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塘 - xp1024.com
《叶惊塘》


第一章 女贼,休走!

幽126年,天临17年,东域,月水郡。

一条长长的街道上,七个手执长刀的黑袍汉子将一名身材娇小的白衣女子围在了中央。

女子颤抖的右手握着一柄柳叶刀,眼见包围圈越缩越小,女子的手愈发抖得厉害,似乎下一秒手中的刀就会掉落在地。

黑袍汉子们满脸狰狞,当然,除了狰狞之外,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神情夹杂其中,不过,这种神情却被隐藏得很好,他们似乎对眼前这女子有所忌惮,因此不敢表现得太过放肆。

就在包围圈缩小到不足六米的时候,一阵秋风忽然扫过长街,一片枯叶被卷了起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片枯叶即将坠落的时候,女子的手一下子不抖了,一道银光闪过,七个黑袍人倒下了三个。

如果此时有人上前查看,会发现,这三人的喉咙处有一条几乎细不可见的血线。

让人惊奇的是,遇此变故,剩下的四人看都没看倒地的同伴一眼,他们迅速调整部署,再次将女人围在了中间,只是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突然,一个粗犷而洪亮的声音从女子后方传来:“小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难道要本将亲自动手吗?”

女子闻言,心里一惊,不过她却没有转身,因为她知道,后面这人能够如此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说明他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

四个黑袍汉子闻声,心中大喜,脚下的动作也加快了些,因为听来人的声音,他们知道是邕王府的尤将军来了。

不过,就在他们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白衣女子再次动了。

“尔敢?”

女子并未理会这声喝止,剑气陡然外放,余下四人尽皆倒地。

杀了这几人,女子并没有急着走,因为她知道杀这几个喽啰容易,但剩下的那个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今日想全身而退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月光洒落在青街上,那人越来越近,女子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这是一张满面虬髯的脸,偏偏又生得尖嘴猴腮,不过从双目中闪过的凌厉,女子还是再次确认了这是一个难缠的角色,此人武功至少在六星以上。

来人身披铠甲,脚蹬战靴,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左手自然低垂,右手中握着一把五尺重剑。

这汉子看了女子一眼,冷冷道:“小妖女,能让我尤靖亲自出马,也算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了,还不快过来拜见本将军?”

女子闻声,不怒反笑道:“让我拜见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尖嘴猴腮的样子,你配吗?”

尤靖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道:“你找死!”

“咯咯咯……”

尤靖也不多说,重剑“昂”的一声出鞘,直取女子胸前。

女子见状,柳叶刀“蹭”的一声点地,柔软的身体灵巧的向后一仰,堪堪避开了这一剑,不过耳边却有一缕发丝被剑气削断,白皙的脸颊上也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白衣女子本以为可以避开刚才这一剑,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此时她的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尤靖见女子的动作稍稍迟滞了些,便也猜出了对方的心思,手中的重剑再次刺出,这一次取的是女子的咽喉。

这一剑的时机拿捏得很好,连尤靖也有些佩服自己,就在他准备坐等对方倒下的时候,一个圆不隆通,黑不溜秋的东西突然飞了过来,正中重剑的剑身。

遇此变故,二人都是一惊,不过作为一名高手,尤靖还是迅速变招,只见他手腕一抖,重剑立马换了个方向,再次要向女子砍去。

不过,女子明显也不弱,就在刚才尤靖愣神的那一刹,她已经暴退出数米。

尤靖见状,提剑便要追去,不过,他刚刚迈出两步,便停了下来,刚才飞出来的那东西来得有些诡异,甚至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念及这一层,尤靖也只得悻悻喊了声“女贼,休走!”便放下了追过去的念头。

片刻之后,刚才那白衣女子便出现在了数里之外的一间宅院里,女子坐在一张圆凳上,但她此时却不是一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男子,一个装扮奇异的男子。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床上那人的手指动了动,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入眼是一张女人的脸,这张脸原本很完美,不过,却有一道细若发丝的红线稍稍破坏了这种完美,而恰恰是这种不完美,让这张脸变得更加动人。

女子见床上的人醒了,便起身上前道:“你醒了?之前多谢你救了我。”

男子闻言,便挣扎着要坐起来,不过突然感觉脑袋里一阵眩晕,复又躺了下去。

女子见状,赶忙伸手去扶对方。

男子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眩晕感驱走,待稍稍清醒,对女子道:“我这是在哪里?你又是谁?”

女子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愣住了,心道:“这人好生奇怪,救了自己,却不愿承认吗?”

尽管心里这样想着,但女子却没有这样说,她稍稍敛了敛心神,对男子道:“小女子桥本雅美,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闻言,心中大惊,心道:“自己怎么遇到了个日本娘们,自己不是从曲水村走过来的吗?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其实,这件事完全是个巧合,要说这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何家镇曲水村的东头,有一汪池塘,池塘边的歪脖老树上,挂着一片枯黄的树叶。

一阵风吹来,池面上漾起极轻的水波,那片黄叶也跟着抖了抖。

不过,风很快便平息了,水面也恢复了平静,就在这时,那片黄叶不知怎的,无风之下悄悄飘离了枝头。

黄叶入水,水波再起,不过这一次,水波却没有平息,而是如爆炸般将水面轰出一个大洞,激起一人多高的水花……

水花平息后,一个人影从水中钻了出来,这个人就是叶惊塘,当然他之前叫什么连他自己也忘了,这个名字是他来这个世界以后自己起的名字。

现在他的脑海里只记得自己是一名中医诊所的学徒,穿越前正在自己给自己扎针,他尝试了一个古老的针灸方法,当他扎到第十二个穴位时,一阵刺痛眩晕突然冲进脑海,之后不知怎的便来到了这里,其他的都记不清了。

第二章 唐突佳人

叶惊塘坐起身来,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叫桥本雅美的女子,只见这女子淡眉如秋水,粉面若桃花,丹唇微翕,一对明眸此时正扑闪扑闪的看着自己。

叶惊塘上下一打量,女子个头不高,不过身段却很玲珑有致,放在之前那个世界,绝对是娇小萝莉中的极品。

桥本雅美见叶惊塘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害羞,粉颊也变得有些泛红,整个人变得有些不自在来。

叶惊塘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拱手对桥本雅美道:“不好意思,刚才我有点头晕,失礼了。”

桥本雅美闻言,轻轻笑了笑,对叶惊塘道:“没关系,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肯定不是坏人。”

叶惊塘听对方这么一说,倒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不过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在哪里,自己一个天外来客,自从掉进那池塘后便一路顺着大道走,路上也遇到过几个人,不过这些人一见到叶惊塘的样子,一个个都像见了瘟神似的,恐避之不及。

因此整整两天,直到昨晚,叶惊塘才在一家饭馆里吃了一顿霸王餐,临走时顺走了一壶酒,不过这顿饭也让叶惊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直到现在,自己的后背还有些生疼。

想到这里,叶惊塘干笑了两声,对桥本美惠道:“在下原本是跟叔叔出来做买卖的,谁曾想路上遇了歹人,钱财被劫,现在好像有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请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套说辞,当然是叶惊塘随口编的,自己总不能说我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吧?

不过,桥本美惠在恩人面前根本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只见她盈盈一笑,不假思索的说道:“公子,这里是月水郡何家镇,是邕王的封地。”

叶惊塘闻言,继续问道:“那这里的皇帝是谁啊?”

说完这话叶惊塘就后悔了,不过他还是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是从乡野山村过来的,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不太熟,嘿嘿。”

桥本雅美一听,原本有些疑惑的神情也释然开来。

她笑着对叶惊塘道:“我也不是这里的人,我是东夷国人,这里是大幽国,如今的皇帝是天临帝罗天策。”

听桥本雅美这么一说,叶惊塘彻底傻眼了,原以为自己穿越到一个已知的历史王朝里,可以凭借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历史知识,未卜先知,提前布局,好弄个官当当的,这下看来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王朝了。

“公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就在叶惊塘愣神的时候,桥本雅美的声音将叶惊塘拉回了现实。

叶惊塘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只是从小地方来的,听你说了这些,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没事的。”

桥本雅美听对方这么说,“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两只手随意摆弄着自己的裙角。

叶惊塘见气氛有些尴尬,对桥本雅美道:“跟我说说你吧,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桥本雅美闻言,神色顿时有些黯然,只见她略加思索道:“小女子一家原本是东夷国一个渔村里的渔民,六年前,我随父母乘船到海里捕鱼,不曾想遇到了海贼,我的双亲被海贼当场杀害,而我因为年纪小,便被海贼卖到了这邕王的府上,一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的师父将我从这里解救了出去,将我带回了东夷国,这五年来,我一直随师父习武,我要为我的父母报仇,我要让这邕王府里伤害过我的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桥本雅美已是梨花带雨,满眼含泪。

叶惊塘见眼前这个女子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他伸手拭了拭对方脸颊上的泪水道:“姑娘别哭了,我会帮你的。”

桥本雅美闻言,擦了一下眼泪道:“你又不会武功,凭什么帮我?”

说完这句话,桥本雅美见叶惊塘有些发窘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便破涕而笑道:“公子莫怪,我说这话,并没有一丝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那伙海贼我两年前曾经又碰见过一次,为首的那海贼如今已是六星高手,邕王府的那贱人武功倒是平常,不过却有一个七星宗师在左右贴身护卫,我好几次想下手都忍住了。”

叶惊塘一听,整个人的心情更是沉入了谷底,看来自己一个中医圣手,在这里是无用武之地了,不过,下一秒,叶惊塘便两眼放光起来,因为,他从桥本雅美的话语里抓住了一个重点——“以武为尊”,对,就是以武为尊,打打杀杀的世界里,难免会有伤亡,因此这里最缺的不是武者,而是医生啊,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叶惊塘不由得想要笑出声来,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自己缺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医学圣手的机会。

桥本雅美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叶惊塘,发现这个男子有些过于奇怪,一个人的脸色怎么可以在瞬息间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

叶惊塘当然不知道桥本雅美的想法,他感觉自己已经在逐渐适应这个世界,这种感觉有些酥,有些麻。

“嗯哼!”桥本雅美轻轻咳嗽了一声,伸手就要向快要魔怔的叶惊塘的额头摸去。

叶惊塘见有一只手伸过来,想也不想,一把将这只手拉了过来。

不过,由于叶惊塘有些激动,用力稍稍猛了些,这对男女一下子摆出了一个很暧昧的造型——男子坐在床上,女子被男子拉入怀中。

“啊!”

桥本雅美的一声尖叫将叶惊塘神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叶惊塘赶紧松开了怀里的佳人,下床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

正所谓美酒不可浪费,佳人不可唐突。

叶惊塘两个时辰之内将这两件事都做到了。

先是用半壶酒打掉了一位六星高手的剑,现在,又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唐突了一位绝色佳人。

罪过,罪过!

不觉间,夜已经渐深,桥本雅美起身告辞,让叶惊塘好好休息。

一间屋子里灯灭,另一间屋子里灯明。

今夜,注定有一个人失眠,还有一个人辗转。

第三章 是我太纯洁了吗?

一男一女度过了一个几近无眠的夜晚,迎来了旭日东升。

叶惊塘早早起了床,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桥本雅美为他准备的衣衫。

一袭青袍,束一条素带,整个人被衬得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不过,帅中不足的是头发有点短。

叶惊塘没想到桥本雅美起得比自己更早,她此时已经端着早点走过来了。

“公子早。”

“早。”

“公子这身衣服还挺合身的呢。”

叶惊塘挠了挠头憨笑道:“谢谢姑娘。”

桥本雅美从叶惊塘身旁擦身而过,将早点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布置好碗筷,桥本雅美转身对叶惊塘道:“叶公子,过来吃些早饭吧。”

叶惊塘循着对方的话转身望去,只见桌上已经摆着不少的碗碟,一碗清粥,几样小菜,顿时让这个房间里多了些生活的气息。

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忙碌的女子,叶惊塘的神思不觉有些恍惚。

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过一辈子,恐怕也不错。

“公子,快来吃饭了。”

“好。”

早饭过后,桥本雅美对叶惊塘道:“公子从今往后有何打算?如果——”

说到这里,桥本雅美脸色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惊塘见状,也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心思,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心思考虑这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的情况下,考虑这些有些奢侈。

于是,他笑了笑对桥本雅美道:“我打算先去邕王城看看。”

桥本雅美闻言,心里暗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果然是束不住眼前这男子的心了。

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心情,对叶惊塘道:“那好,既然公子想去闯一闯,那我也不能误了公子的前程,这里算是我们相识的地方,每年今日,我都会来这里一趟,如若公子有什么难事,尽可来这里找我。”

说着,桥本雅美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和一块玉牌,递给了叶惊塘。

似乎是怕对方不肯收,她对叶惊塘道:“叶公子,荷包里只是些碎银子,这玉牌乃是我的贴身之物,如今送与公子,算是留个念想,还望公子不要拒绝。

叶惊塘心道对方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收下的话也有些说不过去,况且自己初来乍到,身上也确实没有盘缠,因此也没有推脱,对桥本雅美笑了笑,便将荷包和玉牌收了下来。

桥本雅美正要转身离去,叶惊塘突然喊了一声道:“姑娘等等。”

桥本雅美闻声,一下子定在了当场,她转过身来满是希冀的看着叶惊塘。

有些话自己一个女孩子家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希望叶惊塘能说出来。

可惜,叶惊塘让她失望了,他没有要跟对方去东夷国的意思,他只是从屋里找了纸笔,写了一副美颜霜的方子递给了对方。

桥本雅美接过方子低头看了一眼道:“谢谢公子!”

话音刚落,桥本雅美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冲上去用力的抱了叶惊塘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跑去,她知道自己快要哭了,但是,她不想让叶惊塘看到。

别过之后,桥本雅美去了东夷国,叶惊塘则雇了辆马车,踏上了去邕王城的路……

这一路上,马夫向叶惊塘介绍了不少大幽朝的风土人情,这让他对这个地方有了比较粗略的认识。

三日后,马夫在一座雄伟的城池前勒马止步,饶是叶惊塘见多识广,此时站在这邕王城的城门前,也觉得自己特别的渺小。

天边,落日已经快要完全坠入西山,下马后付了车钱,叶惊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必须赶在天黑前进城。

就在他准备交银子进城的时候,城门边上的一张黄纸吸引了他的目光。

黄纸前围了很多人,叶惊塘走近一看,原来是邕王府贴出的一张榜文。

“听说邕王府的大公子七日前得了重病。”

“是啊,这大公子平时见他身强体壮的,怎么会突然说病就病了呢?”

“听我那在王府当差的亲戚说,大公子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脸色都发黑了呢。”

“哎!你有没有听说,邕王殿下也急得不行,为了大公子的病已经杀了十几个揭榜的大夫了。”

“这下谁还敢揭这榜文啊。”

……

站在人群里,叶惊塘将大致情况了解了一番,稍加思索,心中便有了打算。

听这些百姓话里的意思,这大公子的病是突发的,发病前没有任何征兆,所以应该不是遗传疾病,只要不是遗传疾病,那就问题不大。

另外从百姓的言语中,叶惊塘大致可以判断出,大公子多半中毒,想到这里,叶惊塘心里已经有了四成的把握,尽管看起来有些冒险,不过叶惊塘心里盘算的是凭着自己脑子里熟背的那一千多副中药方子,就算治不好,也能让这个大公子再挺个一阵子,全身而退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万一成功了,那自己岂不成了邕王府的座上宾?

想到这里,叶惊塘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激动。

叶惊塘没有再犹豫,他大步走上前去,拨开围观的人群,“哗啦”一下撕下了榜文。

叶惊塘这一撕不要紧,人群里马上涌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揭榜了!”

“又有人揭榜文了!”

叫喊声立即将守城的官兵吸引了过来。

守城官兵对叶惊塘道:“是你揭的榜?”

叶惊塘傲然道:“正是在下!”

“那跟我走吧。”

“有劳军爷了。”

在周围百姓同情眼神的注视下,叶惊塘被带进了邕王城。

进得城来,入得府中,叶惊塘的心脏又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自己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故宫那样的大宅子也进去参观过,但这邕王府的奢华程度,实在让自己有些……

唉,果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啊!

叶惊塘搜刮了一下肚子里的成语,最后也只能用大气磅礴,雕梁玉栋来形容这里的豪奢了。

叶惊塘被安排在了一间客房里休息,说是邕王爷正在处理公务,一会儿亲自接待自己。

第四章 诡谲莫名

叶惊塘刚刚坐下片刻,两个婢女便送来了瓜果和香茗。

但叶惊塘此时最关心的是何时能为邕王大公子治病,因此,根本没有心思去品茶。

百无聊赖之下,叶惊塘准备好好欣赏一下屋内的器具摆件和文人字画。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叶惊塘以为是婢女落下什么东西了回来取,便随口应了一声,不料,进来的却不是婢女,而是一个装扮雍容,姿形俱美的锦袍妇人。

这妇人约莫双十年华,生得是绝色秀丽,肌肤胜雪,不过不知何故,眉眼间却透出一丝忧伤之色。

叶惊塘心道这一定是王府上的贵眷,便笑着朝那年轻妇人拱手道:“草民见过夫人,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那年轻妇人关上房门,径直向叶惊塘走来:“你就是那揭榜的郎中?”

叶惊塘道:“正是在下,不知夫人是?”

那妇人闻言,忧伤之色更浓,罗帕掩面道:“我是邕王世子的夫人,世子她……”刚说几句,这妇人便泣不成声。

叶惊塘见是世子夫人亲自来访,不觉有些受宠若惊,他恭恭敬敬的向妇人行礼道:“草民叶惊塘见过夫人,夫人不必过于忧心,世子的病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世子夫人闻言,擦了擦眼泪道:“那就有劳先生了,只要能医好我家世子的病,先生便是我的大恩人。”说着,这世子夫人竟是要向叶惊塘行礼。

叶惊塘哪能让堂堂王爷的儿媳向自己行礼,因此赶紧上前去要扶起那世子夫人。

就在叶惊塘快要触及对方的玉手时,一阵大风突然刮开了房门,房间内的灯火一下子全灭了。

叶惊塘只感觉入手一阵柔软,脑中便传来一阵眩晕,紧接着,整个人便倒地失去了知觉。

邕王府内,华灯初上,到处灯火通明,唯独叶惊塘曾经待的那间屋子的灯灭了。

不过很快,那间屋子里又亮起了灯火,房间内烛盏旁坐着一个青衣男子,身形容貌俱与叶惊塘相仿,但让人有些不解的是,那人的双手却在剧烈颤抖。

……

数里之外,离邕王府不远的一处私宅内,一张方桌上摆着一盏青灯,或许是宅子比较老了,房间不是很密封,火光明显有些摇曳,照得地上人影憧憧。

房间内陈设简陋,地上坐着两个被绑住了手脚的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一袭青袍,正是叶惊塘,而女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邕王府的世子妃。

一盏茶的功夫后,叶惊塘悠悠转醒,第一时间,他便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缚住了,凭着感觉,他知道跟自己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人是谁,因为他看不到那人的脸。

叶惊塘尝试着挣了挣绑在手上的绳子,却没能挣脱,这绳子太粗了,对于他这么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人来说,想要挣断这绳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叶惊塘动作的时候,他背后那女人也醒了。

女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住了,便要大叫,却被叶惊塘喝止住了。女人这才发现跟自己绑在一起的还有个人。

女人怯弱弱的道:“你是谁?是叶大夫吗?”

叶惊塘闻言,心中一惊,心道这人怎么认识自己?自己自进入邕王府没跟几个人照过面啊!

想到这里,他也便知道身后这人是谁了,或许是怕吓着这娇滴滴的世子妃,叶惊塘尽量放低声音道:“世子妃吗?我是叶惊塘。”

世子妃闻言道:“叶大夫,我们怎么会来这里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叶惊塘闻言,苦笑道:“这个我哪里知道呢?我也是刚刚才醒来的,之前我就感觉被什么东西给弄晕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世子妃听叶惊塘这么一说,“哦”了一声便也不再言语。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谁也没有再说话。

是啊,两个身份地位相差如此悬殊的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呢?

叶惊塘的心里很苦,原本想着给这邕王世子治好病,自己便可以扬名立万,不曾想,自己却成了阶下囚。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这世子妃偶尔扭动一下身子,活动活动手脚之外,这个屋子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声响。

叶惊塘不是不想呼救,他是不敢,这人能无声无息的把自己和世子妃从邕王府掳走,说明此人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杀自己和世子妃就如同切瓜剁菜一样。

还有一点,直到现在为止,这人并没有出现,也没有杀了自己,说明自己或者世子妃对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当然,世子妃的价值应该更大些。

想通了这些,叶惊塘知道自己和世子妃暂时是安全的,他可不想节外生枝惹怒了贼人,因此,他刚刚喝止了世子妃。

夜,越来越深,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静,越来越冷,就在叶惊塘刚想闭目养养神的时候,桌上的灯芯突然“啪”的一声轻响,溅射出不少明亮的火星。

世子妃似乎是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由得抖了一下。

叶惊塘当然也感觉到了身后女人的变化,他关切的问道:“世子妃,你没事吧?”

数息之后,世子妃低声对叶惊塘道:“我,我没事,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了?”

“只是我有些……”世子妃的声音更低。

叶惊塘弄不懂这世子妃突然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说话变得支支吾吾的了,而且声音越来越低。

叶惊塘直了直身体道:“世子妃有什么事,或者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说,我是个大夫,或许能帮上忙。”

世子妃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她冷冷的对叶惊塘道:“我没事,不牢叶大夫费心。”

叶惊塘听对方突然这样跟自己说话,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随意应了一声,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就在叶惊塘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身后的世子妃突然发出一声羞人的呻吟声。

第五章 粉墨登场

叶惊塘闻声,整个人顿时一激灵,心道这世子妃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就在叶惊塘乱想的时候,屋门被推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妪走了进来。

老妪的身材很矮小,几乎就是个侏儒,最奇怪的是她的那张脸,整张脸上满是褶皱,五官被狠狠的的挤成了一团,煞是吓人,枯瘦的手指就像是鹰爪一样,整个人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进屋后,老妪就死死地盯着叶惊塘二人,一言不发。

叶惊塘倒还好,世子妃被这老妪盯着,整个人更是紧张万分,贴着叶惊塘的后背不停的发抖。

叶惊塘的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只是他不愿意在这世子妃面前表现出来,他壮着胆子问道:“老人家,你是谁?是你把我们绑过来的吗?”

老妪闻言,纹丝不动,也不言语,甚至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死死的盯着二人。

这下,世子妃终于熬不住了,她带着哭腔道:“老人家,求求你,放了我们吧,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我是邕王世子妃,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求求你,放了我吧!”

说完这些,这娇滴滴世子妃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似乎再多说一句便要崩溃。

但让叶惊塘感到奇怪的是,门口那老妪依旧不言不语。

就在叶惊塘准备再次劝那老妪时,突然感觉身后的世子妃猛然一个激灵,紧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入鼻腔,这世子妃竟是……

面对这样难以启齿的事情,叶惊塘只有默不作声,心道这也难怪,自从自己醒来,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之前昏迷了多久更是不得而知,幸亏在邕王府时没有喝那婢女送上来的茶,要不然,这个时候自己估计也憋不住。

想到这里,叶惊塘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叶惊塘此时看不见世子妃的脸,其实,这个女人早已是泪流满面,自己一个如此高贵的女子,竟是在一个乡野郎中面前……

尽管这叶姓郎中并没有表现出来,但这个女人心里很确信,他肯定知道自己的丑事。

想到这里,这个女人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一旦得以脱身,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这叶姓郎中。

叶惊塘当然不清楚身后这世子妃的想法,他还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邕王府,议事殿内,邕王将一盏名贵的彩釉茶杯摔得粉碎,口中不住的咆哮。

“废物!”

“废物!”

“都是废物!”

“饭桶!一群饭桶!”

下面的武将和谋士们一个个颤颤巍巍,噤若寒蝉。

邕王指着一位武将道:“陆炎,你说,这么两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你是干什么吃的?”

那陆炎的武将闻言,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失职,所以,他识趣的选择了沉默。

堂堂一个七星宗师,竟然让人在眼皮底下将世子妃劫走了,而且揭榜的郎中竟也被掉了包。

邕王见陆炎不说话,也知道现在发火没什么用,深深吸了两口气,好容易将怒火稍稍压了压,他指着下面的人怒吼道:“都给我滚出去,就算把王城搜遍,也要把世子妃和那姓叶的大夫给我找回来!”

众人闻言,齐声道:“是!”便作鸟兽散般迅速退了下去。

尽管是在夜里,但整个邕王城却是人声鼎沸,鸡犬不宁。

叶惊塘的画像被连夜贴到了王城的大街小巷,他以这样一种方式成了名人。

刚才在邕王府的议事殿上,一众文臣武将只顾着低头称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就在所有人退出大殿的时候,邕王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细不可察的诡异笑容。

……

此时,叶惊塘和世子妃还在那座旧宅里,不过,此刻二人却不在原先的那间屋子里,而是被那老妪像拎小鸡似的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不大,到处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墙壁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照得叶惊塘心里有些发堵。

一旁的世子妃此时已经昏迷不醒,就在刚才,当那面目狰狞的老妪将鹰爪似的手抓向她时,她便吓得昏了过去。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叶惊塘和世子妃的手脚被松了开来。

但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因为,二人都被锁在了一间地牢里。

叶惊塘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世子妃,长长叹了口气,整个人不觉有些失落和沮丧。

那老妪将他们扔进这地牢后便离开了,这片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又剩下了叶惊塘和世子妃二人。

“这该死的穿越!”叶惊塘愤愤的轻啐了一声。

……

距这地牢千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座和邕王城一样雄伟的王城,那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恒王殿下的封地。

恒王殿上,一位形貌魁伟,目光犀利的紫袍男子端坐在那里,男子的手上,正把玩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突然,那男子的手指轻轻一拢,夜明珠顿时化为了齑粉。

男子扬了扬手中的粉末,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极深的夜里,这笑声在殿宇中不停的回响,让人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害怕这男子。

在男子的脚下,匍匐着一个女人,一个烈焰红唇,玉肌赛雪的女人,尽管是深秋,但女人却只裹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女人笑意盈盈的望着这个英俊魁伟的男子,眼中满是痴迷,这痴迷甚至有种疯狂的味道。

这个男子,便是恒王罗天穆!

……

……

……

夜色越来越浓,浓得几乎快要化不开了。

沦为阶下囚的叶惊塘终于尝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尽管此时此刻,身旁就躺着姿容绝美的邕王府世子妃,但此时他却感觉这个女人有些碍眼,他的心里烦躁极了。

叶惊塘捏紧拳头,在地牢的铁门上狠狠的捶了几下,锥心的刺痛从拳头上传来,他知道自己的手流血了,但他不在意这些,他的心里太压抑了。

叶惊塘转身望了望地上的世子妃,有种想把她揪起来的冲动,他想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叶惊塘知道,这个女人他问了也白问,她只是一个生活优渥,锦衣玉食的世子妃,平日里高高在上她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绑架。

叶惊塘有些累了,他瘫坐在了世子妃的身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惊塘不知道又在这里熬了多久,地牢外面的暗门终于开了。

第六章 毒药

叶惊塘闻声,猛然抬头,侏儒老妪的身影瞬即映入眼帘。

老妪越走越近,看样子手上似乎是端着一个碗。

叶惊塘见状,心里猛地一咯噔,这是要送我们上路的意思吗?他一下子变得心乱如麻。

来到这个世界,本想领略一番这里的风土人情,施展一下自己的平生所学,未曾想,到头来却倒在了一碗毒药上,而且还是在这昏暗的地牢里。

叶惊塘甚至想到了肯定没有人给自己收尸,不过当他看到地上的世子妃时,心里便也平衡了不少,能跟这样雍容华贵的美人死在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老妪的越走越近,叶惊塘的心越来越凉,他死死的盯着老妪的那只手,那只捧着药碗的手。

就在老妪离叶惊塘不到三米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啸破空而来,老妪闻声转身,但却没能完全转过去,因为,一枚银光闪闪的飞镖刺入了她的脑后。

老妪不甘的倒地,手上的瓷碗“哐当”一声摔得粉碎,地上的青石冒起了黑色的毒烟。

叶惊塘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原本晕过去的世子妃也被惊醒了,满脸惊恐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二人被救了出去,不过救他们的那人却跟那老妪一样,无论叶惊塘怎样问他,始终不言不语,只是带着他们一路策马狂奔,最终,将他们送上了一艘乌篷小船。

在这一路上,邕王府的世子妃多次恳求那人将她送到邕王府或者将她放了,那人都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赶着车马。

上了船,叶惊塘才发现远处的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身旁的世子妃兀自嘤嘤低泣,这一通折腾,让这个女人变得憔悴了不少,满脸的污渍,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淡定和从容。

叶惊塘很累,但此时大脑却不由自主的飞速运转,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幕幕如过电影般疯狂的涌入脑海,叶惊塘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漩涡,而且越陷越深……

叶惊塘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抬头向船舱外望去,救他们的那人,此时正坐在船头休息,借着朦胧的天光,叶惊塘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是一个形貌清瘦,面色苍白的青年,不厚不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一双坚毅的星眸乌黑发亮,唯一让叶惊塘惊奇的是,这个青年只有一只手臂,另一只袖管空荡荡的,在河风中随意飘动。

乌篷船顺着一条不宽不窄的河流不疾不徐的航行着,由于是深秋,河流的两岸尽是萧索颓败之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惊塘倚在船舱里睡着了。

当他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青年见他醒了,抬手扔给他一个馒头,叶惊塘道了声谢,便狼吞虎咽的将馒头卷入了腹中。

吃完馒头,叶惊塘扭头望了望倚在船舱另一侧的世子妃,这个女人正捏着一块馒头皱着眉往下咽。

见叶惊塘看她,世子妃瞪了他一眼,便别过脸去,继续咬那手中的馒头。

叶惊塘有些无趣的摇摇头,继续靠在船边闭目养神。

……

大幽朝,朝堂之上,天临帝罗天策满脸愁容,朝堂下的群臣亦是议论纷纷。

就在刚才,大将军卢铮遣快马来报,西戎人和北狄人三日之前突然联合夜袭了西北驻军,驻军伤亡七千余人,最要命的是,大军的粮草被抢走了万余担,被烧粮草更是达两万担之多。

天临帝捋了捋花白的长须,咳嗽一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筹措粮草,至于被袭之仇可以徐图再报,诸位爱卿,这筹措粮草的差事可有哪位愿往啊?”

大臣们闻言,皆低头默不作声,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要筹措粮草,必须前往水草丰茂的东域和南域,东域邕王那边倒还好说一些,南域恒王那边,可就……

因此,群臣中没有人愿意主动接这份苦差。

天临帝也知道群臣的顾虑,不过眼下,他也没有其它办法,稍稍沉思了片刻,他将目光投向了左相呼延嵩。

呼延嵩见状,扭头看了一眼右相何纶,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以为,这筹措粮草的差使,乃是户部的份内之事,应当由户部范尚书差人去办。”

户部尚书闻言,暗道了一声不好,整张脸一下子拉了下来。

天临帝听呼延嵩这么一说,心道这事总算找到正主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气氤氲的茶水,面色平静的看着户部尚书范淳。

此种情形下,范淳也只得咬了咬牙出列回禀,只见他朗声道:“启奏陛下,筹措粮草的差事,的确是户部的份内之事,然户部侍郎如今出缺,派其他人去,臣又恐力有不逮,因此恳请陛下先将这户部侍郎的缺补齐了,再议粮草之事。”

天临帝闻言,猛然一惊,心道这平时少言寡语的范淳今天怎么突然向自己要起官儿来了,难道他……

想到这里,天临帝的龙目若有若无的扫了右相何纶一眼。

何纶见状,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并不理会天临帝的眼神。

……

最终,天临帝将何纶的心腹,礼部郎中吴少强放在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上,并遣他前往东、南二域筹措粮草。

这个结果,让左相呼延嵩有些不快,不过他也并非不能接受,如果吴少强将这差事办砸了,呵呵……

至于右相何纶,这个结果也让他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位三品大员,忧的是这差事得如何去办,才能谁都不得罪。

……

叶惊塘和世子妃一人一天一个馒头,在那乌船上度过了五日的时光,终于在第六日晌午的时候,小船泊靠在了岸边。

青年带着他们上了岸,几人穿过一片杂乱的矮树林,叶惊塘看到了道熟悉的倩影。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叶惊塘救过一命的桥本雅美。

桥本雅美一身白色裙衫,浅笑兮兮的望着叶惊塘。

叶惊塘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自己兜兜转转一大圈,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原点。

桥本雅美带拉着叶惊塘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那世子妃则上了另一辆车。

马车上,桥本雅美望着清瘦了不少的叶惊塘,一滴眼泪不觉从眼角滑落下来。

叶惊塘将她搂在怀里,心情很是复杂。

桥本雅美告诉叶惊塘,自己原本是要回东夷的,但途中遇上了师父,因此便随师父来到了这里。

她还告诉叶惊塘,这里是南域,是恒王罗天穆的封地。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道行进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叶惊塘搀着桥本雅美下了车,入眼是一座气派的院宅!

第七章 天下大势

推开院门,叶惊塘见到一位老者笑呵呵的站在院子中央。

老者看上去年岁不小,但精神头却很足。

桥本雅美一见老者,赶紧拉着叶惊塘飞奔过去道:“师父,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叶公子。”

老者闻言,连声道了几声好,便让桥本雅美引着叶惊塘去后院。

桥本雅美让下人带着世子妃去梳洗,自己则亲自带着叶惊塘去了另一个房间。

叶惊塘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复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而那世子妃则换上了一套素色的衣服,尽管不如之前那般华美,不过也还算清秀。

安排二人吃了点东西,桥本雅美便吩咐人带着世子妃下去休息,自己则将叶惊塘带到了她师父那里。

老者此时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叶惊塘进来,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对叶惊塘道:“小伙子请坐!”

