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梨花成雪》 第001章 与君初相遇 汐宫,一座深藏于西海底部的宫殿,其规模之大可以与凡间的城市相媲美。汐宫被先辈设下结界保护,宫中鲛人从出生起就被巫君施以封印,终生以人首鱼身栖居。 这一天,鲛人宫中女子正在一起织生绡,生绡这种丝织品向来很受凡间喜爱,遂鲛人以此为业。 一身黑裙的人鱼公主觉得纺织太无聊了,于是便转头对旁边的女子说: “你知道吗?传说,远古时期,天帝帝俊是无极瞬间的产物,是一头火性的三足鸟,娶妻羲和,生了十子和十二女,十子为太阳,十二女是为十二月。但他生性风流,家里放着有六界第一美人之称的羲和女神还不够,还常在外拈花惹草,娶了嫦娥,还有的人说他和娥皇也有点暧昧不清。” “虽然是天帝,可这也太花心了吧?” 旁边的女子附和道。人鱼公主一下来了兴致,又接而言道: “就是说啊,后来啊,听说嫦娥的丈夫后羿知道了这件事,一怒之下,就射杀了帝俊的九个儿子,留存下小儿子司烨,因为羲和的及时赶到阻止才没有惨遭毒手。自此以后,羲和便和帝俊决裂,独自带着司烨退居虞渊。而帝俊,在其九子被射杀后,便愤而离开天庭,自此不知所踪,曾听说,有人见过他以三足鸟的模样呆立在梧桐枝头遥望虞渊,但却不知真假。” “帝俊下落不明,后来众神推举紫薇大帝昊天接掌天庭,是为天帝,而天后呢,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司海之神昭碧。据说他们的独子度辰上神是继祝融和共工两大远古上神陨灭后的上神之一,听说长得.....” 瑶琦一下子绯红了脸,两个拇指不停地对点着,然后双手捂脸,十分羞涩。旁边的女孩子忽然来了兴致,十分紧张地问: “长得怎么样?公主你快说啊!” 穿红裙的女孩用手推了推瑶琦,像是要把她推醒过来一般。正坐在纺车前织绡的雪沁听他们讲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不觉打了个哈欠,而这个哈欠,正好入了刚被摇醒的瑶琦的眼。 她一个箭步走过来,并一手夺过雪沁手中正在织就的绡,冷哼一声便用力撕扯碎然后直接往雪沁的脸上扔,纺车也因瑶琦的强力拉扯应声倒地,瑶琦指着雪沁的鼻子厉声问道: “雪沁,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沁拾起零落一地的织绡物,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我只是觉得,我们鲛人一族,一直避世,你说的这些天上的神仙,我们估计这辈子也不会碰见的,有趣是有趣,但是还不如多织几匹绡。” “再说了,如果北泽知道你又不认真织绡,而在这偷懒闲聊,回来他又得生气了,我也只是为你好。” 瑶琦公主气得直跺脚,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雪沁的脸上,雪沁那如花般的脸蛋瞬间多了五条绯红的印记,但她打完后还不解恨,她仍气得发抖: “你别总是拿我哥来说事,仗着我哥的宠爱,不把我这公主放眼里了是吧?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迷惑我哥,妖永远是妖,你再出色也配不上我哥,我父君是不会让我哥娶你的。” “我从未想过要嫁给北泽。” 雪沁捂着脸的手掌缓缓放下,正声道: “再说,我不是妖!” “你最好不要有嫁给我哥的想法,我哥岂是你攀得上的?还有你说你不是妖,不是妖为什么我们都是黑鳞只有你是银鳞,你一出生我们族中就出现乱象,水中珊瑚悉数灭绝,以前你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靠珊瑚来照明,现在所有的珊瑚都灭绝了,你出生的时候整个汐宫摇摇欲坠,你说你不是妖你是什么?”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妖。” 雪沁撂下最后一句话,转身欲走。却被旁边穿红衣的女子击中双膝跪地,转瞬身上的穴道也被封住,全身不得动弹。 瑶琦公主手中突然闪出一把利刃,在黑裙的映衬下透着清泠泠的光,她往雪沁的方向走来,那利刃冰凉凉地贴在雪沁的脸上。 “你说你这脸长得是够漂亮,本来我以前想把它毁掉的,可是我划过那么多次它最后都复原了。唉,真是可惜。” 说完她手中的利刃又从雪沁的脸上往雪沁的身上划拉。继续道 “既然脸怎么划都无济于事,那我就把你身上的银鳞刮掉吧!” 雪沁心中一阵恐惧,身上冷汗直冒,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瑶琦会想着扒她的皮。 “瑶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能这么对我!” 瑶琦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我也是好心帮你啊,就像你好心提醒我要勤于织绡一样。你放心,既然你厌弃这身银鳞,我就替你刮掉,你也不用太感激我的哈!” 雪沁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你敢!” 瑶琦公主冷哼了一声。 “我有什么不敢的。别忘了,我是公主。别说刮你的鱼鳞,就是要你的命,我父君也不会把我怎么样。至于我哥嘛,你放心,等他回来,你也就消失了。” 雪沁眼睁睁看着瑶公主那挥动的利刃刀起刀落,紫色的血液染了一地,一开始身上还会疼,肌肉会颤抖,呼吸时尤其疼得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疼晕过去的。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渴得厉害,也快要不能呼吸。 迷迷糊糊中有一带鳞的小物往她脸上蹭,给她不停地润着嘴唇。 “旁皮,是你吗?” 她口中的旁皮,是一条很袖珍的淡水小花鱼,旁皮的父亲是鲤鱼,母亲是河蚌。不知何原因,旁皮落入深海,被北泽所获,驯服之后,便被送给了雪沁。旁皮十分机灵,很讨雪沁的喜欢。 “雪沁姐姐,是我。北泽少君外出办事,旁皮力量太小无力保护你,才让你遭受了这番折磨。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回去的,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睡过去。” 雪沁煞白的脸上冷汗直冒,搁浅在岸上,又被海风不停地吹拂,她又冷又疼,口干舌燥。总感觉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是快要去见自己的父母了吗?不然为什么旁皮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只是嗡嗡作响,视线中的天地也在不停地晃,看不清晰。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一和鲛人长得差不多的动物正看着她,但那动物没有尾巴,有着和鲛人差不多的脸,她看不清晰他长什么样。只是一袭白衣,向着自己的方向行了过来。 司烨看见西海边有一女子模样却带着鱼尾的人躺在沙滩上,汗珠挂在煞白的脸上,嘴唇早已没了血色,身上的皮肤没一寸是好的,紫血在她身上结成了血痂,也似乎仍有星星点点的血丝在往外冒。她明明是人,为什么长着鱼尾,长得那么美,为何却遭人这般报复,难道她是传说中的蛇蝎美人,所以才遭此下场?他想置之不理,刚想度步离去却被脚下的女子用手牵制住,她拉着他的衣服下摆说: “求你,给我.......水”。 他这时才发现跟在女子身边的一尾淡水小鱼,小花鱼说: “求你救救她,如果你能救她,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看来是一只成精的淡水鱼。司烨摇了摇手中的玉扇,道: “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也不会救她。” 旁皮急了。在沙地上来回滚跳,地上的沙子纷纷起落。 “我看你仙气飘飘肯定是个神仙,居然是神仙,为什么这么小气,凡人有难,你为什么不能对她施以援手呢?” “谁说神仙就一定要救人,何况我从来都不救人。再说,她是凡人吗?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妖啊!” 雪沁听到“妖”字,瞬间心死如灰,为什么自己明明不是妖,全世界都认定她是妖,她拼尽全力吼出一声: “走!” “不用..... 你......” 最后一个“救”字拼劲全身力气也没说出。 第002章 相识在西丘 翌日醒来,雪沁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琉璃床上。她把身上的云被一掀,正要起来,却仍疼得直不起身。她眼睛定在掀被子的手背上,坑坑洼洼的手背上到处是紫色的血痂,她连忙把手心翻过来看,仍是一样。她把衣服撩起来看,胳膊上也到处是紫色的血痂,她正想撩凯裙子看看下半身,看是否也一样,结果裙子刚撩了一半,这时候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她掀裙子的力道太大,一下疼得龇牙咧嘴,裙子还没力气摆回去,司烨便端着碗褐色的汤水向床边走近,他以为她还没醒,所以也就没敲门。他看见躺在床上的雪沁此刻正龇牙咧嘴,表情痛苦不堪,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笑。 “你醒了。” 雪沁心想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你们神仙都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但她只能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是你救了我吗?” 眼前的人没有回答她,他穿着一袭白衣,剑眉入鬓,凤眼星眸,这世界上既有如此好看之人。 司烨未回应她,她又想起昨日自己重伤搁浅在岸上,奄奄一息,来人也是一袭白衣,只是太过晕眩她看不清他的脸,今日一看,眼前的人比起北泽来甚至还要耐看几分,她一直以为北泽少君算是这天地间最好看的男子了,看来,以前自己真是坐井观天,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们神仙......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快速说道: “对了,我叫雪沁,你叫什么名字?” 司烨端起药碗的手不禁抖了抖,心想妖就是妖,就是不知廉耻还甚能魅惑人心,他开口道: “你这小妖,不该问的别问。” 雪沁只能怯怯地“哦”了一声,瞬间偃旗息鼓。她知道是他救了她,但他既然没有承认,那么好吧,只能以后再图报答了。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么,他说自己是妖那就是妖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证明给他看,自己不是妖,自己是名副其实的鲛人。 司烨低下头来,手中的勺子缓缓地搅动着药,他吹了口凉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 “记住了,我叫司烨。”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刚刚不是说不该问的别问吗?为什么现在却又要把名字告诉她?神仙的脑回路真是异于鲛人。但他表面却依旧波澜不惊,并顺手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送往她的嘴边,苦得她眉头一皱。 这汤药她喝得并不好,他送到唇边的药不是往唇边流就是会呛喉。他开始生气,把送到她口中的勺子收回, “你是不是觉得苦,不想喝?” 雪沁直摇头,连忙解释: “不是的,是我从来没喝过这东西,而且我也没躺着喝过东西。” 司烨叹了口气,说: “起来喝吧!” 雪沁脸刷地一下子直接红了,她刚喝了药还盖着云被,觉得好热,但是不敢掀开被子,因为刚刚用力过度掀开的裙子还没掀回来。 “额,我,我,我.......” 她欲言又止。司烨看她绯红的脸,粉扑扑的,煞是可爱。然后心想,妖果然是妖。居然长得比自己的母神羲和还要好看几分,不过也不对,丑的妖他也见过不少,像她这般好看还真是没见过。 他看见她先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然后脸颊迅速飞红,眼睛对上自己的视线后就迅速移开,若是妖,为什么这么懂人性,还知道羞红了脸,他不禁感兴趣了几分,但她在床上躺了许久也并未起身,他心想再不起来喝,药都快要凉了。 “你怎么还不起来?” “你可以背过身去吗?” 雪沁小心翼翼地说道。司烨不胜其烦,但仍是很听话,背过身去不看她。雪沁伸手去拉那被自己掀开的裙子,手上的伤刮到被子更加的疼,此刻上牙深咬着下唇,疼得动也动不了。 司烨又是等了许久,此前手中的碗还有些许微烫,此刻却只有一丝的温意。可她仍似还是没起来,甚至一点没动静都没有,他回过头去,只看见她翻着下眼白表情凄惨像是疼晕过去的样子。 他实是搞不清她怎么这么多状况,只能无奈地摇头,叹道: “我扶你起来吧!” 他掀开云被,正欲要扶她起来,却发现她下半身破碎的碧罗裙被撩开了一半,半遮半掩,那紫色的血痂斑驳狰狞,此刻正裸露在外,他下意识地把云被翻回去给她盖上,厉声说道: “你这小妖,整天心术不正,我就不该救你。” 他起身便走,绝没有半分迟疑,只丢下雪沁一人在房中“唉哟,唉哟”地喊疼。 而住在汐宫的鲛人一族,此时并不安宁。 身穿黑裙的女子此刻正梨花带雨地瘫倒在地,一只玉笛正直直地横亘在她颈项之间,玉笛的主人此刻神色冷肃,正凝视着她: “瑶琦,我今天就杀了你。” 玉笛瞬间化成利刃眼看着就要刺破黑衣女子的喉咙,却被一道冰凌之光击中弹开,北泽回过头去,却看见一袭紫衣的父君正气急败坏地赶到自己面前并迅速地打了瑶琦一个耳光。 “胡闹!” 瑶琦抚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心中的忿恨委屈刹那间如洪水决堤,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对我?父君,兄长,全都容不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北泽听完她的话,心中的怒火更是燃得更烈了些。 “瑶琦,你对雪沁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原来,北泽从东海归来,寻雪沁不见,便问了身边的宫女,宫女畏惧瑶琦,只都遮遮掩掩的,全说不知道。 北泽无奈,只好用横笛召唤来了旁皮,最后才从旁皮口中得知,雪沁被瑶琦剃掉全身鱼鳞,并命红玉送至岸上搁浅。 北泽知道瑶琦一直嫉妒雪沁,处处为难她,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瑶琦会做出这样伤害雪沁的事来,他只道瑶琦只是一时顽劣,又基于自己是瑶琦的兄长,瑶琦也看得出自己对雪沁的情意,料想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但万万没想到,她胆大妄为至于斯地步,他觉得自己之前太纵容瑶琦了,才使雪沁受到了伤害,若非父君拦着,他真的会忍不住把她杀了。 “我什么也没做!” 瑶琦矢口否认,北泽看着她那张如花般的脸,忍不住犯恶心,他冷哼一声,直道: “瑶琦,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起你了。有胆量做事为什么没胆量承认,你以为躲到母后的宫中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祈求雪沁平安归来,一旦她死了,第一个陪葬的就是你!” 说完北泽便破门而出。 第003章 司烨回虞渊 虞渊之畔,一袭白衣的男子缓缓而落,打开的玉骨扇在主人落地之后便安稳地合回掌中。盘旋在上空的凤凰看到男子后便拼命地拍打着翅膀,互相报信:“太阳回来了!太阳回来了!快去禀报神母”。 司烨快步向前,却被道路两旁走过来的花朵拦住去路,密密匝匝的小花簇拥着他,摆出一张张笑脸,痴痴地仰望着。 他刚抬腿,想跨步向前,身后便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小十二月。” 话音刚落,身后便飞过来一团梅花状的云。云光立定后从中走出来一个仙袂飘飘的女子,她的额心隐隐约约可见梅花印记,脸蛋如桃花般粉嫩,笑时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她一出现,众花皆隐匿退去。 “太阳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语毕,此时另一道光疾驰逼近,旋即幻化出一个美人来。双瞳剪水,眉眼如画,风起袖飞,青丝乱扬。 兄妹俩看见来人,双手作揖,“见过母神”。 “烨儿你回来了!”声音温柔得如春日之和风。司烨点了点头。 “听凤凰们说你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羲和眼光上下左右来回巡视全方位无死角的打量着司烨,看得云扶在旁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儿愈发显得清俊了。”然后露出特有的亲娘牌微笑,小十二月在旁不禁醋意大发。 “母神!我也是你生的啊!怎么关心和夸赞都给了太阳哥哥,分点给我好不好?” “你?你不给我闯祸就不错了。” “我怎么闯祸了?” “前几日树仙来过,你说你闯了什么祸?” 云扶这才想起几日前自己在虞渊打捞了些冰花鱼,听小花精们说加以树林里的红浆果烹饪味道极好,由于她也分不清到底哪种是红浆果,索性把森林里所有的红色果子都摘了,其中就包含一种名为月隐果的果子。月隐果结果初为绿色,后为黄色,渐为红色,继而变成紫黑色。她采摘的红色月隐果还差七七四十九天即可成熟为紫黑色的浆果,树仙原本的打算是待果熟后采摘制成月隐酿,送给王母作寿礼,这也是虞渊难得的珍品,要经一千八百年才得那么一盅月隐酿,结果被云扶这么一摘全毁了。云扶讪讪地一笑,耸了耸肩躲到司晔身后去了,反正只要有太阳哥哥在,母神再怎么动怒也不会发火的。 “母神,其实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想请小十二月帮我一个忙的,还请母神允许十二月跟我去一趟西丘。” 云扶听了忍不住高兴得要跳起来,可想想母神还在气头上只好紧紧地拽住司烨的衣角。羲和用眼角余光扫了云扶一眼,然后说: “她?闯祸精一个,能帮得上你什么忙?在虞渊就够让我头疼的了,我可不希望她再出去给我惹祸。” 云扶听完,生怕要硬生生地错过了机会,赶紧使出毕生的绝学——“撒娇”。 她快速走到羲和的面前,然后拉起羲和的手不停地揉搓,说: “母神,上次是云扶的错,这次我保证,我保证啊!一定不会拖累太阳哥哥的。你就答应太阳哥哥,给云扶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嘛!” 云扶看羲和无动于衷,甚至还背过身去不看她,她决定要发扬厚脸皮精神,继而不停地眨巴着眼睛说“求求你嘛!”“求求你了!”“母神,你就答应我嘛”。 司烨这时也说: “母神,都是些小事,小十二月肯定能胜任的,忙完了过几日我便把小十二月送回来。您放心好了。” 羲和心想云扶虽然喜欢胡闹,但是天天拘在家也不好,而且司烨向来稳妥,西丘也不是外界随意就能进去的,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安全隐患,便应允了。 “谢过母神!”得到羲和首肯,云扶开心得就要飞起来,她拉着司烨便要跑,生怕再晚一步,羲和就要后悔了一样。 看着两团云瞬间消逝了,羲和只是无奈,心想云扶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眼看就要到西丘了,云扶的心情尤其的好。 “我说小十二月,你怎么都不问我我要你帮我些什么呢?” “帮什么?每次不都是那些花花草草嘛?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把那些花花草草打理好哒,放心!放心哈!” 然后又是傻呵呵地直笑,永远没有烦恼的样子。也罢,等到了西丘她也就知道自己为何请她过来了。 雪沁自司烨离开后,便决定要出逃,毕竟在她眼里看来,司烨这人的性格太喜怒无常了,太变态了。虽然他救了她,可是貌似他也后悔救了她,不然为什么那天他会说“小妖,我就不该救你”之类的话,现在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不知道自己离宫那么久,北泽回宫发现不在后会不会担心,还有樱离姑母,虽说她已经离开了汐宫,可她毕竟也是除了北泽外,唯一真心待自己的鲛人了,忽然有点想他们了。 不行!自己一定要回汐宫,一定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可不想在这安静地等死。 何况,既然那个人不想理她,那她还是尽早离开吧!她可不喜欢碍别人的眼,救命大恩,只能以后再报了。 她忍着疼痛,咬着牙用力把身上的云被扔下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秉住呼吸,使劲一滚。 “哎哟!” 应声倒地的同时,身上的剧痛袭来她不由得张口呼吸,结果不呼吸还好,一呼吸仿佛身上所有的神经都醒了一般,更加的疼了。 她只好开始给自己洗脑,不停地劝诫自己说要坚强,要忍着,回到汐宫就好了。 她伸出手正准备往前挪,结果这时门开了,进来一对男女,男的白衣胜雪,女的鹅黄素裳。 “你在做什么?” 完蛋了!她总不能跟他说她想逃跑吧? “额,那什么,在床上睡太热了,所以我想到地上来睡。” 不擅于说谎的她此刻涨得满脸通红,她不自觉地用手去摸脸降温。 不明状况,一脸八卦样的云扶跑到雪沁的面前蹲下,她端详着雪沁的脸,不禁赞叹: “天呐!