气呢?问我啊……我会帮你的。”

土坑上方突然冒出一张如桃花般柔致轻浮的俊脸,暮桃花懒洋洋地弹出一颗豆大的咒光,落在了江可儿的身上,咒光以惊人的速度蹿进了奇经八脉,直奔丹田。

“搜魂?!”温晴没想到这样温和的一张脸下,竟是这样一副毒厉的心肠。被搜魂术这样一折磨,江可儿就算有命在,也只能算是个废人了。

“人都说,聪明不如糊涂,傻人也有傻福,这位师妹本来也已是个废人,我就做做好事,让她废得更彻底一些。”暮桃花笑起来如三月春风,温晴却莫明感到一丝冷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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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一切都是天意

暮桃花怎么做不要紧,要紧的是,江可儿身上还穿着文倾峰弟子的服饰。江可儿的人缘虽然不怎么样,但对男弟子却着实有一套,追着温晴扔飞剑的弟子当中总有那么几个裙下之臣,陡然看见心上人这样被欺负,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而暮桃花,光凭着一张脸,就已是文倾峰男弟子的公敌。

众位弟子在围攻温晴时,或者几把“不小心”射偏的,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端玉真人抱臂呵呵一笑,冲简清波道:“清波,看样子有人骑到我渠冰峰头上来了。”

流山真人怒道:“分明是你座下弟子欺负我座下弟子为先,连搜魂术这种歹毒的方法都用得出,还敢恶人先告状!”他站得最高,自是将温晴与江可儿之间的纠葛看得清清楚楚,说起来,这流山真人还有一门专精的,就是记人和记仇,什么人得罪了他,过几百年他都记得,莫说是温晴打了江可儿,眼下是连着暮桃花那笔债也一同记下了。

端玉真人耸耸肩膀,把两只手都拢进了袖子里,懒洋泮地往简清波身上一靠,道:“什么搜魂术,我怎么不知道?要说欺负人,我看哪……明明是大师兄你座那些不要脸的合起来欺负灵蕴师姐的亲传弟子,偏要将黑的说成白的,了不起啊了不起!”

简清波虽然知道师父一向看不起掌门真人,但这样面对面地冷嘲热刺还是头一次,文倾峰的弟子未必全听见了,但渠冰峰的弟子却听得清清楚楚,便是简清波这样没记性的,也不忘向自家师父竖起个大拇指。

“胡说!那根本不是我定天派的弟子,那只是个刚刚化丹的妖!”流山真人气得发抖。

“我没看出来,小姑娘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生得娇俏可爱,哪像妖?我看掌门师兄座下那名女弟子才长得像妖,猪头妖!”端玉真人阴不阴阳不阳地睨了他一眼。

“端玉!”流山真人自恃身份,不肯出手,只气得发须皆张,瞧着像是又老了好几岁。

莫问真人见两人越说越没条理,也不好掺一脚进去。霍玠执着那把集雷的伞,与温晴的方向背道而驰,渐渐地雷声远了,天地之间就只听见江可儿的尖叫,她平日故作温柔的嗓音如今却变得非常尖锐,像是某种鸟类的鸣啼,又像是闷壶里烧开水,从壶嘴里喷出的啸叫。

暮桃花扯开温晴,好以整暇地挽着袖子扇风,闲时顺手挥退了几把飞剑,一双桃花眼波光荡漾,却依旧是看向温晴:“小师妹,师兄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她会乖乖回答的,不用谢我。”顿了顿,眉角溢春风,又悠悠地添了一句,“要谢,就谢我师父。”

端玉真人喜欢与流山真人作对,真不是一日两日了,怪不得渠冰峰与文倾峰的弟子老死不相往来。温晴来不及多想,一把提起尖叫不已的江可儿,抬手又巴掌。起先那ji巴掌下去,全被雷声掩住,但这时雷声远走,甩耳光的声音格外响亮。

修为稍低的弟竟皆感同身受地抖了抖。

“说,楚修月在哪里?”温晴双目赤红,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温小喵,你松开,你快勒死她了!”喜来宝扑上来掰温晴的手,但温晴现下的修为与它不相上下,这一掰却没能掰开。暮桃花在一边袖手看着,半晌,才潇洒一指,抬抬下巴。

“其实你现在勒死她也没关系,反正她也是废人一个了,你要找的人,在那边!”也不知他有意无意,这一指,竟是指向了霍玠离开的方向。

“你不早说!”温晴瞪了他的一眼,将手里的人一扔,几名胆子稍大的弟子冲上来接住了江可儿,跟着眼前一花,便失去了温晴的踪影。暮桃花还在扇风,好像这天气真的很热似的。

“温小喵,暮桃花是个疯子,他的话你不能信!”这一次,换了喜来宝在孽龙前面。文倾峰那些弟子的飞剑比劫雷来得容易,孽龙终于有了个喘息的机会。却不知流山真人盯着那在沙尘中往来疾走的孽龙,越发面沉如水。

“温晴,我知道修月在哪。”莫问真人手里托着一个罗盘,比寻常的八卦星盘不同,他的罗盘没有两仪四象,只有北斗七星的图样。七星绕转,慢慢地停下来,指向了另一处。

“……”温晴陡然止步。

“温小喵!”喜来宝没料着温晴会说停就停,一时刹不住,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恰巧一道电光掠过天顶,夹着雷声轰鸣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砸在兔子头上。兔子口吐白沫,晕了。孽龙随后跟上,温晴错步一个回身,它也跟着回身,原本被霍玠引开的雷球由一化百,变成了一堆一群,它们追着她没命地跑,差点把兔子烤熟了。

孽龙跟在温晴身后游出几丈,想起什么似的,又再转头,把喜来宝含在了口里。

暮桃花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条遍体鳞伤的孽龙,口中“啧”了一声。

“九九八十一道,快劈得差不多了。”莫问真人收起罗盘,伸手接过霍玠撑的伞,一道响雷在脚边开了花,霍玠两眼发晕地抱住了莫问真人的腿,才没有即刻倒下。

“不止九九八十一道,我数过的就有一百二十道了。”霍玠披着一身雷光,仿佛就要被雷光吞噬。莫问真人接过那把伞之后,雷光才渐渐转移,缠上了莫问真人的脖颈。

“不止九九八十一?”莫问真人一怔,却听云上有人媚笑了一声。

“自然不止九九八十一道,因为这些雷,都是劈我的。”一名蜂腰圆臂的白衣女子从天而降,半点仙气也没有,真应了一句话,人家仙女是从天上来的,她却是从天上人间来的。她狐媚子的眼睛像抽筋似地一眨,提着长一片短一片的裙摆走到了莫问真人的伞下。

莫问真人目瞪口呆。

水桶粗的雷柱劈在那把伞上,像锁链似的雷光一圈圈闪动,莫问真人用力抬了抬腿,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动不了。那白衣女子提着裙白,露出一截漂亮的肉色,果真天生尤物。

“我早说了温师妹不是妖。”霍玠喘了口气,强撑着双腿,向着流山真人跪倒在地。

“楚修月,楚修月!”温晴沿着莫问指引的方向跑了一阵,没并发现什么不同,反倒是身后的孽龙走不动了,将喜来宝吐出来后,干脆盘成了一团。温晴后知后觉地跑回来,看见的就是孽龙静谧的眼神,那眼神像楚修月,却又像是透过楚修月,令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楚……”心里那个名字噎在喉咙里,她突然跑回去,拼死推开了孽龙,她像个土拨鼠,开始没命地刨着土,直到十指血淋淋。

“九尾天狐?”流山真人眯了眯眼睛,陡一抬手,甩出一道咒光,却是打向了盘在地上小歇的孽龙,“天狐,铸心之剑,食梦貘……青印那叛徒究竟还藏了些什么?哼,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当年的账,本座就和他一起算清,他趁我不备偷走剑魂,此罪按定天派门规当诛。”

“你都看出来了?看出来也好,老娘也就不和你废话了!掌门之位青印不想要,也不屑要,却并不代表你一定就能坐得稳,我今天就替他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谁才是定天派的主人。”九尾天狐将伞盖一抖,策动雷光随着伞顶一同转动,无数西瓜大的雷球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跳动,跳得高些的那些误伤了文倾峰的弟子,顿时天上悬浮的法器就少了一大片。

“放肆!”流山真人掌中聚起剑气,凌空一劈。

“嗖!”九尾天狐的身形一晃便不见了人影,等到流山真人的气剑出手,她已经贴着他,将大腿盘在了他腰上,天生的媚术,勾得流山真人心中一荡,她却咯咯地笑开了。

既然这场激斗变成了九尾天狐与流山真人之间的角力,也就没有端玉与莫问什么事了,只是九尾天狐的话,却像一块硌在心里的谜团,越拧越紧,越想越想不明白。

温晴没想到江可儿这个疯子居然会把楚修月埋在地里,等她把人挖出来,场中已经发生了变化。她一手拖着孽龙,一手抱起楚修月,娇小的身子仿佛集结了无尽的力量,所有弟子都看傻了眼,想来想去也不知这位温师妹是何方神圣。

是妖是人?谁也说不清楚。

得赶紧离开这儿。迷乱的心智终于有了一点点苏醒的迹像,温晴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喜来宝,她带着楚修月与铸心之剑已我很吃力,再加上这个喜来宝……

她迟疑了一下,忽地咬一咬牙,就在她预备转身不顾而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飘进了脑海里:“温晴……”却是灵蕴真人的声音。

“师父……”这个时候的温晴也不知道灵蕴是敌是友,但本能却迫使她放低了姿态。

“温晴,为师什么都知道了,没想到,他的事,却要由一个外人来说予我听……”灵蕴态息着,言语之间透露着浓浓的倦意,“温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总不会害你,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离开定天派……”

“师父,弟子不知道要怎么做?师父,修月他,他……师父……”这么多年来,温晴也没有真正依靠过谁,可是这一时,她却是真的乱了,楚修月,铸心之剑,喜来宝……她最想丢掉的是铸心之剑,因为那关乎一段惨痛的回忆,可是没有了剑魂,楚修月会死。

“温晴,你别慌,照为师说的去做!青罡印还在不在你手上?”

“在。”

“很好,我已说服九尾天狐拖住流山,你趁此机会画一个传送阵出来,不需要传很远,最简单的就可以,为师现在还不便现身,只能用这个方法帮你,你自己多加小心。”

“师父,法阵有了,我之前已经画了一个,只需要做一点点修改就可以了。”

“天意,呵……这真的是天意,没想到连这一步都省掉了。”

随着白光一闪,温晴腰间的司命穗又回到了身边,随之而来的,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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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终身为师

“温晴,青印真人能将青罡印交予你来保管,或许别有深意,兴许你今日能凭它逃过这一劫,但将来的路,还要自己走。”说话间,灵蕴真人手中的法珠四散开来,形成了无数吸灵的法阵,那些追在九尾天狐身后乱滚的劫雷纵横疾驰,很快就被法阵吸附干净。

天空中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知何时被融成了一条直线,随着周遭的灵气波动,直线被扭曲成环,形成了一个极大的漩涡。那漩涡就在天狐头顶,慢慢吸纳天边的黑云。

原末消失的空间扭曲好像回来了,只不过却移了个位置,落在了温晴之前画的那道传送法阵上。温晴站在法阵旁边,远远地望着流山真人与九尾天狐这边的战况,文倾峰的弟子一拥而上,却又被天狐一把甩下来,天狐的九条尾巴像是延展开来的九条云浪,顺着空间扭曲的方向徐徐飘摆。

灵蕴真人指着那吊晴白额大虎,轻叱一声:“去!”

那大虎暴吼一声,转而奔向了喜来宝。

“小晴妹妹!”随着灵蕴真人第二道法华打出,法阵中心泛起了一道绿芒,丝萝单手引弓出现在法阵中心,重重碧纱也像九尾天狐的尾巴一样,向着同一个方向飘荡。

九尾天狐高叫道:“喂,你们要送她走就快点,老娘撑不得那么久的。”

灵蕴真人不理她,转向温晴,道:“下一步,为师会借传送法阵将你送至四方阵之中,这一路上,丝萝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喜来宝是青印留给我的,它不能跟你去。”

九尾天狐躲开了流山真人的法术攻击,回头冷笑道:“青印都不要你了,你还霸着他的妖宠做什么?灵蕴,你想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吗?青印他是和我一起飞升的,他是我的。”

流山真人瞳孔骤缩,望向灵蕴真人嘶声道:“师妹,事到如今,你还要帮他?他是我们定天派的叛徒,也是弃你于不顾的负心人,为何你还要……”他的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火光镇住,灵蕴真人竟是谁也不想理,便引真火入阵,将整个法阵都围了起来。

温晴站在阵心,隔着火海望向灵蕴,无助地叫了声:“师父。”

灵蕴真人沉默片刻,淡然一笑,道:“温晴,你以前那位师父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入了四方阵后你自会明了,为师替你挡最后一道劫雷,从今天起,你也算得上是金丹期的修士了。人与妖,皆为万灵之体,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同,将来的路,你好好走,为师会好好看着的。”

流山真人高声叫道:“端玉,莫问!”

端玉却不应答,只笑嘻嘻地望向灵蕴:“灵蕴师姐,原来你有个这么好玩的徒儿,我怎么不知道?下次还有这么好的事,千万别忘了我。”

莫问真人夹在中间,心里却是偏帮温晴的,想了想,也同样没理会流山真人,而是看向温晴,一字一句地道:“……那张地图,是青印师兄的毕生心血,希望你能能好好继承他的意志。”说着,又望了望霍玠,继续道,“你师父这儿,我们会替你看着。”

这个“我们”自然是包括了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端玉真人。

渠冰峰弟子结阵,很轻松就拦下了文倾峰的弟子。

温晴精疲力尽,却强撑着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费力地收起无边须弥,向丝萝大人点了点头,又往灵蕴真人处深深地望了一眼,头顶那旋转的黑色扭曲中心慢慢形成了一道深邃的紫色暗影,与周围的黑色泾渭分明。那团紫色一点点地变亮,发出滋滋地声音,丝萝忽然捏了个法诀,支起一道翠绿的屏障,无数藤蔓交织成网,沿着火海将温晴与楚修月包络其中。

温晴废力地将青罡印收回丹田气海,却被周围强烈的灵气波动挤压得站立不稳。

流山真人看着那劫雷形成的漩涡,又看看眸色平静的灵蕴真人,脸上苍白。他气急败坏地指着众弟子,却从弟子们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怯意。这里在场的几位,无一不是执掌定天派一方大权的大能。元婴大能的威压一旦施放出来,弟子们便是一个个双腿发软。

看得出,所谓的定天七真人没有一个听流山真人的,他虽然名义上为掌门,却也只能凌驾于一众弟子之上,这个掌门之位,越来越像是自封的。

“吼!”吊晴白额大虎救回了喜来宝,扬首怒吼一声,恢复了人形,却是芳草姑姑。

“师父保重。”温晴无法下跪,只是怔怔地流着眼泪,她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凄惶的时候,更没想到这个相处不久的师父会这样来帮她。她虽然进阶到了化丹期,实力加倍增强,但也因为这场恶战消耗过度,要她再去扛下那道雷,几乎是不可能的。之前的劫雷也都是被孽龙和喜来宝挡去。“弟子一定会听师父的话,好好走下去。”

四方阵里有什么,她并不知道,但这是灵蕴真人为她安排的退路,她如果不走,流山真人不会放过她,天下仙门也不会放过她,只因为她是貘,只因为那青罡印在她身上。

“轰隆隆!”头顶上雷声滚动,一串冷电接着地面蔓过来,在场所有人都被激得发须倒竖,只有站在法阵中间的温晴完好无损。

“主人,丝萝走了!”丝萝单腿跪下,干脆地行了个礼,突然转身一把搂住了温晴。

“拦下她,不能让这妖孽给跑了!快拦下!”流山真人被九尾天狐隔在外圈,只能一再命弟子上前送死。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霍玠眸色如冰。他没想到自己那个风光无限的师父竟是这样窝囊,更没想到,那副心肠是这般毒辣。就算温晴是妖,那也不该由他来处理,她毕竟……是灵蕴真人的唯一传人。

“轰隆隆!”径长半丈的雷柱劈向了法阵中心,直接击穿了火海与木灵护壁。

“咕!”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冲着丝萝怪叫着,一路挣扎抓爬。

就在雷柱快要接近丝萝时,四野散开的法珠突然滚动起来,以最快地速度绕转划动,形成了一个以灵蕴真人为中心的移形阵。巨雷劈下时,丝萝与温晴业已消失不见,取而,灵蕴和一把花伞。九尾天狐难以置信于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灵蕴是如何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把伞,她竟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咕!”兔子伸出爪子,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却丝线萝的一根头发丝也没抓到。

巨雷劈在灵蕴真人身上,流山真人终于趁着九尾天狐发呆的当口冲进了法阵,但那法阵却被劫雷劈成了一座焦坑。一个渺小的人影从由远及近,一路高叫着:“青罡印,青罡印……”却蓦地被人从背后推倒。

大德真人和圣行真人,带着一众弟子,像一群山羊狂奔而过,踩着了人也不知道。

等他们一阵风地跑过,地上才摇摇晃晃地站起个衣裳褴褛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发黑,可眼睛却是亮得吓人,她跟在大德真人身后,一边跑一边叫,两眼泛着异样兴奋的光芒,口中却还是那三个字:“青罡印,青罡印……”

当初,她就是为了青罡印与周怀一同上了定天派,却不料,被困在这山上整整四年。

这四年里,她尝到的是冷漠与背叛,看到是残忍与真相,她为了摆脱被奴役被采撷的运命,而不得已选了一条邪路,最后却落得这般田地。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错乱之余只记得当年前往定天派的初衷。

可是青罡印的她却始终没能得到。

“小喵!温小喵!”大德真人身后跑出个高大清俊的男弟子,正是薛绍。

“温小喵!”

“修月哥哥!”

“楚修月!温小喵!”

圣行真人身后又跑出三个人来,一字儿排开,却是陈宇凡、菜菜和二狗子,他们三个正在和殆岁峰一干弟子讨价还价,却碰上了从兴泽之地逃回来的几名弟子,当知道温晴涉险之后,他们立即就赶来了,却还是慢了一步。温晴已经不在这儿了。

灵蕴顶着那雷光,直到最后一点紫色雷丝消失怠尽,她才软软地垂下了手,集雷的伞随着她颓然落地,转眼便化成了灰烬。流山真人冲上前去,想要揪住她,却被一声虎啸逼退,芳草姑姑张着嘴,露出了一副白森森的獠牙。

“灵蕴师妹!”大德与圣行两人抢上一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灵蕴。

“灵蕴师姐,我的伞……”端玉猛地一拍额,痛心疾首。

灵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环视周围,将视线从各人脸上逐一扫过,身子晃了晃,终是“噗”地一下,吐了一口鲜血。与此同时,九尾天狐也吐了一口血。两人无声地对望了一眼,却听灵蕴喃喃地道:“他是和你一起飞升的,我是自愿留下的,你懂我的意思。”

九尾天狐笑了笑,一脸惨淡。

“温小喵,温小喵……温小喵在哪?灵蕴师叔,温小喵去了哪里?”薛绍六神无主。当他看见土坑边被垒得整整齐齐的一堆炼器材料时,他就更急了。

霍玠有气无力地看他忙来找去,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简清波收了法器,带着一众弟子踏云归来,却懵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抓脑袋:“桃花师弟是不是一起来了?人呢?”

人呢?

温晴从黑甜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丝萝,不是修月,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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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哥哥

“这是哪儿?”.

“还在陶然峰。”暮桃花答。

两人对望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温晴没兴趣问暮桃花怎么跟进来的,暮桃花也不会像渠冰峰其他师兄弟一样围着她热热闹闹。暮桃花是美人,而且美得很是浮夸,就连一双桃花眼也比也比别人深沉几分,不作声的时候,光遁着侧影看,还有那么几分蛊惑。

但温晴迷迷糊糊还记得喜来宝的话。暮桃花是个疯子。

她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小晴妹妹,你醒了。”丝萝走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把暮桃花拎开了,手里端着碗黑糊糊的东西挤了过来,暮桃花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丝萝却径自把他当成了空气,“这小子是我弄进来的,方才我看他想打断主人施法,就顺手把他弄进来了。”

丝萝也受了伤,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灵力消耗过度,一时半刻没法回复。

温晴躺在地上,四肢百骸都好像被人用刀子剖解了,只有一点浮游的神志,还能勉强思考。慕桃花在她知边挣扎了两下,也闷哼着倒下来,一头靓丽的青丝飞散开去,落了温晴一脸,温晴被发稍刺激,仰天打了个大喷嚏,差点就把肋骨弄断几根。

侧头一看才发现,暮桃花是被一串绿莹莹的藤条缚住的,双手反剪在后,只有一张嘴还能动两下。暮桃花的脸上刻着与端玉真人如出一辙的任性,一看就是个恣意妄为的家伙。

“我是故意想让你弄进来的,我挺喜欢这位小师妹的。”暮桃花一个翻身。吹气如兰地冲着温晴乱说话,双眸炯亮如星辰。晃得温晴发花,他不介意一张俊脸贴在黑泥地里。只继续用那独有的懒洋洋的嗓音说着,“我还等着小师妹来唤醒我呢。”

“头发拿开。”温晴回想起他之前从中作梗,为她乱指路,即冷了脸。

“头发不是手不是脚,又不会自己动,你叫这位前辈松绑,我就乖乖把头发拿开。”暮桃花眨眨桃花眼,却是无法抑止地打了个呵欠。丝萝只在一旁冷冰冰地看着他,目不转睛。温晴的左手没有松开。她能感受楚修月的体温,他还没死,他还有心跳,铸心之剑已经回去了……感受到这一点,她就无比地心安。

“铸心之剑回去了,不过剑魂身上的禁制被打开了,他醒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把握。”丝萝心事重重地扶起温晴左手边的楚修月,把碗里黑糊糊的汁液灌了下去。腥甜的味道令温晴和暮桃花同时有点反胃。

“禁制?”温晴乍然听到这个说法,顿时有些愕然。

“广生剑魂的修为远远高于楚修月本身的修为,所以必须将其压制住,才能保证他不会被剑魂控制。当然,这也是他自身修为上不去的原因。”丝萝将碗放下,又去扶暮桃花。后者却怪叫着扭动起来,嚷嚷着不肯就范。

“你这是什么鬼狗屎毒药。我不用喝。”暮桃花扭得像根麻花。

“你先天不足,应该要补一补。免得隔三差五地睡觉,如果你不介意睡着的时候被我抱着或者拖着,不喝也可以的。”丝萝冷笑了一下,将碗放在他面前,转身坐在了温晴对面。

四周漆黑,但丝萝却好像会发光似的,他走到哪里,一串芽绿色的萤火就跟在哪里,衣襟下摆动一动,都是一派流光溢彩的风情。他坐在温晴的对面,这些漂亮的光斑也就映入了温晴的眼瞳,漂亮的大眼睛在这一刻映出了一把闪碎的波光。

“这里是广生剑下的四方伏魔阵,旁人进不来,所以很安全。当然,我们暂时也出不去……”丝萝替温晴拂开了脸上散落的青丝,慢慢熄灭了周身浮动的光华。温晴竖起耳朵,却没听见下文,过了一会儿,对面传来了丝萝均匀绵长的呼吸。他也累了。

“说什么先天不足,你才先天不足。”暮桃花低低地抱怨着,也是沉沉地睡去。

“不知师父她怎么样了……”温晴转头看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天顶,原本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说不出的伤痛。这一次,她连累了很多人,特别是师父……她甚至会想,自己这样勉力地追求修为,到底是对是错。当初,若她还是当初那个生活在蝴蝶镇的小毛丫头,甘愿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开心逍遥地过自己的小日子,那该有多好。

可惜,命运好像在前世就为她选好了,她是谁,她遇见谁,她变成谁,都已无法改变。她有很多话想要问青印真人,可是这次贸我化丹,或者说是结丹,定注她已错过了追寻他的最好时间,丝萝说了,他们暂时出不去。

而楚修月,暂时也醒不来。

“丝萝前辈,你和芳草姑姑化丹的时候,也是这么大动静吗?”她低声问着,也不管丝萝听不听得见,就在她昏沉沉就要睡去的时候,身边的暮桃花忽然睁开了眼睛,在黑暗里隐去了那妩媚的桃花眼轮廓,他的眼睛,竟然也跟温晴一样天生就会发光,还是一样的,绿色的光。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因为黑暗,所以不知时间,温晴在无边弥须里呆久了,时间有些错乱,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过来,映入眼帘的第一抹绿色,令她稍稍安心。她身边还有人,不是留下她孤单一个。当初她铁了心肠去江边守着青印真人,多半也是因为这样,她不想一个人。

说起来,食梦貘好像是群居的妖族吧?她胡乱地冒出几个念头,不忘伸手摸摸楚修月的心口。那颗心跳动得四平八稳,但谁也不能肯定,下一刻与温晴面对面的,到底是楚修月,还是广生剑。她吃力的撑着身子爬过去,将脸贴在了楚修月的胸前,他好像变瘦了一些,身上的伤口发出难闻的恶臭,她摸了摸,很多地方都还在淌血。

随身的储物袋都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祭出青罡印,可是她才刚一运气,痛得差点昏蹶。

“别费力了,你祭出青罡印,他会死得更早。”这回不是丝萝出声,而是暮桃花说话。

“你知道什么?”温晴惨白着小脸,瞪了他一眼。但看见对面那对绿莹莹的眸子,她也忍不住一时恍神。暮桃花在她眼皮底下伸了个懒腰。

“我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食梦貘根本不需要在外界进阶的,进入别人梦里就可以,进阶完了再出来,也就顺利避过雷劫了,说来说去,我还没见过一个像你这么傻的。”暮桃花身上的绿藤映出他下巴的弧现,温晴不用看,也知道他必是一副冷嘲热讽的神情。

“……”她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你为什么说我祭出青罡印,修月他就会死?”

“你不知道青罡印是什么?”

“是什么?”

“呵呵。剑魂,剑心,残缺的剑身。青罡印就是当年被食梦貘的二少主咬下来的那部分,和着心脏一起。你现在祭出青罡印,那就魂、心、剑,三者合一了,连残缺的部分也会在第一时间补齐,到时,你就再也看不见你的小情情小师兄,也就是说……”“二少主”这几个字满满的讽刺意味,呛得温晴就想打人。

“也就是说广生剑会复活?楚修月会死?”她总算明白了。

“还好,没有二得太严重,还有救。”暮桃花笑笑,那笑容倾世无双,可就是那么讨打。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谁?”温晴扬一扬眉,却见暮桃花死皮赖脸地翻了个身。

“我啊……如这位前辈说的,先天不足的人。”他的脸贴在地上,沾得全是泥土,可是整个人却不因为这点邋遢而变得狼狈,就连做个阶下囚,他也比旁人来得高贵美丽。

“你难道……”是流颢?一个名字猛地蹦出了她的脑海,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敢说出来。她不承认自己是流歌,想必暮桃花也不愿做流颢,时间总是在不遗余力地改变一些人,一些事。现在再来看她的心,却比以前复杂多了。

“你们圆房了没有?”暮桃花背对着温晴,一双好看的手指就在藤蔓的缝隙中间动来动去,“喜欢的东西,得到了再说,别那么多顾虑,人活一事,怎么开心怎么过,当然,妖就更应该有这个自觉。要是他真的死了,你就尝不到味了。”

“你再和小晴妹妹说这些不三不四的,小心我连你的嘴也封起来。”在一旁打坐的丝萝大人很是烦躁地站起来,弯腰拎起暮桃花放在了离温晴稍远一点的地方,可温晴还是可以听见暮桃花吃吃地低笑,好像对什么都浑不在乎似的。

温晴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暮桃花会一直都叫不醒,为什么“唤醒桃花师兄”的任务会是最艰难的,因为他沉湎在梦里,根本就不想醒。睡美人从一开始就在逃避,只因为相对于她而言,他活得太明白,明白到没有爱,只有痛苦。

剩下的时间里,几人都在各自疗伤,由于无边须弥中的灵草拿不出来,四方阵里的灵气又稀薄,四个人恢复得都很慢。暮桃花跟文倾峰的弟子斗法只受了些轻伤,但被丝萝带进四方阵的时候不巧被雷劈了一下,现在半边屁股都是焦黑的。

温晴大概也明白,为什么桃花师兄总是要背对着她了,因为他那边烂掉的屁股根本受不得压。撇去了他之前的恶劣行径,这位师兄,甚至是哥哥……其实也蛮可爱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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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不能选择的选择

师兄弟们以前总笑温晴小家子气,像是捱了三世穷一样,总把全副家当放在身上,现在掉转头来一看,还是温晴最富有。暮桃花一年难出门一次,有什么好东西都扔在自己的住处了,丝萝大人就只在丹田内放了几件中级法宝,那些零碎物什一件也没带,至于楚修月……身上除了别人的法器就是自己的法器,因为受伤的时候不多,所以也不习惯随身带着灵草。

温晴把三个大男人都搜了一遍,只从楚修月怀里找到三四根红雨草。

这种红雨草是在上界的仙草,对疗伤治病有奇效,大概是那只九尾天狐留在他身边没带走的好东西,温晴把仙草嚼碎了,敷在楚修月身上,就听暮桃花靠着手,远远地道:“跟人生活久了,尽学些坏毛病,这药这么宝贝,你却拿去给他外敷,简直暴殄天物。”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你要是会用,你来啊。”温晴也很生气。

“我来当然可以,但你们好歹将我松松绑,我手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暮桃花一身脏兮兮地坐在地上,可挑眉抛媚眼的样子,还是那样从容华贵,令人不敢直视,温晴看着面前这两个会发光的主,又看看怀里狼狈万分的楚修月,越想越生气。

“丝萝前辈,你愀复好了没有?”她问。

“还差一点。”丝萝是个完美主义者,没有完全好透之前,他连窝都不肯挪一挪。

“那你现在用几根手指可以捏死桃花师兄?”温晴恶狠狠地瞪着暮桃花。

“唔。三根手指够了吧?”丝萝还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

“喂。”暮桃花十分不满,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现在就是个脏乎乎的大粽子。

“你帮我治好楚修月。我就放你走。如果治不好,丝萝前辈三根手指掐死你。”温晴扶起楚修月往他面前一推,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一旁看热闹。

四方阵内,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温晴凭借卓越的夜视能力,勉强可以看得见一点东西,但并不怎么分明。四方阵不像无边须弥那么大而无穷,它更像是个奇怪的迷宫。两边平行的墙面夹着小道,一路曲曲折折。

初来乍到,几人也摸不清往哪边走才是对的,温晴每隔两三个时辰都会忍不住沿着墙壁走走,一来算是看看这迷宫是不是幻境,二来也是为了要摸清左近的环境。这里阴冷,却不潮湿,方圆数里内没有生灵,每天。温晴听到最多的就是丝萝的叹息,和桃花师兄饿扁的肚子咕咕叫,没想到这货也跟她一样,没有刻意辟谷。

“还说是金丹后期大圆满的修为。啧啧,都不辟谷,浪费粮食。”温晴五十笑一百。

“小师妹。你别只说别人不说自己,当着我的面吃零嘴真的大丈夫?”暮桃花生气。

丝萝大人把暮桃花这种祸水放出来。真正倒霉的人不是楚修月,而是温晴。温晴身上仅剩不多的果脯被他抢了个精光,温晴每时每刻都想要打人,但每次都是看在楚修月的份上强忍下来。暮桃花当真是天下欠揍第一人,他对丝萝大人还算客气,对温晴简直称得上恶劣。

在他的冷嘲热沸,温晴很快就忘记了定天派那摊子破事,专心与他对骂起来。

暮桃花也有优点,答应温晴的事,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做了,不过嘴贱这点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了,一有机会逮着她,就忍不住刺她两句,不是说她魅力不够没男修喜欢,就是说她有心没胆是个没用的色女,说来说去的大意就是楚修月生得惊为天人,却也像那颗仙草一样,被她糟蹋了。要不是温晴身边还有个丝萝帮着,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吓了眼没胆色,看见一块好肉也不会自己独享。毕竟,纯洁这东西,离温晴实在太遥远。

暮桃花从丹田里祭出一个浴桶,没错,真的是一个浴桶,与当年温晴在娲头村看见的马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看来,这个混账师兄也不是成天成天地睡,只不过他把随身的梳洗用品都放在了最最隐秘的地方,不是贴身照顾他的人根本没法发现。

有些道理很简单,那些曾经接过任务的女修没想明白,温晴也没有主动去想过,一个月不洗澡,像暮桃花这种喜欢在泥地里打滚的奇葩,光用法术肯定是不带劲的,他跟温晴一样是个大俗人,浴盆什么澡帕什么的是一定要备下的,还样样都是法宝。

暮桃花把楚修月扒了个光,又把剩下的红雨草都扔进了浴桶里,摧动着水灵和火灵法术又是加水又是添火,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火光燃起,温晴才真正看清这迷宫的全貌。

迷宫的每一条道都是直的,两侧的墙平行延伸,也不知道会导向何方,墙壁很光滑,透着似金似玉的光泽,与青罡印的材质有七分相似,只不会发光而已。之前在黑暗中感受到的阴冷其实不过是铁器之类的冷瑟触感,所以并不潮湿。

暮桃花从丹田里摸出了一堆纸,塞在浴桶底下烧,倒是把温晴和丝萝两人看直了眼。

温晴问:“你带这么多纸在身上做什么?居然还有彩色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折纸鹤啊纸灯笼什么的?看你这贱贱的样子,也不会是会哄师姐师妹的那种人啊。”

暮桃花反问:“你进过凡人的梦里没有?”

温晴一愣,道:“怎么说?”