叶惊塘点头朝老者示意了一下,便坐了下来。

桥本雅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书房。

老者见叶惊塘似乎有些拘谨,笑了笑道:“小伙子不必与我生分,把这里当自己家里就行,老夫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渡边筑一,是东夷国的国师,雅美是我最疼爱的徒儿。”

叶惊塘闻言,拱手对老者道:“在下叶惊塘,见过先生,先生的救命之恩,容在下来日再报。”

渡边筑一听叶惊塘这么说,心中不由得暗赞了一下眼前这小伙儿,尽管是在大幽朝,但自己的身份在一般人眼里那仍然是尊贵不已,但这小伙子听闻自己的身份后依旧能淡定从容,不卑不亢,着实让自己不得不刮目相看。

其实,他哪里知道对方的心里所想,叶惊塘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自是见多识广,叶惊塘对这个世界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大幽朝才是这个世界的霸主,其它的地方跟这大幽朝想比,必定是差距甚远。

不过,叶惊塘当然不会当着渡边筑一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那样太过无礼了。

渡边筑一见气氛有些冷场,笑了笑道:“听我那徒儿说,你是随叔叔出来做生意的,不知府上做的是什么买卖?”

叶惊塘闻言,不由得心里一阵苦笑,自己随口编的一句谎话,没想到却要用另一个谎话来圆,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

念及此处,叶惊塘咳嗽了一声道:“之前的那些事不提也罢,我本出自乡野,出来也就是想见见世面,让先生见笑了。”

渡边筑见叶惊塘不愿说,也不在意,沉默了片刻道:“听雅美说,你是个大夫,不过眼下这天下并不太平,做一名大夫或许可以衣食无忧,但我观公子之相,不像是胸无大志之辈,所以,老朽想问问你对眼下的时局可有何见解?”

叶惊塘闻言,知道对方这是在考自己呢,于是,他将高中时学的那一套政史知识,再加上自己的理解,洋洋洒洒的说了一通,听得渡边筑一连连称妙,拍手叫好!

说到最后,这老者竟是跟叶惊塘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嚷嚷着要让桥本雅美跟自己当天就拜堂成亲!

叶惊塘心中暗笑,不过在渡边筑一面前却表现得很有分寸,直说自己才疏学浅云云,说到最后,连叶惊塘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此时此刻,在渡边筑一的眼里,叶惊塘就是一个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大儒。

……

相谈甚欢之后,渡边筑一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足以影响叶惊塘一生的决定。

他决定亲笔修书一封,推荐叶惊塘到恒王麾下效力。

这个时候,叶惊塘才大致弄清了大幽朝的权力格局。

大幽朝至高无上的权力,自然是掌控在天临帝罗天策手中,不过,整个王朝也并非铁板一块,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复杂异常。

东域,由天临帝的哥哥,邕王罗天远执掌,邕王统兵十万,震慑东夷。

另外,这里还有大幽朝第一暗杀组织——浮生阁,阁主张祢,八级宗师,精于暗杀,即便是九级大宗师,对此人也非常忌惮!

南域,由天临帝的弟弟,恒王罗天穆掌控,同样掌兵十万,制衡南蛮人。

另外,这里还盘踞着南域大派逍遥谷,尽管逍遥谷的弟子都是女流,但其战力依然不容小觑,尤其是谷主梦绮霜,虽只是七级宗师,但加上她的淫邪媚惑之术,足以击杀八级高手。

西、北二域则归大将军卢铮镇守,卢铮统兵二十万,时刻提防着西戎和北狄人的进攻袭扰。

当然,除此之外,西域有神刀门,北域有星光教,都是不容小觑的名门大教。

皇城设在中域,除了萧阳统领的五万羽林军外,圣剑门也是护佑皇权的一股中坚力量,这圣剑门的门主上官庆云,乃是为数不多的几位九级大宗师之一,一套庆云剑法那是出神入化,惊天泣地。

另外,叶惊塘还了解到,那救下自己的独臂青年,并不是渡边筑一的人,而是恒王的手下。这说明,恒王的势力已经渗透到邕王的封地了,而渡边筑一之所以选择支持恒王,除了远交近攻的意思之外,更重要的是渡边筑一很看好恒王。

……

三日后,带着渡边筑一的亲笔信,叶惊塘在那独臂青年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恒王府的路。

当然,叶惊塘没有答应立马跟桥本雅美成亲的事,理由是大丈夫要以事业为重。

不过,他也答应渡边筑一,一旦功成名就,必定八抬大轿迎娶桥本雅美,毕竟,自己跟这个女子还是有感情的。

仅仅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叶惊塘便抵达了恒王府。

书房之内,恒王亲自接待了叶惊塘。

罗天穆看过渡边筑一的书信后,问了他几个关乎时局的问题,便将书信烧掉了。

兴许是恒王也对叶惊塘的真知灼见比较欣赏,兴许是渡边筑一的面子起了作用,叶惊塘被安排做了一名幕僚。

恒王麾下的门人很多,不过,称得上幕僚的只有五位,而叶惊塘便是其中之一。

恒王府的管家亲自为叶惊塘安排了住处,地方虽然比不上贵胄府邸那样奢华,不过,也算是独门独院。

叶惊塘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日,便开始了他的幕僚生活。

而恒王交给他办的第一件事,便是接待前来筹措粮草的户部侍郎吴少强。

第八章 献计

叶惊塘的身份变了,能接触到的人那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他决定先跟恒王府的同僚们熟络熟络,顺便打听一下这吴少强的底细。

尽管恒王府的上上下下对这个新来的幕僚大人不是很了解,但听管家说,这位年轻的大人到来时,是恒王殿下亲自接待的。

因此,除了有几个嫉贤妒能之辈外,其余人对叶惊塘那都是笑脸相迎,至少,不敢明面上得罪这位年轻的幕僚大人。

叶惊塘到访时,恒王的属下们对他的问题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用了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这户部侍郎吴少强,便被叶惊塘查了个底朝天。

叶惊塘了解到此人原是礼部郎中,是当朝右相何纶的人,不久前刚刚被擢升为户部侍郎。

另外,还听另一个方姓门客讲,此人为人迂腐,整日满口之乎者也,尽管没什么真才实学,不过,对朝廷倒还算得上忠心。

除此之外,这位方姓门客还向叶惊塘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这吴少强最大的缺点便是好酒,因此,又有个外号,叫“吴酒不欢”。

掌握了这些情况,叶惊塘对这第一件差事心中已经大致有了方向,只剩下一些细节还需要斟酌。

不过,就在叶惊塘紧锣密鼓的准备迎接这位皇帝派过来的钦差时,一则震撼的消息如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恒王城。

那是两日后的一个下午,恒王正与几位幕僚议事,突然有人来报,邕王世子罗庄两日前病故。

恒王收到这则消息后,面色平静如故,似乎对这个侄子的死讯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吩咐迅速将这一消息传遍全城,确保每个百姓都要知晓此事。

叶惊塘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得想起了曾经跟自己共处过多日的邕王府世子妃。

当初叶惊塘跟桥本雅美师徒告别时,曾经提及过对这个女人的安排,渡边筑一只说让叶惊塘放心,因此,他也便没再关心此事,现在想来,心中还真有些不太舒服。

叶惊塘哪里知道,现在那娇滴滴的世子妃已经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转眼间,钦差大人吴少强便抵达了恒王城,恒王世子罗秩和叶惊塘一起接待了这人,恒王罗天穆则以侄子病故,忧伤过度为由,没有见这位钦差大臣。

当然,世子罗秩也只是出来走个过场,应付吴少强的这一大摊子事还是交给了叶惊塘。

明面上,叶惊塘对这钦差大人那是恭敬有加,但暗地里,巴不得此人赶紧滚犊子。

吴少强抵达恒王府的当晚,叶惊塘便带着他光顾了恒王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怡香院。

当然,钦差大人微服出巡肯定不能带太多的人,因此,吴少强的跟班全被叶惊塘的几个交好的同僚安排到了另一个逍遥的去处。

这一夜,怡香院被叶惊塘包了场子,这里的女老板原本有些不乐意,但当叶惊塘将恒王府的腰牌在这半老徐娘眼前稍稍亮了一下之后,这女人看叶惊塘几人的脸色立马变了,整个人一下子是满脸堆笑,热情得就像是伺候祖宗一样,只恨自己风华不再,不能亲自上阵。

这顿花酒,那是喝得天昏地暗,在吴少强面前,叶惊塘当然也少不了逢场作戏。

不过,他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并不是他的酒量有多大,而是那上差根本没有注意他把一杯杯的美酒都倒掉了,因为上差大人已经彻底沦陷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叶惊塘一行人离开怡香院时,已是夜深人静。

这顿花酒,让叶惊塘摸清了这位钦差的底数,从吴少强酒后的言语中,叶惊塘得知,天临帝吩咐至少要在两大王城弄到三万担的粮草。

而这吴少强的第一站之所以选择先来恒王城,其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倒不是仅仅因为这恒王城离皇城更近,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心里清楚,恒王的粮草可不是那么容易要的,他想先来这边要一点,剩下的都去邕王那里筹。

当然,这吴少强的心里也有个底线,在恒王这边,至少要筹上一万两千担的粮草,余下的,再去向邕王要。

弄清了这一点,叶惊塘的心里便有了完整的思路。

翌日上午,叶惊塘便去了恒王那里,将此事禀报了恒王罗天穆。

罗天穆闻言,对叶惊塘道:“依叶先生的意思,我们应该给他们多少粮草?”

叶惊塘听罗天穆这么一说,心道这恒王打算给那钦差粮草?不过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以他对罗天穆的了解,这位王爷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虽然还不敢正面跟朝廷抗衡,但这些年来,一直在招兵买马,积蓄力量,让他这个时候出粮草,简直比从他身上割肉还难受。

想到此处,叶惊塘拱手对恒王道:“启禀殿下,在下认为这粮草还是应当准备的,不过……”

恒王闻言,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不过他看出叶惊塘似乎还有下文,便对他道:“不过什么?”

叶惊塘笑了笑道:“不过我们还要另外再做一件事。”

说着,叶惊塘走上前去,悄悄对恒王说了几句。

恒王闻言,脸色一下子缓了过来,看叶惊塘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

叶惊塘这边事毕,便向恒王行礼退了出来。

一路上,叶惊塘想了很多……

其实,这恒王罗天穆之所以有不臣之心,也不能完全怪他。

当今圣上罗天策已经做皇帝做得太久了,刚刚临朝时,还算有些抱负,也确实做了几件大事,但时间久了,便渐渐沉迷于女色之中,有时候好几天都不上早朝,加上各方势力时不时的掳掠袭扰,去年又赶上大旱之年,百姓的生活日益穷苦潦倒。

听说,在西北边境的一些州郡,都出现了百姓易子而食的现象。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先帝当初在皇位的继承人上,未曾遵守嫡长子继位的祖制,因此,邕王和恒王心中,难免就埋下了觊觎之心。

叶惊塘边走边想,一时间不觉有些愣了神,突然感觉肩膀上一痛,紧接着,便听到劈头盖脸的责骂声。

“你眼睛瞎了?走路不长眼啊?”

叶惊塘听有人敢骂自己,不禁怒从心生,不过当他抬头看到那人时,满腹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

第九章 这个女子惹不起!

叶惊塘不发火,倒不是他不敢。

好吧,在这个人面前,他确实有些不敢。

因为骂他的不是别人,而是恒王殿下的独女——燕云郡主,罗婷。

叶惊塘初来乍到,这燕云郡主的真人还没见过,但他在恒王的书房里,不止一次见过这郡主的画像。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凭这郡主刁蛮泼辣的凶名,叶惊塘想不记住都不行。

这位郡主被叶惊塘排在了恒王城不能惹的几个人的第二位,除了恒王,她排第一。

可想而知,这位燕云郡主的霸道程度有多恐怖。

关于这燕云郡主,在大幽朝一直在流传着一个传说。

据说,有一次这位燕云郡主偷偷去跑皇城玩的时候,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大幽朝兵部尚书的二公子正好出去闲逛,不过,也许是出门没看黄历,不偏不巧的碰上了这位燕云郡主,当然了,他并不知道燕云郡主的身份,这位公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见这郡主姿色动人,竟然动了调戏的心思,上去就要对这郡主动手动脚。

哪知道这郡主二话不说,一个标准的正踹,外加一记飘逸的鞭腿,将这兵部尚书的二公子直接踢废了。

后来,兵部尚书何锐遍访名医,终于将儿子的小命保住了,不过从那以后,这位二公子的那玩意儿就失去了作用,因为这事,何锐跟恒王还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不过,恒王势大,又是皇亲,何尚书也只得打落牙混血往肚子里咽。

从那以后,这燕云郡主的凶名便迅速传遍了大幽朝。

此时此刻,叶惊塘见了这母老虎,双手都有些想去捂住某个重要部位的冲动。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大丈夫的尊严让他咬了咬牙,硬生生挺起了脊梁。

燕云郡主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男子,只见她“嗖”的一声抽出了根黝黑皮鞭,满脸含笑的看着叶惊塘。

眼见这手中的黑色皮鞭就要向叶惊塘甩过去,突然一声“住手”,将这郡主潇洒的甩鞭的动作定在了半空中。

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亲,恒王罗天穆。

燕云郡主见是父亲,立马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奔过去,对恒王撒娇道:“父王,你为何让我住手啊?”

“这人不长眼撞了我,我揍他一顿不是应该的吗?”

恒王闻言,哈哈大笑道:“云儿,这是我请来的叶先生,你不得无礼!”

燕云郡主听父亲这么说,有些好奇的看了叶惊塘一眼,最终跺了跺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当场。

叶惊塘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叶惊塘快步向前走去……

再说那钦差大人吴少强,在恒王城度过了两天的逍遥日子,便向叶惊塘提出粮草之事。

叶惊塘心道终于忍不住了,果然,这吴少强刚开始提出要恒王城出一万五千担粮草,但叶惊塘只是稍稍谈了谈恒王城的困难,这吴少强便将这粮草的数目降到了一万两千担。

叶惊塘闻言,自是假意对这吴少强千恩万谢,并约定三日之后交付粮草,让钦差大人上路。

三日之后,叶惊塘按照约定将粮草凑齐了。

说是凑,其实就是从恒王城的粮草堆里抽出了一点。

这恒王虽说明面上只手握十万兵马,但这些年经营下来,兵马之数早已超出了这个数,不往多了说,十五万那是只多不少。

因此,拿出这点粮草那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之所以跟吴少强说三天,那是怕这迂腐之人起疑心,毕竟,现在还不到图穷匕首见的时候。

钦差大人吴少强接了粮草,高高兴兴的上了路,临行前,对叶惊塘的盛情款待那是赞不绝口,直夸他够意思,并让叶惊塘有时间去皇城走一走,好让他略尽地主之谊。

叶惊塘闻言,自是满口称好,二人俨然成了莫逆之交。

……

这吴少强由于带着辎重粮草,这一路上走得很慢,七日之后,才抵达了邕恒二王封地的交界处。

让钦差大人吴少强有些惊喜的是,邕王竟然派人驾着马车,带着美酒佳肴到边界处迎接他。

看着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钦差大人的心里那叫个美滋滋。

跟着吴少强押送粮草的官兵见有人为自己顶班,都巴巴的坐上了马车,直接去享用美酒佳肴去了。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他们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跟在身后的粮草队伍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改变了方向,向着与邕王城相反的方向快速行进。

最终,钦差大人吴少强跟一众随从被扔在了半路,连赶车的马夫都跑了个精光。

待到吴少强从马车里醒来时,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不过当他晕乎乎下了马车时,他的脑袋更晕了,这位钦差大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整个人直接瘫倒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从恒王城那里筹措的一万两千担粮草不翼而飞了。

幽幽醒来的户部侍郎吴少强一下子没了主意,一想到右相何纶临行前交待他的那些话,整个人完全懵了。

刚刚升任三品侍郎,这官帽还没戴热,就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吴少强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到底是何人劫了粮草,吴少强的心里有很多猜想,但这些都是猜想而已,现在,他要考虑的问题是,从哪里去凑齐这三万担粮草。

恒王那里,他是万万不敢去了,这唯一的希望,便是去找邕王了,再说,这些人是打着邕王府的旗号过来劫走粮草的,自己身为钦差,自然要在邕王那里把这件事弄个明白。

拿定主意后,吴少强便招呼随从,驾着马车,向邕王城全速进发。

……

几日后,邕王府,邕王亲自接待了钦差大人吴少强。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人家怎么说也是王爷,而且自己还有求于人,因此,吴少强心里憋着一肚子的话没法说。

直到最后,见四下无人,吴少强才把整件事向邕王和盘托出。

邕王闻言,自是不肯当这个背锅侠,最终,只答应给吴少强一万八千担粮草,当然,这还是吴少强死皮赖脸的求来的。

第十章 皇城之内

钦差大人吴少强百般无奈之下,带着一万八千担粮草,灰头土脸的踏上了归途。

吴少强的脚还没有迈进皇城,这朝廷上下就先热闹了起来,各方势力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纷纷想从这件事里面攫取一份属于自己利益。

这个时候的户部侍郎吴少强,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鲜美的肥肉,不知道下一刻就会被谁人卷入腹中。

因此,这一路上,他走得很慢很慢。

再说那天临帝得知粮草丢失之事后,勃然大怒,正在后宫欲行美事的他,也一下子没了兴致,草草安抚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妃子,便急匆匆赶到了上书房。

左相呼延嵩和一众党羽早已侯在了那里,他们早已张开了利嘴,露出了獠牙,只等着天临帝一到,便要将这吴少强往死里参。

右相何纶也没闲着,他此时正在自己的表妹,淑妃娘娘那里求救。

至于户部尚书范淳,此时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寝食难安。

这吴少强是自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举荐的,现在也算是自己的下属。

虽说,这是右相何纶的意思,但那个老狐狸在金銮殿上,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啊,想到这里,范淳恨不得立马扇自己两个耳光。

最轻,自己也会被治个用人不察之罪,如果再有人乘机落井下石,那后果可就更严重了,想到这里,范淳的心里不禁有些打起鼓来,此时这位户部尚书的心里,把那不争气的吴少强恨到了极点。

上书房里,总管太监吕公公刚刚帮天临帝扣好了衣袍,左相呼延嵩便将奏折递了上来,下面的党羽则纷纷效仿。

天临帝接过呼延嵩的折子,粗略看了一眼,抬头看向他道:“依爱卿之意,寡人该如何惩治这吴少强啊?”

呼延嵩闻言,心道这皇上难道根本没有细看自己的折子么?该怎么做自己分明已经在奏折上写了呀!

不过,他毕竟是老成持重的左相,因此,只稍稍一愣神,便拱手对天临帝道:”依老臣之见,应当交刑部革职查办,依律判罚!”

说完这些,呼延嵩抬眼看了看天临帝,发现这位刚从女人堆里爬出来的皇帝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这吴少强因为贪杯丢了大军的粮草,上负皇恩,下寒兵心,依照我大幽朝的律法,这吴少强犯下如此重罪,杀他十次都不为过!”

呼延嵩身后的十数位大臣见左相大人正义凛然的表了态,纷纷直言附议。

天临帝见状,略加思索道:“那就依众卿之见,不过,这粮草的缺口,诸位可有什么良策啊?”

刚刚还大义凛然的群臣,此时见皇帝问粮草之事,皆低头缄口,皇帝只得又将目光投向了呼延嵩。

呼延嵩见状,心中暗笑一声,对天临帝道:“老臣以为,此次筹措粮草之事,皆由户部主办,如今办差办成这个样子,户部尚书范淳也难辞其咎,何况当初在朝堂之上,可是范尚书一力举荐的这吴少强,这善后之事,老臣认为理应由他来办,也算是皇上仁慈,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天临帝闻言,似乎也觉得呼延嵩这个主意不错,便不耐烦的朝众臣甩了甩衣袖道:“朕准了,都退下吧。”

呼延嵩见皇帝如此好说话,便行了礼,带着一众近臣离开了上书房。

再说那何纶,在淑妃娘娘那里求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

并非这淑妃不愿意帮这个表哥,而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

说到这淑妃就要说到天临帝的子嗣。

天临帝如今已是四十有四,但膝下子嗣稀少,只有三位皇子,分别是大皇子罗秉,二皇子罗昆,三皇子罗钜。

除此之外,就只还有一位公主,天临帝赏了封号叫毓阳,而这位毓阳公主的母亲,便是这淑妃娘娘。

尽管天临帝对这个宝贝女儿还算疼爱,但每当淑妃娘娘见到那几位皇子的母妃时,总还是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更让淑妃烦心的是,自己本就命不好,没能诞下龙子,而自己的女儿毓阳公主,又是个苦命的女人。

这毓阳公主虽然生在帝皇之家,但婚姻之事却不如意。

说到这毓阳公主的婚事,就要从三年前说起。

那是大幽123年,天临14年的事,皇帝开了一次恩科,经过层层遴选,兖州学子赵文轩力压群儒,一举夺魁,被天临帝钦点为新科状元。

要说这赵文轩,不仅文才出众,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三年前的毓阳公主,正值二八芳华,见了这新科状元赵文轩一面,便心生爱慕,芳心暗许。

淑妃得知女儿的心思后,将此事告知了天临帝。

天临帝闻言,当即给二人赐了婚。

公主大婚当日,天临帝大赦天下,大幽朝是举国同庆。

这一桩郎才女貌的美好姻缘,一时间在大幽朝被传为佳话。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仅仅过了不到半年,这对世人眼中的佳偶良配便分飞东西。

赵文轩被天临帝一怒之下贬到了西域边远之地做了个县令,不到两个月便离奇死去。

毓阳公主为何要与赵文轩绝婚,外人不得而知,赵文轩的死因,至今也是个谜。

据说,毓阳公主寡居之后,每日以泪洗面,几位大臣也尝试过为公主另觅良配,这毓阳公主起初还见一见,不过只要一见到大臣们介绍的男子,便狂呕不已,慢慢的,也没有大臣愿意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因为这些原因,淑妃无心掺和朝堂之事,因此,今日见自己的表哥过来求自己,也没有应允。

右相何纶无奈之下,只得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淑妃的住处。

回府的路上,何纶的心情郁闷不已,他甚至可以想象呼延嵩此时那落井下石后幸灾乐祸的嘴脸,但在这件事上,他不想再多做计较。

毕竟,要保一个吴少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这与一个三品侍郎的价值相比,有些划不来。

右相大人一念之间,曾经的钦差大臣吴少强被无情的抛弃了。

因此,就在吴少强刚刚将粮草押运到皇城时,一副沉重而冰冷的枷锁便套在他的脖颈上。

刑部那边,也只是草草走了个过场,便将吴少强送上了断头台。

刑部的效率之所以能够如此之高,除了有皇帝的首肯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刑部尚书呼延展正是呼延嵩的亲弟弟。

……

第十一章 蹊跷

吴少强被斩了,户部尚书也再次接手了筹措粮草之事,朝廷上下都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但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所料,就吴少强被斩首后的第四天,一件大案轰动皇城!

一夜之间,当初跟随吴少强一起办差的十多名随从全部被杀。

不过,这还不足以用轰动来形容,最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所有被害者的左胸都被掏了一个大洞,心脏都被摘掉了。

验尸的仵作从没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因此,也向刑部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件事震动了朝野内外,坊间一时谣言四起,各种猜测和议论不绝于耳。

督察院,刑部都派出人马追查此事,一时间,皇城内人心惶惶,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而诡异。

再说那叶惊塘,自从献计帮恒王省下了一万两千担粮草后,这位年轻幕僚在恒王殿下的心目中的分量,又加重了几分。

不过,恒王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想重用一个人,必须要完全了解一个人的底细,即便叶惊塘是东夷国师渡边筑一亲自举荐过来的,也一样如此。

为了查清叶惊塘的底细,恒王耗费了不少的精力,甚至暗地里派人去了趟北域星光教,专程找星光叟占了一卦,不过,最终星光叟只跟恒王的亲信说了“福星”两个字,便不再多言。

除此之外,这些日子来,恒王也多次试探叶惊塘,但每次都被他轻松应付过去。

这也难怪,叶惊塘的底细,岂是轻易能够查得出来的?就连叶惊塘自己,都忘记了自己原先叫什么名字。

有了星光叟的话,加之派出去的人又没有查出什么问题,慢慢的,恒王也就放弃了追查。

还有一点,自从叶惊塘做了恒王的幕僚后,屡建奇功,对恒王算得上是忠心耿耿,未曾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最终,恒王得出了一个结论,叶惊塘这个人,是上天派来助自己完成大业的福星,只可善待,毋庸猜疑。

……

不知不觉间,已是隆冬时节,叶惊塘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好几个月了。

在这期间,恒王在诸多事情上都问计于他,而叶惊塘也不负众望,每次都能想出绝妙的计策来。

恒王大喜之下,对叶惊塘是大加赏赐,言行举止中都流露出对这位幕僚是极为满意,搞得其他几位幕僚都有些眼红了。

不过,叶惊塘空有一堆金银珠宝,却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因此,他将大部分钱财都赏赐给了府上的下人,跟同僚喝酒更是抢着付账。

久而久之,叶惊塘在恒王城赢得了了乐善好施,仁义无双的美名。

府里的丫鬟和小厮,每次见了叶惊塘,都像是见了恩人一样,弄得叶惊塘很不自在。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件事打破了叶惊塘的平静生活。

那是一个细雪纷飞的清晨,恒王罗天穆差人来通知叶惊塘,说是有要事相商。

此时的叶惊塘,还在睡梦之中,昨晚和几位同僚一起喝酒,稍微多喝了两杯,因此,也就偷了个懒,没有早早起床。

告知了恒王派来的人自己随后就到,叶惊塘匆匆起了身。

胡乱洗了把脸,叶惊塘坐着轿子来到了恒王府,此时罗天穆正在用早饭,见叶惊塘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样子,便招呼叶惊塘一起吃饭。

叶惊塘也不客气,便与恒王边吃边谈,闲谈中,恒王透露给叶惊塘一个消息,天临帝决定来年三月开恩科。

要说这大幽朝的文人,想要出人头地,那是千辛万难,因为,大幽朝的皇帝不太热衷于通过考试选拔人才,官员的选拔大多是靠举荐。

而这举荐就有一个问题在里面,能够有举荐资格的人,都是朝廷五品以上的官员。

这些人在举荐时,就难免掺杂着私心在里面,加之天临帝喜好美色,因此,在前些年,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久而久之,愿意出面举荐的臣工就越来越少,渐渐的,这大幽朝的官场就成了一潭死水,只进不出。

天临帝或许是看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动起了开恩科的念头。

说到这恩科,一般每隔五六年举行一次,至于开恩科的时机也不尽相同,或是皇帝心血来潮时,或是有什么大喜事值得举国同庆时。

原本,前科状元的事是天临帝的一个心头旧伤,自从三年前开了一次恩科之后,天临帝的心里对这件事就有些不太积极了。

短期内,天临帝也确实不打算有此一举,但星光教的教主星光叟一日突然来访,说大幽朝百年不遇的福星已经降世了,希望皇帝陛下速开恩科将此等贤人选拔出来。

这星光叟的名头,在大幽朝那是相当的响,无论是王氏宗亲,还是名教大派,对这星光叟都推崇有加。

要说这星光叟,大约是三年前突然在北域出现的,具体长什么模样,谁都不知道,只听说是个个头不高的老者。

短短三年之内,这位星光叟从零开始,在北域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教派——星光教!

据说星光教的教徒达数十万之众,星光叟手下有两大副教主,另外还有十大护法,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一位副教主的武学造诣甚至达到了八级宗师,离九级大宗师仅半步之遥。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天下人如此高看星光教,因为星光教最厉害的不是武力,而是情报搜集和占卜之术。

特别是教主星光叟,占卜之术可以称得上是登峰造极,神乎其神。

这星光叟曾经给西域神刀宗的宗主萧晃算过一卦,断定他在某月某日会突破到九级大宗师,这萧晃原本也不信,但到了那日,果真应验,成功突破,萧宗主因此对其是推崇有加。

还有一件事更为蹊跷,两年前,西戎人突袭大幽朝西北驻军,大将军卢铮率部迎敌,重创西戎部,就在卢铮向天临帝请旨,准备乘此良机直捣西戎都城,一举歼灭西戎部时,这星光叟差人给卢铮送来了一封信,告诉他此事万万不可,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但那大将军卢铮哪肯听信方士之言,便在没有接到皇帝旨意的情形下,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率军直取西戎都城。

没想到的是,大军进去容易,出来却难了,西戎人在城内设置了大量的机关暗壕,搞得卢大将军人仰马翻,卢铮本人身负重伤,险些被擒,最终损兵折将数万人,饮恨退出了西戎。

从那以后,星光叟的大名彻底响彻大幽朝!

第十二章 病了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这恒王殿下也不能免俗,一大早的召叶惊塘过来,肯定不是叫他来吃早饭的,这一点,叶惊塘早有心理准备。

叶惊塘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能想到恒王会让自己去考恩科。

谈到考试,叶惊塘在初中和高中时,号称挂科小能手,特别是数理化,简直就是轮番举白旗登场,惨不忍睹。

这恒王不知道今天哪里不对了,要让一个这样的选手去参加恩科,这让叶惊塘始料不及。

不过,待恒王向叶惊塘简单透露了一下恩科的考试内容时,叶惊塘一下子心里有了底。

所谓恩科,考试科目有三项,一为圣贤文,二是策论,三是兵法。

这三项完美的避开了数理化,这让叶惊塘的自信心空前膨胀。

恒王之所以让叶惊塘去,不是因为这位幕僚办事不力,而是想让他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为自己效力,说白了,就是让叶惊塘去当卧底。

之所以不选别人,单单选叶惊塘,恒王殿下有着种种考虑。

一来,叶惊塘还很年轻,又对自己忠心耿耿,能够为自己效力的时间足够长。

第二点,恒王打听过,叶惊塘没有去过皇城,面生,底子干净,这一点是卧底的关键。

除此之外,在恒王的眼里,叶幕僚可以说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这样的人去考状元,再合适不过。

这些考量,恒王在叶惊塘面前没有作任何隐瞒,一一向他和盘托出。

听完恒王殿下的分析,叶惊塘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思。

思虑良久,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策论上,自己应该问题不大。

对于熟读《孙子兵法》的他来说,兵法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何况,伟大的毛老人家总结了那么多的战略战术思想,应付这个兵法考试应该问题不大。

那么,最棘手的问题就来了,这圣贤文章,到底要考些什么,叶惊塘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尽管心知如此,但叶惊塘却不好在恒王面前明说,只说以往涉猎不多,让恒王帮自己找一些相关的书籍来看看。

恒王闻言,自是满口应允,并特意嘱咐叶惊塘,恒王城内的几位大儒他可以随叫随到。

有了这些,叶惊塘的心里总算有了些把握。

一大早,恒王除了跟叶惊塘谈了考恩科的事之外,还跟他提及了不久前发生在皇城的摘心惨案。

关于这件事,发生伊始,叶惊塘原本还对恒王有些怀疑,但如今恒王自己提出来了,反而让他打消了这一猜疑。

这些天来,一想到这起轰动朝野的惨案,叶惊塘的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当初,自己献计保住了恒王的一万两千担粮草,结果却让钦差吴少强丢了性命。

尽管是各为其主,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叶惊塘的心里总归有些不好受。

过了好久,叶惊塘才将这件事慢慢淡忘掉。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后来又突然发生了那件轰动大幽朝的案子。

这下,叶惊塘感觉到这件事已经渐渐超出了自己的想像,更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慢慢的,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有些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有没有错?

有时候叶惊塘甚至会想,自己是否也是个罪人?

自己这样不辨是非的帮助恒王,到底是对还是错?

原本就有些迷茫的叶惊塘,此时再听闻恒王提及此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

叶惊塘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大善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好人,但同时,自己也不想做一个坏人,做一个不好不坏的人,在叶惊塘看来是最好的。

但恒王再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叶惊塘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变了,变得不再有原则,变得不再是原先的那个自己了。

此时此刻,叶惊塘真的迷茫了,他感觉自己需要静一静,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的余生,思考一下自己的方向。

叶惊塘离开了恒王府,他答应了恒王去考恩科,但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那十几个血肉模糊的空洞,如同黑洞一般,吸去了他的精气神。

回府之后,叶惊塘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十多天。

这期间,来看他的人很多,或带着重礼,或带着良药,可惜,这些人当中,能让叶惊塘记住的屈指可数。

送礼啊,确实是个很大的学问,而收礼,又是一个更大的学问。

官员收礼,基本上是只记得没送过的。

而下属送礼,基本上是喜欢送给之前送过的。

一个是记住了不送的,一个是记住了送过的,两个矛盾的群体,却偏偏要往一起去凑,能凑得起来吗?

在这些过来看望叶惊塘的人里面,他只单单记住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燕云郡主,罗婷。

这位郡主太过有个性,过来看叶惊塘,没有带礼品,没有送良药也就罢了。

让叶惊塘受不了的是,这个刁蛮郡主竟然给叶惊塘送来了一副皮鞭,临走时还告诉叶惊塘,让他赶快好起来,好将之前欠自己的那顿鞭子让她抽回来。

“这真是个刁蛮恶毒的女人!”叶惊塘心里想道。

躺在床上,叶惊塘的手里把玩着那根黝黑而光亮的皮鞭,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这个世界既然如此残忍,那么,为何不允许自己残忍一点呢?