太阳哥哥,这天地间,居然有人长得比母神还好看耶?” 雪沁刚想辩解自己不是人,但想想若说自己不是人,一会司烨又得说自己是妖,反正他们神仙的脑回路真真是异于鲛人的,所以,由她说去吧!自己心里知道自己不是人而是鲛人便好。 云扶的眼光继续由雪沁的脸上逐渐下移,她看见雪沁那碎掉的绿罗裙,虽然已不算完整,但看起来还甚是别致好看呢,要是自己也有一件这样的裙子就好了,正想着问问这裙子哪来的,结果当她看见裙子下遮盖的皮肤时,大喊了一声: “啊!丑妖怪!”云扶忽然捂住眼睛跳了起来,一蹦两蹦直蹦到司烨身后躲了起来。 雪沁忽然觉得很好笑,前一秒还说自己长得好看,下一秒看见自己遍体鳞伤的尾巴后却又反说自己是丑妖怪了。 第004章 埋土里疗伤 云扶万万没想到司烨请她来是为了照顾那个集丑陋与美貌于一身的妖怪,她吵着闹着要回虞渊,司烨却黑下脸来说既然自己主动应承的就要主动承担应承的后果,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太阳哥哥会说出这番话,她硬挤出两滴眼泪想搏同情,然而司烨却丝毫没有可怜她,无奈她只好目送自己的太阳哥哥离去,继而安心地回去端药了。 绕过绿廊,她径直地走向雪沁的住处,她越想越不对劲,太阳哥哥也真是,把那妖怪救回来不说,还一并把自己的住处也给了她,干嘛无缘无故对一个妖怪那么好嘛?她满肚心思攒在一起,感觉肠子都要纠结痛了。 好不容易到了雪沁的住所,看见雪沁正合着眼睛躺在床上,近前一看,雪沁却忽然睁开了眼,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 雪沁早已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只是淡淡地说: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干嘛?我来给你送药啊!我哥说你身上伤没好,动不了,所以让我来喂你喝药。” 说完云扶便端着碗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汤药,雪沁心想,看来那个人也不是不顾她死活,心里莫名涌过一丝丝甜意。 “我叫雪沁,你叫什么名字?” “云扶!”她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回答。 “云扶,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对了,这些汤药对我不起作用的。我今天感觉没那么疼了,你扶我出去,把我埋土里好吗?” 药不起作用?埋土里?天呐,她该不会觉得自己要死了吧! 她再定睛看了一会雪沁,脸色微显苍白,手捂着嘴巴微微咳嗽。 云扶清咳了几声,咽了咽唾液,然后拿出大人的架子来,不停地劝慰: “你不要想不开啊,我哥既然说要救你,他就肯定治得好你的。呸呸呸,你才不会死呢。” 额,雪沁瞬间语塞,这些神仙的脑回路真是,她只不过想起之前自己被划破的脸,只要拿泥土敷一下就好,心想着也许泥土有利于她伤情的恢复,于是才想起让云扶把她埋入土里。 “云扶,你昨天不是说我是妖怪吗?” “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生气嘛,这个世界上嘴巴歹毒的人多的是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云扶当下真是悔青了肠子,她虽然不喜欢她那奇怪别扭的鱼尾巴,可是她也从未想过要她死啊!雪沁看着她那渐皱的眉头,忽然笑了,这个云扶,倒是蛮好玩的,她忍不住告诉她真相: “不是的,我之所以让你把我埋土里,是因为泥土有利于我伤口恢复,才不是想着去寻死呢!你放心好了。” “真的吗?” “真的。” 云扶将信将疑,毕竟她从未听说过什么泥土能治病,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说可以,那就姑且试试吧!她放下手中的药碗,飞速跑到园中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然后再飞奔回来扶雪沁慢慢地挪过去,等把雪沁埋到土里后,她已经累得躺倒在地半点力气不剩了。 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雪沁,躺在泥土里的她,正仰头看疏影横斜的梨花枝桠,那模样,倒是有几分好看。 “不行了,我要回去喝水了,我快渴死了,你乖乖在这躺着别动啊!” 她挣扎着起身,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园的梨花在风的吹拂下送来阵阵幽香。 司烨值班回来,回到房中看琉璃床上空荡无人,再顺着耳中传来的呼声看过去,小十二月此刻正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她的脸上,身上既然还沾带着些泥土。 这丫头,人都不见了,她倒是睡得挺香。 司烨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一下云扶的手臂,云扶“哎哟”一声抱着手臂醒过来,她摸着头,然后睡眼惺忪,当看清身边的人是司烨时,顿时醒了大半。 “太.....太阳哥哥,你回来了?” “雪沁呢?” 云扶心想这下完蛋了,看来又免不了挨哥哥骂了,早上把雪沁埋完之后自己渴个半死,便回来喝水了,喝完水又觉得时辰尚早,便在榻上眯了会,没想到眯着眯着便睡着了,至于雪沁,哦,对了, “她在梨林里。” 司烨转身便化作一道光隐去,只留下云扶在榻上发懵。 此时正值黄昏,天边的晚霞无心卷舒,满林的梨花疏影横斜,错落有致,如云如雪。 绕过梨花碎瓣铺满的小径,司烨远远地看见湖边的雪沁,她此时正枕在鲜花上,脖颈以下一身梨花缀集的花裳,淡紫色的发丝慵懒地散在地上,澄净的湖面上偶尔有几条跃出水面的鱼,也偶尔有那么两三只飞鸟掠过,拂碎满枝的梨花,晚霞的余光透过梨花林斜照在她身上,那画面,太过美好。 但,她的身上不是有伤吗?为什么会跑出来?难道是呆闷了?他脚步轻盈,不想惊扰到她,却发现脚下的泥软软的,他仔细一看,这些软泥还和旁边的泥土颜色不太一样,看着倒像是新翻的泥土,他蹲下身,用手扒开重重梨花花瓣,却发现,她居然躺在泥土里? 雪沁听到动静,睡了大半天的觉也醒了过来,但一睁开眼便对上了司烨那张正盯着自己看的脸,双颊便迅速飞红了起来。 “你,干嘛?要吓死我啊!” 她想拍胸口,却忘了自己身在泥土里,手动了半天却仍举不起来。 云扶刚赶到梨花林,远远看见半蹲在地上的司烨,她赶紧飞过去想要跟司烨解释,由于太急,飞到跟前时她都还有点摇晃不定,结果话还没开口司烨倒是先问起她来: “小十二月,你为什么把她埋土里?” 云扶说了个“我”字后就被雪沁打断了,雪沁抢着说: “是我让云扶把我埋土里的。” 云扶给雪沁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继续补充道: “对啊对啊,是雪沁让我把她埋土里的,她说喝药对她不起作用,泥土倒是有利于她伤情的恢复,我才费劲了力气把她埋在这的,真的。” 这又是什么逻辑?司烨听了有点头疼。 莫非雪沁小妖跟小十二月在一块后被小十二月给同化了?怎么会有人蠢到通过土埋的方式来治病,真有效果的话,那埋在地里的死人岂不是全都可以复生?不,她不是人,她是妖,这也许能解释得清她这一愚蠢的行径。 小十二月看司烨不答话,便小心翼翼地把雪沁身上的泥土刨去,好把雪沁扶起来,司烨看她刨得费劲,便用手中的玉骨扇一挥,瞬间雪沁身上的泥土消失殆尽。 第005章 度辰访西丘 云扶发现自那天土疗后,她的太阳哥哥便一天两天地开始不爱搭理自己了,早上看见他想和他说说话,刚到跟前他便转身走了,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回来了吧,他又携一壶酒躺在梨花树上悠悠地喝,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他直接连眼睛也给闭上了,真是越发显得邪门了。 至于那个雪沁,也是古怪得很,如果是人,喝药不就好了,即便是条鱼,也应该放到水里去疗伤嘛,哪有埋土里疗伤的道理,弄得太阳哥哥到现在天天冰着块脸,自己一个人在这郁闷。唉!她叹了口气,拿手中的斗草不停地在地上划来划去,越发显得无聊了。 她双手扶着脸坐在门边发呆,心里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回虞渊!毕竟,她在这呆得可真的是够够的了。 天上的星亮倒是挺亮,就是有点少,再往天边看,貌似有一道蓝光往西丘的方向疾驰而来,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起身,咦,确实是一道蓝光! 难道最近不只是太阳哥哥变得古怪,连天上的星象也开始变得古怪了?还是她自己看错了? 她再使劲揉了揉眼睛,想把眼睛擦亮些,好看得更真切,却在睁眼的瞬间,发现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已经立定在她的跟前并定定地看着自己,脸上还挂着一副迷死人不要命的微笑,拱手作揖: “有劳仙子容禀一声,度辰来访司烨日神。” 哦!原来是来找太阳哥哥的,她回了个礼貌的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既然是帅哥,那一切好说,好说。 什么?度......度辰?她脑筋绕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总算捋顺了,试探地问: “请问仙君可是战神度辰殿下?” 度辰仍是微笑,继而彬彬有礼地回答: “正是在下。烦请仙子通报一下你家上神,度辰有要事相商。” 度辰殿下,那可是天帝的独子耶,何况长得让人挪不开眼,传一声令而已嘛,小事,小事。 “请殿下稍等,我这就通报去。” 她飞速跑回梨花树下,不停地唤着哥哥,但司烨似乎在小憩。 “喂,醒醒啊,太阳哥哥,有人找你啊!” 司烨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心想这又绝对是小十二月在整蛊自己,他才不上她的当呢,何况如此深夜,怎会有人上门造访。 云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真的有人找你啊!” “哦,对了,他说他叫度辰。” 听到度辰二字,司烨这才睁开了眼,但很快又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云扶早已习惯了他的来无影无无踪,便怔怔地踱着步绕过绿廊去寻雪沁去了。 夜晚,萤星点点,虫鸣的声音时断时续,像是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度辰立于空庭之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格外的长。 “不知度辰殿下来访,有失远迎。” 司烨还是那个司烨,永远地一本正经,度辰早已习惯了他的套数,亦是拱手作揖: “小神今日来,乃是有事相求,还望日神成全一二。” “哦?” 司烨不知道度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手中玉骨扇时开时合,看起来倒像是在把玩扇子,他悠悠地说道: “帮忙是可以帮的,但是得有人陪我喝酒。” 度辰会心一笑,继而言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我要请你帮什么忙?” “你既然来找我,那自然是我能帮的,既然是我能帮的,又何必多此一问呢?快进来吧,先陪我喝一盅再说,已经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 爽朗的笑声,穿过屏风,一条绿荫笼罩的板石小径,映着一片树影,歪歪斜斜地伸展开来。虽说是春季,但是西丘的天气自是与其它地区不同,故丛中多幽萤,萤虫被脚步声惊扰,飞散开来,宛如下坠的繁星,参差摇曳在空中。 两人躺在梨树上喝酒,相谈甚欢,酒逢知己千杯少,司烨今夜看起来尤显得开心,他的手指弹着酒瓶,仿佛酒瓶能弹奏出音乐来。 “你是说,你今日来,是找我讨要染料的?” “正是。” 原来,织女自从嫁给河申候后,便只顾着和夫君过二人世界,消极怠工,有道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这一年的光景里,空中片云难见,地下河流尽干,蝗虫肆虐,粮农颗粒无收,战争频仍,人民叫苦不堪。 天帝在未得道之时,曾是人间的帝王,爱民如子,织女的行径无疑触怒了天帝,但又因织女是天帝在人间时与凡人生的私生女,亦不好给外人插手,故这件差事自然而然地就交给度辰处理了。 度辰虽与织女不系同母所生,但妹妹毕竟是妹妹,便好心劝诫,织女却说要她织云也可以,但是天宫中的蓼蓝、茜草等染草皆悉数用光,而地上的染草经过这一年的炙烤也几乎灭绝,除非度辰能帮她讨要到染料,不然她也无法织染,自然也就造不出云来了,度辰左思右想,便想起了西丘来,西丘向来花草繁盛,就连天上极度罕见的玄光之翼都有,所以他就决定过来试试运气,而以上,便是度辰来访司烨的原因。 司烨心想自己昨天虽说值班,却也只是从东方走到西方,中途从未停歇,自己脑子中充塞的都是雪沁小妖和小十二月,还有她们那些荒唐可笑的行径,未曾料想,民间早已疾苦遍布,不免有些自责。 “我这西丘植物倒是很多,但是我并不认识什么蓼蓝一类的。” 正在犯难,结果花树下,小十二月推出一个人来,虽素衣素裳,但美貌天成,司烨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雪沁小妖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为何躲在树下偷听我和殿下的谈话?” 啊?殿下?雪沁懵懵的,她只是醒来发现自己伤好了,恢复了原形,便想出来走走,结果撞上了毫无防备的云扶。 云扶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先是瞪大眼睛,那夸张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她诧异得要命,继而便兴高采烈地拖着她说要把这件奇事告诉司烨,所以就被她一溜烟地拐到树底下来了,不曾料想司烨和度辰正在喝酒,并喋喋不休,所以她们才没打断他俩。 “太阳哥哥,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想带雪沁过来给你瞧瞧,难道你没发现她哪里不一样了吗?” 他又不是瞎子,他当然发现了,只是小十二月当着外人的面问他,要他如何回答?难不成说自己救了只小妖?以度辰的性格,他是万万不会信的。 第006章 雪沁织云锦 看到雪沁的瞬间,度辰整个人怔住了,他未曾料想到天地之间既有如此好看之人,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此时梨花送香,月影朦胧,他心里平白多添了一种言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司烨在旁看见度辰那直勾勾盯向雪沁的眼神,虽说自己心中明白度辰是正人君子,但不知为何心中总有种怏怏不乐之感,喝下的酒亦是醒了几分,说: “殿下,走吧!我们去寻染草。” 他跳下树来,满树梨花纷纷下落,拂了一身还满,他和雪沁擦身而过,却听见了她传来的一声冷笑,她的笑莫名地拉扯痛他的神经: “你笑什么?” 雪沁低头看着并玩着自己的指甲,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自己不认识蓼蓝,茜草一类的,估计最多也就认识梨花和栀子,这回却偏要自己带路去寻染草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认识咯?” 司烨倒过步来,停在她身边,侧过来的脸几乎快要贴近她的脸,她感觉自己的脸如火灼般,又怕众人看见 自己难堪,便迅速转过身去,说 “我并不认识什么染草,但我知道除了植物染料,矿物染料也是可以用来织染的,而且,矿物染料比起植物染料来,色彩更丰富绚丽不说,也更持久耐看,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说完她便低头去找石头,司烨看见她蹲在地上便忽然觉得好笑,在他眼里看来,她的行为及其荒唐可笑,她既然幼稚地以为石头能提炼出颜料来织云彩,他倒是要看看雪沁小妖要如何收场,他又飞回树上,双手枕着头,慢悠悠地躺在枝桠上喝酒了。 云扶看见雪沁在找寻石头,便也跟着帮她寻找,她虽然不认识什么石青,白云母,朱砂一类的,但她却十分聪明地以雪沁为参照系,雪沁捡什么样的石头她就捡什么样的石头,不一会两人捡的石头就堆满了石桌,雪沁还用裙子兜了好些五颜六色的石头。 雪沁把彩色的石头倒在石桌上,开始对这些石头进行粉碎处理,度辰虽对雪沁的做法也无十分把握,但仍尽力帮助她,他看她粉碎研磨这些矿石十分吃力,便施了法力帮她通通处理好,但是分级和精炼仍需要雪沁自己单独操作,由于历时较长,坐在石凳上的云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度辰因为实在帮不了雪沁太多,他又没办法像司烨一样躺在梨花上喝酒,也不能像云扶一样趴着睡觉,他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做,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甚是好看,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能遇上这样的女子。 雪沁的脸上沾染了些矿泥,度辰便想伸手去帮她擦拭掉,但手刚伸出一半,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合时宜,便怔怔地站着,此时树上的司烨却跳下树来,度辰尴尬地把手缩了回去,司烨刚走到雪沁身边,雪沁却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并重重地踩了司烨一脚,疼得司烨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不过她却浑然不觉,她丝毫未留意到司烨正在靠近,只是嘴中不停地说道: “大功告成了!” 云扶被她的声音一吵,也直接醒了过来,大功告成了?云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再仔细看了看桌面上的成品,可不是吗?这些颜料的颜色可真是好看,既鲜艳又细腻,若是用来做胭脂,想必是极好的。 雪沁使出巫咒,织了几个袋子,然后又把这些颜料通通封进了袋子里,一袋袋地绑好,毕恭毕敬地送到度辰的手上。 “殿下,给!” 度辰接过染料,低头看见她那澄澈如秋水般的双眸,柔声地问: “你知道我是谁?” 他心中跃过一丝欢喜,但雪沁却只是摇了摇头, 说“我不知道,只是听见云扶和司烨都叫你殿下,我便跟着叫殿下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神仙的称号和辈分,司烨和云扶既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所以你有求于他们,我能帮,自然是会尽力的。” 原来如此,是他自己会错意了,他一下黯然,按她的意思似乎她不是我们神族同类,可又为何隐隐地透露出仙气来?此时司烨插话: “你如何能证明这些染料能织染云彩霞锦?” 雪沁料定司烨会如此问,但这些都难不倒她,她在汐宫的时候就已经能织出云锦和彩虹,只要是天地间可织造物,她都能织出来,区区云彩算什么? 她默念巫咒,手往染料上一点,一拉,旋即手中便托出七彩云朵来,云扶直接看呆了,她从不知道雪沁如此厉害,他们神仙眼里的七彩祥云,在她手上只不过就是那么一点,一提,一拉,一化,一托,仅此而已。 度辰对雪沁越发显得好奇了,只是苦于时辰不早了,他仍要回天宫复命,只好退后几步,作揖告辞: “今日谢过仙子,小神先回天宫复命,改日再登门言谢。” 雪沁只是点了点头,她在想他们神族的人礼数一套一套的,看着就头疼,直到度辰一一拜别了他们三人离开了,她才缓过神来。 司烨刚刚被她重重地踩了一脚,她却浑然不知,直至司烨走至她的跟前说: “小妖你还挺有本事的。” 雪沁心里隐隐掠过一丝甜,她嘴角微微上扬,司烨本打算看着她出丑,最后自己再想办法收拾她的烂摊子,却不曾料想她完美地解决了此事,况且,度辰临走时还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这些全出乎他的意料。 司烨看着雪沁,心里想的是以后不要与我和云扶以外的神仙来往,尤其度辰,可话到嘴边,说的却是: “你的伤既已无碍,那你也该回去了。” 雪沁呆在原地,司烨曾看过她粉色绯红色甚至嫣红的脸,但却从未看过如此际般煞白的脸,她的笑容渐渐褪去,脸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凄然,她冷冷地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而司烨,立在原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绕过绿廊,走回房间,原本填得满满甚至有时还会七上八下的心,此时却全空了。 眼看时辰已到,他也只能转过身去,化作一道光往东方的方向飞去,只留下云扶在原地跺脚叹息。 第007章 司烨现真身 雪沁越想越生气,司烨这块大冰块,真是有够讨厌的,做什么都是不领情,现在倒好,连逐客令也一并下了,走就走!她这就回汐宫去,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更不想见那张冰川脸。 她气得要命,回到房中,想收拾行李,打包走人,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最后只能捧着脸坐在床上发呆,一丝悲凉直涌心头,唉,打从出生到现在,至始至终她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妹,亦无半分家产,真真是有够寒酸的。 