暮桃花慢悠悠地答:“凡人的梦里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小鬼在梦里哭闹,我折只小青蛙送给他,就能哄得他破涕为笑,不过这样高尚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你那么自私……”

温晴扬了扬眉:“……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先天不足的人。”

暮桃花惊觉自己说漏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扭过头去:“当我什么也没说。”

温晴勾起唇角,挽起袖子从旁里插手,一把搀住了身子往下滑的楚修月,丝萝大惊失色:“男女授受不亲,这种粗重活还是让我来比较好。”可是话没说完,温晴又已经完全接过了手,从身后架住了他。自从进阶后,力量是见长了,她扶着楚修月一点也不吃力,但令丝萝大人惊怒的是,她这样扶着他,刚好将心口贴在他背上的旧患上,那样贴近,令人脸红耳热。

暮桃花还笑:“小师妹,你和他真的没有那个?”却被丝萝大人的巴掌拍开了去。

温晴第一次见到这样红果果的楚修月,说不害羞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一直绷得脸,装得很正经的样子,让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那副装腔作势的清高却只能骗骗别人。她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厉害,她比谁都要清楚。

她当然知道暮桃花所说的“那个”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还是没有想过,经他一再提起,她反而有种猝不及防的狼狈,但也是这样的窘迫,让她明白了自己的真正心意。

她要的是楚修月,不管他喜不喜欢自己,她都只要他。哪怕只是陪着,哪怕是天天闹别扭,她也觉得无所谓,人与人相处久了,自然会形成一种习惯,哪怕是什么事也不做,哪怕只是那天在曲吟峰上那样静静地坐着看弱月国的月光石,她都能甘之如饴。

楚修月背上的伤很长,足足有一尺多,经过特殊处理,伤口处的黑气已然消退,开始长出了粉色的新肉,摸上去的感觉,有些粗砺,有点硌手,他身上这样的伤口还有很多处,最深重的几处都是被劫雷劈出来的。

温晴不能想象这近百道劫雷都劈在他身上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她板着脸孔,有些笨拙地替他擦洗伤口,暮桃花还想笑她两句,但看她是那副表情,不知怎的,就一变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丝萝大人无聊地蹲在地上折纸鹤,一千个愿望都是希望温晴能离楚修月远一点。

楚修月的心跳很是稳健,但也是这种风雨不动的稳健,令温晴有些摸不着底。

红雨草把水染成了红色,又被伤口徐徐吸收,七七四十九天后,楚修月身上的伤口终于消淡化不见了,可是她等待的人却始终没能醒来。

温晴试着几度入梦,都被一道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她越发摸不准面前这副皮囊里装的是楚修月,还是广生剑,当暮桃花给他换上一身白衣之后,她就更恍惚了。

温晴五十几天没睡觉,没看到最后的结果,她怎么也睡不着。

丝萝大人看她强撑着,自是心疼得要死:“小晴妹妹,你刚刚才化丹不久,需要好好巩固,姓楚这小子有铸心之剑护着,不会死的,你如果睡不着,就试着打坐吧。”

温晴的神情却有些沮丧:“不会死,他是不会死,但也不会活过来吧?都过了两个月了,他还是那样。”换上白衣的楚修月令她觉得很陌生,明明是记忆里第一次相遇的样子,她却觉得陌生得不得了。楚修月有很久没穿白衣了,虽然这一身更适合他,可就因为她有意无意的那句话,他改变了穿衣的习惯,其实细细想来,他为她真的改变了许多,他不再洁癖,不再排斥与她相处,甚至,他还会故作镇定地接近她,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如果他不再是他,不再是那个对她的无赖先行表示无视或者默许,又甚至百般纵容的楚修月,她又该怎么面对?(未完待续……)

PS:下章肉沫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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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没头脑也不高兴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温晴、暮桃花和丝萝相继恢复了修为,但楚修月却一直没有醒来的迹像。因为长期处在黑暗里,三人的时间感知能力越来越混乱,为了分辨今天是第三十天还是第三十一天,暮桃花还和丝萝狠狠地打了一架。

最后是暮桃花像块烂泥似的,被丝萝糊在墙上。

暮桃花把自己从墙上“撕”下来,扭头一看,温晴却还是那样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楚修月身边,她这几天没吃什么东西,也没觉得有肚里有多饿,只是口苦得很。一个人呆久了,就要弄不清是口苦还是心苦了。

“早知道小师妹不看,我就不那么费心去演了,被人拍上墙的感觉不好受。”暮桃花粘着温晴从下来,百无聊奈地揪着楚修月散落的青丝在指尖绕来绕去,楚修月的头发生得好,清溜溜,水滑滑的,跟这里的空气一样幽冷,手感极佳。暮桃花觉得这头发用来做毛笔不错。

“多大的人了,一个个还那么无聊。”温晴一点也不想笑。

“我无聊,我这是为了谁?若不是被那位傻前辈逼的,我才不会做这种蠢事,你爱怎么呆怎么呆着去,我宁愿去睡觉。”暮桃花看了丝萝一眼,却接到丝萝一记眼刀。

“你说谁是蠢前辈?”丝萝一只碗扣下来,把暮桃花淋了个浇湿。

“啊!”暮桃花急得挠地板,没等温晴反应过来就逃进了浴桶里。

四下里还是很黑,温晴抱着楚修月。背对暮桃花,只听见他在水里哗啦哗啦地胡乱扑腾。恣意妄为的模样,让她很容易就想到以前。以前。她在楚修月身边,也是这样疯颠的,他在陶然峰的洞府,他的拓风楼里,全都是她胡乱改造的痕迹,她还记得那满斗室的灵植萝卜,月夜凄迷,哭号遍野,初时听起来很诡异。现在想想,却莫明透着一股甜腻。

温晴替楚修月绾发,她以前的头发总是蓬乱乱的,他虽然鄙视她,但也不怎么嫌度他,后来她在师父那儿在丝萝那儿学会了盘头发,才知道自己以前过得有多糙。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品位又粗野不堪的她,却一定腻在他身边相安无事。

“我们打算明天去找阵心,如果他再不醒来。我们只好轮流背着他去,也许出了阵会有办法也说不定。”丝萝替温晴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眸中难得地露出一丝长辈的慈爱。

“嗯。”温晴乖巧地点点头,抬起脸来看他。“丝萝前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太难过,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弃。”

“嗯。”丝萝大人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有些心酸地点点头。却道:“你真的喜欢他了?你要想清楚,铸心之剑,也就是剑魂,与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万一醒来的不是楚修月,而是剑魂,你会很危险,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青罡印,到时候长生剑复活,你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其实……我不懂得什么叫喜欢,不过看见他为我挡着劫雷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明白了,也许两个人一起呆着,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聊,他睁着眼睛的时候,我老是觉得他坏,又暴躁,又没耐性,但他闭着眼睛,我却恨不得他天天骂我。丝萝大人,你对师父,是不是也是这样?师父她对谁都很好,唯独对你却很凶,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很开心?还有喜来宝对你……”

“傻丫头。”丝萝大人笑了笑,倾世国-色之下,掩着一丝温柔地余韵,温晴才知道,这样的丝萝,才是最美的。他跟着来,未必是因为他口口声声所说的“喜欢”,而是为了完成灵蕴真人的愿望。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没一件事背后都会有一个故事,只是她路过的太少,看见的太少,一直读不懂。

“丝萝大人,我不想与楚修月双修,我只想做一回新娘子。对了,我给你看一件东西。”温晴从裙底扯出一个小巧的储物袋,里边只放了个小包袱,丝萝不用打开就知道,那里边装着的是什么。那是温小喵上山前,柯美人亲手送给她的礼物,那是一件手工极其精美的嫁衣。

温晴把包袱抖开,露出了里边绯红的布料,虽然四五年过去了,那颜色也退了不少,但是丝线的光泽却依旧鲜艳如新。温晴将嫁衣往身上一披,整个人都光彩起来。

那双原本就亮丽的水眸里漾起一抹彩光,竟是凡尘俗世里的小女人模样。

“我想等他醒来,就嫁给他。桃花师兄说得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一定要拴在身边的,人也一样。我就是很喜欢他。”以前那些惊怒交加的触碰,那些没有来由的冲撞,那些风光旖旎的磨擦,最终都变成了最好的回忆,温晴几乎是傻笑着告诉丝萝,“我亲过他的,不只一次。”这样的笑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可她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寸脸皮。

别的姑娘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嫁说娶该要鼓足多大的勇气啊。

她却是没羞没臊的。

温晴披着嫁衣,搂着楚修月的手臂入睡,虽然她还是进入不了他的梦里,但她却把他放进了自己的梦里,她又梦见第一次随他御剑时,他们穿过云层,路过鲛海,她心惊胆战地趴在那把金色的巨剑上,壮着胆子往下看。她第一次,看见山川河流像走马灯似的在眼皮底下晃过。

她带着一丝甜蜜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真的在飞。

她躺在一把金色巨剑上,在黑暗里穿行,她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脑后的光景,只看见那金色巨剑的剑峰处,白衣翩翩的人影。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和脚却像是不听使唤地引着她整个扑了上去。

“楚修月。你醒了!我不是在做梦?”身上的嫁衣袅娜落下,那淡淡金辉中。就只剩下两个人重叠的影子。楚修月拧着她的下巴,傲然一笑。却不答话。温晴像八爪鱼一样锁着他,热乎乎的呼吸就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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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你几时醒的?”

“丝萝前辈和桃花师兄呢?”

“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铸心之剑呢?它还老实不?”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手却越箍越紧。楚修月几度要扒开她,她却像猫儿一样不依不挠,楚修月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反掌将她勒紧的手指掰下来了,一节节地包进了掌心。

“是你自己说要当一次新娘的,我这个做师兄的怎么能不成全你?新郎新娘办事,总不需要别人在场吧?”他捉住了她的手。顺势就将她抱进了怀里,他身上的白衣有些刺眼,可是身上的青草香还是一如往昔。

“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会听见。

“到底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想做?”他气息未稳,声音还有点发虚,“如果真是说说而已,我也好省省力。”楚修月促狭地笑,颇有点欠扁的意思,可是温晴愣了愣。却果断地咬了他一口。温晴做事,从来不会说说便罢,说到做到是一件美德,可是特么为什么心跳那么快。为什么手脚有些发麻,为什么脸上还有点发热……哦不,是全身都在发热。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为什么你对这里这么熟悉?”温晴咬着他的耳朵。

“剑魂与我共存于一体。它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剑光划过长空。凌驾于曲折的迷宫之上,很快就到一扇厚重的铁门边。楚修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将她的手交换给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随着那道门被推开,他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这里的迷宫有九层,每层都有一处机关,只有长生剑的本体才可以通过。”

说话间,温晴感觉到丹田里的青罡印嗡嗡地振动了一下,一道浮华的水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楚修月轻轻一推,便将她推进了一方斗室。他果然对这里很熟悉。

迷宫的第二重不再是之前那般生冷的铁质,而是一块块被砌成豆腐块的冰蓝水晶,那些水晶焕发出来的光亮与霍玠剑尖的法华有些相似,但棱角一闪一闪地,显然更温柔。从黑暗到光明,只是一瞬,温晴的夜视能力虽强,却也免不了有些不适应。

“这都是些什么?”她问。

“另一处迷宫,想办法把这些水晶推开,就会有出入。”楚修月笑了笑,突然转身将她推至晶墙上。白光打在楚修月的脸上,映得他连唇色都是白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妙,甚至手心里还沁着汗意。

“修月你……”温晴感觉手指一紧,被他握紧的手突然被反剪至腰后,那个美好的弧度里,就嵌着十指交扣的一双的。

“我没有时间了……只是没想到,你的愿望会是这个。”楚修月无力地笑着,明明就在跟前,却显得那么遥远。一定是弄错了什么!温晴脑中闪过一个慌乱的念头,可是意识却被一汪春水浸润得浮不上来。他看起来很虚弱,可是钳着她的却很有力。

她甚至还来不及挣扎与反抗,就被推倒在一面水晶台面上。

头顶上也是一样的冰蓝水晶,映得楚修月的背影十分萧条,他真的瘦了许多,光只看倒影也知道,那腰里没有肉了。那白色,刺得她眼睛涨疼涨疼地,她终于熬不住,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楚修月醒来就好,别的都不重要,铸心之剑也好,长生剑剑魂也好,一点也不重要。

青罡印还沉在丹田识海里没有动,青罡印里的剑心也没能感觉到剑魂回归,她的楚修月,还是她朝思暮想的,她掰着他的手指,暗暗地想着,她已经等了他将近一百天。

“听说会有点痛。”她紧张地往后挪了挪。

“我现在就有点痛。”楚修月的手顺利地伸进了她的衣领,可是脑袋却“砰”地一下,磕在了一块突起的冰蓝水晶上,匆匆忙忙做这种事,气氛时间都不大对,他一点也不高兴。

ps:放心吧,第一次是肯定不会成功的,先不说气氛对不对,最重的是,两个人都没经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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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腻歪腻歪

一个时辰后——

四方阵里传来了楚修月不耐烦的咆哮:“温小喵!”

温晴:“干嘛干嘛?”

楚修月怒:“你怎么穿衣裳,为什么腰带是死结!”

温晴挺无辜的:“我不系死结怎么着?等着储物袋都掉光?我又不是傻子。”

楚修月:“你就是傻子!你系个死结我怎么解?解不开我们怎么那啥……”

温晴眨眨眼睛:“你用法术不就可以了?一个死结,又不是同心结,难成这样……”

楚修月满头大汗:“我要是用得出法术,会这么生气?你以为那么大剑飞来飞去不要力气?你以为按着你翻来覆去不要力气?”

温晴揪住楚修月的肩膀就咬了一口:“这种事也怪我?是你自己不行!”

楚修月勃然变色:“你敢说我不行?”

又一个时辰后——

楚修月气喘吁吁地倒在一块冰蓝水晶上,反倒是温晴翻身而上,坐在了他肚皮上。温晴的外裳已经褪到了肩下,可是绑紧的腰带还是没能解开,温晴想自己解,但冷月公子自尊心受不了,两人别别扭扭地抓爬了半天,温晴一腔热情之火全熄了,楚某人颜面扫地。

楚修月现在的修为只剩下半成,相当于炼气初期的水平,温晴也发现了,只要在这四方阵里,两人的灵力就消耗得特别快,仿佛天地之间有一张无形的网,不住地蚕食着两人的力量。所谓的洞房,差点令别后重逢的人翻了脸。

“你可以说我不好。但以后千万别说我不行!”楚修月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一本正经地告诫她。虽然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解开绑住裙底风光的最后一根带子,但男人的尊严要保持。他被温晴撩得一身燥。可惜有心无力。

“嘁,还以为你原地复活了,结果还是半死不活,不过算了,反正我也没想过要那么快,你看看,既没礼物,也没有媒人,就让我嫁给你?这叫无媒野-合。”温晴整理好衣物。从他身上爬起来,可是他不撒手,两人胶著着对看了一阵子,温晴忽然笑了。

“是无媒苟合。”楚修月半闭着星眸,拉拉她的手,令她落入自己怀中。

“有区别?”温晴顺势抱紧了他,活像一只小猴子,揽紧了一棵大桃树。

“你说的那个比较让人……嗯……”楚修月轻哼了一声,手指滑落腰间。微微用力一紧。一股奇异的酸楚从脚底涌起,一直尖啸着呐喊着,冲进了奇经八经,丹田小腹流动的那点热意简直让他想吃人。他之前太急着带温晴离开。以至于消耗了太多的灵力,现在想补也补不回来了,这四方伏魔阵里灵气稀薄得聊胜于无。现在有点力气也想省着用。

“我看过,你说的野……”野-合。当然。对于修士而言不叫这个名目,人家那叫阴阳相合。集天地日月之精华,双起双宿,双修双益。渠冰峰的弟子不怎么忌讳这些,温晴接触的三教九流也多,看过的春图比秘籍没少过,不然也不会看见江可儿成那样还淡定如常。只是把想象的对象换一下,心里便有些怪怪的。她半撑起身子,好奇地看着他,那眼睛溜圆的,像猫。

楚修月以前若是被她这样盯着看,早赏她两巴掌了,可是这一时,却变得异常享受,她看着他,他便也看着她,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却越看越上瘾,像是中了什么邪门的法咒般,温晴的心跳陡然加速,毫无征兆地一顿乱跳,楚修月察觉她眼底闪过一丝怯意,竟像是在两军对垒中揪住了一点破绽。他扣着她的手,将她重又带入自己的怀里,下一刻,他吻上了她的唇。

一只手按在她纤纤细腰上,另一只手与她指缝相嵌,温晴本能地缩了一下,本来已经捞上去的衣缘又滑了下去,露出一小片雪白的香肩。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干瘦,楚修月目光流离处,勾勒出一比属于女子特有的和润,看着那半露不露的肩头,竟比看见窈窕的起伏更令他血脉贲张,二十几年来,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柱擎天。

“那些东西看着没好处,以后都不要看了。”他在她身边微微地喘息。

“又不是我要看。”温晴实在不想说,她早已经脱离了“看”的鉴赏阶段,从而进阶到问鼎“创作”的神级境界,这事不能让师父知道,要是让灵蕴真人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背地里画春图换灵石,不晓得要气得吐几升血。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许看了,实在忍不住,就看看我。”楚修月拉了拉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小截琐骨,温晴低头一瞧,差点流鼻血。这人被雷劈坏脑了吗,居然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她脑子里晕晕的,楚修月却趁着她迷失的当儿,开始了第二次攻城掠地。

这一次,楚修月巧妙地转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总算没那么雷了,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尴尬,只是牙关偶尔磕在一起,有点儿不和谐。

温晴不是一个好学生,看了那么多名家名作也没有半点心得,所有的情动都是被楚修月带起的,温晴晕乎乎地想:“师兄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简直就是个这方面的天才,那些怕女人啊,看见女人就讨厌啊,肯定都只是可耻的伪装。”当楚修月的手滑进她的裙底时,她就更是肯定了这点猜测。

不知什么时候,白衣褪下,面前的五官也变得清朗起来,温晴睁眼,闭眼,近在咫尺的容颜始终与记忆里那张冰冷的脸对不上号,她渐渐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

没有白衣了,真好。

她启唇,小心地试探着,回应着,楚修月的眸色沉黑,仿佛浸润着一汪幽潭,温晴稚绌的影子在那一汪幽潭里游来游去,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

“干嘛不闭上眼睛?”他停下来。

“闭上眼睛看到的就不是你了。”温晴的身子往上引了一引,贴合着他的手。

“还会做噩梦?”他将她抱紧了一点点,两颗心挤在同一处有力地跳动,他却郁郁地想起,自己这颗心,似乎永远也不可能与温晴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也不算是噩梦,时间有些远了,我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敢相信,我会是只妖怪。我以为我和你,和大家都是一样的。”其实也不一样,从慈云秘境回来的路上,她就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她不但可以入梦,还可以改变别人的梦,这样的境界,五官混沌的人族根本做不到。她还记得巴依客栈老板的儿子,三岁多点的年纪,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里玩泥巴,温晴没和他一起玩泥巴,却可以轻易进到他的梦里。

那是一个很恐怖的梦,不知从哪里来的邪修,把他的娘亲拉进了柴房,他在柴房门口听见了惨叫,他躲在门边无声地哭,可是怎么也没那个胆子站出去。那时的他,才两岁。

温晴与那个巴依族的孩子一起经历了那个梦,第一次,令那个孩子有勇气冲进去,杀光了所有的邪修,虽然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但至少这孩子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

食梦貘,以噩梦为食。

是她。

“小喵,红色很好看,如果我们能从四方伏魔阵里出来,就去山下订一身嫁衣,我用世俗的婚仪娶你,我们不双修,只好好过日子。”平凡的日子,他也一样希冀过,可讽刺的是,他从来就是个天才,不管是弱月国的十三皇子,还是青印真的亲传弟子,他总是摘不下光环。

“为什么要说如果?你对这里这么熟悉,能走出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温晴一愣,可她立马又反应过来,不对!她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如果楚修月只是正常地醒来,完全不需要带着她避开丝萝和暮桃花,他这么做的原因或谢有一个,隐瞒。

“长生剑他……”她扫一眼地下褪乱的白衣,心里一阵发慌。

“长生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夺走这副皮囊,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存在,我之所以耗尽灵力,就是想让铸心之剑暂时无法翻身。师父加诸在我身上的禁制被劫雷打破了,本来一点皮外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但是禁制……如果满打满算,我现在应该是元婴中期的修为,而铸心之剑,它和以前一样,是化神级。虽然失去剑心与剑身的他,实力发挥不过二分之一,但要对付丝萝和暮桃花,简直易如反掌。”

“化神级!”也对啊,长生剑化剑成人形,世人皆称上仙,不是化神级又是什么?

“温小喵,我与你约定一件事,如果我的神志被夺无法恢复,你便动手,毁了长生剑,这把剑有毁灭天地之能,重现于世,必然不会是件好事。”楚修月一脸严肃地扶住温晴的双肩。

“毁了长生剑你会怎么样?”温晴心间一阵狂跳。

“你说呢?剑心、剑身、剑魂,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毁尽毁。”他有些怅然。

“那要是我能一直保护你内腑空虚的状态呢?就算他是化神级又能怎么样?我温小喵一样可以令他空有修为,没有灵力!”温晴想到了,如果把楚修月周身的灵力都吸干净,那他就是个空有半仙之体的普通人。(未完待续……)

PS:俩货没谈过恋爱,不晓得怎么谈,要磨合,本来是想写虐的路子的,但想想温小喵这么聪明,虐起来很有难度,就让她美女救英雄吧。小喵母老虎属性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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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放长剑钓大鱼

迷宫的第二层比较坑。[顶][点] .

温晴有些沮丧地发现,那整块的大水晶碰着墙壁就会与其融为一体,除非有神器在手,再可以将它们分开,所以,很坑。如果不心把冰晶推到墙边,就复原不了啦,如果一不小心把路堵死,就留下来自己哭吧。

楚修月丹田里存着的法器祭出来好几件,不管长剑短刀都被温晴拿去撬墙角了。

为了维持楚修月的娇弱状态,温晴可谓是不遗余力,虽然吸灵法怎么也用不纯熟,但要吸走楚修月体内的那些,也不算太麻烦。娇慵无力的楚修月有种别样的美,温晴一边推水晶,一边偷偷把水晶当镜子照,也不知道是否错觉,她觉得自己还没有个男人好看。

事实上,温晴对自己相貌并不怎么自信,她一直坚信好女子并不是以外貌搏出位的,她也曾经自诩为才女,但在修士当中,才女好像不怎么吃香,嫁得好的女子一般两种,要不相修为奇高, 要不相貌姣好,当然,大多数人是合二为一的。修仙这件事是公平的,付出了多少努力,就有多少回报,想要改变容貌的方法有很多,但修为越高,成本越低。

双修之术咸古有之,但这几年大有盛风之态,也跟修士们的心态息息相关。自从魔尊殳渊被封印之后,修仙界就恢复了太平,闲修散修多了,邪修也多了,想着要不劳而获的人也多了起来,随着仙门资源渐渐枯竭,能够凭着丹药提升的空间被压缩得非常有限。许多弟子便走了双修这条捷径,当初托月教嘱意轩辕世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大道无情,人更无情。试问仙门道侣之中。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相对的?

温晴想起了无故枉死的柳碧,又想起了飞灰烟灭的谢小缓,最后,却想起了一厢情愿的江可儿。柳碧也许心中有爱,但却没遇上对的人,又或者是因为她逼得太紧,令沈飞心得恐惧,磨灭了情情爱爱;谢小缓得不到所谓的爱,才会羡慕别人。结果走错路,用错方法,害得自己神形俱灭;至于江可儿,大概是自以为爱,却不曾发现自己既不懂爱,也得不了到爱。

看看,修仙真的是一条不归路。

“在想什么?”楚修月察觉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脸都快贴上水晶冰面上了。

“在想师父。”温晴撒了个谎,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埋藏自己的心事。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只好收回目光,佯作淡定。“我是说我以前的师父……你之前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他么?他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还活着,不过也和死差不多了。”楚修月从身后揽住她,语气中却不乏伤感。“我找到师父时,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五感都被毁了……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不停地笑,我本来想带着他走,可是没办法……我打不过他们……”

“他们?”

“魔族。师父在魔族手里。”

“那抓了师父的魔族是不是女的?个子很高,指甲很长,腿也很长?”

“我没看清,我的修为被压制在金丹后期大圆满,根本没办法同他们斗,最后却是自己逃了回来,不过我听他们说外出寻找被温养出来的魔魂碎片,所以想,也许能在师父离世之前,让你见他一见。”

“寻找魔魂?”难道真的是之前在蜃之幻境里看到的那三个魔人?那一男一女,还有那个长得很像卞之云的?温晴心底的疑团渐渐稠紧起来,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细节,换作以前,她根本不会想,也不会记起这一点的,但脑海中闪过卞之云的脸,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阿云,也就是卞之云,究竟是不是人?按说,他听闻相处了几年的小伙伴突然要离开家乡去修仙,不该早要和柯美人一样耿耿于怀,依依不舍么?就算他少年老成,也不该那样明显地鼓励啊……那时候的阿云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竟令她完全没有怀疑到他的动机?

柯家不富有,阿云也只是打些散工,三个人三双手,刚够果腹而已,突然少了个劳力,少了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是人都该感怀几分,怎么会像他那样平静淡漠的?他平时最疼柯美人,什么事都听他的,但这件事,他却像是背叛了……到底为什么?

难道那三四年中,一直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根本就不是人!是魔?!

“小喵,到头了!”耳边响起楚修月的提醒,温小喵却仿若未闷,将一块巨大的水晶用力推撞在墙上,然后就站着不肯动了。她的眼睛有些空茫,目光也愣愣地有点发直,不知在想什么。水晶与墙体融化在一起,她也好像与水晶成为了一体。

“温小喵,你怎么了!”楚修月拍了拍她的肩膀。

“修月,你还有没有传音符?一张就可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查清楚!”温晴扬手抖出了神行披风,里边稀里哗啦地飘出许多张传音符,全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可是她却来不及一一捏碎来看。她只是揪着楚修月的衣襟,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传音符?”楚修月好像很少用那种东西,他在定天派没什么朋友,不需要太联络。

“没关系,你没有,青罡印里有,我去拿。”温晴捏了一个法诀,却蓦地被断。

“青罡印不能祭出来,小喵,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法办解决,别这样。”楚修月也紧张起来,失态的温晴他不是没见过,但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令他一再心烦意乱。那种不被信任,不被依赖的感觉,简直令人难堪。

温晴被他抓得骨肉生疼,脑子里却是乱糟糟地,她不知道自己无根无据地猜测有几分真,她现在被困在四方阵里,根本没有办法去证实自己的猜测,又或者说,是长生剑给了她一个彻底逃避的机会,让她有借口,无视自己的宿命。

“温小喵!”楚修月的表情里露出了一丝伤痛,他徐徐地松开了手,离她一步之遥,缓缓站定,她就那样软软地靠在水晶上,琉璃般剔透的大眼睛里闪出了一线水光。

“楚修月,我怀疑我们走到这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之内,我上山,学艺,修仙,我有了进步,终于化丹成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步一步,都在算计之内。我怀疑,和我生活在一起的阿云,根本不是人。”她尝试着把脑子里纷乱的念头理顺。

“你说柯美人?”楚修月还记得那个掐着兰花指对温晴胡搅蛮缠的花衣少年。

“不是,是阿云。你可能没见过他。”温晴蹲下来,将手指插进了头发里,一时将头发揉成了一个鸟巢。太乱了,简直比头发还乱。如果阿云真是魔,那他怂恿她上山修行便是别有图谋,可是,他要图的是什么呢?佛母果?魔魂?还是长生剑?

佛母果可以种出魔魂,魔魂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魔尊,长生剑可以毁灭魔尊,傲视天地,他们要找的,究竟是哪一个?现在,她知道佛母果的秘密,还禁锢了一道魔魂,更有长生剑的剑心窝藏在身,那么说,她就是众矢之的?

想想还有什么被忽略的……

魔族,魔族……四方阵,旧天魔界,殳渊,二十六魔君……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对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分明是见过她的,女子八岁和十五岁的差别在哪里?相貌上兴许有些不同,但作为智商的魔族,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当初她与青印真人交手里,分明看见了青印真人的动作,但她却任由青罡印陪了温晴那么多年……

青罡印只是长生剑剑身的一块缺铁,根本不成气候,那么……他们要找的是剑心还是剑魂?又或是……妄想破了四方阵,救出魔尊殳渊?

那此前的偶遇就不偶然!那样的擦肩而过只是一场试探?!

“楚修月,四方阵的尽头是什么?是长生剑,还是魔尊殳渊?”

“四方阵的尽头?应该是被长生剑封印的旧天魔界入口,当然,殳渊也可能在那儿。封印魔族是长生剑丢失剑心以后的事,那段记忆,很模糊。”长生剑的剑魂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否则也不会变得这样痴痴傻傻,最近它有苏醒的征兆,却不代表它能拾起旧时记忆。

“我们别再走下去了,我们回到迷宫的第一层去,不管能不能走出四方阵,我们都不要往前走了。”被利用了!如果卞之云真是魔族有关,她就是被利用了,从青印真人丢下她离开那天起,她就是一颗鱼饵,是她带着鱼钩穿针引线,一路游到现在,“你说过,只有长生剑的本体才能打开每层迷宫的机关,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不就是一把活的钥匙?”

青印真人也真够狠的,离开定天派时,不但带走了青罡印,还把吞下剑心的流歌一同带在了身边。温晴没修为时,无法打开内视,在她拜入师门以前,可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藏着一颗属于别人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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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两个小金人

温晴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然而——

楚修月揽着她腰身的手突然一松,俊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你方才都做了些什么?!”

温晴转过身,不明就里地朝他傻乎乎地一望:“什么做了什么?!”

楚修月无奈地将她调了个方向,直直对着一面水晶墙:“你自己看看!”

温晴看着水晶墙上映着的并肩相依两道人影,小脸儿一红:“有什么好看,又不是没看过!”

楚修月终于受不到她智商直降的蠢相,指着那面墙低吼起来:“你刚才是怎么推的?左边一块右边一块,把路都堵了,我们还回得去吗?”

“吓?”温晴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楚修月不是要她看两人在一起有多般配,而是让她看看自己造的孽!也真是造孽啊!方才她一个人想得太入神,居然把两块水晶搓在了一块,现在想回去也难了。她顿时一个头变成了十个大。像这种情况,要么从水晶墙上凿个洞钻出去,要么……就是把水晶墙切成三大段,把中间那一坨推出来。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够折腾。

“楚修月,你……还有没有能用的法器?”温晴小小声地拉着楚修月的衣袖,戳戳他的手臂。

“喏。”楚修月没好气地递了一个银光闪闪的调羹给她。

“就只有这个了?”温晴比着那勺子,刚好比自己眼睛大一圈。用这个勺子挖水晶,挖到何年何月哪?她的脸变成了包子,“你是不是故意要耍我的?”

“只有这个,下品法宝,能小不能大,想藏在耳朵里也是可以的。”楚修月促狭地抱臂,干脆懒洋洋地靠在了水晶墙上。那表情,突然就得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无路可退的样子。

“能小不能大?你当这是掏耳粪呢?”温晴气鼓鼓地将勺子还给他,“就没有大点的东西?”

“没有了。”来的路推错几次水晶块,毁了好些法器,现在能用的已经没有了。

“那怎么办?都怪你,看见我做错也不提醒我,你怎么做人师兄的?”能进不能退,怎么办?

“我有提醒你,是你自己想得入了神。”楚修月摊摊手,突然前上前去靠近阵心的水晶推开。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真的要往里走,替那些个魔族解开四方伏魔阵?”温晴急得跺脚。

她明明气急败坏,楚修月却觉得有此好笔,原本还挽着袖子推水晶块的力气一下子就泄到了底,他终于没忍住:“笨蛋,你何必那样激动,这路被封住了,我们出不去魔族暂时也进不来。总比这样走出去与那些魔族狭路相逢的好。继续往前走喽。”他说完,无视目瞪口呆的温晴,转身去推第三块水晶了。

温晴站在原地还像个傻子一样,都说女人有了男人之后会变笨,还真是灵验,就这样一看,她在楚修月面前不是二百五又是什么?她回过点味来,两道细细的眉毛往上一扬,露出一点点愠怒之意:“楚修月,你是不是故意耍我?”明明早就看穿了,还故意来急她,真不厚道。

温晴咬牙格格响。

楚修月道:“是你自己笨,别人做一个套子你就往里边跳,一点犹豫也没有,还说自己是跟着师父闯江湖一路这么坑蒙拐骗过来的,啧!”他摇摇头,扭头又去挽袖子,却不料一个黑影凌空飞下,温晴像只小老虎似的扑上来,用力搂住了他的脖子。

“啊呜!”一口咬,当即将楚修月的肩膀咬出了一排牙印。

“温小喵,你这是作死啊!”楚修月吃痛,挣扎着要甩开她,却被她紧紧地勒住,他的内腑空虚,有点灵力也被温晴吸干净了,这样一挣,完全不抵用。温晴在耳边笑得异样邪佞。

“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笑得邪,语声更邪,激得楚修月打了个禁噤。这德性,分明是个强抢良家妇女的恶少,这死丫头。楚修月目光一冷,伸手往她腰上用力掐了一把,温晴不及防备,被胳吱了一下,惊得一蹦老高,但也蹦得太高了,一头磕在了水晶顶上。“楚修月,作死的是你吧!”她嚎起来。

“哪里,我只是看你太紧张,帮你松松筋骨而已。”

“松松筋骨?呵呵,不劳冷月公子大驾,我心领了。其实我也不在意生了孩子再出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正好,来!”

“楚修月你干什么咬我?”

“生孩子啊,听说公猫和母猫交配时,就要咬着她的脖子,怕就怕那母猫有色心没色胆,还没入豁就想着逃跑。温小喵,你叫啊,你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靠之!这样的楚修月好可怕!

一个时辰后,温晴气喘吁吁地以背抵墙,对面那堵墙上糊着个满身脚印的白衣美男,呼呼呼……还好是在力量上占了绝对优势,才没弄得个晚洁不饱。饥饿的男人真可怕,

温晴摸了摸脖子上的齿痕,悻悻地挪开两步,认命地去推水晶了。

第二层迷宫是一个个小房间连成的,里边的水晶块七零八散,好些把路给堵住了,但因为两人再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拿出来当锄头用,两人都谨慎了许多。虽然这一路上还是打打闹闹的,但两人都识相地没再嘲笑对方的智商。

置放水晶的房间越来越大,形状也越来越奇怪,推开水晶块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两人终于顾不得拌嘴,进入通力合作的状态。

这样无聊又有趣的解谜过程持续到第二十六天,两人的脑子都有点承受不住,算一算,两人已走到了第八百个房间,之前学的布阵解阵的本事一样也没用上,这哪里是什么迷宫,简直就是恶作剧。稍微蠢一点的人就算有长生剑傍身也难以通过,除非是像姬冰玄这样的家世,带十件八件上品法宝来挖路。

想到姬冰玄,不啻于想到了一个巨大的活动灵矿,温晴想着想着,眼睛就眯起来。

“什么事情值得那么高兴?”直觉告诉楚修月,这死丫头一定是在想别的男人。

“没什么,就是有点可惜那些灵石,我之前不该把什么东西都放在无边须弥里,弄得自己要用时却一点也办法也没有。哎,楚修月,我偷偷把青罡印拿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吧?就一息的时间,这一路上怪无聊的,我刚好有一副叶子牌……”温晴看着满天满地晶莹剔透的水晶犯愁,初来乍道的那种惊艳感没有了,剩下的都是浓浓的审美疲劳。

“想都别想。”楚修月一巴掌拍在她小脑袋瓜上,“真后悔把你放在渠冰峰,好的没学到,乱七八糟的龌龊本事学了一堆,以后和我乖乖地呆在曲吟峰,哪都不许去!”

“切,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能否出去还另当一回事,想得可真长远。”温晴不屑一顾。

楚修月微微一愣,察觉温晴眼底稍纵即逝的惆怅,亦当会意,当即长叹一声,走过去将温晴重又搂进了怀里:“我说说而已,渠冰峰的师兄弟生得那样多姿多彩,真怕哪一天把你的魂给带跑了,我那么辛苦还拐了个小师妹,没道理双手送给别人啊。放心吧,我们迟早有一天会走出去的……如果走不出去,也没关系,这地方虽然不好,但好歹还有我陪着。”

楚修月难得说点肉麻的,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受不住,他鼓起勇气偷偷低头去看温晴,却见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自盯着不远处的一小块空地发呆,至于他说的什么,竟像是一个字也没听得进去。

“那边那个图样,有点像钥匙孔。”温晴信手一指。

“嗯?”楚修月有点意外地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瞧见一道湛蓝的影子,那影子一头粗一头细,像锁孔也像楔子,尖且薄的那一头直指北面,也不知道是何用意。他低头寻了一小块石子掷过去,且看光波流转,蓝光里掺着一抹白,闪了闪便又恢复原状。

看不出有什么蹊跷。

“我过去瞧瞧,你在这儿等着我。”温晴松开了楚修月的手。

“温小喵,你是不是搞反了,不该是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尊心啊自尊心,自从内腑空虚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累儡,连投石问路的活都让温晴给包揽了。面子上,一点也不好看。

“那好,我探路,你断后!跟上!”温晴很给面子地招招手。

“有什么不同?”楚修月扶额,还不一样是他跟在女人身后?他想了想,快走两步将温晴的手重又握紧了,方道,“先上一重防护法咒,那地方有古怪。”

“也有道理!”楚修月实战经验比她强太多,温晴听话地一挥手,上了一重“固若金汤”,两个手拉手的小金人出现在迷宫里,这情形,有点说不出的违和。

“能不能换一个?金木水火土都有防护法术,你为什么总要用这个?”