对与错,是与非,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在恒王的眼里,叶惊塘不过是颗棋子,充其量,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

叶惊塘想通了,从现在开始,他想做一个布局者,而不愿意当一颗局中棋。

人生在世,那些条条框框,不过是束缚人心的枷锁,好不容易在这世间走一遭,但求问心无愧就好,其他的,就交给历史去评判吧。

叶惊塘赤着脚下了床,无悲无喜,无怒无嗔。

外面的天空很黑,庭院里寂静无声。

无风的夜里,空气依然很冷,但叶惊塘的胸膛中却是热血沸腾,他一个人默默走向了书房……

第十三章 备考

叶惊塘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微明。

面对着一摞摞圣贤书,叶惊塘如饥似渴。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这圣贤文章中的精华。

来到这大幽朝后,叶惊塘第一次感觉到读书的感觉是如此的畅快。

畅快淋漓,如履仙境!

第二日,恒王城的几位大儒便被叶惊塘请到了府上,并许以重金。

由于恒王打了招呼,刚开始,这些大儒是死活不肯收叶惊塘的银子,但叶惊塘早就在恒王城留下了乐善好施,仁义无双的美名,岂会让人给自己白卖力气。

最终,在叶惊塘的再三请求下,这几人才勉为其难的将银子收下了。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这次,这些人的任务却不是消灾,而是教书育人,答疑解惑,说白了,就是补课。

补课对象:叶惊塘!

补课方式:多对一!

补课时间:由补课对象自行确定!

补课酬金:提前付清,进步明显的话有考核奖!

完成期限:恩科开考前!

一切准备就绪,叶惊塘便关闭府门,开始了他的考前突击之旅。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离恩科开考已经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叶惊塘不分白天黑夜,无论阴晴圆缺,每日雷打不动,学习八个时辰。

搞得这帮老夫子一个个颤颤巍巍,无一例外的顶着对熊猫眼。

叶惊塘之前原本就有比较过硬的文科功底,加上这段时间的努力,他的的圣贤文水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很多地方,甚至连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大儒都自叹不如。

清晨时分,晨曦微露,叶惊塘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望了望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的伴读老夫子,独自一人悄悄走出了幕僚府。

略显冷清的长街上,卖早点的店铺已经开了门,大部分铺子还紧紧的闭着。

叶惊塘挑了家比较干净的包子铺,扔给老板一大锭银子道:“老板,来十个包子!”

“好嘞!”

接过银子的老板正欲找钱,却见叶惊塘朝他摆了摆手道:“老板,不用找了!”

包子铺老板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迈得更有劲了。

老板心道,这娶个婆姨的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改明儿让陈干娘帮自己说个媒去,想到这里,这个憨厚的中年汉子不觉有些脸红。

稍稍愣了愣神,汉子这才想起客人还在等着包子,便摇了摇头,将娶媳妇的念头暂时压了下去,快步向热气腾腾的蒸笼走去。

打开蒸笼,汉子从里面捡了十个包子,装了盘儿,拿了筷子,备了碗碟,转身向客人走去。

可是,让这汉子奇怪的是,刚才明明还坐在那里的客官,此时不知怎的却不见了踪影。

汉子满脸疑惑的放下包子,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突然,他脑袋里灵光一闪,猛然想起,这位客官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此时的叶惊塘,已经信步走出去了很远……

叶惊塘闭门苦读的这些日子,大幽朝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这第一件,便是刑部破获了之前的那桩杀人掏心惨案。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作案凶手畏罪自杀了,据刑部的安民榜文说,凶手是北狄人,由于喜欢生食人的心脏,所以,便作下了这桩大案。

这样的说法,叶惊塘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鬼才相信呢!

这第二件,也跟这件事有关,那就是户部尚书范淳从中域筹到了粮草,补上了那一万两千担的缺口。

不过,据说中域不少百姓的庄稼,被不明身份的人趁着夜深人静时给提前收割了。

次日,百姓们发现后,是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恨不得将这帮贼人生食活啖。

叶惊塘对这件事就更不关心了,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恩科之事。

恒王城内的叶惊塘,呼吸着久违的清新空气,如信马由缰般走着。

不知何时,竟是来到了恒王府的大门前。

守门的士兵热情的向他打了声招呼,问他是否需要通禀恒王。

叶惊塘朝他们摇了摇手,转身便融入了市井里。

……

数日后,恒王为叶惊塘饯行,席间自是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临行前,恒王送给了他两名随从,一男一女。

男的是一个书童兼保镖,名叫阿洛,女的是一名美婢,名唤暗香。

叶惊塘本想拒绝,但恒王说这一路上需要人照顾,到了皇城也需要有人帮着跑跑腿,让叶惊塘千万不要拒绝。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惊塘只得恭进不如从命了。

简单带了些行李,叶惊塘便带着二人上了路。

一路上,这二人将叶惊塘伺候得那是舒舒服服,妥妥当当,确实让他少了很多的麻烦。

不过,叶惊塘知道,这两个人很大程度上是到皇城这边来监视自己的。

这个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一件事你看破了,却不一定要去说破,这样对大家都好。

由于时间还很宽裕,一路上,叶惊塘并不急着赶路,因此,得以将沿途的风景好好领略了一番,日子过得是好不潇洒。

当然,兴致盎然时,也学着大儒们吟几句歪诗,搞得两个随从赞不绝口,极尽奉承之能事。

恒王封地距离皇城本就不算太远,纵然叶惊塘一路上不急不慢的赶路,也只用了六七日时间,便抵达了皇城之外。

皇城的气派自是不用赘述,但叶惊塘远远望着这覆压百里的都城,居然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萧索颓败之感。

叶惊塘的心里突然蹦出了两个字——废都!

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两个字,叶惊塘自己也不得而知,只是在一念之间,“废都”二字便涌入了脑海。

叶惊塘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二字驱赶出去,怎奈越赶它,这两个字越往脑子里钻。

到了后来,他干脆不去管这些,那两个字存在或不存在,便也不重要了。

收拾了一下思绪,叶惊塘带着一男一女向不远处的皇城走去。

第十四章 清澈妖娆

往日在恒王城的种种,都已经被阻隔在了那高高的城墙之内。

进入皇城之前,叶惊塘再次默念了一遍自己现在的身份。

现在的叶惊塘,只是一位来自南域的普通学子,双亲在他幼时便已早早亡故,靠着祖上早些年经商留下的积蓄,叶惊塘过着逍遥无人管的生活。

当然,这个身份也难保会被某些人识破,毕竟,叶惊塘曾经在恒王城待了那么久。

关于这个问题,恒王也已经考虑到了,叶惊塘虽然在恒王府做幕僚时,有不少人见过他,但这些人大多是王府上下的人,外人极少,因此,在皇城有人能认出他的可能性很小。

退一步讲,即便中间有什么突发情况,恒王那边也会动用手段,帮他摆平。

更何况,叶惊塘之所以不用真实的身份参加恩科,其实主要是为了避嫌。

恒王的人参加恩科,也没有谁规定就不允许,之所以让叶惊塘换个身份,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恒王势大,在朝中难免会有政见不和者,加之这些年恒王暗中招兵买马,包括天临帝在内的很多人,都对他产生了提防之心,所以,叶惊塘这个时候低调入城,是最好的选择。

身份的问题解决了,叶惊塘便有恃无恐的入了皇城。

毕竟是皇城,城内的繁华,比之恒王城又更胜了几分。

接下来,叶惊塘会在这里待很久,因此,进入皇城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寻一个合适的住处。

皇城内的客栈很多,富丽堂皇者有之,雅致幽静者有之,不过更多的是让这些寒门学子可以负担得起的普通客栈。

叶惊塘在住上没有太多的要求,因此便随意挑了家干净的客栈走了进去。

尽管这一路走得不快,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叶惊塘还是感觉有些累了,所以,他一进房间就躺到了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阿洛和暗香则去整理行李了。

没过多久,就在叶惊塘正准备与睡梦中的歹人大干一场时,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将他从梦中惊醒。

叶惊塘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起身走出了房门。

出了门,下了楼,只见外面是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稍一打听,原来是礼部尚书陆绪的公子今日大婚。

这迎娶的女方,同样来头不小,乃是当朝右相何纶的侄女。

叶惊塘抬眼望去,那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几乎是绵延了整条长街,好不气派。

长街两侧,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一个个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似乎是生怕错过这一睹相国侄女芳容的机会。

其实他们心里也知道,自己什么也不会看到,新娘子怎会在这个时候抛头露面,但他们还是喜欢将脚尖垫得高高的。

叶惊塘看了会儿,感觉有些无趣,便要转身回房。

但就在他刚要转身的一刹那,却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叶惊塘闻声,心里是猛然一颤,心道在这个地方怎会有人认识自己。

人群很嘈杂,叶惊塘在人堆里找了好久,也没能寻得那喊自己的人。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叶惊塘心里想道。

就在叶惊塘放弃了寻找那声音的源头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若有若无的拍了一下。

这轻轻一拍,让叶惊塘的身体再次一颤,一股凉意不禁从后背涌了上来。

他被吓着了,在这个地方,不应该有人认识自己才对,怎么会有人能准确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能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

叶惊塘慢慢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眸子晶亮,眉眼中却满是风尘的妖娆女人。

女人一袭红衣,面容算不上年轻,但却保养得很好,一头青丝随意的拢在一起,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成熟的风韵。

尽管这个女人长得还算不错,但被这样一个女人定定的看着,叶惊塘的心里还是很不自在。

他很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个女人,不知这个女人为何会突然找上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惊塘这样想着,心神也稍稍定了定。

他干笑了两声,对那女人道:“请问姑娘你是叫我吗?”

女人闻言,笑着朝他点了点头道:“我不叫你还能叫谁?难不成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叫叶……”

说着,也不等叶惊塘再回话,便拉住了叶惊塘的手向人群里走去。

叶惊塘本想挣开女人的手,却没想到,无论自己怎样用力,都无法挣脱,那女人的手就像一把钢钳一样,死死的攥着叶惊塘。

叶惊塘有些急了,但他又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弄出太大的动静,只得随着这红衣女人,亦步亦趋的往前走着。

不知道穿过了多少条街巷,拐过了多少条胡同,就在叶惊塘忍不住快要爆发的时候,女人的脚步在一处僻静之地停了下来。

松开了叶惊塘,女人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慢慢的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叶惊塘见状,自是不敢直视,忙要转过身去,却被那女人将身体扳了过来。

那女人奚落叶惊塘道:“怎么了?我一个小女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还怕了不成?”

叶惊塘听女人这么一说,心道这女人莫不是……

就在叶惊塘刚要往歪处想时,却见那女人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金色的钥匙。

叶惊塘的老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心道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女子见叶惊塘的那副囧样,也不再捉弄他,一本正经的朝叶惊塘拱了拱手道:“叶公子,奴家红玉,这是天香楼后门的钥匙,如有急事可直接到那里找我。”

说完这些,女子竟是突然将身子贴近叶惊塘,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叶惊塘不禁又是老脸一红,待他缓过神来,正想问那天香楼在哪里,还有那女人的身份时,却哪里还能寻得那女人的踪影。

除了留在空气里的一缕淡淡幽香,那女人似乎从未来过。

叶惊塘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钥匙,不觉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恒王在皇城留下的暗手?

对,那女人一定是恒王的人,因为,除此之外,叶惊塘也想不出谁会知道自己来了皇城,而且能如此迅速的找到自己。

第十五章 考试那些事

……

在皇城密如蛛网的街巷中转了好几圈,叶惊塘终于回到了客栈。

此时的长街,不知何时已经不再那么喧嚣,那迎亲的队伍也远去无踪。

叶惊塘喝了口桌上还有些温热的茶水,再次躺倒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停的闪现。

女人那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庞,满含风情却偏偏带着几分清澈的眸子,一眸一笑,一举一动,都让叶惊塘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有故事的女人就是这样,你不一定会喜欢她,但她绝对能吸引你。

经过这么一折腾,叶惊塘也睡不着了,干脆坐了起来,翻阅起床头的书卷来。

……

不知不觉间,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日清晨,天刚刚蒙蒙亮,叶惊塘便起了床。

吃过客栈为学子们精心准备的早饭,叶惊塘乘着马车直奔考场而去。

到达考场时,叶惊塘发现那里已是人头攒动。

递上名贴验明了正身,叶惊塘挤入了浩浩荡荡的考试大军当中。

进入考场时,学子们大多神情肃穆,态度恭谨,但也有几个心态极好的,在这考场之上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叶惊塘料想,这些人定是家中有矿,心中不慌的那种。

就拿现在正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公子哥来说,这位富态的公子进考场前,竟然还抓着根鸡腿边走边嚼,跟身边的人是有说有笑,那心态之好,让叶惊塘都自叹弗如。

待到开考,这位公子哥再次颠覆了叶惊塘的想像,让他直呼不可能。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足以让叶惊塘相信,这位公子哥,看来并不仅仅是家中有矿那么简单。

叶惊塘亲眼看到考场上一位考官模样的大人,竟然将一份写好的卷子,偷偷放到了这位公子哥的桌上。

叶惊塘彻底懵逼了,这……这还让人考不考了?他想站起来举报,不过,那位大人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那考官大人面色一凛,狠狠的瞪了叶惊塘一眼,双手微搓,随意做出了一个撕扯考卷的动作,叶惊塘立马老实了。

无奈之下,叶惊塘只得奋笔疾书,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这考卷之上。

连续三科的考试,那位公子哥每场都有贵人相助,场场都是第一个交卷,这让叶惊塘很是不爽。

不过,不爽归不爽,叶惊塘可不想因为与这位大佬置气,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因此,每一场考试,叶惊塘都全力以赴,将自己的满腹经纶尽数倾洒在这考卷之上。

一天的时间总算熬过去了,待到天色渐暗,夜星渐繁,叶惊塘才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出了考场。

叶惊塘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这一天,他的心脏被摧残得有些严重。

考场外面,阿洛和暗香早已候在那里,二人见叶惊塘满脸疲惫的样子,心道兴许是考试太累了,便笑着迎了上去,扶叶惊塘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西,穿过三四条街巷,很快便来到了他们投宿的客栈。

下了马车,上了楼,叶惊塘便一声不吭的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搞得暗香二人是一头雾水。

进门之后,叶惊塘倒头便睡,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晚上很晚的时候,他才推门走了出来。

叶惊塘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站在楼上大喊一声道:“我饿了!”

暗香闻声,赶忙将饭菜端了上来。

满桌的美味佳肴,被叶惊塘风卷残云般吞咽了下去。

直到将最后一块猪蹄肉塞进口中,叶惊塘才收了工。

等待放榜的日子过得很快,叶惊塘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日子过得好生自在。

这日一早,叶惊塘还在蒙头大睡,便听得楼下响起了鞭炮声和道喜声。

叶惊塘闻声,幽幽转醒,不过,他却没有急吼吼的出面,这家客栈里可住了不少的考生,这万一不是自己,岂不有些尴尬。

但这一次,他又想错了,前来道喜的官差,在大堂一遍一遍的念着他的名字。

不过让他想错的还不止这个,这官差的说辞,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恭喜叶惊塘叶大人高中榜眼及第!”

叶惊塘没有想到自己中的是榜眼,而非状元,但尘埃已然落定,他也不能再在房间里猫着了,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叶惊塘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客房。

对于这个成绩,叶惊塘的内心是不满意的,不过一想到有公子哥这样的人物存在,他的心里也就坦然了一些。

在众人的道贺声中,叶惊塘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官差手中的登科喜报。

周围的学子见叶惊塘高中榜眼都能如此淡定,不由得纷纷赞叹眼前这位叶公子的定力,不少人都暗生出了结交之心。

客栈的老板见叶惊塘接了登科喜报,立马向他行了礼,满脸喜气的带着店小二到门外敲锣燃鞭去了,口中不住的高喊宝号学子叶惊塘大人高中榜眼云云,客栈里出了个榜眼,似乎比他自己高中还要开心。

那报喜的差官接过暗香递过来的赏银,乐呵呵的又说了一堆奉承话,便以还要赶回去复命为由,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一大帮来自各域的学子纷纷走上前来,向叶惊塘道喜,叶惊塘自是一一应付。

此间事了,叶惊塘便转身回了屋,他需要思考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个世道远远比他想像的要黑暗,自己朝中无人,接下来如果被安排在皇城为官,恒王那边也是鞭长莫及,所以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朝中的几大势力,叶惊塘的心里大致有个谱。

这第一股势力,要数左相呼延嵩,这呼延嵩本就官居辅宰之位,亲弟弟呼延展又掌管刑部,还有一条线,那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大皇子的生母,是呼延嵩的妹妹,因此,呼延嵩还有一个国舅的身份,呼延一族在大幽朝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第二股势力,要数大将军卢铮,镇守西、北二域的卢铮手握二十万大军,妹妹又贵为贵妃,并且为天临帝生下了三皇子,因此,这大将军卢铮的势力,足以排在第二位。

至于这第三股势力,要数直接掌管督察院的右相何纶,而这何纶的表妹淑妃娘娘,是毓阳公主的生母,因此右相何纶也有不小的话语权。

第十六章 面圣

翌日清晨,天临帝在早朝时召见了恩科前三名的学子。

三人跪拜高呼了一通“吾皇万岁万万岁”之后,平身站在了朝堂之上。

这个时候,叶惊塘才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大幽朝的最高统治者的模样。

要说这天临帝罗天策的长相,的确跟丰神之姿扯不上一点关系,甚至长得有点难看。

兴许是长期养尊处优的缘故,身形显得极度臃肿,一对招风耳配上一颗酒糟鼻,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这副尊容,比之恒王殿下,那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不过,毕竟是大幽朝的主宰,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还是有一些的,此时这位皇帝陛下正睁着他那对眯眯眼,望着站在朝堂之上的三位学子。

右边的这位,便是新科的探花郎,此人个子很高,比叶惊塘还要高出几分,不过这人却生得很瘦,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看样子是出自贫苦之家。

中间的这位,自然是新科状元,此人无需介绍,叶惊塘对他可谓是印象深刻,当初他那边走边啃鸡腿的模样,至今还烙印在叶惊塘的脑海之中。

最左边的,自然就是叶惊塘本尊了。

礼部尚书陆绪,将三位学子的情况一一向皇上作了介绍,兴许是儿子刚刚大婚,那股欢喜劲儿还没过去,因此在介绍几人时那声音是高亢洪亮,抑扬顿挫。

再看这位大幽朝的皇帝,听了陆尚书的介绍之后,面色平静,一言不发,甚至连头都没点一下,只是将那对眯眼眯得更细了,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不过,听完介绍,叶惊塘的心里可就不一样了,因为听那礼部尚书讲,这新科状元竟然是左相呼延嵩的侄子。

难怪,难怪!

陆尚书介绍完了,站在他身后的一位老臣便上前启奏道:“启奏陛下,三位学子从千万考生中脱颖而出,均是我大幽朝难得的栋梁之材,臣吏部侍郎李文辉恳请皇上因材施用,速速将这三位学子授以官位,也好让他们早日为我朝效力。”

天临帝闻言打了个哈欠,朝那吏部侍郎摆了摆手道:“此事就由吏部按例办理吧,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没有的话就退朝吧。”说完,天临帝又打了个哈欠。

众臣闻言,左顾右盼,最后,在二位丞相的带领下,齐声高呼万岁,恭送天临帝退朝。

散了朝,朝中的不少大臣从后面挤上来向左相和新科状元道贺,相比而言,叶惊塘和那位探花郎周青的周围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待到群臣散去,二人才互望了一眼,跟在众人后向外走去。

不得不说,吏部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颇高,仅仅隔了两日,叶惊塘的任命文书便下来了,他被安排在了户部做了一名六品主事。

那吏部过来送文书的大人告诉叶惊塘,状元郎呼延俊玉被安排在了刑部,不过却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而那探花周青,则被派往东域,任了一名六品通判。

叶惊塘听完这位大人的话,心道自己的这个安排,兴许是恒王暗中周旋的结果,要不然,搞不好也会被派到州郡去任职。

想到这里,叶惊塘不禁同情起那位周姓探花郎来。

吏部的人走了,而按照文书上所说,叶惊塘三日之后便要走马上任,从来没有做过官的叶惊塘,此时被封了个六品主事,心里竟有些不知所措来。

坐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叶惊塘,透过窗户抬眼望了望外面,发现天色已暗,夜空中是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叶惊塘走出了客栈,信步向长街深处走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逛这帝都的夜景。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天临帝正在皇宫上书房内接待一名灰袍人。

这名灰袍人来自北域,正是星光教的右护法。

灰袍人带来了星光叟的一封书信。

信里写了什么,只有天临帝知道,不过,从罗天策看完书信后阴沉的表情可以判断,这封信里一定写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黑袍人送完书信便走了,只留下面色阴沉如墨的天临帝。

第二天早朝,金銮殿上,天临帝龙颜大怒,对着下面跪了一地的臣工是一顿呵斥。

昨夜那封来自星光叟的书信,让这位君王有些面上无光,因此,这个时候只能对着群臣发火。

考场舞弊这样的大事,发生在了天子眼皮底下,这还了得。

尽管天临帝对恩科之事不太重视,但下面的臣子如此愚弄于他,还是让他极度的不爽。

不过眼下吏部的任命文书已经发下去了,天临帝想要再改,就难免会让天下人看笑话了。

罗天策憋了一肚子火,却不知道怎样去发泄,这才是他动怒的最大原因。

看着下面的大臣,一个个战战兢兢的样子,天临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左相呼延嵩不好说话,因为这状元是怎么来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右相何纶有些跃跃欲试,可又担心拿捏不好尺度,所以他也暂时选择了沉默。

二位相国不发话,其余众臣也只能闭口不语,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哪一个也不是萌新,因此,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他们把握得很准。

天临帝毕竟已经临朝十多年了,这样的情形,他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所以,尽管心里窝火无法明说,但他还是有办法敲打敲打这帮子臣子的。

最终,呼延嵩向干旱严重的西北二域捐出了三年的俸禄,礼部那位考场换试卷的大人则被贬到了北域苦寒之地。

这样一来,呼延嵩的颜面可谓是被狠狠的扫了一下,右相何纶自是非常乐见。

当然,影响还不止这些,那位状元郎虽然暂时被挂在了刑部,但后面的路,就显得有些吉凶未卜了。

这次早朝过后,叶惊塘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名受益者。

其实,天临帝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当初开恩科之前,星光叟曾提及了福星之事,而眼下恩科已经结束,那福星到底是谁,天临帝心中还没有底,此人到底在不在这前三甲之中,还是另有其人?

昨夜他想过问那位右护法,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既然星光叟没有透露的意思,那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一句天机不可泄露,便可让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所以,罗天策选择了沉默。

放眼整个大幽朝,能让他沉默的人估计没有几个,而星光叟恰恰是其中之一。

第十七章 走马上任

三天的时间很短,短得让叶惊塘有些忙乱。

既然要在皇城任职,少不了要置一套自己的宅子,这些天,他一直领着阿洛在大街小巷里寻摸。

暗香则在抓紧置办生活所需的一些零碎,这主仆三人一时间都成了大忙人。

整整跑了两天的时间,叶惊塘这才相中了一处,地方虽然不大,但环境不错,离刑部衙门也不远,亭台轩榭是一样不少,厅堂屋舍是一应俱全,这宅子要放到现在,绝对算得上是豪宅中的极品。

宅子主人的祖上原先是个盐茶道,后来因为犯了事,被革职查办了。

后人接了这份家业后,一时也难改以前那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慢慢的,大部分家产便被败光了,到了这一辈,就剩这栋宅子还能卖几个钱了。

兴许是对这宅子的主人有些同情,叶惊塘几乎没有还价,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将这栋宅子买了下来。

宅子的主人见叶惊塘如此爽快,拿了银子之后,便也忙不迭地交出了地契和房契,似乎害怕叶惊塘反悔。

剩下的一天时间,叶惊塘则是在带着阿洛和暗香布置房间,直到天黑,才将宅子收拾妥当。

忙完了这些,叶惊塘三人都累得快散了架,胡乱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暗香伺候叶惊塘用了早饭,便跟阿洛送着叶惊塘往户部衙门而去。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叶惊塘今天穿了身崭新的官服,乍一看,还真有些官老爷的派头。

叶惊塘到户部的时候,户部的大门刚开,值守的衙役可能是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衙役或许是提前知道叶惊塘今天过来,因此见了叶惊塘,也没有阻拦,直接让他进去了。

进了户部衙门,叶惊塘这才发现这里面是别有洞天,跟这衙门的气派相比,自己那栋宅子简直就是一个麻雀窝。

叶惊塘越往深处走,心里越是惊叹不已,心道这大幽朝官员的办公待遇也太好了。

逛完整个户部衙门,叶惊塘用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待他返回门口时,发现已经有另一位大人过来了。

叶惊塘心道自己是新人,便主动走上前去,拱手对那大人道:“下官叶惊塘,见过大人。”

那大人闻言,看了叶惊塘一眼,稍稍点了点头,便一声不响的向后堂走去。

叶惊塘有些尴尬,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新人就是这样,到哪里都会受到排挤,这一点,他早有思想准备。

想到这里,叶惊塘快步上前,紧紧的跟在了那位大人的后面。

眼见那位大人坐了下来,叶惊塘赶紧上去倒水沏茶。

那位大人似乎见叶惊塘还有些眼力价,轻轻捋了捋有些花白的长须,指着一张凳子让叶惊塘坐下。

待叶惊塘坐定,那大人发话了:“你就是前些日子中了榜眼的那位?”

叶惊塘闻言,赶忙答道:“正是在下,我初来乍到,以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那大人闻言,微微一笑道:“提携谈不上,老夫在这户部待了二十多年,现在不过是个四品郎中,我可提携不了你什么,不过你有什么不懂的倒可以来问我。”

叶惊塘听这人这么一说,不禁对这人生出一丝好感来,便起身对这位大人施了一礼道:“多谢大人!”

那郎中大人见状,也不再多言语,告知了他办公的地方,让叶惊塘快去忙自己的去,不用管他。

叶惊塘辞了那郎中大人,便按照指点来到了地方。

推门进去,叶惊塘这才见到了自己办公的所在,这里的规格虽然比不上刚才那位郎中大人,不过各种家具摆件也是一应俱全,桌椅被擦得锃亮,应该是有人专门打扫过。

除此之外,在里间竟是还安排了一处休息的地方,卧具也是准备妥当了。

叶惊塘情不自禁的在椅子上坐着感受了一番,还真有些官老爷的意思。

就在叶惊塘还沉浸在初为京官的喜悦之中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咳嗽。

叶惊塘闻声,赶紧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的最高长官——户部尚书范淳。

范淳此人,叶惊塘曾在面圣的当日见过一面,因此再见到这位大人,他也不能装作不认识,便走上前去施礼道:“下官叶惊塘,见过尚书大人。”

范淳闻言,“唔”的应了一声,对叶惊塘道:“跟我来吧,我领你转转这户部衙门。”

叶惊塘一听,也不多言,赶忙跟了上去。

范尚书在前面走着,叶惊塘在后面跟着,谁也没有言语,直到二人快要转完整个衙门大院,范淳才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叶惊塘,面色有些疑惑,不知是自语,还是在对叶惊塘说。

“你怎么会来户部的呢?怎么会呢?”

叶惊塘听尚书大人这么一说,不禁是一头雾水,心道这尚书大人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范淳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叶惊塘,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便干咳了一声,对叶惊塘道:“你刚刚过来,暂时也没有什么事要派给你,你就先熟悉熟悉情况,等熟悉完了,再给你安排任务。”

叶惊塘闻言,自是道了声谢,目送着这位尚书大人离去。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叶惊塘回到了自己署理公务的地方,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那范尚书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既然想不通,后来,叶惊塘干脆也就不去想了,自己泡了壶茶,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连叶惊塘自己也感觉闲得有些过分。

不过他也没有走得太早,见其他几位大人离开后,叶惊塘才独自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宅子时,已是万家灯火时,暗香早就准备好了晚饭,见叶惊塘回来,赶紧将饭菜端了上来,自己则站在了一旁。

叶惊塘见状,对暗香笑了笑道:“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喊阿洛一起过来吃吧。”

暗香闻言,应了一声,扭扭捏捏的下去喊阿洛了。

第十八章 风云骤起

这样悠闲的日子,叶惊塘又度过了几天,直到一封来自西北前线的战报将这份平静打破。

大幽127年,天临18年,暮春,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一封来自西北的战报送到了皇城。

西戎人突袭了西域凉月州,屠戮百姓两万余人,抢夺钱粮、女人不计其数。

北狄人则杀入了北域呼伦特州,同样是见人就杀,见女人和钱粮就抢,百姓伤亡人数同样在两万以上。

但最为让人震惊的还不止这些,凉月州的刺史华荣安被西戎人当众枭首,人头被挂在城门之上,直到西北驻军赶到,才将这位刺史大人的头颅取了下来,不过,此时西戎大军已经远去无踪,只留下一地血腥。

大将军卢铮向天临帝请命,誓要为这二州的百姓报仇,请皇上降旨,准其带兵血洗二部,同时希望天临帝速速划拨粮饷,以备大战之需。

卢铮大将军也将催要粮饷的文书直接发到了户部,让户部加紧筹备。

天临帝接到这道战报时,正在后宫欣赏佳丽们为他精心排练的舞蹈,接此文书后,便顿时没了赏舞的兴致,将众佳丽轰走后,独自一人向上书房走去。

二位丞相以及兵、户二部的尚书很快被召到了上书房。

天临帝双眉紧锁,一对眯眯眼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战报。

良久,罗天策开口道:“几位爱卿,都如何看待此事啊?”

兵部尚书何锐看二位丞相没有发话的意思,便上前一步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当速速降旨调兵,狠狠打压二部的嚣张气焰,如能全歼其中一部,当然更好。”

左相呼延嵩闻言,眉头一皱,似乎不太认同何锐的话,但他并没有发话,他在等待,他在等待右相的态度。

右相何纶毕竟不如呼延嵩那么老成,此时见兵部尚书发话了,便上前道:“启奏陛下,臣以为何尚书所言极是,应当火速发兵围剿二部,一来,可以打压这些野蛮人的气焰,扬我大幽朝神威;二来,可以安抚西、北二域的百姓臣民,体现陛下您体恤百姓,爱民如子之心啊!”

天临帝闻言,龙目不觉睁大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坐直了些。

左相呼延嵩见状,心道不妙,此时如果自己附和何纶,那便是拾人牙慧,如果提出不战之辞,又恐拂了圣意。

正在这两难之时,户部尚书范淳发话了:“启奏陛下,臣以为如果开战,打的就是钱粮,而我朝如今国库不盈,前番筹措三万担粮草都有些困难,此次如若开战,这钱粮之需,恐怕……”

呼延嵩闻言,心中大喜,只见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赶忙上前启奏道:“陛下,老臣以为,范尚书言之有理,去年我大幽朝适逢大旱之年,粮草本就不够丰茂,光赈灾所耗银两就在百万之数,如今钱粮吃紧,因此,开战之事还望陛下三思啊!”

天临帝见四位大臣站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一下子也没了注意,这位九五至尊用食指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不觉有些头疼。

下面的四位大臣本就各怀心思,此时见天临帝不说话,便也不再多言。

不知沉默了多久,外面的太监来报:“三皇子求见!”

天临帝闻言,对那太监道:“传!”

太监闻言,捏着嗓子对外高喊道:“宣三皇子觐见!”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紫袍,头戴金冠的年轻人便走了进来。

那三皇子一进上书房,便对天临帝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呼延嵩等人见三皇子进来,也是纷纷行礼拜见。

天临帝和蔼地看着这最小的儿子道:“钜儿起来吧,今日来找父王所为何事啊?”

三皇子闻言,对天临帝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来看看父皇,另外儿臣听闻前线有战报传来,特来向父皇学习如何处理军务。”

天临帝罗天策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战报自己才刚刚接到,怎么自己的皇儿就知道了?难道是贵妃那边也从她兄长那边得到了消息?