转念一想,虽然那大冰块对自己是有些恶劣,可好歹也算救过自己的性命,算了,我一鲛人跟这不得道的仙有什么好计较的,由他去吧!更何况,云扶对自己也挺好的,算了,看在云扶的面子上,就原谅他吧!做鲛人要大度! 云扶目送司烨飞往东方值班后,便想着回自己的房中继续睡觉,毕竟,昨晚趴在石桌上那是一点也没睡好,当她路过雪沁的房间时,看见她房门敞开着,她回想起太阳哥哥叫雪沁回去了,她自己心里还隐隐不舍,便想跑进屋去跟雪沁说说话。 雪沁此时半倚靠在床上,看见云扶来了,便招呼她坐下,云扶小心翼翼底试探: “雪沁,你真的要走啊?” 雪沁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云扶心里莫名一悲,眼圈红红的,似乎下一秒就要下起雨来,雪沁看她低落的模样,自己心里亦有几分不舍。 “云扶,你说你喜欢我穿的裙子,临走前我给你织些裙子,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 云扶听见雪沁要送自己礼物还是美美的裙子,这才高兴了几分,然后千恩万谢地对雪沁表示感激。 “对了,雪沁,你不带着鱼尾巴的样子真是好看。” “其实,我们鲛人,除了受伤和月圆之夜外,其余时间和人类是一样的,一样的生活习性,一样的生理构造,一样的喜怒哀乐,你看见我的鱼尾巴,而没有看见我的双腿,是因为我当时受了重伤,现在伤好了,今天也不是什么月圆之夜,我当然看起来就像个人了。” 云扶听她这么一说,暗暗惊奇,心想这天地间还有这样的生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想继续问她些关于雪沁身世的事,但看雪沁低头织绡,都不曾抬眼看她,她自己也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便跑回房间睡觉了。 雪沁织了一整天,眼看着日影渐斜,日色将晚,她才停了下来,她把织就的衣物一件一件地折叠好并摆放整齐,想起身要走,手还不停地摸着一件雪色的衣裳,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喜欢,想着这是第一次给男子织衣裳,她不觉脸烫心直跳。 她推开门,天空早无盘旋的飞鸟,兴许已尽数归巢,暮气四起,整个西丘显得极其静谧,她忽然想再看一眼梨林,便度着步缓缓地往梨林的方向走去。 她行走在梨林里,此时梨林之下奇石斑驳,芳草秀美,百花绕膝,暗河里时而跃出一道道白光,混合特有的晚间的清寒,以及那风过花草摇动的声音,都在这静谧的傍晚具象,并显得格外的清晰。 她看见雪白的梨花树上趴着一只黑色的鸟,毛绒绒的样子很是可爱,此时它正闭着双眼,似乎在做梦,它那黑色的绒毛下有着三只红色的小爪子,背上还有几根彩色的羽毛,真是有够特别的。 她踮起脚尖把它抱下,搂在怀里,满脸的爱怜。 “你这么晚还没回家,在这梨树上睡觉会不会觉得冷?”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怕你冷,抱着你给你温暖,你长得好可爱,看你一身黑,我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小乌好不好?” 她满心欢喜,觉得这只小乌的手感好好,忍不住多摸了几遍。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啦!” 她心里觉得这只小乌好乖,她好喜欢,忍不住亲了小乌的小小脑袋,云扶出来寻见雪沁,看见她正在抱着太阳哥哥的真身在亲,她吓得尖叫,然后赶紧双手遮住眼睛,又忍不住移开手指偷看两眼,只见雪沁瞪大眼睛地望着自己。 司烨值班回来后,心想雪沁既已完愈,再去看她,总觉得不是很好,而且今天也已经跟她说过让她回去了,自己实在想不出来以何面目去见她,而雪沁住的房间本来就是自己的,既然不能去见她,也回不了自己的房间,就干脆一如既往,在外面寻根枝桠睡了得了。 但他忘了他的雪沁小妖伤好后,已经会行走,若是以前,即便露出真身小十二月也知道它是司烨,但是雪沁小妖并不知道,所以才会抱着他又摸又亲。 云扶看到雪沁瞪大的双眼之下,自己怀中抱着的哥哥既然一副淡然的样子,她便气急败坏地说: “雪沁,太阳哥哥,你们!” 她又羞又恼,然后又不敢回头再看,他们俩是不是欺负她还小?她想想就生气,然后撒腿就跑了,留下脑神经不够发达的雪沁呆立在原地,只感莫名其妙,她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小乌: “太阳哥哥?司烨回来了吗?” 司烨在雪沁的怀里伸了个懒腰,继而又慵懒地睡了,雪沁被云扶弄得莫名其妙,便把小乌放回原处,直接追上去想跟云扶问个究竟。 结果刚到云扶房间门口,就听见云扶又吵着闹着要回虞渊了,雪沁只觉得头疼,她走进来,问: “云扶,你这是怎么了?” “你和我哥,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哥回虞渊找我来照顾你,我生怕照顾不好被他骂了,你说要埋土里我就埋土里,他生我气至今。” “早上还叫你回去,今天晚上却又在一起搂搂抱抱玩亲亲了,你们这对疯子,我不要跟你们玩了,再也不想跟你们呆下去,我要回虞渊,回去找母神!” 雪沁完全不知道云扶在说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好像前面说的都没错啊,可是万万没有在一起搂搂抱抱玩亲亲啊。 “云扶,我今天都没有见过你哥,你是不是误会了?” “你确定你没见过他?你刚刚不是抱着他还亲了他一口吗?” 雪沁只觉得烧脑,她什么时候抱过他亲过他了,实在是想不通,云扶也感觉出了异样,这才想起来外人从未见过司烨的真身,雪沁认不出也是情有可原,看来是自己气糊涂了,现在看雪沁一脸懵的样子,云扶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她忍不住拆穿。 “你刚刚抱着的那只三足乌,是我哥的真身。” 什么?司烨他的真身?居然是一只三足乌?而刚刚,自己既然抱了他?还亲了他? 第008章 拥雪入怀中 雪沁不曾料想到司烨的真身既是一只三足乌,她原以为他只是一个不得道的小仙,结果却从云扶口中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日神,看来,瑶琦所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他白天消失不见,不是为了避开她,而是为了值班,他每天从东方走到西方,一走就是一天,从不停歇,他就这样,一走就是几十万年。 雪沁莫名替他感到心疼。 她又重新走回梨林,想去寻司烨,却发现司烨已不在梨花枝桠上,她伸手拂过梨枝,却只感觉到冰凉,梨花隐隐约约透着一丝丝幽香,让她忍不住忆起自己深埋土里醒来时与司烨四目相对的场景,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只好松开紧握的梨枝,打算退去,却在转身的瞬间撞到了一堵墙,她抬头一看,那熟悉的胜雪白裳,主人墨色的双瞳正低低地看着她: “你来这做什么?” 原来是司烨,她忙退后了两步,回道: “找你。” “哦?” 她看见他喉结微动,但表情仍是清清冷冷的,很是淡然,她在想,若他不是张冰块脸,那该有多好。 “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痊愈了,也该回汐宫了,我想临走前来和你拜个别,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司烨低头看她,梨花月下的她此际显得尤其冷艳,但神情却有些黯然。 他转过身去,走了几步,顿住,继而又走回雪沁的身边,说: “你不认得路,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挽留,没有迟疑,雪沁莫名心伤,她强抑内心的波澜,说: “那,我要去跟云扶说一声吗?” “不用了,她自然会知道的。” 雪沁心里一阵失落,她心中曾反复练习过离开的场景,却不曾料想到离别会这么猝不及防,既然连道别都来不及言说,司烨看她落寞的样子,莫名感觉心疼。 “过来。” “嗯?” 司烨示意她靠近,她缓缓地移到他身边,不知他想做什么,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不禁感到脸红心跳,司烨不容她多想,便带着她飞了起来。 雪沁害怕,下意识地赶紧环住他的腰,等到她反应过来时,瞬间又涨红了脸,直接抽开紧紧环绕住抱着司烨的双手,却忘了自己在高空之上,手一抽开她就直往后仰并摔了出去,司烨见状,迅速飞回去接住了她。 司烨仍是拉过她的手,说: “抓好了”。 她一下就学乖了,死死地抱住司烨,丝毫不肯松开,又因为太过尴尬不敢看司烨的脸转而往下界看。 月光之下,一片黑寂的大地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灯光,这些灯光就像黑地上开出的暖花,摇曳点缀着朦胧的夜。 “日神,底下是人间吧?人间的夜色真是好看。” 她以前总是幻想着做一只会飞的鲛人,因为志向过于远大,以至于遭受到同类的嘲笑,现在自己真的在夜空中飞了,还看到了人间的夜色,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她好想跟司烨说这是她第一次飞翔,第一次看见人间的夜色,她侧脸去看他,却看见他的青丝在风中乱扬着,他的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凤眼星眸,高挺的鼻梁之下,桃红色的唇似乎微微带着些笑意,异于日常的冰冷。 她发誓一定要好好记住今晚,记住今晚的月色,记住拂过身际的风,记住星辰之下温暖的万家灯火,记住在旁边紧紧护着她的神。 而司烨却从始至终未发一语,只有她一个人寂静的空欢喜。 她远远地看到月色之下那翻涌着的银光,一大片一大片的涌动着,从南到北,未曾停歇,她知道那片涌动着的银光之下,便是自己的家乡——汐宫,她一想到要回去,心中很是不忍,便不自觉地把头贴在他的背上,眼睛略有些潮意,却怕司烨看见,只好强忍回去。 司烨飞到了岸上,把从身后环绕住他的手扒开,转身低头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往后多保重。” “谢谢你!” 她好想说,我会永远记得你的,但是看他淡漠的神情,即便说了,他应该也不会往心里去,她仰望着他,心里涌过一阵又一阵的悲伤,她是多么的不甘心,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痴望着他,想等他回答,但她没等来他的回答,只等来一声巨响,平静的海面上,一个身穿水蓝色的男子破水而出,径直地飞到她的跟前,并且没有丝毫迟疑地将她拥入了怀中,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来人说: “我在这等了好几天,你终于回来了!” 北泽抱着她,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司烨看见他眼里的万千柔情,心下顿时黯然,他只觉得原本轻飘飘的仙体此刻重如千斤,让他不知该如何迈步行走,他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只知道北泽在对他表达谢意,然而,谢意对他而言,全是身外之物,就像,他日日照拂天地苍生,万物对他的感激一般,他从不需要这样的虚名,而他想要的,兴许这辈子都触摸不到。 时间过得可真快,几天前她遍体鳞伤,他抱着她飞回了西丘,现在,她完好无恙,他送了她回来,她仍是以前的那个她,可是他终究很难再一如往昔。 本来,他今晚可以将她变成一块石头或者一片树叶拽在手上的,这样携带起来会方便好多,可是,他有着自己的私心,他想让她陪自己看一看这漫天的夜色,所以,才会拉着她一起飞,当他看到成片的银光粼粼之时,他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云扶睡醒后发现雪沁和司烨都不在西丘,并只好蹲在谷口等着,当她看见司烨只身一人飞回了西丘,便迎了上去: “太阳哥哥,雪沁呢?” “她走了。” “走了?” 白天不是还在这织着衣裳吗?怎么我刚睡醒了她就走了?而且,连声招呼也不打吗? 但看着太阳哥哥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她心想问什么估计也是问不出来,他们大人之间的事,她还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烧脑。 第009章 送卿荡月舟 雪沁重回汐宫后,总觉得哪里隐隐的不对劲,可是自己又说不出来。 比如她在海底找寻织绡的颜矿,自己刚刚蹲下还没来得及寻找,身边那稍有眼色的女同伴便纷纷把采好的颜矿都拿来送给她了。 又比如她准备洗菜做饭,菜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洗便又被身边的女同伴抢走了,女同伴还笑着对她说让她等着吃就好。 莫名其妙对你好,非奸即盗。这里面,肯定藏着个大阴谋,可是,自己内无父母相持,能力也一般,他们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这样的奇景,真真是难见,简直比海水倒灌还要难见。 不过,不管了,对自己好,总比对自己差要来得强吧! 她百无聊赖,便在汐宫中到处游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碧螺宫,她看宫外无人,宫门深掩,便觉得奇怪,因为碧螺宫门平常都是敞开着的,宫中女主瑶琦,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她的宫殿。 她往前走,敲了敲门,不久门便吱吱呀呀地被打开了,门中走出来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红玉以为是送饭的来了,结果一开门看见是雪沁,便生气转身,回到屋内,直接伸手拉过门就想关上,雪沁见状,赶忙将门推开,结果她这一动作惹怒了红玉,红玉说: “雪沁,你不要太过分,赶紧滚,别让公主看见你。” 雪沁不明所以。瑶琦听见争执声,便走过来看个究竟,结果发现门外立着的雪沁,妖果真是妖,她的伤,竟然全好了,而且没有半点疤痕,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想关心了,只冷冷地说道: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如果是,你可以走了。” 她直接命令红玉把宫门锁上,门合上的瞬间,她仍气得发抖。 从小到大,雪沁处处忤逆她,她听了宫中的传说,觉得雪沁是个不祥之物,便开始处处针对她,还处心积虑地想除掉她,所以才会有剔鳞之举。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想除去她竟会惹得父君、兄长大怒,自己被罚禁足抄书,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明明是为着鲛人一族考虑,最终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外界皆传言自己是个心狠手辣的鲛人,就连之前反复对自己献殷勤的坎离亦在听见传言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这辈子的名声,算是全毁了。 在她被罚禁闭的那段时日,她的父君曾来看过她,他告诫她说,鲛人一族是背负着使命存活的,而这使命,便是护雪沁周全,所以,不杀瑶琦已是莫大的仁慈,她听完,瞬间心死如灰。 她原以为的不祥之物,原来才是鲛人存活的全部意义所在,整个汐宫皆为她而活,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她之前以为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鲛人,甚至还是个会给鲛人一族带来灾难的鲛人,结果她却是整个汐宫的重点保护对象,原来的散养,也不是不重视她,只是为了保护她,她不明白自己的祖先为什么要保护这么一个鸡肋对象,只是为自己身为鲛人的身世而感到可悲,并为自己的父君和兄长没有对她产生半点的怜悯而感到可悲。 雪沁吃了个闭门羹,觉得自己也太自讨没趣了,在原地逗留片刻后,便转身离开,却远远地看见往自己方向走过来的北泽,他满脸忧心地说: “你怎么自己跑到碧螺宫来了?瑶琦没为难你吧?” 雪沁尬笑地摇了摇头,心想怎么可能,上次是因为被点了穴位才被她欺负好不好?北泽如释重负,叹了口气说: “那就好,走,我送你一件礼物。” 北泽宠溺地摸了摸雪沁的头,然后牵过她的手,一路拖着她往汐宫唯一的观滟湖边走去,雪沁几回想甩开,但是越挣脱却被他反握得越紧,最后她便放弃了挣扎,任由北泽握着。 直到到了观滟湖边,北泽才停了下来,他指着湖边停靠的一艘木舟说: “雪沁,你快看,那是我送你的礼物。” 雪沁看向北泽所指的地方,那横亘在湖面上的一大块木头,说好看也不觉得很好看,也不会动也不会跑,她实在想不明白北泽送她这么一长块的木头做什么? “啊?礼物?额,那是什么?” 北泽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便径直地往舟上走,舟看起来虽然粗简,但坐上去还算宽敞,这么一想,好像再怎么不济,这木头也可以当个坐具啊不是? “这叫舟,我在凡间的时候,看见有女子在荷塘荡舟,心想你也没坐过舟,所以在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我就自己动手给你做了这么一艘舟,等你回来。” “对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北泽划着桨,舟到之处,水光潋滟,她忍不住想起那天司烨带她在空中飞的场景,那晚的风,那晚的海,还有那晚的月色,仿佛就在眼前,只是,她却再也触碰不到了,也许此生,再也不会遇见。 “就叫荡月吧!” 他们的汐宫被结界封住,深藏海中,根本就见不到月,也见不到太阳,所以起名荡月,也不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虽然明知鲛人神仙永远两隔,但她总是忍不住将身边的事物和天上的事物相关联,好确保他们之间似乎仍有联系。 “荡月,名字挺好,那以后这小舟就叫荡月舟了。” 雪沁点头说好,然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致来,北泽发现她自从回来后,便开始闷闷不乐,心里不禁隐隐感到担忧。 “雪沁,上次的事,我真的没想到瑶琦会对你下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也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雪沁看向北泽,这些时日不见,他似乎又显得好看了些。说来奇怪,鲛人一族,男性都奇丑无比,唯有北泽,长得超然不俗。 他那雪色的发,正慵懒地披散着,护额之间镶嵌着一枚水滴状的蓝宝石,墨绿色的双瞳,黑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极了蝶翅,肤白唇红,但他的眼神隐隐之间透露出隐忧,她伸手覆上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紧握住。 “北泽,谢谢你。” 她的语气极其客气,让北泽有点不知所措。 “雪沁你是在怪我不去找你吗?我回来的当天发现你不在,便到处找你,却找不到你的行踪,我召唤来旁皮,旁皮说你被一个神仙救走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路神仙,父君召唤了水魔兽,却只能探知你并不在四海之内,我猜你是被天族中人救走了,想去寻你,父君却不让我去寻,说我法力根本上不了三清境,只让我在宫中等他消息,结果你回来了他都没回来。” “我没有怪你。救我的人虽是天族中人,可他并不住在天宫之中,所以商洛君上寻不到我也算正常。” 只是她不敢想象商洛知道真相后会作何遐想,但从北泽口中得知,鲛人一族都挺担心她的,她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第010章 相思入梦深 荡舟回来,雪沁一路上皆沉默寡言,北泽多少有些不适应这样的雪沁,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仍是忧心,直问: “雪沁,从你回来后,你就没怎么笑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雪沁一下子警惕了好些,忙摇头。 “心事?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心事啊?” 呵呵,怎么可能有心事嘛,而且,即便有,也打死都不能说好吧? 北泽见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料想她肯定是有什么心结,但他并不清楚具体为何事,但雪沁既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再勉强。 “对了,樱离姑母知道你失踪后,很是担心,你既已回宫,明天我带你去见她吧!” 雪沁只点头说好,反正北泽熟悉得很,不说话也不会显得尴尬,她也实在是不想说话,便一言不发默默地行着,直至抬头看见自己的住处,才停下来对北泽说: “我到了,你回去吧!还有,今天谢谢你。” 她转身的瞬间,手却被北泽拉住,北泽一用力,她没站稳,直接摔入了他的怀里,他似有意而为之,紧紧地抱着她不放,并附在她耳边说: “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不想你整天只知道点头和摇头,这不是我认识的雪沁。