“因为我喜欢它金灿灿的样子。”

温晴振振有词,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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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魔族琴师

结果,温晴和楚修月都多心。两个小金人站在那个像锁眼的图案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图案会发光,特别是有东西从方法掠过的时候,会发现特别明亮华丽的光芒,可也只是光影而已。

温晴把之前楚修月拿出来的勺子变小了,往里边掏了掏,没触着任务机簧。

“难不成还要去找钥匙?”楚修月的耐性已经耗完了,剩下的路不知道还有多长,那一个一个水晶房好像没完没了似的,就怕整个第二层逛遍了也未必能找到所谓的钥匙。

“这个迷宫是谁做的,太捉弄人了!”温晴的头发根都立起来了。两人在第二层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不知道暮桃花和丝萝怎么样,更不晓得那些守在四方阵外的定天派弟子都在做什么……还有她的师父,受过的伤有没有康复,那些魔族有没有擅闯长生剑。

什么都不知道。打进来那一天起,一切都是两眼一抹黑,反正自身难道,那就走一步是一步罢。

温晴不走了,把勺子丢在一旁,便盘腿坐在地上拔头发。固若金汤的法术效果还没褪却,所以她拔下来每一根头发都金色的,类似太阳的颜色。

楚修月冷眼看着,只觉得那场面,说不出的,微妙。

“你这是嫌头发太多了?”温晴一口气拔了十几根下来,跟着将灵力灌注在发丝上。

那些发丝就像铁丝般弯拱起来,变得很有弹性。楚修月本来想把这疯丫头拖走,但看她志在必得的表情。

一时也好奇起来,竟打消了念头,也陪着她一道盘腿坐下。

“把头发作铁丝,亏你想得出。”三教九流的本事,他没见过,今日一晤,只觉新奇。

“嘿嘿。你忘了我以前是做哪一行的!看相算命摸骨测坟山,以及坑蒙拐骗。都难不倒我,三十六行,我温小喵行行是状元。你看着。”修士们就是有趣,遇上困难只知道暴力突破。

或者解九连环似的,完成了这一环再去下一环,半点不知变通,有捷径可以走,为啥还要去找那什么莫虚有的钥匙,且不说到底有没有钥匙,就算有,结果被冻在一边这样瑰丽雄壮的水晶里,那该怎么办?

用那只小勺子一勺勺把钥匙舀出来?傻了吧!温晴双膝着地。伏在那锁孔附近,慢慢将手里的一绺发丝伸了进去。

她手指慢慢捻着发稍,小心翼翼地旋了一会儿。再换另一只手,又伸进了一绺发丝。

她闭着眼睛,屏神静息地听着,两只手交替触碰了几次,蓦地像被勾住了。

“看好了!”她起身一提一带,地底突地发出一记轻响

“喀!”那锁孔里冒出了一丛白光。楚修月反应极快,拉着温晴往后一闪。

却一脚踏了个空。他在急乱中睁眼一看——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那些水晶墙突然就凭空消失了,像是从未存在一样,而脚下那些平整镜面也瞬间消失,两人齐齐自高空坠下,慌乱之间,两人都只记得去牵对方的手。

小金人的法术效果在他们坠落的刹那化为乌有,温晴乱舞着手臂尖叫起来:“啊——”

“啊——啊——啊——”空旷的回声追赶着她的惨叫,一次又一次地转进她的耳朵里,她真想说,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叫出来的声音那么难听,跟杀猪似的。

“啊啊啊——”她捂着耳朵继续大叫,没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当当地站了实地上,真正倒霉的是没有了灵力支撑的楚修月,虽然不至于脸朝下,但也跌得不轻。

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温晴顾着去捂耳朵,没在意手里还揪着楚修月,陡然猛力甩出去,楚修月就摔了个四仰八叉。

“别叫了,这下面不高。”楚修月往头顶指了指,可是一抬头,就愣住了。

上面不是迷宫式的天花板,呃,应该是说,连顶都没有。那是一片蓝天白云的静谊之色,碧蓝的天空万里如洗,蓝得几乎变成了紫色。

这样好看的天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第三层迷宫?”温晴一骨碌站起来,手搭凉蓬四处张望。过眼处,是一大片翠郁的草地,那色彩鲜艳得几乎要流动起来。

温晴一时也看傻眼了。

“不知道,没什么印象。”这个地方与灵魂的记忆有些出入,楚修月一时半会也判断不出来,但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里并不是幻境,而是实实在在地一处美景。

草地上开着一种淡紫色的小花,放眼一望,就像是撒遍的盐星,光晶晶地迷人。

这里四处飘荡着紫色小花的香味,花虽小,但是香味却浓,温晴一连打了几个大喷嚏,鼻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地方好像比迷宫还麻烦,四面都是一样的风景,好像走哪边都可以,又好像走哪边都不对。

这里空有蓝天白云,却没有太阳,简直比无边须弥还不如。

“看这一望无际的,说不好我们当真要生了孩子才出去了。”温晴起身呆坐了一会,蓦地又倒回去,

“楚修月,来下一注吧,我买东边!一千个灵石!”

“那我买北边,一万个灵石加以身相许。”楚修月一身酸痛地爬过来,狼狈地理理头发。

“呔,你占我便宜!”温晴伸脚去踢他,却被他适时地捉住了脚踝,楚修月用力拉了拉,才将她纳入到自己身下,一大片阴影罩下来,遮住了温晴的整个小脸,只有眸子还在发光发亮,楚修月喘了口气,轻声道,

“好累,先歇会成么?”这里是良辰美景,但却暗藏杀机,温晴很快也累了,这无缘无故的疲惫令她警惕起来,静下心来才发现,体内的灵力正以打劫的速度流出去,也难怪楚修月要说累。

温晴瞎想着,现在他们俩比凡人且不如,要是这时候冒出个什么妖什么魔,他们就只有被剁成肉酱的份。

正想着,还真的蹦出个妖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晴体内的木灵灵息衰弱,从而减小了对青罡印的控制,光头居然连滚带爬地从无边弥须里滚出来,并且主动冲破了温晴的丹田识海。

温晴只感觉脑子一晕,面前就多了一个大而怪的阴影。

“哇!”乍然相遇的陌生感,迫使温晴一把推开了楚修月,跳起来就逃。

“哇!”光头以为主人要责怪它不知患难与共,只会躲在芥子空间里做缩头妖怪,也骇得一滚,跳起来就往与温晴相反的方向跑。

楚修月腰间的灵兽袋被跌散了,两只绿色的毛毛兽也掉了出来,出奇不意地看见了那样硕大伟岸的同类,它们竟也忍不住怪叫一声,在草地上发足狂奔。

平静的草地,依旧飘荡着香风,可是那香风里,不知何时夹了一点汗水的酸臭味,良辰美景,全都毁在了这群二楞子手上。

光头跑着跑着,碰见了一个人,那是个抱着焦尾琴的男人,一身淡蓝长袍,表情冷漠。

光头没想到这里还会有别人,即又被吓了一跳,怪叫一声撇下那负琴的男人往回跑,却是刚巧又遇上了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楚修月。

楚修月卯足了力气往旁地一闪,光头便摔了个妖啃泥。

“铮——”琴声悠远,盘旋不定,那人与楚修月错身而过,卷起一地碎花,却掩不住他身上的魔祟气息。

楚修月心下一沉,即刻提神防备,却见那男子抱着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这地方不属于你们,望速速离去。”那男子一头青丝被吹得像鬼魅般飞舞开去,投在地上的影子,有如生着万千触角的水妖。

“请问这位兄台,要如何离去?”楚修月疾追两步,那男子已经不见了。

“往东……”声音飘飘渺渺,和着琴声,沉郁难舒,仿佛奏琴人心中藏着无边的怨憎。

“往东。”楚修月踢了躺在地装死的光头一脚,转身往温晴奔离的方向走去。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琴声。”温晴也听到了,她跑着跑着就停了下来,但止步的瞬间,那琴声已经走远了。

光头躲在楚修月身后,畏缩地不敢上前打招呼。温晴看见它,脸色一沉,它吓点就吓尿了。

“你怎么出来了?”她劈头就问。

“我……”光头恨不得马上打倒回去,躲进无边须弥不出来。

“你出来就出来,怎么不带些灵草?埋在红叶树下的储物袋怎么也不捎得几个?”温晴黑着一张包公脸,想样子就是要揍它的架势。

光头站起来有七八个楚修月那么高,根本藏不住。

“我、我现在就回去拿!”光头屁滚尿流,生怕温晴以后不养它了,凭它这种食量,还有这种修为,没几个傻子会愿意养它。

楚修月养的毛毛兽可是懂得各国语言的,它……大概只会跟着主人骂脏话。

都不知是它本身资质不好,还是主人没有这个慧根,温晴照着丝萝的方法填鸭似地给它喂灵草灵液,它却只长了体型。

“先不说这些。”楚修月上前一步,道,

“刚才奏琴之人我也遇见了,虽然有香风掩着,却没能挡住那一身魔煞之气,这里……可能已经成为了魔族的地盘。”四方阵里封印了魔尊和二十七位魔君,刚才遇着的那一位,分明已从阵心来到四方阵九重迷宫的第三重,也就是说,他已经有破阵而出的能力!

“魔族?那他有没有发现我的青罡印?”温晴不禁紧张起来。(未完待续)ps:嗷嗷,开新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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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活体牢笼

魔族的话不可信,所以,人要她往东,温晴偏要往西。

至于南面和北面——

楚修月的两只毛毛兽跑过来撇起嘴道:“两边都是死路,出不去。”

东面不是行,南面和北面也不行,那也只有往西行了。

温晴一把揽过楚修月的腰,却是用力过猛,只听“喀”地一下,楚修月差点被她折成两段。这一路上就咆哮起来,把三只毛毛兽的耳朵都震聋了:“温小喵,你把灵力吸走后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么?刚才了差点被你摔死,现在又差点被你勒死!你故意的么!”

温晴连忙松手,嘻笑着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只是好奇,你把灵兽袋藏在哪里了,还有啊,你丹田里没有了灵气是不是能多些空间还存东西,那个……你随身的法器肯定不会只有那个挖耳朵的勺子吧,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能独享啊,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所以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亘古不变的大道理呐。”

被小丫头搂的时候很受用,可她这话里的意思却非常不中听,楚修月扯着温晴的头发,一时好气又好笑,却因为实力大逆差,拿她没辄,要是换了正常的状态的他,不是拎着她暴打一顿,便是找地方把她给吃抹净了,小丫头不受点教训,只会蹬鼻子上脸。

温晴对着楚修月上下其手,楚修月自然不示弱,温晴在他腰上掐来掐去,他也趁机吃吃豆腐。反正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冷月公子已然忘记了被女人倒贴的美好时光。这会子全副心神都扑到了这小妖精身上。妖就是妖,不管多粗鲁。却都比人多几风分情。

只是楚修月一副色-魔上身的样子吓坏了跟在身后的宠物,两只毛毛鲁磕磕巴巴地交换意见:“我们见到的不是真的吧?”“主人是不是被什么鬼东西夺舍了?”“哇,好恶心,就像连体婴一样不分开呢?”“你看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主人?这里毕竟大庭广众的……”“还是不要的了,虽然是大庭广众,但也没几个人啊,我们装作没看见就好了。”“哦,也对……”

光头自己承诺要替温晴去拿灵草和储物袋,但温晴只顾着与楚修月打情骂俏。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光头是个心眼儿瓷实的孩子,急得直转转却不敢出言提醒,所以那胖乎乎高若铁塔的身子一时在这边,一时在那边,只盼着温晴能发现它的异样,可结果却是忙乎了半天,啥结果,收效甚微。

楚修月的毛毛兽很会就转移了话题:

“喂。那个是同类么?大也就算了,怎么还长得一对角啊?”

“是啊,我们毛毛兽不长鹿茸的,它怎么长成了这个样子?”

“是怪物吧?”

“果断是啊。”

“但其实……我们毛毛兽本来就是怪物吧?”

“呃……”

温晴和楚修月一路推搡着往西边去。几度看见光头的影子都觉得哪里不对劲,经其余两只同类提醒才恍然一悟:对啊,光头怎么长鹿角了?难道是那些灵草的功劳?丝萝是鹿子。丝萝送了灵土,灵土上长了灵草。光头吃了灵草……唔,有点牵强。不过也有点道理,貌似。

“光头,你的头上怎么长角了?”楚修月对温晴宠物名字一直很的微辞,特别是现在,光头不但不光,还长出一对大角。那大角又黑又亮,像是一对乌金鹿角上搽了两斤桐油。

“什么角?”光头一点也没注意。

“你头上。”另两只毛毛兽指指各自的头顶。

“啊——”光头一脸白痴相地往头顶一摸,后知后觉地大叫一声,化成了一阵风,劲风“呼”地刮过,把楚修月飘逸的衣襟拂上来,结结实实地糊在了温晴的脸上,温晴还没看清那对角是怎么回事,光头就化成了一道粗壮的光影,带着一地沙尘,扑向了遥远的远方。

“光头它怎么了?”温晴好不容易露出个脑袋。

“大概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长角了,接受不了现实。”楚修月一本正经地望着光头离开的方向,正西方啊,正好让它去探探路,想到这里,他转身招了招手,两只绿色的毛毛兽一起伸过脑袋,露出一脸谄媚且享受的表情给他摸,只听他继续说道,“如果它们两个也长了一对鹿角出来,该多好……”

“不要啊,主人,我们的脑袋不适合那么华丽的黑角。”绿色毛毛兽的脸吓得更绿了。

“光头它不会是变种了吧?”粉红色的圆胖子配上一对黑角,似乎不好看,温晴拇指和食指掐着个“八”字,若有所思地抚抚下巴,正考虑要不要再向楚修月讨一点染料把那黑角染成个七彩的,光头突然又大呼小叫地跑了回来,一路烟尘滚滚,地上的绿草不知给它踏死多少。

“嗡!”温晴手腕上的那串法珠突然泛出了金光,光芒盖掉了原来附在上面的颜色,尤其刺眼,跟着琴声连绵,如急雨般由远及近,一个怀抱瑶琴,跟在光头身后翩然而至。光头一个飞扑,一道肥大的影阴掠过了温晴的头顶,琴声已至跟前。

“主人救我!”光头的战斗力基本为零,不过在喜来宝的虐待下,陡长了点逃跑的本事。

“铮,铮铮!”琴声骤然,抚琴的男子立在与温晴不过三四尺的地方,一双水蓝的眸子冷冰冷冷地打量着她,不过,与其说是打量着她,倒不如说是盯着她手腕上的法珠看。楚修月本能地拉开温晴,自己闪身挡在了她跟前。

“在下说过让你向东而行,因何去而复返?”那人蓝眼蓝衣,第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之前的冰蓝水晶成了精,但温晴手上的法珠不停地强调着,这人是魔,是魔。温晴一直以为魔人都是着黑色系外装,像司鹰什么的,都黑得像焦炭一样,却不料这一时却碰上了这么个玉雪清明的。那人肤色很白,白得透明,如果忽视那浑身上下难以抑止的魔气,温晴几乎要以为这人才是真正的仙门弟子。雅,且出尘,这不就是天下修士最为推崇的气质类型?

霍玠虽冷,但冷而有情,再是淡漠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面前这个,只怕是冷得通达,到了忘我的境界。温晴打量着他,他却无动于衷,除了盯着她手上的法珠看得目不转睛,别的东西似乎都像是引不得他注意。

温晴被他盯着手腕子发冷,不由自主地将法珠往身后藏了藏。

“出口在东边。”那人收回目光,将琴音一压,语声清泠悦耳。

“前辈,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但我们此来……要找的并不是出口,而是入口。”楚修月抱了抱拳,也算是端方有礼,楚修月对陌生人自有一套词令,这举手投足的翩翩风华,确实让人眼前一亮。离了温晴,他又变回了那个高傲有礼的仙门弟子。

“入口?”那人一皱眉,突然一甩广袖,冷声道,“你们随我来。”竟没有拒绝的意思。

“主人,他刚才盯着我的角看。”光头死拉着温晴的衣袖,四爪冰凉,整个都像是掉进了冰窖里。那人身上没有杀气,但眼神却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特别是盯着它头顶上那对角时,那眼神,简直让它死个十万八千次也不够。

“正好,反正那对角也不适合你,你就切下来送给那位前辈做买路钱吧。”温晴和气地拍拍它的腿的,没等它哭出来,就转头挽住了楚修月。这个时候保护夫君最重要。

那负琴的男子挑眉看了光头一眼,看它一脸畏缩的模样,不觉有些嫌恶,停顿了一下,才道:“这么多年过去,世道果真是变了,现在的仙门弟子都兴起将魔骨炼作法宝了么?”

“前辈你误会了,这法宝是我一位魔族挚友送的,说是能兴财挡灾,那个盛情难却,我就勉强收了下来,不想前辈能慧眼识法宝,呵呵……”温晴贴着楚修月,把他挤去了身后,自己像个护雏的小母鸡一样,紧张兮兮地拦在最前面。楚修月看着她纤弱的腰身,只觉心中一暖,这一回,倒是真不愿同她拌嘴了。

“挚友?在下可从来未曾听说司鹰大人有什么仙门挚友。小妹妹,说假的话时候眼珠子别乱转,你的眼睛大,挖眼珠时比旁人方便。”那负琴的男子拨了拨琴弦,斜睨一眼。

“呃!”温晴被他一唬,还真的不敢转眼睛了。

“我在这地方住了几百年,多久没见到活物了,真是稀罕。”那负琴男子轻轻一叹,似并不将温晴的法珠放在心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妖却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一股恨意。

虽然这负琴的男人什么也没做,却令人全身不舒服,楚修月终于按捺不住,出言相询:“这位前辈,我们初来乍到,不懂得前辈的规矩,请问前辈,这入口……”

“没有入口。”那男子一笑,陡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常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进了这个门,就是进了地狱,你们可知道西方是什么?西地极乐……你们不会不懂罢?”往东而生,往西而死,他就是那个意思。

虽然是笑的,但眸子还是那样冰寒,令人连对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随着语声落下,四下突然泛起一片霞光,原本还是绿草成茵的地方,突然长出了许多触角,它们摇摆着相互扭织在一块,转眼就变成了一处会蠕动的牢笼。

温晴与楚修月,便在其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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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解铃人

“光头!”

“在!主人!”

“快去把那个笼子咬开!”

“哇,主人,我是会说话的‘毛’‘毛’兽,不是狼狗狐狸啊!”

“你现在哪一根鼻‘毛’长得像‘毛’‘毛’兽了?别和我推三阻四,小心我锯了你的角!”

“锯了更好,我一点也不想要这对角,我都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出来的,正好……”

“砰!”温晴和楚修月同时抬‘腿’,用力一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光头疯狂地大叫着,倒头往那挥摆的触须冲去,两只黑乎乎的角恰好顶在最前面,这一路呼啸着,又是带动了一地烟尘,葱绿的草地被它这么像滚犁似地蹭,赫然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沟痕。跟着,光头一头扎上了笼子上,不动了。

“它怎么了?”楚修月肩头上一边一只‘毛’‘毛’兽,瘦的那只惊得小脸儿青得发灰。

“胆子小,吓晕了。”胖的那只歪起脑袋看了看,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家伙,体型变大了,可是胆子却一点也没有变,也许是身上‘肥’‘肉’太多了,胆子掉进板油里也寻不见。真是丢了‘毛’‘毛’罗家族的脸。

温晴看着软爬爬挂在笼壁上的光头,心里还在纳罕:究竟是什么原因,竟令这家伙无端端长了一对角。楚修月瞟一眼光头,最终将目光移回来,重又放在了那负琴男子的身上。

他那身打扮,倒像是个琴师。但是仙‘门’弟子以瑶琴做攻击法器的实在有限,魔族……倒是开了个先河。他几乎能肯定这负琴男子是那二十六位魔君当中的一位,但由于相关资料的缺失,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这人的具体来历。

负琴男子还站在那儿,不悲不喜,周身气意萧然,却没有要赶紧杀绝的意思。

他确定温晴和楚修月一时半刻无法突围后,便不再看向这边,而是移步至西。盘‘腿’坐了下来,手中瑶琴被魔气托起,稳稳地置于膝上,第一个音滑出来,温晴与楚修月禁不住同是一愣。那男子拔琴之际,奏的竟是人间嫁曲。中间和着《凤求凰》的变调,低回婉转,令人叹服。这样温静沉敛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魔族,不,应该是说。一点也不像温晴见过的魔族。

“我们无意打扰前辈雅兴,只是被困逆境心中惶急。一时莽撞才会惊动前辈,未知前辈可来否为我二人指一条明路?”楚修月抱拳上前一步,陡闻琴音一转,曲调蓦然高亢起来,竟似万千铁骑迎着战鼓狂奔而至,那声韵急促,如急雨如疾风。

“哗!”那些挥摆摇晃的触角突然在末端绽出了猩红的‘花’朵。随着一股甜香熏来,温晴与楚修月不由同时心中一‘荡’。这时再看光头,竟莫明认为它瞧着顺眼了许多。

那些‘花’朵将‘花’盘向内,冲着温晴等人喷吐着粉‘色’的雾气,熏得温晴差点站立不稳。光头与那两只‘毛’‘毛’兽的定力犹为差劲,就着这香气,听着那琴声,居然扭着圆滚滚的身子跳起舞来。那两个小的‘毛’‘毛’兽跳起来还算可爱,可是光头……那分明已经惊天地动。

光头扭着并不存在的腰肢,扭得像‘抽’筋一样,一身‘肥’‘肉’抖动,别有一番风味,简直令人不忍直视。它每跳一步,地面就要震一震,好好地一片草地,愣是被它砸成了一个土坑,等温晴清醒过来,人已经到了土坑下。

“前辈!”温晴祭出法珠,企图翻身跃上,却不料头顶一声怒喝,两个十来丈的怒目金刚举着两座山跑来,冲着几人几妖就是一掷!楚修月飞扑过来,抱着温晴就地一滚,刚好从两只狂舞不止的‘毛’‘毛’兽身上碾过,两只小的‘毛’‘毛’兽相继惨叫一起,陷了一半入泥地。

这位前辈,似乎是要坑埋活人啊,怪不得他说,这里是地狱。

念头在温晴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翻身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没有抵抗能力的楚修月护在身后。那些‘花’盘在头顶持续喷吐着粉‘色’的烟雾,颜‘色’和光头舞出来的泥尘‘混’在一处,很快就不辨东西了。那两个巨人丢了石头下来,就消失了,看来,石头是真的,巨人都是法华幻象。

没想到魔族的人也会用土系法术,还用得那么奇特,温晴回想起那光着身子的巨人,以及巨人裆处的一丈遮羞布,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楚修月在身后道:“小喵,输点灵力过来,我祭出铸心之剑和他打。”堂堂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咩?楚修月以前是没有这种自觉的,但被温晴三番五次美人救英雄后,心里便有些承受不住。这可是关系到面子问题。

他终于明白流山真人为什么一直嚷嚷着“‘性’命事小,失节是大”这种话了,越是虚弱的人,越怕人一脚踩到痛处,如果现在那位抚琴男子出言相讥,楚修月保管会受不住。

但那人抬眼看了两人一眼,手上竟是一顿,错了一个音符。

头顶上的烟雾微微一停,光头的舞姿也停了,只见它单脚而立,‘肥’嘟嘟地身子扭成了一个腰子形状,配合身上特有的‘花’纹,特别喜感。

“你们居然不怕这**香?”那抚琴男子一愣,冰冷的脸上恍惚多了一丝裂痕。

“原来这个东西叫**香,一点也不香,哈哈。”温晴笑了笑,亮出手里一朵墨冰莲,香盖不过臭,**香自然比不得**臭,温晴当年可是吃够了这东西的苦头,平素不留点傍身都不行。人不能两次踩进同一条河里,更不能两次都栽进同一个坑里,温晴没想到身边藏着的这把墨冰莲还真是有效,得感谢那位种墨冰莲的前辈。

“温小喵。输点灵力给我!”楚修月拉着温晴往身后扯,可是温晴却不合作,固执地挡在他身前,一副大‘女’人的样子,就差叉起手来作茶壶状了。楚修月再坚持,她更不合作,几经拉扯,她居然将手里的墨冰莲扣在了楚修月脸上。

“咚!”臭风刮过光头的鼻尖,光头一个把持不住。往边上倒去,这一压比方才冲撞还狠戾,竟生生地将那个由‘花’枝触须编成的牢笼顶出一个口子。

“成了!”温晴一蹦三尺高,扯着楚修月就往那缺口出跑,但面前的两座大山太碍事,两人绕了半圈。才发现那抚琴男子比他们要快得多。魔族大多懂得瞬移之术,他能抢先一步一点也不稀奇。

温晴不高兴了:“喂,我们好生好气同你说,你不答话也就算了,还处处为难我们是什么用意?我们同你没瓜没葛的,上辈子也不是仇人。你何必处处为难,反正这地方天不管地不管。你放我们过去又何妨?何必‘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那抚琴男子手腕一沉,幽然道:“你怎么知道在下不高兴?”

温晴道:“一个大男人在这‘乱’哄哄的地方奏嫁曲,能高兴到哪里去?你要打架就放马过来,坐那么远,连鼻子眼睛都看不清,要怎么斗法?我没时间同你玩,楚修月我们走!”她一拉楚修月。却迎来楚修月一记瞪视。

楚修月依旧是那句:“输点灵力给我!”他头一次不怕被臭味熏,把墨冰莲捏成了碎碎。

温晴皱眉道:“男子大丈夫。能不能不要那么固执?听话!”

她居然让他听话……这语气……太可恶了!

楚修月听得拳头一紧,直恨得咬牙格格响,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啊?这死丫头也太爱出风头了,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她这样做,分明是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说好听是保护师兄,事实上就是过过甘瘾,她以前一直被自己压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机会,她绝计不愿放过。

那抚琴男子听温晴如是说,本来脸‘色’已‘阴’沉到了极点,但见她心心念念护着楚修月,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可耻地被‘女’人保护,这种经历以曾相似,可是在他在平淡的回忆里了,见过的‘女’人几乎十个手指数得清。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看了看自己漂亮的手指。

“楚修月,我分给你一点点灵力,你可别祭出铸心之剑,一有机会,我们就跑。”

温晴忽然传音过去。

这位抚琴的男子似乎并无杀意,温晴也没有心情去纠结这人的身份。

这条路进退不得,既不能往东而出,也不能卡在这一处,还是走为上策。

跑?似乎有点困难,魔族的移形换位几乎是一种本能,除非温晴能有办法将这人困住。可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阵,莫说是温晴,就连青印真人与灵蕴真人联手也未必能成事,这丫头凭什么这般‘胸’有成竹?

出于初步建立起来的信任,以及没来由的默契,楚修月不放心地点了点头。

随即一股热流循着指尖传进了心腑,温晴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进来,而与此同时,温晴手指微蜷,原本环在腕间的手链褪至手背,她飞快地捏诀,以灵力托起三枚法珠,以最快地速度绘出一串法纹。

懂了,缚地之阵!

温晴想以法阵缚住这位魔君,尔后伺机逃逸。

“你是食梦貘一族?”抚琴之人沉默良久,突然抬眸看了温晴一眼,而就是那一眼,堪堪吐哺出去的缚地之阵竟被反弹回来,楚修月有了灵力护体,反应比之前快了那么一丝,他用力一把推开了温晴,自己‘挺’身进入了光阵之中。

“修月!”温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却见那人收起琴,慢慢站起身来。

“小妹妹,我徐寞然作为二十六魔君之首,岂容得旁人班‘门’‘弄’斧,一件归一件,我也很公道,你想进去四方之阵,我却想让你在入阵之前替我解梦……”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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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声东击西的默契

“前辈,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什么食梦貘的?我明明是人。”温晴分快地捏诀解阵,但每一次都被徐寞然施法反弹回来,她和楚修月都是白费力气。

“在下是年纪大了些,不过眼睛却还很好使,你体内有纯阳封印印住了妖气,自然现不出原形,但也因为这样,你修为提高的速度比预期的要慢许多,当然,你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在下也由得你,这四方阵里无白天黑夜,无四季轮转,甚至连个活物也找不到,你们若是不嫌在下琴声谙哑,在下便也不怨你们啰嗦聒噪,大家相安无事。”那人的袖子很大,被风一吹就像是蝴蝶的两片翅膀,颇有些君子名士的翩然之态。

但他的看人的眼神太过冷淡,看向温晴的时候,就跟凡人看猫狗一样,鄙视到不行。

温晴和楚修月的自尊心都绝不允许自己被这样看轻,但是人家的本事他们都领教过了,莫说是法术反弹这一着,便是“愚公移山”那一记重击,他们这点微薄伎俩也无法承受。

徐寞然一口咬定温晴是妖不是人,并且说得还有理有据,温晴想不动摇都不行。

但世上妖物这么多,他又怎么能判断出她的种族?温晴一时抿唇不语。

徐寞然抱着琴,慢条斯理地拨了拨琴弦,傲然道:“能在我结界之中往来自如的人不多,能在结界中照常使用法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除我魔族以后,其余几族当中只有食梦貘。”

楚修月想起当初在乌长县那一幕幕,简直无法反驳,温晴破夜魅族幻术已经令人震惊,但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穿破六界屏障的天然能力,别说是普通的法术禁制,就是以天地灵气漩涡形成的“域”,她也可以说破便破。

也许,当初人、魔二族对食梦貘赶尽杀觉,并不仅仅是因为它摇摆不定的态度。很可能,是因为食梦貘的特性,完全可以统一妖灵界,率领整个妖族与人、魔抗衡。

他试着运了运气,想祭出铸心之剑,以反证徐寞然的判断,但是灵力流蹿,却无法凝聚,法诀比起气漩莫明快了几息,白白耗费了力气,却未尝如愿。

“我最不喜欢受人威胁!”温晴一拢袖,收起法珠,而收,也是放,三颗法珠归位的同时,又有六颗法珠浮起来,形成了六道光弧,罩在她周身。这一次再不是那样简单粗暴的金系防护法术,而是一道强劲的防护法阵,借着灵力驱动,现下这道法华明显要明媚许多。

法阵与法术不一样,法术有时效,而灵力须随脉络运转方可成事,法阵却只需要驱动阵心,一劳永逸。但法阵不能凌空而生,它们必须有媒介依托,而这一次温晴托的,就是这几颗光华夺目的法珠。

楚修月送给她的东西,是用魔骨仿造灵蕴真人的法珠打造而成,因其未曾进阶,所以并没体现出更大的威力,但如此法阵带来的惊艳,却不亚于一道高级法术的施放。

食梦貘,已然消失了几百年,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它原本的样子,但却始终记得它们对空间乃至于梦境的掌握。如果解不了梦,能捕获一只如此强大的妖物也未尝不可,只是——

她身边的那个小子有点碍事!

三枚法珠收拢,缚地之阵即刻消失,楚修月感觉到全身一松,蓦地自丹田祭出了一把细剑——细水,长流。原来他身上不只那一把勺子,温晴不禁噘起了嘴。

但想起自己好像也藏了一把在青罡印里,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要怎么打?”她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法器,转头看看光头的黑角,瞧着是来不错,就是有点高。她退后两步,拿手肘顶了顶呆傻状态的光头,小声道,“光头,你蹲下来一点。”

光头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徐寞然也没看懂她后退这几步又是什么意思,一时之间,敌静我静,没有短兵相接的意思。食梦貘的奔跑速度在妖族当中算是中等偏上的,但比起魔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不怕她会逃走。

楚修月周身膨胀出一股杀意,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先把他的琴废了。”打不赢人就打法宝,那琴一看就是徐寞然的本命法宝,值得一试。

“光头,再蹲下来一点!”温晴又退了两步,背脊贴在了光头的颇有弹性的肚皮上,同时离楚修月稍稍远了一点点。楚修月横剑在前,刚好挡住了徐寞然的视线。

“别白费力气。”徐寞然也见识过光头的速度,比温晴快了近一倍多,但因为体型肥厚,视野极窄,跑起来跌跌撞撞的。他实在不认为这小丫头有能力与自己一战,看楚修月的防护姿势亦可窥得一二。他号称二十六魔君排行第一,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单就实力,他确实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这两个小东西,但他也是被封印在了四方阵内的受害者之一,广生剑的剑气,他没理由感受不出。“我还是那句话,替我解梦,我就放你们过去。”

“解梦?谁信?我从未听说魔也会做梦!”温晴一脸警惕。

“那你何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成魔?”徐寞然突地叹了口气。

“我没兴趣知道。”温晴板起脸。

“你们为什么要进四方阵?那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徐寞然抚了抚琴,四五个单调的音符飞了出来,光头又想跳舞,可是刚抬起脚,就被温晴的手肘用力撞了一下。“嗷!”温晴这一撞力道不小,光头忍不住号起来,而说时迟那时快——

楚修月挥剑,温晴翻身往上一蹿,双腿在光头肚子上微微一借力,便顺手夺下了楚修月手里的剑,楚修月轻喝了一声:“去!”温晴在他肩上轻轻一点,旋身飞至光头头顶,那一身刺眼的法华灼得光头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

温晴挥剑,却不是刺向徐寞然,而是砍向了光头,准确来说,是砍向了光头头顶上乌溜溜锃亮的一对黑角。“锵!”剑身撞在角上,闪过一串火光,温晴将全总灵力灌注在长剑上,迎上去又是一斩,连着光头的头皮都被挖下来不少。

“嗷!嗷嗷!”砍角的时候光头没反应,但伤到自己的皮肉,它就不干了,它吃痛地冲着徐寞然狂奔而去,口里开始骂脏话:“王八蛋啊,你儿子没有小丁丁啊,有病啊,痛死人了啊,你想死啊!”它的本意当然不是骂温晴,但这一连串的骂令她极不爽。

“哐!”温晴丢了剑,揪着光头的头一顿咬,随着一阵摧金断玉的“嘎嘣”声,温晴手里赫然多了一把奇怪的武器,徐寞然没想到关键时候这货会转而欺负一只低阶小妖,一时摸不准是进是退,但转眼,就发现温晴已举着双把光怪陆离的武器跑了下来,路过光头的肚腩时,她还特别弹跳了一下,借力。

“呼——”风声疾劲,草木哀吟。

“刷——”温晴凌风飞舞着,划出两道黑色的弧。

“嗡——”楚修月长剑破空,也带出一圈虹影,与那两道黑弧相映成趣。

“嗷嗷嗷!”光头想捂住流血的脑袋,可是爪子太短,完全捂不住,它是很不想要这样一对黑角,可也没想到会以这样暴力的方式失去,它流着一头鲜血勇往直前,把面前的山石踩碎了一大块,他很想回去告诉陶然峰的大小妖怪,千万别和温晴签什么契,简直坑死了。

谁会想到温晴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会对自己的契约兽下手啊?!