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去想,毕竟这也算不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知道就知道了吧。

想到这里,天临帝有些宠溺的看着三皇子罗钜道:“皇儿,既然你也听说了这件事,那就看看这份战报,跟父皇说说你的看法。”

三皇子闻言,便从自己的父皇手中将战报接了过来。

大约看了三四分钟后,三皇子罗钜对天临帝道:“儿臣以为,应当速速准备粮饷,着人送往前线,并令前线将士火速出击,痛歼敌军,以扬我大幽朝之威名。”

天临帝听自己的皇儿这么一说,略加沉思后不由得点了点头,随即,他对户部尚书道:“你尽快回去准备吧,粮饷之事容不得马虎,国库虽然不充盈,但再穷也不能穷了戍边的将士,再苦也不能苦了我大幽朝的百姓啊,这场仗还是非打不可的,这西戎和北狄前番袭扰我西北驻军,烧抢粮草之仇,此番要一起做个了结。”

几位大臣闻言,知道皇帝这是拍板定调了,加之三皇子又是主战的,因此也不再多言,齐呼“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叶惊塘的悠闲日子,也是从这一刻起结束了,因为筹措粮草的任务被派到了一位户部郎中和他的头上。

这位郎中便是叶惊塘初到户部衙门时,第一个见到的那位大人,那大人姓高,名维远,是户部的老人了,本来这任务应该指派给户部侍郎的,但自从吴少强被斩之后,户部侍郎一职一直出缺。

这趟差事,虽然叶惊塘只是从中辅助,但确实让他很是挠头。

邕王那边倒还好说,依旨办差就行,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当初在邕王城,自己和那世子妃被掳走,可是轰动了一时,还有那世子妃如今人在何处,也不得而知。

恒王那边,要了粮草对不起恒王,不要粮草又是失职,也是两难,这真心不是一个人干的差事。

第十九章 故地重游

……

这几天,关于这筹措粮草之事,叶惊塘问过那位郎中大人两次,每次这位高大人都直言让他淡定,莫要过于担心。

叶惊塘心道你是负责此事的钦差,你都不慌,我又慌个什么,慢慢的,他也不再去多想此事了。

三日之后,户部这边将筹措粮草的公文办理完,叶惊塘便随高维远带着一众衙役上了路。

这个季节,正值春末夏初,绿意盎然之时,不冷不热,不潮不燥,出行游玩是再合适不过。

叶惊塘一行,一路上欣赏着沿途风光,不快不慢的往东域邕王城而去。

之所以选择先去邕王城,这是高维远提议的,而叶惊塘对先去哪里本就无所谓,因此高维远一提,他便爽快的答应了。

一路上,叶惊塘一行虽然赶得不急,但也只用了七八日时间,便接近了邕王城。

眼看距离邕王城已经不足百里,叶惊塘不知怎的,却是想起那雍容俏丽的世子妃来,自从当日一别,再未见过这个女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这世子妃怎么样了,叶惊塘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这个女人早在叶惊塘到这个世界之前,就被人盯上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初的那个邕王府世子妃,此时已经在南域生活了好几个月了。不过在这里,这个女人却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万人仰慕的世子妃,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在这个地方,这个女人同样是被人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只不过是身份发生了变化而已。

……

时间过得很快,第二天下午,高维远便带着众人入了邕王城。

尽管有皇帝的上谕在手,但不到半年的时间,连番过来索要粮草,还是让邕王殿下很是不快,因此,这邕王也借故躲了起来,让天临帝新封的世子,二公子罗良去接待钦差一行了。

说到这位邕王府二公子,可是来头不小,二公子罗良原先的封号是沛国公,在大哥罗庄没死之前,一直在中域圣剑门习武,而且是门主上官庆云的唯一关门弟子。

自从罗庄病故之后,这位二公子才被邕王召回了王城,继承了世子之位。

罗良此人从小痴迷练武,七岁时便被上官庆云收为亲传弟子,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六个年头,一手庆云剑法尽得师父的真传,武学造诣如今已是六级武尊的水平,放眼整个大幽朝,能在这个年纪便晋入六级武尊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不过,这罗良却有个怪毛病,那就是洁癖很重,一天到晚,不知道要洗多少次手,每次见人都要蒙个纱巾在脸上,生怕别人将污秽之气沾染到他身上。

这不,现在接待钦差一行,这位世子亦是青纱遮面,掩住了口鼻,所以叶惊塘也无法看清此人的相貌。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这次天临帝在上谕中说得很清楚,让邕王城和恒王城各出一万五千担粮草。

邕王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天临帝在上谕中已然言明,所以也没有办法,只得如数交付了粮草。

由于差事办得很顺利,叶惊塘一行在此仅仅逗留了两三日,便将粮草清点完毕,差人先行送往了皇城。

至于叶惊塘之前担心的曾在邕王城跟世子妃被掳一事,似乎随着原世子罗庄的死去,也无人再提及,叶惊塘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此间事了,叶惊塘便随高维远往恒王城而去,俗话说,近乡情更切,叶惊塘此时的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激动和紧张的。

自从当初别了恒王,去皇城参加恩科,叶惊塘就没再跟恒王联络过,当然,这也是恒王特意交待过的,此番就要见到这位旧主了,叶惊塘的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起来。

除了恒王之外,在这恒王城里,叶惊塘比较熟悉的还有往日在恒王府的那些同僚,以及那刁蛮任性的燕云郡主。

此时,这些人的模样,都在叶惊塘的脑海中一一闪现,特别是那燕云郡主,叶惊塘对她可谓是印象深刻,叶惊塘的箱底,至今还保存着那燕云郡主送给她的黑皮鞭,这个女人虽然让叶惊塘有些火大,但说实话,却让他讨厌不起来。

由于没有带上邕王城筹措的粮草,随从也减少了很多,叶惊塘一行只用了五天时间,便顺利到达了恒王城。

叶惊塘一直怀疑阿洛和暗香二人跟恒王有秘密联系渠道,所以叶惊塘出发之前,故意将过来筹措粮草的消息透露给了二人。

果然,叶惊塘一到恒王城,那恒王便派人过来接自己密谈了。

叶惊塘心道这样也好,这样一来,阿洛和暗香就成了他和恒王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两个线人了。

恒王殿下在书房里接见这位昔日的幕僚,除此之外,书房内别无他人。

恒王找叶惊塘的目的主要是跟他商量如何应对这粮草之事。

关于这粮草之事,叶惊塘其实在路上也想了,实在不行,再来一次暗度陈仓,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把高维远给坑了,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处,所以,万不得已,他还不想用这一计。

原本,在到达恒王城之前,叶惊塘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就在刚才来恒王这里的路上,叶惊塘突然心生一计,这一次,他打算来一个计中计。

叶惊塘将这计策跟恒王一说,恒王不由得拍手叫好,连连称绝。

除此之外,恒王还交给叶惊塘一个任务,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拉拢朝中的大臣。

当然,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道理恒王也懂,这一次他给了叶惊塘很大的权力,恒王将这些年暗中在皇城内建立的几个据点都告知了叶惊塘,让他随意调用这些据点的一切资源。

不过,听完这些据点的情况后,叶惊塘心中却又多了一个疑问,当初自己刚到皇城时,曾经有一位红玉姑娘找过自己,让有事去找她,当日她所说的那天香楼,却不在这些据点之列。

到底是恒王留了一手,还是这天香楼的幕后主人另有其人?叶惊塘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眼下他也不好明着问恒王。

叶惊塘决定再回皇城时,要亲自去一趟这天香楼,再会一会这个有故事的女人。

第二十章 到底娶不娶我?

让户部郎中高维远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以蛮横霸道著称的恒王,竟然在自己到达恒王城的第二日,便亲自设宴款待了自己。

宴席之上,恒王多次举杯向这位户部的老郎中敬酒,言语之间对其是极为尊重,这让户部的这位老人感觉有些飘飘然起来,言语之中流露出对朝廷的诸多不满。

所以说,是人就会有缺点,天临帝好色,吴少强好酒,而这高维远,表面上是一样都不好,其实这种人,如果再不好赌的话,十有八九就是好面子。

当然除了酒、色、赌和面子之外,可能还有一些个别的,那便是所好之物比较特殊的那种,甚至是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怪癖。

而叶惊塘便是掐准了这高维远的软肋,让恒王把他往高了捧,捧得越高越好,因为只有越高,他才会越飘飘然,飘飘然之后才会出错。

酒宴结束后,高维远这个原本不好酒的人,也被满桌的迷魂汤灌得是酩酊大醉,满口胡话,直言要面见圣上,问他到底为何不提拔自己做户部侍郎。

其实,从叶惊塘的内心来讲,他不愿意害这位对自己还算不错的上司,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叶惊塘也是无奈之举。

走出王府,就在叶惊塘还在为高维远的前途担忧时,他忽然遇到了一个故人,一个让他有些牙齿发痒的女人,这个人便是恒王的独女,燕云郡主。

今晚,这位郡主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纱裙,面容打扮得很精致,皓月之下,白嫩的皮肤泛着动人而惊艳的光泽,此时,这位郡主正站在距离叶惊塘不到十米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

叶惊塘见状,知道这燕云郡主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不过他正扶着高维远,所以,只能有些无奈的对这郡主笑了笑。

也许是读懂了叶惊塘有些无奈的眼神,燕云郡主匆匆从他身边一经而过,看似不经意的将一方罗帕丢在了他的脚下。

叶惊塘见四下无人,弯腰将那帕子捡了起来,匆匆塞入怀中,便扶着高维远往住处而去。

待到安顿好了高维远,叶惊塘这才掏出了那方罗帕。

烛光下,叶惊塘发现这罗帕上只绣了个娟秀的“叶”字,除此之外,只有淡淡的幽香残留。

叶惊塘拿着这方罗帕,不觉有些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这外表桀骜不驯的燕云郡主,会对自己有那意思?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秒,便被叶惊塘给坚决地赶走了。

因为一想到这个女人,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兵部尚书的二公子,想到当年那鸡飞蛋打之事。

看着这方罗帕,叶惊塘不禁感觉身体某处涌起了一阵凉意,吓得他赶紧感觉了一下某个存在,发现那东西还在,这才安下心来。

不过,这个世界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就在叶惊塘准备洗洗睡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叶惊塘开门一看,不是那燕云郡主又是谁。

那燕云郡主罗婷一进门,便咔嚓一声将门给反锁了。

不过,让叶惊塘有些奇怪的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郡主,此时在面对自己时,竟分明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羞意。

锁了门,燕云郡主便一步步向叶惊塘走近,直至将他逼到床边,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这才停下脚步。

就在叶惊塘那背在身后的双手快要撑到床沿时,那燕云郡主突然敛起了一脸的羞色,一本正经的对叶惊塘道:“姓叶的,你喜不喜欢我?”

叶惊塘闻言,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姑奶奶问的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太难了。

但就在他犹豫的那一刹那,这郡主已经满脸寒意的从腰间将皮鞭抽了出来。

叶惊塘见状,只得暂时屈从的点了点头。

似乎是对方的回答还算让她满意,这位郡主听叶惊塘这么说后,脸上的寒意立刻敛了起来,笑着对叶惊塘道:“那明天一早你去找我父王提亲,我们选个好日子把事情给办了吧。”

叶惊塘闻言,战战兢兢的低声说道:“这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快了?”

郡主闻言,口中一声冷哼,紧接着,手中的皮鞭离叶惊塘的身体更近了。

叶惊塘见状,彻底没了脾气,侧身躲过燕云郡主那快要贴到自己身上的娇躯道:“那我明日去找恒王殿下吧,不过,成与不成我就不敢打包票了,你父王万一看不上我,那我也没办法。”

燕云郡主闻言,冷笑了一声道:“他不会不同意的,他如果不同意,那肯定是你从中捣鬼了,如果让我发现是你在从中使诈,那就怪不得本郡主了。”

叶惊塘眼见这郡主将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心里一下子绝望了,不过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卧底身份,顿时喜上心头,心道这身份或许能帮自己躲过这一劫。

想到这里,叶惊塘便对燕云郡主道:“我哪里敢那,能得郡主青睐那是我叶某人几世修来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自己给自己添乱呢?”

那燕云郡主听叶惊塘这么说,原本贴近叶惊塘的身子也直了起来,同时,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燕云郡主又再叮嘱了叶惊塘几句,才满意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不过,经她这么一闹,叶惊塘原本微醺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是夜,叶惊塘便折回恒王府,将此事告知了恒王罗天穆。

也许是饮了两杯酒,罗天穆也有些兴奋,听叶惊塘提及此事,不禁哈哈大笑道:“婷儿也不小了,既然婷儿有这个意思,你不如就做我的女婿吧。”

叶惊塘听恒王这么一说,一时感觉头皮发麻,脑袋发晕,心道这父女俩怎么都这样啊。

最终,恒王只说不插手此事,一切全凭女儿自己做主。

听完这些,叶惊塘逃也似的跑出了王府。

这一夜,叶惊塘失眠了,很严重的那种,几乎一夜未合眼。

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闪现燕云郡主和她那冷冷的表情,当然,还有那黑色的皮鞭。

第二十一章 追寻而来

几乎一夜没睡的叶惊塘,在接近早更的时候,才眯着了一会儿。

可刚睡着没多久,他便听到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叶惊塘闻声,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睡意全无,胡乱套上了衣服,如一道闪电般向门口冲去。

门口站的那人只见到开门后一道人影闪过,再环顾四周时,却没能再见到那人。

此时的叶惊塘已经脚下生风,奔出去数百米,根本不敢回头看身后。

不过,人点背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叶惊塘今早恰恰又走了背运,因为他在狼狈逃跑的路上撞着了一个人,而这人,才是他最怕见到的那位。

燕云郡主一把将他拽住,面带微笑的对叶惊塘道:“这不是叶公子吗?这一大早的要去哪儿啊?”

叶惊塘闻声,这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原来在门口敲门的那人并不是郡主,现在拽住自己的才是正主本人。

面对这位满面笑意的郡主,此时叶惊塘的心里彻底绝望了,心道看来今天是逃不掉了。

想到这里,叶惊塘干脆也就放弃了再做无谓的挣扎,生无可恋的对燕云郡主道:“郡主殿下,昨晚我就去找过您父亲了,不过他老人家的意思好像是不愿意管这件事,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感觉——”

“感觉什么?”

“我感觉,感觉还是顺其自然吧。”

“那我们现在到底是自然,还是不自然呢?”

……

“自然,自然。”

叶惊塘被燕云郡主请了回去,不过他们刚走到住处的门口,便看到了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高维远。

见着高维远,叶惊塘像是见着了亲爹一样,赶紧飞奔了过去,跟那高大人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搞得高大人是一脸懵圈,心道这位下属何时如此体贴了。

再说那燕云郡主见叶惊塘那副德性,也不与他纠缠,银牙轻咬,冷哼一声,向恒王府方向走去。

待到燕云郡主走远,叶惊塘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湿透。

这个心惊胆战的插曲很快过去了,吃过早饭,恒王便派人来告知高维远,那边的粮草已经准备好了。

高维远一听,喜出过望,赶忙叫上叶惊塘,带着几个随从前往仓库点验。

高维远或许是被昨晚的那顿酒灌得有些厉害,因此点验粮草时只是抽了几车检查了一下,前后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一万五千担粮草清点完毕。

既然高维远都如此相信恒王,叶惊塘肯定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现在叶惊塘最想做的便是赶紧离开这恒王城,因此,高维远一宣布清点完毕,他立马向郎中大人建议即刻出发。

高维远原本不想急在一时,不过他也不想扫了下属的兴致,加之恒王殿下的爽快也让他心情愉悦,因此,便答应了叶惊塘的请求。

就这样,是日中午,辞了恒王,高维远便带着一行人一路向北,奔皇城方向而去。

而那燕云郡主见叶惊塘借此逃遁,哪肯善罢甘休。

这不,叶惊塘前脚刚出了城门,郡主便换了身普通女子的衣裳,牵了匹快马,奔出城方向而去。

这一切,当然都逃不过恒王罗天穆的耳目。

站在城墙之上,恒王暗叹了一声“女大不中留”,随后便召来了麾下的虎将曹梵,命他带着一队精干勇士出城,务必保证郡主的安全。

除此之外,恒王还低声对那曹梵交代了几句,便让他出城而去了。

而那高维远一行,出城之后一路向北,行进速度并不算慢,因此,日落之前便已走了百余里。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维远命令下属们抓紧赶路,争取尽快到达前面的雾笼镇,好在那里休整过夜。

下面的衙役也都赶了大半天的路,此时听说马上就能休息,一个个都提起了精神,手上挥舞的马鞭也不觉加重了几分。

不到一个时辰,高维远一众人等便抵达了雾笼镇。

要说到这雾笼镇,其实还有个典故,这是高维远一路上跟叶惊塘他们讲的。

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个镇子并不是叫这个名字,它原先的名字叫牛首镇。

但在千年之前,这个镇子上的一位方士,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则仙家秘法,自那以后,这位方士便每日勤加修习,慢慢的,竟然真的有了莫大的神通。

大约过了五百年后,这位方士竟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日子里羽化飞升。

不过,自那日起,这个镇子便被浓雾笼罩,后人见此异相终年不消,便将镇子改了雾笼镇这个名字。

此时,高维远等人正在这镇子上吃晚饭,原本叶惊塘提议喝两杯的,但那高郎中兴许是害怕重蹈那吴少强的覆辙,死活都不同意,并且命令大伙谁都不许饮酒,而且要三人一组轮流值守,确保粮草万无一失。

叶惊塘见高维远如此坚持,也只好惺惺作罢,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准备回屋歇息去了。

可是,就在他刚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后腰便被一个硬物顶住了。

叶惊塘心中一凉,心道在这里竟遇上歹人了。

那人一手制住叶惊塘,一手慢慢将门关上。

尽管屋里亮着灯,但叶惊塘却不敢回头看身后人的脸。

就在叶惊塘正准备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一缕熟悉的香味。

不过这缕香气于他而言,却比打家劫舍的贼人更加让他害怕。

叶惊塘幽幽转过身来,看到了一张熟悉而惊艳的脸。

燕云郡主换了一身素衣,却让整个人更添了几分妩媚之气,加之二人的身体又贴得这么近,叶惊塘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鼻息也变得越来越重。

燕云郡主似乎也觉察到了叶惊塘的变化,“啊!”的一声松开了叶惊塘。

烛光摇曳下,一对男女对眼凝望,屋内的气氛不觉暧昧了几分。

“姓叶的,我在皇城等你!”燕云郡主留下这么一句话,逃也似的离开了叶惊塘的房间。

是夜,叶惊塘又一次失眠了……

第二十二章 烽烟起兮风云变

大幽朝,北域,一队数千骑的队伍在大漠之上飞速疾行,身后是漫天蔽日的滚滚烟尘。

这个季节,漠上的草还没完全长出来,只有走近了,才会看见稀疏的点点绿芽。

这队人马是大将军卢铮派出去探查北狄大军的十几支分队之一。

十多日过去了,这十几支分队一直未能探查到北狄大军的主力。

即便偶尔能抓到一两个北狄的探子,也断然问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这些探子一旦被抓,便会毅然决然的咬舌自尽。

这支队伍的首领名叫霍三兵,乃是大将军卢铮麾下的一员禆将。

眼看出来已经十二日了,连一个北狄人的影子都没能见到。

霍三兵知道,如果再往前走,自己所率领的这只队伍便要回不去了。

因为他们身上带的水,已经喝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要留着往回走的时候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根本没有水源。

霍三兵已经做了决定,再往前走二十里,如果还寻不到敌军的踪影,便打马回大营。

胯下的枣马继续向前飞驰,霍三兵的心里越来越急,尽管心里已经做了打算,但说实话,他真的不想就此放弃。

霍三兵圆瞪着虎目,死死的盯着前方,就在他几乎要将干裂的嘴唇咬出血沫子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霍三兵闻声,赶紧向身后的队伍举手示意,身后的将士见状,纷纷干脆利落的挽弓搭箭。

由于隔着一座沙丘,霍三兵压根看不见对面的情形,因此只听得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却看不见对方的人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重。

就在一匹枣马刚刚从沙丘顶上露出耳朵时,霍三兵这队人马动了。

骏马狂嘶,烟尘漫天,对面过来的那匹枣马,在电光火石间被数羽利箭射中,哀鸣倒地。

随即,从那枣马上滚下来了一人。

满脸尘沙的将士们迅速将其围住,手中的弓箭已换成了军刀。

马上摔下来的那人并没有中箭,不过似乎也摔得不轻。

待那人慢慢站起身来,霍三兵看清了对方的脸。

此人生得是高鼻梁棕眼睛,身形修长,体格健壮,比之霍三兵本人还高出了大半头。

霍三兵不是没见过北狄人,但像个子这么高的,还是头一次见。

那人下马后死死的盯着霍三兵,一声不吭,一声不响,并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立马咬舌自尽。

霍三兵有些好奇的用蹩脚的北狄语朝那人道:“你为何不学你的同伴咬舌自尽呢?”

那人闻言,面无表情的说:“生活不易,我为何要自尽?”不过说的却是大幽朝的语言。

霍三兵闻言,心道这人怎么还会说我大幽的话,不过他也没有再去细想,赶紧换了大幽朝的话对那人道:“既然你会说我们大幽朝的话,那便简单了,只要你告诉我你们北狄大军的下落,我可以答应饶你不死。”

那人听霍三兵这么一说,笑了笑道:“这位将军,你不用吓我,我既然敢单枪匹马过来,就不怕你杀我,想要知道我北狄大军的下落,这个很容易。”

霍三兵闻言,赶忙道:“噢?此话当真?”

“当真。”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带我去见你们大将军。”

霍三兵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并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略加思索后,霍三兵便对那人道:“好,随我走吧。”

……

再说那高维远和叶惊塘一行,自从离开了雾笼镇之后,便继续向北,朝皇城进发。

虽说叶惊塘在路上故意拖着粮草队伍的行程,不过,这押运粮草的衙役还是很快便到达了中、南二域的边境。

叶惊塘一路上之所以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太早面对那燕云郡主。

再说,这二域交界之处便是他与恒王约定的下手地点,按照计划,这批粮草会在这里再度被劫。

不过让叶惊塘感到奇怪的是,这押运粮草的队伍都走出南域好久了,也没能见到恒王的人出现。

无奈之下,叶惊塘只好跟着高维远,一道向皇城方向而去。

要说这恒王的人,原本是准备派出去的,不过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燕云郡主出城后,恒王临时又改变了注意,他决定送自己的女婿一份厚礼。

这一切,叶惊塘当然不知道,燕云郡主也不会知道。

数日后,高维远便将一万五千担粮草带回了皇城。

禀了天临帝复了命,高维远和叶惊塘便算是交了差。

另外一队衙役,则押着粮草浩浩荡荡往西北大营而去。

再说霍三兵押着那北狄人,一路直奔西北大营,路上是行色匆匆,打马急赶。

因此,这队人马用了不到十一天的时间便到达了大营。

大将军卢铮听说有人带回来了北狄俘虏,心中大喜,命人速传。

霍三兵押着那北狄人入得帐内,但见一条青色长案后,坐着一位将军。

这位将军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目,此时正看着帐中站立的二人,此人便是大将军卢铮。

霍三兵见了卢铮,赶忙拉着那北狄人就要跪拜行礼,却怎么也拉不动那人,无奈之下,只得起身一脚踹向了那人的下肢。

霍三兵那一脚着实不轻,但那北狄人下肢被袭,口中愣是哼都没哼一声。

卢铮见状,对霍三兵道:“不必了,站着回话吧。”

霍三兵闻声,恨恨的看了那北狄人一眼,推搡着那人道:“还不快将你知道的情况速速禀给大将军,如若你胆敢有半点隐瞒,看我不活剥了你。”

那人闻言,只是微微一笑,便双手抱拳对卢铮道:“在下贺左部维涅夫,今日特地前来拜见卢大将军,冒犯之处,还望大将军见谅,我部素来只跪天地,从来不跪人神。”

卢铮闻言,起身对那维涅夫道:“说吧,北狄大军现在何处?”

维涅夫闻言,继续说道:“如今我大军应该在——”说到这里,那维涅夫突然面目狰狞的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似乎喉咙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紧接着,维涅夫稍稍挣扎了两下,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卢铮见状,赶紧从青案后出来上前查看,却被那维涅夫身上冒出的一阵黑色轻烟熏倒。

而那霍三兵离那维涅夫也很近,因此亦未能幸免。

第二十三章 朝野剧震

可怜,可叹,一代英雄卢大将军,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他,就这样被一道黑烟带去了地府。

当然,陪葬的还有一位禆将,霍三兵,以及那位自称北狄左贺人的维涅夫。

不过,卢铮死去时,却几乎没有一点儿痛苦,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天临帝得知这一噩耗,是在十日之后。

是日,天临帝一整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卢铮的妹妹,当朝贵妃更是呼天抢地,以泪洗面,咬碎了银牙,誓要为哥哥报仇。

朝廷上下,可以说是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北狄人会不会大举南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整个大幽朝可就岌岌可危了。

卢铮活着的时候,或许对一些人而言,是很大的威胁。

但如今他死去了,对于朝中的大多数人而言,却也并非什么好事。

国不可一日无君,兵不可一日无帅。

接下来,最迫在眉睫的便是大将军的人选问题。

这个时候,天临帝还沉浸在痛失爱将的悲伤之中,所以,没有人敢去提这件事。

但有些事你不去提,并不代表着你不可以去想。

眼下,大幽朝忙着考虑这件事的人,很多很多。

文武百官之中,谁都不明说,但大多数人都睁大了眼睛,密切关注着这件事。

因为,这件事不仅是西北驻军的统帅问题,还涉及到储君的人选之争。

原本卢铮在世的时候,三皇子罗钜绝对是争夺储君的热门人选,但眼下的话,可能就存在很大的变数了。

可以说,卢铮一死,整个大幽朝的平衡格局立马被打破了,接下来,注定将会是利益重新分配的过程。

……

再说叶惊塘回到皇城后,便被暗香从户部衙门请回了家,因为,家里有人已经等了他好几天了。

叶惊塘的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不过,他知道自己压根逃不出燕云郡主的手心。

自己只是一介书生,而那燕云郡主,可是从小就练就了一身超群的武艺。

回到家的叶惊塘,第一时间便见到了正坐在客厅里喝茶的燕云郡主,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可怜而无助。

是夜,燕云郡主在叶惊塘的府中住了下来,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暗香和阿洛本就是恒王的人,因此什么也不好说。

唯一感觉不舒服的,只有叶惊塘一人而已。

不过,在燕云郡主的眼里,他的感觉并不那么重要。

这天夜里,叶惊塘将房门锁得死死的,完了仍不放心,还用桌椅板凳将房门给撑住了。

尽管如此,这一夜他还是睡得很不踏实。

倒是那燕云郡主,睡在叶惊塘的隔壁,这天夜里睡得特别安稳特别甜。

第二天一大早,叶惊塘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了户部。

反观那燕云郡主,却是神采奕奕,顾盼生辉。

叶惊塘刚到户部衙门,便见自己的同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待叶惊塘走近,他们又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搞得叶惊塘很是奇怪。

卢铮的死讯,叶惊塘是听那户部郎中高维远说的。

自从一起去筹了趟粮草之后,现在这高维远跟叶惊塘可谓是忘年之交。

但除了高维远之外,户部的其余官员跟叶惊塘却尿不到一壶去,在他们的眼里,这位六品主事太过年轻。

而且他们打听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这位恩科的榜眼有什么大的背景,所以,他们选择将这位同僚忽略了,在这些官员的心里,无效的社交就是对政治生命的浪费。

……

这些大人之所以如此议论纷纷,那是因为,这一日的早朝之上,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天临帝在早朝之上,竟然决定让三皇子罗钜出任大将军,并令西北驻军的副统帅冯旭升尽心辅佐。

要说这皇子出任大将军,在历朝历代中也不是没有过,但这三皇子罗钜的脾气秉性,朝中大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母亲是贵妃,舅舅又是大将军,这三皇子从小便被宠溺惯了,脾气蛮横暴戾,也只有在自己的父皇面前能稍稍收敛一些,其余人的话几乎从来不听。

叶惊塘后来听说,左相呼延嵩和右相何纶在早朝时,都向天临帝举荐了大将军的人选。

这两位所举荐之人,虽说都或明或暗跟自己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但最起码都是军中久经历练的战将,所以这两位丞相也算得上是举贤不避亲。

而天临帝让三皇子罗钜出任大将军,除了贵妃的因素之外,多少就有些疑心外人的意思了。

当初之所以让卢铮做这大将军,除了贵妃在天临帝这边比较得宠之外,很关键一点在于这卢铮在一次与西戎人的战斗中受了重伤,自那以后便失去了生育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膝下无子的卢铮一直很得天临帝器重,一步步从一名偏将走到了大将军的位置。

关于让三皇子出任大将军的事,既然天临帝已经定了,下面的群臣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高呼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云云。

正是因为早朝时的这件事,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户部衙门变得有了些生气,一个个心态各异的交头议论。

再说那卢铮的尸体,被戍边的将士运回了皇城。

天临帝为这位爱将举行了盛大而隆重的葬礼。

葬礼之上,天临帝罗天策声泪俱下,对这位卢大将军的赞誉之情溢于言表。

卢铮被追封为忠王,算是对这位大将军最后的褒奖。

……

三皇子被封为大将军,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在清理之中。

这场原本会改变大幽朝政治格局的事件,被天临帝化解于无形之中。

不过,接下来,三皇子罗钜所面临的压力就有些大了。

西北军中,可是有诸多战功赫赫的将军,他们能听这个乳臭未干的皇子的吗?

即便他们听命于这位皇子,但这位三皇子有这个能力统御这二十万大军去对抗异族吗?这一切,都是未知……

第二十四章 内斗

大将军卢铮这边的丧事一毕,三皇子罗钜便带着天临帝的圣旨,率一队人马,向西北大营火速进发。

尽管在临行前,天临帝反复交待他要克制忍耐,但一路上罗钜的心里依然满是怒火与仇恨。

他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赴西北大营,与那北狄大军一决雌雄。

因此,一路上三皇子与一众人等走得很急,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

一道下来,不知道累死了多少匹战马。

战马累死了可以再换,但这下可苦了下面的官军了,随行的人是苦不堪言。

不过,也正是这样拼命赶路,才提前两天赶到了西北大营。

辕门外,西北驻军的副统帅冯旭升亲率众将跪迎了这位新任的大将军。

罗钜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冯旭升道:“冯将军快快请起,你率诸位将军这么迎我,那是折煞我呀。”

冯旭升闻言,也不言语,只是稍稍点了点头,起身将三皇子引入了大帐。

其余众将见冯旭升起来了,也纷纷站了起来,不过,众人的表情却是各异,其中,又以轻视者居多。

再说这三皇子罗钜入得中军帐内,随行的太监便将圣旨当众宣读了一番,众人自是高呼万岁。

圣旨宣读完毕,这罗钜便进入了角色,急吼吼的要与副统帅冯旭升商议对敌之事。

但冯旭升作为一名老将军,岂会如毛头小子般毛糙。

他对三皇子罗钜说道:“皇子殿下一路奔波劳累,暂时先好好休息,对敌之事容明日再议吧。”

三皇子罗钜本欲再言,忽又想起了父皇送自己赴西北大营前的一番话,于是,只好暂且作罢。

当天晚上,冯旭升领着众将为三皇子罗钜接风洗尘,宴席之上,将军们是轮番向这位新任大将军敬酒。

无奈罗钜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只饮了三杯不到,便已醉得不省人事,众将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那副统帅冯旭升见罗钜烂醉如泥的样子,只是轻笑不语,不过眼神之中的轻视之色毫不掩饰。

众将痛饮后便各自回帐中休息了,三皇子罗钜也被送回了中军帐中就寝,此间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三皇子罗钜迷迷糊糊醒来时,便已听到外面有震天的战鼓和口号声传来。

待他穿戴一番,出得帐外一看,见一列列兵士已经在刻苦操练。

这些兵士一个个动作整齐划一,拳脚间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平日里训练有素。

再看那高台之上,副统帅冯旭升站在上面频频点头,似乎对下面的一众将士很是满意。

三皇子罗钜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与那冯旭升打了声招呼,却见冯旭升只是随意拱手应了一下,言行之中丝毫无敬重之意。

罗钜见状,顿时心中不快,不过他还是选择暂时忍了下来,并没有当着众将士的面发作,心道日后再与你算账。

冯旭升能做到西北驻军的副统帅,自然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此时这三皇子的一言一行自是尽被他收入眼底。

自此,这主副统帅之间,虽然表面看起来还算和气,但彼此之间,都已将对方摆到了对立面,算不上是敌人,只是谁也看不上谁。

……

再说那日早朝之上,左相呼延嵩举荐的大将军人选,便是这冯旭升。

呼延嵩跟这冯旭升其实没有太大的交情,之所以选择举荐此人,完全是出于支持大皇子罗秉的考虑。

大皇子罗秉是皇后娘娘庶出,原本立为储君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奈何这罗秉在九岁之时害了一场大病,自那以后,便落下一个腿脚不利索的毛病,简单点说就是一只脚有点跛。

正是这个原因,天临帝对这个大儿子一直有些偏见。

不过,这位大皇子除了腿脚有点不利索外,人品才干,治国理政那都是一把好手,天临帝有很多不决的问题,在这大皇子这边都能找到良策。

正因为如此,行伍出身的冯旭升对这位才干过人的大皇子是推崇有加。

左相呼延嵩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一力举荐冯旭升。

如今,眼见三皇子罗钜被封为大将军,呼延嵩这位一向老成的国舅爷,心里不禁也有些急了,他开始了新的动作。

至于那右相何纶,妹妹淑妃娘娘生了位公主,自然不具备争储的条件。

不过,这位毓阳公主偏偏从小与这二皇子罗昆要好。

而这二皇子又是一个懂得隐忍,心机深沉之人,平日里又对何纶极为敬重。

所以,右相何纶自然要拥立这位皇子了。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那日早朝之上,何纶极力举荐丽妃娘娘的一位远房表哥了。

总之,这大将军之位一落入二皇子的手中,朝中的两大势力均开始了新的谋划和动作。

……

再说那燕云郡主在叶惊塘府上住了些日子后,发现这姓叶的总躲着自己,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这位郡主虽然平日里刁蛮任性惯了,但不知怎的,在面对叶惊塘的时候,却不敢过分,甚至还有些刻意的将自己的性子收敛了几分。

尽管如此,二人之间还是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若即若离的状态。

这样的情形让心高气傲的燕云郡主很是受伤,因此,大约在这里待了二十天后,郡主罗婷便黯然离开了叶府。

而这叶惊塘见郡主不辞而别,刚开始时,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欣喜之感,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两天,叶惊塘的心里,便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叶惊塘意识到这种感觉之后,心道不好,不过也没有办法。

感情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她在你身边,你觉得没什么,可一旦她离你而去,又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与空虚,此时的叶惊塘便是如此。

数日过后,就在叶惊塘刚刚适应了这种日子的时候,恒王派人传来了口信。

恒王让他速速与鸿运赌坊的老板联络,具体是什么事,却没有明说。

不过叶惊塘也能猜得出个八九不离十,这位恒王殿下估计是见卢铮死后大将军换了人,心里也开始活络了。

第二十五章 恒王出手

银月如钩,孤星远悬,漆黑的夜空显得分外高远。

此时已是初夏时节,夜风拂面,空气里的温度让人很舒服。

叶惊塘走出了门,顺着宽阔的街道一路向东,随后,复又穿过了三四条胡同,便来到了鸿运赌坊的门前。

赌坊的外面,站着两个身着黑衫黑裤的壮汉,目光中尽是干练犀利之色。

见叶惊塘上前,其中一人对叶惊塘道:“这位客官看着好面生,是第一次过来玩吧?”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我不是来玩的,我过来找人。”

那人闻言,面色不禁一冷,淡淡的道:“我们赌坊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如果要进去玩,我领你进去,如果不是,那请你赶紧离开,别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叶惊塘听对方这么一说,心道是自己没有说清楚,拱了拱手对那人道:“我过来是找你们老板胡青友的,烦你通传一声。”

那青衫汉子见叶惊塘直呼老板的名讳,脸色不由得更加冷了下来:“赶紧滚!我们老板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便叫的?”