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接你去看姑母,看完姑母我再带你去人间走走,散散心,可好?” “好,我答应你,但是,北泽你能不能放开我,你附在我耳边说话,我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 北泽听她那么一说,便立即松开了她,松开之后,还不忘用手替她揉了揉耳朵,最终还摸了摸她的头,他似乎很喜欢摸雪沁的头。 雪沁想不明白现在的北泽犯的什么抽,动不动就是把她抱入怀里,估计是年纪越大就越返老还童了吧?她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然后朝北泽摆了摆手,说: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北泽目送她走进小屋,直到雪沁把房门关上后他才离开。 而西丘,夜色早已充分浸染渗透每一个角落,月明之夜,总是能勾起人异样的情思,某些情愫,如同春雨过后的嫩苗,正在某人的心中潜滋暗长。 西丘自雪沁和云扶离开后,便愈发显得静谧了,静到能听见花落的声音。 司烨从来都不是一个怕孤独落寞的人,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有些不适应。他依旧携了一壶酒,倒躺在梨树上慢慢地喝,只是他再也没有用手指在酒瓶上弹奏的兴致。 西丘的宫阙楼台有十二处,但他目光遥望的只有覆华宫,那座他腾出来让雪沁入住的覆华宫,多少个夜晚,他都宿在梨花枝桠上,遥望着它。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想到她离去之时问自己的话,便又低头闷了一口酒,此时梨花已谢,东风尤寒,黑黢黢的枝桠横斜,一轮孤月,弯弯地静挂在苍穹之中,显得格外的寂寥。 与天空孤月相对的覆华宫,此刻却灯火通明,虽然宫中空无一人,只是,他不忍熄灯。似乎,灯亮着,那鲛人就还在一般,虽然他也明知,她已不在,他似有些醉意,把手中酒瓶一放,便双手抱头,枕在枝上,这一夜,尤显得格外的漫长。 第二天一早,北泽便如约而至,他到小木屋后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料想雪沁应是没起床,他便坐在门外的阶上静静地等着了,只是为了让她多睡会。 雪沁昨晚一直辗转难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司烨,而且心里总是发闷,好在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还在西丘。 她确实被门外的敲门声扰醒,可她丝毫不愿意醒来,她还想继续做着身在西丘的梦,但梦断了,任凭她再怎么苦心经营,梦都接续不上了,她不甘心,她想重新入梦,便集中精力地想着西丘,结果想着想着自己就清醒了,她硬生生地被梦挡在了门外,再入无门,她只能叹息着起床,略带惆怅,继而想起门外敲门的罪魁祸首,她便生气地朝门外扔了个枕头。 北泽听见声响,知道雪沁起床了,便走近门边,等着她开门,结果她并没有如他期许的那般,过来给他开门,他只好又在门上叩了几下,才听见屋内行来的脚步声,一会门便开了,他看见负气抱拳在胸前的雪沁立在门内,略带起床气地说: “你就在门外等着,给我半柱香的时间。” 说完后她直接用把门给关上了,把北泽挡在了门外,北泽只能继续回他的阶上坐着,等着。他心想,都这么多年了,雪沁一点也没变,起床还是有起床气,所以当雪沁开门凶他,弯腰去捡枕头后便把门关上了,这一系列的动作落入到他的眼中,他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惊讶。 他又继续等啊等啊,直直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雪沁才不慌不忙的开门出来。 “走吧!” 她一声令下,他这才起身。 雪沁似乎对白色特别钟爱,司烨记得从小到大她都爱穿白衣白裙,今天亦是如此,一身白色的纱裙,只在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打了一个淡雅的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肌如凝脂,气若幽兰,未施粉黛,但却足于使天下女子颜让三分。 北泽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出神,雪沁在他面前摇了摇手,他这才反应过来,雪沁问: “我脸上有花吗?还是我能开出花来?” 北泽微微一笑,揽过她的肩,簇拥着她往前走,说: “你本身就是一朵花,甚至天地间所有的花都不及你美。” “你巫力这些时日迟迟未涨,是不是都被这厚脸皮的功夫给取代了啊?” 北泽只是笑笑,他的雪沁,明明长着朱唇皓齿,说起话来却牙尖嘴利的,不过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即便她把自己说成天底下最无赖之徒的,但只要她仍在自己身边,仍能如今日昨天般牵她的手,拥她入怀,他便心满意足。 第011章 曲中最爱梅花落 传言,汐宫一族的圣女靖玄产下雪沁后便与世长辞,至于她的死,至今都还是个谜,雪沁心想樱离姑母既是母亲靖玄嘱托抚育自己的鲛人,应该见过自己的母亲,也应该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死的,所以她对樱离软磨硬泡了几万年,只是想得知母亲的真正死因,她不相信自己真是克母命。 但樱离从始至终都是守口如瓶,直到樱离和其女碧玉脱离汐宫前往洞庭湖之时,才肯对雪沁透露出些许实情。她说圣女靖玄生雪沁的时候,她自己本人并不在靖玄身边,因为她当时也正在生产,确切地说,雪沁和樱离的女儿碧玉是同天降生,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靖玄便托商洛把刚出生的雪沁托付给樱离代为照应,至于靖玄具体去了哪里,在忙什么,以及最后是怎么死的,她全然不知。 雪沁想起樱离离开汐宫的那天,对她说的另一番话: “雪沁,虽然我不是你生母,但这几万年中,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女儿看待,所以,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我将离宫,以后也不再是鲛人,逝者已矣,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追究你母亲的死因了,过去的就让它做烟云散,我相信你母亲也会希望你健康快乐,你是她的全部寄托也是她最大的眷恋,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听懂了吗?” 雪沁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一时点头,一时摇头,樱离临走时热泪盈眶,她对雪沁有着万般的不舍,但她也只能携着碧玉离去。 雪沁听族人说,她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只是,她对自己的母亲一点印象也没有,她也不知道“母亲”确切指的是什么,族中鲛人皆有父母疼爱,只有自己是个特例。她常因为怕热而踢被子,半夜经常被冷醒,也常因为一身银鳞,受尽族人排斥,只有樱离,会轻轻替她捏好被角,会在月圆之夜,现鱼尾之时,背着她游走,会在她嫌弃自己一身银鳞的时候,想尽办法给自己染成黑色,虽然终究染不上,但也决不放弃,从始至终,笨拙地对自己好。 她舍不得樱离姑母离开,可是姑母也有自己的家庭,她不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她怔怔地看着姑母和碧玉离去,直到院落里再也没有她们的身影,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自己,她忽然心痛如绞,她弹跳起身,迅速打开房门,追了出去,一直追着跑到了汐宫的结界,可是姑母她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想撞破结界,可即便撞到头破血流她也没能将结界破开,最终,还是被寻来的北泽发现,被拦腰横抱回去的。 洞庭之畔,北泽携雪沁缓缓降落。楚天辽阔,远处青峰迭起,雾岚深笼,红蓼一湾纹缬乱,芦苇半江随风舞,洞庭之景,别有一番风味。 北泽牵着雪沁,飞入水中,手中的裂云笛瞬间射出无数道光,光影最终汇聚形成一个圆形的透明屏障,把他们与水相隔开。 “北泽,你这裂云笛都可以当成避水珠用了。” “你喜欢吗?” “喜欢。” “那我将裂云笛送你可好?” 啊? 雪沁本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既然会当真。 “别,你别再送我东西了,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何况,裂云笛一直陪伴在你左右,你能吹一手好曲子,也能将它运用得出神入化,送我,我只会使它蒙尘而已。” 北泽停下,眼神里满是宠溺,他又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但是不说话。 雪沁心想完蛋了,北泽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礼物没送出才会这样笑而不语吧?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又伤到他的心了?她慌忙道: “其实,我不让你送我裂云笛,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很喜欢你吹的《梅花落》曲子,你把裂云笛带在身边,一可防身,二可法斗,三可吹曲给我听嘛!” 雪沁扳着手指,为自己能列举出一二三点,条分缕析而感到高兴。 原来,自己吹过那么多的曲子,雪沁最喜欢的却是《梅花落》,北泽默默记下了,只点头说好。 “以后只要你想听,我随时都可以吹给你听。”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雪沁伸出小尾指北泽便很配合地和她拉勾勾,两人各生欢喜,雪沁为自己圆满拒绝并解决北泽送裂云笛一事而感到开心,并暗暗赞叹自己真是太聪明了,简直天上有海中无。而北泽,却为雪沁喜欢自己吹笛及彼此有约而感到开心,他甚至已经在脑补吹笛的画面,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夜,他吹笛,雪沁于梅花树下翩跹起舞,若哪天这场景真能如愿,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樱离姑母早早地就等在凌波宫外,当她看见一个透明的圆球裹着两个人往宫中行来,细看发现是北泽和雪沁,心中直涌上一阵欢喜。 “雪沁,北泽,你们来了。” 二人看见候在宫外的妇人,身材丰腴,衣着整齐素净,朴素无华,脸上挂着和蔼的笑,让人感觉十分可亲,雪沁见是樱离姑母,便快步上前,拉过姑母的手,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搓。 “姑母,我好想你。” 樱离的眼眶有些泛红,这几百年间,她对雪沁又何尝不是牵肠挂肚,她左右上下地打量着雪沁,还让她原地转了一圈给自己瞧瞧,生怕她哪里伤着了或者是形容消减了,直到她确定雪沁安全无虞她才放下心来。 “我听说瑶琦伤你,我整日担心,没事就好。昨天旁皮寄来尺素书,说你和北泽今天会来,我就在宫外等着了,我们进去吧!姑母带你去看看我的小外孙女。” 雪沁满口答应,挽过樱离姑母的手便往凌波宫中行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叫北泽赶紧跟上,北泽实属无语,明是她和姑母走得太慢,自己有意落在后头,她却回头反复催促自己。 但,雪沁好像又和以前一样了,他嘴角轻扬,心中略感欣慰。 第012章 等我有脸且有皮 樱离的女儿名叫碧玉,和雪沁同岁,几千年前因去人间贩卖生绡而得遇洞庭青鱼,后她每次去人间的时候都能遇见青鱼君,久而久之,两人便情愫互生,私定终生。 根据汐宫的规矩,碧玉执意要嫁青鱼,便要自行断尾,说是断尾,其实与死无异,传说,若能熬过八十一天的断尾期,待伤口愈合后,鲛人便能重生为人,但从古至今,那些为爱断尾的鲛人,终究是没见过谁能熬过这八十一天的期限,别说八十一天,十天半个月都没见有哪个鲛人能熬过去,几乎全部的鲛人都血尽而死,少数的鲛人,实是忍受不了断尾之痛,自行了断的也不少,所以从那时起,雪沁就觉得,情并不是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与外界外族产生感情,但碧玉执着,不听其母规劝,固执的行了断尾之邢。 碧玉行断尾之邢的那天,雪沁也在房中,她也不知道碧玉怎么舍得对自己动手,只是出来看时,那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她便吓得逃离了小屋,结果却看见,樱离姑母长跪于商洛巫君宫前,并一跪就是数日。 有一晚,雪沁迷迷糊糊中感觉黑夜中有什么亮光在晃,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确实有亮光,便好奇挣扎着起身,靠近门透过门缝她看到碧玉横陈在外厅地上,鱼尾尽断,黑血尽凝,早已奄奄一息,但她身后却有着数丈光芒,雪沁顺着亮光的方向看去,一身紫衣的商洛巫君立于厅中,身边跟着九头九尾于一身的黑花巨蛇——水魔兽,它正缓缓地向碧玉靠近,朝碧玉脸上缓缓吐气,它吐完气后瞬间通室的荧光晃得雪沁直睁不开眼,她只好以手遮眼,等到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光影消退殆尽了,而地上的碧玉,也已恢复成了人形。 她心里诧异万分,遭受断尾之邢的碧玉既然没死?恍惚间,她又听见商洛君上对樱离母女说,我已解除你们身上的封印,以后你们皆会以人形现世,不再是鲛人。我会对外宣布你们母女的死讯,但我们鲛人一族避居深海万世,不与外族联姻,作为巫君,我本不该救碧玉,但樱离你既对雪沁有恩,如今便算功过相抵。自此以后,你们与汐宫,再无瓜葛。 语毕,商洛便带着水魔兽,化作一道光消逝了,而樱离母女,则相拥对泣,又怕外界听见,连哭都很小心翼翼。 第二天,她便听见汐宫之中鲛人皆传碧玉熬不过断尾之痛的死讯,而樱离姑母则因为痛失爱女,也选择了轻生。因鲛人一族,全族信仰商洛巫君甚过天地间的一切神灵,巫君既已宣布其母女皆亡,自不会有人去质疑。为了姑母和碧玉,雪沁虽然知晓事实的真相,但她并不会傻到将此事宣扬出去,而且,她也明白,即便她宣扬出去,鲛人一族,信她的只有北泽,至于北泽,他们之间除了后来遇见的司烨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 雪沁十分感激北泽私自带自己来洞庭,她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樱离姑母了,却不曾料到北泽一直替她关注着姑母,还通过旁皮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消息传送给姑母。 再见碧玉,她已不似当初的少女模样,而多了一种妇人的气韵,她怀中抱着一个裹得紧紧的新生儿,雪沁就前一看,肉肉的小脸蛋,半眯的眼睛,薄而红润的小嘴唇,正对着她傻笑,她的心一下子就酥了,说: “好可爱啊,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小可。” “小可,让姨抱抱好不好?” 碧玉笑着把孩子抱过来给她。原来小孩这么小,她感觉自己不是抱孩子而是捧孩子,小可软软的,她有点害怕,感觉一团肉捧在手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小可也在她怀中哭闹不止,她顿时六神无主,又赶紧把小可抱回给碧玉,结果小可一到碧玉的手上便不哭了。 “小可偏心,这么小就知道偏向自己娘亲了。” 她目光所到之处,北泽摇着头在笑,姑母也在笑,她真想找个洞给自己钻进去。 “孩子小时候都黏娘亲的,何况你又从来没抱过孩子,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所以也就不会哄了。” 雪沁听姑母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 “也是哦,不过等我以后有孩子了自然就有经验啦!” 话说出去,自己才感觉说错话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既然说这样的话,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北泽偏在这个时候不停地瞄自己的脸,她转过去他的脸就跟过来,再转过去他又跟过来,她又羞又恼,北泽只是伸手覆盖上自己的手,然后说: “你想要孩子?那你给我生一个可好?” 她重重地踩了他一脚,然后站起身来便快步往宫外走。此时樱离姑母和碧玉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又甜又尴尬,北泽倒是一如往昔,他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双手作揖。 “姑母,以雪沁的性格,她估计是羞到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我先去追她了,改天再跟她过来看你,告辞。” 樱离姑母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你去吧!北泽便快速地追了出去,刚到凌波宫门口,却看见雪沁似有意在等自己,他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走近她身边,雪沁见他越靠越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北泽,你变了,你变得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北泽只是在一旁傻笑,他越笑雪沁便越是生气,她忍不住握拳捶他,却被他死死拽着双拳十分珍惜地放入怀中,并把她整个人拉入怀抱,暖暖地抱着她。 “我怎么没脸没皮了,你说你以后有孩子了就有经验了,那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既然如此,何不考虑考虑我,况且,汐宫除了我之外,难不成还有更好的鲛人值得你考虑?” “我,我.....” 雪沁再次被他恼到了,但北泽看她又羞又恼的样子只觉得好甜,抱在怀里更舍不得松开,雪沁又狠狠剁了他一脚,使劲推开说: “我真要生孩子,也不会给你生,你这整天没脸没皮的,再说了,汐宫没有,不代表外面就没有。” 北泽听她说完,瞬间觉得心伤,他只是真情流露,在她眼里看来却是没脸没皮,甚至还萌发了在外面找的想法,她若不喜欢自己这样,那他以后少说就是了。 “那就等我有脸有皮,我可不希望你受那断尾之邢。走吧,我带你去人间散散心。” 第013章 于人间重遇度辰 夜市上,来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人群中,一对璧人相伴而行。男子一身水蓝色的锦袍,墨发高高束起,形容清冷如仙,令人惊艳。女子上着雪色春衫,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回眸一笑,世间再无颜色可言。 雪沁看见行人都盯着自己看,甚至个别人嘴角还流了口水,脱帽的男子头上的发少得可怜,光秃秃的就像秋冬季节被风刮跑树叶的树干,顿足的男子好似又有些跛足,行路艰难仍不忘对她傻笑。难道?世间的男性都长这样?那,也太丑了吧?她赶紧将视线移开,却刚好对上北泽的眼,北泽关切地问: “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盯着我看,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在哪里?” 雪沁心想到处都是啊,北泽你看不出来吗?她眼皮抬都不曾抬一下,便随手乱指。 “你说那些女人吗?哦,你放心,她们看的是我,不是你。” 啊?什么?她顺着北泽的手指看过去,确实不少行走在路上的女子对着他娇羞掩着嘴笑,她再看之前脱帽和顿足的男子,只看见脱帽的男子被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提着耳朵走了,顿足的此刻正坐在茶摊上悠悠地喝茶,这,转变未免也太快了,她即便想说刚刚确实有人在盯着自己看,现在也没了证据了,她瞬间便蔫了。 北泽此时却显得无比开心,还朝看他的女子挥手打招呼,那收到回应的女子便一副欲生欲死的模样,雪沁被气到,她万万没想到人间的女子如此不矜持,她和人间的女子不相熟,不好说什么,但旁边的北泽自己却是管得着的,她又狠狠踩了北泽一脚,北泽那全方位无死角的脸瞬间便一副龇牙咧嘴的惨状。 “雪沁,你,你,你能不能换种折磨我的方式,我脚都快被你踩废了!” “你什么你?你再不安分,别说脚,我连你手也一并剁了。” 北泽料想雪沁应是吃醋了,脚上虽痛,可心里却涌上一丝丝的甜,要不是来人间,他都不知道雪沁竟也会对自己上心,他心情愉悦,便做了一个深呼吸,结果却闻到一股甜香,他心想雪沁从未吃过人间的小吃,便对雪沁说: “我去给你买点小吃,你乖乖呆在这不要乱动,我很快就回来,等我。” “好。” 北泽转身便去给雪沁买小吃去了,街上到处是茶坊、酒肆、面店、果子、下饭鱼肉鲞腊等铺,他给她挑了些旋炒栗子,又发现临铺的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貌似看着也很不错,便也一并给她买了些,等他拎着买的糕点和果子回到原点找雪沁的时候,发现雪沁消失不见了,他瞬间便六神无主了,问旁边的店家有没有见到,店家忙着做生意,根本无心顾暇,她究竟往哪走了,北泽只好一路寻去。 