“轰!”光头一脚踏在徐寞然身边,大地顿时抖了三抖。

徐寞然灵巧地让开一步,却不料上方又再遇袭,温晴竟挥着两把黑角,没命地扑上来,直取他怀里的琴。他又再让开一步,“刷”地一道剑光划过,宽大的衣袖就被划开了一道尺来长的口子。这一次,是楚修月杀到了。

楚修月没有灵力,却还有剑法,广生剑的天然浩气有辟邪之能,这一剑划过来,并不是毫无威力,只是少了力道而已。若不是剑锋锐利,徐寞然未必会这样狼狈。

“我攻他下盘,你打他法器。”楚修月高叫了一声。

徐寞然忌惮那天生剑气,赶紧捏诀,兴起加护之法,却见黑角破开法华,直直地插向了他的小腿,温晴和光头一小一大,像两个球似的滚过,温晴攻的却是下盘。

“铮!”琴音嗡鸣,琴弦被剑锋划断了一根,徐寞然蓦地感到神识一痛,本命法宝居然就这样被毁了一块。他一直以为温晴手里的角才是主攻的法器,却不想楚修月手上的细水长流才是剑中的上品。轩辕家的家传法宝,怎么也不会太差劲。

“我攻他下盘,你打他法器。”这次换温晴高叫了一声。

徐寞然受了教训,紧盯着楚修月手里的长剑未放,却不料温晴欺身而上,扑上琴身咬了一口。神识的钝痛传来,他又是一惊,这一回,却是惊中带怒,胸臆之中冒出了一股火气。

他竟然忘了,食梦貘还有一副世间难得的好牙口。

他捏了个法诀,预备砸向温晴,却不料那笨拙的光头又跑回来,“嗷!”地一声叫,将他扑了个严实。如今的光头绝对相当于半座泰山的份量,徐寞然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一个肉墩墩的身子压在了最下面。

“你……”徐寞然比着一根手指,指着温晴站脚的方向。

“前辈,我叫温晴。”她把玩着手里的黑角,龇牙一笑,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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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梦境的妙处

号称二十六魔君之首,呵呵呵呵……

温晴单腿跪着,好以整暇地看两只漂亮的手从光头肚皮下探出来,四下里抓爬,楚修月拄剑陪在一侧,只顾唏嘘。魔君在魔族当中也算是位高一等,带领几个部落的能力总是有的,却不想轻易易便着了温晴的道。

温晴这种根本就不是斗法,而是拿了自己皮糙肉厚的契约兽当垫背。

可以想象光头趴在土坑里哭得有多伤心。

“主人,我要跟你解除契约,跟着你没有肉吃!呜呜呜……”光头口水鼻涕淌了一地。

“解除契约,好啊,把你吃过的灵草,喝过的灵液都吐出来还给我,我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温晴笑眯眯地抚着它肥厚的背脊,手里依旧提着两只长长的黑角,那黑角与之前猎得的魔骨有七八成相似,只是品级更高一些,虽然没经过炼化,却也咬缺了温晴两颗牙。她说话漏风的样子令楚修月有点风中凌乱。

“那要是我还不起呢?”光头眼巴巴地抬起头,粗短的脖颈被挤出一片厚肉。

“还不起当然是肉偿,我还没吃过毛毛兽的肉呢。”温晴和蔼可亲地拍打着动人的肥肉。

“什么,她居然连我们毛毛兽这样美丽动人的妖兽也吃?太过份了!”楚修月身后的泥地里钻出两坨黑土,黑土抖了抖,变成了一高一短,一胖一瘦的两颗泥蛋蛋,两蛋蛋靠上的位置露出了两双小眼睛,大概因为气愤之极,小眼睛珠子全都挤成了一团,特别难看。

“毛毛兽是很好吃的东西,我年轻的时候也吃过……”地底,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叹息。

“前辈,你不是吧……连毛毛兽这种没二两肉的东西也吃?你不觉得很难剖么?就算茹毛饮血,要丢掉的内脏啊骨架啊,也很多吧?”温晴以为徐寞然已经昏过去了,没想到他只是被压得太舒服,实在不想起来。

光头一身肉厚,被孵在下面恍然有种熟悉的温暖,多少年没摸过毛茸茸的东西了,好怀念。徐寞然一边暗暗修复着被打残的神识,一边享受这生命中的美好时光。

“小妹妹,你真是有所不知,因为毛毛兽要吃很多灵草,仙门却是资源有限,你们见过的大多数毛毛兽都是发育不良的,就像那没成熟的果子又青又小。就像那两只。”他的眼睛看不见,神识却相当强大,随便一扫就能将周围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温晴本来以为他被光头压惨了,却不想他的气息一点也没受影响。

想来,断了两根弦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前辈,你会养毛毛兽?”温晴本来想丢下光头和徐寞然一走了之的,但听到关于毛毛兽的轶闻,突然有了兴趣,“真正的毛毛兽是什么样子的?”

“世上本来并没有毛毛兽这种东西,你们看到的毛毛兽,不过都是吼的亚种。”

“吼?就是那种能食龙脑的猛兽?假的吧?光头看见龙别提多害怕了,你把它跟吼放在一起,简直是丢吼族的脸啊。”

“在下说过了,它只是亚种……而且吃了太多没用的灵草,周身秽物太多,虚浮夸胖,变形严重。化神期的吼实力堪比魔龙,可谓战斗力超群,而且御风之能强于魔类,是唯一可以在速度上与我魔放抗衡的妖兽。”

“战斗力超群,速度赛过魔族?前辈,你的笑话真好听,让我笑一会儿好咩?”

温晴看看胖体横陈的光头,又看看一身灰土的两只小毛毛兽,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楚修月,她简直以为徐寞然被这么一压,压坏了脑子。这种贴金的话都说得出口,又没什么好处。

“吼乃上古妖兽,血统优异者几近神位,能力非凡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寞然在光头肚子底下瓮声瓮气,“只不过……长魔角的吼,在下倒是从来没见过。”

“魔角?”温晴举了举手里的两把尖角,寒光乍然闪过,竟然颇俱气势,果然是魔角。

“……主人,灵土上的灵草没来得及长出来,我饿得发慌,就胡乱吃了些东西,其中有一块黑乎乎的像水藻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哦对了,那东西还是上次你裁丧门幡时余下来的,它看起来有点甜的样子,所以我就吃了……”

靠之!这死胖子居然把魔魂一边角废料当糖拌海带嚼了,怪不得!

“咳咳!”身上还大半块的魔魂的事一定不能让这位英俊帅气古怪做作的魔君大人知道,赶紧转移话题转移话题,温晴没等徐寞然发问,突然“啊呀”一声,叫起来:“这位前辈见识非凡,实在令晚辈佩服佩服,前辈之前说什么来着,哦对,解梦!这解梦什么的我虽然没试过,不过既然前辈相邀,我也不好拒绝,这样吧,前辈教我养吼,我就帮前辈解梦。”

……死寂。

徐寞然没吭声,楚修月也没吭声。

养吼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怎么样才能走出这鬼地方吧?

换作以前,楚修月肯定会想要打开温晴这颗小脑袋看看里边什么构造,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甚至说,有了一点放纵的宠溺,以及大无畏的冒险。反正出口已经被堵死了,能否进去四方阵的最里层还是未知之数,就由得她去吧。

“前辈?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这个条件不差吧?喂——”温晴等半天没等到回应。

“……呼,呼呼……”光头肚皮下传来一阵呼噜声,再靠之,枉她费了一肚子劲,这位魔族前辈居然在光头身下睡着了。温晴的脸扁得像被人从上面踩了一脚过去。

“主人我可以起来了

没?这样趴着,硌得我肚子疼。”光头吃力地仰起头,伸长脖子。

“在前辈没醒来之前,你还是继续趴着吧,显然,他不是因为被我暗算而变得无法反南,而是……你肚皮底下太舒服了。”温晴拉着楚修月在光秃秃的草地上坐下,身边就蹲着两只营养不良的,青绿色的,毛毛兽……哦不,应该说是,吼。

“我们真的能成为战斗力超群的契约兽?”矮胖的那个有点天气地问。

“切,能不能成又怎么样,我可是一点也不期待,能力越大,工作越累,能者多劳你不知道咩?小心动不动就把我们累成狗,躲在灵兽袋里吃香喝辣的不更好些?”细瘦的那个一脸轻蔑,自己强不强没什么打紧,重要的是有个实力超雄的主人,靠山好,才是真的好。

遇上怪人了。

温晴盘坐在地,捞起裙角用力擦擦那对魔角,再看光头时,发现光头断角的地方已经开始结血疙瘩,一副就要痊愈的样子。她好奇地挨过去按了按两边的血痂,发现里边硬硬的,并不像以前圆润的头骨。

“楚修月,这角不会重生吧?”她摸完了光头,又去摸楚修月,不过这一次倒不是什么搜身了,而是摸习惯了,自然而然地动作。反正这一路上没有别人,动作豪放点也没什大不了。

“你想说什么?”她摸他,他自然回敬回去,可是女人摸男人只是做做样子,男人摸女人,就不是那么说的了,起初也只是拧拧手臂,后来干脆把手伸进了她的衣领,再后来,他进寸进尺,竟将温晴整个放在了大腿上。两人耳鬓厮磨,温晴龇着牙兽血奔腾,他每拿捏一下,她就想在他脖子上咬一口。

“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教人养貘的方法呢。”他轻笑了一声,吻了吻她漂亮的耳垂。

“有啊,以你之骨血来养。”她在他脖子上回咬了一口,却是近乎兽类的咬法。

两只小毛毛兽捂着眼睛,一直低声叫着:“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重复千万遍,仿佛和尚念经。温晴见那两只小兽假惺惺成这样,不由觉得十分之碍眼,当即二话不说,揪着两只也往光头肚皮下一塞,世界立马清静了。

“唉,这样不过瘾,下次来我梦里玩。”

楚修月越来越佩服自己想象力,食梦貘最大的本事就是入梦,如果能在梦里尽情欢愉,倒也不错。反正也不是真的做,干脆多试几个姿势,以后真的结为道侣了也不至于太生疏尴尬。骨子里,冷月公子还是很在乎颜面和尊严滴。

楚修月的邪念映射在脸上,那叫一个美轮美奂,温晴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果然,长得好就是有优势啊,明知道他这样是占自己的便宜,却也无可奈何。

温晴忽然就理解朱芷莲、江可儿之流的爱慕痴狂了,这个美貌师兄确实很值得啊。

“不过到时候,我要在上面。”她学着他的样子邪乎一笑,将一个正正经经地吻印在他眉心,“前辈睡熟了,我们先进他的梦里看看,我没解过梦,得做好准备才行。”魔君开口,肯定不会是太容易任务,先去梦境里探探路,实在不行,就耍耍赖,在他梦里列个往复阵,把他困住!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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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 年轻时候的掌门师伯

怀着一颗并怎么虔诚的降魔心,温晴没想过要趁魔之危。

要说正经的,她也算是仙门两大害之一,那些嚷着降妖除魔的魂淡们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温晴对毛毛兽,也就是吼的喂养方式更感兴趣一点。

“前辈会说话算话吧?”她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技主压身嘛,虽然她也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解梦,但跑进去看一眼也不会死,反正她还从来没去过魔族的世界。

人、魔二界仇怨至深,好像来得无缘无故似的,要说魔族屠杀仙门修士,可仙门修士斩杀魔族的数量也不少啊,温晴只对梦里的白衣广生充满怨恨,对魔族……多半还是由青印真人失踪而引起来的愤然。不过入梦之后,她却有些失望——

魔的梦境,与人的梦境并无不同,温晴甚至认得出,面前这座城就是“初遇”谢小缓的丞元国都夜叶。两度在国都闲逛,却都是在梦里,温晴突然感到有些不甘心。

徐寞然的梦是从一名女子自杀开始的,温晴和楚修月手拉着手落在护城河边的时候,一名女子恰好被捞上来,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多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温晴和楚修月就站在人群里,看着那女子被水泡得发白发肿的脸,看这情形,像是死了有些时日了,尸身上也有了尸斑。人们围着那女子指指点点。

“欧阳这姑娘是怎么了?这时有病?不过就是被徐寞然拒绝了而已,犯得着这样作践自己?不过这徐寞然也是的,仗着自己那点琴艺那点姿色,简直眼高于顶啊,好些姑娘送上门他都不要,也不知该说他是清高还是蠢笨,男人三妻四妾,很寻常的嘛,姑娘都不介意,他装模作样地端着个架子又算得什么?”

……好些姑娘送上门去……这位魔君没那么万人迷吧?温晴努力回想着刚才见识过的那张脸,可是满脑子走马灯似的,却全是楚修月、丝萝、暮桃花之类的影子,刚不过离开了一会,她就不记得徐寞然的样子了,难说是不是中了障眼术。

“啧,欧阳姑娘多可惜,二八年华,就这么去了……”有人叹惋着,少不得掬把同情泪。

有人却轻慢一笑,嘴边挑起几许讥讽:“可惜什么?再可惜也不过是残花败柳了,女子被人用过了,就不值钱了,要不那杏花烟雨楼的小娘们的开鲜夜怎么要得那样高的价?这位欧阳姑娘我认识,米铺曲大爷的姘-头嘛。”

“你会不会看错了?欧阳姑娘虽不是名门世家,却也是个恪守礼仪的小户女子,哪有你说得那样不堪,那米铺的曲大爷已经年过半百,当她的爹都绰绰有余了。”有人不信。

“谁知道,也许人家就喜欢年纪大的呢?又或者,被徐寞然拒绝了,心情不好,干脆破罐子破摔,做了别人的玩物?总归是别人的家务事,我们看看热闹便罢。”有人摇摇头。

“是啊,是或不是,等仵作来了就知道,验验身就知道底细了,争也没用……”

温晴跟一群长舌妇拥在一起,眼睛却往那女尸上转悠。这位姓欧阳的姑娘脸肿得像馒头,美丑难辨,还散发着一阵阵恶臭,熏得她差点掉下护城河去。亏得这些说是非的有耐性,竟围得密密箍箍七嘴八舌专等仵作前来,看起来像是关心与同情,但深谙小市民秉性的温晴却知悉,这些人不过是喜爱谈论他人的不幸。

看见别人不开心,他们就开心了。

“徐寞然不是魔君么?怎么老跟人混在一起?还害得人家自杀……”她拉着楚修月出来。

“要不先找到他本尊再探探是怎么回事?”楚修月早就想离开了。

“看这样子,好像这徐寞然很有点名气似的,我们找个人问问去。”温晴挤出一脸天真的笑意,又再挤进人群,揪住了一名长舌妇的衣袖,“这位大姐,请问一下徐寞然徐先生家住何处?我们有点儿事想找他。”

“小妹妹,连你也想那姓徐的琴师?你年纪小,见识薄,天下美男子何止他一人,你大可不必……呃,这位是……”那长舌妇本来还想板着脸给温晴好好说教一番,转眼就盯着楚修月两眼放光了,温晴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话,那妇人便一阵风似地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楚修月的衣袖,“这位公子好生俊俏,看你这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啊,方便的话,奴家愿意引路去徐家。”她三四十岁了,可看男人的眼神却一点也不退缩,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似的,温晴赶紧把楚修月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大婶,不劳你费心了,我还是自己去的好。”

“没关系,左右不过两里路,今儿我相公不回,我也乐得清闲,这位公子如不嫌弃,大可以在舍下小歇一阵,这日头高,热得很。”瞧这副急不可待的样子,倒比死去的这位“欧阳姑娘”更热切几分,温晴摸摸下巴,心里恍惚想起句话来——女人三十猛于虎。

楚修月熬不住,赶紧拖着温晴转身离开,一路紧绷张脸,却让温晴暗爽。

“你笑什么?人家看中的是你朱未来夫君。”楚修月弯起手指轻轻敲敲她的脑门。

“我还以你的毛病全好了,哈哈,原来却一点也不没好,还是那么怕女人。”温晴握着他的手,感觉他手里的汗意。他有些狼狈地抽手,妄图遮掩不安,却没能得逞。

“温小喵!”楚修月有种莫明被看穿的震怒。

“哈哈,被说中了心事就恼羞成怒,真是有趣。”温晴将他的手往怀里一挪,干脆滚进了他怀里。大街小巷不少路人看见了,却没说什么。换作以前,温晴这般“不要脸”地往冷月公子怀里钻,遇上的人十之**要说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今时不同往日,经过灵蕴真人与丝萝前辈的苦心教导,温晴的气质有了明显的变化,再加上修为提高,相貌也越发变得光鲜起来了,与楚修月走在一起,渐渐被认可。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两个算是登对的。

有些敌情的视线从温晴身上掠过,温晴越发执意扣着楚修月的手,在夜叶城里耀武扬威。

“温小喵,你等着!到时候要你好看!”楚修月低着咬着她的耳垂,与也十指紧扣,适才因窘迫而汗湿的手,又再恢复了稳健有力。

说说笑笑,时间特别好打发,两人沿途问路,很快就找到了徐寞然的屋子。

老远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虽然曲谱单调,却比之前在梦境外听见的有情致得多。

一缕酒香从门缝里飘了出来,温晴吸着鼻子闻了闻——好家伙,竟是六十年的陈酿,这样的酒在仙门弟子当中其实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凡夫俗子而言,却是酒中上品。徐寞然身为一代魔君居然喝这种酒?

温晴与楚修月对看了一眼,同为不解。

“这酒好像还没有你酿的好喝。”楚修月想起温晴特酿的果子酒,不免食指大动。

“你敢把他这水酒和我的灵酒相比?我那个可是特地放在无边须弥里存着等师父回来享用的,结果都让你给偷了,你说,你怎么赔我?”温晴推他到墙边,叉起腰数落起来。

琴声未歇,显然那屋内的人并没察觉门口多了两个人,温晴与楚修月吵了一阵子,便有些诧异,身为二十六魔君之首,怎么会连门外有没有人都不知道?这魔君是怎么当的?

正想着,一阵人声由远及近,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噤声。

却见一抹熟悉的淡蓝道袍映入眼帘,三名身着定天派弟子服的道士大步流星地走来,一直走到了门口。温晴与楚修月不好躲避,只得大大方方地抬头打量起对方来。

中间那人,好似有点眼熟。

同样,那三名弟子看见温晴时也有些不自然。定天派被尊为丞元国第一修仙大派,一身弟子服是门派的颜面与标志,鲜有人把衣裳穿得这样狂放的。

其实,也怪不得温晴狂放,而是一路上她与楚修月拉拉扯扯,有意没意把衣领扯垮塌了。

“这位小师妹似乎有些面生,未知是奕华真人还是照华真人门下?”中间那名弟子神气活现地拱了拱手,一副“我特么是老大”的表情,眼睛都长到了天上去。可这一句,却令温晴一头雾水。奕华真人是谁?照华真人又是谁?好像很耳熟……在哪里听过?

楚修月本来也没想起来人是谁,但听他说话这口气,随便一张嘴就称温晴为师妹,显然已把自己定在了大师兄的位置,答案呼之欲出——

“哦,我是照华真人座下弟子重柔。”想起来了!看这一脸邪乎做作的样儿,温晴也想起来了,面前这人不是别个,而是年轻时候的流山真人。当然,那时候他的修为,还够不得称“真人”二字。原来徐寞然的梦竟是从几百年前开始的。

那时候的魔君,又该是什么样子?

“原来是重柔师妹,有礼。”流山眼高于顶地胡乱拱手,神色却淡得出鸟来,似乎并未将温晴看在眼里,亲传弟子又如何,谁敢不以他马首是瞻,按说他也应该顺道问问楚修月的身份,可是偏却眼角都没瞄过他。

楚修月看了一眼对方的修为,真想在梦里揍他丫的一顿,年轻的时候就这么讨厌,不,也许比现在还要讨厌!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掌门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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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早死早超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温晴和楚修月都懒得再搭理流山真人,目光一转又向徐寞然屋里看去。

流山在一旁却有点忍不住,不知有意无意闪身就挡在了两人面前。流山掌门当年还有点英俊的底子,只可惜一副大鼻翼生生将整个脸庞的感觉给毁了,怪不得温晴总觉得流山真人哪里长得不对,原来就出在这个鼻子上。鼻子太大,鼻头肉太多,面部一苍老,腾龙纹就特别深,自然而然就显得比较老迈。

“重柔师妹也是来为徐公子捉鬼的?”流山问道。

“捉鬼?捉什么鬼?”据沈琅琅所说,鬼道离仙门甚远,普通的修士也就只是对付一下孤魂野鬼而已,只有像弱月陈家那样能凭鬼道打通阴阳界的人才能真正捉鬼辟邪,兼之,徐寞然不是自号魔君么?怎么流山会看不出来?道士给魔族捉鬼,这什么事啊?

“既然师妹不是来捉鬼就走开些,别挡着大师兄开坛作法。”流山身边一名弟子斥道。

“开坛作法?我们定天派还有这种绝学,我真是闻所未闻。”温晴哑然失笑,开坛作法,捉鬼画符,这不是她以前和青印真人常做的事么?原来青印真人也不是第一个出来行骗的嘛。

“师妹没听过的事情多着了,不敢惹祸就闪一边去,大师兄施法的时候可不喜欢别人看热闹。”那狗腿子弟子也是着亲传弟子的服饰。但后来定天派七真人当中却没有这么一号人,显然是在哪一役里殁了。看流山这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楚修月大概可以推算出徐寞然“请人驱鬼”的时间——这个梦境应该是仙魔大战以前的。

“看一下会少一根毛?”温晴显然不是那么好相予的。流山这老不死在劫雷来临之时落井下石那笔账她还没来得及清算呢,现在在梦里发泄一下总没错。温晴捋起袖子一副二流子样。

“既然你大师兄作法不能被打扰,我们也识相点,先去那边逛逛。”楚修月看出温晴想揍人了,赶紧将她一把拖住。流山极不配合地冷笑了一声,温晴看着生气,差点一脚踹过去。

“这种人也可以当掌门。定天派上下是不是都有眼疾啊?下回别让我看见,我见一回打一回。什么鬼东西,不过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就敢带着人四处招摇,你看他那样子,连走路的姿势都那么找打。要不是我有要事在身,今天非打得他叫奶奶。”温晴挣扎了两下,理智总算是回归了一点点,她故意说得很大声,还把“筑基中期”四个字咬得极重,流山真人一行人听得分明,各各回过头来狠瞪了她几眼,她眼睛大,赶紧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敬过去。

楚修月架着她一路拖行。摇头道:“你啊,非要节外生枝么?这屋子有前有后,不会去后门处看看情况再说?正事要紧。”

温晴道:“好好的正门不能走。非要去后门,真当我怕他?我不管,待会儿一定要捉出住打一顿出气,我温小喵不是那么好惹的。”

楚修月懒洋洋地道:“知道知道,就算你不想打,我也会替你打的……”

两人磕磕绊绊地走远了。说话也没刻意用传音术,流山等人听得清清楚楚。却又不好当面发作,等到两人走得影子都不见了,流山地重重地哼了一声:“筑基中期怎么了,就你那样子,不也和我差不多。”他虽然看不出温晴的修为,却也不愿意多作猜疑,充其量,他也承认温晴是比自己高一丝丝的修为,绝对不会到金丹期那么高,因为整个定天派的弟子,只有青印是修到了金丹期的,可青印是个苦修,有此修为一点也不值得嫉妒。

“居然敢挑衅同门,激怒师兄,哼,将来我要是做了掌门,一定要在门规里加上这么一条‘凡是同门相争相斗者,逐出师门’!”流山说着,“唰啦”一下抽出了佩剑。

这时候,温晴与楚修月已经顺利地来到了徐寞然的后门,那门闩没上,门叶未锁,站在门口只感到阴风阵阵,也不知道那风是从哪里吹来的。里边阴凉如秋,实在对不起这空中高悬的太阳。门内有琴声悠悠传来,却不像之前在那片绿草地上听到的那样平静淡然,这琴声里有悲伤,也有克制,有矛盾,有也后悔……简直如凄如诉。

以前的徐寞然,竟然是个这样感情丰富的人?一点也不像魔啊……

楚修月拉了温晴一把,两人同时迈出一步,跨进了门槛,迎面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只写着“奠”字的白纸灯笼,后院里没有风,但是檐下的灯笼却转得起劲,不时发出扎扎扎的轻响。

难道徐寞然已然知道那位欧阳姑娘死了?不对啊,那姑娘的尸首是今天在护城河里发现的,没道理消息传得这么快,那边还没入殓,这边就连冥纸岁钱都准备好了?

难道说,那欧阳姑娘根本就是被徐寞然害死的?可是魔族害人有几万万种方法,最简单直接的就是让她飞灰湮灭,哪用得着这么麻烦?难不成……徐寞然与那长腿大胸的蛇蝎美人一样,其实是个变态?

那请人捉鬼又是怎么回事?对付定天派?

事实证明,温晴和楚修月都想多了,这院子里真的是有鬼的,两人刚走到花圃就被一阵莫明而来的冷风刮得一机灵,那冷意虽不是刻骨冰寒,却含着浓重的怨气,似乎直抵人心,温晴原本已经平静的心绪,又一次掀起了波澜。

她闭上眼用神识一探,果然在水池边“看见”了一名黑衣女子,那女子一身湿漉漉的,口鼻都流着血,可是脸上却未显浮肿。依稀还能辨得出五官轮廓。

可不就是那个投河自杀的欧阳姑娘?

难道徐寞然一早就知道欧阳姑娘死了,原来是这姑娘做鬼也不愿放过他,三魂七魄刚离了身。就怨气冲天地赶到徐寞然屋里来了,都不晓得该说她痴情,还是蛇精病。男未娶,女未嫁,要缠着个男人可以有无数的法门,这姑娘却选了件最离奇的。

“你们是来捉鬼的?”温晴“看”着那姑娘,那姑娘也正在“看”她。温晴这一身弟子服很好辨认,有点见识的都能一眼认出。那姑娘这时候还能如此淡定。显然不是普通鬼。

“不,我们不会捉鬼,我们只是来探望朋友的。”楚修月一本正经地扯谎。

“朋友?我可从来没听过那没用的男人有什么朋友。我叫欧阳瑞雪,是徐寞然的妻子。”那女鬼鄙夷地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向内间飘去,屋内抚琴之人这时才听到门外的动静,一时停了下来,满院子里就只有乱七八糟的阴风吹来吹去。欧阳瑞雪满腔怨气,消也消不去。

“妻子?”欧阳瑞雪不是那米铺曲老板的女人,怎么又成了徐寞然的妻子?这怎么回事?

欧阳瑞雪飘飘荡荡地走在前面,仿佛料到二人会如此惊讶,脸上的嘲讽之意更甚:“我就知道你们不相信,我和他可是喝了交杯酒。拜过天地的两口子,只是他太没用,为了一把好琴居然在新婚之夜把我转手给卖了。一百两银子,就卖给了四个臭男人,哈哈,若不是老曲路过,我这条小命就被人玩残了。”她一点也介意自己是鬼,该说的不该说的一个劲地往来冒。

世上没哪个女子会把自己的名节来开玩笑。包括现在的温晴也觉得两情相悦很重要,如果。就说如果楚修月对她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她保管把铸心之剑抽出来,一截截咬成渣渣。没想到啊,徐寞然这样清高的人也玩女人,还玩得这样窝囊。

“你们要真是来捉鬼,就动手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欧阳瑞雪冷冷地看向头顶的灯笼,表情里掠过一丝怅然,说不留恋,那都是假的。

温晴从来没见过这样能说的鬼,除了怨气横生,便没有再有别的异样,只是叨叨叨地说个不停,也太烦人了。温晴的额头上挂起一串黑线,楚修月已经想撒手不管,夺门而逃了。

“瑞雪,你又来了?”屋内传来一声轻叹,跟着布帘一掀,一人闪身出来,站在台阶上。那是个文弱书生,五官细淡,仿佛一揉就能把眉毛和嘴巴都能揩没了,秀气,且淡雅之极。与之前见到的魔君徐寞然,分明是两个人。

“你就是徐寞然?”温晴失声问道。

“在下正是,未知这位姑娘和公子是?”那文弱书生一揖到底。

“你真的是徐寞然?怎么和我见到的不一样啊?”温晴绕着他匆匆地走了一圈,没感觉到任何魔气。这……难道说,在几百年前,那位名叫徐寞然的魔君其实并不存在?可这是那位魔君大人的梦境啊,这俩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又怎么会错?听说邪修之中也有引天魔入体的,但由人成魔的,简直奇葩。

“那这位姑娘以为在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徐寞然笑了笑,温婉的笑容与印象中一点也不契合,不过笑得还挺好看的,至少不阴霾。

欧阳瑞雪瞧着温晴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寞然看,顿时不干了,“呼”地扯起一道阴风隔在徐寞然与温晴之间嚷开了:“你又看别的女人?你说了只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徐寞然,信不信我再死一次给你看!”

“鬼再死一次可就烟消云散了……”三道剑光落地,流山带领着两名狗腿子师弟闪亮登场,但看见那位“重柔师妹”也在院中,不由地一愣。

“姓徐的,你又请了道士还收我?我对你这样好,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令我伤心,你、你还是不是人?”欧阳瑞雪明白了流山等人的来意,顿时哭起来,可是哭了半天也没有眼泪。

徐寞然叹了口气道:“瑞雪,别再胡闹了,早死早投胎,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乖乖地跟道长们走,由他们为你超渡,我会安心许多。”

一边的温晴和楚修月已经听傻了。这位徐寞然也不是欧阳瑞雪说得那样不堪啊,早死早投胎,这话虽然不好听,可也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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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有仇报仇

温晴问楚修月:“梦见这种破事,也需要解梦?”男人梦女人,女人梦男人,不是爱就是恨,看得出徐寞然是极其喜欢欧阳瑞雪的,这梦根本就不用解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呗。

“不会是冥冥之中有安排,故意给个机会打这老小子一顿吧?”楚修月指指流山。

“对啊,在梦里打他,也不会影响什么。”温晴摩拳擦掌,舔舔舌头。

“这就是食梦貘的好处了,如果单凭我一人入梦,大概也只有旁观的份,只有你食梦貘才能改变梦境的走向。”楚修月喟然轻叹,食梦貘这一族也太过倒霉了,本性善良的貘,本就以噩梦为食,能将苦变甜,将丑变美,本就是无上的功德了,没想到却莫名遭受灭顶之灾。

温晴向楚修月身边靠了靠,低声道:“你真的不觉得排斥?你是人,我是妖,人妖珠途,要在一起不容易的。”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徐寞然明摆也喜欢欧阳瑞雪,欧阳瑞雪也明摆了喜欢徐寞然,为什么非要弄得这样凄惨。还有,她方才说的那些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温晴头一次发现原来菜菜也是有些用的。

“你是妖,我是四不象,你不嫌弃我就好。”楚修月长臂一舒,将她搂进了怀里。

欧阳瑞雪本还对温晴有几分敌意,可见两人相依相偎的亲密模样,立时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当即笑道:“妹妹你相公对你真好,你一定要好好待他,不许再看别的男人,特别是不要看我的男人,嘻嘻……”她笑着,完全把流山真人这一行人当成了摆设。

流山真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当即暴喝一声:“大胆恶鬼,还不速速就擒。”

欧阳瑞雪往徐寞然身一缩,一脸畏惧与凄惶:“徐郎,我已经被你害得这样惨了,你、你还不肯放过我?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呆久一点,就这样也不行?”她一脸血的样子,确实看着可怜,可是也因为这个,显得格处阴森可怕。换作普通人被这么一个怨鬼缠着,早就魂归天外了,徐寞然却还能和颜悦色与她说话,看来是真爱。

可是真爱,又怎么会请人来捉鬼呢?

流山真人怒极,大声道:“定天派大弟子流山在此,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温晴被他吼得打了个寒颤,当即也火了:“你叫什么叫?嫌这里还不够吵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定天派弟子似的,丢不丢脸!你看清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捉鬼捉鬼,有什么好捉的,就她那样的鬼,能劝就劝,能超渡就超渡呗。”

流山真人眉头一皱,一名狗腿子弟子已出列:“大胆,竟然敢顶撞大师兄!”

温晴冷笑道:“他是你师兄,又不是我师兄,我为什么不能顶撞?不称好几斤几两就来撒野,迟早有一天死在自己手里。”

“你!”那名弟子被气得鼻子都移位了,手指按上机簧上直发抖,显然已经按捺不住。

欧阳瑞雪把半截身子扭得像麻花似的,缠着徐寞然道:“矮油,这里好吵,你叫他们走吧,这里没有鬼要捉,我们说好这样过一生一世的,你不能反悔啊。”

徐寞然站着没动,只是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半晌,才轻飘飘地道:“别胡闹,这几位道长没说谎,他们是我请来的,我让你离开,并不是因为人鬼殊途,也不是因为我相上了别人,而是因为,我……实在受不了你了。瑞雪,女子的名节很重要,其实男人也一样,你何苦遭蹋了自己又来毁我前程,我只是一个琴师,上无权势,下无富贵,你这又何苦?”

他一直说得万般温柔,可语气却十分决绝,没有半边回旋的余地。

欧阳瑞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直愣愣地看着他,喃喃地道:“不,徐郎,你别骗我了,你说没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有了别人是不是?她是谁?我去弄死她!你喜欢几个都没关系,我一个个帮你弄死啊,要不,把她们送给有钱的公子哥儿玩啊,她们会很乐意的,然后也会很快就忘了你。她们都是贱的,这世上绝不会有人像我对你那么好了,你别和别人的女人说话,你一动心思,我就会知道的。”

温晴本来还在和流山等人打嘴仗,乍然听到这么一串表白,即刻愣住了。

疯子……原来这个欧阳瑞雪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徐寞然苦笑道:“不许我和任何人说话,女的不行,男的长得俊一点的也不行,走在哪里都跟着,跟不上就自己遭践自己,脏水却全都泼在我身上,就算变成了厉鬼,也恨不得将我拴在你的裤腰带上,瑞雪,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我一定不会接近你,更不会招惹你。你为了报复,将自己送给那些个不相干的男人,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那一把琴,你这样做,无非就是想令我愧疚罢,我愧疚了,你又能如何呢?为了气我,你不惜委身于一个大把年纪的糟老头,为了不离开我,你又投河自杀变成鬼,你究竟要怎么样?”

温晴和楚修月又再一次目瞪口呆,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为了报复别人,竟来作践自己!

不过回转念头想想,又不奇怪了,江可儿不也是这样的?得不到楚修月,就委身与不相干的人,还差点弄得自己连命都没有了。原来有些人的世界,是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欧阳瑞雪还要狡辩:“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看别的女人,同别的女人有说有笑,我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你现在吃干抹净了就想不认?你没良心。”

徐寞然将手按着自己的心房处,缓声道:“那你就当我没有良心好了。要我不看别人容易,只要挖掉我的眼睛,我就谁也看不见了,可是这里,这里曾经住着的那个人却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瑞雪,你懂我的意思,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对你最后一

丝念想也会没有了。”

欧阳瑞雪却“呼”地一下子冲了出来:“不会的,你骗人,你明明是喜欢我的,我们相互喜欢,相互只有对方一人,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有什么不好?你嫌我身子脏,我就把身子弃了,我做鬼也是做你的鬼,做一只干干净净的鬼,你别找借口,说,你这次又是看上了谁?是不是她,是不是他?”她把楚修月都作了假想敌,一道阴风袭来,没来任何征兆,若不是温晴出手快,脸就要被她抓花了。

徐寞然黯然道:“道长,动手吧。她害了不少人,已经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我看过的人,问候过的人都被她害了,只要她还有一天在这里,镇上的人就永世不得安宁。罢了。”

欧阳瑞雪失声道:“徐寞然,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

温晴冷然道:“胡说八道,你明摆着一副蛇蝎心肠,根本不配为人,做鬼都得下十八层地狱,我不会捉鬼,也不会超渡,我只会打得你魂飞魄散。”话音刚落,十六枚法珠同时浮现在她周围,顿时令流山等人看傻了眼。这种法珠灵蕴师妹也有一颗,但只有一颗而已,这位重柔师妹却可以同时御出十六颗。

等等,这种修为,还能称她为师妹?

流山震惊,狗腿子却不明所以,两人竟在同一时跳出来,持剑指着温晴高声呼喝:“放肆,这女鬼原该是归大师兄的,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温晴耸耸肩膀,道:“凭实力。你们不愿让开,那我就连你们一起打。”

狗腿子弟子震怒:“你敢以下犯上?”

温晴拨转一颗法珠,神气活现:“以下犯上又怎么着?我赌你们敢说出去。”

流山面目阴沉,颇有几分如今当掌门时的风范,但行为处事却不怎么兴彩,就在温晴与狗腿子弟子唇枪舌战之际,他出手了,一柄飞剑朝着欧阳瑞雪直直奔去。而与此同时,楚修月身边也浮现一柄飞剑,比他的飞剑更细,却更亮。

“咔!”一声沉闷的撞鸣,流山真人的剑被楚修月的剑斩成了两断。

“桃木剑!徐寞然,你好狠的心,竟想让我万劫不复!我不会放过你的!”欧阳瑞雪低头一看,鬼脸蓦然扭曲。温晴与楚修月分神一看,才发现被斩断的那柄真是用来屠杀恶鬼的辟邪桃木剑。流山真人心肠冷毒,竟是与生俱来。

“道长,我只让你们帮她超渡,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别伤害她!”徐寞然神情骤变。

欧阳瑞雪咬牙道:“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是我欧阳瑞雪蠢笨,居然看你不穿,是我瞎,是我咎由自取!你和我记得,你这条命是我的,除非你跳出三凡五界之外,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甩开我。”她伸手两只插入眼眶,生生扯拉出两只眼珠,朝着徐寞然的脸甩过去,就像甩飞一把鼻涕那般干脆。

即便是温晴这样胆大的人,也忍不住打了寒战。

流山不理徐寞然,甩手又飞出两把飞剑,温晴立即弹出两枚法珠,将飞剑挡了回去。

“师妹!”流山发现自己站在温晴面前何止于渣渣,在拿实力说话的仙门,他又哪敢再起正面冲突。流山真人能够安然坐上掌门的宝座,显然不是因为多怒力多进取,而是因为他惯会审时度势,明哲保身的处理态度。

“流山师兄,若非今日有事在身,我真想好好打你一顿。”温晴温柔地说。

“无妨,你去追那厉鬼,我来帮你打流山师兄。”楚修月只有一成的灵力,不过对付流山还是够了,他也很想打这位未来掌门一顿,机不可失,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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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冥界来的裙带关系

除非你跳出三凡五界之外,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甩开我……这就是徐寞然成魔的原因?