说着,另外一名汉子便要上来轰人。

“慢着!”

就在这时,叶惊塘见一位留着八字须,拿着折纸扇的中年人从赌坊内走了出来。

“请问阁下找我胡某人所为何事啊?”

叶惊塘见状,知道是正主出来了,便对那人道:“在下姓叶!”

那胡青友闻声,脸色一下子变了,匆匆走上前来,左右看了看,恭恭敬敬的将叶惊塘迎了进去。

门外看守赌坊的二人见老板面色如此凝重,不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惊塘进了赌坊,才发现里面是人声喧嚣,火爆异常。

每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或猜大小,或赌牌九,一个个都面红耳赤,极是激动。

穿过一排排赌桌,那胡青友将叶惊塘从后门领出了赌坊。

出了后门,复又拐了好几个弯,才将他带到了一处幽静之所。

这里是一处私宅,外面看起来极其普通,不过待叶惊塘入得门内,便发现里面是别有洞天。

这座宅子不算大,但越往里走,叶惊塘的心里越感到吃惊,心道这开赌坊的果然有钱,就只是那放在客厅里的一尊金佛,便有一人多高,其余的摆件文玩更是不计其数。

胡青友似乎是看出了叶惊塘的惊奇之色,笑了笑对叶惊塘道:“叶大人如果喜欢,随意拿些去玩玩,另外恒王殿下已经告知小人,今后一切事务但凭叶大人做主。”

叶惊塘闻言,对胡青友道:“那恒王殿下此番让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胡青友闻言,略微顿了一下,便低声对叶惊塘道:“禀叶大人,恒王殿下此次是想让叶大人出面,将那户部尚书范淳拉到我们这边来。”

叶惊塘听胡青友这么一说,心中猛然一惊,心道这恒王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要玩大手笔啊。

这户部尚书范淳,乃是右相何纶的人,如今恒王竟要让自己将他拉过来,难不成下一步要拉拢这右相不成?

胡青友见叶惊塘沉默不语,连忙转身向北面的墙壁走去。

只见那胡青友在墙壁上左右敲了几下,又将一旁的花盆轻轻一拧,一扇暗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叶惊塘在那胡青友的指引下进了暗门,但见里面又是一番景象。

进了暗门,胡青友迅速将门关好,随即,窸窸窣窣从一个黑色匣子里掏出了一封书信来。

叶惊塘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整个人一下子震住了。

胡青友拿出来的这封信,竟是户部尚书范淳写给北狄大汗的。

书信之中,范淳对北狄国的大汗是极为尊崇,言语之中屡屡流露出欲投靠之意。

除此之外,叶惊塘还从信中得知,北狄大汗曾经在数月前送给范淳两个北狄美女,范大人在信中对这两位北国佳丽是赞不绝口。

叶惊塘看完这封信,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任谁也不能想到,平日里一副正义凛然,言必朝廷的的范大人,竟是一位卖主求荣的好色之徒。

说句实话,这封信的分量太重了。

如果将这信呈交给天临帝,范尚书必定会人头落地,说不定还会株连九族。

而如果将这封信作为筹码的话,叶惊塘相信,范淳必定会对他唯命是从。

眼下既然恒王已经打算将此人拉拢过来,那么,叶惊塘知道自己免不了又得去找一下这位顶头上司了。

想到这里,叶惊塘将书信收了起来,对那胡青友道:“胡老板,那我就先告辞了,既然都是为恒王殿下做事,日后少不了要麻烦胡老板你的了。”

胡青友闻言,望着叶惊塘叶惊塘道:“恒王殿下英明神武,现在又得叶大人相助,不日定能成就霸业,我胡某人蒙殿下大恩,定当誓死效命,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说到这里,这胡青友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叶惊塘见状,知道在这里自己也该表表忠心了,一脸严肃的对胡青友道:“那我们就和衷共济,为殿下共效死命,争取助恒王殿下早日完成大业。”

胡青友闻言,更加激动,竟有种与叶惊塘相见恨晚的感觉。

末了,胡青友将叶惊塘送出了宅子,目送他离开。

是夜,叶惊塘将书信誊抄了一份,复将誊抄的那份带在身上出了门。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户部尚书范淳的府上。

丫鬟奉了茶便退了出去,屋内便只剩下叶惊塘和范淳二人。

与聪明人打交道,那是一点就透。

因此,叶惊塘只是将信笺让范淳一看,顺便将自己的来意一说,这位户部的最高长官便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之上。

不过,这范淳毕竟是位官场的老油子,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接受了恒王殿下抛过来的橄榄枝,不过,也趁着这个机会向叶惊塘提出了一个要求。

范淳要恒王殿下保证他家小的安全,并且要恒王答应他,尽快送他的妻儿老小去北狄。

对于这个要求,叶惊塘并未请示恒王,直接替他答应了下来。

范淳虽然对叶惊塘的话有些不信,不过,眼下自己的把柄握在这位属下的手上,也只好如此作罢。

至此,六部之一的户部,被恒王殿下收入了麾下。

第二十六章 作死节奏

……

大幽朝的江南之地,已然绿树成荫,流水潺潺,天气也渐渐变得有些热了起来。

但在那西北边陲,冰雪才刚刚开始消融,空气中还有些冷冽的气息。

“这该死的地方!”

“这该死的鬼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三皇子罗钜来到西北大营已经一个多月了,这期间,副统帅冯旭升对其是言不听计不从,这让罗钜的心里越来越不爽。

加上出去探寻北狄大军的分队迟迟传不回消息,这位大将军的心情是差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罗钜的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接这大将军之位了。

在皇城时,那是每日莺莺燕燕,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好不自在。

可到了这里之后,不仅每天要吃那难嚼的牛肉干和粗粮饼,来了这么多天了,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种种不顺心交织在一起,三皇子的心里别提有多火大。

这一日,天气格外的冷,罗钜待在帐中实在憋得受不了了,便带着十几人,偷偷打马跑出了大营。

外面的空气,让这位憋了很久的皇子感觉特别的舒坦。

骑着骏马在大漠中奔驰,罗钜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情绪也变得高昂了不少。

跑着跑着,这位三皇子不由得有了些恣意奔腾的感觉,不经意间将手上的马鞭挥急了几分。

三皇子的马越跑越远,眼看已经离开营区近百里了,随行的兵士兴许是有些害怕了,不停的在后面大声呼喊着这位大将军,让他赶紧掉头回营。

可这位三皇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肯让人扫了自己的兴致,因此对随从的话根本不听。

眼看这三皇子的马越跑越远,后面的兵士离这位皇子的距离越拉越长,随行的一位禆将不觉心生出一丝不妙的感觉。

就在这种感觉从这位禆将的心底一闪而过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那禆将闻声,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迅速朝身后的兵士大喊道:“是北狄人!速速保护大将军!”

兵士们闻言,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狂抽马鞭向三皇子罗钜围拢而去。

与此同时,随行的鼓手擂响了绑在马背上的战鼓,号手吹起了悠扬而悲壮的牛角号。

一时间,这片区域的空气变得分外的而紧张和凝重。

那打马在前的三皇子听闻鼓号之声,也意识到了不对,便勒住了缰绳,欲要调转马身。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却是漫天的箭雨和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

两队人马在这片沙地上,展开了殊死较量,鲜血染红了地上的薄雪。

奈何三皇子罗钜这边只有十几人,而北狄人那边有七八十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

最终,西北大营的将士全部壮烈殉国,而三皇子罗钜,大幽朝的大将军,则成了北狄人的俘虏。

西北驻军副统帅冯旭升是在正午的时候,才发现三皇子不在帐中的。

这位老将军从守门士兵那里得知三皇子出营的消息后,整个人都蒙了。

不过,毕竟是行伍出身,做事相当果决,冯旭升只稍稍定了定心神,便立马派出数十个分队出去搜寻。

直到天黑时分,这些分队才陆续归营,人没有寻到,却带回了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这些尸体中并没有三皇子罗钜。

冯旭升的心里一下子慌了,这三皇子莫不是被北狄人给俘虏了吧?

想到这里,冯旭升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不知道天临帝得知这一消息后,会如何震怒,他不敢继续想了。

数日之后,天临帝同时接到了一封书信和一份密报。

密报自然是来自西北大营副统帅冯旭升之手。

而那封书信,则来自北狄国大汗。

密报上,冯旭升言辞恳切的直言自己辅佐三皇子不力,让三皇子被敌军俘虏,请求天临帝降罪于他。

而那封书信之上,则是北狄大汗狮子大开口的漫天要价,让天临帝罗天策用十万两黄金和五万匹战马,以及三千名貌美少女来换取三皇子罗钜的命。

天临帝怔怔的看着这两封信,心脏处突然感到阵阵绞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脑门是一阵眩晕。

紧接着,整个人便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见状,赶紧上去扶起,却见那天临帝的脸上满是汗珠,嘴唇已是变得煞白。

“快,快传太医!传太医!”

整个皇宫一下子变得鸡飞狗跳,宫女太监们是缄默如铁,只是脚下的步子比平时快了许多。

太医过来诊了脉,转身写了副方子交给了在一旁低泣的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一眼,赶紧将方子递给了总管太监吕公公,让他赶紧安排人煎药。

随后,太医将皇后娘娘引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低声对皇后道:“陛下应该是气急攻心,加上操劳过度,所以有些体虚,服上一两副药,应该没事了,不过……”

皇后见太医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止泣问道:“不过什么?”

那太医见皇后娘娘着急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禀娘娘,不过如果陛下从今往后不能对男女之事加以节制的话,恐怕会虚不受补,到时候可就……因此还望娘娘多多规劝陛下保重龙体。”

皇后闻言,不禁脸色一红,转身看了看躺在龙床之上的天临帝,暗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天临帝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才慢慢醒了过来。

这段时间里,皇后娘娘一直守在床边,未曾有半刻合眼。

醒过来的天临帝,看着眼前这位贤惠的皇后娘娘,不禁心中黯然。

再说那贵妃娘娘,自从知道自己的皇儿被北狄人虏走了后,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整个人变得失魂落魄,根本无心关注天临帝的病情。

再说天临帝待身体稍稍恢复了些,便将呼延嵩和何纶这两位肱骨之臣宣到了床前,商议三皇子被俘之事。

只见那天临帝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稍稍喘了口气道:“二位……二位爱卿,我大幽朝接连蒙难,而今那……那该死的北狄人又开出了这样的条件,咳咳咳,二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应对啊?咳咳……”

左相呼延嵩见状,上前一步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啊,老臣以为这北狄人提出的这些条件,我们应当速速准备,先将三皇子换回来要紧。”

右相何纶闻言,也上前道:“启禀陛下,左相所言极是,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三皇子接回来,后面的事可以再做打算。”

天临帝听二位大臣如此一说,心中似乎稍定了些。

复又喘了几口气,对龙榻前的两位丞相道:“那此事就交由你们两位去办,如有不决之处,再来与寡人商议吧。”说完这些,天临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太监见状,赶紧将天临帝扶着躺到了床上,二位丞相则行了礼,退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委以重任

一出天临帝的寝宫,二位丞相便差人将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召集到了一起。

大臣们一到齐,左相呼延嵩便将三皇子被俘之事以及北狄人开出的条件告知了大家。

朝中的大臣们一听,立马炸了锅。

“这北狄人也太过分了,要十万两黄金。”

“还要五万匹战马,他怎么不去抢?”

“是啊,要三千名少女,这不是打我大幽朝的脸吗?”

“不能答应!”

“对,千万不能答应!”

……

左相呼延嵩咳嗽了一声道:“诸位先静一静,稍安勿躁,何相,还是你来说吧。”

右相何纶闻言,深深的看了呼延嵩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既然呼延丞相让我说,我就说一说这事,如今三皇子被北狄人抓了过去,我们做臣子的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商议一下,怎么做才能满足北狄人的条件,待换回了三皇子之后,我们再做反击北狄贼人的打算。”

何纶的话刚说完,下面的大臣议论之声更盛了。

“这还了得,满足他们的条件,那样我大幽朝还有何脸面?”

“是啊,这北狄人怎么能相信呢,我觉得应该火速发兵围剿,跟这帮畜牲谈条件就是与虎谋皮。”

……

呼延嵩见状,无奈之下只得接过话头高声道:“当然了,这也是陛下的旨意,所以,希望各位群策群力,为陛下,为我大幽朝分忧!”

群臣听左相呼延嵩这么一说,一下子止住了议论,不过,仍有几个窃窃私语者低语不止。

不过,这些大臣在下面议论时很是积极,可一旦让他们献策,就没人肯站出来了。

等了良久,也没见有一位大臣主动站出来。

眼看这件事就要无果而终了,左相呼延嵩又站了出来:“诸位,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回事,我且说上几句,大家看看有没好更好的建议。”

众臣闻言,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皆抬头向这位相国大人望去。

呼延嵩见状,满意地捻了捻花白的长须道:“这筹措十万两黄金之事,我看先由户部去想想办法,看看国库中还有多少,如若不够,咱们再议。”

“至于这五万匹战马之事,我看交给兵部吧,何尚书可以差人到邻近的几个大马场走一圈,能筹多少先筹多少,其余的再想办法。”

说到这里,大伙儿纷纷点头称是,不过,就在大家等着呼延嵩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却见这位左相变得有些欲言又止来。

末了,呼延嵩老脸一红,咬了咬牙道:“至于这三千名少女的事,还是交给礼部陆尚书吧,具体细节,容下来我们再商议吧,另外,其余各部和诸位同僚,要尽全力辅助几位尚书速速将此事办好,至于兵部那边,还要再拿出个对付北狄人的办法来,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这些,这位大幽朝的左相似乎用尽了洪荒之力,不停的喘着粗气。

右相何纶朝见状,朝下面的大臣挥了挥手道,各位赶紧去准备吧,别误了大事。

众臣闻言,皆默默退了下去,领受了任务的几位尚书皆脸色穆然,步履匆匆。

北狄人限定的期限是一个月,而从皇城去北狄人约定的交换地点就需要十五六日的行程,所以,时间极为紧迫。

待诸位三品以上的大员退下,呼延嵩赶紧将右相何纶拉到了一旁。

“老何,皇上将这件事交给我们二人,眼下还有一件事比较棘手啊。”

“哦?什么事让呼延丞相如此紧张,我倒比较好奇了。”

“还能是什么事,既然要去与北狄人交换三皇子,那便少不了要派一位能臣过去,你看派谁比较合适啊?”

何纶闻言,低头想了一会儿道:“照常理来说,这个人应该是从礼部挑选,但陆尚书那边的人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基本上没有太合适的,所以,呼延相你看……”

呼延嵩闻言,知道何纶这只老狐狸不打算出人了,但让他从自己的班底里面抽人,也是决计做不到的。

所以,这个人选的问题就很值得考究了。

要知道,这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办好了,朝廷不会重赏你,可一旦办砸了,那就有可能要掉脑袋的。

再说,那北狄人生性野蛮狡诈,与他们打交道何其难也,即使侥幸能安然将三皇子换回来,那也非得脱层皮不可。

正是看到了这样的结果,呼延嵩和何纶两个人都不愿意出人。

就在两位丞相正冥思苦想这出使人选之时,户部尚书范淳突然求见。

范尚书似乎是料到了两位辅宰的心思,一上来便举荐了一人,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的六品主事叶惊塘。

范淳之所以会举荐叶惊塘,其实也是出于私心。

上次叶惊塘曾经答应将他的老小送往北狄,而此番出使,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所以,范淳来不及跟叶惊塘商量,便自己做主向朝中的两位丞相推荐了他。

再说呼延嵩见有人主动找上门,一下子便乐开了花。

至于何纶,虽说范淳是他的人,但叶惊塘这个小小的主事,从来没拜过自己的山头,所以,他对此人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就这样,叶惊塘被二位丞相内定为了出使北狄的人选。

不过二位丞相为了面子上好看,当着范淳的面提出要奏请陛下,将叶惊塘提拔为五品员外郎。

叶惊塘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苦差,会在几位大人三言两语中,落到自己的头上。

再说范淳一离开此间,便直奔户部衙门而去,他要将此事告知叶惊塘。

自己的这一手算不得光明磊落,而自己又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所以,范淳知道眼下不得不在这位下属面前坦白从事。

叶惊塘得知这一消息后,狠狠的瞪了范淳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户部,只留下范尚书一人摇头苦笑。

当天晚上,叶惊塘便飞鸽传书给恒王,将此事告知于他。

此外,叶惊塘还找到了鸿运赌坊的老板胡青友,让他速速准备一批武功高手,一月后暗中护送自己去大幽与北狄的边境。

此间事了,叶惊塘便回到了府中,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需要将这件事好好推演一番,北狄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但这些野蛮人恶名在外,这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第二十八章 为良

……

经过了近十日的准备,十万两黄金终于准备妥当。

户部的银库几乎全部被掏空,此外,还向中域的几个富贾摊派了不少,这才将十万两黄金堪堪凑齐。

至于五万匹战马,也凑得差不多了,这些战马直接从几大马场出发,发往了北域的一处军营。

这座军营离北狄边境不远,常年重兵把手,戒备森严,因此战马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这几个问题中,最难办的要数凑齐这三千名少女了。

关于这个事,礼部尚书陆绪多次问计右相何纶,中间陆绪提过几个建议,不过最终都因为不可行或者太阴损,被何纶给一一否了。

最终,还是右相大人一次逛烟花巷时突然来了灵感,这才想到了一个法子,总算将这件事也给定了下来。

当日夜里,皇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娼馆妓院,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洗劫。

不过,这些黑衣人却不是来抢劫金银珠宝的,而是过来抢女人。

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几乎无一幸免。

趁着夜色,这些女子被蒙住了眼睛,塞住了嘴巴,从四面八方带到了一处偏僻幽静的隐蔽之所。

自那日起,这些原本在烟花之地讨生活的女子,被一群宫里的嬷嬷严苛的训练着。

礼仪女工,琴棋书画,均有专门的嬷嬷教授。

除此之外,每日还有专人为这些女子烹饪出各种美味佳肴,将这些女子养得是白白嫩嫩。

不过,这些嬷嬷们从不允许与女子们讨论除了所学之外的任何事情。

因为,时时刻刻都有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盯着她们,这些女子和嬷嬷一旦有所不轨动作,便会遭到一顿毒打。

经过一段时间的突击训练,这些烟花女子走起路来有模有样,几乎跟宫里的宫女不相上下。

不过,如果你仔细去观察,还是会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种东西便是宫女所没有的风情。

至此,北狄人开出的三大条件终于准备停当,时间也到了使臣该上路的时候了。

天临18年,仲夏,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户部五品员外郎叶大人出使北狄。

随行的是八百名官差,还有三千名“少女”。

当然,还有那十万两黄金也被装在了七八个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

除此之外,为了确保沿途的安全,天临帝还特意从大内高手中挑选了十五名高手随行护送。

这十五名高手中,八品宗师一人,七品宗师四人,其余十人为六品武尊。

可以说,叶惊塘的这支护卫队阵容是相当的豪华,比之五大宗派的底蕴,也丝毫不逊。

由于此事比较尴尬,并没有朝中大员出面送行,所以叶惊塘一行走得比较低调。

加之这一天正好是个大雨天,所以,很少人关注到这支一路向北的队伍。

穿过皇城的宽阔街道,叶惊塘带领的这支队伍逐渐消失在漫天的风雨里。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将前路遮断,同时,也让人回望不到来时路。

除了几位宗师级的人物外,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这一层层雨幕里,有好多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们。

这位八级宗师名叫杨凌风,乃是大内八大高手之一,在八人中他排行第四。

此时杨凌风,跟其他人一样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不过,斗笠下的一双星眸却冰冷而犀利。

突然,他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左耳不由得轻轻动了动,同时,左手悄悄的伸向了黑色的剑柄。

就在他刚刚触及剑柄的时候,数道雪亮的刀光斩断了雨幕,迅速向叶惊塘一行袭来。

杨凌风动了,其余四名七品宗师亦随之而动,将叶惊塘和数箱黄金护在了中央。

只在瞬息之间,刀光消散,剑影入鞘,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直到此时,除了这五位宗师级别的高手外,其余人等根本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还在冒着大雨,木然的向前赶路。

路上的风更疾了,雨更大了,漫天的风雨似乎要将这支队伍刮飞,又似乎要将这些人吹散。

由于风雨太大,一行人走得很艰难,很缓慢。

叶惊塘没有坐轿子,跟其余人等一样,斗笠蓑衣骑在马上。

之所以选择今日冒雨启程,那是因为训练这些女人用的时间太多了,眼看距离北狄人规定的期限已经很近了,再不走,就要误事了。

出发遇上这样的天气,让叶惊塘的心情很沮丧,不过,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刚才的刀光剑影他没有看清,不过,从杨凌风这位八级宗师的动作表情,他还是觉察到了一些东西。

也是,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想到,有这么多的黄金在这里,任谁也愿意铤而走险赌一把。

就在这支队伍继续向前又走了不足一里路的时候,异变再起。

不过,这一次跟上一波明显不一样,如果说上一波刀光只是试探的话,这一次绝对称得上是一次强有力的袭杀。

武学品级的差距,在这个时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这一次,最先反应过来依然是八级宗师杨凌风。

刚才的那一波试探性攻击,这位宗师只出了一剑,但这一次,他在瞬息之间足足劈出去三剑。

高手的对决,只在瞬息之间便已定了胜负,最终,这波人依旧退走了,但却让叶惊塘这边的一位六级武尊交出了性命。

除此之外,八百名官差倒下了近三十名,均是一刀毙命,尸体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伤痕。

这一次,队伍里面的所有人都慌了起来,包括叶惊塘。

那些辛苦训练出来的女子更是哭喊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不绝于耳。

看着倒在身边的官差,叶惊塘的心里感觉到了害怕,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的咬住了牙,他知道如果此时自己顶不住了,那么下面的人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叶惊塘看了护在跟前的杨凌风一眼,见这位八级宗师没有一丝的慌乱,他的心里才渐渐安定下来。

叶惊塘稍稍定了定心神后,大声朝着队伍喊道:“刚才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大家不要慌,不要慌,等雨停了,这些蟊贼就无处遁形了,我们有这么多高手在,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大家随我走就行。”

或许是叶惊塘的话起了些作用,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女人们也止住了哭,队伍又恢复了行进,只是,原地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

第二十九章 鬼面降临

雨,还在继续下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

风,还在继续刮着,没有变强,也没有变弱。

大雨冲走了地上的鲜血,大风吹走了空气里的血腥。

风雨又恢复了原先的节奏,空气又恢复了原有的清新。

叶惊塘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走着,离皇城越来越远。

尽管走得很慢,但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走出了七八十里。

往前再走一段路,便会经过狂沙客栈。

叶惊塘知道,前面肯定还有危险,但是他很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

他跟杨凌风商量了一下,二人决定在前面的狂沙客栈歇脚。

或许是叶惊塘这一行人让隐在暗处的人觉得有些难缠,接下来的路,他们走得很是顺当,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狂沙客栈的外面。

客栈外面,一根冲天长杆挑着面蜡黄高旗,上书“狂沙客栈”四个黑色大字,这几个字写得是笔力遒劲,气势十足,隐隐透着股森杀之气,就连叶惊塘这种不太懂书法的人看到这几个字,也油然生出震撼之感。

将马匹拴好,安排人将装黄金的箱子卸下来,叶惊塘一行便进入了客栈。

客栈很大,但一下子这么多人涌进来,厅堂内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蓝衫妇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不禁笑得嘴咧到了耳根子。

叶惊塘一行刚进门,蓝衫妇人便匆匆放下手上的活计,赶紧上前招呼他们坐下。

叶惊塘看了这老板一眼道:“好酒好菜赶紧给我们上,吃完了我们还要赶路。”

女老板闻言,朝叶惊塘风情一笑,扭着腰肢上前道:“好嘞,客官你们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到。”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客栈的伙计便将一盘盘熟牛肉从后厨端了上来,女老板则捧着一坛子酒向叶惊塘这一桌走来。

女老板麻利的启开酒封,将酒坛摆到桌上,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叶惊塘并不好酒,但闻到这等好酒,肚里的酒虫还是忍不住活络了起来。

就在叶惊塘准备将坛中的美酒倒给坐在一旁的杨凌风时,却见这位八级宗师将酒碗扣了过来道:“对不起,我从不喝酒!”

叶惊塘见对方如此,也不以为意,提起酒坛从里面倒了一碗酒出来,却见这美酒是酒色清澄,香气四溢。

就在叶惊塘准备再给同桌的其他几位宗师倒酒时,却见他们动作一致的将酒碗扣在了桌上。

叶惊塘见状,只好惺惺的将酒坛子放了下来。

客栈女老板见无人喝酒,笑了笑道:“几位客官都不喝我店里的酒,莫不是怀疑我这酒里有毒不成?”说着便走到叶惊塘的身旁,将他的酒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叶惊塘见这客栈的老板如此豪爽,不由得多看了这位妇人一眼。

这妇人见叶惊塘看她,便用她那风情媚惑的眼睛盯着叶惊塘道:“这位客官,我再敬你一杯如何?”

叶惊塘闻言,心道这酒如果不喝又显得不好,但如果喝的话,又显得自己跟杨凌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正在叶惊塘两难之时,见那女老板已经斟了满满两碗美酒。

叶惊塘见状,一咬牙便将酒碗端了起来。

女老板见叶惊塘端起酒碗,便将手搭到他肩上道:“客官,请!”

话音刚落,便将满满一碗酒咕咚咕咚饮尽,随即又将酒碗“哐当”一声摔碎在地上。

叶惊塘见状,也将酒碗送到了嘴边,不过,就在他准备喝下这碗酒时,“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动作。

顺着巨响的方向望去,便见客栈的大门被捅了个巨大的窟窿。

杨凌风见状,大喊一声道:“趴下!”

话音未落,便有数十支长箭破门而入,直直的向叶惊塘这一桌飞射而来。

一支箭羽更是带着风声从叶惊塘的耳边擦过。

箭雨过后,大约三十多个背着弓箭的青衣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瘦,体形修长的老者。

这老者除了体形又高又瘦之外,面容更是生得奇怪,一张长脸生得似鞋拔子一般,明明是个男的,但脸色却极白,近乎纸白之色,白中带着惨然,白得几乎透明。

乍一看这张脸会给人一种想笑的感觉,但如果你仔细再看,会发现这张脸上有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深邃中带着狠厉,狠厉中又夹着讥讽,似乎所有人在他的眼里都只是羸弱的猎物,随时可以择而噬之。

杨凌风见到来人,不由得眼神微微缩了缩,左手暗暗的向剑柄摸去。

其余几位六品武尊以上的高手见到这位高瘦老者,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剑。

客栈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

人群中,不知谁低声说了句:“是鬼面叟!”

这一声低语,听不出远近,似乎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际,人群闻声,变得更加骚动。

那鬼面叟见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号,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我淡出江湖十多年,在这个地方竟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号,也好,既然知道我的名号,那就乖乖把东西留下吧,哈哈哈哈……”

叶惊塘闻言,心道这鬼面叟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让这些大内高手这般如临大敌。

就在这时,站在杨凌风左边的一位七级宗师上前拱手道:“在下鲁进雄,家师乃是漠北霜花,希望阁下看在家师的面子上,不要与我们为难。”

那鬼面叟一听对方自报家门,笑意稍敛道:“你是漠北霜花的弟子,算起来也是我的故人之徒,照理说我应该给你师父几分面子,但我此次出山乃是受人之托,所以也只能得罪了。”

说到这里,那鬼面叟稍稍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如果你不过问此事,念你是故人之徒,我可以保证留你一命。”

那鲁进雄听对方这么一说,悻悻然看了那鬼面叟一眼,未置可否的退了下去。

无人再言语,客栈内的空气,一下子便陷入了凝固之中,冰冷而坚硬的凝固,似乎要将所有人的生机断绝,又似乎要将这整个狂沙客栈隔绝于这风雨之外。

第三十章 激战鬼面

刚才擦过耳边的那一箭,确实让叶惊塘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悸动,但此时再看着这鬼面叟,他的心里却倒反而不害怕了。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当初在中医诊所里第一次扎针时的情形。

当诊所里的老中医教他扎第一针时,叶惊塘将一根长针捏在手上,心里紧张得要命,捏着银针的手不停的颤抖,始终不敢扎下去,但当他狠了狠心将第一根针扎进自己的穴位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疼痛,内心的紧张却突然一下子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几针,他扎得很稳,很淡定。

人就是这样,对于未知,总是有着或深或浅的恐惧,但即使是最让你恐惧的事,一旦做过了第一次,后面也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此时的叶惊塘便是如此,他看着骨瘦如柴的鬼面叟,大步走上前抱拳道:“在下姓叶,这位前辈刚才说是受人之托,想必是对方付了不少的酬金,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怎样才能放我们离开,还望指条明路!”

那鬼面叟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子,我看你年纪不大,想不到胆量倒不小,老夫既然敢露面,你觉得我会让你们离开吗?哈哈哈哈……”

叶惊塘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无比,就在他再欲言语时,那狂沙客栈的女老板走到叶惊塘身边将他拦了下来。

蓝玲玲朝他点了点头,扭头对那鬼面叟道:“前辈的威名小女子是如雷贯耳,在下蓝玲玲,这间客栈是我那死去的丈夫留给我的安身之所,前辈能不能看在我一个弱女子的份上,放这些客官先离开,至于出了这客栈,你们是敌是友,是战是和,小女子绝不过问,但如果前辈硬要在我这里闹事,小女子可不能答应。”

鬼面叟闻言,眼神冷了冷道:“蓝老板这么说,是要与我为敌喽?”

蓝玲玲听鬼面叟这么说,不禁面露苦笑道:“前辈这么说,是高抬小女子了,我一个弱女子,又怎敢与您为敌,我只是想保住我家那死鬼留给我的这份产业罢了,你们在这里一折腾,我这客栈损失先不说,以后还有人敢来吗?”

鬼面叟闻言,低头捻了捻长须道:“既然蓝老板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这里的损失我会赔给你的,不过,要我们离开这里,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听鬼面叟说完,蓝玲玲心知今天这事是不能善了了,她长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了站在人群中的叶惊塘。

就在叶惊塘心道这女人为何这般看自己时,却见蓝玲玲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站在叶惊塘身边的杨凌风见状,大喊一声道:“兄弟们动手!”

话音刚落,只见那蓝玲玲扭过身反手向后一甩,无数道银光向鬼面叟方向激射而去。

“啊!”

“啊!”

……

“尔敢?”

只在瞬息之间,已有七八名青衣汉子倒地身亡。

那鬼面叟刚想发怒,却见杨凌风已经杀到近前。

而这鬼面叟不愧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见有人杀将过来,脚下步影轻移,便已躲过了杨凌风的凌厉一击。

待杨凌风再出剑时,见那鬼面叟的手上已经握了一把黑漆漆的判官笔。

剑笔相碰,顿时激出一阵火花,将这客栈的厅堂映得是光影斑驳。

再说随行的其余大内高手和官差已经与那二十多青衣人激战在一团。

不过,这场争斗却只持续了数息便结束了,因为那二十多青衣人在数位宗师及武尊级别的高手面前,实在有些不够看,仅仅斗了数个回合,便已被尽数劈翻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那鬼面叟见状,骂了声“废物”,便又与杨凌风以及上来支援的其余几位宗师武尊斗在了一起。

一旁的叶惊塘看着激斗在一起的一众高手,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却一点武功都不会,只能靠别人来保护自己,他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要习武的念头,不为别的,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自保的本事还是需要掌握的。

再说那鬼面叟,武功果然了得,与十位武尊级别的高手和五位宗师斗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刚开始还隐隐有压着杨凌风等人一头的趋势。

这一战,打得是昏天暗地,激烈无比,客栈内的桌椅板凳被砸得悉数散了架。

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这场高手对决才告一段落。

杨凌风等大内高手中有二人受了轻伤,而鬼面叟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消耗极大。

看着气喘吁吁的杨凌风等人,鬼面叟喘着粗气道:“老夫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们,不过,我那位雇主可不止请了我一个人,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这些,鬼面叟冷哼一声,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待到鬼面叟离开了,客栈内的所有人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蓝玲玲从楼上找来纱布,帮两位受伤的武尊包扎了一下,便又招呼客栈的伙计收拾桌椅,赶紧给客人们重新上菜。

待菜上齐了,叶惊塘问杨凌风道:“杨大哥,刚才那鬼面叟是什么人?为何如此难缠?”