雪沁在原地等北泽,她以前以为人间的人都长得十分好看,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的鲛人前赴后继的为着这些人类甘愿受断尾之邢,可当她到人间第一次看到的男人都是那脱帽没头发,顿足却跛足,容貌也甚是丑陋之人时,她心里便凉凉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如果人间的人类长得比鲛人还丑,鲛人不可能会爱上人类的才对,毕竟鲛人一族看中皮囊的十有八九啊,她想想刚刚看北泽的女子,好像有那么一两个也长得还行,她再看,旁边的摊点,坐在摊前吃面的男子,虽说衣服旧了些,但是脸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的,并不十分丑陋。 她的目光又往别的地方看去,在一个专门卖扇子的摊前,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白裳的男子,正拿着一把扇子在把玩,她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感觉他的身形和司烨的好像,她忙追过去看,结果她刚走几步那男子便交了钱把扇子拿走了,她慌忙跟上去,无奈街上来往人太多,她跟着跟着便跟丢了。 她落寞万分,转身风过一阵清寒,倒是把她吹醒了几分,她心想司烨怎么可能在人间,他现在,应是在西丘。她再看周围的景物,一片冷清,已全然没了闹市的繁华,看来自己已经跑出了闹市,心想北泽找不到自己肯定会担心,但她又不认识路,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个偏巷。 偏巷寂静无人,黑森森的,偶尔有几只拍翅而过的乌鸦,发出惊人的惨叫声,两侧的房屋,窗牖尽毁,蛛网在月光的照拂下透出渗人的丝丝银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不禁感到害怕。 她迈着腿往前移,结果一阵狂风过来,自己瞬间被风卷起,浓沙迷眼,瞬间她感觉自己被怪物抱住,等风沙过后,她一睁眼,却看到抱她的怪物满嘴獠牙,浑身鳞甲,正对着她憨笑。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美,送给河伯他肯定会喜欢的。” 怪物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跟河伯领赏,它正要加速飞行,却不期身后有剑气逼近,它吓得赶紧把手中的美人一扔,回头时已被承影剑击中,它甚至连来者何人都尚未看清便刹那间便灰飞烟灭。 雪沁被怪物扔下,她心想如此高空摔下去肯定必死无疑了,但转念又想想,死了也总比掳了去好,便十分看得开的把眼睛闭上了。 度辰见穿山甲把女子抛下,他赶紧飞过去接住,在看清女子的脸时,他怔住了。 “是你?” 雪沁感觉声音好听又耳熟,睁开眼一看,既然是司烨的朋友殿下,她瞬间便抱住他的脖子, “殿下你来得太及时了。” 因人间的上神是司烨,所以人间的所有地盘皆是司烨的管辖范围,他听说最近河伯的手下穿山甲总是在夜晚强掳民家少女,投至河中送给河伯,便将此事禀报给了天帝。河伯后羿因曾射杀九乌,得封上神,但他虽于天地有功,射杀的却是前天帝的儿子,且其封神后趾高气扬,不把众神放眼里,遂得罪了众神。而天地间又不能缺了太阳,司烨为天地苍生,不记私仇,勤勤勉勉,每日照拂天地万物,对比河伯,简直就是仁德备至,故深得众神称誉,甚至众神曾因司烨而几次三番地给后羿难堪。天帝头疼,遂找了个借口把后羿贬为河伯,主管人间水务。河伯不满天帝的安排,遂领旨上任后,便开始胡作非为,先是霸占了洛神宓妃,后又命手下穿山甲于人间遍寻美女送至宫中任其寻欢,且其又私自与魔界往来,暗中勾结,天帝触怒,命度辰料理此事。度辰计划等夜晚穿山甲出来后先将其击杀,给河伯一个警告,却没想到穿山甲掳来的女子竟是雪沁,这让他又惊又喜,惊的是,他若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喜的是,他日思夜想,重访西丘都不复再遇的雪沁竟会在此遇见,他望向她,低问: “你还记得我?” 第014章 北泽送出水苍玉 北泽看西南上方有剑光,便迅速移位换影过去,抵达之时,看见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正抱着雪沁,他的裂云笛瞬间便飞将过去,还未靠近男子,男子似有所觉,他回头之时承影剑便幻出无数道剑影,团团把裂云笛围住。 “来者何人?” 度辰冷冷地逼问,北泽却压根不想跟他废话,直道: “把你手中的女子放下!” 雪沁闻言,回头一看却是北泽,便忙扯着度辰殿下的衣袖说: “殿下,他是北泽,我们汐族的少君。” “你们认识?” 雪沁认真地点了点头,度辰方把承影剑收回,北泽见他还尚未把雪沁放下,脸不禁绿了,正要发怒,却看见度辰抱着雪沁飞到自己跟前,继而再缓缓将雪沁放下,度辰说: “初次见面,度辰唐突了,还望少君见谅。” 明是自己先出的手,他却主动先认了错,北泽竟不好再发作,雪沁见状,忙作介绍。 “北泽,殿下是司烨的朋友。我刚刚遇到怪物了,是他救了我。” “殿下?” 北泽有点迷糊,雪沁想做解释,可是她也只知道他叫殿下而已,其它的一概不知,瞬间气氛显得好尴尬。北泽摘下身上携带的水苍玉,交至雪沁的手里,直言: “你把水苍玉带在身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可不希望出现第三次。” 而且让北泽很不爽的一点是居然两次都不是自己救的,而是外人救的,而且这两次救她的人,都长得气宇轩昂,气度不凡。雪沁接过水苍玉,瞬间又把它塞回北泽的手里。 “水苍玉是你的护命符,我可不要。” 水苍玉?这个少君手里怎么会有水苍玉?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度辰心中满是疑问,又听见北泽说: “你若是乖乖听话跟在我身边,我不用给也可以,但我刚跟你说让你在原地等我,你为什么走了?” “我,我……” 她想回答他是因为自己误以为看见了司烨才走开的,但当下她却说不出口,也不敢说,只能硬生生地鳖在心里。 “我的巫力足够自保,倒是你,一条命都丢了两回了,你把水苍玉带在身边,一是为了防身,二是你有危险我可以随时感应到。” 度辰看二人僵持不下,便从中劝道: “仙子,你便收下吧。别辜负了少君一副美意。” 北泽在旁边听见度辰从中帮忙规劝,心中一阵感动,莫名对度辰多了几分好感,雪沁见左右拗不过,便只好收下了,只是她感觉这辈子欠北泽的是很难再还得清了。 “对了,上次走得过于匆忙,还未来得及答谢仙子。” “我说过了,那都是小事,何况你今天还救了我。” “仙子上次送度辰染料,度辰回去复命,父帝十分喜悦,言及要当面答谢仙子,度辰领命,于是度辰便再次赴西丘想寻仙子,结果仙子已经离开了,本以为就此错过,却不曾料想得以在此遇见,实属幸事,不知仙子可否随我去一趟天宫?” 雪沁还未来得及表态,结果北泽第一个不同意。 “我们汐族,向来不与外界往来,何况送染料只是小事一桩,不足殿下挂齿。况且,今日殿下救下雪沁,已是莫大的恩情了,北泽在此谢过。日后殿下要是有用得到北泽的地方,还请吩咐。只是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北泽拉过雪沁的手,正准备离开,却被度辰拦住。 “少君何不问下仙子的意见再做定夺?” 北泽只觉好笑,因为他觉得问了也白问,雪沁肯定会跟他回去的,但有外人在,他便只好装模作样的问了句: “雪沁,你意下如何?” “好啊!我随殿下去天宫。” 北泽万万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他也不理会在旁开心直笑的度辰,直拉过雪沁,低声问: “你去天宫做什么?你别再胡闹了。” “我没去过嘛,就去看两眼就回来,好不好?” 实际上是她觉得去天宫也许能撞见司烨,不然她也不想去。 “若是我父君知道了,他肯定得重重罚你。” “你就跟商洛君上说,我留在樱离姑母那了,不就好了,何况你又送了我水苍玉,我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看两眼,我保证,看完我就回来,你放心。” “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北泽还是隐隐约约感到不妥,可是又知道雪沁的性子执拗,只好无奈地说: “那你明天就回来。” “我尽力。” “就要明天回来,明天我到岸上等你。” “那好吧。” 得了应承后,北泽才放心地让他跟随度辰离去。 度辰看他们商量已定,便近前说: “请少君放心,我会照顾好仙子的,就此别过。” 北泽看他缓缓作揖,便也回了一个礼。 度辰和雪沁的光影很快便消逝在天尽头,北泽还呆在地上愣愣的,总感觉自己的心随着那一道消逝的光影扑腾一下全空了,若是己意,他是万万不会让她去天宫的,哪怕只是呆上一时片刻,但若是雪沁的意,他从不忍心逆了或拂了她的意,即便真不合己意。 雪沁为自己再次在天上飞而感到开心,虽然这一次不是司烨带着自己,但她好喜欢飞翔的感觉,不禁感慨道: “我要是只小鸟就好了。” “为什么会想做小鸟?” “因为飞翔的感觉真好。” 度辰心想,是仙人甚至是稍微得道的凡人皆能驭术飞行,如此看来,雪沁果真不是天族中人,那么雪沁会是什么人?如果不是天族中人司烨为何会出手救她,还带她回西丘?还有那北泽少君为何会有水苍玉?水苍玉他曾在古书中见过,水苍玉和断玉钩皆为水神共工的法器,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被降为罪神,流放于穷极之地,后共工畏罪自尽。传言水苍玉和断玉钩亦随着共工的陨灭而消逝,可北泽少君为何会有水苍玉?而且,他还信手便给了雪沁仙子?他还在出神,雪沁又问道: “殿下,你可曾见过司烨?” 第015章 雪沁首次到天宫 雪沁问完度辰后方觉得后悔,她自己得蠢到什么程度才会问度辰最近有没有见过司烨这样的问题,这不摆明着告诉别人自己在想司烨吗?想到此,她脸颊又迅速绯红了一大片。 度辰先是怔了怔,然后不慌不忙地说: “见倒是常见,毕竟日神每日中午都会在天宫值班。仙子可是有事找日神?” “哦,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顺口一提罢了。” 雪沁心想,既然司烨每天中午都会在天宫中值班,那么她来天宫,也许明天中午就能见到他呢,想到此,她就莫名地兴奋,度辰也只是以为她喜欢飞翔,所以才会一路那么开心。 也不知飞了多久,雪沁隐隐地看到星河之上那渐渐显露出来的巍峨殿阙,那大门碧沉沉的,像是用琉璃和宝玉造就,两边摆着数十员手执兵器的元帅,表情肃穆。不知名也不知谢的百花怒放在云层之上,雪沁看了,只觉得好喜欢,她以前在汐宫很少见鲜花,都是北泽从外地采摘带回给她的,去了西丘之后第一次看见百花,才知道鲜花如此之美,但眼下的花,却又要比西丘的还要好看几分,她盯着鲜花看着出神。 度辰拉着她的手,刚到南天门,守门的将领便通通弯腰以手抚膺行礼,齐声道: “参见殿下。” 度辰直摇手免礼,众神的声音倒是把雪沁吓了一跳,度辰拉过她的手,问:怎么了? 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她的眼神看了一会那些魁梧的神兵,转瞬便又回去注释着刚才的那些鲜花。 “你在看什么?” 度辰问,雪沁指了指: “那些花儿,好漂亮。” “你喜欢吗?喜欢我让仙婢送些到你住处。” 雪沁莞尔一笑,继而摇头, “它们开在这里就挺好。” 她可不希望度辰成为第二个北泽,动不动就给她送东西。度辰牵过她的手,从众神兵当中走过,众神当即让出一条道来,当他们看见一黑一白宛如眷侣的二仙走过之后,从不八卦的他们忍不住聚集在一起讨论。 “那仙子是谁啊?怎么这么漂亮?” “度辰殿下从未对哪个仙子青睐半分,今晚却携着她回来,莫非.....”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第二天,天宫便传开了,说昨晚度辰殿下带回来了一个绝艳的美人,他们双双携手路过,度辰殿下还想送美人鲜花,美人却娇憨一笑,婉拒了,后来他们又双双携手回了澄鉴宫,那美人,昨晚也宿在了澄鉴宫。 第二天一早,雪沁迷迷糊糊中感觉房外有什么声音,便起床出去开门,结果一开门发现外面立着四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仙女,全是粉色仙裙打扮,她们一个手上捧着脸盆盛着水,一个捧着衣服一类的,还有两个捧着些盒子什么的,她也没看明白那是什么,众仙子看见雪沁开门,便齐齐行礼拜过雪沁,其中一个领头的仙子道: “见过仙子,我们是奉殿下之命前来给仙子梳洗更衣的。” 额,天宫中有这么多规矩么?早上起来还需要仙子来伺候?雪沁尴尬的脸上呈出了一个尴尬的笑,继而又略带尴尬地说: “你们去伺候殿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四个仙子不约而同地掩嘴笑了,仙子们想的是还没过门就先想着殿下了,雪沁却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只是又听见领头的仙子说: “殿下从不用我们伺候,何况他此时已经在花园里等仙子了。” 啊,已经在等她了?雪沁听言,忙招呼她们进来,她可不希望别人等她。众仙子见她招手,便一个个跟着进去了,感觉眼下的雪沁虽不懂天庭礼数,倒也十分可爱,她们中的一个仙子问: “敢问仙子如何称呼?” “哦,我叫雪沁。” “雪沁,这个名字好特别。” 雪沁想说当然特别了,但是也因为这个名字她一直受族人歧视,雪沁雪沁,一头彻头彻尾的银鳞鲛人,雪才不是说她肌肤胜雪呢,只是说明她的外观或说她的银鳞如雪而已,但这是天宫,她什么都不能解释,为了瞒住自己鲛人的身份,在度辰问起之时,她也只能说自己来自汐宫,她是汐族之人,至于汐宫汐族,即便他们去查,也查无可证,除了司烨和云扶,她没有瞒也并不想瞒。 雪沁看她们往自己脸上又描又画的,感觉好不适应,只问: “我可以把脸上的这些颜色洗掉吗?” 给她画眉的仙子也乐得自在,说: “可以啊,我也觉得这些胭脂俗粉画上去反而掩盖了你本来的天生丽质,不画反而显得更好些。” 然后又不停地感叹: “雪沁仙子,我要是有你这样一张脸就好了。” 雪沁只是笑笑。梳洗罢,她跟着领头的仙子先去花园见度辰,一路上凤凰翱翔,锦鳞微动,池中之水清澈到若无波澜她还以为是空气,凡间相继辞去的花在天宫中却常年花开不败,甚至一夜一时都不曾闭合过,只是静静地开着,她看到百花丛中有一石亭,亭中书着“倚虹亭”,再放眼望去,远处烟波之上,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卧桥,琉璃光转,形似彩虹。 亭中公子一身玄衣,墨发银冠,那双动人心魄的双眸正低低地看着棋盘,墨眉如剑,红唇如樱,一袭玄衣与青丝迎风而舞,衔着棋子的手指纤长,他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便把头抬了起来,一看是雪沁,他莞尔一笑,说: “雪沁仙子,请坐。” 雪沁听言便落座下,度辰把手中的棋子放下,而后挥了挥衣袖棋盘便隐匿退去,又挥一挥衣袖,桌上倒是多出来许多精致的糕点和新鲜的水果。 “哇,好神奇。” 雪沁用手去摸了摸水果,发现这变出来的水果既然跟真的一样,她也不顾忌度辰的眼光,拿了一个桃子便咬了一口,很甜很好吃。 “殿下,这变出来的果子好好吃。” 度辰听见又只是轻轻一笑,雪沁在他眼里看来真是一个特别的精灵,他柔声地说: “你觉得好吃就好,这个酿春糕也不错,你可以尝尝。” 雪沁接过度辰给的糕点,往嘴一送,只觉得很香很甜,原来天上的东西这么好吃,她一下吃了好多,度辰全程温柔地笑着。旁边的仙子见了,艳羡的嫉妒的不一而足,她们一开始以为传言是假的,直到早上度辰殿下命她们端水伺候雪沁洗漱更衣看见雪沁后,才知道传言非虚,而现在,看度辰眼里的宠溺,这些暗恋度辰的群仙们,不免芳心碎了一地。 第016章 跟着度辰叫父帝 用过早点后,雪沁又接过仙婢奉过来的茶,她看见那茶的颜色很像之前司烨喂自己喝的汤药,再看一下度辰,他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提着茶盖正在浮着嫩绿的茶梗,往杯子里吹了几口凉气后,便幽幽地喝起茶来,雪沁心想,原来神仙都这么变态,这么苦的汤药,度辰既然可以喝得如此心旷神怡,她又低头瞥了一下自己的茶杯,那颜色象征着的苦意令她不禁眉头深皱,度辰见状,问: “怎么了?” “额,殿下,这个可以不喝吗?” 度辰把茶杯给了旁边的仙婢,并未回答只是问她: “雪沁仙子不爱喝茶?” “不爱倒算不上,就是不怎么喜欢,上次日神给我喂的也是这个,好苦。” 度辰一下反应不过来雪沁在说什么,日神给她喂茶?好苦?度辰心想茶是有点微苦,但不至于苦到让人皱眉才是,雪沁看度辰不接话,撇了撇嘴,端过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咦,好香,而且,好像还蛮好喝的。 度辰正在出神,抬了下眼皮却瞥见她端起茶杯就喝,刚刚那皱起的眉头倒也渐渐舒展开了,她说: “是不是天上的东西都比较好,我上次在西丘,喝过这个,只觉得好苦,不过度辰殿下这杯,倒是蛮好喝的,很香。” 她把茶杯捧在手心上,淡淡地笑,一身粉衣,面若桃花。度辰的眼神不禁漾出了几分柔情,说: “司烨的茶,度辰也喝过,品种虽异,但也属宫中难觅的佳品,但是茶的种类很多,不知道雪沁仙子在西丘喝的具体是哪种。今天仙子喝的是嫩玉雪芽,若是喜欢,度辰宫中还有一些,可送仙子。” 雪沁在汐宫中从未喝过茶,所以她听司烨说要给自己送一些嫩玉雪芽的时候,她以为是像茶一样的液体,她觉得那样抱着回去挺沉的,便连忙婉拒了。 度辰回头看了看日影,心想天帝也该散朝了,便直起身来,说: “时候也不早了,雪沁仙子,走吧,我带你去见父帝。” 雪沁点头。站起来跟在度辰身后,绕过花园,走出澄鉴宫,又经过了兜率宫、弥罗宫、琼花宫等宫,复穿过了几重宫门和几座殿阙,但仍旧没抵达度辰说的目的地。 她和度辰在玉带桥上行着,来往的众仙皆行礼让道,她刚走过去,就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说什么 “果然长得很漂亮,难怪把度辰殿下迷得神魂颠倒” “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路神仙”云云...... 她顿足,想听仔细些,却被度辰叫道: “雪沁仙子,跟上。” “哦,来了。” 她快步迎上,近前,抓住了度辰的衣袂,随后绕到他跟前说: “殿下,你可以直接叫我雪沁吗?因为我毕竟不是仙子啊?叫仙子,总感觉怪怪的。” 确实怪,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神仙,司烨叫她小妖,而度辰却叫她仙子,她提起两个半握的拳头,轻轻地敲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度辰看在眼里,觉得这个小迷糊可爱极了。 “好啊,那我就直接叫你雪沁,那你也别叫我殿下,就叫我度辰。” “额,我还以为你就叫殿下。” 度辰没忍住笑,那看来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度辰拉过她的手,径往凌虚殿行去。 凌虚殿外,值守的神兵看二仙行来,参礼后便把门打开了,厚重的门后,远远地看见一中年男子轻捻着胡须端坐,手中拿着奏折,度辰拉雪沁往里走,行至约莫三尺的距离,度辰拱了拱手拜道: “见过父帝。” 天帝挥了挥袖,手中的奏折瞬间消逝,他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说: “度辰你来了。这位是?” 天帝上下打量着雪沁,六界既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他却怎么从来不知道。 “启禀父帝,这位是上次给织女送染料的雪沁。” 度辰拉了一下雪沁的手,雪沁心想是不是也让我参拜?然后她弯腰拜道: “雪沁见过父帝。” 度辰听见她说拜见父帝,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天帝一早听到宫中传言昨晚度辰携了一绝艳的女子回天宫,那女子还宿在了他的澄鉴宫,今日又见两人牵手而来,料想传言非虚。 只是天宫规矩森然,度辰又是十几万年的单身汉,从未见度辰对哪个仙子上过心,这个名叫雪沁的女子既然叫自己父帝,虽然节奏快得出乎他意料,但他还是藏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是天帝,儿度辰又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多少于礼制不合,他琢磨了会,说: “雪沁仙子不用多礼,上次小女的事多谢仙子相助。仙子如此仁义,不知可否再帮小女一事?” “父帝请讲。” 度辰的脸时红时白,原来雪沁不仅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连眼下的天帝也不知道是谁,她该不会以为殿下事像名字一样的称号,父帝也只是一个像名字一样的称号吧?可看她的神情,她好像还真是这么认为的,可他眼下也不好纠正,再看父帝的神色,似乎也无半分怒气,度辰正在犹豫要不要替雪沁纠正,又听见天帝说: “是这样的,小女昨夜和其母神说,她已有孕在身,不想太过操劳,希望能找个仙子替她织云,我曾听度辰说,仙子不但会造染料,也会织七彩祥云,这是真的吗?” 雪沁认真地点了点头,天帝微微捻了捻须,笑得很暖,他缓缓地说: “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雪沁仙子代小女织云,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度辰充满期许地望了她几回,但雪沁只是挠了挠头,然后说: “这个,我得回去和我的族人商量一下,商量好了我再答复你。” 天帝也不勉强她,只是说好。度辰从未见过父帝对谁这么纵容过,其实他又何尝能明白,天帝既是过来人,见他如此上心地对一个女人,心想必然是动了真感情,所以才找了一个借口想把雪沁留在天宫中,但天帝心想,雪沁尚未婚嫁就宿在澄鉴宫,对她名声肯定不好,刚好织女有孕,就让她替了织女的仙职,一来入住织女的遣云宫,和度辰的澄鉴宫挨着,朝夕相对;二来又为雪沁谋了个一官半职,对她的仙途发展也是极好的。