温晴追着欧阳瑞雪一路穿街走巷,‘阴’风卷着黑气,染黑了许多人的印堂。温晴招摇撞骗那么多年,这才是头一回见怨鬼的威力,她没有对付也孤魂野鬼的经验,只能用诛邪的法术一道道往前扔。

欧阳瑞雪是鬼,就算挖去了眼睛也不影响看路,再加上鬼有穿墙透壁之能,温晴只能靠一缕神识锁死她。在梦里捉鬼是没什么用的,但她既然来了,就有义务帮徐寞然破除噩梦,这是一种本能。等她想起来要问自己为什么一直死追着欧阳瑞雪不放时,两个一前一后地已经穿过了五六条街。

护城河边的尸体还在太阳底下暴晒,仵作来了,作法的道士也来了,温晴蹿上跳下,赶着欧阳瑞雪往人群里跑,那道士喝喏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欧阳瑞雪冷笑一声,从那道士面前大摇大摆地飞过来,“嗖”地一下就扑进了那肿胀的尸体里,地上溢着恶臭的尸体突然挣扎着晃了晃,“喀嚓”一阵响,就坐了起来。

“哇,大白天尸变了!”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快走快走,这欧阳姑娘是有天大的怨气啊,要是被沾上了,事情可大可小的!”

“唉唉,你们等等我,我、我也走!”那道士也演不下去了。提着桃木剑就要跑。

“这位仙长,你逃你的,木剑借我一用!”温晴从一间民居的屋顶上跳下来。伸手拉住了那道士就要夺剑。哪知那道士小气,竟附在那剑柄上不得脱,冲着她直嚷嚷。

“用什么用,我又不认识你,小丫头,分明是趁火打劫!”

“就当我趁火打劫好了!”温晴不耐烦地扒开他,顺手就扔过了高墙。

欧阳瑞雪的尸首迅速萎缩。稀里哗啦地挤出了一大滩黄水,熏得温晴差点背过去。那鬼上身就跟人穿衣服一样,还要把尸体改到合体,只是这一下子来得匆忙,尸体处理得粗糙了一点。整张人皮就这样皱巴巴、*地粘在了身上。

温晴看一眼皱巴巴的脸,视线从迅速枯萎的眼眶处跳过,愣是按捺住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你这是故意来恶心我的吧?”早知道这种捉鬼大计应该‘交’给楚修月来,也让他表现表现男人的魅力,为什么每次选择,她都会自然而然地选上个吃力不讨好的活,真讨厌。

“咯咯,你看出来了?小妹妹,这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何必自早麻烦?徐寞然是我相公,我待他如何,都是家务事。我便是要杀了他,也与你无关,劝你还是识相的好,别打我相公主意。”欧阳瑞雪掩口娇笑,令温晴又一阵反胃,这次连酸水都到了喉头了。

“谁打你相公主意了。你那相公十个加起来也没有我相公一个好看,既不会武功。又不会仙法,我眼睛里进了苍蝇才会傻到要看上他。你乖乖束手就擒,我想办法为你超渡。”温晴最讨厌别人说得自己那么‘色’了,渠冰峰上‘玉’面俊男排成行她都没动过心,遑论是个凡人琴师?这帽子扣下来,不单单是质疑她的眼光,更是侮辱她的智慧。

“什么,你说我相公不好看?”欧阳瑞雪刚才还笑得十分得意,转眼就垮了脸。

“变态!”温晴再也忍不住了。口口声声说喜欢,又这样来害他,害了他还觉得是理所当然,一点愧疚也没有便算了,还疑神疑鬼觉得别人也跟她一样。徐寞然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这欧阳瑞雪许多钱,害他这一世这么惨。

“你骂我?!”欧阳瑞雪勃然大怒,一张皱巴巴的脸还不停地往外冒尸水。

“我骂你怎么着?我还要打你呢!”温晴也怒,不过情况很不妙,她的法宝可是随身带着的心脏宝贝,就是碰了这臭哄哄的东西,她以后还如何直视?算了,用木系法术吧。

“你敢打我?除了我的徐郎,没谁可以打我,小贱-人!是你‘逼’我的!”欧阳瑞雪说打就打,折身就扑了上来,温晴看她周身直冒尸水,哪里敢硬碰,一记风流云散就拍了出去。

无数叶刃穿透了欧阳瑞雪的身子,溅起了更多的尸水,臭得更离谱了,可是这恶鬼却仍旧气呼呼地站着,一点痛感也没有。温晴突然想起,自己五行仙法都学的,但‘阴’系阳系却学得很差,阳系的攻击类法术她见都没见过,学来学去,只学是了最简单的气疗。

平素忙着研究阵法去了,想着自己还有个‘精’通鬼道的朋友,更是有恃无恐,哪想会在别人梦里‘阴’沟翻船。无奈之下,她只能扣住三枚法珠,准备结阵。

“你不会捉鬼就不要跟着来,让你那个师兄来岂不是更好?”欧阳瑞雪冷笑着,居然还敢讽刺她,温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鬼,一时气得两个鼻孔冒烟。

“我不会捉鬼又如何,你现在这样子,你的徐郎一定不会喜欢了,你不去河里看看自己有多丑?人都说相由心生,你是心变态,人更变态,下过油锅的鬼也比你风姿卓然,你的徐郎到了‘阴’曹地府也认不出你来,你就等着丑死吧。”

“你!”

“我怎么?气得没话说了?我如果还想听,我骂你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歹毒!”

“再毒也毒不过你,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啊,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

温晴一边骂,一边加快了手里的法珠滚动,三枚刻好基本法纹的法珠很快被搓在一起。她才又‘逼’近一步。欧阳瑞雪朝温晴吐口水,一边吐还一边骂:“小贱-人,我做什么都不要你管!你别狡辩了。你就是喜欢上了我的徐郎!你不脸还不承认!”

温晴挥着那把桃木剑,漫不经心地道:“你想让用这把剑把你的魂从这丑陋的尸体上砍下来?‘激’怒我也没用啊,我突然一点也不想生气了。你就当我是喜欢你的徐郎好了,你这样丑,对我已经没有危胁了,我这就回去与他双宿双飞。”

“你敢!”欧阳瑞雪没有了眼珠子,如果这时眼珠还在的话。保管会爆出来。

“我为什么不敢!你有本事就自己挣脱这副皮囊啊,哦对呀。这太阳这么毒,你要是一钻出来,就……”温晴看了看头顶白‘花’‘花’的太阳。现在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除了两三个胆小的被吓晕在路边。护城河边真是一个活人也看不到。没有人看她表演真是可惜。

温晴是不会捉鬼,但戏鬼却是不在话下,欧阳瑞雪拿话‘激’她,反倒被她戳中了软肋。

温晴就赌欧阳瑞雪不会使用元力挣脱这副身子,她之前急着附在这具尸体上,也是因为九阳之力太煞了,要知道这时候可是正午啊。

温晴不打算揍死她,而转而打算活活气死她。

‘女’为悦己者容,就算是鬼也不喜欢别人一再说自己丑的。徐寞然是个温柔的人,即便是看她七窍流血,也不愿多说一句折辱的话。但换了温晴却不一样了,温晴一边拿话气欧阳瑞雪,一边暗暗做好了结阵的准备,这个阵法不是驱魔,也为了诛邪,而是为了固魂。

固魂回魂本都是阳系法阵当中救死扶伤的治愈法阵。哪知道到了温晴手上就变成了这样的用途。欧阳瑞雪内心挣扎良久,终于决定豁出去了——她要弃掉这副皮囊。去义庄找副漂亮好看的。想到这里,她不知不觉地用了元力。

所谓元力,就是本源之力,是魂魄之中固有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不可逆的,用一点就少一点,她之前把自己‘弄’死了,却不去轮回井,一直陪着徐寞然在阳意虚耗,已然消耗了不少,如果她早点想到美和丑这种事,就早该去义庄找具好看的尸体了,却不想因着徐寞然一时善意,害她蹉跎到现在。元力耗尽,迎来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魂飞魄散。

她不想这样。

欧阳瑞雪使用元力之时,也就是最脆弱的时候,温晴二话不说,抛出了固魂阵,于是……眼见着要脱开皮囊束缚的欧阳瑞雪又一次被摁了回去,三十六道金‘色’丝线在‘肉’身与魂魄之间穿梭,转眼就把两进缝在了一起,虽然那针脚粗糙得有点恶心,但好歹是让她给缝上了!

“贱-人!你居然敢算计我!”欧阳瑞雪的元力将尽,套在外边的皮囊又收紧了几分,现在的她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了,怎么看像是一根干枯的老藤。固魂阵持续发挥作用,把欧阳瑞雪与那副越发丑陋的皮囊绑得紧紧的。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欧阳瑞雪对空号呼,像猩猩一样捶打着‘胸’口。

“你这样的疯子气死一个少一个,哦对了,你不能再死了,鬼死过一次,就烟消云散,化为乌有了,你再气下去,就再也没机会看到你的徐郎了,啧,真是可惜啊!”第一次行使食梦貘的特权,温晴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到了这一时,也不在乎欧阳瑞雪要说什么了。

她正想着怎么带欧阳瑞雪回去见楚修月,忽地脑后一冷。

她错步让开,却见一道锁链哗啦啦地罩着头顶砸下。

“是谁?”温晴一把抓住那锁链,陡一转身却见对面不知何时站了五个青面獠牙的鬼差。

“妖孽,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鬼差们显然已看清她身份,竟不约而同地亮出了鬼器。

“你们来得正好,由你带她走,就不劳我费心了!”温晴将手里的桃木剑甩了甩。

“该走的不是她,是你!”五件鬼器同时出手,竟形成了一片黑盾,温晴的固魂阵猛地被黑盾切碎,一道无形的力量推着温晴,冲向了烈日炎炎的天空……q

ps:喵喵喵喵喵……大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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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为爱成魔

温晴心里真太不爽了,在自己的地盘居然不能横着走,以后还敢对人说自己是食梦貘吗?

说到这个,已经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还有家族荣耀,以及以后在桃花师兄面前抬不抬得起头的问题。

暮桃花的嘴那么贱,谁知道他知道后会说些什么,该不会又说她被人养叼了吧?可恨!

一名鬼差带着欧阳瑞雪,其余四名仍旧留下来对付温晴,倒也不算是小看她。但温晴的眼睛就只盯着欧阳瑞雪,哪还容得下别的?

“放开那只鬼!”她挥着手里的桃木剑大展神威,那桃木剑虽然对仙门修士没多大作用,但却是鬼道的克星,何况那剑还不是挥向联手截击她的四鬼的。于是场面就变成了这样,一名鬼差带着欧阳瑞阳边战边退,温晴舞着一把巨丑无比的桃木大剑跑来跑去地放阵法,她手中法珠叠加成一个又一个又基本阵,几乎将所有能种的禁制都排了一遍,而剩下那四名鬼差追着她跑,却总能被她甩出半里路。

一串人和鬼,呼呼喝喝地飞过护城河,越过城门,一直跑上了驿道。

驿道上都是行商和游人,全都是些肉眼凡胎,他们看不见青面獠牙的鬼差,只看着一名身着道袍的少女举着把大剑追着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跑来跑去。那鬼好像跑不快,那少女也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了。

“师父,那是什么鬼呀,怎么长得这么丑?”一名小道童跟着个老道站在石等子上看热闹。

“鬼才没有这么丑的,这就叫做比鬼还丑。”老道撑着个算命的挂幡,一本正经地摸着下巴处的山羊胡子。

“胡说,我不丑,我才不丑,我是世界上最美的!”欧阳瑞雪已经受不得刺激了,挣开了鬼差就扑向那老道。老道怪叫一声,扔了手里的东西,牵起小道童就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还嚷嚷着:“看吧,说它丑它还不乐意了,说明鬼也是有心智的,以后我们坏话别让鬼听见。”

欧阳瑞雪没命地向前冲,温晴的法珠也没命地往她身上砸,那护着欧阳瑞雪的鬼差怪叫道:“住手,住手,你可知道她是谁么?”

另外四个鬼差匆匆赶来,原本就发青的脸都急成了绿油油的瓜皮色:“她……她可是孟婆的第九十二代传人了,你杀了她,过界投胎的鬼可就没有孟婆汤吃了。”

温晴:“擦,扯得那么远,她明明是个想男人想疯了的变态。”

鬼差们一点也不想开玩笑,各各认真地道:“她和那徐寞然是七世怨侣,每一世都不得善终,现在已经是第七世了,不会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嘿嘿,是人都被你们逼成魔了,谁还敢指望下一次?温晴冷笑了一声,道:“我和她也有七世仇怨,这次要是杀了她,也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众鬼差勃然变色,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会几个法阵就能困得住我们。”

温晴笑嘻嘻地道:“法阵是困不住你们,不过嘛,有一样东西可以困得住!”她正好有件法宝还没送出去呢,正好在这里试试威力!她话音刚落,手里已然多了一把黑幡,一身通黑发亮,竟看不出材质。幡上画得一团白,像是白骨,又像是谁人不小心印了个面粉印子上去,总之怪怪的。黑幡四周浮着一股黑气,比起那飘缥的鬼气更实沉,也更慑人。

“魔气!”众鬼差大惊,欧阳瑞雪更是尖叫一声,拔腿就跑,只可惜,她元力散尽,跑不掉了。

“收!”温晴手中丧门幡飞出去,一把裹住了欧阳瑞雪,从头到脚捂了个严实。欧阳瑞雪在里边挣扎着,挣扎着,动静越来越小,鬼差们不敢稍懂,显然已经是看懵了。等到温晴再把丧门幡展开,那里边的人已消失了,只剩下了堆白骨,唏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威力是还不错,就是太残忍了,居然连鬼都能生吃,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温晴对丧门幡的效果并不满意,但转手送给陈宇凡也是绰绰有余了。收起幡后,她的心情才好转了一些,但一转头,鬼差们都跑得没影子了。

“大姐姐,你好厉害,将来我也要学你修仙问道。”那看热闹小道童非但没走,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修你个大头鬼,就你那二两骨头,还学别人修仙,你想饿死在路边吗?”那老道一听到修仙就来气,拧着那小道童就往城里走。

温晴看着那孩子一眉目,心念一动,追上去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如果要修仙问道也不是不可以,姐姐我在定天派有门路。”

小道童两眼睛一亮,道:“定天派?那可是大门派,师父,听说定天派的月供不低,如果我真的有机会进去,一定会赚大钱养你的。大姐姐,你说要算话啊,我叫青印,青色的青,印记的印……喏你看,我脖子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很好认的……”

青印……青印……竟然是他!几百年前,青印还是个混吃混喝小道童,几百年前,徐寞然还是个被七世痴愿纠缠的可怜琴师。

几百年的时间,居然改变了这么多……

“小喵,小喵,你醒醒……”楚修月的声音响起来,温晴“嗖”地一个鲤鱼打挺,狠狠地撞上了他的额头,两人痛得“嗷嗷”大叫,相互摸着撞疼的地方蹲下来流泪。楚修月抱怨着:“你好歹看清楚再起来啊,我现在一阵风都吹得倒,你可别乱来。”

温晴想了一件事来,揪着楚修月胸前的衣襟气势汹汹地顶回去:“流山那老鬼怎么样了?你打了他没有?”

楚修月扒开她的手,温声道:“自然是替你出气了,怎么,不相信我?要不相信我的话,徐前辈可以作证。”

对了,徐慕然!温晴十分亲切地抚平了楚修月衣上有褶子,一步步往光头那边走去。

光头正痛苦,不是它想压着徐寞然,而他肚皮下的毛被徐寞然揪着死紧,它又生得圆润,左边滚右边滚,不管滚几圈,就是站不起来。

直到身子底下压着的人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醒来了。

“徐前辈!你醒了!”

“徐前辈,你看见我师兄打人了吗?”

“温小喵,我打没打人不是重点!”

“给你一个机会来讨好我,你居然说不是重点,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办了你!”

温晴发起狂来竟有邪肆的魅惑之色,她明明是冲着楚修月放狠话,可话音一转又像娇嗔,直听得楚修月和光头两个半边骨头都酥了。难道这就是妖族的本事?楚修月想起天生丽质,但个性却二百五的菜菜,又想起那娇媚可人,杀人于无形的九尾天狐,甚至看到了踏着碧波唱歌跳舞的鲛人……无论哪一种,都令人一见难忘。只是没想到,随着时光流逝,就连温晴也有了这样的能力。

“我倒是很期待……”他动了动唇,有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

徐寞然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揉了揉眉头,还是像以前那样淡然,只是脸上却多了几许疲惫:“我又睡着了,还好是遇了你们,不然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又是这个该死的梦,几百年了,真是生生不息,天知道我有多害怕入梦。”

温晴好奇地凑上前去:“前辈是说七世情缘那个?”

徐寞然摇了摇头:“根本不是什么七世情缘,我只是个普通的人,过奈何桥的时候被忘川孟府的人相中了而已,她缠着我,又何止于七世?起初我也是怕鬼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好,但后来,竟然也习惯了。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样带着记忆投胎,大概,也会像我一样看见什么都处变不惊了罢。”

“所以你为了避开她,干脆入了魔道?”温晴和楚修月互相看了一眼,那女疯子也蛮努力了,凡间恶霸是把人逼成鬼,阴间恶霸却是把鬼变成魔,欧阳瑞雪做得也真够绝的。人家过奈何桥,她就是不给孟婆汤,一世两世三世每一世都记得她,恐惧日渐积累,居然都麻木了。

“小妹妹,你解梦的本事不错,我答应你两个条件,带你们到四方阵阵心,教你养好这只吼,交换的条件就是,你们要带我去一次冥界,我要亲眼见见那个疯女人。这几百年,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身而为魔,明明是可以横着走,但心里那块石头却怎么也放不下,魔在三凡五界之外,长生不灭,寿无尽时,还真是无聊。我成魔的那天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想成魔。”

“你……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疯子吧?她把你折磨得这么惨!”温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喜欢了,几百年,她一直看着我,一直守着我,她不许我喜欢上别的女子,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行,我也曾觉得愤懑,难堪,可是时过境迁,慢慢地,竟让这种厌恶和愤懑变成了习惯,我被封印在这里几百年,就想了她几百年,如果能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会走如今这条路。小妹妹……你不觉得我的琴声比以前难听了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原来极品配变态是必须的。不过看在光头的份上,呃,答应吧!

不愿成魔岂不是正好,又少了一个敌人!

温晴没再说什么,这个梦太不可思议,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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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天籁

温晴想说的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弹棉花都一样难听。

人无完人啊,像温晴这样“完全”的人不通音律也是情所当然的,不然教别人怎么活?

为了阻止徐寞然的弹棉花,温晴连续几天缠着他问怎么让毛毛兽变成战斗种族的一千种方法,在这段漫长又无聊的日子里,光头脑袋上的魔角又长出来了,现在它不像是妖兽也不像灵宠,外表难看不说,还特别地没有归宿感,另外两只同类都十分嫌弃它。

“它长歪了。”

“嗯,长歪了。”

“真正的吼应该是我们这样的,软软的,萌萌的,会讲好笑的笑话,会唱歌。”

“嗯,软软的,萌萌的,会讲笑话,会唱歌。”

“绝不是它那种样子。”

“嗯,我们一起鄙视它。”

光头本来就没什么尊严可言,这时的妖格或魔格又受到了前用未有的挑战,别说多郁闷了。它现在根本不想见人,只能自动自觉地缩回青罡印里,在温晴的丹田识海里装乌龟。老龙看着他,也是一脸的鄙视。

“那两个坐井观天的东西知道些什么?吼长成它们那样的才叫耻辱,自己一副狗不理的样子,还说别人长歪了,有病!”老龙很公道。

“难道说是它们长歪了,我没歪?”光头小眼睛发亮,虽然它这一辈子也别指望跟英俊潇洒联系起来了,但也希望自己能有点儿尊严地活着,它的等级本来就很低,连外形也不好的话,就根本没什么价值了,莫说是被主人利用的价值,就是被同类交配的资格都没有。

“你……比它们歪得还厉害。”老龙其实不敢说,自己也是长歪了的那类,强将手下无弱兵,青印那种乱七八糟的人手里会教出什么好徒儿,把一只吼弄得半妖半魔已经够奇怪了,更恶心的是光头身上那东一块西一块,像破烂补丁一样的皮甲。

“我没救了。”光头决定永远不出来了,青罡印里也很好,至少老龙说话没有那两只同类难听。唉,回不到以前了,自从有角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光头摸摸头上角,在一口刚挖出来水井里照了照,背对着密密麻麻的法阵抹眼泪。注定孤独一生,注定天煞孤星。

“你想把吼养成这样,就得去上界,上界的仙草才是吼的主粮,这些……顶多够它吃饱肚子,灵气是万万不够的。”徐寞然很讲信用,他亲自动手为温晴重新写了一张食单,可是小气鬼温晴一看完,脸就紫了。照这样吃,她骨头都要被啃没了,喂个毛线啊。原来吼这种东西真不是普通的宠物,她这种穷人没资格养,一颗仙草的价钱就能要她的命。

“那我以仙草为主粮,会不会变得强大一点?我也是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等级。”如果她还是当年的流歌,那肯定也到化神级了,可是现在,她才刚化丹,而且修的是仙门修士的法门,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她想起二狗子说的,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突然就苦恼起来,她还没想过要做人还是要做妖,各种怪事就发生了,现在还自欺欺人地混在人群里也难了,流山真人那种大嘴巴一定会到处乱说。

“你吃了很多红雨草……也没见多强大,吃了三颗筑基丹,也没见有多大作用,吃了紫霞丹也……”楚修月想让她清楚一点,这些东西给光头吃好歹还有些作用,给她吃,比吃进了狗肚子里更不如。

“喂,楚修月,你别泼我冷水,小心我让你抓不到我的背!”温晴跳起来。

“你们二位……”温晴说话太直接,徐寞然听着很不习惯,他拿眼睛去看楚修月,楚修月却干咳一声,把脸撇开了——死丫头,欠扁!

“我和楚修月……”温晴想说的是“我和楚修月是没成亲的小夫妻”,却突然被楚修月捂住了嘴巴掳走了,他俊脸红一阵白一阵,想说点什么样的狠话,阻止她胡说八道,可一低头却看见温晴忽闪着大眼睛,津津有味地欣赏他那窘迫的表情,他这才恍然,当即寒了脸,“很好玩么?”活了几十年没害羞过,这时候却被玩了个够本。

“好玩啊,你手上占了便宜,不许我嘴上占便宜?你不是说喜欢我么?喜欢又不敢说出来,真做作。”温晴偷偷瞟徐寞然。

“男人的喜欢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楚修月一本正经。

“那你做呀?”温晴笑嘻嘻地瞪着他,大眼睛越发显得贼兮兮。

“我……”楚修月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嘴笨,急急地冲口而出,才察觉温晴眼底那倏然掠过的狡狯。他怔了怔,竟看得心儿麻麻痒痒的,像一百只小爪子在心里挠啊挠,他低笑一声,道,“如你所愿。”突然将她推在墙边,狠狠地压住了,温润的唇覆了上来,像是卯足了气力去证明自己的决心,温晴挣扎着,踢打着,小脸儿渐渐憋得通红,他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修月略带嘶哑的声音在耳朵响起:“有胆子,就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好好证明给你看。”

温晴偷偷看了徐寞然一眼,一拳头擂在他胸口:“等解决了这边的事,我们找一天,到青罡印里玩。反正我现在也算是金丹期,不在乎那点时间流逝了,你得好好养身子,别玩到半路上,被剑魂趁虚而入。”楚修月现在与剑魂共一个身子,实在很危险,温晴还没有心理准备要和剑魂共度一生。

徐寞然虽然背对着两人,却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他想起那个叫欧阳瑞雪的疯女人,不知是愁是苦,轻轻地吁了一口气。这样快乐的日子,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他们也不是没有过,但斗转星移,却变成了陌路。他一次又一次转世,每一次都被故意换走了孟婆汤,欧阳瑞雪本来就是忘川孟府的人,要这么做简直轻而易举。

结果,他没有忘记她,却不得不得想尽办法避开她。

温晴被楚修月撩得面红耳赤地走回来,乖乖地躲在一边玩法珠,楚修月懒洋洋地背靠她坐下,不再惹她张牙舞爪。两人虽不说话,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拌嘴闹别扭,楚修月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动不动炸毛的怪脾气,她生气时,顺着毛摸摸保管没错。

“你虽然是妖,但资质特异,那些灵草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用。”徐寞然旧话重题,“你是食梦貘,当然是以噩梦为食,别的任何东西吃下去,都是百害而无一利。”食梦貘虽有摧金断玉之能,但主要食物却是人们的噩梦,这种天生善意的妖物,简直是人们的福祉。

“那卤牛肉,鸡大腿之类的呢?能不能吃?我可爱吃肉了……”温晴显然不能体会只吃噩梦的感觉,可是话音刚落,楚修月和徐寞然两个就不约而同地对她露出了与暮桃花一样的鄙视神情。

温晴很受伤。被人类养大的妖当然也会像人啦,吃牛肉吃鸡腿怎么了?二狗子还是极品大厨呢。

“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温晴熨悻悻地转移话题,“徐前辈,你说带我们进四方阵,什么时候才能动身?我困了。”

“把这几根琴弦修好。”徐寞然将那将焦尾琴放在膝头翻来覆去地摆弄,琴弦被温晴咬掉了两根,还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还替换,他淡淡地说着,“我这个阵法是由音律启动的,现在这琴弦毁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温晴的脸立即变成了包子,什么叫自作自受,就是这样。徐寞然真够猾头的,答应的两件事一件也没办好,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不好反驳,也对,养不好光头,那是她温晴财力和能力都有限,打开不了法阵,那是因为她把人家的琴弦咬断了……

楚修月回身一把揽过她,将下巴搁在她肩窝上,那动用一气呵成,仿佛成惯成自然了,他眯起眼睛,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指指在一边窃窃私语的两只小号毛毛兽:“音律什么的都简单,徐前辈把谱子给它们,让它们去对着法阵唱出来。”

两只小号毛毛兽大惊失色,特别别扭地捂着脸蛋:“主人,你不会是让我们去卖唱吧?我们的声音可是天籁!”

“不是卖唱,是不卖也要唱!”楚修月捡起颗石头弹过去,温不经心的道,“当然,你们毛毛兽都精通音律,唱个歌什么的也不难,要不我让光头来唱?它也许比你们唱得更好呢?”

两只小号毛毛兽互开一眼,同时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才不要那丑八怪,它根本跟我们不是一族的!我们唱就是!”

楚修月睨了徐寞然一样,十分潇洒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只毛毛兽扁着脸,一摇三摆地向徐寞然走去,虽然它们对献唱这种情很不情愿,但想想总好过被光头抢风头。只有温晴知道,光头那唱歌的水平,跟菜菜其实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楚修月?你记不记得有什么法阵是可以将声音录下的?”等徐寞然带着两只毛毛兽走了,她才凑上前去。

“你想把毛毛兽的歌声录下来?”其实普通的传音符就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光头跑进了无边须弥里没出来,装着各种符咒的储物袋自然也还在灵土里躺着。温晴觉得自己应该要有一个可以像法器一样,放在丹田里随时可以祭出来的储物工具。没青罡印那么夸张的就行。

“徐前辈不是一心想出去么?怎么甘心又带着我们进去?我觉得有古怪,多留个心好。”温晴传音过去。

“有办法,不过你得亲我一口。刚才的……很不够。”楚修月将脸凑过来。

“不要脸。”温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还不解恨,又扳过他的脑袋,在他唇上狠狠地啃了一下。

“乖。”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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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新世界的大门

唱歌之前先要开嗓,徐寞然教习开嗓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两只毛毛兽竖起全身硬毛一通乱喊,俗称,喊嗓。

“啊啊啊啊啊啊——”

“呀呀呀呀呀呀——”

“我是一座大山——”

“大山——”

“你是一片大海——”

“大海——”

“我站在天涯无极之处仰望——”

“仰望——”

“……”

魔音,穿耳。

一胖一瘦两只毛毛兽昂立着,面朝东方,追着并不存在的太阳,深情呼唤,就这样鬼哭狼嚎地闹了三天。

第四天,温晴终于没有兴趣再围观下去,把徐寞然和毛毛兽全都丢在一边,自己画了一个隔绝阵,把自己困在里边。她要闭关。

徐寞然的话简直如醍醐灌耳。

迷惘的修练之路上亮起了明灯,她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修练方法,那就是睡觉。这个方法配合着灵蕴真人教给她的那套心法,简直事半功倍,温晴的修为像是套上了天马,突突突地往上蹭,先是道心加固,跟着便是精神力增加,这样明显的成就感,于她而言还是头一遭,隔绝阵里,别提有多了兴奋了。

楚修月在阵外,抄手抱臂,一脸淡然,他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

照这样的修为进度,温晴很快就可以修到金丹大圆满,比他比肩,然后是元婴,化神,她最终会超过他,到达一个常人不可企及的境界,回到再看渺渺仙山,大概会别有一番滋味罢。他很期待着那一刻,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陪她走到那一刻。

温晴提出来的问题很现实,他的神识还撑不撑得住?他的修能否与剑魂抗衡,他要一直面对这种虚弱的状态吗?还是他迟早要与它倾力一战?温晴选择的同时,他也同样面临着艰难的选择,如果剑魂、剑心、剑身三者合而为一,他是否还能存于世上,这是个问题。

温晴的脸上带着柔光,一层薄薄的木灵之气自周身游离而出,变成了嫩绿的藤蔓。

藤蔓绕转,每一处交叉的枝桠上挂着一点寒星,那些寒星随着一串叮叮咚咚的泉水碎响逐渐长大,变圆,像一个个透明的泡泡,泡泡中间映着些倒立的影子,有山水河流,有人烟村庄,这些光泡独立成一体,演绎着各自的故事。现在温晴展示的,就是她曾经吞食的噩梦。

温晴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一个个噩梦纳入丹田识海,顺面巩固修为。

“没想到青印真人为了保住食梦貘的这点血脉,竟甘愿冒着天雷,降低修为回到下界。”徐寞然也被温晴五彩斑斓的梦境吸引了,她的梦境,有很大一部分是与青印真人有关的,她的所有恐惧,都被包裹在一次别离里。怪不得念烛和楚修月心中的青印真人会与温晴的“师父”对不上号,原来真相竟是如此。青印真人为了保住温晴,竟然委委屈屈地躲了八年,这八年里他的修为降到连魔使也打不过,容颜退化到了百岁老人的地步,那一脸褶子,再与《奇葩传》里的自画像无缘。温晴不是忘记了青印真人被司媚掳走的事实,而是她的自我保护意识苏醒,不由自主地改掉了青印失踪的那段,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为那些梦是真的。

貘能入梦,但需要很清醒的头脑,当初的温晴压根做不到。

“师父回到了下界,九尾天狐也回到了下界,而我,身为青印真人的唯一入室弟子,居然不知道师父已经到了化神期。”楚修月苦笑,青印真人名满天下,他本该以师父为荣,但从入室起,他见到师父的时间却非常有限,平时都是灵蕴真人和芳草姑姑在照顾他,所以,与其说青印真人是他师父,不如说青印真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小兄弟,你想不想知道现在的上界是什么样子?”徐寞然突然转过头,平静的眼波之中流露一点哀凉,却不是为了什么。

“前辈知道上界的样子?”修为决定了所在界,楚修月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原本模糊的念头突然变得清晰,“难道前辈是从上界……”

“不错,尊上与我们都是从上界来的,不过现在上界已经不叫上界了,而是叫做,新天魔界。”徐寞然叹了口气,令人越发看不穿他的立场,他已然成魔,却还保持着凡人的想法,他与司鹰、司媚之类截然不同。

“前辈,你的意思是……上一次仙魔大战其实……是魔族胜了?这怎么可能?”多少年来,他都只以为是仙门联手战胜了魔尊殳渊,并将他封印在旧天魔界里,原来并不是真的,“怪不得,数百年来再无人冲破化神期,原来竟是这样。”楚修月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表面上,是青印真人把殳渊封印在了下界,实际上,却是殳渊将整个凡人界一锅端了,亏得这些所谓的仙门修士还自以为是地坐井观天。

“我本就是人,成魔只是被情势所逼,可是我现在后悔了。”徐寞然再度注视着温晴,疏淡秀气的眉毛中间的褶子慢慢地平了,“你们继续往里走下去,很可能会回不了头,世界万物,并不事事可逆,广生剑虽能划破天地结界,但本身杀气过重,你们须三思。”

广生剑能划破天地结界,这就是魔族追杀青印真人的终极原因?如果上界真是由魔族统治的话,也就意味着一个最残忍的真相——现在的下界修士,就算化神成功,飞上去也只能是当炮灰的命运,青印真人就是见识到了这一点,才拼死将三界隔离开来。魔族的首领殳渊被封在了旧天魔界,化神期以上的魔族全都被隔绝在了新天魔界,中间的夹缝,才是人族生存的地方。

实在很可怜。

楚修月好不容易理清了这中间的关系,心中只剩唏嘘。强者为尊的世界,根本不存在谁帮谁,谁背叛谁的问题,当初人族与魔族对梦貘一族如此残忍苛刻,很可能是因为食梦貘这一族的特殊。食梦貘以梦为食,不管人、妖、兽、魔,都会做梦,仙尘浩渺,能捕捉到的梦何止千千万万,加上食梦貘可以在梦中应劫,在实力上更是个威胁。

杀它们,只是因为它们太强了。

温晴的妖气一直被剑心压制着,可是修为进益却依旧远胜其他同门,她被江可儿等女弟子排挤,显然并不是因为得师兄们青睐而遭人嫉妒,而是因为她的实力渐渐地威胁到了身边这些不相干的人。容貌的优势,资质的优势,修为的优势,都是威胁。

徐寞然说的很对,以他们的身份,再这样走下去,便可能再也回不了头,但他们不走,也同样没有了退路。

温晴是食梦貘,而他……是那把能破除结界,打通三界的仙剑。

已经别无选择。

两人说话的时候,温晴周身的悬挂的泡泡一只只飞起来,沿着藤蔓卷动的方向冲入眉心。

温晴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嘴角还微微地翘起,挂着点若有若无的笑。

食梦貘的修炼方法相当简单,温晴吸净了所有的噩梦,却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成了。”就在两只毛毛兽喊得嗓子冒烟的时候,徐寞然突然叫停,他伸手在空中虚点一下,化出一张羊皮卷轴,随着卷轴转动,里边的音符一个个蹦跳出来,像片片彩蝶般飞向那两只小小的身子。

“唵。”毛毛兽齐声吟唱,宏亮的魔音穿过云霄,自然也穿透了温晴的隔绝阵,蜷在树下呼呼大睡的光头突然站起来,也跟着唱起来。

“嗡。”仿佛是一种本能,光头竟然听懂了歌词里的意思。它一脸惊惧地转了一圈,脚下却是猛地一震。

“这是魔界琴帝徐寞然的解阵咒。”老龙也听出来了,但他更惊讶的是无边须弥里的小规模地震——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形,难道说,温晴又进阶了?这小丫头才只进阶到金丹期没多久啊,怎么会这么快?