杨凌风闻言,面色微凛道:“要这鬼面叟,也算得上是个奇人,此人并不在五域几大门派之中,号称无门无派,但一身武功却出神入化,刚才我与他交手,发现此人的武功应该在八级巅峰,只差一线便要突破到九级大宗师。”

“此外,据江湖传闻,这鬼面叟原本是个不会一丝武功的书生,一心苦读圣贤书,不过他屡次应试,都没能取得功名,慢慢的也就放弃了这条取仕之路,一次偶然的机会,不知在何处,鬼面叟得到了一本名为《判官神录》的奇书,自那以后,此人便弃文从武,苦练多年后,便在江湖上声名鹊起。’”

叶惊塘听后,稍稍点了点头,便招呼杨凌风几人吃菜,而自己筷子上夹着菜,却迟迟不往嘴里送。

待坐在一旁的杨凌风咳嗽了一声,叶惊塘这才回过神来。

第三十一章 无酒也能成兄弟

听完鬼面叟奇异的成名史,叶惊塘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心道自己何时也能有这样的奇遇,也能习得这等盖世武功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但叶惊塘的筷子却没有停下,待他吃饱喝足,发现其他人也已放下了碗箸。

叶惊塘起身走向柜台,笑着对那坐在柜台后噼啪打着算盘的蓝玲玲道:“蓝掌柜,我们吃好了,适才幸亏得您相助,叶某人在此多谢了。”

蓝玲玲闻言,抬头笑了笑道:“叶公子客气了,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之举,你不必挂怀。”

叶惊塘笑道:“蓝老板如此仗义,在下实在感佩,今后若有用得着我叶惊塘的地方,可以到皇城找我,今日就此别过,有缘他日再见。”

蓝玲玲微笑道:“多谢叶公子,若去皇城,一定前去叨扰,咱们后会有期!”

叶惊塘笑道:“后会有期!”

这边说着话,叶惊塘右手将一大锭金子放在柜台上,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蓝玲玲见状,欲要喊住叶惊塘,却不知何故,又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在狂沙客栈补足了干粮和水,叶惊塘便带着众人又上路了。

这一走又是数日,中间收拾了几伙儿蟊贼,却并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

眼看前面再有十来里便到达星光城了,众人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起来。

这星光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里是北域第一大教星光教的总坛所在。

据说能得星光叟卜上一卦的话,为官者可以飞黄腾达,从商者可以日进斗金,习武者可以觅得突破机缘,从文者亦可以自此文思泉涌。

叶惊塘当然不相信这些,但包括杨凌风在内的其余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要见到这星光叟可并非是件易事。

星光叟从来只见有缘之人,无缘之人纵使拿出黄金万两,他也不会见你一面。

所以,杨凌风等人也只是想想而已,并非真的指望可以见到星光叟。

没过多久,叶惊塘便已带着队伍入进入了星光城。

从外面的城墙可以看出,这星光城的规模比之皇城小了几分。

但入得城内,却见这城里也是热闹非凡。

由于日头还没有落山,因此街道两旁的店铺还都开着,卖布的,沽酒的,打铁的,卖胭脂的,都扯着嗓子大声吆喝着。

叶惊塘一行人的到来,无疑让这些卖货的店家看到了商机,一个个眼睛发亮的盯着下马行走的众人。

这不,那卖胭脂的老板便拿着胭脂水粉上来向队伍里的女人们推销。

女人们见到了这些好物,就像是猫见了腥似的,根本挪不开脚步。

不过当她们看到随行官差的冷厉眼神时,纷纷缩回了刚要伸出去的纤手。

叶惊塘见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去过问此事。

还有那卖酒的伙计,也敞开美酒坛子,热情的向队伍里的汉子们推销好酒。

但这些官差毕竟是吃皇粮的,因此自我约束力还算比较强,只有个别的深深吸了口浓香的酒气,却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弄得卖酒的伙计一脸失望,心道今天的提成又没了。

穿行在繁华的街道,不知不觉间,天边已剩落日的余晖了。

叶惊塘对杨凌风道:“杨大哥,大伙儿也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不如今晚就在此投宿,明日一早再出发吧。”

杨凌风道:“也好,想必在这星光城内,不轨之徒也不敢太过嚣张。”

叶惊塘笑了笑道:“如果在这里都不安全的话,想必这天底下安全的地方就不多了。”

杨凌风原本对这个不会一丝武功的户部员外郎并没有任何喜恶,但这几日与叶惊塘相处下来,他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冷静与果敢,不由得对叶惊塘生出几分好感来。

因此,这一路下来,他跟叶惊塘的话也多了不少。

眼瞅前面就有一家很大的客栈,杨凌风道:“不如就住这家吧,其余的我看也太小,根本容不下我们这么些人。”

叶惊塘顺着杨凌风手指方向,果然见前面有间很大的客栈,客栈外挂着面红黄相间的旗子,上书“云来客栈”四个醒目黑字。

下马进了客栈,叶惊塘对那掌柜道:“老板,我们今晚要包下你的客栈,你看可有难处?”

一边说着,叶惊塘将一大锭金子在了客栈掌柜的眼前晃了晃。

掌柜见了金子,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条缝。

他热情的接过叶惊塘手中的金子,忙不迭的笑道:“各位客官,楼上请,快楼上请,上面有上好的房间!”

说着便将叶惊塘一行引上了二楼。

要说亏得这客栈有数百间客房,要不然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还真安顿不下。

纵是这客栈如此之大,也有不少人打了地铺,才堪堪住下。

叶惊塘和杨凌风住了一间上房,不用吩咐,掌柜的便安排伙计将好酒好菜给二人上了满满一桌。

二人本说不用这么多,那伙计却说这是掌柜的特意吩咐的,让叶惊塘二人尽管享用。

看着满桌的酒菜,叶惊塘对杨凌风道:“杨大哥,要不将那几位大哥也喊过来,大家一起吃吧。”

杨凌风看着满桌子的菜,也有些无奈的道:“那好吧,不过,这酒还是不要喝了,喝酒误事。”

叶惊塘笑道:“那就听杨大哥的,我去叫他们。”

杨凌风道:“还是我去吧,你在这边等着就行,我马上就到。”

叶惊塘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有劳杨大哥了。”

话没说完,杨凌风便已开门出了房间,少顷,便将随行的十几位高手喊了过来。

进来的人见到这满桌的酒菜,不禁纷纷面露喜色。

杨凌风将叶惊塘和自己的杯中倒上了茶水,又示意其余人将杯中倒满,道:“诸位,叶大人在朝廷是我们的同僚,在这里是我们的兄弟,今天,我们这里也没有外人,诸位一路辛苦,我杨某人和叶兄弟今日就以茶代酒,一起敬各位一杯。”

说着,杨凌风举杯跟叶惊塘碰了一下,一仰脖子,便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桌上十数人见状,亦齐齐举杯将满满的茶水一饮而尽。

接下来,一桌的好菜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风卷残云般消灭殆尽。

叶惊塘和杨凌风望着打着饱嗝的一众高手,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第三十二章 谈条件

待众人散去,客栈的伙计上来将残羹冷炙收拾走,叶惊塘便跟杨凌风熄灯睡下了。

睡到半夜,叶惊塘突闻外面传来喧哗之声,便披衣起身,见那杨凌风已不在床上。

点了蜡烛,叶惊塘推门一看,见杨凌风正衣衫整齐的站在走廊上,而客栈的楼下竟是围了一群白衣人。

叶惊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上前去,道:“杨大哥,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穿白衣服的人在这楼下。”

杨凌风见是叶惊塘,正色道:“听说是星光教的一位护法被人割了脖子,现在正在全城搜拿凶手呢。”

叶惊塘闻言,眉头一皱道:“谁这么大胆,敢在这星光教的头上动土?”

杨凌风道:“我也有些不解,照理说,即使与这星光教的人有仇怨,也不会在这城里动手啊。”

这边说着话,却见那星光教的一众白衣教徒已经涌上了二楼。

“搜!”

“快给我搜!”

“千万别让那杀千刀的贼人给跑了。”

客栈的房门被一间间敲开,屋里陆续亮起了灯火。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骂声不绝于耳。

叶惊塘和杨凌风站在走廊上,不时被过往的星光教教徒盘问,二人苦笑之下,也只能尽量配合。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谁也不愿意在星光教的地盘上惹事。

这群白衣教徒大约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将云来客栈搜了个遍,末了也没能发现什么问题。

星光教的人走了,叶惊塘却睡不着了。

他对杨凌风道:“杨大哥不如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出去走走。”

杨凌风道:“也好,不过你要小心,我总感觉今夜有些不太平。”

叶惊塘笑了笑道:“无妨,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平日不曾与人交恶,想必也没有人愿意要我这条小命。”

杨凌风闻言,朝叶惊塘摆了摆手,便转身进了屋。

叶惊塘走出了客栈,见外面是人迹稀落,只偶尔能见到几个星光教的白衣教徒在街上巡查。

今夜星光灿烂,凉风习习,走在宽阔冷清的街道上,叶惊塘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抬头望着高远的星辰,叶惊塘的心里不禁想起曾经的种种。

算起来,再过两个月,自己就二十四岁了,叶惊塘虽然记不起自己当初的名姓,但对自己的生辰却记得很清楚。

他想起了自己孩童时的幼稚,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叛逆,想起了高中时追求无果的女孩,想起了很多,却唯独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

胡思乱想间,叶惊塘不觉走到了一个胡同里,脚下是青色的石板,两侧是白墙乌瓦的旧宅。

突然,叶惊塘似乎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待他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眼前突然一黑,脚下陡然一轻,整个人悬空被抬了起来。

叶惊塘拼命呼救,怎奈却被人扛着渐渐远去,由于身体是倒着的,他肚子里的肠子都快要被颠出来了,别提有多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才停了下来,感觉双脚着了地,叶惊塘的肚肠里才好受了些。

外面的人将他头上套着的东西摘掉,叶惊塘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烛火辉煌的所在。

这是一座与皇宫大殿类似的地方,大殿之上,坐着一位看不清面貌的黑袍人,左右两侧分别站着一个青袍人和一个紫袍人。

那黑袍人的身体似乎有些佝偻,看样子像是是个老者。

而那青袍人身形魁梧,多半是个汉子,至于那身披紫袍的,体态婀娜有致,应该是个女人。

正当叶惊塘猜测这些人的身份时,却听那青袍人开口说话道:“你就是叶惊塘?”

叶惊塘闻言,皱了皱眉道:“你们抓我过来,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青袍人闻言,似乎有些不悦道:“我们抓你,自然知道你的身份,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不待叶惊塘回话,那人又道:“那你可知我们为何抓你?”

叶惊塘道:“我连你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你们为何抓我!”

青袍人哈哈大笑道:“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不过,叶大人你也不必担心,我们虽然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但对你却并无恶意。”

叶惊塘闻言,正色道:“既然没有恶意,那就放我离开吧,这三更半夜的我都困死了。”

青袍人笑道:“叶大人如果需要休息,我可以安排地方,不过我劝你还是暂时别回客栈的好。”

叶惊塘道:“那是为何?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我身负皇命,这般阻拦,恐怕不太好吧?”

青袍人道:“你的事我们都知道,包括你在恒王府的事……”

叶惊塘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慌,额头上一下子沁出了一层冷汗。

青袍人又道:“不过,这个秘密我们会替你保守,但咱们要做一个交易,你可愿意?”

叶惊塘闻言,赶忙道:“什么交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青袍人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只要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不仅可以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甚至今后叶大人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找我们帮你解决。”

叶惊塘的大脑快速的思索着,心道在这北域除了星光教,应该没有哪个势力敢说如此大话,对方多半应该是星光教的人。

这样想着,叶惊塘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表明自己的身份,那我也懒得去问你们,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青袍人笑道:“叶大人果然是爽快人,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你答应了,我们可以送你一番机缘。”

叶惊塘道:“请说!”

青袍人道:“我们想让你将那三皇子换回来后交给我们。”

叶惊塘闻言,一下子急了:“那怎么能行?我不回去交差,那我这饭碗不就砸了吗?到那时候,我这条小命估计也留不下了。”

青袍人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你这般做了,我们可以不仅保你性命无虞,还能让你加官进爵。”

叶惊塘听到这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些人肯定是星光教的人,而且是星光教的高层,弄不好那坐在中央的黑袍人就是星光叟。

想到这里,叶惊塘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之中,这个条件到底能不能答应?不答应的话,自己又如何能离开?

第三十三章 皎洁明亮

正当叶惊塘陷入两难境地之时,那坐在中间的黑袍人发话了。

“这位小友不必担心,我也不怕告诉你,老夫便是星光叟,而这两位是我星光教的两位副教主。“

稍稍顿了顿,那黑袍人又道:”之所以让你把那三皇子交给我,乃是上苍降下了天机,告谕我教那三皇子如若回到皇城,必会引起一场动乱浩劫,是以为天下苍生计,决不能让他回到皇城。”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你说你是星光叟,我又如何才能相信你不是假冒的?”

黑袍人闻言,大笑道:“小友可真会说笑,也罢,既是我教的有缘人,那我就为你卜上一卦,你看看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一边说着,叶惊塘见那自称星光叟的黑袍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钱。

黑袍人道:“叶小友可否上前几步?”

叶惊塘正想看清这些人的脸,所以听黑袍人这么一说,便赶忙向前走去,眼见离那黑袍人已不足五米,却被那青袍人喝止住了。

黑袍人道:“小友的生辰八字我已知晓,不过,我却不知小友是何方人士?”

叶惊塘道:“我是南域人。”

黑袍人闻言笑道:“小友不必对我隐瞒,南域人的体貌特点你一样都不符合,所以你绝不是南域人。”

叶惊塘道:“那依你看来,我应该是何方人士?”

黑袍人闻言,笑了笑道:“叶小友这是在考我吗?不过,这个可难不住我,我观小友应该不是大幽朝人,小友看我说得可对?”

叶惊塘一听,心中猛然一惊,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道:“那依先生之见,我来自哪里?”

黑袍人道:“那我就替叶小友算上一卦,就算一算小友是哪里人士,你看如何?”

叶惊塘心道莫非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人也能给我算出来?

想到这里,叶惊塘对那黑袍人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黑袍人先是嘴里念叨了几句,随后,将手中的铜钱朝面前的长案上一撒。

叶惊塘正要伸长了脖子去看那案桌上的铜钱,却见那黑袍人猛然站了起来,口中念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卦象?”

叶惊塘见状,对黑袍人道:“如何?先生可算出来了我是何方人士?”

黑袍人闻言,如电般的双目死死的盯着叶惊塘,口中不住的嗫嚅。

良久,黑袍人才闭上眼睛颓然坐了下来,用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咳嗽。

叶惊塘见黑袍人这般模样,也不好追问,只能静静的等着。

大约过了数十息,黑袍人才止住咳嗽,有气无力的道:“想不到叶小友竟是非凡之人,老朽确实算不出小友来自何处。”

至此,叶惊塘已经有六成把握确定这黑袍人便是那星光叟了,尽管自己并不相信星象占卜之术,但从星光教能够影响大幽朝的决定这点来看,这个教派的影响力确实不容小觑。

叶惊塘定了定心神道:“那也无妨,只希望先生能够尽快让我离开这里,至于先生提出的条件容我考虑考虑,相信我会给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黑袍人闻言,精神稍振道:“好,有小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为表我教诚意,我送你三样东西,还望小友不要推辞。”

叶惊塘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教主了。”

星光叟看着叶惊塘道:“这第一样,乃是我教的星光令,见此令牌,如见我本人,凭此令可以号令我星光教除我之外的任何教众;这第二样,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本古卷,上面记载了一套绝妙的轻功心法。”

这边说着,见那身着紫袍的副教主已然走向了叶惊塘,纤细的玉手上托着个托盘。

不过叶惊塘并不太关心那托盘中所放之物,因为,更吸引他的是这位副教主。

这副教主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这曼妙高挑的身姿,盈盈一握的柳腰,还有那傲人着实让叶惊塘看得有些痴了。

叶惊塘正愣神之际,忽听一声莺燕软语道:“叶公子请收下这令牌和古卷!”却是那副教主已将托盘举到了自己面前。

叶惊塘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哦”了一声便匆匆将令牌和古卷收了起来。

再说那星光叟见叶惊塘这副模样,咳嗽了一声道:“至于这第三件东西,待叶小友将此事办妥,我再行赠予,不过,这最后一样东西,乃是我教的镇教之宝,我相信一定不会让小友你失望的。”

叶惊塘闻言,目光闪动道:“那就多谢教主了,不过,他日我若接回三皇子,又如何交付于贵教之手呢?”

星光叟闻言笑道:“这个不必小友劳心,我自会安排人接应,到时的接应口令便是一统河山。”

叶惊塘道:“好,那我便赌上一把,希望贵教不要食言。”

星光叟哈哈大笑道:“我星光教乃大幽朝第一大教,断然不会食言的,小友尽可放心。”

叶惊塘闻言,拱手道:“那现在烦请带我出去吧,要不然我那些兄弟等久了不见我回去,可就不好了。”

星光叟闻言,扭头对那紫袍副教主道:“那就由我教的万副教主代我送你出去吧,小友后会有期!”

叶惊塘闻言,朝那星光叟施礼道:“后会有期!”

跟在那万副教主的身后,叶惊塘来到了大殿之外。

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走过一座架在小河上的拱桥,复又向前走了五六分钟,那万副教主才停下了脚步。

万副教主转身对叶惊塘道:“叶公子,我就送你到这里吧,你沿着这条路再向前不远,便会寻到那云来客栈了。”

叶惊塘闻言,知道该是与这位副教主告别的时候了,他附掌笑了笑道:“有劳了,希望不日之后还能与万副教主相见。”

万副教主闻言道:“有缘的话,肯定还会见面的,告辞!”

说完这些,那万副教主便转身向暮色中走去,只留下叶惊塘一人独自立在风中凝望。

这个夜晚,月亮似乎格外的皎洁,星光似乎出奇的明亮……

第三十四章 修习古卷

回到云来客栈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杨凌风已经起来了,正在房间里整理行装。

见叶惊塘推门进来,杨凌风愕然道:“叶兄弟怎么现在才回来?”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反正被那些星光教的人扰了清梦,干脆就在外面多走了一会儿,看了看这星光城的精致。”

杨凌风道:“哦?那叶兄弟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我正好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那杀害星光教护法的凶手抓到了没有,可不要封了城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叶惊塘道:“也好,那就有劳杨大哥了。”

待杨凌风出了门,叶惊塘心道反正也睡不着了,便将房门关好,掏出了那星光叟送给自己的两样东西。

那星光令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深紫色,入手冰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不过上面的图案极其古朴繁奥,看样子不像是凡品。

不过,与这令牌相比,叶惊塘更看重那本古卷,将令牌收好,叶惊塘赶紧将那古卷掏了出来。

翻开古卷的扉页,一股苍凉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让叶惊塘有些惊奇的是,这本古卷上的文字竟然跟大幽朝的文字有些不同。

大幽朝的文字,跟叶惊塘原本那个世界的文字差不多,但是却稍微繁琐了一点。

而这古卷上的文字,竟然与叶惊塘原先所在世界的文字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叶惊塘心中猛然一震,整个人都有种不好的感觉。

难道在自己之前已有穿越过来的人?

想到这里,叶惊塘赶紧翻看那古卷,发现这古卷名为《凌烟诀》,共分为九层。

仔细参悟,发现这《凌烟诀》一层比一层精妙,竟是隐隐暗合天地之大道。

更让叶惊塘赶到惊讶的是,这《凌烟诀》必须完全不会武功,或者自废武功后方可修习。

而叶惊塘本就不会一点武功,所以,这本古卷可以说是完全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看到这里,叶惊塘不禁对那星光叟生出些许感激之意来。

这《凌烟诀》的修习方法算是比较简单的,不过却要求修习者对人体十四条经脉以及四百多个穴位的位置了如指掌。

而叶惊塘本就是学中医的,所以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万事俱备,叶惊塘便盘坐了下来,开始按照第一层的口诀进行修习。

这一修习便忘了时间,直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叶惊塘才意识到外面已经日头很高了。

起身开了门,见是杨凌风回来了。

叶惊塘微笑着将杨凌风让进门来,道:“杨大哥,外面情况怎么样?星光教可抓住了那凶手?”

杨凌风摇了摇头道:“没有,是以本地的官兵配合星光教将城门给关闭了,所以我们要出城的话,免不了要跟星光教打声招呼。”

叶惊塘闻言道:“那杨大哥可与这星光教有旧?可知怎么与星光教的人联络?”

杨凌风依旧摇头。

叶惊塘见状,又道:“那这样吧,再辛苦杨大哥去府衙那边跑一趟,看看从那边能不能给我们行个方便,我呢,去找找看能不能寻得星光教的人。”

杨凌风闻言,苦笑一声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我们此行虽说是替朝廷办差,但总归有些不太光彩,因此能不张扬还是不张扬的好。”

叶惊塘道:“那我们便分头行动。”

杨凌风道:“好。”

二人商议妥当,便一起出了门。

杨凌风向东,步履匆匆。

叶惊塘往西,悠哉游哉。

大约向前走了七八百米,叶惊塘便转身进了一条岔道,顺着岔道复又走了几分钟,叶惊塘来到了昨晚与那万副教主分别的地方。

凭着昨晚的记忆,叶惊塘信步向前,穿过一条小径,走过一座拱桥,他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站在岔路口,叶惊塘不禁有些挠头起来,到底该走那一条,自己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就在叶惊塘拿不定主意时,突然看见从最右边的岔道上走过来一人。

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送自己回来的万副教主。

叶惊塘见到那万副教主迎面走来,赶紧上前道:“见过万副教主。”

万副教主见是叶惊塘,有些诧异的道:“叶公子是来找教主的吗?到了这里怎么不过去找他呀?”

叶惊塘闻言,挠了挠头道:“我正想去呢,不曾想在此碰见了万副教主,其实,这件事找你也一样。”

万副教主闻言道:“那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言就好。”

叶惊塘笑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听闻贵教封锁了城门,而我等又急着要赶往边境,所以……”

万副教主听叶惊塘这么一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掩口笑道:“叶公子尽管带人出城就好,只需向那守城将士出示我教的星光令便可。”

叶惊塘闻言,一下子变得更尴尬了,心道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就在这时,那万副教主又道:“也罢,我正好要出去办事,我先去跟那守城的说一声,你带着你的人赶紧出城就行了,到那城门口也不用出示令牌,只需说我的名号就行了。”

叶惊塘闻言,讪笑道:“那敢问万副教主,能否告知芳名,算起来我们也已经有两面之缘了,不知在下能否有幸……”

说到这里,叶惊塘也不知往下该如何说了,便定定的看着那万副教主。

万副教主听叶惊塘这么一说,哪里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只听得她低若蚊蝇道:“叶公子是我教的贵客,理应告知的,倒是我失礼了,我叫万晓蓉。”

叶惊塘一听,微微一笑道:“那我以后能不能叫你的万姑娘,叫那万副教主总感觉有些别扭。”

万副教主闻言,声音更低了:“可以!”

叶惊塘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何况这万副教主还有事要办,感觉继续在此叨扰有些不太妥当,便拱手对那万副教主道:“万姑娘,那我就先告辞了,出城之事就有劳了。”

万晓蓉闻言,抬头道:“举手之劳,叶公子赶紧去带人出城吧。”

叶惊塘又朝那万晓蓉施了一礼,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第三十五章 收服黄洛虎

叶惊塘回到云来客栈时,那杨凌风也刚刚回来。

一进门,杨凌风便风风火火的对叶惊塘道:“叶兄弟,你找着星光教的人了吗?”

叶惊塘没有回答,反问杨凌风道:“杨大哥,府衙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杨凌风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别提了,那狗日的太可恨了,我刚刚跟他提及此事,他便叫人将我轰了出来,要不是念及他是朝廷命官,我恨不得一剑活劈了他。”

叶惊塘听杨凌风这么说,知道他肯定是在府衙那边没少受气。

他笑了笑对杨凌风道:“杨大哥不必与他置气,我适才出门时,正好碰见了一位星光教的教徒,打听之下,发现此人竟是星光教一名辈分极高之人,是以我稍稍向他透露了一下我的身份和使命,那人便叫我回来带人出城。”

杨凌风闻言,面色终于稍稍缓了缓,道:“那我们赶紧招呼弟兄们出发吧。”

叶惊塘道:“好,我们这就速速出城,以免迟则生变。”

叶、杨二人将众人召集齐,清点了人数,便浩浩荡荡的向北城门方向进发。

出城时,叶惊塘一行果然没受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星光城。

出得城外,骑在马上的杨凌风对并行的叶惊塘道:“再往前,可没有什么像样的歇脚地方了,我们须得加紧赶路,尽快到达那浑石郡的军营,马匹可还都在那里呢。”

叶惊塘闻言,正色道:“好,一切听杨大哥的,这一路大伙儿也跟着遭了不少罪,是得抓紧把这差事办完了,好让大家也松口气。”

杨凌风面色微凝道:“是啊,这一路又是风雨,又是劫杀的,真心是没少折腾,也不知前面还有没有蟊贼挡路了。”

说到这里,杨凌风叹了口气转身对身后的人马大喊道:“大伙儿加紧赶路,再过几日,我们便可到边境了。”

后面的官差闻声,大声回应道:“好嘞!”

尽管已是仲夏,但北域的天气跟中域相比,还真是凉快了不少。

加之沿途的草木稀疏,因此凉风能毫无阻隔的吹过。

打马在日头下走了半个时辰,此时的叶惊塘,只是额头有了点微微的薄汗。

再看那杨凌风,由于内力深厚,武学造诣极高,因此在他的额头上完全看不到流汗的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抬眼望去,发现前面有一片稍稍茂密的树林。

叶惊塘对杨凌风道:“杨大哥,大伙儿也赶了大半天路了,不如我们在前面喝口水,稍稍歇一会儿吧。”

杨凌风闻言,微笑道:“好吧,确实也赶了挺长时间的路了,让大家歇会儿也好。”

在那个通信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的世界,传达命令基本上就是靠大声吆喝。

这不,杨凌风此时正运足内力,朝身后人大喊道:“大伙儿加把劲赶路,我们到前面小树林歇脚乘凉去。”

兴许是大伙儿确实走累了想歇歇了,没用多久,叶惊塘一行便进入了那小树林。

坐在坚硬的砂石地上,喝着酒囊中清冽的凉水,感受着偶尔刮过来的轻风,叶惊塘的心里不免有些空虚惆怅。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自己又应该从何处开始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在这个世界无拘无束的活下去,确实太不易了。

远处的天空,空旷高远,只有丝丝缕缕的云翳,将这片天空衬得更加湛蓝。

就在叶惊塘正感受着这难得的一刻清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惊塘和杨凌风不约而同的转身望去,发现北边的树林中窜出来上百个提着长刀的黄衫大汉。

不知谁喊了一声道:“抄家伙!”

人群闻声立马骚动了起来,纷纷亮出了刀剑。

黄衫汉子们一窝蜂的围拢了过来,与官差们形成对峙之势。

那三千名女人则畏缩在这些官差的身后瑟瑟发抖。

为首的汉子生得极是奇怪,一眼望去,整个人像是个被吹足了气的皮球,下巴有三层褶子,偏偏一双绿豆眼又长得又极有喜感,浑圆的大肚子挺在前面,如果将怀敞开的话,整个人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弥勒佛。

只听那汉子旁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朝叶惊塘这边大喊一声道:“遇上我们算你们点儿背,我们当家的今儿个心情好,不愿意与你们计较,将值钱的东西还有女人留下,便放你们离开。”

杨凌风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当是遇上了什么像样的对手呢,原来是一伙儿小蟊贼啊,敢在你杨爷爷面前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尖嘴猴腮的家伙闻言,立马跳了起来道:“好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在你候爷爷面前张狂,看我不活剮了你。”

说着那人便提着把大刀,招呼了几个黄衫汉子向杨凌风砍将过来。

杨凌风见状,纹丝未动,只是看了一旁的一名六品武尊一眼,那武尊便提剑迎了上去。

那武尊只出了一剑,便将这几个蟊贼悉数劈翻在地,不过,却没有伤他们性命。

那为首的“弥勒佛”汉子见状,拱手堆笑朝杨凌风道:“这位大侠,是我这手下不懂事,刚才多有得罪了,我们这就离开,打扰诸位了。”

杨凌风闻言,面色一凛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那“弥勒佛”汉子一听,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不过他还是陪着笑道:“这位大侠说笑了,我们只是被这世道逼上绝路,不得已才做此勾当的人,我黄洛虎在此对天发誓,只要大侠今日饶了我等,日后定当不再为非作歹,安心回家过日子。”

杨凌风微微笑了笑道:“你这么一说,就让我相信你,岂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那黄洛虎闻言,知道事情有转机了,赶紧对杨凌风道:“那大侠尽管划出道儿来,只要饶了我这帮兄弟,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杨凌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见你也不像是大恶之人,既然你有这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心,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留下一只手,我便放你们所有人离开。”

黄洛虎闻言,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不过,他还是将长刀抽了出来道:“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眼见黄洛虎就要挥刀砍下去,他身后的那群黄衫汉子看不下去了,纷纷道:“大哥,你不用这样。”

“大不了我们豁出这条命不要了。”

“是啊,大哥。”

……

杨凌风听到了这些,黄洛虎当然听到了。

不过,他还是将长刀向自己的左手砍去。

可就在那刀刃即将碰到手腕时,杨凌风动了,长剑“噌”的一声出鞘,剑柄“当”的一声将那黄洛虎手上的长刀打落在地。

黄洛虎见状,不知是感激杨凌风的恩德,还是有些后怕,竟是跪伏在地朝杨凌风磕了几个响头。

杨凌风见此情景,朗声对那黄洛虎等人道:“你们走吧,希望你们今后不要为祸乡里,也不枉我今日饶了你等的性命。”

其余黄衫汉子闻言,皆跪伏朝杨凌风行礼,礼毕后忙不迭的转身朝远处散去。

可是让叶惊塘有些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行刚刚走出去不到八百米,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喊叫。

叶、杨二人勒马回头望去,却见是那胖如圆球的黄洛虎领着四个黄衫汉子追了上来。

见到杨凌风,黄洛虎拉着那几人齐齐跪倒在地道:“杨大侠,这几位都是我黄洛虎的本家兄弟,村子里连年遭灾,我们几个家里早已没了亲人,而今也没了谋生的手段,所以我们想跟在恩公后面做个跑腿的,不知恩公能不能收下我等?”

说着,竟是又领着那四人朝杨凌风又磕了几个响头。

杨凌风见状,有些无奈的看了叶惊塘一眼道:“叶兄弟,你看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叶惊塘闻言,稍稍想了想道:“杨大哥,这几位兄弟说白了也是苦命之人,我们不如就收留了他们吧,杨大哥如果不方便,可以让他们到我那里去,我府里正好缺人。”

杨凌风闻言笑道:“那最好不过了。”

黄洛虎几人听叶惊塘这么一说,赶紧朝叶、杨二人磕头谢恩道:“多谢两位恩人,多谢两位恩人。”

叶惊塘闻言道:“你们快起来吧,以后就跟着我吧,也不用叫我恩人,今后我们就以兄弟相称,我看你们都比我稍长几岁,就叫我叶兄弟吧。”

黄虎几人闻言,自是喜不自胜,赶紧站起身来,热络地向叶惊塘问好。

第三十六章 交换三皇子

这边收了黄洛虎兄弟几个,叶惊塘便又领着众人上了路,这一走,便是五日光景。

眼见前面再走个七八里便是浑石郡大营了,叶惊塘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却有些人的心情愈发沉重了。

心情变得沉重的,便是即将被送往北狄的那三千名女人。

起初的时候,这些女人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大人喜好比较特殊,心血来潮想尝尝民间的野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也都渐渐知晓了自己马上要面临的境遇,她们知道,自己即将被送往北狄。

她们中间一些人甚至想过逃跑,但经历了一些苦痛和惩罚后,她们也都明白了这不是一个好办法。

是以,这一路来,她们都很安生,几乎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直到此时,眼见浑石大营就在前面,她们的心情才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因为,即将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和一群完全未知的人。

未知的东西,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叶惊塘当然也清楚她们的想法,但他没有办法,他也只是个听命于朝廷的棋子,没有能力改变她们的命运。

抬眼望去,前面已经可以看见辕门外高挂的旗帜了,叶惊塘狠狠的抽了一下胯下的枣马,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杨凌风等人见状,也纷纷打马快赶,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待再近些,叶惊塘发现早已有列队整齐的将士,披甲站在辕门外迎接。

一行人刚下马,一位青面虬髯的将军便上前对叶惊塘行礼道:“浑石营守将韩守镇见过钦差大人。”

叶惊塘见状,上前扶起那韩守镇道:“韩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韩守镇闻言,赶紧起身将叶惊塘等人迎入了大营。

入得营中,叶惊塘惊奇的发现这浑石营的守卫将士竟一个个面黄肌瘦,便有些好奇的问道:“韩将军,我看这营中将士似乎有些营养不良,我冒昧的问一句,难道我大幽朝的军饷供给……”

韩守镇闻言,有些尴尬的道:“回钦差大人的话,我大幽朝历来对边关将士都比较厚待,因此这边关的军饷都比内域稍高些,只是,我朝近年来屡遭旱涝之天灾,是以粮草不够丰茂,弟兄们的给养也就比往年少了些。”

说到这里,韩守镇的脸上竟有些戚然的不忍之色。

叶惊塘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道:“韩将军,也不必太忧心,此乃是我份内之事,待他日回了皇城,我定会禀明尚书大人,给将士们多拨些给养,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还是谈谈战马之事吧。”

韩守镇闻言,面色稍缓道:“那韩某就替浑石大营的将士多谢钦差人了,至于战马之事,叶大人请放心,五万匹战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往边境。”

叶惊塘一听,朝韩守镇点了点头,随后道:“可惜了这些战马了,不能为我大幽朝将士所骑乘,却要送予那该死的北狄贼人了。”

韩守镇和在场的其余人等听叶惊塘如此感叹,纷纷摇头扼腕,亦是对那北狄人都痛恨万分。

叶惊塘只在浑石大营逗留了半日,便由大营守军护送着,直奔与北狄人的接头地点而去。

那接头地点名为哈拉善郡,与浑石大营不过一日不到的路程。

而此时,离约定的日子恰好还有不到两天,是以时间刚刚好。

一路之上,浑石大营的将士听闻叶惊塘来自户部,因此都对他比较恭敬,毕竟粮饷问题这两年一直困扰着这些戍边的将士们。

叶惊塘看着这些满脸饥苦之色的将士,心里也不好受,一再跟他们保证,回到皇城后,定当奏明朝廷,为他们增拨粮饷。

这帮朴实的将士闻言,一个个对这位心地善良,体恤官兵的钦差大人更加看重。

由于有大军护送,这一路走得很安生,并没有碰到任何袭扰。

是以,离交换三皇子的期限还有整整一天的时候,叶惊塘便率着队伍到达了哈拉善郡与北狄的边境。

队伍到达时,正好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

将士们立马在此安营扎寨,待扎营完毕,天色也暗了下来。

是夜,浑石大营的将士们主动担负起了守卫叶惊塘一行的重任,一夜无事。

翌日清晨,叶惊塘早早起了床,发现外面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站在帐前朝北望去,入眼是无边的黄沙,黄沙连着青天,青天笼着黄沙。

忽然,叶惊塘发现不远处有一个黑点快速移动过来。

黑点越来越近,叶惊塘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匹黑色的骏马。

马上骑着个人,看不清面貌,只知道这人穿着一袭黑衣。

待那黑衣人距离叶惊塘一两百百米时,忽又一下子勒住了马。

叶惊塘正狐疑之际,只见那黑衣人从腰间解下了一件事物。

下一刻,悠远而苍凉的号声从那黑衣人站立处传来。

又过了一会儿,那黑衣人身后数里外,上千匹骏马飞驰而来。

叶惊塘见状,赶紧转身,却见那浑石大营的将士已是披坚执锐,跨在战马之上。

望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叶惊塘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赞叹之意。

待远处那群人近了,从中间的一匹黑马上下来一人。

等那人走近,叶惊塘才看清了了来人的样子。

此人是个汉子,褐发蓝眼,生得很是高大,饶是叶惊塘已然是一米七八的身高,在这人面前还是矮了一些。

来人见到叶惊塘后,操着有些生硬的大幽语对他道:“是叶大人吧,我是古特布仑,今日奉我北狄大汗之命,前来送还贵国的三皇子,不知我们大汗与贵国皇帝谈妥的三个条件,阁下准备好了没有。”

叶惊塘闻言,面无表情的道:“在下正是叶惊塘,马匹,黄金还有女人我们都准备好了,不过我似乎没有见到我朝的三皇子,不知三皇子殿下现在何处?”