至于其它事情,就等水到渠成了,只是年轻人又怎能理解老人的煞费苦心? 度辰本还想参奏一些其它事情,但眼下雪沁在这凌虚殿的表现让他很是忧心,他以宫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为由,匆匆地辞了天帝,天帝也不多加阻拦,便由他携着雪沁走了。 出了凌虚殿,雪沁还在问: “度辰,刚刚那个父帝,他是什么人啊?” 第017章 始知度辰为帝子 度辰只道雪沁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天上的天帝按理说应该是听过的,可她的表现无疑她是一概不知的,度辰只能无奈地问: “你们汐族都不知道天宫众神吗?” “我们汐族向来不与外界接触,除了偶尔去人间外,其它族群我们都不是很了解。对了,之前瑶琦好像说过前天帝帝俊与羲和月神生了十个儿子,司烨是最小的一个。” “还有呢?” “还有就是生了十二个女儿十二月,帝俊风流,喜欢拈花惹草.....” “除了前天帝和前天后,还有没有提过其它的天神?” 度辰静静地看着她,她想了一会,许久才“哦”地叫了一声,回答道: “瑶琦还说现在的天帝是紫薇大帝昊天,天后是司海之神昭碧,还有他们有个独子,叫度辰上神。” 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绕到点子上了,度辰长舒了口气,他也没继续问她,只是含着笑,雪沁看他笑得莫名其妙,又想了想,忙问: “你也叫度辰?那你是上神吗?” 因为她实在搞不清他们神仙的称号和名字一类的关系,度辰看着她那满是疑问和惊讶的脸,一字一顿地回道: “我是度辰,群仙都称呼我为度辰殿下或度辰上神,殿下和上神都只是个称号,而度辰,是我真正的名字。” “哦,原来你就度辰上神。那,刚刚房间里的那位是?” “殿中的那位,就是你说的紫薇大帝也就是现在的天帝昊天,他是我的父亲。” “啊?我还以为他叫父帝!原来,他是你的父亲啊?” 她既然跟着度辰叫天帝为父帝,额,她此时羞得无地自容,回头又不是,往前走又不是,又不敢抬头看度辰,重点是,她两腿发软了,正觉尴尬,却一阵凉风袭来,她抬头看,一个从未见过的美人正缓缓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美人,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挽成一个扇形高髻,头上、耳边、颈项、手上皆穿戴讲究,身上穿着金色烟罗纱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金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金色绣罗纱,妆容更是精致无比,她的美,美得端庄,美得大气,有一种雍容华贵之姿。 雪沁还在发愣,度辰却迎了上去,拱了拱手作揖道: “见过母神。” 天后娘娘只是温和地笑着,眼里流露出的爱意和天下的母亲无二。 “免礼。” 天后感觉度辰后面跟着什么人,侧头一看,却是个女子,虽是一身素粉,也无半点粉黛,但却有一种自然天成的气度,美得超然脱俗,让人看起来十分养眼。 “这位是?” “这位是雪沁,织女之前的染料就是她送的。” “哦,原来是她。” “度辰昨日在凡间遇见雪沁,她当时被河伯的手下劫掳,度辰及时赶到,方才将雪沁救下,心想父帝曾想见雪沁,便问了雪沁的意见,昨夜才将她上的天宫。” “看来,这个雪沁仙子和你还挺有缘的。” 天后浅浅一笑,雪沁只是静静地站着,她也不好意思插话,又觉得不说话太尴尬,当下说不是,不说又不是,度辰看她不十分自在的模样,拉了一下她的衣袂,她才抬手揖了一揖,做足礼数,缓缓道: “雪沁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看她弯腰,低头顺眉的模样,倒是也十分喜欢。 其实,她在来凌虚殿的路上也听到天宫中的仙子在窃窃私语,几个仙子说得正是兴奋沉迷之际,丝毫不知道天后娘娘就在她们的身后,天后听她们说: “你们知道吗?昨夜啊,度辰殿下带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仙子,那仙子昨夜还宿在了澄鉴宫。” “竟有这样的事?” “真的吗?” 几个仙子在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天后清咳了几声,仙子们回头看发现是天后娘娘时,吓得直扑通跪倒在地。天后没发作也没作处理,竟径直地走了,只留下原地的仙子在那惊魂未定。 天后觉得这样的传言无疑不利于度辰和雪沁,但当下传言也已经传开了,悠悠众口,从何堵起,同为女人,她也只能好心地劝雪沁: “仙子不必拘礼,我听说昨晚仙子宿在了澄鉴宫,说句仙子不爱听的,你尚未婚嫁,这传扬出去对你的名声终究有损,我膝下就度辰一子,他整日在外头,我在宫中也属寂寞,仙子若是愿意,不如随我去了紫霄宫,和我作个伴,可好?” 雪沁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天帝让她织云,天后让她留宿在天后的宫中,一桩一桩的,真是奇了,天庭都这么好客的吗?但想了想昨日与北泽的约定,她面露难色,说: “多谢天后娘娘美意,只是我昨日答应了族人,今日要回族中,所以今夜就不宿在天宫了,还望天后娘娘见谅。” 度辰又接着说: “母神,雪沁初来天宫,对天庭礼仪并不十分了解,度辰宫中亦还有其它事,度辰想先携雪沁回去料理,改日再去紫霄宫拜访母神。” “也好,那你们先去吧,我也还有事要找你父帝。” 度辰和雪沁双双告辞,昭碧看二人离去,心想:“度辰这孩子,像是怕我吃了她一样”,她微笑地摇了摇头,这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度辰和雪沁再天宫行着,天宫中的美景四时变幻,甚至一日当中都无穷变,当下,天宫中碧色的池水浮起朵朵睡莲,睡莲的花盏连绵,倒像是洁白的云絮暗绣了一层莲花纹,度辰因雪沁在旁,便觉此时一切皆动人可爱,但雪沁却无心赏花,她心里牵挂着的都是那个摇着扇子或“啪嗒”一声收起扇子,永远冰着一张脸的司烨日神,她也不知道他好在哪,只是很难忘掉。 度辰看见雪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 “雪沁,你是想说什么或问什么吗?” “我只是还不想回澄鉴宫,还想四处走走,因为我晚上就要回去了,我挺喜欢天宫的,所以想多看几眼。” 其实她内心深处想的是想见一下司烨,却又不好直接问司烨在哪当值,既然度辰说中午他会在天宫,那到处逛逛也许就能撞见。 “你要是喜欢,便应了父帝,到天上来替了织女的仙职,只是,又怕你太辛苦,因为织云这项工作其实和司烨司日的工作差不多,也是一天都要在天上来回走动的。” 哇,原来织女的工作这么好?雪沁欢喜得直摇头: “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 她的反应倒是完全出乎度辰的意料,难道,她想留在天宫陪自己,度辰心下窃喜,顿了顿,继而柔声地问: “你真喜欢?” “喜欢啊!” 第018章 你让少君伤心了 她为什么不喜欢?度辰说织云的工作和司日的工作差不多,那岂不是说她可以陪着司烨值班了?这么好的事情她又怎会不喜欢?她心下狂喜,回头便直接扯住了度辰的衣袂,说: “我们现在就去西海吧,我要跟北泽说我要到天宫来织云,让他再帮我在君上面前圆个谎。” 度辰未曾料想她会这么着急上来和自己作伴,他愣了几秒,继而眨了几下眼睛,不自然的神色一下子舒展开来,微微笑着说: “哦,这个不急,我们可以晚上再去西海。” “怎么会不急呢?现在就走。” “你确定?” “确定。” 那好吧,度辰颔首答应,两人行至南天门的时候,雪沁看到云海深处,似有司烨的影子,她再认真看,似乎又没了,度辰见她没跟上,便停下来等她。 等她走到度辰跟前,一只火红如烈焰般的凤凰匍匐在地,翅膀张开,并朝雪沁叫了几声。 “这是?” “火凤凰,它在跟你打招呼,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了。” 度辰没忘她昨晚所说的话,她喜欢飞翔,但她又不是仙,所以便把自己的坐骑送给了她,他深谙这只凤凰的习性,若真有什么危险,它也会冒死护住雪沁,就像护住他一般,他轻轻抚着火凤凰的凤头,火凤凰貌似很享受这种爱抚。 雪沁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凤凰背上的鳞毛,这手感,滑滑的,感觉真好,她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西丘摸小乌的场景,一下笑得眼角弯弯,眼神无比温柔。 度辰看她的模样,心想她应该是十分喜欢这只凤凰,便也十分开心。 “雪沁,你坐上去试试看。” 雪沁点了点头,轻提着裙角,跨坐了上去,刚刚坐定凤凰便振翅飞了起来,从未乘坐过凤凰的她多少觉得有些摇晃,深感不适应,正不知所措,火凤凰翅膀一震,她感觉自己都要摔了,却不期有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将自己环住,她回头一看,度辰那英俊帅气的脸,眼角似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突然觉得心乱如麻,坐在这凤凰背上她不仅没有感到愉悦,反而感觉如坐针毯。 “雪沁,你要学会自己驾驭凤凰,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的。” 说完,度辰便松开紧环的手,飞升起来,雪沁抬头想看看他,但只看到了度辰模糊的影子尚未看清凤凰便左右摇摆不定,完全失控,她又不禁感到害怕,生怕自己摔了下去,这么高的高空,摔下去,肯定惨烈。 她都不敢往下看,凤凰一震,她整个上半身直直地往前一摔,紧紧贴伏在凤凰的背上,她发现这个姿势好像还挺稳的,便也不顾形象地趴在了凤凰背上,双手亦死死地搂着凤凰,她感觉这样还挺舒服的。 度辰在上空看着,只能叹气无奈,但转念一想,雪沁这姿势,虽不甚雅观,但也总比驾驭不了强吧。 从九重天下来耗费了大半天,到了西海,已近黄昏,雪沁心想早知道听度辰的话就好,晚上再回来,先把饭吃饱了再说,也不至于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她用手指打了个骨哨,轻轻一吹,召唤来了小旁皮,小花鱼看见她回来了,高兴地在沙地上跳来跳去,扬得沙粒纷纷起了又落。 “雪沁姐姐,少君昨天就食不下咽了,还好你今天回来了,不然他可能会活活给饿死。走吧,我们回宫吧!” 小旁皮等着她和自己一起回宫,可雪沁却一直呆在原地,丝毫没有动,良久,才蹲下身,对小旁皮说: “旁皮,你可以帮我把少君叫来吗?我有事找他。” 小旁皮虽然心下疑惑,但仍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样子呆呆萌萌的,继而转身便游走了,雪沁在沙滩上缓缓地踱着步,她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了三四趟,北泽才破水而出。 她看到破浪而出的北泽,脸上一抹如花地笑容静静地绽放。 “雪沁你回来了。” 北泽第一眼看见的是雪沁,继而才发现她身后跟着的度辰,他见是度辰,心想应是送雪沁回来的,昨天自己心里七上八下,还怕度辰会对雪沁图谋不轨,今日见他亲自送雪沁回来,倒觉得自己冤枉了人家,便也一改日常冷漠,主动拱了拱手作揖。 “见过殿下,谢谢殿下送雪沁归来。” 度辰只是拱手还礼,却不言语。 雪沁绕到北泽跟前,侧脸去瞧他,不停地眨着眼睛笑,以北泽对她的了解,她摆出这样的神情,准没好事,果然,还没开口,雪沁便说: “北泽,你再帮我个忙呗!” “要帮什么忙,回汐宫再说。” “我就是不想回汐宫嘛,所以才让旁皮叫你上来的。你帮我个忙,在君上面前替我圆个谎,就说我在樱离姑母那长住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到天上去织云彩。” “天上云彩自有织女去织,即便织女不在,也会有其它神仙去织造,唯独不缺你,你又何苦劳心劳力?” 天上不缺你,人间不缺你,六界也不缺你,但是汐宫缺你,北泽心里如是说。 雪沁仍是不想放弃,她坚持要到天宫织云,便说: “我今天见过天帝,他说织女有孕,让我替了织女的仙职,到天宫中织云,我上次在西丘,听见司烨和度辰聊天,说织女有一天没有织云,然后人间便闹了饥荒,引发战乱,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惨剧发生,我虽然巫力低微,但你也知道,世间万物只要带丝的,我都能织就,别说是云了。” 北泽很生气,他侧过脸去,深吸了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心情,可还是忍不住要生气。 “天宫中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向来不与外族接触,难道你忘了汐宫的规矩了?再说,六界苍生与我何干?我没那么大的责任,我的责任,只是护你周全。你明白吗?” 雪沁无解地看着他,北泽心里觉得好累,她好像不论自己怎么劝说都没有用,因为下一句她就说: “我不管,我就要到天上织云。” 他生气,一个箭步走到她跟前,拽过她的手,却被她挣脱甩开,北泽真的生气了,可是还是尽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他不想也不忍对雪沁发脾气。 “雪沁,你别闹了,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跟!” 两个字干净利落,斩钉截铁。 北泽凝视着她,那往日柔如桃花的脸此刻却有着磐石般的坚决,他没再拉她的手,只是将头低下,眼前一黑万物黯然,他鼻孔间透出的微弱气息沉重到让他感觉已承受不起,额上的发丝还粘带着海水的湿,水珠滴在脸上,像是新鲜的泪,他此刻显得尤其疲惫,海风吹过,他的衣袂飘飞,水珠乱坠。 呆立在一旁的小旁皮见北泽一副悲痛无言的样子,心里不禁隐隐地跟着痛,她跳到雪沁的脚背上,不停地踩来踩去还重重地碾了碾,只是由于它的体积过小,就连蓄意报复也不过只是平常的挠痒痒而已。她双眼噙满了泪水,对着雪沁哭诉: “你让少君伤心了,旁皮以后不要你了。” 北泽听不见旁皮和雪沁说了什么,只是临走前他看了度辰一眼,那一身玄衣的如玉公子,气质与世无双,她想去天宫,会否是因为他? 第019章 得知鲛人族秘密 雪沁看着北泽和旁皮消失于海中,自己停在岸上万分委屈,以前的北泽不是这样的啊,她也不知道今天的北泽是又犯了什么抽,作为一个男人,动不动就生气,这点气量,唉!而且,她也没说以后就不回汐宫了,他怎么就生气了呢? 雪沁回头看了一眼从头至尾皆一言不发的度辰,风拂过他的青丝,柔柔地拍打在脸上,但他却面无表情,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道: “北泽少君,似乎很在意你。” “对啊,他很在意我,我自小无父无母,就他和姑母对我最好,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 “若换作我,我可能也会生气的。” “为什么?” “你自己想想,走吧,回天宫吧!” 语毕,盘旋于天空中的凤凰又飞了下来,雪沁待它贴近身边才坐了上去,和从天上下来一样,她仍是紧紧地贴着,死死地搂着凤凰,只是往上飞的感觉和往下飞多少有些不一样,往下飞她只感觉心里空空的,觉得害怕,可是往上飞就不同了,满满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北泽生自己的气会生多久,虽然自己让他帮忙圆谎,可是以前自己闯祸让他帮忙圆谎也不是没有过,难道他是生气自己离开了汐宫?应该是,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说了到天上织云后他就变得生气了,看来只能过段日子再回汐宫和他解释了。 她回头看,度辰紧紧地跟在凤凰身后飞行,原来驭术飞行,是这么帅气的一件事,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说飞就飞。 北泽回到汐宫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魄一样,显得蔫蔫的,坐在厅内,只是单手提拳拄着脑袋,眼睛斜斜地看向门外,不多时,门外出现了一袭紫衣,商洛巫君走了进来。 北泽也没站立,只是坐着,商洛觉得他今天有些异样,就问: “你今天是怎么了?还有,雪沁有没有消息?” “我今天见到她了,她说久不与樱离姑母相伴,想在那多留一段时间。” 商洛巫君来回踱步,许久才说了句: “也好。” “雪沁既留在洞庭湖,你要提醒她月圆之夜万事小心,别在外族面前显现了原形。” 北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声“好”。 商洛巫君手上变出一副万年寒晶融合淬炼而成的连柄双钩,他走近北泽,然后拉起他半垂的手盘开后把断玉钩交至他的手中,说: “你的巫力一直在第七境域迟迟未升,正好雪沁这段时间不在汐宫,你也该静心修炼才是。你去闭关吧!我给你的断玉钩是先辈留下的,它有助于你巫力的提升,也是十分精良的法器。若你巫力能提及到第八境域,就能召唤水魔兽,亦能解除族人身上的封印,你若能提升至第九境域,则能随心所欲运用水系法咒,六界诸水任你调动。至于第十境域,目前还是个未知谜,父君我,至今都尚未入境。” 说完,商洛巫君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君你刚说什么第八境域,能解除族人身上的封印?” 商洛巫君望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族人身上有封印?”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商洛巫君不停地叹气,仿佛有着一重又一重的心事,他在想要不要告诉北泽,又在想到底又该告诉他些什么,他看得出来北泽对雪沁的感情,所以,他内心在纠结要不要把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最终,他决定了,只告诉他自己作为水神后世的部分真相,至于雪沁的,只字不提。 他挥了一下长袖,一阵狂风直接把门卷上,商洛意味深长地看着北泽说: “其实我们鲛人一族,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鲛人,而是被封印的人,或者说是被封印的人神。” “什么?” “我们的祖辈,是水神共工,他是北方祖巫,当年,祖神因与火神不睦,遂两人决战于苍梧之巅,最终,祖神兵败而怒触不周山,以致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日月星辰皆西移;地不满东南,江河泥沙皆逐东南下。 当时天崩地裂,狼奔豕突,世间生命流离失所,甚至因此而丧命,故祖神被将为罪神,本该遭戮,得女娲娘娘求情,而被流放于穷极之地,后祖神自愧于女娲娘娘,自戕,元神尽毁,女娲娘娘炼石补天,耗费大半生修为,又于羽化前散尽功力将我们水神一系悉数封印于海底汐宫。” 商洛巫君越讲越沉痛,似是不愿意回忆,北泽也是第一次听说祖辈的故事,他原以为自己是鲛人,还以为这是一个特别的种群,原来,这个特别的种群,祖先既是北方祖巫水神共工。 “我原以为,我们鲛人一族是因躲避战乱而被神仙封印于海底,我一直以为,那封印就是那结界。” “那结界是女娲娘娘设下的,真正的封印......” 商洛巫君意识到下一句话就要提及雪沁,故而不敢再说,而北泽以为,那封印既不是结界,那就是族人身上的鱼尾巴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娲要把族人变成这样一个半人半鱼的模样,他想再问,只是商洛巫君看起来甚是疲惫,他拍了拍北泽的肩膀,说了句: “你好好闭关修炼吧!” 北泽没有言语,商洛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走至门槛处,却停了下来,背对着北泽说: “上次瑶琦伤害雪沁,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她以后也不会再恣意妄为了。父君也看得出你对雪沁的感情,如果以后你们成亲了,父君也算了了桩心事。但是,在成亲之前,我希望你好好闭关修炼,不要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父君也已经老了,父君之位,以后势必要你来继承。作为水系一族的君上,我希望你不要耽湎于儿女情长,而荒废了君业。父君言尽于此,希望你不要让父君失望。” 第020章 倚树却把梅花嗅 雪沁和度辰到达天境之时已是深夜,南天门的守将看见二仙款款而来,又个别神将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碍于天庭戒律森严,神将不敢直接拿手揉眼睛,便只好不停地眨着眼睛,结果发现还真是度辰和那绝艳的女子。 他们齐齐作揖拜过二仙,这场景恍如昨夜,等二仙一过,这些神将也管不了那么多清规戒律,全附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又来了。” “是啊,这仙子真是有办法。” “看来殿下这次是难过美人关了。” 云云...... 第二天,整个天宫都在传度辰和雪沁的秘辛,这桩密辛对于他们这些神仙来说,真是太刺激了,一个是单身了十几万年却从不垂涎于美色的黄金单身汉,一个是不知哪路神仙的神秘女子,一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一个清水芙蓉,自然天成,这样的组合,怎能不引得这群单了几万年、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年的男神仙、女神仙浮想联翩? 