两只毛毛兽的声音原本勉强可以到达结界的彼端,但两个都唱得有点吃力,加上光头后就一样了,光头虽然唱得荒腔走板,但声音却大,那蛛网似的法阵上幻出一道道强光,像瞬间落下许多星星。

“他们怎么会唱解阵咒?”被困在水晶墙下的司鹰和司媚也听到了这熟悉的曲调,司媚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原来徐寞然竟然是喜欢这一款的,难怪我脱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能无动于衷。原来他喜欢年轻的。”

司鹰冷哼一声道:“是谁都喜欢也年纪的吧,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是么?”司媚笑盈盈地扭过脸,突然越过他,一把从他身后揪住了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再年轻也是猪头。”

“不要,不要……呜呜呜……”那女子被打得哇哇叫,扭来扭去,丑态百出,她一身血污,弟子服早已经被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还能说话,我把她舌头割下来吧,好吵。”司媚拧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扯,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随你的便,我无所谓。”司鹰厌恶地扫了那女子一眼,似乎已经玩腻了,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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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魔林

司鹰和司媚带着痴痴呆呆的殳渊,匆匆赶往四方阵,果然如他们所料,里边的机关都被人动过了。以往他们竭尽全力都只能进到第一层,现在却很顺利地进入到了第三层。然而第三层的去路被堵上了,成为了一个死胡同。

“时间不多了,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搜集更多的魔魂。”司媚收起了调笑的心思,将手里的女修士丢在地上,她妩媚的眼角晃出冷光,噙在嘴边的那一抹笑,也是冰凉得果决。那女修士一边一边惊惧地摇头,迎着司鹰那厌恶的眼神,她连哭都没有了力气。

“她的体质不行,没办法接受佛母果。”在蜃的幻境之中,他们只找到这样一个女修士,离他们的计划还很远。天元大陆的魔族只有他们两人是自由身,而能种出魔佛的人,却只是司鹰一个。再是强大的人做多了那种事也需要休息的,魔族虽然大多流淌着兽血,但毕竟不是畜牲。何况就算是畜牲,也还是会挑嘴的。

衣不蔽体的女修士看不懂司鹰眼中的厌恶,只当是自己又要受那无妄之灾,即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不要碰我,不要……我不喜欢你们,一点也不喜欢……你们杀了我师兄,呜呜呜……”她哭得很无助,却是一点也无法令人同情,她捂着脸的样子分明很娇柔,可是却含了十二分做作,很显然,她并不是真的为了师兄的死而伤心,她哭,她演,都只是为了自己。

司媚冷笑了一声,道:“丑八怪,我们也不喜欢你,你别自以为是了,恐怕这天底下除了你这宝贝师兄会疼你爱你,谁看了你都会恶心,我们选你,那也是因为没有办法。”她抬起高傲的下巴,看向司鹰,道,“司鹰,你还想让尊上等多久?佛母果来之不易,你也要好好珍惜才是。”她看那女修,眼神凉薄如同看一具尸体。

司鹰面对着那面水晶墙,站了良久,突然一咬牙,上前拉过那女修便扔进了附近两块巨型水晶的夹角处,女子的尖叫在清冷剔透的世界里回响,跟着便是肉与肉撞击的脆响,那女子哭着,声音渐渐压抑,再后来,终于没有了声息。过了许久,司鹰拖着一个的人走了回来,与司媚打了个照面,便将人扔垃圾似的遗在了地上。

“断气了。”他把一颗佛母果放入体内,静静地道,“这女子元阴已破,没有接引之能,魔气横冲直撞,碾碎了肺腑,没救了。”他看也没看那女子一眼,径直走到墙边,闭上了眼睛。

那与卞之云五官肖似的男子也跟着他走向了墙边,却没有跟着他蹲下,而是将整张脸都压在了那面墙上。看背影,就是黑糊糊静谧的一片。司媚的脸色十分难看,却也知道,司鹰说的都是事实。

“若是把那丫头弄上手就好了。”司媚说的是温晴。

“嗯。”司鹰不置可否地敷衍着,凝神感受那股熟悉的魔气,同时,粗犷的歌声越来越嘹亮,大有越演越烈架势。

“也许不用我们动手,琴帝自会将他们引入阵心,我们只需要把魔魂都送进去,就能事半功倍。”司媚听着那解阵咒。

“呵,我看你是被那小白脸迷昏了头,他从来就和我们不是一路的,这时候又怎么会对尊上忠心,你别忘了,对尊上忠心耿耿的人,永远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们是从他身上脱落下来的,是与他共生共灭的一部分,其他人,只怕是恨不得他早就死透了,再也回不到新天魔界。”司鹰的轻视令司媚脸露愠色,可理智却告诉了她,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集体升往上界的魔族正过着自由逍遥的好日子,谁也不想迎个老爷回去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魔族吞并大部分妖族部落之后,就变得越发混乱,离心者各自为王,早已不是仙魔大战时的光景。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把尊上这抹魔魂送走了再说。”司媚掏出一个黑玉镯子丢在地上,那镯子在魔力的催动下变大,中间的白地也渐渐变成了一口深井,直到扩成了半丈宽,这才突然打住。司媚收手时,已憋出了一身汗。

司鹰不忍再和她顶嘴,只倾身过去扯住了呆呆傻傻的殳渊,这一拽,却没拽动。

殳渊趴在水晶墙上,有些陶醉地伸着舌头,用力舔着墙上的一道槽痕,槽痕上留着一股淡淡的灵气,不留意根本感觉不到。

“这是……广生剑的剑气!广生剑果然在他们手上!”司媚目光一凛,却听一阵人声由远及近。

其中一人声音慵懒却清亮:“布阵解阵我未必能比得上温晴小师妹,但这点禁制对我来说却不啻于毛毛雨。”

另一人语中微微含怒:“你还说,若不是你那可笑的直觉,我们会兜兜转转走那么多冤枉路?”

成片的水晶堆栈之中,蓦然出现了一白一绿两道颀长的人影……

三只毛毛兽完成了大合唱,温晴也差不多吸收了所有的噩梦,随着一声清啸,所有郁晦一扫而空,似乎那些坏心情都跟着噩梦被消弥得一干二净。原本净蓝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像沉睡的人,缓缓撑开了眼皮,一阵狂风平地刮起,率先卷走了排在最前列的两只毛毛兽。

“哇,主人救命——”圆滚滚的绿色毛毛兽只来得及叫声救命。

“那就是出口,要快,我们只有十息之数。”徐寞然向温晴和楚修月二人招一招手,自己当先抢了出去。

“我们一起。”温晴很自然地攥住了楚修月的手,楚修月悄然回握,两人十指相扣,齐齐迎着那狂风跑去。

三道人影隐入长空,那空撕裂的口子忽然急收,强大的空间力量推着三人在黑暗里旋转,像落入湍流的片片落叶,温晴起先还只是攥着楚修月,后来见风力实在太过迅猛,干脆就变成了八爪鱼那样抱着。楚修月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肩,听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小喵,灵力给我。”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

“什么?现在?”温晴的灵力前所未有的充沛,按修炼境界来说,她已经顺利地进入到了金丹中期,简直一步登天。

“对,就是现在。有些东西我迟早要面对,我是男人,可不能一直躲在自家女人的身后。”他在困境里无法自保,自然会变成温晴的弱点,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四方阵伏魔阵里杀机重重,每走一步都是涉足险境,他不允许自己再这样孱弱下去。他一日不战胜剑魂,就一日不能心安,背着沉重的心理负担,还要当心自己明天还是不是自己,他不乐意。

“我懂了。”温晴不用与他识海相连,便已然做到心意相通,原来要喜欢上一个人也很简单,一旦喜欢上,自然就会站在他的立场去看待周围的一切,楚修月的选择显然也是一种默契,“你小心,不管铸心之剑怎么样强大,你都不能放弃!”

“会的。”楚修月在她鬓边轻轻一吻。一劲纯净灵力由木灵转化成为金灵,从而通过掌心迅速满盈体内,楚修月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火灼,用力握紧了拳头。冰凉的唇落在他眉间,温晴的脸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一个声音反复地在脑海里回荡,“杀了她,杀了她……”可是他的手指却没有动弹半分。剑魂接触到广生剑的剑身,记忆苏醒,他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要支配这副皮囊,而是要继续未完成的使命,灭绝食梦貘。修为高深的他,令温晴在面前几乎无所循形。

“你们还在做什么?快!”徐寞然回头,却见楚修月一把推开了温晴,狂风肆虐,刮得人脸上生疼,温晴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又再抱住了他的腰身,两人拉拉扯扯了几回,楚修月突然露出了几许痛苦之色,却终于没再推开她。

“破剑,你自己说你将来要娶我的,怎能说话不算话!”温晴大声说道。

“放肆,我什么时候说……”楚修月的神情扭曲挣扎了一阵,想再推开温晴,两只手却各据一方地对拍起来。

“主人是不是疯了!”两只毛毛兽大惊失色。

“你们的主人没疯,他只是和我闹着玩。”温晴的手仍旧掐在楚修月腰上,若这时掀起他的衣裳来看,何管已将皮肉掐紫了。

噩梦消失,只剩下一些甜的回忆,曾经,那白衣翩翩的少年也曾许过一世,那时候,她还是流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流歌那么恨广生剑了,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白衣,一个嚷着要娶自己的人,转身就杀了自己的父母同族,这样大的变故,谁又能受得住。

剑魂发出一声哀鸣,那股悲怆填满心头,令楚修月禁不住泪流满面,前尘往事如画卷般展开,楚修月突然发现自己与剑魂一战,终成必然,他居然嫉妒那鲜活的过往,嫉妒回忆里那白衣人,与临水照花的华衣丽人并驾齐驱。

“她不是流歌,我也不会是广生。”胸口的酸胀被他拼命压了回去,修为终于又被压回到金丹后期大圆满,他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糊满手心都是血,可是脸上却笑得异常恬静。

三人两兽一同掉进了树林,树林很怪,因为那些树上挂着的不是果子不是树叶更不是花朵,而是一条条死寂的人影。

每一棵树上,都长得一个黑衣黑发的男子,他们闭着眼睛的时候,眉目平静,他们的五官都是一样的,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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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各自归心

温晴上山这么多年,一直浑浑噩噩,她笃信自己是来找师父的,修炼只是因为有趣,只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保护身边的。

但身边的人呢?师父依旧不知所踪,就连柯美人与卞之云也无端端失去了消息,她看着人影绰绰的树林,终于懂得了天地可畏的道理。

她看着满树挂着的人形果子,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楚修月的手,楚修月的手濡湿着,掌心还淌着血,却不遗余力的回握住她的。

他看见温晴苍白的小脸上努力伪装的平静,也看清了她眼睛里那一抹不所知措的茫然,她很想找到卞之云问问清楚,可是他们现在身处四方伏魔阵之中,早已经没有了退路。她木木讷讷地,除了抓住楚修月的手不放,她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事。

“这是第几重迷宫?”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发抖,寻常弟子修仙,那修的是可是一种情怀,温温吞吞几十年,炼个气筑个基,能飞了,道袍飘飘,高来高去,就被凡人敬为仙师,她呢,从入门那天起,就未尝受过这种礼遇。得知自己是妖之后,她竟然会生出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仿佛为那些离奇的际遇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第六层,三只吼的能力有限,没办法一次到达阵心。”徐寞然带头走过那了影影绰绰的“树林”,那千万个“卞之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随着他的步伐转动,他施施然道,“这些都是容器。用佛母果种出魔魂,再把魔魂抽出来,放进去,这些容器就会活过来。”这些结在树上的人偶他早已经司空见惯,自然可以完全忽视温晴脸上的动容。

楚修月握着温晴的手,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他扯了她一把,手心的温度传过来。令温晴稍微回神。

“嗯,你说的对,没什么看好看的。”纵然心中有万千疑问,她也只有忍下来一一求证。她终于明月了楚修月与柯美人有什么不同了,柯美人虽然收留了她,可是她却一直没办法把柯家当成自己的家,她把他当朋友,当恩人,却永远当不了亲人,楚修月不一样,从他把她扔进拓风楼那天起,她就赌气把他的地盘视作了自己的。久而久之,竟成了一种习惯,她可以在拓风楼肆意妄为。她可以对他上下其手,她说话,他看似不赞同却总是记在心上,以前觉得变强大了可以保护师父,保护蝴蝶镇上的小伙伴,现在她手里紧紧握着的。就只有一人。

她偏过头,不再看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魔族已经疯了。他们不停地寻找宿体,不停地用愚蠢的方式种下魔魂,不停地证明魔尊殳渊的强大,却无疑向他们透露了一个消息,很重要的消息。

“徐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魔尊殳渊是不是也和广生剑一样,不复存在了?”楚修月淡然出声。

“……”温晴心头一紧,转头望向了他,很好,他与她想到一块去了。

“可以这么说。”徐寞然没有否认,他抱着琴,脚下却一刻也没有停。

“前辈留步。”温晴念头转过,警惕地拉着楚修月止住了步子,她目光清冷,用母鸡保护小鸡的架势把楚修月护了起来,魔尊殳渊不在了,那四方阵里还会有什么?其它的二十五魔君?还是广生剑?“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再往前走的。你说长生剑有破天地结界之能,你不也是想打那把剑的主意吧?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将它毁了,也不会如你所愿。”

楚修月看着她娇小的身子护在自己身前,心中猛地生出一抹了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温晴终要做这种螳臂挡车的事了,不仅仅因为她在乎,更因为她害怕失去,她同自己一样,拥有过的东西太少太少,少到不可免俗地想要占有,手上只要拈着一点温暖就不肯放过,他想了很久很久,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身边,若只是想替师父尽点师兄义务,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做了更多。也许早就生了情愫,却因为性情让的缺憾不懂不理,等到所有的喜欢像野草一样长到半人高,他又看不懂自己的心意了。不单单是喜欢,他对她,是来自于骨血深处的认同,也是冰冷记忆里,一点不可多得的温存。

“走了那么久,我们也累了,都歇歇吧。”楚修月很自然地将温晴搂在怀里,那是个用了些力的拥抱,终于令温晴定下心来。

徐寞然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拨了拨琴弦,目光从楚修月脸上一扫而过,没再走下去,径自坐在了这片广阔树林里,地上有些潮,却不脏,地上浮土软软的,并不是黑色,而是半透明墨玉色,莹莹的微光映得楚修月额上一片亮堂,他终于自嘲地笑了笑,“瑞雪也曾经这样抓过我的手,我却只学会了辜负,小妹妹,喜欢的东西就要一直贴身放着,这种想法很不好,说不定你到嘴的夫君哪天就被吓跑了。”

“跑了我就把他找回来,有我在他就丢不了。”温晴很自然地想到了楚修月身上寄生的剑魂,即恨得咬牙痒痒,“你别岔开话题,被封印的有二十六位魔君,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你能破阵,他们不会跟着你来?还是你故意诱我们来的?”楚修月身上有了灵力,剑气很容易散发出来,她不想楚修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她的话说得贴慰,楚修月心头泛起一阵阵温意,不再拂逆她的好意,也没再说什么男人的面子之类的,他笑意盈盈地圈着她,仿佛与她已成一体。徐寞然望向他,他也没有客气地望了回去,这一望。便有了三分笑意:“我猜魔族也不止出了一个叛陡。”

徐寞然傲然道:“我不是叛徒,魔族从来不是一体的,没有叛徒不叛徒这一说。”

楚修月仰头看着漫天人影,那些黑发男子目光直瞪瞪地跟随着三人,眼珠会转动,还会眨眼,越看越令人毛骨悚然。温晴循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心里毛毛的。但心里的好奇却让她没有了插嘴的兴趣。楚修月很有风度地携着她,在徐寞然面前坐了:“不错,人各有志,前辈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寻常的贩夫走卒,在渺渺尘世有处居所,能拖家带口地过点小日子,一生平淡如水,比什么都来得安泰。我猜前辈一定是没和他们谈拢,独自负气出走的,但此处灵气稀薄又法见魔障,莫非……”

“没错,他们都死了。”徐寞然调着膝上的琴。垂下了眼皮。

“什么,他们都死了?魔不是不会死吗?否则我师父怎么会只是把他们封印了?”温晴跳起来。

“你师父?你是青印真人的……”徐寞然吃了一惊,他打量着温晴。好半天,突然展眉一笑,他眉目本来就淡雅出尘,这样一笑,便如拢进了一层薄烟里,令人神夺。能将笑容打理得这样温柔静好的男子,又怎么会不招人喜欢?温晴简直被他晃花了眼。却听他一边笑一边摇头,“青印真人果然眼界高阔,不光是藏起了广生剑,更为食梦貘一族留下了血脉,仙者凶悍,少有他这样豁达的。”

温晴一时没听懂,楚修月却回过神来,脸上亦闪过一丝傲然:“前辈是说,魔尊殳渊与广生剑都败在了家师手中?”

徐寞然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没想到尊上与广生剑相斗,最终却成全了青印这小子。”

温晴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那个跟自己一样长大的小道童,她终于相信了,那个看见妖怪打架都不肯回避的小屁孩正是青印无疑,以前听别人左一个“青印那老小子”右一个“青印那老儿”总觉得不甚契合,如今“小子”二子跳脱在徐寞然跟边,却是再贴切不过,徐寞然如玉竹昂立的时候,青印确实还是个流弟鼻涕讨生活的小童,温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芳草姑姑总说自己像青印了,因为她的童年就是踩着师父的脚步一步步印上去的。

徐寞然终于入了正题:“尊上与广生剑斗,两败俱伤,尊上身受重伤,广生剑剑心丢失,青印便借广生剑浩然之气以四方伏魔之阵封了尊上与以我为首的二十六魔君,余下的魔族只走脱了两位魔使,一者名唤司鹰,一者名唤司媚。司鹰与司媚都是尊上的心腹,我等魔君却不一定能由尊上耳提面命,被封印之后,尊上魔魂走散,惭惭虚弱下去,而一道被封印的魔君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欲令尊上复活的追随着,一派是想破除封印回到上界的反对派。随着尊上魔魂消散,反对派的呼声越来越打,终于起了内讧。追随尊上的魔君借机残杀同族,用同族的魔魂碎片来修补尊上的魔魂,才致使尊上没有立即消失……只是死去的同族有限,合宜的魔魂更有限。”

“所以殳渊的消失再所难免?”温晴脱口而出。

“本来是再所难免,只是……族中一长老临死之前联系上了魔使司鹰与司媚,让使得事情有了转机。”徐寞然指了指人形的果子。

“我懂了,利用长生剑里的灵气,种出这样的容器,再通过佛母果敛魂后,将魔魂碎片投入容器之中,这样就会得到一个新的魔尊殳渊。”温晴想起了谢小缓的死,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魔族这个方法确实不好,把魔使当种马用迟早有一天会亏死去,如果撇下新天魔界的结果这种事不说,那全盘计划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大种马司鹰,杀了他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她现在和楚修月加起来,大概就只配给人家提提鞋,只有没被雷劈成糊糊的九尾天狐和眼前这个爱弹棉花的美男琴师还可能一战,但话又说回来,人家凭什么要掺和进来?

喵蛋蛋的,青罡印放在肚子里又不能拿出来。不然先躲进去加紧修炼什么的,用灵草什么的配合配合,总会有点进步。实力增强了才可能跟人开打啊,现在这样子,她连自己的夫君大人都搞不定。

温晴气不过,抓起手上的法珠就咬了两口,魔骨真硬,崩得牙根疼。她咬了两下就放弃了。

楚修月一脸奇异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就见她咧着白牙开口一笑,道:“咬两口出个气。我心里不舒服。”

楚修月看着她那白牙森森,没来由地想她曾恶狠狠地咬下了广生剑的剑心,胸口莫明有些发闷,一时间也弄不清是自己的情绪。还是剑魂的情绪,他就更不高兴了。他拍开她的手,皱眉道:“脏。”

温晴藏起法珠上的两排牙齿,捞起他的手臂道:“那换你给我咬两口试试。”

楚修月蓦地想起广生剑与流歌的关系,突然惶恐起来,甫一起身,脱出了她的控制:“不知道魔魂还剩多少呢,够不够光头吃。”露了个后脑勺给她。温晴不服气,扯着他的衣袖跟上去。却猛地听见一声惨叫。

“啊——”

“哎——”

两道人影从天而降,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和那些人形的容器一样挂在了树头。丝萝最是眼尖,指着温晴就大叫起来:“小晴妹妹!”

暮桃花也是一惊,叫道:“温师妹!”

楚修月不等温晴抬头,就把温晴扯了过去,死死地爪在了手里,他一脸铁青地望着天顶快速收拢的裂缝。等了半天,却没见到更多的人掉下来。等到裂缝完全消失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一这握,手上和伤口又裂开了,抓了温晴一手血。

丝萝大惊失色地蹿下来,一脸紧张地冲向温晴:“小晴妹妹你流血了,伤在哪里?”

温晴低头一看,才发现楚修月的手心淋淋漓漓沾满了鲜血,不由地心疼起来。她迅速地摧动灵力,施放了治疗术。

楚修月突然道:“我以为你会扯块布帮我包紮包紮,把我包成粽子一样。”他声音很低,却有种单薄的渴望,等到温晴惊讶抬头,他才一脸若无其事地将脸转开了,从侧面看他,耳朵有些红,像玛瑙似的红色,粉粉的,又有点暖暖的。温晴笑了笑,抿着唇,有些妩媚。

暮桃花扯着个人快速奔来,看见徐寞然便是一愣,跟着便是一记雷击劈了上去:“有魔气!”

徐寞然滑开一步,躲开他的攻击,愕然道:“居然还有一只!”

暮桃花最是敏感,当即心尖尖一跳,凉凉地道:“温师妹,你怎么和魔物混在一起?果然是跟人类呆在一起呆久了,变迟钝了么?”

徐寞然了然地错开他的锐利地眼风,看向了他手里的人,那人呆呆痴痴地,却不似树上长的那些死气沉沉,只是意识还没有苏醒,眼神混沌不清的样子。他淡雅从容的容颜之中裂开了一道缝:“你们见到了司鹰和司媚?”

暮桃花将人一丢,道:“不认识。”

徐寞然看出暮桃花是不愿与自己说话,干脆转过头,带头往里走去。温晴和楚修月待要跟上,却被丝萝拉住。

“他是什么人?”他问。

“二十六魔君之一,琴帝徐寞然。”温晴如实相告。

“二十六魔君!你知道他不是善类还跟着他去?你不要命了?”暮桃花换了一副表情,脸上的嘲讽不见了,剩一腔愤怒。

“桃花师兄,你若是有本事带我们进去,我就不跟着他。”楚修月睨了他一眼。

“你、你……灵蕴师叔把她交给你,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么?你怎么可以让她涉险?”暮桃花失态地拦在楚修月跟前。

“让她涉险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桃花师兄,你也有份!”楚修月压不住心头的火,把之前在兴泽之地憋着的火全都发了出来。又是捋袖子要打架的架势。暮桃花想起自己曾对温晴落井下石,气焰霎时少了一半,恨恨地退了回去,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她变蠢了,全是因为你。”暮桃花不是看不惯楚修月,而是看不得楚修月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他咬咬牙,闪身走在了温晴前面。再走一会儿,人已经与徐寞然并驾齐驱了。丝萝理了理流云般的银发,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暮桃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爱睡觉。相反,他精力旺盛之极,这一路上徐寞然也被他缠得烦闷之极。他缠人,并不似温晴那样的孩子气,他尖酸刻薄,让人一句好话也说不出来,一路上尽挑徐寞然不喜欢的说。说得徐寞然头发根都立起来了,好在他的修养够好。一路梗着没发作。温晴觉得,定天派那些师姐们准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上这样的蛇精病。

“他是在关心你。”楚修月虽然不喜欢暮桃花说话的方式,便他的用意却很明显,暮桃花能被端玉真人那么爱重。自然有他过人之处,相处久了也能看出来,暮桃花行事没有温晴直接,但心思多,花花肠子弯弯绕绕,话术相当高明。人往往被激怒才会露出破绽,暮桃花就是那种,说一句可以气得人吐三千血的神奇男子。现在徐寞然还撑得住,那是因为没被抓住把柄。若是温晴把徐寞然梦里的八卦抖出来……

“可我一点也没觉得。”温晴扁起嘴,她嘴上手上都吃不得亏,但败在暮桃花手下的次数太多了。简直就成了噩梦。

“没想到这件事能端玉那小子也掺和进来了,咳。”丝萝走在两人身边,回想起流山真人的满目怒火,竟生出三分怜悯来。得了掌门之位又如何,灵蕴真人一手就掐住了定天派的喉咙,端玉真人跟着就把住了定天派的命脉。他所拥有人,不过是座下济济如云的弟子而已。好不容易教出个有出息的,现在却承了温晴的恩泽,简直完败。他终于明白自己与青印真人的差距在哪里了,他挣到头,也不过是替人卖命的,青印真人却不同,他一露脸,便是扎堆的人为他卖命哪,想那莫问真人和大德真人也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再不服气,这也是事实。

“小喵,我想取得广生剑,解除新天魔界的禁制。”楚修月经过深思熟虑,终于下定了决心。

“可是你的修为……”温晴没想到他会贸然提到这个,可是话在心中一转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楚修月不愿逃避,他与暮桃花是两种人,她顿了顿,露出一抹晴朗的笑容,“好,我正好也想打开星蕴航道,去看看四野八荒。我们一起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也不愿所有人在这儿做井底蛙,如果新天魔界的入口被打开,也就意味着那些元婴大能有了化神的机会,我们也多了一个地方玩。”

楚修月却悠悠地看了看树上那些煞风景的人影,笑道:“不,我想的是,如果我们都能飞升了,元寿就会长一些,呆在一起的日子就会久一些,以前觉得有些师弟追求长生不老很无聊,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的。我过了这一关,就能多陪你一点,我后悔以前对你不够好,所以,想好好找时间补回来。”

“你把师父的灵矿都给我,我就会觉得你对我足够好了。”温晴趁着旁人不注意,踮起脚偷偷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啪!”楚修月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惊得丝萝和暮桃花同时回了头。

“林子里好多蚊子。”楚修月打了个哈哈,忍着腰间被温晴掐紫的危险抽凉气,可眼角余风却扫过了落在后头那道高大颀长的人影上。

那“殳渊”居然一路跟在他们身后,不快不慢,竟没走丢。温晴本来吃了个暗亏要摸回本,回眸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她愣了愣,突然折返回去,拦在了他身前。

“卞之云,你是不是卞之云?”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如今司鹰和司媚不在,这人偶给她搓圆捏扁都不是个事。

“卞……”那人的眼光闪了一下,又恢复了痴迷。楚修月捕捉到那一丝异样,不觉心头一震——他对温晴的声音有反应!

这时一行人已来到了一处风口上,只听暮桃花冷冰冰地道:“你让我们跳下去就跳下去?凭什么?”他还是不肯信徐寞然。从上界来的堂堂魔君突发奇想要做回凡人,谁信?换了谁也不会相信!

“这位道友,不相信就别去,在下也没有逼你。”徐寞然的眼睛里迸出了火光。

两在剑拔弩张,准备在动手时,却听一声尖叫,一个女子的声音飘了过来:“桃花师兄,你居然不救我,你看见了却不救我!枉我那么地喜欢你,枉我一心一意要叫醒你,你却忘恩负义!”

温晴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却半天想不起是谁,她认识的女人太少了。扎在男人堆里果然不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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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最好的选择

空中飘来一个影子,确实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一身破烂的弟子服,证实确是定天派所有,可是看脸,却认不出来。暮桃花只顾着和徐寞然争辩,完全没把那名女弟子的话放在心上,等她吼过,他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收缠。

徐寞然头大无比。

那女子见自己的惨号攻击无效,竟放声大哭起来,那声音尖锐,也确实很吓人:“桃花师兄,你这个没良心的,始乱终弃,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要缠着你!”

徐寞然不悦地应了一句:“鬼会被他缠死去才对。”

暮桃花抬头看了那女弟子一眼,眼波飞转,欲言又止,那女弟子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了,赶紧飞近了一点,却见暮桃花将脸一转,调过头又拉住了徐寞然的袖子:“说清楚了再走,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入阵,你有什么居心,你是不是打广生剑的主意?说!”

徐寞然烦不胜烦,大声道:“你怎么那么烦,你有你妹妹一半聪明就好了!”

暮桃花赶紧看了温晴的一眼,矢口否认:“嘁,她才不是我妹妹,我哪来的妹妹!”

事易时移,真个什么都变了,广生剑变成了楚修月,流歌变成温晴,就连流颢也不肯再承认自己的身份,几百年前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但中间的恩恩怨怨却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无踪。楚修月拉着温晴去了更远的地方。单独对着那个会走会动会说话的殳渊。

那名女弟子还在空中飘,这时候才拿出了一点鬼气来,拖长了声音哀泣:“我死得好惨呀……好惨呀……桃花师兄。你看见了,怎么不救我……”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还是没有一个人理她。

想来死前也不过是炼气期的仙门弟子,吸了点阴气变成了鬼,也就那样,对在场的几个都没有威胁,要说吵。一个暮桃花就够吵了。多一个这种款式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温晴被她闹了半天,终于想起她是谁了:“这不是跟大白眼师侄很好的那个小师侄么?”果然只有强大的敌人才能令人记住。这种走过场的小师侄,一转眼就被她丢去爪哇国了。

“丝萝前辈,借个储物袋用用,要大一点的。”温晴看着“殳渊”有点束手无策。最终的也只好先把他装起来带走,因为盛着魔魂的容器也属于五行之内,所以用储物袋也无可厚非,现在这种混乱的场面,她和楚修月的脑子都是乱的。

丝萝大人翻了一个很精美的袋子出来,睇了“殳渊”一眼,道:“这个没有楚师侄好,小晴妹妹选男人的眼光总算还不错。”也算是夸奖吧,可是楚修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像温晴这样风来风雨来雨的家伙,在拓风楼不会惹了一身桃花债吧?

他抢过袋子。三下五去二把“殳渊”投了进去,随手就塞进了自己怀里。

这动作一气呵成,温晴来接袋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这东西有点重,还是我来拿比较好。”假话!他无非是不想别的雄性动物离温晴太近而已,占有欲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楚修月无疑看向丝萝的目光又戒备了几分。丝萝历经情海波澜。哪会不懂他眼里的意思,只得交了袋子当过冤大头就讪讪地走开了。

暮桃花和徐寞然还在吵。那名女弟子的鬼魂还有喋喋不休,树下,两只小的毛毛兽也不知道叽叽呱呱地说什么,整个魔林里热闹非凡,若不是因为那果子的形状态诡异,温晴会以为自己来到蝴蝶镇镇口的集市上。

“桃花师兄,你缠着徐前辈问长问短也没用,我们进来就出不去了,只有继续走下去。”温晴实在有点忍不住。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暮桃花望了望天,幽幽一叹,道,“事情不在掌握之中,怎么都不放心,死了一次,胆子就变小了,没办法。”

温晴心念一动,待要问他些什么,他已经折返步子走向了另一边,那女鬼还在头顶嚎叫着,却见暮桃花手中剑光一闪,那叫声就戛然而止了。暮桃花的表情很落寞,说不出是为什么,他看向徐寞然的眼神充满敌意,却又有点无可奈何。

温晴看不懂这个人。

“徐前辈,司鹰和司媚两大魔使此来,应该不是复活魔尊那么简单,或许,他们更想要的是广生剑。”复活了殳渊,想要回到新天魔界就少不了广生剑,如今温晴和楚修月不在这四方阵里还好,但都抱团在一起了,魔族多划算?徐寞然是魔族的老人,对于当年食梦貘与广生剑一战必是相当熟悉,也难怪暮桃花会对徐寞然充满怀疑了,如果他知道剑心就在温晴身上……

算了,总要面对的。

温晴上前拉了暮桃花一把,暮桃花却别扭地将她甩开了:“温师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还是回楚师弟那边吧。”

正经的话多说一句都会气死人。

于是温晴扁着脸拉着楚修月的袖子走远了。

“真讨厌,他一定不是流颢,梦里的流颢不知道多温柔多善良,哪像他,话也不会说,除了睡觉就是气人,不会做别的了。最讨厌他那副看穿生死的样子,太讨厌了。”温晴将整副身子的重量挂在楚修月身上,一脸不高兴。

楚修月摸摸她柔亮的头发,显然对暮桃花这种气死人不赔死的说话方式已经很习惯了:“他把你推到我身边来,我哪还好意思跟你一起说他坏话?放心吧,有我,只要有我在,广生剑就跑不掉。”他眼中露出少有的坚毅,转而俯身收起了两只毛毛兽,携着她往风口走去。

“你不会想炼化广生剑吧?”温晴怵然一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楚修月趁着旁人不注意,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耳垂。

温晴很是受用地回了他一记吻,牵着他的手一直走向风口。风里传来徐寞然上万次的推脱与解释:“你爱信不信……”

而就在几人还为着要不要跳下去的事争论不休时,温晴手上的法珠突然亮了。

“还吵什么?魔使都追来了,还不快跑?”温晴恶意地抓起那串法珠用力咬了一口,即见远处两团黑云翻滚了一下,从云端掉下一个人来。果然有反应,温晴又狠狠地咬了一口,才挽起楚修月的胳膊往那处风口跳下去。

“徐寞然,你这个叛徒!”司鹰吃痛,从云上滚了两滚,掉下来跌了个狗吃屎,他奋力跃起来,冲着徐寞然放了一道法咒,暮桃花立即在徐寞然身后踢了一大脚。

“快走,我信你了。”司鹰这分明是杀招,能对同类用杀招,不正好证明了徐寞然是叛徒的事实吗?暮桃花这一脚踢得刚劲有力,优雅端方的徐寞然就这样狼狈地头朝下,飞向了未知的远方。以徐寞然几百年的个人修养,他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圈圈叉叉点点!”一溜骂下来,害司媚也有点站立不稳,这就她曾经中意过的琴帝徐寞然?假的吧?难道斗转星移,时光变迁,对一个人的影响真那么大?司媚明丽的容颜出现了一丝冰裂,却听司鹰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

“还发什么花痴,追啊!”

司媚气不过,却没法反驳,只得白了他一眼,飞身向那入口处撞去。

温晴冲着手里的法珠又咬了一口,司媚身后的司鹰惨叫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司鹰!”司媚大惊。

“不要管我,快去追!”司鹰抱着断臂的位置,用力爪挠着,时痛时痒的感觉令他发疯。

温晴连续咬了三四口,才乐呵呵地把东西收起来。这一招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当初在文倾峰抓住的那片魔魂一直被养在无边须弥里,它整天被兔子追杀,闹得一身灰土,在她一怒之下把魔魂裁了之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从灵火把灰土处理干净,结果丧门幡浴火时,那剪下来的碎片也在发抖,她就想,会不会魔族身上的血肉都是相互有感应的……结果一试,效果不错。

不过也只有食梦貘这样的牙口才能制得住这般坚硬的东西。

耳边风声尖啸,也不知道等在尽头的是什么光景,楚修月只是习惯地将温晴搂在怀里,两人加起来的重量比较大一点,在风中偏移的幅度也小一点,此刻的温晴偎他怀里了,像一只还没长大的猫,谁又能想到,当初就是这么个魂淡把广生剑咬缺了一大块呢?