古特布仑一听,笑了笑道:“叶大人不必担心,贵国的三皇子我已经带过来了,不过,我要先验验货。”

叶惊塘朝身后的杨凌风使了个眼色,杨凌风立马领着古特布仑向后走去。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古特布仑才将黄金、战马还有女人清点完毕。

古特布仑满面笑容的对叶惊塘道:“贵国陛下果然守信,那我北狄也不能不守诺言。”

说着,古特布仑举起双手拍了三下,便见那北狄人马中走出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

叶惊塘见状,赶紧朝身后人大喊一声道:“快快下马,迎接三皇子回朝!”

众人闻声,皆向前涌去,见来人果是三皇子罗钜。

至此,叶惊塘终于将三皇子罗钜从北狄人手中换了回来。

第三十七章 回朝之路

三皇子罗钜前脚踏入大幽境内,叶惊塘立马上前请安道:“户部员外郎叶惊塘见过三皇子殿下。”

不过那三皇子刚从北狄人之手脱身,此时正衣衫褴褛,面色不佳,哪有心情理会叶惊塘,是以只是自顾自的向他身后的大帐走去。

叶惊塘见三皇子不理自己,也不生气,心道看样子这位皇子似乎在北狄没少受罪,此时估计急着找地方去换衣服,因此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不远不近的跟在三皇子的身后。

等三皇子进了大帐,叶惊塘便待在了帐外,他知道里面有人伺候着,是以也不想去添这个乱。

再说当初户部尚书范淳打算将自己的一家老小随队伍送往北狄。

叶惊塘回去思虑良久后,便将此事跟那鸿运赌坊的老板胡青友商量。

那胡青友闻言,哪能不知道叶惊塘的想法,是以便在队伍出发的前一夜,趁着暮色将范淳的三十多口家眷接出了范府。

不过,这些家眷却没有能随叶惊塘北上,而是一路南下去了南域,做了恒王的人质。

之所以这样安排,叶惊塘其实有自己的考虑,一来抓了范淳的把柄,那肯定也要断了他的自绝之路,要不然这样的人用在手里不顺当。

另外,这送往北狄,一路不知道要遭遇多少艰险,万一范淳的这些家眷出个岔子,也不太好交代。

再说,就算一路顺当,也难保日后不出问题,万一日后这范淳反咬一口,说自己通敌北狄人,加上身在北狄的家眷作证,那更是说不清了。

所以,叶惊塘思来想去,决定将范淳的一家老小交给恒王。

再说叶惊塘在大帐外面等了没多久,便听得有人出来通传,说三皇子想见他。

虽说这三皇子曾经沦为北狄俘虏,但好歹是帝王之子,因此叶惊塘进帐前还是稍稍整理了下衣服。

入得帐内,叶惊塘见那三皇子罗钜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盘坐在了一张羊皮垫子上。

不过,从这三皇子有些呆滞的神情可以看出,在那北狄,这位皇子经受的折磨可不轻。

见叶惊塘进来行了礼,三皇子才稍稍凝了凝神道:“叶大人吧?我们是不是即刻出发返回皇城?”

叶惊塘闻言道:“一切全凭三皇子殿下吩咐。”

三皇子闻言,无悲无喜的看了叶惊塘一眼,沉默片刻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你去安排一下。”

叶惊塘道:“那三皇子再歇息片刻,我这就去招呼他们拔营启程。”

三皇子听后,也不言语,只是朝叶惊塘摆了摆手,便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叶惊塘见状,知道这三皇子不愿说话了,便默默的退出了大帐,去安排启程事宜了。

兴许是三皇子回朝心切,因此一路上,这位独自坐在一顶华丽轿撵中的皇子殿下完全不顾随行官兵的疲累,一味催促队伍加速前进,搞得这帮官差是苦不堪言。

这不,仅仅行了五日,这支队伍便抵达了星光城。

当然,这一路上,由于三皇子吩咐,叶惊塘也得以体验了一把坐轿子的感觉。

叶惊塘把队伍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了杨凌风,自己则在赶路的同时,默默按照《凌烟诀》的运气路线勤加修练。

叶惊塘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这一遭回朝可能并不会那么顺利。

是以,这一路,叶惊塘一直默默修练此诀,几日下来,竟然有了些成效,顺利突破了第一层的关隘,丹田处隐隐凝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来。

待进入星光城,叶惊塘才停止了修练,因为在这里,有他想念的那个人,星光教的副教主万蓉蓉。

除此之外,按照当初跟那星光叟的约定,出了这星光城,叶惊塘便会遇到一帮假扮成劫匪的高手。

而叶惊塘虽然对当初星光叟的话信了六七分,但心中仍有三四分的疑虑。

更何况,这件事关乎大幽朝的王族,因此叶惊塘的心里,还是很担心的。

是以,入得这星光城,叶惊塘便再无心思继续修练,心里一直想着与星光教有关的事。

出城的路,叶惊塘一行走得很顺利,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

但是,让叶惊塘没有想到的是,队伍刚刚离开星光城七八里,便在城外一处低矮的坡地遇上了麻烦。

矮坡之上,一伙儿黑纱斗笠,手执长剑的黑袍人列成两排,成掎角之势,竟是将叶惊塘一行人阻在了坡下。

杨凌风见状,大喊一声道:“列阵,保护三皇子殿下!”

不等杨凌风话说完,其余人等已经刀剑出鞘,与那些黑袍人对峙在一起。

为首的黑袍人见状,哈哈大笑道:“对面轿中是三皇子殿下吧?在北狄待够了,又想回来作威作福了?”

轿中的三皇子闻言,心中一惊,心道自己一路隐藏身份,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身在这轿中?

不过三皇子罗钜并没有出声,因为外面有杨凌风等人护卫在前,一般角色他不会担心,杨凌风的本事,他还是很相信的。

为首那黑袍人见轿中人不理会自己,面色丝毫不改,只是轻笑一声道:“既然三皇子殿下不肯下轿,那我等就上前给殿下请安。”

其余黑袍人闻言,手中长剑缓缓出鞘,动作竟是出奇的一致。

闻声出轿的叶惊塘虽然刚刚开始习武,但见对方众人如此出剑,心中不免一阵叹服。

心道不亏是星光教的高手,与之前遇见的那些蟊贼相比,这气魄这阵势不知道高出了多少个档次。

叶惊塘这边想着,那些黑袍人已经策马杀到了近前,与杨凌风等人杀在了一起。

那些大幽朝的官差本以为是遇上了来时路上的那种马贼,却不想这伙黑袍人个个武艺精湛。

这些平日里也就抓个小偷,打个飞贼的官差哪里见过这等武艺高强之人,因此,只大多数官差只与那些黑袍人斗了一两个回合,便被杀得落花流水,地上顿时多了不少残肢。

而杨凌风等大内高手与那些黑袍人过招之后,也是心中大惊,心道怎会遇上如此武艺高强的一群人。

此一战,七百多官差被屠戮了六百多人,十五名大内高手战死八人,重伤六人,连杨凌风也受了轻伤。

当然,那群黑袍人也伤亡惨重,竟也死去了大半。

第三十八章 孤身回朝路

眼看这边除了杨凌风,其余人等已经无再战之力。

而那些黑袍人只是折损过半,仍有再战的资本。

就在局势即将朝着不利于杨凌风这边发展时,忽然,从不远处走来一人。

青衣,青裤,青色的斗笠,青色的面纱。

这个人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又好像是从九天直落下来的,在这之前,似乎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出现。

青衣人的腰间别着根短笛,黑漆漆的短笛,那黑色,似乎要吞没世间所有的光明。

那青衣人只看了场中人一眼,黑漆漆的短笛忽然暴射向空中,等它再落下时,叶惊塘眼前已经倒了一地的人。

黑袍人尽数被杀,只剩满眼鲜血淋漓,伤口或在脖颈,或在颅脑,亦或是在胸膛。

总之,受伤之处不尽相同,但却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招毙命。

杨凌风怔怔的望着刚才还与自己斗在一起的那些黑袍人,心中震撼无比,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今日遇上九级大宗师了,但据他了解,这世间的大宗师,似乎应该只有三人。

一人是中域圣剑门门主,上官庆云。

另一人乃西域神刀宗宗主萧晃。

还有一人,不在大幽,而是来自东夷。

不过,据江湖传闻,这上官庆云使剑,萧晃用刀,东夷的那一位,听说不用兵器,乃是一位用毒高手。

而眼前这人,从他恐怖如斯的出手来看,肯定是九级大宗师无疑。

但任凭杨凌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青衣人到底是谁。

杨凌风面色凝重,陷入了无尽的茫然之中,不过,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剑柄,未曾有一刻松开。

青衣人穿过杨凌风几人的剑阵,走过三皇子的轿撵,不紧不慢的来到叶惊塘的面前。

随即,青衣人掏出一个包袱,慢慢的塞到了叶惊塘的手上。

叶惊塘木然的看着这青衣人,只见那青衣人又自跟前折返回去,将轿子中的三皇子如拎小鸡一样拎了出来。

杨凌风等人见状,纷纷向前一步,却见叶惊塘朝他们缓缓摇头。

青衣人走了,带走了满脸惧色的三皇子罗钜。

杨凌风等人终究没动,因为他们知道,在九级大宗师面前,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使他们拼死一战,也依然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徒增几具尸体而已。

待青衣人远去,杨凌风终于回过神来,他赶紧向叶惊塘这边跑来。

因为,他刚刚很清楚的看到,那青衣人给了叶惊塘一个包袱,他想在这包袱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包袱叶惊塘本不想在此打开,因为,这很可能是星光教送给自己的第三件礼物。

不过,他没得选,对他而言,杨凌风和那九级大宗师一样,武学造诣都远远在自己之上,杀自己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在杨凌风的注视下,叶惊塘慢慢将包袱的绳结解开,发现这包袱竟是裹了五层。

一层青色,一层紫色,一层黑色,最后两层是白色和黄色。

待包裹内的东西露出真容,叶惊塘和杨凌风都愣了。

包裹里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叶、杨二人反复翻看这包袱,杨凌风甚至将那层层绸布扯了个稀烂,也没能发现任何东西。

叶惊塘望着青衣人远去的方向,第一次感觉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难道这人不是星光教派来的?如果不是,那又是哪方势力有这样的手笔?如果是,那这空包袱又是唱的哪一出?

就在叶惊塘冥思苦想之际,杨凌风忽然道:“叶兄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叶惊塘闻言,看了杨凌风一眼,心道还能怎么办?三皇子被大宗师劫走,我们只能回朝了啊,不过,他却没有这么说。

他稍稍敛了敛心神,正色道:“那青衣人太过厉害,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凭我们恐怕救不回三皇子殿下了,杨大哥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杨凌风闻言,苦笑一声道:“叶兄弟你高看我了,眼下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惊塘一听,道:“那我们现在也不能待在这里了,已经死了这么多兄弟,我们可不能让剩下的兄弟再有折损,不如我们先往前走走看,或许能寻得一些线索呢。”

杨凌风闻言,目光闪了闪,不过却没有说话,良久才朝叶惊塘点了点头。

待叶惊塘一行人远去,刚才杨凌风等人激烈打斗之处竟又出现了一人。

此人披一袭紫袍,面纱遮住了容貌,不过身段却是凹凸有致。

如果叶惊塘还在这里,便会识得此人,此人便是那星光教的副教主,万蓉蓉。

万蓉蓉将一地的尸体皆查看了一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她应该是没能找到想要的,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那片矮坡。

而现在的叶惊塘已经一路向南走出了十余里。

再往前,并没有什么大的集镇,需要休息的话,只能加紧赶路,早些赶到那狂沙客栈。

叶惊塘的心里很忐忑,三皇子罗钜被他无缘无故的弄丢了,而他又不能确认到底是哪方势力将人劫走了,回朝后该如何禀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稍不留神,便是掉脑袋的事。

杨凌风此时的心情也很复杂,自己身为大内八大高手之一,在那九级大宗师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自己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不知回朝后,天临帝会如何处置自己。

骑在马上并行的叶、杨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尽是无奈和沮丧。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弯孤月悬在天边,整片天空没有一颗星辰。

兴许是这一路受到的打击太大,那些侥幸保住性命的官差们皆有些急躁,恨不得此刻就能飞奔回皇城。

是以,一路上这些官差都埋头拼命的赶路,没有丝毫的怨言。

眼见,再有一日光景便会到达狂沙客栈了,叶惊塘的心里不由得想起那客栈的女老板蓝玲玲来,也不知道那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真心是一个让叶惊塘心生佩服之意的女人。

第三十九章 往事如烟

夜,越来越深,月,越来越淡。

轻风微露,草木依稀,一支几十人的队伍,行进在原野中的一条小道上。

如今已是夏末秋初,风里稍稍有了些凉意。

队伍前面领头的二人,一位是大幽朝户部员外郎叶惊塘,另一位,正是大内八级高手杨凌风。

前面再有二三十里,便有一处小集镇。

叶、杨二人商议好,天明前要在那里歇息一会儿。

说是小集镇,其实和一个村子也差不多。

由于已是夜深人静时,是以,叶惊塘等人到达集镇时,并未看到一点灯火,只偶尔听到一两声犬吠,提示着来人,这里有人家。

叶惊塘等人在集镇的入口处下了马,待将马拴好,一行人便席地而坐,就着凉水啃起随身携带的干粮来。

他们在等待天明,天明后便可以到集镇上吃点热乎的东西。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他们也确实累了。

叶惊塘胡乱啃了两口东西,喝了口水,便找了棵大树,躺在那里和衣而眠。

其余人等,或倚在墙边,或靠在草堆旁,竟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就在叶惊塘等人熟睡之时,暗月之下,一道人影忽然闪过,径直向集镇的东头跑去。

那黑影跑到集镇东头的水井边便停了下来,摸摸索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包东西,洋洋洒洒的撒进了井中。

做完这些,那黑影便又一闪,隐入了茫茫夜色里。

待叶惊塘等人醒来时,天色已经微亮,集镇上几户人家的烟囱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

叶惊塘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站起身来,一个人睡眼惺忪的向集镇中走去。

抬眼望去,集镇上的房子普遍很旧很矮,只有镇中间的一座院落看起来还比较新。

恰好,这座院子里也刚刚升起了造饭的烟气。

叶惊塘抬手敲了几下门,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才见一位穿着绸缎衣衫的中年汉子打开了门。

中年汉子揉了揉眼睛,瞅了叶惊塘两下,有些没好气的道:“这大清早的过来敲门,你找谁啊?”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这位大哥,我是过路的商人,和弟兄们赶了一夜的路,想向您买点吃食,不知道可否方便。”

那中年汉子闻言,顿时面露厌烦之色,但就在他正欲关门时,却见叶惊塘从怀中掏出了一大锭官银。

中年汉子一见银子,立马换了副面孔,笑嘻嘻的对叶惊塘道:“这位兄弟,我家中还有些吃食,只是不知兄弟带了多少人过来?如果不够,我可以去邻里再弄一些过来。”

叶惊塘闻言,微微一笑道:“我们一共七八十人,不知这位大哥可能应付?”

那中年汉子听叶惊塘一说,立马道:“不打紧,七八十人的吃食,我还能应付,不过……”

叶惊塘见那汉子似乎面有难色,赶忙道:“不过什么?”

中年汉子道:“不过……这银子嘛……我可要两锭。”

叶惊塘闻言,哈哈大笑道:“阁下果然是快言快语,不过既然你开口了,给你两锭便是。”

说完这些,中年汉子一边招呼叶惊塘进院,一边招呼家里人赶紧做饭。

叶惊塘刚刚在这户人家的院中坐下,杨凌风等人便也到了院外。

那中年汉子见状,又忙不迭的将杨凌风等人也迎进了院子,便去厨房帮忙了。

没过多久,厨房内便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待大伙儿吃饱喝足,叶惊塘便果真付了那中年汉子两锭官银,带着一众人马离开了。

不过等叶惊塘一行人出了此镇,一日之间,集镇中的老壮妇孺尽皆丧命,无一幸免。

尸身七窍流血,浑身上下关节处尽皆呈紫黑之色,一眼就能看出是中了极其烈性的毒药。

此一遭,叶惊塘等人算是捡了条性命,因为,当初那户中年汉子家中恰好有一缸存水。

如若不然,此时的叶惊塘等人估计会尽数魂归九幽。

一日后,叶惊塘便带着近百人马到达了狂沙客栈。

原本叶惊塘以为,这狂沙客栈会是自己回皇城前最后一个歇脚的地方。

原本他以为,可以在此再见到那客栈的女老板蓝玲玲。

但是,让叶惊塘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推开狂沙客栈的门,发现里面如今已是人去楼空,四处竟已粘满了蛛网。

叶惊塘站在门口,望着客栈内凌乱不堪的桌椅,望着那倒在地上的酒坛,思绪飞到了云端。

到底是什么让蓝玲玲离开了这里?如今,到底她是生是死?如若还活着,现在又身在何方?

一连串的疑问向叶惊塘的心头袭来,他顿时有种颓然无力之感。

这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也脱离了自己的想像。

叶惊塘转过身去,沮丧的坐在了门口。

举头仰望夜空,竟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

这一夜,叶惊塘一行将客栈简单收拾了一番,在此借宿了一宿。

待第二天清晨朝阳升起,叶惊塘便领着众人打马离开了这里。

眼看前面再有七八十里,便可进入皇城,叶惊塘的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当初离开皇城时,自己带了八百护卫,还有十五名大内高手,如今再还朝,身边却只剩下这几个人,这其中,还有自己收服的黄洛虎五兄弟。

如若不算这几人,满打满算自己带回来的只有八十人不到。

更何况,自己此去接回三皇子的任务也没能完成。

叶惊塘的心里感觉到了一丝的害怕,他害怕天威难测,害怕自己恐会负罪入牢。

打马走在一旁的杨凌风,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向来不愿多言的他,不知此时此刻,这件事又能与何人说。

此时的叶、杨二人正行走在皇城北部的官道上,速度不疾不徐。

他们本可拖延,但他们知道,如若天临帝要发飙,拖延对他们而言只是苟延残喘,没有太大的意义。

是以,他们决定以最正常的速度行进,不快也不慢。

就在他们已经可以望到皇城的北门时,一道人影站在了官道的中央,也站在了夕阳的光影里。

此人一身白袍,抱着双臂,左手上握着一把很长的剑。

第四十章 要我背锅

这个白袍人,叶惊塘没有见过,但杨凌风对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见他看到那白袍人后,飞身下马行礼道:“弟子杨凌风见过师父!”

那白袍人闻声,捻须微笑道:“好了,起来吧,你的事为师已经知道了。”

叶惊塘见状,也下马上前对那白袍人作了一揖道:“晚辈叶惊塘见过先生。”

那白袍人看了叶惊塘一眼,也不言语,只是扭头对杨凌风道:“凌风,三皇子之事陛下已知晓,你回去继续当你的差吧。”

杨凌风一听,心里悬着好多天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他拱手对那白袍人道:“师父,徒儿有一事相求,还望您能答应。”

白袍人闻言,面色微诧道:“你还有何事,说来听听。”

杨凌风道:“这位户部的叶兄弟一路上跟我同涉险共风雨,与徒儿甚是合得来,如果方便的话,烦请您老人家在陛下面前也帮忙说一说,让陛下不要怪罪于他,毕竟我们是遇上了大宗师才会将差事办砸的,实属情有可原。”

叶惊塘闻言,感激地看了杨凌风一眼,心中竟是有些酸酸的。

白袍人听完杨凌风的话,叹了口气道:“凌风,我观这位叶小友也是气度不凡之人,你能与他交好,为师心中甚慰,不过这件事,为师恐怕——”

叶惊塘闻言,心中猛然一沉,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道:“这位先生,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白袍人道:“陛下的意思,可能会将你交给督察院。”

叶惊塘一听,心中顿时一惊,这陛下为何会将我交给督察院呢?这督察院可是督察文武百官的衙门,我难道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不成?

杨凌风见叶惊塘沉默不语,又对他师父道:“那依师父所见,该如何做才能保住我这叶兄弟周全呢?”

白袍人闻言,又是一叹,良久才说道:“这督察院乃是右相何纶的一亩三分地,向来无人能够插手,是以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出来,为师保你已然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了,想要再保这叶小友,恐怕力有不逮啊!”

叶惊塘听完白袍人的话,苦笑一声道:“杨大哥,你也不用为难你师父了,他老人家已经尽力了,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听天由命吧。”

杨凌风闻言,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嘴角嗫嚅了两下,便不再说话。

此间一别,杨凌风回了大内,继续做他的侍卫,而叶惊塘刚入皇城,便被送往了督察院。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叶惊塘出发前无人送行,回来时亦无人迎接,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唯一的不同在于叶惊塘的身份变了,原先他是户部的五品员外郎,大幽朝的政坛新星。

而如今,叶惊塘成了阶下之囚,大幽朝的负枷罪人。

由于涉及到三皇子,事关皇室隐秘,因此负责审叶惊塘的,是督察院的副院长。

这位副院长姓高,单名一个明字,白面黑须,鹰钩鼻,三角眼,嘴唇很薄,从面相看就是一个不好相与之人。

此时,这位副院长正坐在叶惊塘的对面,面色冷峻的看着他。

叶惊塘也在看着这副院长高明,不过他却不知道如何面对此人的审问。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照理说,此次接回三皇子的任务虽然没能完成,但错不在他,完全是不可抗力使然,而这天临帝竟然是既不召见,也不问话,直接将自己交给了督察院。

还有一点,当初那星光叟信誓旦旦的向自己保证,自己只要将三皇子交给他,回朝后不仅不会被责罚,而且还会加官进爵,而现如今,那劫走三皇子的大宗师身份不明,到底是星光教的人,还是其他哪个势力的人,叶惊塘是一头雾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叶惊塘也想不通,原本刚开始,他以为那些黑袍人便是星光教的人,但那青衣大宗师出现后又给了自己一个空包袱,这又是什么梗?如果他不是星光教的人,那么为何又会给自己东西呢?

叶惊塘坐在高明的面前,眉头拧成了一团,心情也乱到了极点,差到了极点。

高明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案上的宗卷,随手翻了翻,阴阳怪气的道:“叶惊塘,叶大人,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叶惊塘闻言,抬起头来道:“高院长,你想让我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高明一听叶惊塘的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吆吆吆,叶大人好大的官威啊?难道你以为进了这督察院,我还撬不开你的嘴吗?”

叶惊塘看了高明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道:“高院长手握重权,对付我一个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我弄不明白到底我犯了什么罪,要让督察院的高院长您亲自来审我。”

高明闻言,阴阴一笑道:“我大幽朝出了十万两黄金和五万匹战马,另外,还……算了,那个就不说了,你没能将三皇子接回皇城,单这一条就是死罪,你觉得督察院冤枉了你吗?”

叶惊塘道:“我从北狄人手上已经换回了三皇子,后面是大宗师出手劫走了殿下,我一介文臣,又能如何?”

高明听叶惊塘这么说,冷笑一声道:“那三皇子被劫,你作为负责此次任务的臣子,难道就一点罪过都没有?”

叶惊塘闻言,淡淡笑了笑道:“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三皇子的,你这般对我,莫不是因为我在朝中无人?”

高明一听,哈哈大笑道:“叶大人,你在朝中有没有人那都不重要,就算有人,我督察院也不在乎,陛下早有圣谕下到我督察院,让我院彻查此事,而如今,院长大人又将此事交给了我,所以,我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叶惊塘闻言,心中顿时明白了,那杨凌风的师父身为大宗师,为何要亲自出面保他,原来就是为了不想让他背这个锅。

而自己在朝中根基尚浅,督察院又明显不愿意去找一个大宗师的茬子,所以,无论怎么考虑,自己都是背这个锅的最佳人选。

第四十一章 定罪与命案

正当叶惊塘与副院长高明在督察院针锋相对之时,叶惊塘的府上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说是个人,倒不如说他是个孩子,因为他生得实在太矮了,身高不会超过一米。

而就是这样一个只有孩子般身高的人,却生了一副沧桑而阴鸷的脸。

不错,这是一个侏儒,一个满脸阴毒狠厉的侏儒,这么晚了,他为何会来这里?

叶惊塘如果见到这个人,绝对只会说没见过,或者……不认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毫不费劲的撬开了叶府的院门,轻而易举的潜了进去。

房中的阿洛和暗香,根本来不及醒来,便在睡梦中被他取走了性命。

他在叶惊塘的房间里不停的翻找,床底、房梁、暗柜,凡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被他寻了一遍。

最终,他找到了一封信,这信正是当初胡青友给叶惊塘的那封。

拿到信,侏儒男子冷笑一声,麻利的将信收入怀中,关上房门,转身一跃,便沒入了暗夜里。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刚离开叶府没多远,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侏儒男子见状,便转身要走,哪知那人的身法却极快,总是抢先一步拦在他的身前。

那人见侏儒男子不躲了,冷冷的道:“把东西给我,饶你不死!”

侏儒男子闻言,冷笑一声道:“有本事便自己来拿,没本事小爷便要走了。”

那人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侏儒男子闻声,也不应答,眼见是又换了个方向要逃。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杀你的——”

话音刚落,长剑“昂”的一声出鞘,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那侏儒男子便倒在了地上。

那人从侏儒男子怀中掏出信,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是夜,一封写着户部尚书范淳通敌罪状的信便被送到了右相何纶的书案之上,送信人留的名是叶惊塘府上的家丁,阿洛。

何纶见到这封信时,是第二日清晨。

信的内容他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差人将户部尚书范淳叫了过来。

范淳一到,何纶便将书房的门关得死死的。

二人在房中待了良久,外面的家丁听见书房内不时有争吵之声传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眼看快到早朝之时了,何、范二人才从书房内走出来。

出来时,两人竟是有说有笑,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是日早朝,右相何纶奏请天临帝,户部员外郎叶惊塘智勇双全,才堪大用,恳请陛下将其升任为户部从四品的郎中。

天临帝听闻何纶如是奏请,定定的看了他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准了他的奏请之事。

再说那督察院的副院长高明审了叶惊塘一夜,也没能审出什么结果来,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来。

第二日一早,高明便拿定了注意,如若叶惊塘再不招,便要对他用刑,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将他的罪名给坐实了。

是以,一大早的,高明吃了早饭,便坐着轿子向督察院匆匆赶来。

可就在他再审无果,欲要对叶惊塘用刑时,天临帝身边的红人吕公公将一道圣旨带到了督察院。

吕公公用他那磁性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员外郎叶惊塘智勇双全,才堪大用,特擢升为户部从四品郎中,钦此!”

叶惊塘听吕公公宣完圣旨,赶紧跪拜行礼:“臣叶惊塘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高明听圣旨宣读完,脸色立马变得铁青,冷哼一声,便大步走出门去。

吕公公见状,眼神微微一寒,很快又换了副笑脸对叶惊塘道:“恭喜叶郎中了,这么年轻就官拜从四品,可算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了!”

叶惊塘闻言笑道:“吕公公谬赞了,以后还得靠公公多多提点呢。”

说着便用那戴着镣铐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入了吕公公的手中。

吕公公见叶惊塘如此,赶忙笑着推辞道:“我怎么能收叶大人的银子呢?”

话说到这里,叶惊塘赶紧接过话茬道:“应该的,一点茶水钱而已,吕公公不必客气。”

吕公公闻言,也不再推辞,将银票塞入了袖中,道:“那就多谢叶大人了,我还要回去向陛下交旨,就不多留了。”

叶惊塘微笑道:“吕公公慢走。”

吕公公离开后,叶惊塘也走出了督察院。

此时已接近午时,叶惊塘信步走在皇城宽阔而干净的石街上,享受着自由的阳光,心中无喜无悲,无嗔无痴。

就这样走着,叶惊塘在皇城内的街巷闲逛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了叶府门前。

刚一推门,叶惊塘便看见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那些人叶惊塘不认识,但从官服可以看出,应该是刑部的人。

除此之外,叶惊塘还看到了当初去北狄时收留的黄洛虎几人。

黄洛虎见叶惊塘回来,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道:“叶大人,您可回来了,兄弟们还在担心您呢!”

叶惊塘闻言,朝他点了点头道:“这些人过来做什么的?”

黄洛虎道:“禀大人,我们兄弟几个昨晚在城中凑合了一宿,今儿个一早才寻到您府上,可一推门却发现大门是开着的,之后便在房间里发现了两具尸体,所以我便让黄彪去衙门报了官。”

叶惊塘听完,赶紧上前查看,果见房间的地上躺着两个盖着白布的人。

刑部的人见是叶惊塘,并未阻拦,任由他掀开了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

看到二人的面孔,叶惊塘顿时心中一惊,因为那二人竟是暗香和阿洛。

这两人平日里除了买菜,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会跟这二人有仇呢?

这般想着,叶惊塘赶紧上前问那带队的刑部主事道:“这位大人可有什么发现?我这两个家仆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那刑部主事闻言,朝叶惊塘拱手道:“叶大人,据我们初步勘察,贵府的两位家仆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人用短刀所杀,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不过具体凶手是谁,眼下还不能确定。”

沉默半晌,那主事又道:“叶大人还是去看看自己的房间吧,看看丢了什么没有,里面被人翻了个遍,似乎有人要在贵府寻找什么,如果有什么线索,赶紧提供给我们,也好助我们早日破案。”

叶惊塘闻言,心中又是一惊,朝那刑部主事拱了拱手,便急匆匆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四十二章 偶会左相

叶惊塘回到房间后,发现屋里果如那刑部主事所说,被翻得乱七八糟,稍稍一归拢,叶惊塘便知道少了什么。

当初胡青友给自己的那封信不见了,除此之外,屋里的东西一样都没丢。

那封信丢了,叶惊塘自然而然的想到,应该是那户部尚书范淳的手笔。

但叶惊塘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说那封信被范淳拿走了的话,为何圣上会下旨将自己从督察院放出来,还给自己升官呢?

那范淳可是右相何纶的人,既然自己手上已经丢了对方的把柄,对方应该将自己往死里整,最好能整死才对啊?

叶惊塘此时还不知道,正是他以为会把他往死里整的人,早朝之上为他要了个从四品的官儿。

简单将被翻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叶惊塘走出了房门。

刑部的人还在,见叶惊塘出来,那主事赶紧上前道:“叶大人可发现有什么东西丢了?”

叶惊塘面色平静的说道:“没有丢什么,只是时间长了没回来住,里面有点乱。”

那刑部主事闻言,笑了笑道:“没什么东西丢的,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如果叶大人又想起了什么,可一定让人到刑部知会一声。”

叶惊塘道:“一定!”