扫地的仙娥说雪沁是住蓬莱仙岛的青帝的私生女,因青帝和天帝的关系极好,所以度辰才能得见雪沁,两人暗通款曲;炼丹的仙童说雪沁是人间某个不知名的小山里的小花精,因为遇到了度辰下凡,被度辰相中,所以才带上了天庭......说得有板有眼。 这些话,终究是让司日的司烨听见了。司烨心想,度辰这小子,竟有这样的风流事?自上次来西丘寻雪沁不见,这小子就像消失了一样,再听见他的消息,竟然是这等秘辛? 司烨拎着把扇子便施施然地跑去了澄鉴宫,正看见度辰坐在倚虹亭内自己下棋,他“啪嗒”一声把扇子收回,撩了一下裳摆,踱进了亭内。 度辰微微抬眼,见是司烨,便微笑,说: “我这正愁没人陪我下棋,结果日神就来了。请坐。” 司烨亦只是淡淡地一笑, “哦?其实,我是来找你喝茶的。” “茶水是有,就是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九重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殿下的茶,司烨的酒。” 说完两人皆会心一笑,继而谈笑风生,喝茶下棋,好不痛快。 度辰举着白子拄着脑袋,正在犹豫不决,司烨与他小心求证,道: “我听说殿下连续两夜皆带了个绝艳美人回天庭,那美人还宿在了澄鉴宫,可有这等韵事?” 指间一枚白子落下,度辰抬头望向他,问: “哦?日神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你自己四下走走便知。” 度辰心下也清楚七八分,他倒不在意外界怎样传扬,只是不知道雪沁会作何反应,正怔怔地出神,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会脚步声又没了。 雪沁刚起床梳洗完毕,心想和昨日一样,来倚虹亭找度辰,因为实在是饿,想到昨日的酿春糕她就馋得要流口水,便小跑过去,结果在离倚虹亭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就看见了坐在亭中的司烨,她万万没想到司烨会来此,她心悸得厉害,一下慌了神,便赶紧收住脚躲到了梅树底下,又因为梅树太瘦,只好伸手拉了一只横枝挡住自己的脸。 结果梅花太香,惹得她喷嚏连连,她不停地揉着鼻子,度辰看见,眼底浮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里满满的爱怜。 司烨听见声响,也没太注意,但瞥见度辰那眼底的笑意,便也回头看了一下,结果发现那站立在那梅花树下一袭粉衣的女子,那张脸,像极了雪沁小妖,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张脸,不是雪沁小妖又会是谁?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他不是已经送她回了西海了吗?她又怎会,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而且,那传言中宿在澄鉴宫的美人,难道是她? 雪沁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踪,便也不再躲,但也不敢再小跑活胡蹦乱跳,安安分分地行至亭中,落座,继而一言不发,气氛显得极其的尴尬,三人各怀心事。 良久,雪沁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度辰挥了挥衣袖,棋盘隐匿,继而呈现出她昨日最喜欢的酿春糕,还有几个仙桃果子。 她手刚拿了块酿春糕,就听见司烨说: “殿下对雪沁真是尽心,连三千年才结一次果的蟠桃都当做寻常水果给她吃。” 三千年?雪沁瞪大了眼睛,继而猛咽了一下口水,继而很果断地把手中酿春糕放下,拿起蟠桃就咬了起来,一边吃一边暗暗称赞: “感觉确实很好吃呢。” 司烨朝她翻了个白眼,度辰却只是浅浅一笑,道: “我前夜去人间捕杀河伯的手下穿山甲,当时雪沁被掳,我将其救下,之前父帝因染料一事一直想面见雪沁,我征得她同意,遂携了她上天宫。父帝又说,织女有孕,请雪沁代为织云,故雪沁从明日起,将会替代织女,纺霞织云。” “据我所知,雪沁非我族类,她除了会织云外,其余仙术一概不知,如若令她列入仙班,司掌仙职,恐怕难免服众。” 雪沁暗暗捏了把汗,司烨所说确实在理,但度辰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他手里捏了只蟠桃,低着眉转着把玩,继而放下,答道: “雪沁是否非我族类,现下言之过早,毕竟,七彩祥云不是一般的神仙能织就,她若无神族血统,又怎能织出云锦,至于其它仙术,她若是有神族血统,练就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度辰所说,其实一直都在维护自己,雪沁心里明白,只是,她确实没有神族血统,她的母亲,是鲛人一族的圣女,是名副其实的鲛人,而父亲虽不得而知,但鲛人一族向来不与外联姻,只有碧玉是个例外,所以,她心里默认自己的父亲也是一尾鲛人,毕竟,如果父亲是外族之人,母亲不可能不受断尾之邢,而一旦受了断尾之刑,也就没雪沁什么事了。 她看向度辰,眼神复杂,她心里既感激,又觉得有愧,她不知道度辰为何如此信任她,可是,身世这种事,她也无法左右,而且她也从未为鲛人这一身份后悔过。 第021章 我到底低估了你 三人正各怀心事,皆不发一辞。此时一个小仙官行来,见了三人便拱手作揖,禀道: “度辰殿下,天帝请您前去灵虚殿议事。” 度辰微微颔首,看了雪沁一眼,和司烨拱手拜别,随后便化成一团光影消逝。 原来,他们神仙,都会移位换影,昨天度辰带自己去见天帝,没有直接移位换影过去,眼下看来,似乎是在照顾自己感受了。毕竟,自己是个连隐身术都不会的人,更别说移位换影了。她心下一阵惆怅,长长地叹了口气,再抬头,却看见司烨正在盯着自己。那一汪秋水、灿若晨星的双眸,一旦瞥见,她总是会忍不住陷进去。 “你来天庭,究竟有何目的?” 他的言语冰冷,她能有什么目的,她只是单纯地想见见他,或者不单纯地想天天见到他,仅此而已。司烨见她不言语,继而言道: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但是天庭不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度辰摇开了扇,说: “我刚刚和度辰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你非我族类,本不该出现于此,你以为织女就是简简单单的织云而已吗?”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轮不着你来管。” 她生气地甩了一下袖子,顿时衣袂飘飞,微风袭来,倒显得轻盈无比。 司烨没再言语,雪沁心里一阵委屈,自己明明上天庭来明明就是为了见他,可他貌似并不情愿见到自己,她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再抬眼望他,他根本就没有看自己,她觉得自己留在这里简直就是个笑话,便抬腿想走,结果刚迈步,就被他的玉心冰骨扇挡住去路。 她望向那玉骨扇背后的主人,可他头低低的,侧着半张脸,发丝遮挡住前额甚至眼眸,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冷地说: “我到底是低估了你,我本以为你虽是妖,可是单纯善良,可我没想到,你和其余女子,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语毕,扇收回,随后便化作一道光消逝于她的眼前。 他到走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只留下她怔怔地呆立在倚虹亭边。 度辰到达凌虚殿内,天帝正在翻阅《仙籍录》,见他进来,便扫了度辰一眼,说: “我听说,昨晚你又把雪沁带回天宫了?” “是的。” “雪沁应许了织女的差事?” 度辰颔首称是。天帝微微捻须,然后把手中的《仙籍录》一挥,《仙籍录》便稳稳地飞至度辰掌中。 “我刚翻阅了《仙籍录》,可却找不到雪沁的名字,为父问你,雪沁到底是不是我族同类?” 度辰早料到有天父帝会如此问自己,便拱手答道: “求父帝明察,雪沁是否为我族同类,目前还言之过早。” “哦?” “实不相瞒,儿臣上次去西丘,见到雪沁,心想她既能跟日神往来,又会织云彩,所以儿臣料想她必然是个仙子。当时急于回来复命,并未曾细细打听雪沁的身世。后于人间再遇,得知雪沁生于西海,长于西海,自幼无父无母,得族人照顾养大,并未曾到过天宫。儿臣正在秘密调查,请父帝再给儿臣一点时间。” 天帝听后,心下疑惑,她若是神族中人,为何《仙籍录》未见录?若非神族一脉,又怎能织出云彩?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良久,才回道: “雪沁既是生于西海,长于西海,你大可跟你母神打听打听。” “儿臣正有此意。” “对了,河伯的事,你最近要盯紧些。” 度辰闻言,便拱了拱手,说: “儿臣领旨。父帝若无其余事,儿臣便先行告辞了。” “去吧!” 度辰回到澄鉴宫,看到雪沁正坐在倚虹亭内捧着脸发呆,他立于她身后,可她竟丝毫不察,他便清咳了几声,雪沁闻见,转过头来,看见是他,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笑道: “度辰,你回来了。” “嗯,日神呢?” “走了。” 走了?度辰撩起下裳,直接坐到了石凳上,雪沁也跟着落座,雪沁抬眼看度辰,不怒不喜,只是平静地端着茶杯喝茶,她的拇指握回拳中又弹出来,然后又握回去,良久,她才鼓起勇气说: “度辰,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跟你坦诚。” 度辰把茶杯放下,那剪水的秋瞳正看向她,问: “什么事?” “其实,早上日神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你们神族同类。” 度辰未曾会料想到她会说,反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因为你一直都很信任我,我不想辜负你对我的信任。” 度辰提起茶盖,缓缓地浮着杯中碧绿的茶梗,缓缓道: “出身这种事,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天庭虽有很严格的神仙体系,但是我父帝算得上一个开明的帝君,也不见得就墨守成规,而且,你身上有没有神族血统还不一定。”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别想那么多,相信我就好。对了,母神说以后你就住在遣云宫了,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度辰起身,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他心里挺开心的,雪沁倒还是有点迷迷糊糊,快行到遣云宫之时,却看见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笑容妖冶,她本欲进宫,看见二人行来,便索性等在门外了。 度辰牵着雪沁走到她跟前,正想进去,却被她伸手挡住。 “度辰殿下,带着新人也不把我们这些旧人放眼里了。” “你算哪门子旧人?” “那既是都是新人,为何不让我们两个新人相互认识一下?莫非,你怕我吃了她?” 说完,红衣女子便“哈哈”地大笑起来。雪沁心想,她见到的宫中的女子都对度辰礼让三分,眼下这个仙子却有点不同,正疑惑间,度辰介绍道: “雪沁,这个是月神离朱,是南帝的女儿。” “月神离朱?月神,和日神有什么关系吗?司烨叫日神。” 离朱听见她说司烨,心里一阵激动,然后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问: “你认识司烨?” 第022章 一见如故的离朱 离朱问她是不是认识司烨,她“啊”了一声,手很不自然地撩了撩前额的发,略显尴尬,说: “见是见过几面,但我跟他不是很熟。” 虽在自己的心中司烨再熟悉不过了,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在极力否认自己和司烨有关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离朱又问: “那你觉得日神这个人怎么样啊?” “额,不怎么样。” 确实不怎么样,天天一张脸,死臭死臭的,还没半点人情味,想想就讨厌,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记挂着,她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怎么样?雪沁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像日神这样风流倜傥,法力无边的上神你既然说不怎么样?我估计天宫中的女仙要是知道,都能每人一口唾沫淹死你,不,谴责死你!” “可他终究是块木头啊!要说长得好,度辰殿下也不差啊,怎么你们眼光都那么差......” 她还想说下去,却忽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发现度辰与他们不足十米的距离,不知度辰有没有听见,她又不自觉双手捂着脸,只感觉微微地发烫。离朱一副完全看穿一切的表情,长吟了一声“哦”,然后笑着说: “我说你怎么对司烨不上心呢,原来是因为度辰啊!哈哈。我这个表兄,与你倒也算得上是般配。” 离朱瞥了一眼站着十米开外的度辰,暗自开心,雪沁却心下疑惑。 “表兄?” “对啊,表兄。你说这个度辰也真是,我这么重要的人他怎么就不提前给你介绍介绍呢?还得我主动说出来。唉!是的,他是我表兄,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的母神天后娘娘与我母神是姐妹,他又生得比我早,所以他就是我的表兄咯!” 说完,离朱又“嘻嘻”地笑着,雪沁却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能摇头道: “你们神仙,关系还真是复杂。” 离朱却不停地摆手说, “其实也不算复杂,我教你个办法,以后跟着度辰叫就好了嘛,我还听姨母说你跟着度辰叫姨丈为父帝呢,以后他叫别的神仙什么你就跟着叫就好了,准没错。不过你叫天帝为父帝,还挺有远见的!佩服!佩服!” 离朱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却臊得雪沁一脸的红,她慌忙解释道: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我起初并不知道度辰的父亲是天帝,我错以为天帝的名字就叫父帝,真的!” 雪沁摆出一副“你听我说”的急切表情,离朱却完全一副看得穿的样子,扬手示意雪沁别说: “雪沁你就不用再解释啦!我懂,我都懂。” 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膛说,还不停地点头并眨着眼睛,完了,雪沁心想本无意为之却在她眼里看来是别有居心,想到越描越黑,雪沁赶紧岔开话题,说: “司烨是日神,你是月神,然后度辰是上神,你们这些神仙都是怎么称呼的啊?” 离朱听了,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她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小迷糊呢。她耐心地解释道: “司烨是日神,是因为他是司日之神,他的职责呢,就是司掌凡间一切光明,如果没有他,你猜这个世界会怎样?” “怎样?” “就是一片漆黑啊!笨啊你!” 离朱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前额,点完后心里一阵开心,她忽然觉得这个叫雪沁的女子有点好玩,雪沁“哦”地应了一声,又很不自然地摸了摸头,离朱又继续说: “我是月神,就是司月之神。日神,月神都是仙职。但是上神不是仙职,而是荣誉,所以你叫度辰为上神并没有错,但他的实际仙职是战神,而职责就是维护天庭的长治久安。” “哦,原来是这样。” “其实司烨也是上神啊,而且,除了司烨和度辰外,天地间还有一个上神,那就是河伯后羿,不过这个说来就话长啦!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说,反正我们都在天宫中,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完,离朱冲雪沁笑了笑,雪沁心里莫名涌上了一股暖意。她多少是有点喜欢离朱的,可能是因为自幼在族中被孤立惯了,碧玉是一个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毫无存在感的鲛人,若不是她为了青鱼君受了断尾之邢,鲛人一族兴许都不知道有这么号人存在,而瑶琦,向来对自己就敌意明显,不十分友善。西丘遇见的云扶,虽对自己也极好,可自己心里终究把她当成妹妹来看,倒是离朱,给她一种朋友的感觉。她忽然抓住离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 “请问,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离朱一开始被她吓了一跳,可听到她的请求心里一下子挺开心的。她重重地点头,答道: “当然。” 然后两个人互相瞧着彼此笑,这种感觉,倒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度辰看见相谈甚欢的两人,此时正笑得前俯后仰,心下羡慕。 但是看了看日影,便几个箭步走了过去,说: “既然都住在天宫,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我们也该带雪沁去看一下她的住处了。” 度辰领着雪沁往殿中走去,离朱故意在身后留开一段距离,她心里确实喜欢雪沁,心想如果她能和度辰在一块,也是美事一桩,便想给二人多留点空间,玉成好事,然后她心中还不停暗暗地给自己赞叹:“离朱啊,你真是太懂事了,这么好的表妹,度辰要上哪去找?”一边想,一边嘻嘻地笑着,仿佛吃了蜜饯一般的甜。 等绕过长廊,进了内殿,雪沁看殿内的设计,自己倒是蛮喜欢,殿内有一个侧门,侧门拐进去,既然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这种香气很是熟悉,推门窗一看,窗外竟有成片的绿萼梅,她心里忽然喜欢上这个地方了。离朱绕到她跟前,问: “怎么样?可还喜欢?” “喜欢,尤其窗外的绿萼梅,感觉好美。” 离朱在一旁,努着嘴说: “我辛辛苦苦布置了这么久,结果你却喜欢窗外的那几朵破梅花?” “离朱你的意思是,这个房间是你替我布置的?” “当然,不然我没事跑来遣云宫干嘛?” 第023章 度辰为雪沁守夜 原来,天后娘娘嘱托月神离朱将遣云宫布置一番给雪沁入住,所以离朱才会出现在遣云宫,雪沁得知缘由后一阵感动。 等到夜晚,离朱已经去值班了,度辰也已经回了他的澄鉴宫,偌大的遣云宫只有雪沁的影子和她相随。 雪沁在遣云宫中来来回回地逛,她未曾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住进如此大的房子,这遣云宫大到足够容纳自己、樱离姑母一家、北泽、司烨、度辰以及离朱,可是眼下只有自己只身一人,如果大家全都住在一起,那该多好。 她逛着逛着,便逛累了,心想反正也没有外人在,索性纵身一跃,直接躺倒在梅林底下,背后的草软软的,月影朦胧,风吹梅影动,绿萼吐蕊,淡淡清香沁入心脾,她感觉舒服极了。 如此良夜,可惜无人与之共赏,她忽然有点想念北泽了,以前北泽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要送给自己,有什么好的景致都要带着自己去看,可是自己执意要上天庭来,逆了他的意,也不知道他还要生自己的气多久?北泽啊北泽,你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气消了没有? 她拿出北泽送给她的水苍玉不停地把玩,水苍玉在月光底下折射出淡淡的碧光,再仔细看,她仿佛看到一个女子正向自己行来,女子的身后似乎还跟着水魔兽,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子给她一种十分熟悉又温暖的感觉,她想走近那个女子,可是不论怎么努力,自己和那女子之间就是隔着一条跨不过去的冥暗云河。 司烨到达遣云宫时,已月上柳梢,他听说雪沁住进了遣云宫,便想过来看看她,结果刚落地,就看见雪沁躺在梅花树下,花瓣落在她的鬓上,衣上,可她却丝毫不察,他走近她,却发现她似乎在抽泣,脸上还有鲜明的泪痕,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他刚想唤醒她,却听见有人在唤“雪沁”,他警觉起身,旋即化作一道光匿去了。 度辰走进梅林,拂过梅枝,却发现雪沁正躺在梅花树下,手半握着一块玉佩,脸上全是泪痕,他轻轻地推了她一下,雪沁方醒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伤心,醒来还是忍不住在抽泣。 度辰把她揽入怀中,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问道: “怎么睡这里?做噩梦了?” 雪沁只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梦中的女子给她一种无法名状的悲伤,度辰轻轻地把她抱起,她手臂紧紧地环绕着他的颈项,这样的姿势多少有些暧昧,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臊得脸红甚至跳起来,可是今天,她除了感觉伤心外,其余一无所觉。 