“我想打败剑魂,用我的魂,代替广生剑的魂!”看见了前方的亮光,楚修月才缓缓吐露了自己的打算,“不过届时,剑心得归位,明白?”他仰起头,直直地望向前方,可是搂住温晴的手,却越来越紧,他将她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最坏的打算会是他输给剑魂,从此烟消云散。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他变成广生剑,唔,或许是剑仙剑灵的形态,也或许,会变成一把普通的破铜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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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上古之剑

温晴被楚修月说得有些恍惚,她自然也知道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但其中凶险,几乎无法估量。

广生剑修为在化神以上,就算是四分五裂,也肯定比楚修月这个金丹后期大圆满来得凶猛,这简直是以卵击石。

“我不同意!”她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来的,这样没有把握的事,她一点也不想做,她舍不得楚修月去冒险。

“可是……”可是,迟早要面对啊!楚修月感觉到来自胸口的钝痛,没再说下去。他只是习惯地在她头顶轻轻地摸了一把,那发丝的触感还是那样柔和,令他依恋。心中涌出一丝凄然,隐约有些可悲,他与温晴的相遇,好像是错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青印真人为他们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他们简直是一步步被逼上来的,并且早已无法回头。凡人修仙,多半是为了不切实际的奢求,而他与温晴,却只是为了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这样小小的愿望,却要付出如此大的赌注与代价,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逃避,像暮桃花一样。

身边的气旋带起衣袍,他与她合拥在一起,像一簇怒放的莲花,他用尽力气的拥抱,似乎要将温晴的身子吞进骨血里。

“你不同意也没用,对不住……”面前的光斑越来越近,楚修月的手却越来越凉,等到温晴被那夺目的光斑晃走了神志,腰间那双手已经松开了。一阵狂风扫过,楚修月青色的衣襟在面前翻飞着,却以不可思义的速度飘向了另一方。

“楚修月。你疯了!”温晴回身去捞他,却没抓住,她在瞬间明白了楚修月的意图,他不是有意要自己单独面对,而是不能让剑魂与剑心相见,他以前觉得这条命是赚回来的,哪天被人收走了也不一定。所以一向没有放在心上,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担心,也学会了关心。

“楚修月,你打不过他的,你、你回来……”温晴的声音带了哭腔。她转头往楚修月飘走的方向扑去,却又一次又大风卷了回来,这一次,她被狠狠地摔在了岩石上,再追上去时,就只看见一抹青竹色渐行渐远,那一朵青色的莲。温晴一拳打在岩石上,手上立即见了血。

“小晴妹妹!”丝萝被狂风卷起甩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徐寞然的情况好一点点,好歹还站住了脚。那风向很乱,往什么方向吹的风都有。将三人吹得东倒西歪,温晴想不通楚修月是怎么克服这些风序的。她不甘心地又再扑出去,却被暮桃花从身后拖住了。

“你放开我!”她想也没想就踢了暮桃花一脚。

“你想跟上去做什么?你去了他只会死得更惨!你还没想明白?”暮桃花唇边依旧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他冷冷地道,“你到底是想帮你的修月师兄,还是想帮那剑魂。如果是后者,我就不拦你。”他缓缓地松开了手。退开两步,留温晴一人站在风口上冥想。

蓦地,温晴扑上来,冲着他的脸狠狠一巴掌,她红着眼睛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我面前说风凉话,他死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我跟他一起。他在哪里,我在哪里,我和他约好了的。”

他骗了她。

他的承诺,他的约定,都是假的。

上一刻还说上天入地都在一起,这一刻却丢下她傻傻的一个人。

最可恨是,她明明知道这是一种欺骗,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暮桃花是对的,在广生剑里,她与楚修月相依相携本就是一种错误,丹田识海里藏着青罡印,青罡印里藏着那颗跳动的剑心,如若剑心、剑魂、剑身三者归一,楚修月便再无反抗之力,他那副皮囊对广生剑而言,也变得毫无用处。青印真人费了一肚子劲来救他,却不知是救了他,还是成体了广生剑,不知道是铸心之剑给了楚修月新生,还是楚修月成了广生剑的宿体,又或者说,两者相依相存。

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他们就不得不重新选择,重新面对。

温晴把嘴唇咬出了血。

徐寞然不明所以,只能远远的望着,他对当年发生的事情记得并不太清,曾经的喜怒哀乐都被一个人占据,他根本顾不得别的。他只是隐约觉得,温晴身上散发出来的纯金之气有些熟悉。在哪里见过呢?时间隔得太久远,所有的印象都已变得模糊,他摇了摇头。

丝萝叹了口气:“我跟去看看,小晴妹妹就交给你了。”他看了暮桃花一眼。

暮桃花一转头,头也不回就往里走,既没答应丝萝的要求,也没有等待温晴跟上前去的意思,只是一路不无讽刺地道:“连轻重都分不轻,妄我上一世舍命救你。上一世为了个男人弄得自己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这一世又想重蹈重辙么?我懒得陪你。”

温晴原本还在伤心,被他拿话一刺,全身的毛都炸了:“谁要你陪了?别自以为是,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抬头望了望头顶那片白光。金色亮到了极致,就是白,那是广生剑散发出来的光。这里到处都是冷却的黑岩,安静冷沉,只有零星的光斑落岩石突起的棱角处,闪过一串星星点点,四周有藤萝垂下,一直蔓延到了地面,几人落在中间,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藤编篮子。

广生剑周身散发着精纯的金灵之气,却又被木灵包围,这很容易就让温晴想到了楚修月身上的气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丝萝道:“丝萝前辈,你帮我看一眼也好,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夺剑,在魔使赶来之前。先把广生剑的剑身拿下,如果楚修月能战胜剑魂,那这把上古仙剑不用炼化就能为他所用。如果不能战胜,她也握住了灭族仇人的一半命门,更掐住了魔族的喉管。

“起!”温晴将话说完,仍是看也不看暮桃花一眼,便放出了八颗法珠,法珠叠阵,自阵中升起一条云链。温晴飞身一纵,攀住那云链往上攀去。暮桃花立即祭出了飞剑,与她并驾齐驱。丝萝看两人行动一致,心下稍稍一宽,便向徐寞然拱了拱手。重又走向了风口。

徐寞然瞟了他一眼,道:“九九八十一条木灵灵脉,只有一条是往外流转的,你找到了那一条,便不会被风势截住。”风起于木,丝萝又岂会不知,这里的风皆因广生剑自有的木灵灵气所起,与他的五行属性相契合,难度略有降低。可见他答应替温晴观战也并非一时兴起。

阵心的木灵灵气形成了千万道风刃,搅动成一疾劲的涡轮,有风刃撞在法珠上。发出叮叮当当地碎响。

随后跟来的司鹰又再痛得满头大汗,他咬紧牙关,一脸阴郁地看向那针芒似的白光所在,生生吐了一口血。

“他们也想取广生剑?不自量力!”司媚啐了一口,御风越过了司鹰,却被他一把拉住。

“小心徐寞然。他不好对付。”司鹰的黑脸上出现了一丝情绪,但就在司媚回头的瞬间收敛起来。司媚捕捉到那一抹情绪。有些发怔。

“你这是……关心我?”相处几百年,总算也有点感情了,司媚露齿一笑,减去了笑里的妩媚,增了几分单纯的天真,“放心,我也不是当年只看皮相的小丫头了,我先去了。”

“唔。”司鹰抹了抹汗,刚喘得一口气,又被密密箍箍的痛楚夺去了神志。

温晴与暮桃花二人在风刃之中如败絮般飘舞着,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消极的对抗方式,顺着风势游走。但浓郁的灵气压得人喘不过气,两人飞到五六十丈的地方就飞不动了,暮桃花借着修为略高,抢出了一步,却因为担心温晴而不得不停下来。

徐慕然抱琴而立,并没有插手的意思,广生剑被称为伏魔之剑,其剑气浩然,几乎是魔族的克星,这种强出头的事他不会去做。而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也只是为他们护法望风。

温晴飞不动了,却幸在那串法珠不是本命法宝,不然她自己的心窝也差不离会变成一把筛子。法珠被风刃割得面目全非,她身上也承下了不少于百记的锋刃割痕,全身的血把人糊了个浇湿。她与青罡印休戚相关,她受伤,青罡印也自然有了些反应。

这方玉印是她在四年前炼化的,但真正用到的时候并不多,临场斗法,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这种命脉的维系并不明显,直到这一时,温晴才听到了阵阵龙吟,青罡印震颤的声音,很像利剑出鞘的嗡鸣。

温晴的胸口一阵发麻,似有什么东西要飞出来一般,却听光头在无边须弥里惊呼了一声:“咦,太阳怎么突然掉下去了?”

太阳?剑心?是剑心对广生剑有反应了!温晴忐忑地望一眼风口,她不知道楚修月到了哪里,也无法预计剑心与剑身合而为一的后果,她只知道要拿到广生剑,在此之前,不能有任何差池。她定了定心神,分心施术,压住了青罡印。

“继续走。”她策动法珠,又叠加了一重法阵上,由十个基本法阵衍生的发出了瑰丽的绿芒,与广生剑散发的木灵灵气相互消长,她借着这个机会又上升了数步,越过了暮桃花。而就在这时,无边须弥里传来了一声大叫。

“主人,无边须弥里的太阳冲出去了!”

“什么?”温晴脸色大变,跟着丹田识海便如翻江倒海般沸腾起来,一股金光破浪而出,生生将她的丹口劈开了两半。

“不好!”金色的光球从温晴额间飞出,笔直地射了向天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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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天喵吃撑了

白衣如魅,少年如玉,广生剑有一张冷峻的脸。容颜埋在一层淡淡的雾气里,映得满目柔光,楚修月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

白色可以是很素淡的颜色,也可以是最烧包的颜色,他深有体会。

与铸心之剑共存了那么久,对方的爱好和习惯,也会不由自主地感染到他,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很奇妙。

楚修月持剑踏风,感觉对面站着的是另一个自己。

“四百年,四百年过去了……”

对面的白衣人心生感慨,雾气像薄纱般散落,映得一双静谧的眸子,明明是对面而立,却给人以上位者的姿态。这种被人藐视的感觉,令楚修月很不舒服,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握紧了手里的剑。战场,是他的丹田识海。

楚修月的丹田竖着一面墙,锁住了广生剑的修为,但如今这墙已经薄得像张纸了。一白一青,悬在泠泠镜水之上,相映所趣。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觊觎本座的法身。”广生剑手里也有一把剑,却是与他一体的,那把剑乌黑锃亮,剑上的花纹流动,远看,倒与枯竭的树皮有三分相像,那把剑很奇特,与剑魂幻化出来碧绿剑身并无半点相似,连气息都显得截然不同。人形为木灵,剑形为金灵,同样是金木双行,灵息精纯而强大,十几年来,他被楚修月的丹田识海温养得很好。随着楚修月本身修为的提高,禁锢剑魂的禁制一点点减弱,到此时两人持剑相对。禁制已然聊胜于无。

“上仙,这么多年来,承蒙关照,晚辈才留得半壁残魂,多谢!”楚修月风度翩翩地抱了抱拳,态度不卑不亢,“原本。这十几年的元寿应是晚辈凭空赚得的,上仙若想取而代之晚辈亦不敢有半句怨言。但那已是过去,如今,晚辈已经觅得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上仙就当是妄想也罢。不自量力也罢,晚辈都不会放弃这副皮囊。二者取其一,你我缘尽于此。”

他与广生剑的剑魂本也是互利互惠,共存于此,剑魂撑起了他的肉身,护住了他的元神,他亦提供了一座温池,保剑魂不灭,就此拆伙。当然是谁也不让谁。广生剑被青印真人封印,被压制成为了铸心之剑,十几年来懵懵懂懂依靠本能趋吉避害。根本回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要说活下去,他也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当他识得身边那抹熟悉的气息时,他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脑海里倏忽飘过的是一张半俏的脸,少女坐在水边。托着腮帮子好奇地看着他,他记得她的长裙拖到了草地上。手臂上挽着的腰带浸在了水里,飘飘渺渺地像要化掉了,他还记得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流歌。

流歌还在,梦貘一族却死绝了,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为救苍生,他自认为对得起天地,但面对流歌,他知道自己枉做了小人。他利用她入得妖灵界,斩杀了与魔族勾结的食梦貘。

她恨他,那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还想见她一面,哪怕是妄想也好。

“剑心在流歌那儿?”他望了望乌沉沉的上空,对楚修月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相处了十几年,楚修月的斤两他又怎么会把不准?两者取其一,也只能是昔日剑仙得胜,他还像千百年前那般骄傲,只因他身上流转的灵气亘古精纯,有如青焰。他虽不是神祇,却与神农神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上古大神除下来的一口神念,他不需苦心修炼就能达到化神之境,自然是把众生视作蝼蚁,尽情践踏。

上古剑仙的性格,简直刚愎自用到令人厌恶,楚修月“刷”地一挥剑,皱起了眉。

“上仙大人,晚辈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楚修月问。

“流歌在哪儿?”广生剑根本像是和他搭上了两条线,一者说东,一者说西,完全扯不在一块去。楚修月捏紧了拳头。

“这里没有什么流歌。”温晴的妖气一直被青罡印压着,所以一直不现原形,而广生剑作铸心之剑的时候灵智混沌,根本不记得温晴这么一号人,他只感受到温晴熟悉的灵息,却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变成了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当年的流歌早已脱胎换骨,变成了别人。他能感受到剑心与剑身就在不远处,却因为隔着个楚修月而导致神识受阻。偏偏楚修月挡着他,一口一个“上仙”称得恭敬无比,而他却俨然从这名年轻修士的语气中听出了讥诮之意。他是上位者没错,但却一直依附这个不相干的小子而支持至今,这未尝不是一种耻辱。

“让开!”广生站在薄薄的禁制前。

“晚辈说了,二者只能取其一,上仙大人要想取而代之,大可以手上见真章。”楚修月隔着那重脆弱的禁制打量他。这样看得仔细,才发现两的眉目无一处相似,广生剑化成人形之后,依旧气势如虹,他鼻若悬胆,长眉入鬓,星眸深沉如水,整个人的线条都硬朗得像一把亟待脱鞘而出的剑,很难想像这样冷硬的人笑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光景。“温小喵啊温小喵,你看男人的眼光真差。”他不禁幽幽一叹。

“放肆,就凭你!”广生剑屹立定天派千百年来,俯瞰众生,敢出言挑战的人由来只有殳渊一人而已,他怒了。

“砰!”一道光咒打在禁制上,两中间那层覆有柔光的薄雾被击得碎成了片片,剑气破空而来,楚修月凝神静息,挥剑一挡。

“上仙大人,没有了剑心的支撑,而没有了剑身的庇护,你现在的修为,也不过是元婴初期而已,就凭我,也不是没有可能。”楚修月手上的细水长流剑,分股迎上,挽住了一迎面袭来的风咒,跟着一道疾劲的剑气撞上来,将他推开了六七步之远,丹田识海之上,蓦地卷起了一片滔天巨浪。镜湖上的水波一圈圈荡开,将上面倒映的一青一白两道影子撕碎了,又重新拼在一起。

“你只有金丹后期的修为,跟我斗?哼!”广生剑志在必得。

“晚辈的修为一直被压在金丹期,还不是拜上仙所赐。晚辈懂得认命,上仙大人却不懂。”楚修月挽起七朵剑光,向着广生剑凌空一挥。

“噗噗噗!”剑花落入镜湖之中,识海摇荡,溅起了丈许的浪花,两人在雪亮的浪花之中猱身而上,从而纠缠在一处,细水长流不比上古剑意,楚修月也不敢硬碰,借着浪花掩护之际,放出来的全是偷袭式的暗招。广生剑一各磊落,乍见他出手如此阴险,不由得怒发冲冠。

“无耻狂徒!”广生剑给了楚修月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谬赞了!”楚修月好想说,你的小流歌可是比我还要无耻千百倍的,只可惜,你现在看不到……

再说温晴看见那颗“太阳”逆风而上,心里便是一咯噔,正要追上去,又被胡乱蹦跳着跑出来的光头撞了个正首,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飞了出去,然而心随意动,来接应她的不是法珠,而是藏在丹田识海里的青罡印,怪就怪当初楚修月帮她炼化了青罡印,使得青印真人的本命法宝变成了她的,危急之时,法珠不会随意而动,青罡印却可以,察觉到主人有难,它挨着光头就冲了出来,正好接住温晴的同时,也吸引了,暮桃花等人的目光。

“这是……”徐寞然感知到一股精纯的剑气,抬头却只看到了一方玉印,那玉印的质地,似乎与悬在陶然峰的广生剑有点像。

“你猪啊!”暮桃花一脸黑线,来不及多想便抢在温晴前面去捞青罡印,而这时候,闻风赶来的两大魔使也动手了。司鹰扑向了空中悬浮的法珠,司媚却是扑向了青罡印。徐寞然反应过来,举起琴就朝司媚砸去,那动作之干净利落,简直不啻于砸核桃。

“咣!”司媚猝不及防,吃了一记结实的闷棍,可把她给气坏了。

老龙在青罡印里叫起来:“丫头,趁现在,去抢广生剑。”

“啊?”温晴站在青罡印上,流星赶月般往上冲,那速度比她御剑御风都在快上千万倍,一个“啊”字没说完,人就只剩下一道残影。温晴大概明白了,广生剑与青罡印本就是一体的,极品法宝都能自我修复,遑论是一把这样极品得不能再极品的上古仙剑,现在剑心、剑身归位,那剑魂怎么办?温晴在这个紧要关头,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也恰恰应了楚修月的那句话,温小喵,无耻。

温晴是这样想的,青罡印和剑心在自己肚子里呆了那么久都没事,那多吃一点点也不见得有什么问题,既然都来了,就干脆做个彻底,于是,她借着青罡印的势头,“噌”地一下高高跃起,那姿势优雅飘逸,好看到了极致,然后……她张大了嘴。

“擦!”暮桃花差点忘了,食梦貘不但能以梦为食,也能以金器为食,这个种族确实是个逆天的所在,五行之中的金克木,在食梦貘的世界看来却是反的,木系的食梦貘,一口就吞掉了广生剑。

陶然峰的残剑意象,突然摧枯拉朽地倒下来,跟着便是尘烬飞扬,化作无形。

守在四方阵外的定天派弟子吓得尖叫起来:“掌门师祖,掌门师祖,不好了,广生剑不见了,不见了啊……”

嗯,广生剑不见了,是被天喵大人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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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意外飞升

楚修月与广生剑几乎是用同样的剑法,只在修为上有细微的差距,这是一场拉锯战,对于彼此相知的两者而言,这样的斗法可称得上是一种蛮干,但两魂共一体,发挥的余地不大,大规模杀伤的法术不能用,也用不了,兼之两者调动的是同一片识海,灵力便自然而然以两倍的速度消耗下去。

楚修月的肉身浮在虚空之中,随着风向摇摆不定,离丝萝时远时近。

丝萝将一根藤蔓锁在箭镝上,引弓疾发,借机将楚修月绑住回拉。

要在九九八十一条脉流里找一处回环的路是有些难度,但要循着风往阵心走却并不难,麻烦的是要如何在两虎相斗之时搭把手。

“小子,我劝你还是放弃,照这样下去,你我灵力耗尽也不能分出个输赢,反倒可能毁却了肉身,我尚有广生剑可往,你却只有死路一条,你以我为心这么多年,难道就不会心生感激么?”广生剑的剑招,楚修月不敢硬接,无形之中便上了剑式上的优势。

“应该心生感激的是你,如果不是寄居于我体内,你早就与这天地尘埃混作一体,又怎么会有今天?我如今收回肉身,又有什么不对?”楚修月冷笑不止,广生剑与流歌的恩恩怨怨他才不会管,纵使流歌曾经喜欢过这个冷冰冰自以为是的上仙,他也有办法把她的心扭转回来,心魂而一。他对广生剑的心思简直了如指掌,他喜欢温晴,广生剑必然也是喜欢的。但广生剑大概更喜欢潜伏在温晴体内的那颗剑心。谁知道这样刚愎自用的家伙将来会做出什么事,他绝不充许温晴因为自己而涉险,就算是生死劫,也要闯过去的。

“小子,我要你的肉身,那是看得起你,你若再是冥顽不灵。休怪我剑下无情。”广生剑老子似乎有点问题,他能提剑迎战。便已是无情,又或者说,他在迢递大道上踽踽而行,却从没式过有情。身为剑仙。他大约还没发现自己被魔族当成了打狗棍,以屠妖之名令食梦貘灭族,以封印魔族之名堵住了仙门修士飞往上界的出路,这样的真相说出来,定天派十成十会被灭门。身为剑仙,他唯一战勋也许就只是打败了殳渊,但最终自己的下场也没比殳渊好多少。这些年他在禁制之中,未必能窥得全貌,若知真相。他还不知道要疯成什么样子。

楚修月叹了一口气,转身收起细水长流,凝气化剑。祭出了那把金色的巨剑,他未淬炼出本命法宝,这把金剑便是他行走仙门最显著的标志,那是由上古精纯金灵之气凝结而成的剑意,说到底,却也是沾了广生剑的那处。

广生剑日渐衰微。消散的剑气被楚修月小心收集起来,随着修为加深而变强。它是广生剑的一抹分身,却在十几年的光阴里向楚修月臣服。自此,金木又行的广生剑便化成了两股,金色的,是楚修月的万剑之剑,绿色的,才是护心护命的铸心之剑。

楚修月能以金色巨剑自保,广生剑也乐见其成,却不想有朝一日,这袭精纯剑气会反戈相向,成打败剑仙的助力。

酣斗,令得楚修月与广生剑沉浸其中,游离在身外的神识被一一聚敛,没人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楚修月以为温晴此行最大的阻力莫过于两大魔使,但有徐寞然出手压阵,总能挣得一点好处,他也想在有限的时间倾尽全力打败广生剑,省得再躲在女人背后遭人耻笑。

可是——

丝萝扯着长藤,拖住楚修月的肉身往回走时,风向突然变了,跟着,他听见了暮桃花的惊呼,一道强光从天而降,本来平行流动的风股,突然变成了自上往上,强大的托力将他抽得飞起来,长藤卷在腰间,勒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不好,事情有变!念头划过脑海的同时,他听见了一阵阵雷鸣,无数雷咒,像雨线般落下,起初也只是细细如丝,后来却越来越粗,越来越壮,最粗的那一条,几乎是陶然峰上的广生剑法身的一倍多,紫色的雷光闪动,轰得石屑乱飞。

丝萝没到化神期,却突然受到了化神的待遇。

“轰轰轰!”雷光从陶然峰的峰顶往四面八方散去,一道直径三尺的雷柱砸在了殆岁峰上。跟着一道霞光引渡天际,乌云追着雷柱扑天盖地而来,殆岁峰上乱成一团。弟子们匆匆跑进丹房,将丹火浇灭了便往里爬,殆岁峰一直没有像样的大殿,雷火落地,弟子们却没有个像样的法阵护体,只能往丹炉里跳。

圣行真人也想跳进去躲一躲,却蓦地被一道白光打中。

“师父!”弟子们惊跳着往外扑,十几双手齐齐拉住了圣行真人的衣袍,却猛地听见远处薛绍一声惨嚎。

“师父!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圣行真人弟子何其之多,一时半会被拉住也不奇怪,可大德真人不一样,他这一生只收了薛绍这一个徒弟,单凭薛绍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拉得住。亏得殆岁峰的弟子够齐心,立即分了一半人跑去帮薛绍,可还是晚了一步。眼见着大德真人顶着一头乌云雷电,便像一颗流星般飞走了。

“师父!师父!”薛绍追着那束白光一脚高一脚低地乱跑,一直跑到了陶然峰前,山门前已聚集了许多弟子。他一眼看见人群中的芳草。

“芳草前辈,我师父他……他飞走了!”薛绍眼泪直冒,神色散乱,显然已经六神无主。

“你师父受了多少道雷?”旁边一个美艳的白衣女子插言问道。

“不、不知道,大概有二三十道吧,弟子也没数得清。”薛绍目光闪烁不定。

“看机缘吧。你师父这是飞升了。”那白衣女子抿唇一笑,突然睨向芳草,道。“连大德真人都入化神期了,真是难得。”

“啊?化神期?”薛绍这几年认真学习炼器,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师父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后期,这样一说,他更惊讶了,因为这片大陆上,已然有几百年无人飞升。师父这突然飞升。他可怎么办啊?殆岁峰以怎么办?正自胡思乱想,那边的师兄们又再号呼起来。

“化神期。又一个。”白衣女子指指远方,果然见圣行真人的弟子像树叶般飘下来,一片乌云盖着圣行越升越高,白光打下来。照得众人脸色发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定天派就飞走了两个,所有人都傻眼了。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才想起似乎还有四个元婴大能在山上。众弟子首先想到的是身为掌门真人的流山。可是,文倾峰上,宁静如昔,一点动静也没有。

本来广生剑消失就已经够吓人了,现在又闹得这么一出,简直眼睛不够用了。

薛绍在山门前站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便往里跑:“广生剑不见了,那四方伏魔阵还在不在?温小喵她没事吧?”

温晴确实没什么事,因为天元界被压在元婴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实在太多了。那些天雷简直忙不过来,雷光往四面飘散,自然就露出了中间的空门,温晴腹中的广生剑带着她拼了命地往上冲,眨眼就冲破了云层。司鹰和司媚好不容易追上去,却被徐寞然拦下。

暮桃花看一眼徐寞然。又看一眼温晴,突然拍了拍脑门:“那把剑不会是要把那丫头带去上界吧?她那点修为怎么够看?一道雷也扛不住啊。”他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这一次却是出奇地顺利,他飞近温晴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同时,四野八荒数道彩光升起,像是突然升起的星芒,没想到一时之间,竟有那么多人同时飞升了。

“主人,主人,等等我!”光头挥动着小翅膀,跟在温晴身后奋力飞行,场面越来越混乱。

“铮铮,铮!”琴声袅袅,夹着几重黑气打在裂岩之上,徐寞然已然与司鹰司媚战在了一起,丝萝拉着楚修月的肉身出来,只来得及看上一眼,楚修月突然反客为主,冲到了前面。而在丹田识海内激战正酣的两个人同是一愣,广生剑感到一股强大的接引之力,扯着他一直奔向体外。“是我的法身!”广生剑面露喜色。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法身现在被憋在温晴的肚子里,八成会气成傻逼。

“胜负未分,不许走!”楚修月横剑一指,截住了他的去路,剑魂若与法身会合,他岂非前功尽弃?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雷声轰轰,接引之光接连不断地落在下界,天地异象丛生,处处霞光万丈,早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而就在这织密的接引之光中,温晴避过了一朵朵劫云,从缝隙中突围而出,跟在她身后的有暮桃花,有一只巨型的毛毛兽,还有一个全身僵硬的青衣男子。

司媚推了司鹰一把,道:“你拦住徐寞然,我来搞定那小丫头,也追着那青衣男子飞了上去。”

司鹰甩开徐寞然,追上去冷声说道:“我和她的账还没清,此事由不得你来做主。”说完已抢到了司媚跟前。

温晴眼花缭乱,耳中只闻雷声如鼓点湍急,一时间,耳朵都被轰出了血,她听不清,也不敢再看,只得闭上眼睛拼命往上冲,直到身边围住的法珠突然散开。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后头叫喊,他叫她站住。

“我也想站住啊,这由不得我自己。”温晴面露苦笑,她心里惦记着楚修月,早已没将魔族什么的放在眼里。

司鹰看见那几颗被打磨得浑圆的法珠,气得两眼通红,他怒声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停住,不信就试试!”说罢,手中结印浮游而上。

暮桃花看得清楚,不觉失声叫道:“小妹,他要自爆,快闪!”

没想到气急败坏的司鹰会选择这样一种偏激的方式,温晴霎时就呆住了。一道黑色的闪电打在司鹰头顶,红光炸裂而出,温晴还只赶得急拉住身边的楚修月。楚修月的眼睛紧闭着,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声巨响,炸得天地再度变色,温晴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向自己,跟着,她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一柄黑色长剑被她吐出来,同时被吐出来的还有灵蕴真人送的神行披风。

温晴将神行披风一裹,将自己和楚修月彻头彻尾地包在里边,阵阵法华打在身上,五脏六腑火烧火烫地疼。

她听见地面上有人喊着:“小喵,小喵……”却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丹田里的东西被挤压得吐出了一半,一张星蕴图在空中挥摆着慢慢打开,跟着,漫天星光映向天幕,一道红色的光晕打在神行披风上,像在天幕之中开出了一个黑色洞穴,只是转眼的功夫,温晴就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

ps:换个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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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公的母的

时光如梭,百年如白驹过隙,奇葩大陆终于又迎来了五十年难遇的夏天,大小妖们能换毛的换毛,能脱衣服的脱衣服,一时间白絮纷飞,漫天飘着一股兽腥味。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少女仰起小脸望着天上飘着的各色羽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黄丫,今天晚上有流星可以看,你真的不来了吗?”一个白脸的少年追着少女的脚步,三五两下就到了跟前,他光着膀子,肩上的银亮图腾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灰色的长发被一股编藤夹住,露出了两边尖尖的耳朵。

“来,怎么不来,我回去跟我家主人告了假就来。”少女叼着根青草,收回了目光,顺手将半满的药筐甩在背上。

“又去摘仙草了?遇上这样的主人家你可真辛苦,来,我来帮你。”白脸少年向少女伸过手,示意她将背篓卸下来,却迎来少女的白眼。

“你懂什么,我家主人可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收了个人族的修士在身边做杂役呢,重活累活都给他做了,我每天只是在山里转转,拔几棵草而已,有什么好辛苦?你去问问素水和沙海他们,看有没有我过得惬意?”少女没理会少年的好意,脚步轻快地走到了他身前,想了想又回头道,“如果不是我家主人买下我,我早就去给那魔头当小老婆了,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你看看我现在,有吃有喝有自由。比素水他们好多了。对了,今天晚上穿少一些,入夏了。穿多了尽是臭味,你们黄鼠狼家族那身怪味,我可熬不住。”

“哦。”少年很服贴地点点头,又掀起尾巴嗅了嗅,一脸严肃地应了。

“我先回去了。”少女甜甜一笑,转身抛下他,大踏步往前走。转眼就消失在山道上。少年的眼睛直直的,目送她走远了去。

黄丫是旋光村里最穷的孩子。听说爹娘很早就被魔族拿去熬了汤,她家这一支便只剩下了她和一个姐姐。黄丫今年八百岁,姐姐一千岁,都在大妖期。姐姐黄豆豆在进阶天妖的前一天做了魔君楚襄的小老婆,现在修炼的心也淡了,只想着怎么把妹妹弄去换金银财宝,还好黄丫遇上了一个比楚襄还有钱的主人,没提什么要求,也不嫌弃她面黄肌瘦,径自把她给买了回去,黄豆豆因此赚了好大一笔,不过姐妹俩也就没什么往来了。

黄丫的主人是一只刚入化神期的吼。吼身边不止她一个仆人。他还有一只小猫妖服侍着,以及一名人族的元婴修士照看起居饮食。

人族修士是奇葩大陆上最贵的奴仆,能买得起人的大妖。在这片大陆上屈指可数。听说人族是大补的,多吃两个可以养得毛光水滑,还能增进修为。“采草药就采草药,要是采得好,说不定主人一高兴,还会把人肉尝两口给我吃。”黄丫兴高采烈地上坡下坡。最终停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前。猫妖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和那个人族的修士一起躺了个大字。

看见黄丫进来。一妖一人也没什么反应,黄丫将背篓放下,偷偷扫了那人族修士一眼,就默默地进了屋。

“她又想吃我。”人族修士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一二岁的俊美公子,大热天被一袭深紫色的法袍罩着只露出一张雪白的脸,目光沉如水。

“真讨厌。”猫妖啐了一口,将脑袋拱进人族修士的怀里,懒懒地打了个滚,意犹未尽地道,“再睡一觉吧,还差一点我就能结婴了,总觉得最近进度太慢,心里烦得很。”她挠了挠自己的两撇胡子,实在谈不了什么好心情。

这里是奇葩大陆,温晴与楚修月来到这块大陆已经整整一百年了,听人说,他们是跟着流星一起下来的,然后就被几名妖怪捡到抬去市集上卖了,因为温晴才只是化丹期,所以只卖一两黄金,楚修月是人族,可以卖到一千两——天渊之别。温晴看到很多跟楚修月一样的人族被关在笼子里待价而沽,才渐渐领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鬼地方。

那场雷劫制造的混乱,令星蕴图不经意被打开,强大的灵力将他们送到了上界,一直穿过了密密匝匝的劫云,两个金丹期的傻子就这样飞升了。这简直是仙门最滑稽的事。流山真人一生费尽心力也没等到接引之光的降临,他们俩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冲破层层阻碍,来到这里。

眼见着人族修士一个个被买走,他们却始终没人问津,因为他们的修为实在太低了,是个有面子的人都不愿意买回家去供着。

那做人口买卖的贩子急不过,只好派人去山里采仙草来喂食二人,结果温晴没怎么变,楚修月却因为仙草的灵气生生进阶到了元婴期。

等到光头来买两人的时候,楚修月的身价已经是温晴的一千倍了,毫无疑问,她最终变成了楚修月的搭头,还有一个搭头就是黄丫。

光头一朝翻身做主人,靠的全是温晴在下界的那笔可观的积蓄,平时温晴和娲头村的散修门对完账,剩下的盈余都会装进储物袋里,久而久之,这样的储物袋就积攒了一百多个,温晴被司鹰爆得呕吐时,光头只抢到了十多个储物袋,除了其中一袋是法器之外,其它的都是金银黄白之物。光头就凭着这个,变成了奇葩大陆上少有的有钱人。

奇葩大陆是由魔君楚襄把持,治下万民都是魔与妖为主,境内也有些人族修士,但都是魔与妖的奴仆与玩物,魔族要杀个小小的奴仆,相当于下界的人族杀只猫杀只狗那么轻而易举,如果不是光头凭着血契找到了温晴,恐怕楚修月就要被几个女妖怪抬出去吃了。

成也光头,败也光头啊,光头这个二阶毛毛兽来到奇葩大陆之后简直如鱼得水,它拿着温晴的钱好吃好住,修为很快得到了提升,真如徐寞然说的,以上界仙草为食,能快速增进吼的修为,楚修月结婴没多久,光头也结婴了,非但如此,它还在闲睱之余学会了魔族的语言,现在与魔族做生意基本没有了阻碍。

光头在温晴的指点下,也开了一间南北杂货铺,专卖吃食。生长在奇葩大陆上

的妖魔,都是少见的吃货。

“主人主人,我陪你睡觉,你把那个人族的肉赏一块给我吃,好不好?”屋子里传来了黄丫撒娇的声音,两个羊角辫映在窗格上晃啊晃。

“真不要脸,连光头那么丑的妖怪都敢要。”温晴磨了磨牙,翻身搂住楚修月,显然已经将他视作了个人私有物品。

“我押一百块灵石,就赌光头不会要这丫头。”楚修月抱着温晴狠狠地亲了一口。

“切,灵石在上界又不值钱,赌五彩石吧,要赌就赌大一点,要是光头敢跟黄丫睡,我就跟你睡。”温晴在他脸上回蹭几下,舒服得不肯放手,因为青罡印离体,体内妖气不再受压制,温晴直接长出了两撇胡子暂时缩不回去了,她耍娇卖痴,那胡子也跟着她一起蹭蹭磨磨吃豆腐,楚修月每次看到了都想笑,这一笑,就没办法好好地滚床单了。

他笑着搂紧她,伸手揪她的胡子:“才不要,胡子比我还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喜欢的是男人,换别的赌注。”

“你想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不会一直等你的。”温晴快活地眨了眨眼睛,楚修月的手趁机伸到了她肋下,两人笑闹起来,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自从认了光头作“主人”之后,温晴一直就处于认做当宠物的状态,有光头和楚修朋轮流投食,她简直成了一头猪。

“砰!”也不知道光头遭遇了什么,青竹编成的大门被人从里间踹开,光头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跟在身后的是半袒着身子的黄丫。

“主人,你嫌弃我?我知道我长得不漂亮,但我的功夫很好的,你试试,你试试就知道了。”黄丫抱着光头圆滚滚的肚子哭。

“我不需要。”光头尴尬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看戏的两人,突地耷下了脑袋,“我不要什么姬妾,不要女人,你走吧,我解了你的奴契,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与我无关。”光头瘦了一些,但整体还是很圆的,脑袋上顶着一对魔角,样式依旧奇怪,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它是魔与妖的混血,自然就把它捧到了比妖族更高的位置,光头现下在奇葩大陆的地位,仅次于纯粹的魔族。

“咕嘟!”温晴看一眼黄丫胸前的峰鸾起伏,生生吞了一口口水,没等楚修月出言嘲讽,便扑上去蒙上了楚修月的眼睛,她一边任自己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满脸正经地告诫楚修月,“不许看不许看,看了眼睛会脏的,妖怪办事儿比人要久一些,我们出去逛逛,明天天亮再回来好了。嗯,就这么决定了。”她自说自话地拉起楚修月,逃难似地走出了院子。光头眼睛一亮,就想跟过去,黄丫却突然一伸手,拦住了它的去路,温晴与楚修月两人像脚底抹油似的,走得飞快。

一边走,一边还能听见温晴自言自语:“光头也到了开荤的年纪了,我们别妨碍它。”

楚修月迟疑了一会儿,道:“光头它……真的是公的么?”