刑部的人离开了叶府,将阿洛和暗香的尸体也带回去勘验了。

黄洛虎见刑部的人走了,跑到叶惊塘跟前道:“大人,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叶惊塘看了黄洛虎一眼,道:“眼下没什么要做的,你们也看到了,我原本有两个家丁的,现在全被害了,你们如果愿意留下来,就在府里先帮帮忙,每月的银钱我会按时给你们。”

黄洛虎闻言,朝叶惊塘施礼道:“大人能收留我们,已是我等的造化,只要大人肯让我们兄弟几个留在府上跟随大人左右,银钱之事无需再提,只要管我们吃住就行了。”

叶惊塘一听,笑了笑道:“那府内的事就有劳黄兄弟你们几个了,至于每月的工钱,我会按时给你,如果你们不要,现在便可离去。”

黄洛虎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又咽了回去,只是朝叶惊塘作了个揖,便去忙自己的了。

叶惊塘离了府,黄洛虎几人原本想跟着保护他,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他独自一人向远处走去,看着快要落山的夕阳,吹着有些秋意的凉风,徜徉在这车水马龙的街头。

阿洛和暗香的音容笑貌不时在叶惊塘的脑海中闪过,那一幕幕,似乎就在昨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两个人虽然是恒王当初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但除了给恒王报报信之外,其实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平日里府中的上上下下,都是这二人操持,基本没让叶惊塘操过心。

是以,叶惊塘对他们还是很喜欢的,两个大活人说走就走了,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叶惊塘选择了一个人出来走走,看看能不能将自己的大脑放空。

他知道,接下来会有很多事要做,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范淳,看看他有什么想说的没。

这样想着,叶惊塘便不由自主的往范府走去。

可就在他快到范府门口时,一乘装饰华美的轿撵拦住了他的去路。

轿上人掀开帘幔,叶惊塘看见了一张威仪万方,眼神犀利的脸。

轿子里坐着的,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左相,呼延嵩。

呼延嵩附身对立在轿前的管家吩咐了几句,那管家四下看了看,便向叶惊塘这边走来。

待走到叶惊塘跟前,管家低声对他道:“相爷请大人到轿中相叙,大人快跟我来。”

叶惊塘闻声,赶忙跟在那相府管家的身后向左相的轿撵走去。

待入了左相的轿撵,叶惊塘行礼道:“下官叶惊塘见过左相大人!”

呼延嵩闻言,捻须笑道:“叶大人不必多礼,我正好刚从大皇子那边过来,碰上了叶小兄弟,所以请你过来一叙,你不会见怪吧?”

叶惊塘一听,赶忙再施一礼道:“岂敢岂敢,平日里要见左相的人何止万千,大人能拨冗见臣下,臣下高兴还来不及呢,岂会有其他想法?”

呼延嵩闻言,哈哈大笑道:“叶小兄弟果然快言快语,好!很对老夫的胃口!”说着拍了拍身边的座椅对叶惊塘道:“小兄弟快坐,快坐。”

叶惊塘闻声,便理了理衣衫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便听那呼延嵩道:“其实今天找叶小兄弟过来,就是随便聊聊,今日在早朝之时,何相举荐,陛下首肯,将小兄弟擢拔为户部郎中,不知小兄弟作何感想啊?”

叶惊塘一听,脑子一下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心道自己平日里与他无甚私交,这右相何纶怎会举荐自己呢?

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叶惊塘道:“相爷刚刚对我这么一说,我才知是何相举荐的我,不过我入朝时日尚短,跟何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私交,所以,听左相您这么一说,还真有些转不过弯来,还望左相您指点迷津。”

呼延嵩闻言,心中也是一诧,不过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淡然一笑道:“叶小兄弟过谦了,如若平日里不是跟何相相交甚笃,何相又怎会逆了龙须去为你求官?”

叶惊塘一听,心中更惊,这何相竟是拂逆圣意举荐的我?

良久,叶惊塘才对左相呼延嵩道:“叶某不敢欺瞒相爷,平日里确实未曾拜会过右相,也从未提及过加官进爵之事,所以此事还请左相明鉴。”

呼延嵩听叶惊塘这么一说,面色终于变了,心道这何纶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陛下已经决定将此事让人背个锅就此作罢,为何何纶又如此没有眼色的要给眼前这个年轻人要官呢?难不成这人有什么大的来头不成?我怎么不知道呢?回去一定要让人好好查查。

想到这里,呼延嵩面色有些不自然了,他咳嗽一声道:“既然叶兄弟与何相无旧,那今后有什么事,尽可来找老夫,纵使有些事是我办不了的,不是还有大皇子,还有皇后娘娘嘛?哈哈哈哈……”

叶惊塘闻言,起身施礼道:“那臣下就多谢左相大人了。”

呼延嵩看这叶惊塘如此礼数周到,不由得也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生出几分好感来,坐在轿中,只是捻须微笑,却不再言语。

叶惊塘知道自己该告辞了,便对左相呼延嵩道:“叨扰相爷多时,多有打扰,臣下这就告辞了。”

呼延嵩闻言,轻轻摆了摆手道:“叶兄弟慢走!”

马车停下,叶惊塘走下了呼延嵩的轿撵,却不想刚下轿,又碰见了一个相熟之人。

第四十三章 范淳的处境

那人站在一家胭脂铺前,手中握着一柄花伞。

此时夕阳已经西斜,根本不用伞,但那人却还是撑了一把伞。

叶惊塘没有理会那人,独自离开了。

那人见状,微微一笑,转身便跟了上去。

叶惊塘在城中转了一大圈,终于等到了夜色降临。

他没有回府,而是进了一家酒楼,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要了一壶酒,点了几个菜,叶惊塘独自一人自斟自饮起来。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刚才那人也进了酒楼,不过此时已经收了花伞。

叶惊塘抬眼看了一下来人,道:“坐吧。”

那人闻言,笑了笑道:“叶大人好兴致啊。”

叶惊塘道:“走了一大圈,累了,所以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那人道:“叶大人就不请我喝一杯?”

叶惊塘笑道:“请!”说着便又拿了个杯子,斟了满满一杯酒水放到那人面前。

那人见状,也不推辞,端起酒杯一仰头,便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叶惊塘见那人如此豪爽,便也将已经端起的酒干了。

就这样,二人对饮,竟是将酒壶堆满了整个桌子。

不过那人的酒量似乎极好,眼看叶惊塘已经神志不清地趴在了桌上,那人却还神志清醒,目光清明,似乎杯中喝的不是美酒,而是清水。

这一夜,叶惊塘喝多了,便睡在了这家酒楼,没有回去。

而那人待叶惊塘睡下后,便悄悄离开了,只是临走前在他的枕边放了一封信。

待天色大亮,叶惊塘才从宿醉中醒来。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叶惊塘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不过他还没走出大门,酒楼的老板便追了出来,道:“客官,您的信!”

叶惊塘闻言,转身一看,见那酒楼老板手上果真拿着一封信。

“谢谢了!”

说完这句,叶惊塘便要离开,却又被那老板拉住了袖子。

叶惊塘有些不解的看了那酒楼老板一眼道:“你还有何事?”

那老板讪笑道:“客官,您的酒菜和住宿的钱还没付呢!”

叶惊塘闻言,拍了拍脑袋,赶忙从怀里掏出锭银子扔给了老板。

老板拿了银子欲要找钱,却见叶惊塘朝他摆了摆手,已然渐渐远去。

揣着那封信,叶惊塘回到了叶府。

是日,叶惊塘整整一天都没有出门,他躺在床上,一遍遍的看着这封信。

这封信不是昨晚一起喝酒的那人写的,因为信的落款,是星光教教主星光叟。

而昨晚那送信之人,是之前与叶惊塘有过一面之缘的天香楼老板红玉。

关于这红玉,叶惊塘之前一直以为她也是恒王的人,但现在她却自报家门,这让叶惊塘着实有些惊诧。

再说那信的内容,仅有短短几行字,只是告诉叶惊塘星光教没有得到三皇子,所以答应叶惊塘的第三个条件就此作废。

至于这第三个条件是什么,信中却并未再提。

叶惊塘有些弄不明白了,如果只是这件事,根本用不着写信,直接让红玉过来说一声便可,为何这星光叟要多此一举呢?

还是说,那星光叟不信任红玉其人,又或者,这红玉根本就不是星光教的人?

那样的话,这封信就是伪造的,但知道自己跟星光教之间有交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想要伪造谈何容易。

这样想着,叶惊塘最终相信了这封信的真实性,心道可能是这星光叟行事比较特别吧。

或许是昨晚酒喝得有些多了,所以,一整天叶惊塘都晕晕乎乎的躺在床上。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自己还要去找户部尚书范淳。

这样想着,叶惊塘便又出了门。

不过,他刚迈出大门,便见到范淳急匆匆地迎面向他走来。

叶惊塘冷冷地看着范淳,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鄙视。

范淳讪笑着想要跟叶惊塘打招呼,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转身进了府内。

范淳摇了摇头,便赶忙跟了过去。

进了房间,叶惊塘转身便揪住范淳的衣襟道:“尚书大人杀了我两个家仆,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范淳见状,干笑道:“叶兄弟不要这么激动,把手放下,先听我解释。”

叶惊塘闻言,松开了范淳,冷笑一声道:“那我就听范大人你解释解释,看看我的那两个家仆怎么得罪你了。”

范淳讪笑一声道:“你那两个家仆的事,我也听说了,但那也不一定是我的人干的啊。”

叶惊塘闻言,顿时怒从心生,他捏了捏拳头,瞪着范淳道:“那范大人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那封你私通北狄的信也不是你派人偷走的?”

范淳一听,苦笑一声道:“叶兄弟你先不要激动,我呢,见你被督察院带走,确实派人过来找过那封信,不过我派出去的那人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至今还下落不明。”

叶惊塘狐疑地看了范淳一眼,发现这位户部尚书似乎确实没有说谎,便又道:“那我那两个家仆的死,与尚书大人无关喽?”

范淳闻言道:“你那两位家仆的死,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派出去的人所为,如果他日证实了确实跟我有关系,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叶惊塘一听,冷冷道:“那希望范尚书说到做到。”

范淳刚要回答,又闻叶惊塘道:“那何相昨日早朝举荐我为户部郎中之事,你可知情?”

范淳闻言,干笑一声道:“这正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

叶惊塘道:“哦?说来听听。”

范淳道:“我派来找那封信的人没回去,不过却有人在当天晚上,将我与北狄交往的证据送到了何相府上。”

叶惊塘闻言,讥笑道:“所以便有了第二日早朝之上,何相向陛下极力举荐我为户部郎中之事?”

范淳讪笑道:“正是,所以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叶兄弟,可知如今那封信在何人手上?”

叶惊塘道:“我不知道。”

范淳一听,叹了口气道:“这下麻烦大了,也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其他大人知不知晓,如果传到陛下那里,我……唉!”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范大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范淳又叹道:“我也不想如此啊,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当初要不是那个女人……唉,不说了。”

沉默了片刻,范淳又道:“叶兄弟,如果能寻得那封信,还望替在下保密,眼下此事只有你我和何相知晓,我可不想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了,算是帮帮我,我今后一定唯叶兄弟马首是瞻,绝不敢再有异心。”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我尽量吧。”

范淳听叶惊塘这么一说,朝他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叶兄弟了,我先告辞了。”

叶惊塘道:“不送!”

范淳灰溜溜的离开了叶府,叶惊塘却又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四章 夜访天香

叶惊塘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窗外挂着一轮明月,书桌上点着一盏油灯。

闭上眼睛,他将范淳刚才的话细细地捋了一遍。

发现没有什么遗漏后,他才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刚出门,正好碰见黄洛虎端着饭菜走过来,此时叶惊塘才感觉确实有些饿了。

接过饭菜,叶惊塘复又回了屋。

却不想,那黄洛虎也跟了过来。

叶惊塘有些好奇地问道:“黄大哥,要不一起吃点?”

黄洛虎闻言,挠了挠头道:“我,我那边留了饭菜,还是大人您先吃吧。”

叶惊塘一听,也不再多言,夹起一片菜叶便往嘴里塞。

可他刚吃第一口,便“噗”的一声吐了出来,那菜竟是齁咸齁咸的。

黄洛虎有些歉意的道:“叶大人,我们兄弟几个打打杀杀的还凑合,但这做饭……”

叶惊塘一听,一下子明白了,便朝黄洛虎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了,我过两天找个会做饭的过来,你们这几天先凑合凑合,实在不行就去外面吃。”

说着,叶惊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给了黄洛虎。

黄洛虎见状,忙不迭地朝叶惊塘作揖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叶惊塘出了门,他要去找鸿运赌坊的胡青友,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赌坊不远,叶惊塘很快便来到了赌坊门前。

不过让叶惊塘有些诧异的是,门口看守的两个汉子却没在,赌坊的大门也锁得跟铁桶似的。

叶惊塘见四下无人,赶紧上前拍了拍门,可等了好久,也无人应答。

无奈之下,叶惊塘便又转身往回走去。

刚走半道,叶惊塘却又发现肚子有点饿了,于是,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想去见另外一个人,顺便让这人请自己吃顿饭。

这样走着,也没用多久,叶惊塘便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这个地方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叶惊塘抬头看了一眼招牌,确定就是这个地方,便抬脚向里走去。

叶惊塘一进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不过,这些人却不是打劫的绿林好汉,而是一个个淡妆浓抹的佳人。

“公子,过来找谁啊?“

”公子,可有相熟的人?”

“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到我房里来吧,咯咯!”

“公子,来嘛!”

……

看着这些女人,叶惊塘一直面带微笑,不过却不与她们纠缠。

就在叶惊塘深陷重围之时,楼上走下来一个风韵的红衣女人,这个女人正是天香楼的老板红玉。

红玉瞪了楼下的女人们一眼,便笑着将叶惊塘迎上了楼。

推门入户,红玉笑道:“叶大人今天怎么有雅兴来我这里啊?难道看上了我这里的哪位姑娘?”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红老板说笑了,我今天过来,是想向你打听个事。”

红玉一听,咯咯笑道:“叶大人也有求我办事的时候?我一心想为大人效劳,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大人过来寻奴家,我还以为大人把我给忘了呢!”

叶惊塘闻言笑道:“我怎会忘了您呢,只是我前番出去办了几趟差,所以没有来得及来问候红老板您。”

红玉听完叶惊塘的话,敛了笑意道:“那我倒要听听,叶大人有什么事要向我打听的?”

叶惊塘正色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我在一起喝酒的那晚,我府里的两个家仆被人给害了,另外我还丢了点东西。”

红玉闻言,脸色微变道:“还有这事?那凶手可抓到了?”

叶惊塘道:“尚未抓到,所以我才来找红老板帮忙啊!”

红玉闻言,微微一笑道:“抓人那可是官府的事,叶大人在朝中为官,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叶惊塘闻言,笑了笑道:“红老板莫要笑我,我来皇城时日尚短,连朝中的人都还没认全呢,哪有什么路子去办这事?”

红玉捋了捋耳边的一绺头发道:“那叶大人要我怎么做呢?”

叶惊塘咳嗽一声道:“红老板不是星光教的人吗?星光教素来以占卜和情报见长,我只需红老板帮我打听一下我丢的东西到底是谁拿走的就行。”

红玉闻言笑道:“那不知叶大人府上丢了什么东西?”

叶惊塘道:“这贼人说来也奇怪,金银细软一样没要,单单偷走了我的一封信。”

红玉闻言道:“哦?那是怎样的一封信呢?”

叶惊塘道:“这个,红老板就不要管了,只要你帮我把这偷信之人找出来便可,其余的不劳红老板费心。”

红玉闻言,媚笑一声,起身将手搭在叶惊塘肩上道:“叶大人这是不信我?”

叶惊塘一听,微微一笑道:“叶某不是不相信红老板,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朝中的一位大员,所以,红老板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惹来麻烦。”

红玉闻言,叹了口气道:“既然叶大人都这么说了,我再问就是不识抬举了,那好,我就帮你查一查,看看是谁敢到叶兄弟府上行此鸡鸣狗盗之事。”

叶惊塘听红玉这么说,赶紧起身道:“那就先多谢红老板了,另外还有件事,我与贵教的教主星光叟有过一面之缘,如果你见到教主,烦请你给他老人家带个话,我想知道他答应我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红玉闻言,咯咯笑道:“叶大人果然是个有趣之人,教主大人岂是我这等身份的人能见到的?到现在为止,我也就只见过沈副教主一面,所以你这个忙我可帮不上。”

叶惊塘一听,面色有些尴尬地笑道:“那就不劳红老板了,还是他日我自己问他老人家吧。”

说完这些,叶惊塘便要告辞,却见那红玉拉住他的手道:“叶大人,好不容易来一趟,难道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叶惊塘笑道:“红老板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红玉闻言,咯咯笑道:“那叶大人随我来,我给你安排我们天香楼最好的姑娘。”

叶惊塘一听,不禁面色一红,却被那天香楼的老板红玉拉进了一间华美的厢房。

第四十五章 郡主驾到

这天晚上,叶惊塘在天香楼吃得是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从北狄回来这么久,确实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前天去了趟酒楼,也是尽喝酒了。

是以,叶惊塘今天在这里是只吃菜,不喝酒,搞得陪酒的几个姑娘秀眉紧锁,满脸哀怨。

在天香楼吃饱喝足后,叶惊塘便潇洒地离开了这里,这又让一众姑娘是阵阵叹息。

红玉本来要安排人送他的,却被叶惊塘以吃太多,要散散步消消食为由给拒绝了。

叶惊塘一路上是晃晃悠悠,摇摇荡荡,在接近子夜时才回到了府中。

推门一进屋,叶惊塘险些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屋里竟有一个蓝衣女子拿着根黑皮鞭瞪着自己,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恒王的掌上明珠,郡主罗婷。

叶惊塘见状,赶紧关上门笑嘻嘻地对罗婷道:“下官不知郡主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罗婷闻言,冷笑一声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没少出去野呀?说,刚才去哪里了?”

叶惊塘一听,冷汗一下子从脑门上沁了出来,他干笑一声道:“我肚子饿了,出去吃了点东西。”

罗婷道:“去哪里吃东西了,要吃到这深更半夜的才回来?”

叶惊塘闻言,心道不好,莫不是这罗婷知道自己去天香楼了?

不过,他还是本着打死不承认的原则,道:“郡主你看,我府上也没个人给做饭,所以就出去随便吃了点儿,出去得比较晚,所以……”

罗婷闻言,粉面一诧道:“嗯?你说你府上没人做饭,那暗香不在府中吗?”

叶惊塘一听,知道这郡主还不知道二人被害的事,便赶紧接过话头道:“郡主你有所不知啊,前天晚上,不知哪里来的贼人,偷偷溜到我这府里,将暗香和阿洛二人给暗害了,另外还顺走了我一封信。”

罗婷闻言,脸色微变道:“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叶惊塘见罗婷有些着急的样子,正色道:“我倒没事,那天晚上,我正好被督察院请去喝茶了。”

紧接着,叶惊塘便将那晚的情况,一股脑儿的都告诉了罗婷。

罗婷听完,扔掉手中的皮鞭,“唔”的一声扑到了叶惊塘的怀里。

良久,罗婷才止住了哭,她望着叶惊塘有些疲惫的脸道:“不如我跟父王说说,让他把你调回南域算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太让人不放心了。”

叶惊塘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能为恒王殿下做点事,也是我的福分,我暂时是不会离开皇城的,不过……”

罗婷道:“不过什么?”

叶惊塘笑了笑道:“不过,有些事情让我有些担心,我刚才去了一趟殿下告知我的一个秘密据点,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另外,偷走我那封信的人和杀害暗香、阿洛的人,至今也身份不明,所以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罗婷听完叶惊塘的话道:“那我今后留在皇城帮你!”

叶惊塘闻言,又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我本来就是恒王殿下暗中派过来的,你往我这府里一待,时间久了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的,到时候,我为你父王办事就不太方便了。”

罗婷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不过你这府上连个会做饭的人都没有,这可不行,我明天给你找一个去。”

叶惊塘一听,不禁苦笑道:“这种小事,哪能烦劳郡主啊,我明天自己去找一个就行了。”

罗婷闻言,笑道:“你还跟我客气?”

叶惊塘一听,只是低头微笑,却不再说话。

沉默了片刻,罗婷道:“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叶惊塘挠了挠头道:“这个,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困了,不如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吧?”

罗婷闻言,低头一笑道:“要不我们一起?”

叶惊塘一听,立马蹦了起来道:“这个,不好吧,如果让恒王殿下知道,不得劈了我呀?”

罗婷闻言,白了叶惊塘一眼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睡地上,我睡床上,晚上我保护你。”

叶惊塘一听,赶忙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隔壁的房间就是空的,我去那边将就将就,你睡我屋就行。”

罗婷闻言道:“那好吧,本郡主就听你一回,你跪安吧。”

叶惊塘一听,转身就跑,只留下郡主罗婷一人在身后跺脚。

是夜,叶惊塘在隔壁房间里睡得很安稳,而那罗婷郡主却辗转反侧了很久,才渐渐入梦。

翌日清晨,叶惊塘早早便醒了,见隔壁并无动静,便盘腿坐在床上修练起那《凌烟诀》来。

直到日上三竿,隔壁的才传来了开门的声响,而此时叶惊塘已将《凌烟诀》的第二层运行了三个周天,丹田中的真气又凝实了几分。

叶惊塘推开房门,到外面一看,见那罗婷正在院子里洗漱,而黄洛虎等人见了罗婷,心道是大人从哪里带回了一个姑娘,因此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担心打搅了叶惊塘的好事。

待罗婷梳洗完毕,叶惊塘上前道:“早啊!”

罗婷见是叶惊塘,“哼”了一声道:“陪我出去吃早饭!”

叶惊塘闻言,面露难色道:“这个不太方便吧?我怎么说也是恒王的卧底,这样大摇大摆的跟你出去,太招摇了点儿吧?”

罗婷一听,气呼呼地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你做早饭给我吃!”

叶惊塘听罗婷这么说,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便对她道:“我陪你出去吃还不行吗?”

罗婷闻言道:“你不愿意做饭给我吃?”

叶惊塘笑道:“倒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做,只不过现在府里什么也没有,我想做也做不了啊!”

罗婷一听,想了想道:“那就先记着,下次把东西买齐了再给我做。”

叶惊塘闻言,只能摇头苦笑,对这个郡主,他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由于二人出门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之时,因此,街上的人很多,一路上,郡主罗婷一直拉着他的手,弄得叶惊塘很不自在。

这一逛便是一天,直到天黑,叶惊塘才提着一大堆东西和罗婷回了府,当然,这些东西大多是女子用的。

第四十六章 雨夜遇刺客

这一次,罗婷在叶惊塘这里只住了不到半个月,便离开了。

因为恒王给她这个宝贝女儿下了通碟,限她二十日之内必须返回南域恒王城。

尽管有些不舍,但罗婷还是遵从父命,离开了皇城。

恒王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召她回去呢,原来,一个半月后,恒王殿下将要带着一对儿女到皇城来给太后贺六十大寿。

说到这太后,就不得不说说天临帝跟两位王爷的关系。

当今太后,乃是天临帝和恒王的生母,而邕王的生母早些年便过世了。

不过,大幽朝有个规矩,太后的整寿辰,在各自封地的王爷必须携儿女到皇城道贺。

除此之外,除非皇帝召见,在封地的王爷不得擅自离开。

是以,恒王上一次见自己的母亲,还是十年前的事。

正因为如此,恒王对此事极为重视,提前一个多月,便将郡主罗婷给召了回去。

郡主在这边时,每日指点叶惊塘修练《凌烟诀》,因此,仅仅过了半个月,叶惊塘已经将此诀练到了第四层。

叶惊塘第一次将这本《凌烟诀》拿给罗婷看时,罗婷对此诀是赞不绝口,直言此诀如果练成了,绝对可以与天下任何一本轻功法门一决高下。

是以,罗婷让叶惊塘一定要加紧修练,也好让今后自己不在身边时,叶惊塘能够有自保的手段。

叶惊塘本就对这《凌烟诀》十分看重,经罗婷这么一说,更是视之如珍宝,吃饭睡觉都把它带在身边。

正是因为如此,叶惊塘的《凌烟诀》一日千里,短短半个月便已练到了第四层,如今丹田中的真气已经有一颗枣子大小。

普通的飞檐走壁已经难不倒叶惊塘,唯一的缺陷在于持续的时间不能太长,也就十几息的功夫。

罗婷走后,叶惊塘每日除了去户部衙门转一转之外,便是躲在屋子里练功。

当然,现在叶府的饮食起居已经有人打理了,最后还是罗婷做主,给叶惊塘雇了两个中年妇女负责洗衣做饭,至于其它的活计,则交由黄洛虎几兄弟负责。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天香楼的红玉到访,才将这份平静打破。

那是一个秋风萧瑟,阴雨绵绵的夜晚,叶惊塘吃了晚饭,正在房间内修练《凌烟诀》,忽闻外面有人敲门。

叶惊塘收起书,开门一看,便见到了撑着一把青伞,披着一袭桃色衾袍的红玉。

站在门外,红玉看了一眼灯光下的叶惊塘道:“叶大人忙什么呢?”

叶惊塘闻言,挠了挠头干笑道:“没什么,下雨天闲得没事,在屋里发呆呢。”

红玉闻言,掩口笑道:“那要不要我陪你发会儿呆啊?”

叶惊塘一听,赶紧接过伞,将红玉迎进屋里道:“这么晚了,又下着雨,红老板怎么还过来了呢?”

红玉闻言,淡淡地笑道:“我查到了那人的下落了。”

叶惊塘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那人是谁?现在在哪里?”

红玉似乎有些冷,搓了搓手,呵可口气道:“在你府上偷你信的那人,是户部尚书范淳派过来的,所以你那两个家仆应该也是那人杀的,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那人半道遇上了另外一个人,又被那人给杀了,信应该就落在那人的手上了。”

叶惊塘道:“那现在可查出那人的身份了?”

红玉看了叶惊塘一眼道:“身份是查出来了,不过那人却也已经死了。”

叶惊塘闻言,沉默了半晌道:“那人什么来路?”

红玉似乎确实有些冷,咳嗽两声道:“那人名叫张一鸣,来自圣剑门,不过在门中的辈分不高,应该是上官庆云的弟子收的徒子。”

叶惊塘闻言,眉头一皱,低声自语道:“我跟圣剑门没有什么往来啊,难道是……”

想到这里,叶惊塘又对红玉道:“那可查出了杀这名圣剑门弟子的人是来自哪里?”

红玉闻言,笑了笑道:“这个圣剑门弟子的尸首已经被毁了容,幸亏我教中有一名弟子跟此人平日有私交,所以才认出了这人,要不然这人的身份都难确定,能查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再往下查下去,可能……就不好收场了。”

叶惊塘闻言,在屋子里踱了两步道:“你的意思是,杀圣剑门弟子的这人来头应该很大,不是我们现在能惹得起的,对吗?”

红玉一听,朝叶惊塘微微一笑道:“叶大人不亏久居朝堂,一点就透啊!”

叶惊塘听红玉这么说,也不理会她在取笑自己资历尚浅,朝她一施礼道:“此事多谢红老板了,算我欠红老板一个人情,我可以答应日后为红老板做一件事。”

红玉闻言,掩口一笑道:“就一件事?”

叶惊塘面色不改道:“就一件!”

听叶惊塘这么一说,红玉也不生气,笑着对叶惊塘道:“那我就先走了,叶大人要不要送送我?”

叶惊塘闻言,看了红玉一眼道:“你需要我送吗?”

红玉闻言,拿起雨伞转身便走,只留给叶惊塘一个背影。

叶惊塘低头想了想,还是取了把伞跟了出去,他总感觉有些事这个女人没有说透。

外面的风不小,雨却不大,叶惊塘很快便追上了红玉。

红玉扭头看了他一眼,二人便并肩同行。

一路上,谁也没有跟谁说话,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沉默。

风雨中,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叶、红二人的去路。

叶惊塘见状,心中猛然一紧,暗道什么人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却见那红玉已经收了青伞,素面朝天,立在了秋风细雨中。

叶惊塘此时才发现,这个女人今晚来见自己时,竟然没有化妆。

再看那些黑衣人一步一步向前紧逼,每一步都踏得很稳,节奏一致,步伐整齐,就连换气吐息也是一致无二,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叶惊塘的心越揪越紧,他知道在这里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自保都有些困难,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红玉身上。

他知道红玉会武功,但她的武功造诣有多深,叶惊塘心里没底。不过现在,他只希望这个女人的武功越高越好。

第四十七章中 风中的血腥味

风雨依旧,天光暗淡!

黑衣人越来越近,不过四五米的距离,他们却用了很久,雨水已经完全将他们的面巾打湿,水珠顺着刀柄不停的流下。

眼看距离红玉已经不到三米了,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红玉依然没有动。

叶惊塘站在红玉的身旁,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他只是在看着这个女人。

暗淡的暮光下,雨水顺着她耳畔的一绺青丝滴落,无声无息地打在脚下的青砖上,溅起一滩若有若无的水花。

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长刀分上、中、下三路同时劈出,暮光顿时被刀光斩断。

但就在黑衣人的气息变强的那一刹那,红玉的衣袂陡然随风飘动,不过叶惊塘看得很清楚,她的手并没有动。

黑衣人尽数倒下,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地上也没有血,甚至连空气中也嗅不到一丝血腥的气息。

在叶惊塘惊诧的目光注视下,红玉终于动了,她朝叶惊塘轻轻一笑,撑起了那柄青伞。

红玉静静地向前走去,她身边的风雨被无情的隔绝在了青伞之外。

叶惊塘愣了愣神,赶忙跟了上去,他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女人生出了一丝畏惧之意。

风雨不止,前面的路也在曲折延伸。

叶惊塘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身后发生了可怕的一幕。

刚才那些黑衣人的尸体,被风一吹,皆化成了一滩滩血肉,空气里尽是令人作呕的刺鼻气息。

很快红玉便到了天香楼的门外,她转身淡淡地对叶惊塘道:“你有些怕我?”

叶惊塘闻言,愣了愣神,随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怎么会呢?”

红玉闻言,笑了笑道:“那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叶惊塘一听,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自觉的跟红玉保持了三四米的距离,他尴尬的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红玉又道:“不进来坐坐?”

叶惊塘咳嗽一声道:“今天就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红玉听叶惊塘这么说,转身进了天香楼,不过却留给叶惊塘一句话:“你这么晚回去,就不怕再遇上刺客?”

叶惊塘在风雨中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离开了天香楼。

他知道这是红玉在激他,不过他还是转身回去了。

站在楼上,红玉推窗望了叶惊塘一眼,转身便褪去了身上的桃色衾袍。

叶惊塘一路上走得很快,说实话,他的心里很紧张,他害怕红玉,更害怕再遇见刺客夜袭,但他不会退却,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东西,他只知道他的骨子里不愿意退却,仅此而已。

眼看前面就到了刚刚遇见刺客的地方了,叶惊塘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借着朦胧的天光,叶惊塘发现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刚才那些黑衣人的尸体竟然不见了,甚至地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不过,空气中的刺鼻气息还是告诉他,这里就是刚才那些黑衣人倒地之处。

叶惊塘绕开了那个地方,沿着街边,快速地向前走去。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他跟红玉离开不久,一伙儿衣饰相同的黑衣人出现在了这里。

黑衣人的头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一小撮粉末撒在了地上,那一滩滩血肉顿时化为了缕缕青烟,飘散在冷冽的秋风里。

回到府中,叶惊塘将房门锁得死死的,从怀中掏出《凌烟诀》,细细地参详起来。

从红玉的出手,不,她根本没有动手,他看到了自己离一名高手的差距有多远,他不求杀人,但求自保。

这一夜,叶惊塘没有睡,他一直在修练《凌烟诀》,直到外面传来了数声鸡鸣,他才躺下眯了一会儿。

翌日清晨,又是一个烟雨蒙蒙的天。

昨天夜里,皇宫之内,一个稚气未脱的宫女,被天临帝临幸了。

此时,心满意足的天临帝正眯着眼睛,躺在龙榻之上,胸前是一条纤细白嫩的玉臂,耳边是娇柔美人的一绺青丝。

龙榻之下,五六个宫女跪了一地,三四个太监挤在一团,不过,谁也不敢吱声,只是牙齿打战,瑟瑟发抖。

原来,一个雍容华贵,姿容绝色的女人闯了进来。

是谁,能有如此大的胆子,敢擅闯天临帝的宫帏。

这个女人当然不是普通人,她是天临帝亲封的贵妃娘娘,三皇子罗钜的生母。

贵妃抬起凤目,望着龙榻上的天临帝和那宫女,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鼻腔内的呼吸也越来越急。

她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但她还在强压着,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地方乱来。

她转身找把椅子坐了下来,朝挤在一起的太监们招了招手。

一名伶俐的太监见状,赶紧挪着步子走了过去,他不敢太大声,怕惊着了龙榻之上的陛下。

贵妃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太监整个人都吓傻了。

太监怔怔地望着云鬓华服的贵妃娘娘,过了好久,才定住了心神,朝贵妃点了点头。

贵妃娘娘走了,宫女太监们也从战战兢兢中缓了过来。

刚才那名伶俐的太监,被一群宫女、太监围在了中央,宫帏之内顿时一阵私语。

不过都是其余人在问,那太监始终没有吐露半个字。

这一天,天临帝早朝之时,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数名太监、宫女被杀,就连天临帝昨晚刚刚宠幸过的,正在做着妃子梦的那位,也被人割了喉。

而那名伶俐的太监,也死在了自己的伶俐之下。

不过他死得很有艺术,他失足落在了宫中的荷池里。

这一切,当然瞒不了天临帝,他在下了早朝之后,便有人来禀报了这一切。

他想发怒,但最终也只是摔碎了几个茶碗、茶壶,处死了一名太监,因为,这名太监与之前那伶俐太监相熟。

栖华宫内,贵妃娘娘闭着眼睛端坐在一把雕椅之上,朱唇如血,面色如金,宫女在帮她一层层的涂抹着粉脂,似乎想要遮盖这原本极其华贵的颜色。

突然,贵妃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目陡然睁开,眼神里竟是闪现着疯狂之色。

一旁的两名宫女被吓得面无人色,直接“扑通”一声,跪伏在贵妃娘娘的脚畔。

贵妃娘娘出了栖华宫,未带任何随从,径自向远处走去。

她走得很快,一点也没有累的意思。

最终,她停在了一座偏僻的角楼之外。

楼外是凄风苦雨,就如此时贵妃娘娘的心境。

她进了角楼,关上了朱漆斑驳的门。

角楼内很快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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