温晴一呆:“它不是公的么?”说真的,那货一天到晚肚皮贴地面,有木有小丁丁,她也看不见啊……

ps: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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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夫君被人看上了

奇葩大陆也有四季,不过四十九年一季,季节交替之际会有一年火阳年,听说这一年是奇葩大陆灵气最旺盛的时期。

温晴、楚修月和光头来到这里只有一百年光景,根本没领会到黄丫嘴里说的“睡觉”是什么意思,等到温晴和楚修月手拉手走在路上,才发现山坡上,草地上,湖泊边,早已经躺满了大大小小的妖怪,他们放松了神识,现出了原形,弄得过眼之处“尸横遍野”,实在壮观。

也许黄丫只是邀请光头一起去外边晒肚皮而已,不过她想吃人类修士的心思倒是一点也不假。妖怪们都是吃货,但人类在上界却很稀有,大概没有几个妖怪是真正吃过人肉的,黄丫也不贪心,只想吃一口而已。一只小老鼠能咬掉楚修月多少肉?温晴想着想着就笑起来了,她一笑,嘴边两撇小胡子就翘起来,看得楚修月心里五味杂阵。

他不会以貌取人,但让他整天对着温晴的漂亮帅气小胡子,他还真是有点把持不住。然而,现在他和温晴应该是奇葩大陆里修为最低的,温晴能强忍着不现原形已经很难得,他其实别无所求。

“要不我们也去晒晒?”楚修月很热情地揽着温晴的腰,想象着光头的窘相,他压不住唇际的笑意,暮桃花天天挂在嘴边用讽刺温晴的话竟然应验在了光头身上,光头看黄丫脱着光溜溜的。肯定是想岔了,不过以光头现在的修为肯定拗不过黄丫,没准已经在睡与被睡的路上了。

阳光透过树影间的罅隙。斜斜地落下来,光斑照在楚修月俊逸的脸上,光影变幻,勾勒得整个人愈发眉目如画,他目光柔和,眉间早已经没有了惯有不耐烦,在这一百年间。楚修月变了许多。

那场浩劫造成了无数元婴后期的修士化神飞升,徐寞然的话也终于得到了验证。但因为三界势力的平衡被打破,上界受到的动荡不小,为了抵抗人类面临的不公,很多地方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争。眼见着又一次仙魔大战拉开了序幕。而楚修月却终于摆脱了广生剑的羁绊,从既定的命运之中剥离出来,别看他现在虽然变成了光头的奴仆,小日子却比以前滋润了许多。

他没能战胜剑魂,但也没因为剑魂的离开而变得虚弱,他从温晴的怀里醒来时,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心跳声。光头说凤凰的心脏很便宜,二十万两黄金就可以买一颗,也不知道是谁帮他把心脏安进去了。

前事因。后事果,都是机缘。当初温晴不嫌弃光头,不愿解除血契将它抛弃。后来……它救了他们;当初,温晴惦记蝴蝶镇的小伙伴,努力经营杂货铺子,结果没帮到小伙伴们,却阴差阳错积累了一大笔财富,于是。来到奇葩大陆之后,光头顺理成章就变成了一个小土豪。

以前若有人跟他说。种善因,得善果,他一准笑而置之,如今,他却变得深信不疑。

他捏捏温晴的脸,很柔软,也很真实。

他忘情地啃了她的一口,得意地看她红着脸过来又踢又打,真是越看越喜欢。

“别闹。”温晴将他的手从肩背上扒下来,却不小心踩着了路边的一条尾巴!

“你特么没长眼睛啊?信不信老子吐你一脸口水!”一头吊睛白额大虎“嗷呜”一声吼,跳起来就要揍人,但认出是温晴,立即就斯文起来,他温文尔雅地行了一礼,屁股一蹶,顺道把楚修月给挤走了,“小晴妹妹也来晒太阳啊,晒太阳好,晒太阳增进修为的,你看你看,皮肤晒成古铜色,多好看,好多姑娘都喜欢我这一款。”它献宝地挠挠胡子,扭着腰露出一截肚皮给温晴看,完全没把楚修月放在眼里。在妖怪面前,妖可是以妖或者魔的仆人,但低贱的人类一定是仆人的仆人。

“喀嚓!”楚修月拧断了路边的一颗碗木粗的小树,要不是看在它每天献殷勤找情报的份上,他早就打缺这老虎的门牙了,家里都四十四个母老虎了,还想着要打温晴的主意。有那么一刻,他恨自己不是投了个妖胎。好歹也是用了凤凰心脏,好歹也是半妖一只了,结果却还要遭这种罪。

温晴偷偷看楚修月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情比三伏里的太阳还明朗,她赶紧挽着老虎的手闪到一边:“修炼这种事要靠天赋的,哪会个个都有金大哥你那种好福气?我每天伺候主人就够辛苦了,唉。”

伺候主人?黄丫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光头跪在她跟前给她喂饭好伐?以前在仙门时,她还勤快地劈个柴煮个饭什么的,现在辟谷了,不用吃东西了,干脆就变成了个衣来伸手的大懒虫,他这个苦命的师兄兼准夫君每天给她洗衣服就累死了。仆人给主人洗衣服不能用法术,因为不够有诚意……洗个衣服还要讲诚意,也不知道是哪个吃撑了没事做的大人定下来的规矩。

打量金大白那色眯眯的脸,楚修月真想脱下外衫罩着这货的头给暴打一顿了事。

金大白对同性不感冒,逮住了温晴就直接把楚修月从眼睛里摘掉了,楚修月一路打断了许多树,他也没注意,一个劲地盯着温晴看,一边看,一边流口水:“小晴妹妹的胡子越来越性感了,好想摸摸。”

窘里个窘。

楚修月无语望天,直想着怎么让温晴把胡子缩回去才好。

温晴却在肚子里笑得连肠子都快断了。

村子只有两条主街,南北那条与天上的星河平行,大白天路边已经睡了许多大小妖怪,好些化形的妖怪穿着条裤衩四仰八叉地对空躺着。并没有现出原形。金大白解释说那些不肯现出原形的妖都是原形体型不大的,如果变成原本的样子,太阳光就被树叶给挡了。那样子太不划算。

原来吸日月之精华是这副光景,活脱脱一个大型屠宰场啊。

温晴一边装模作样地点头,一边背着手走来走去。走了几回,金大白也没有就此离去的意思。气得楚修月咬牙痒痒

。金大白好像忘记了晒太阳这种事,一路对着温晴的胡子夸赞了半炷香时间,才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抠了抠鼻子:“我其实是特地睡在光头兄弟门口的。为的就是等小晴妹妹你来,听说啊。最近东边有些不太平,城主大人立了禁碑,三个月内不许东行,否则。杀无赦!还有还有,最近城主派了许多天妖出来搜查藏匿的人族修士,家用的人族要记得去城中心办理契书,不然被误杀就不好了,一个人族好歹也值得九千九百万两黄金,平时拉他出来显摆显摆就好,关键时候还是得收起来,最好是叫村口的长尾打条链子把他拴起来,拴在裤带上就不会掉了。”

一边说一边大义凛然地看楚修月。那眼神没有恶意,却让楚修月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你妹啊,你这种猛兽才应该拴根链子好不?我这样风度翩翩英俊不凡一表人才上天入地也难寻的一朵美男纸在脖子上拴根链子像什么话?

楚修月的脸立即像锅底一样黑。温晴已经笑得有点头晕了。

“谢谢金大哥关心,改天请你喝茶,我现在就带他去村口上链子,回见。”温晴告别了金大白,拽起楚修月一阵风似地跑了,剩金大白痴痴地追着她叫唤:“哎。我还没说完呐……”

没说完,却不敢再跟上来。金大白迟迟不对温晴表白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家里边已经有了四十四头母老虎,像温晴这样温柔可爱的小姑娘进了虎窝里,岂不是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奇葩大陆上,未经主人家同意拐带奴仆是要受罚的。

楚修月心里窝火极了,看温晴真的拉他往外跑,脸就板起来:“温小喵,人不会真的听那老妖怪的话吧?你有钱打链子吗?你要是敢拴着我,保管你今天晚上看不见星星。”他捏得指节喀喀响。

温晴大乐,一把手搭在他肩头,就在他胸口挠了一把,壮着胆子道:“谁怕谁?你就不怕金大哥一爪子把你拍成肉饼?”金大白已经是天妖了,拍死个光头都不在话下,遑论是楚修月,金大白不肯对楚修月动粗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人族很贵,他赔不起。

奇葩大陆只是天元大陆的七分之一那么大,浮在空中就像座浮座,四周无边,只有游云飘荡,这个地名温晴倒不陌生,星蕴图里标注得足够清楚。现在温晴落脚的村落在奇葩大陆的中部,也就是聚妖城附近,刚才金大白所说的城主名叫聂泠,是合体期的魔君。南部还有一座城,叫做甫城,城主的位子却一直空着。

也就是说,整个大陆上,聂泠独大。

这个聂泠温晴没见过,不过却见过他网罗的几名姬妾,都是天妖级的人物了,燕瘦环肥各俱特色。

“一口一个金大哥,也不怕它消受不起。”楚修月给了温晴一个怨妇脸,却见温晴讨好地傍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他身子一僵,正要发话,却听身后那娇小的身子轻轻地抖动起来。温晴抱着他笑得厉害。

“修为太低,没信心了是不?你怕它把我抢走?还是怕光头把我卖了?光头可是和我签了血契的,只要还在一个界,它就还是得听我的,除非它有胆把我一脚踹出下界。”

“我倒宁愿被它一脚踹出去,这地方呆着难受。”想他翩翩公子,怎么就变成了煮饭洗衣的粗使婆子?他不服。他早就想离开这地方了,却因为星蕴图丢失,怎么也走不出去。结果他愣是为温晴洗了一百年的衣裤,简直任劳任怨。还好光头那身衣服没让他洗,不然他还不糊光头一脸糊糊?

两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村口,却见一顶长尾的住处停着一副软轿,几只强壮的猪妖站在软轿边,眼观鼻,鼻观心。因为是火阳年,它们身上也没见多穿件衣服,太阳一照,猪皮闪闪发光,好像能晒出十斤板油。

温晴拉了拉楚修月的衣角,两人同时止步。

而就在这时,长尾的屋子里走来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衣领豁开,面露潮红,发鬓也是乱的,她看见站在三十步开外的楚修月,忽地眼睛一亮,娇声软语响了起来:“前面两个,给我站住!你们是哪家哪户的?主人是谁?还有……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人已到了面前,一挑眉,一抬手,却是准确无误地捏住了楚修月的下巴。

这回轮到温晴生气了。

她的男人也敢碰,这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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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一起去沐浴吧

据金大白给的情报显示,聚妖城的城主聂泠是个色鬼,而且是那么荤素不忌的,小到蚊子妖,大到犀牛怪,他都收了。|顶|点| .[2][3][][x].com下界的妖族化形成人引诱修士提取精血真元帮助修炼,那个不奇怪,到上界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不怎么对劲了。不过看着那女人一张晶莹的面皮,又不像是双修采补那么浅薄,直到长尾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温晴和楚修月心里才多了点底。

是他们想多了,人家就只是简单的一夜情,结果七绕八拐愣是要跟什么修为挂上钩,有时候人类的想法真是阴暗。

果然,就听那女子娇笑了一声,道:“长尾,这人族修士的脸真好看,你下次也给我变一张来。”说着就放开了,料想是端着大妖的身份,看不起人族的奴仆,看来看去,只看上了楚修月的脸。

温晴和楚修月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擦了擦汗。温晴脑子里盘旋的肮脏念头终于飞走了,但这一惊一乍,吓得她背上冒了一层汗,相信她现在的模样比那几头猪妖也好不到哪里去。

长尾和气地笑笑,将火炉升旺了一点点,道:“变张脸又有什么关系。这两个孩子我认识的,是村西光头家的仆人。”

那女子拢了拢发长,将发尾拧成个松松散散的辫子,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温晴和楚修月,悠悠地道:“这么说来,我还有点印象,是不是黄丫待的那一家?”聚妖城的城主比这片大陆的主人还是矮了一头,黄丫的姐姐黄豆豆能做楚襄的女人。整个村子与有荣焉,凭着这层关系。也算是于无形之中化解了温晴和楚修月将要面临的危机。现在一百个楚修月加起来打不过一个大妖,还是能避就避吧。

温晴嘴甜。立即上前见了礼:“小的温晴见过夫人。”

那女子掩口轻笑起来:“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不过是城主的婢女而已,远不到夫人这个位份上去,不过小娃娃嘴甜,我喜欢。”温晴和楚修月在这片大陆上应该是最小的,特别是温晴,年龄最小修为最低,简直是尘埃一样的存在,麻烦想要找她。还得多长双眼睛呢。

温晴纤巧地一笑,道:“我才没说错,聂城主的女人身份尊贵,叫声夫人都是委屈了,得像人族一样,叫声娘娘。”

楚修月差点忍不住笑,赶紧捏一捏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那女子一愣。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娘娘,这个称呼太吓人了,跟别人一样,就叫我三娘吧。没那么多讲究的。”温晴这才知道,面前这位豪放女,正是聂泠身边的三大侍婢之一。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姓聂的还真不是东西。只要是女人就不放过,温晴在肚子里发了个誓。打死不入城。万一遇上个兽性大发的大妖,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楚修月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这元婴期的修为真是太低了,要走出去,起码得炼到化神中期才行啊,像他们这副德性,出去遇上个什么兽就得玩完,遑论是找人了。

心里转圜间,又有一大拨妖从村子里迎出来,看了凤三娘跟见到了祖宗似的,把温晴和楚修月两人挤到一边去吹风了。

火阳年的太阳太毒,即便是温晴这种在无边须弥里烤习惯的人都受不了,两人趁着人多嘴杂,齐齐进了长尾的锻造坊里避暑,温晴贴在墙角远远地避着炉子里跳动的灵火,长吁了一口气,正想坐下来找杯水喝,却见楚修月在墙边向她招手。

“怎么了?”她一愣。

“来。”楚修月面露喜色,不等她走过来,便一把拽住了她,顺手指了指条案上刻的航图,“看看这个像不像星蕴图?”

“星蕴图?”温晴心头一阵狂跳,赶紧跟着他凑上去,两个脑袋往上面一挤,就听头顶一声轻叹。

“你们也想云游么?”长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从炼炉下拿出一屉金子,又返身走出去,一边走一边摇头,“你们的修为太浅了,过不了万岁河,进阶到化神再去吧。趁着东边这段时间不太平,你们找个地方去修炼,对了,多晒几天太阳也是很好的。”

“过万岁河一定要化神期才行么?”温晴顺着那块板刻的航图看了一会儿,忽然沮丧起来,奇葩大陆上的妖怪都很快乐,没有做噩梦的,她试过进入到村子里每一名大妖的梦里去,人家梦里不是吃吃吃,就是钱钱钱,再有就是饱暖思那什么,反正也跟平时醒着的时候看到的差不多,没有噩梦进补,也就意味着她没办法提升修为。老天爷爷真是玩弄她啊,居然把她送到个这么样的地方。

“长尾大人,东边出什么事了?”楚修月想起金大白的话,隐约觉得是和人族有关。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出现了一些新飞升上来的人族,不愿做妖族和魔族的奴仆,就自发组成了一支义军,说是要推翻楚襄大人什么的,闹得很厉害。近几十年,他们更霸占了我们奇葩大陆的菩提海作据点,这不,城主大人要打战,钱不够花了,这次请凤三娘来,是为了来要钱。一个人划一成的财产出去,为了对付那些人族的修士,可谓是花足了本钱呐。”

那不是光头也要出这一成的赋税?温晴由此及彼,想得心头淌血,那些钱可都是她辛辛苦苦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的,现在没有了无边须弥,她也就只有那些家当了,正肉痛,长尾接下来的话更像一把利刃插在了温晴的玻璃心上——

“光头可能还不止一成呢,像我们这种住了一百年以上的才是一成,新接引或飞升上来的,起码得交五成。”长尾怜悯地看向楚修月,人族修士在大妖家里属于奢侈品,没准被这么一抽税,光头就不得不把楚修月给当了或者卖了。

长尾补完刀,就抱着钱箱出去了,温晴惊跳起来,拖起楚修月就往外跑:“五成,这是要我的命啊!”上界的仙草在上界一点也不值钱,杂货铺子里上架的货品也有限,如果真被这样抽一半走,无异于釜底抽薪啊。长尾说得对,得找个地方好好地修炼,最好的方法就是去人族集聚的地方,人族是思想很复杂的所在,吓唬他们几回,不怕他们不做噩梦。得赶紧升到化神期去,好歹离开这个兽血奔腾的地方。

因为凤三娘的到来,出来晒太阳的大小妖们少了一大半,有些是回去捞箱子了,有些是回去藏金子了,还有些是去洗澡打扮准备和三娘发展一段露水姻缘了,反正都挺忙的。

温晴和楚修月两个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一眼看见躺在太阳底下暴晒的黄丫,这货把全身都脱光光了,还抹了一层黄色的油在身上,太阳洒化了油,烤出一片肉香,黄丫一边眯着眼睛,一边咂巴着嘴:“人族的修士,大概就是这个味道,楚修月洗澡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

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温晴极其怪异地看向楚修月,半晌,才喃喃地道:“我们走了,黄丫怎么办?她的修为比我们三个人加起来还高,要是不带她走,她可能真的会吃了你的。”

楚修月打了个寒颤。

以前他仗着剑魂护身,在下界一直可以横起来走,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修为虽然比温晴高了许多,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渣渣。

带或者不带,都是个问题,带她去,楚修月和光头都要倒大霉,不带,难不成把她卖了?对啊,卖了好,反正她也是奴契,只是要怎么跟光头说呢?楚修月头大如斗,如果光头和温晴没结血契,倒可以收拾细软一走了之,反正光头有个杂货铺子也饿不死穷不死,但问题是光头是温晴的契兽啊。真是成也光头,败也光头,都不知道怎么好了。

“黄丫,我家主人哪里去了?”温晴进屋子没看见光头,略觉奇怪,光头是个胖子,十分怕热,平时打死也不会出去的。

“哦,金大哥拉他去寂灵湖沐浴了。”黄丫不理她,径自将贪婪的目光看向了楚修月,楚修月一阵子头皮发麻,赶紧走了温晴身侧。

“寂灵湖?”温晴和楚修月同时眼睛一亮,两人几乎是抢着进了屋子,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所有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都收进了储物袋。寂灵湖在奇葩大陆西面,占据了整个大陆的三分之一,那样广阔的地方要藏起三个人简直易如反掌。温晴和楚修月心照不宣地走回来,一人搭一条帕子,装作一副要去沐浴的样子。哪知道黄丫一看,也跟着来了劲。

“哎,等等我啊,我也去我也去,我刚才在身上涂了好多蜜油,正难受,我也去洗洗,顺面给主人捏捏背。”黄丫兴高采烈地跳起来。

“你去……谁来看家?”温晴与楚修月对望了一眼,禁不住暗暗叫苦。

“这个简单,我们把值钱的都带在身上就是。”黄丫想也没想就往屋里冲。

“别,还是不麻烦了,现在街上那么多人晒肚皮,有偷儿也不敢乱来,我在门口布个阵,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在寂灵湖也能看见。”

要是被黄丫发现他们这两个“家贼”就糟糕了,罢了,到了寂灵湖再想办法。楚修月安慰地拍了拍温晴的手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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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谁扮谁像谁

三人成行,顶着太阳热得像三条狗一样往寂灵湖边赶,黄丫真不明白洗个澡走那么积极做什么。

路上,温晴摘了一朵花给楚修月,含情脉脉,欲语还羞的样子,雷得楚修月一滚,黄丫眼尖,一把抢过那花就大叫起来:“你还有没有妖族的尊严,人类这样低下的东西也配得上这株银姝?要送也得送给我啊。”她二话不说便把花插在了头上,伸走拉过温晴将楚修月挤开。

楚修月看看伸出一半的手,吁了一口气,温晴趁着黄丫不注意,指着她头上的锦毛眨眨眼睛。温晴的法术里边只有幻术能用了,这种与天俱来不需要特别修炼的东西到了上界也一样很靠谱,果不其然,黄丫被蒙住了。

“等下到了寂灵湖,保管能吓你一跳。”楚修月头一次对温晴充满信心。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去湖里愉快地洗个澡,再幻出个什么怪兽来“吃”掉他们,这样就把黄丫给妥妥地甩掉了,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找到光头再说。楚修月不急不躁,任凭黄丫隔在中间,只要这丫头不惦记着人肉好不好吃,他大概也不会那么讨厌她。过了这一关再说,唯今之计,最重要的是快速提高修为,不然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寂灵湖很大,要横渡过去大概是不可能,而且偌大的一个湖里有什么妖兽也不知道,为了保住财产,小两口也算是机关算尽。可惜楚修月自从换了凤凰心脏之后。就再也没做噩梦,他本来想那个折磨他十几年的梦怎么着也能让温晴进一大步,但憋了上百年。他却一次也没梦见,后来才想,是不是因为身边多出了一个人,他对弱月国的那份恨憎变淡了,这些年来,他梦里出现更多的是那一夜在曲吟峰一起看月光石的情景。

“唉,这么好的太阳。不脱掉来晒划不来啊。”黄丫突然就把温晴的衣裳扯烂了。她自己光着膀子,竟要温晴也光着膀子。

“我才不要晒成你这种颜色。难看死了。”温晴捂着肩膀从另一边跑过来,绕过楚修月便将他挡在了前面,楚修月看见她脖子下雪白的一片,心下一片柔软。当即脱了外裳,披在她身上,顺势捏了捏她放在肩上的手。温晴瞪着黄丫,干脆就不过去了。

“当然是黑一点好看,你那白惨惨的样子看着就教人不舒服,平时就是主人待你太好了,把你惯成这德性。”黄丫不高兴地回瞪过去。

“这丫头的脑子是坏的。”温晴向楚修月递了个眼神过去,楚修月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两人只迫不及待要甩掉黄丫了。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被大妖们踩那是很正常的,奇葩大陆算是很好很好的了,至少黄丫没把温晴一口吞掉果腹。不过话又说回来。普通的大妖想要吃掉一头成年的食梦貘也还是很有难度的,毕竟食梦貘的地位特殊。黄丫一直以为温晴是猫妖,本着鼠畏猫的天性她不敢对温晴怎么样。

寂灵湖畔果然有很多大小妖怪,有的在水里游来游去,有的在晒肚皮,好些妖怪跟黄丫是一样的屎黄屎黄的颜色。放在银白的沙滩上,就像一个个没有撒葱花的葱油饼。

水是黑色的。看不见底,人往水里过一圈,倒不见染成黑色,走到湖边,可以感觉到大量的灵气在水里翻涌,有些大妖干脆化成原形趴在湖边大口大口地汲水,妖与魔,像倒豆子似的滚在沙滩上,这里一簇,那里一堆,甚为壮观。温晴扫了一遍,没看见人族的修士。

全有三五只狐妖,正聚在一起看从下界流传来的御女图,温晴没想到这些春图在上界也这么受欢迎,当即就要凑上去装行家,却被楚修月似笑非笑地拉了回去。“皮痒了是吗?要不要我们一个个姿势都试一遍?嗯?”楚修月说这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一百多年来,他与温晴却始终没能在为一对真正的夫妻,不是他办不出婚礼,也不仅仅是因为温晴那两撇威武霸道的小胡子,而是,他笨拙无知的模样老是被温晴嘲讽,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要命的家伙根本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玩得不亦乐乎,再后来,他就断了这个念想,老老实实地和她过起了清汤寡水的奴仆生涯。

“不要脸。”黄丫想起自己的姐姐就是吃这碗饭的,心情当然不好,看见狐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心里更是窝火,这一声冷哼发自肺腑,却惹火了兴味成浓的狐妖们,“噌噌噌”法华接连闪耀,五只狐狸立马变成了五个俊美无双的华衣公子,将黄丫团团围住。

“真是天助我也。”温晴和楚修月一看,调虎离山都不用了,赶紧找光头去。两人趁着黄丫舌战群狐的时机,悄悄地滑步离开。

身后传来了狐妖们与黄丫的对骂:“你说谁不要脸?难道你们老鼠是不要交配的?”“生息繁衍乃是天道,你自己不正常还要取笑别人不正常么?”“你好好学学你姐姐,也为你们黄家争个光来,你家主人那么有钱,你不在床榻上使点功夫?”“……”

温晴想起那九尾天狐,突然笑起来:“修月,师父平时是不是也被九尾前辈这样骂的?”

楚修月摇了摇头,道:“九尾天狐和师父没什么话说,倒是灵蕴师叔,骂也倒罢了,打起来还收不了手,小时候经常看到师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好意思说是着了灵蕴师叔的道,就说是被喜来宝揍的,喜来宝的威名也就是那时候立起来。”

温晴像听天方夜谭似的愣住了,灵蕴师父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也会不顾身份体面站出来揍人,可见她与青印师父是有多亲近,最终更是为守住四方阵而拒绝化神飞升……也算是天元大陆少见的奇女子了。不知道这次上界禁制打开对定天派有多大影响。

上界的符箓不可能与下界相通,就是有钱买得起传音符也没用了,最可惜的是那件神行披风,被雷丝穿透了千万个洞,拿到手里还没一刻,就变成了粉末飞走了。身在奇葩大陆,她对下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光头的体型很大,所以并不难找,温晴和楚修月沿着沙滩一路走,接连攀上了几座岩石

,终于拓宽了视野。

两人看了一阵子,没发现光头,便又往更高处走去,到了堆石的顶端才发现上头已经有人了。那是个紫发金冠的少年公子,本身被一团雾气遮着,看不出原形是什么,不过薄唇星眸,十分耐看,当然,最耐看的还是他身上那张毯子。毯子用金线勾成,每一格都穿着一颗指头大的东珠,整张毯面就用了几千颗东珠,太阳光一射,灿烂一片。

少年公子半阖着眸子,一副被太阳晒昏了头的模样,他侧卧的姿势十分优雅,引得温晴又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那个胖子是不是光头?”楚修月不满地拉了温晴一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穿皮毛的胖子。胖子他不认识,但认识他身上的那副皮甲,平时在家穿着的时候倒也没觉得什么,但眼下艳阳高照,再看那身皮毛,简直就是给自己添堵。

“化成人形居然也这么丑,难怪平时总不肯现人形。”温晴摸摸下巴,表示理解。

“哈哈。”脚边躺着的少年公子大概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竟忍不住笑起来,那声音低低的,醇醇的,居然还很好听。

“笑毛。”温晴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没兴趣与他斗嘴,回身拉着楚修月跳下岩石,往光头在的方向跑去。那少年公子在她身后睁开了眼睛,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他变得那么丑,还不是怕抢了别人的风头,给自己招来灾祸,这算是我见过最没用的吼了……”

光头没想到温晴和楚修月会找来,但听说凤三娘要拿走它一半的财产,它立马变得精明起来:“主人,黄丫的胆子很大,我怕普通的妖兽吓不着她,要是引得她发怒,我们就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随着修为的提高,光头的智商也水涨船高,说话也越来越有水平。

“对啊,我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仙门奇葩传》里只记载了天元大陆的妖魔鬼怪花花草草,我们对上界,根本一无所知啊。”温晴有些傻眼了。在天元大陆,她见过最厉害的妖兽也就是喜来宝和丝萝那种,再来就是九尾天狐了。总不能变成个狐狸去吓黄丫吧,看得出黄丫根本不怕狐狸,刚才还跟青丘国的少年们吵架来着……对啊,她连猫都不怕。

“要不变个魔族出来吧,好歹魔族在了这里还有点威悚力。”光头提了个中肯的建议。

“魔族?可是我们见过的魔族很有限啊,要是只有魔族的架子却没有魔族的威压,岂不是一下子就被看穿了?”温晴皱皱眉毛。

“那怎么办?”光头也卡壳了。倒是楚修月一直没吭声。

半晌——

“试试用念烛吧,他是魔龙,又与魔尊殳渊有些关系,应该不错。”楚修月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总觉得司鹰和司媚太渺小了,要变就得变个大的。

“对的,就扮念烛。他自称神龙,应该是来过上界的。”温晴一拍脑袋,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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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5章 傻子

光头这个伪主人没什么意见,毕竟它也忌惮黄丫很久了。

黄丫是鼠妖,秉承鼠族一贯的自以为是,和死皮赖脸,而且还长得不漂亮,光头把她买回家第二天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这样一个四肢强健,修为也还不错的大妖才值那么点钱,原因就是——她实在太讨厌了。能得光头讨厌的人,也算是少得数得清,黄丫跟着光头磨了一百年,终于坐上了光头黑名单上的头一把交椅。

听到要甩掉黄丫,光头没命地点头,然后开始对着空寂的湖滩狂练演技,温晴和楚修月一看就风中凌乱了,

“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光头会疯吧?”温晴不确定地将视线扫向远方,却见黄丫和人打完了架,正灰头土脸地爬上岩石找人。

“快叫它别练了,越练越穿帮。”楚修月想起那石头上还有个金灿灿的小金人,心里便有些不踏实。还是温晴反应快,向黄丫叫了一声。

“哎,找到主人了,这里这里。”她跳起来,试图引起黄丫的注意,却听脑海里“噗”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笑出声来。

“气死人,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没看见我被人欺负么?身为主人也不知道跳出来帮个忙。”黄丫一边脱衣服一边抱怨着走来,胸口两堆肉肉甩啊甩,看得温晴等人心惊肉跳,温晴很自然就捂住了楚修月的眼睛。

“这是我的眼睛。”楚修月无奈地提醒她。

“就是要捂住你的眼睛,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温晴早年因为逆伦灵水的缘故长得太高了。结果现在还是瘦瘦的骨感型,微微一束胸,就变成了楚修月的兄弟,从此只要看见比自己丰腴的,她就禁不住心惊肉跳,一边将自己邪恶的眼神扫来扫去,一边逼着楚修月装纯洁,简直分裂到了极点。每到这种时候,楚修月都不得不舍下尊严配合一下她那可怜的玻璃心。

“不是要来沐浴么。你们怎么不脱啊?”黄丫很自然地走到光头面前,光头披着一身皮甲,噌地倒退一步,顺面抹了一把汗。

“这地方不好,我们找个人少一点的地方。”光头喃喃地说着,又痛苦万分地看了温晴一眼。

“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传了过来。令温晴全身汗毛竖起,黄丫更是警觉地叫起来:“谁,是谁?有本事别鬼鬼祟祟的,出来!”她顾着寻那笑声的主人,没留意到光头的眼神,温晴趁她不注意。放开楚修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空中结了个法印,楚修月与光头的灵力同时注入。法印一闪即逝,跟着,深黑的水面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一个巨浪打来,把三个人扑了个浇湿。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从湖底升起,水里拱出两条金色的胡须,呈八字形破水而来。黄丫呼吸一窒。转过头去。

岸上有妖怪一声惊呼:“快看,是龙。金龙……”随着那一声喊,又一个巨浪迎头盖下,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温晴身上。

温晴吐了一口黑水,暗自吁了一口气:“这幻术够真吧,还好这些年修为提升了一点,不然哪还有命在?迟早有一天精尽人亡。”为了配合幻术的演出,她一头栽进了湖里,楚修月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小喵”,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跟着光头也“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远处有人看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被幻术波及的地方,妖怪们是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三个脑子不正常的站在湖边大呼小叫,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水里。

“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一只灵雀觉得这样扑水的气势帅爆了,二话不说就跟着楚修月和光头扑进了水里。灵雀是群居的妖族,学样特别快,转眼就有十几个灵雀妖木头疙瘩似的扑进了水里。温晴控制着幻术里的念烛摇头摆尾地吼了一声,黄丫吓得差点尿裤子。

龙,她第一见到龙,整个妖都要不好了。

念烛的虚象在黑水里翻滚,金光闪闪的麟片闪瞎了黄丫的眼睛,温晴和楚修月,还有光头一边惨叫着一边在水里抓爬,活脱脱一副被龙爪扯住的模样,光头发挥演技,很是凄惨地叫了一声:“黄丫救我!”

黄丫定了定神,终于记起了自己是光头的奴仆这一残酷的事实,她咬了咬牙,大声道:“主人别怕,我来救你!”回头寻了块石头就往念烛头上扔,那石头磕着念烛的脑袋,“咚”地一下弹飞,砸到了温晴脸上。

温晴骂:“你妹夫……”要不是先防着有这一着,就得穿帮了,很难想象黄丫这货是心甘情愿当光头的奴仆的,七成七是因为光头有钱又脾气好,还很好骗的样子。普通幻术变出来的虚影容易被实物穿透,黄丫这一扔,分明是起了疑心。都怪楚修月这魂淡,没事演那么夸张做什么?还敢说光头的演技烂,自己简直没法看了。

黄丫砸到了凝实的幻影,心里一惊,脑子里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于是她大声叫起来:“主人别怕,我找人来救你!”突一转身,光着身子就往回跑,古铜色的肌肤在太阳底下发着油光,活像一颗油爆黄豆,后面温晴还准备了一出三人被龙吞的戏码,但看黄丫没命地往回跑,便犹豫要不要再演下去。

楚修月一皱眉,道:“趁现在赶紧走,她要是真搬了人来就不好了。幻术的范围没那么广,那边的人应该没发现,那些灵雀只是学样。”

温晴一咬牙,控制着念烛的幻影舞动起来,一声龙吼,震得黄丫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她不敢回头,更是没命地往前冲,孰料这时候从对面跑来个人,惨绝人寰地大叫一声:“爹——”就往着楚修月扑过去,温晴和楚修月定晴一看,可不正是那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少年公子?

他是谁?谁是他爹?他要做什么?一串疑问像闪电划过脑海,楚修月拉了温晴一把,大声道:“管他是谁,先走为上!”

那少年公子披着毯子,一个漂亮的回旋转身,扎进水里,像鲤鱼一样,哦不……他也确实变成了一尾金色的鲤鱼。

“爹,孩儿终于等到你了,爹,孩儿找你找得好苦啊……”金色的鲤鱼乘风破浪,像离弦之箭追着温晴身后跑,温晴灵力消耗过度,演不下去了。楚修月捞了她一把,与光头携手架起她,一左一右这么拥着,朝着寂灵湖的深处游去。

那金色的鲤鱼还在闹:“爹,你不要孩儿了么?爹——”

温晴有气无力地问:“谁特么养了一条蠢鱼做儿子啊。”

楚修月默了一会儿,抬眼道:“应该是念烛的儿子。”

温晴迷迷瞪瞪地想起,念烛好像是有老婆有儿子的,唉,青罡印没有了,也不知道念烛怎么样了……她由得楚修月和光头拖着,已然精疲力尽,湖里的幻象随着她灵力的耗空而消失,那金色的鲤鱼在水里打了个圈,满脑子问号地冒出颗头来:“咦?我爹呢?”

我也想知道你爹在哪啊……温晴翻了个白眼,终于听见了黄丫炸雷似的咆哮:“你们找死啊,跑那么远,不是说出来沐浴么?”回头一看,她竟带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站在岸边号不停。

温晴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对那金色的鲤鱼道:“你带我们离开这地方,我就告诉你,你爹在哪……”

那金色鲤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估计是因为鱼都那么面瘫,不过惊喜交加的声音却给了温晴一丝希望:“真的,那还不容易。”

对龙族而言,真的很容易,金色鲤鱼在水里翻了下肚皮,朝天吐了一口水汽,七色虹光闪过,它再一翻身,就变成了龙,这一回,可是货真假实的金龙,虽然体型小了一点点。

“那个是断刀雪原的魔龙元芷?”有妖族认出了它。

“不是幻境?我家主人真的被龙叼走了?”黄丫怔忡了半天,突然狂笑起来,“主人被叼走了,那所有的金银珠宝就都是我的了,我发财了,到时候不用走姐姐那条路,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哈哈哈哈……”她笑着,在浪花里游来游去,一脸地快意。

“真好。”白脸少年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伙同一群妖怪满脸羡慕地望着她。黄丫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仿佛看见了锦衣玉石的将来。却未曾想到,她的主人,连同主人的财产,一起被魔龙叼走了。

元芷带着温晴等人在云里穿行,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傻子,居然在寂灵湖里玩幻术,就不怕把对头引出来么?我娘说,爹爹六百年前就想杀掉这里的九头鸟了,但是一直没能成功,你们再往前走一点,差不离就变成了九头鸟的晚餐了。”

是个人被人骂成傻子都会不高兴的,温晴没力气和他争,只能蜷在楚修月怀里一遍一遍地默念:“你才是傻子,你们全家都是傻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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