度辰把她抱回房中,轻轻跨过门槛,径直向玉床行去,当他俯身把她放下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两人又靠得十分紧密,紧密到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气息,他强抑自己的心潮暗涌,把她轻轻放下后,拉过云被给她盖上并轻轻捏好被角,继而起来,背过身去,柔声地说道: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雪沁没有回应,度辰回头看她时她已经侧着身向着里侧睡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心疼,眼底尽是疼惜。 他放心不下她,出门后只轻轻地把房门轻掩,然后直接坐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只身伴月,他守着她,一守就是一夜。 翌日,雪沁睡醒,只觉得微微地有点头疼,推窗一看,已万分明朗,心想完了,自己又睡过头了。 她匆忙洗漱完毕,打开却发现离朱站在门外,手里还端着一碟酿春糕,见她出来,便说: “你醒了?我早上碰见度辰,他说你还没睡醒,让我去他那给你带了点酿春糕过来,说你爱吃。” “啊?” 离朱迈着腿直接跨进了殿内,把酿春糕放到桌上,然后问: “你和表兄什么状况啊?我听说他昨夜一宿未回,该不会是宿在你这了吧?” 雪沁朝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摇着头说: “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啊?” 雪沁只是迷迷糊糊记得度辰把她抱回了房间而已,但她清楚的记得把她抱回房间后他便走了,可是面对离朱,她真的不敢说度辰把她抱了回来,不然,又不知道这天才少女,能臆想出多少令人叹为观止的奇事来。 度辰一早便去了紫霄宫,天后正在修剪花瓶里的梅枝,见他进来,一脸疲惫的样子,直问: “听仙婢说你昨晚没回澄鉴宫,你去了哪?” “上次父帝命儿臣彻查河伯,儿臣昨夜去了凡间。” “以后这种事情,尽量交给疾风和蹑影去料理吧!” 天后知道他昨晚去了遣云宫,但她没有想到一向诚实的度辰既然也会撒谎,而且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孩子,也知道藏心事了,她也不挑破,任由他去了,但是如果她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昨夜并不是躺在遣云宫的床上,而是坐在门外守了一夜,又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 “对了,母后,你可曾听说过西海海底的汐族?” “汐族?” “嗯,雪沁说她是汐族之人,住在汐宫,她们族群都住在西海的海底,不知道母后了不了解这个族群。” 汐族?天后司掌海域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一个族群,她心下疑惑,便把手中的剪子放下,对度辰说: “司海多年,母神从未听说过也从未发现过有这么一个族群,你随我来。” 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架上的无形幻镜,天后左手食指和中指两指并拢,随即往无形幻境一指,顿时无形幻境便开始变得有形并且有声有色,能清晰得听见海浪澎湃的声音,镜内出现了东南西北四海的海域,天后指着左边海中的一处宫殿说: “这便是西海,据我所知,西海除了青龙一族外,并没有旁系,雪沁既能织出云锦,断非虾兵蟹将之辈。而神仙脉系,皆会有详实的登记,收录在《仙籍录》中。这幻海镜乃父辈所创,中间修修补补耗费了多少万年,就是为了将所有海中地形和万物皆收入其中,方便后世打理,不可能出错。《仙籍录》没有雪沁的记录,而幻海镜中也没有雪沁所说的汐族,雪沁她,会不会撒了谎?” 度辰直摇了摇头,说: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撒谎的。有可能雪沁连自己的身世都不十分清楚,请母神再给儿臣点时间,儿臣会调查清楚此事的。” 度辰拱了拱手,告了辞。天后昭碧心里只是放心不下,知子莫若母,她真怕度辰会陷进去,如此看来,也不知道让雪沁上天庭来司云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只是感觉到不安,总觉得一切都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024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雪沁见到织女,是在与度辰一起用过午饭之后,当时他们二人正踱着步在倚虹亭上行着,一个一身玄衣,满脸柔情,一个素衣素裳,淡极最艳。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所谓神仙眷侣,大抵不过如此。 织女被河申侯搀着,手扶在圆滚滚的肚子上,看见二人,满脸的艳羡,她等在桥边,待二人款款而至才开口说道: “兄长好福气,竟觅得如此佳侣。” 说完浅浅一笑,媚而不失端庄,雪沁不知天宫众人为何一致认为度辰喜欢自己,度辰可没说他喜欢过自己,从始至终,只有北泽说过喜欢自己,难道神仙体系喜欢不是用嘴说的?正恍惚间,只听见度辰说: “雪沁,这就是织女。” 其实不用他介绍,雪沁都知道她是织女,因为她喊了度辰叫兄长,还肚子那么大,用膝盖都能猜得出来。她微微弯了下腰,主动点头示好。织女看她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倒真是个自然生香的大美人,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她看待万物的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柔声道: “雪沁仙子,初次见面,倒是比织女想象中的还要动人几分。走吧,父帝和众神还在凌霄殿等着我们呢。” 父帝?在等着我们?雪沁心下疑惑,却被度辰携着化成一缕烟飘了起来,等她立定,侧头一看,已经到了凌霄殿外,而织女和河申侯此刻也走了过来,度辰往殿内走,示意她跟上,她便跟着进了大殿内。 殿堂之上正中间坐着那日拜见的天帝,天帝旁边坐着天后,其余众神皆分列跪坐在殿内两旁,她扫了众神一眼,既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不过也算正常,自己毕竟初来乍到,但众神可不这么想,他们一个个打量着她,仿佛在品着画或赏着花一般,只觉得赏心悦目,美艳动人。 她又不免觉得尴尬,正不知该看向何处是好,却扫到高阶上白衣胜雪的司烨,他的手指微卷着发尾,随后往身后一摔,发丝轻轻跌落,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她,她略显尴尬,便低着头躲到度辰身后。 “儿臣见过父帝,母神!” 度辰、织女、河申侯齐齐拜过天帝,天帝手一挥,示意免礼。度辰趁旁人不注意扯了一下雪沁的衣角,雪沁连忙弯腰拜道: “雪沁见过天帝,天后。” 天帝心中虽然觉得不如父帝好听,但觉得雪沁也算识大体,便微笑着挥了挥衣袖说: “雪沁仙子免礼。今日召集众神和雪沁前来,乃是商议雪沁替代织女司云一事,织女有孕在身,实不宜过度操劳,经织女荐举,拟请雪沁代为司云,不知众仙家意下如何?” 底下一片喧哗声,司烨眼皮抬了抬,看到雪沁躲在度辰身后,再看度辰一脸紧张的模样,倒有几分不像他,度辰既会为了他,而自乱心曲?他端起玉爵,喝了一口酒,只觉得平常温醇的酒今日倒像是多了几分烈度,太白金星从座位上起身,缓缓下拜道: “天帝,雪沁既替织女司云之职,还请雪沁仙子自证具备足够的司云资质。” “准奏。” 天帝也只是听度辰说雪沁能织云,可未曾见过,他也没有万分的把握雪沁能织出云锦来,但他相信度辰。 司云的资质?雪沁心下疑惑,虽不是很明白,但是天帝都允了,看来自己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那雪沁,就献丑了。” 司烨放下手中的玉爵,并信手在爵上敲了几下,他似乎很喜欢敲击盛酒的器皿,对比丝竹,尤胜几分。他望向雪沁,她衣袂飘飞,扬起的纤手宛如春日之柔荑,云丝缠绕于她的指尖,丝丝分明,他见过形状的云,可却从未发现云有丝,但此刻她的手中,那宛若蚕丝般缕缕分明的云丝已被她团成了霜白色的云,晶莹剔透,透着些许寒意,蓬软松绵,再无半点丝缕的痕迹。 她信手一挥,霜白色的云瞬间多出了许多颜色来,也多出了好些云簇,她又将抛将出去的各色云朵收回,置于掌中,顿时七色聚,祥云成,她轻轻往上一托,七彩祥云便飞升至她的上空,笼罩着她,而她,置身于刚织就的云海,宛如一朵生长于云波之上的白莲,她的白衣和云朵相互印衬,倾国倾城的容貌又折煞世间多少名花。 她浅浅地笑着,度辰亦浅浅的笑着,底下众神又开始议论纷纷,暗中传递密音。 “厉害啊,连织云都能织得那么好看,难怪殿下会被她迷得七荤八素。” “这个雪沁真是不简单。” “感觉她和殿下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啊!” 云云...... 天帝心中大悦,但表面仍是克制,倒不如天后心中欢喜脸上也表现出欢喜。 “众仙家可还有异议?” 顿时宫殿内雅雀无声。雪沁心里一阵紧张,她也不知道具体需要怎样才算符合司云的资质,她只是将自己所能驭用的巫力都使了出来,她此刻表现就像一个卖力表演的小孩在等待着长辈的肯定般,模样乖巧,神情紧张。 坐在司烨之前的南帝伊耆此时打破了沉寂,他声洪音朗,说: “伊耆以为,雪沁仙子具备足够的司云资质,可替织女司掌仙职。” 底下又有一小众的神仙,一个接一个地拜道: “臣附议。” “臣附议。” ...... 雪沁悬着的心最终放了下来,她露出舒心的笑,抬头瞥了一眼度辰,他那唇语分明在说:“干得漂亮!”她心下一阵窃喜,却又怕别人听见或看见,把所有的喜悦深藏于心,表面极力表现出风轻云淡,却不料这一幕都端坐于上方的天帝尽收眼底。 天帝宣布: “从今日起,雪沁替织女司掌仙职,封司云仙子。” 众神纷纷道贺,太白金星觉得雪沁来路不明,直接让她位列仙班似乎不妥,他正想起身参奏,却被南帝拉住,南帝端着玉爵劝道: “太白,来来来,喝酒。” 南帝硬是生生把他拽住,太白用力挣脱想往外走,却被南帝一手扯住重重摔在了坐席上,南帝还摆出一副手误心里有愧的模样,叫唤道: “哎呀,太白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嘴里道歉道得情真意挚,内心却在欢呼暗喜,太白明知南帝有意为之,却有火也无处发,他头刚往上冒就被南帝按回去,南帝一副甜到齁的笑容,手执玉爵不停地给他灌酒。 另一边,度辰示意雪沁拜谢天帝,眼下尽是欢天喜地,只有司烨一人,听不见喧嚣,只感到寂寥。 第025章 同样物送不同人 西丘一如即往的静谧,甚至有些寂冷,天上一钩弯月,树上一壶清酒,酒边一个醉汉,梨枝半倚。 在黑暗完全笼罩的夜,月亮的皎洁之光铺天盖地地倾斜下来,月神乘着云马急奔而来,红衣如血,墨发挥舞,她的手指间闪耀着一如弯月般洁净的光华,肌肤白嫩如玉,眼睛深邃而细长,体态轻盈,资容艳绝。 但他的眼睛仿若无焦距般,轻易绕过她,低下头对饮着壶中的酒。她轻轻移到他身边,想夺过他的酒壶,却被他紧紧拽住。 “月神不在天庭当值,跑到西丘所为何事?”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有劳惦记,若无其余事,请回吧!” 司烨下了逐客令,月神“哦”了一声,却心有不甘,一步一回头,却看见他又低头饮了一口酒。 “日神,多饮伤身……” 但司烨却完全没听见一般,直接携着酒消失了,月神望着光秃秃的梨花枝桠怔怔的出神。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天宫,回到天宫之时已月上中天,桂影斑驳,整个天庭都在休憩,只有玉兔蹲在地上,静静地等她。她把毛绒绒的玉兔抱在怀里,一圈一圈地绕着天宫走,司夜几万年,她从未感觉哪一夜有如今夜般难熬,银河璀璨看不到尽头,东方迟迟未见白,她抱着玉兔呆呆地伫立着,伫立着...... 雪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了个大早,推开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遣云宫真是个好地方,她为自己能住进来而感到欢喜。匆匆盥洗完毕,捧着昨晚织就的白裳开开心心的开了门,却发现身著玄衣的度辰坐在阶上,近前一看,浓黑细密的睫毛紧紧贴着下眼睑,呼气如兰,睡着了?度辰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她轻轻地挪了挪脚,坐到他旁边,动作极柔极轻,但晨风吹来,飘起的衣袂还是扬到他身上,他缓缓睁眼,迷糊中看见旁边的女子,他赶紧揉了揉眼睛。 “雪沁?你醒了?” 雪沁点了点头,问度辰: “你怎么坐在这睡着了?” 度辰昨晚去了趟魔界,回来后便到了遣云宫,担心雪沁一如前晚遇到梦魇,便守在门外,却不知不觉睡着了,雪沁见他不言语,便把手中的衣服交给了他,并拍了拍手以示轻松的说: “本来我还想给你送过去的,既然你在这,那就直接给你好了,省得我再跑一趟。” 度辰接过,看了看,问: “这是?” “我给你织的衣服。” 度辰又看了一眼衣服,似雪的白,这是雪沁亲自为他织的衣服?他似乎很开心,连眼角都笑得弯弯。 “额,不行,我还是要跑你宫里一趟的,因为我饿了,我想吃酿春糕。” “好。” “衣服你要试一下,合不合身。” “好。” …… 紧接着,整个天宫都在传着这样一桩秘辛,那便是他们穿了十几万年玄衣的度辰殿下突然换了一身白裳,并且听说这衣裳还是司云仙子亲手织的。 众神仙一听,有的艳羡有的惊叹有的流泪,自己单了别说十几万年了单了几十万年也没见谁给自己送过衣服,更别说亲手织了,而天宫中那些心有所属的女神仙,都在偷偷学着织一种名叫雪绡的丝织品,好送给自己心仪的对象,一时,雪沁的遣云宫门庭若市,她已经不愁吃喝了,众女仙给她带来了各色美食,就是为了求一门手艺,她也乐在其中。其中一个仙子说: “雪沁,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明晚你到琼花宫了,我种的诺神花明晚可以采来滤酒,到时候请你喝一盅我们宫的乐神酿,可好?” 在旁的仙子听闻后都纷纷表示雪沁有口福,据说乐神酿喝后会助长神力,多少神仙想喝,但多少神仙连一口都喝不上,琼花宫的仙子倒是大方,请雪沁,一请就是一盅,喝完少说也能增进千年的神力,所以众仙子艳羡不已。 雪沁听到月圆之夜后,便开始有些魂不守舍了,明晚,便是月圆之夜了吗? 送走了群仙后,她整晚难眠。 司烨值班时,看到度辰著一身白衣出了南天门,正心下疑惑,却听到来往的仙娥窃窃私语,才知道那是雪沁所赠。原来,她织的衣服,能送自己,亦能送度辰,而且,还是同样的颜色,可笑的是,她临回汐宫时,还问自己喜不喜欢她,看她最近和度辰的种种,喜不喜欢这句话,应是也问过度辰了吧? 云层之上,火凤凰驼着雪衣素裳的她缓缓而降,她的发丝宛若有生命般,在空中飞舞却又丝丝落回她的肩上,胸前,环绕在她的周身,纤纤擢素手,云朵在她的掌中,精妙无双,扬起的面容,有桃之粉嫩,有莲之脱俗,增之一分太艳,减之一分太淡,那一双深邃而又澄澈的眼,像是可以勾去仰慕者的魂魄。 她似乎看到了司烨,驭使火凤凰往司烨的方向飞来,近前轻轻道了声安,声音温柔好听。 但司烨一如往常的冰霜脸,豪无表情地从她的身旁走过,眼见他就要消失,她急呼: “日神!” 他顿足,极轻的鼻音里混合着满满的不屑, “有事?” “今晚,请你带我回西丘好吗?” 司烨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雪沁的心顿时凉了一截,她的指尖在掌中掐出了极深的一道痕,她眼神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光又慢慢集聚。 “如果你今晚肯收留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司烨冷哼了一声,继而蔑笑道: “我认为,向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妖,根本不具备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他以为她虽是妖,但充满灵性也富有人性,所以自她走后,他一直宿在梨花枝桠上,从未回过覆华宫,只为了能保存住她存在过半点气息哪怕是痕迹,但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一个妖,一个求男人收留过夜还给男人允诺的妖。 第026章 跟随司烨回西丘 司烨竟说自己是个水性杨花的妖?他怎能,如此说自己?不知道,她的心里会痛吗?她的眼泪没有迟疑的决堤,可他从始至终都背对着她。 “你不愿帮我就算了,为何还要用言语激怒我?” 为何自己满心喜欢的人,既是这样一个凉薄之人? 清泠泠的泪向下低落,她驭使凤凰驶离。 伫立在云端的司烨,回头看时,乘坐在凤凰背上的背影已渐渐消没于云海。 入夜,她把自己反锁在遣云宫中,女仙过来拜访,看见紧掩的宫门后便都离开了,又听说度辰今夜亦不在天宫中,今夜又是月圆之夜,如此良辰,许是约会去了。 她潜缩于玉床之上,怕听见声音,也怕外界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蒙过头,又觉得被内太黑,她便摸索出水苍玉,水苍玉透出幽幽碧光,恍惚中她闻到一丝丝淡香,再接着她便睡着了。 梦中,她见到一个女子,一袭绿罗裙,正在满是鸢尾的山上翻找着什么,她的墨发慵懒地披散着,鲜花织就的花环戴在头上,她的手指有着某种神秘的光洁,点过的鸢尾花苞竟开出了紫色的花,她笑时满山的鸢尾花都跟着微微摇动。 她似乎听见某种声音,回头看时空中降下一团白云,云中走出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她微笑着向他跑过去,却顿时天崩地裂,一条巨蟒蹿了出来…… 她正想看清楚,却感觉梦境塌了,她醒了过来,再看水苍玉已黯淡无光,而房间似乎有人闯了进来,她透过云被的缝隙看见一线之间,一袭白衣的面容清冷如霜。 “是你?” 司烨缓缓转过身来,云被之下的雪沁终于翻开了被,露出上半身来,淡紫色的发似海藻般披散着,墨绿色的瞳孔透着澄澈的光,肌肤比日常还要雪白几分,能清晰明朗地看到皮下的血管。他走近玉床,雪沁下意识地往里躲,他将她身下的云被一掀,一尾银色的鱼尾巴尽露在他的眼前。 雪沁上次从西丘走后,云扶曾对他说过,雪沁只在月圆之夜和受伤之时展露原形,白天她央求他带她回西丘时,他也未曾多想,等回到西丘月上枝头时才想起云扶对他说过的话。 “你是怕度辰发现所以才让我带你回西丘?” 掀开的被子被盖了回去。 “我们的宫规,不能在外族面前显露原形。所以,我确实怕被天庭的人发现我是异类。” “我可以带你回西丘,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雪沁听后心里觉得开心无比,别说一个条件,即使他开出一百个条件她都答应,只要他肯在月圆之夜带她回西丘。 “我的条件就是请你以后离度辰远点。” 他回头看见她眼中的光渐渐消退,眼神空洞,似乎很哀伤,但她并没有过多的迟疑,很快便用一种极轻柔的语调回复了个“好。”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你和度辰不是同类,度辰贵为殿下,以后是要继承帝位的,他的天后,必然也不是个寻常仙子,更别说,非我族类的你了。” “你说的这些和我与不与度辰往来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睁眼说瞎话。 “整个天宫都在传你和他的秘辛,你还亲手织了衣服送给他,你若不是别有居心,为何这般处心积虑?” “我送他衣服,是因为度辰对我很好,我除了织造,其余什么都不会,我织件衣服给他怎么了?” 司烨觉得自己真是没法跟她解释,寻常女子别说送件衣服给未婚男子,即便送个手帕,都算是定情的信物,他也想不明白度辰和天帝天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度辰不遮不掩,无所畏惧,可是贵为天庭帝君的天帝,却也睁只眼闭只眼,他真是有点看不懂了。 他没再跟她争论,只是把她变成了一块手帕,放进了袖子里,雪沁躲在他的袖子里,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日神身上用的什么香料,倒是蛮好闻的。 要不是袖内空间太窄,让她在他的袖子里呆一辈子她都情愿。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到西丘时已月上中天,司烨把她变回了原形,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她显得无比的开心,把白日里司烨说的什么水性杨花的妖一类的统统抛诸于脑后,司烨说: “你还是住原来的地方吧!” 她点头说好,却迟迟呆立于原地,不见移动。她恢复原形是鲛人,她没有双脚只有鱼尾巴,又不在水中 ,她总不能当着司烨的面一蹦一蹦地蹦回去吧。 “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哦,我觉得今晚的月色挺好,想多看一会,日神你先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值班,今夜谢谢你带我回来。” 司烨也没理会她,化作一道烟便消失了。她看司烨走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她很快又被另一个问题难住,那就是她是要一蹦一蹦地蹦到覆华宫去呢,还是摔倒在地滚到覆华宫去呢? 如果一蹦一蹦地过去,那鱼尾得疼死,如果直接滚过去,门槛她就上不去,无奈,她只好蹦一段路滚一段路。 司烨在梨花枝桠上,看见她连滚带蹦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他终是没法置身事外,只是飞到她的跟前,看着她略显尴尬的脸,说: “起来吧,我抱你回去。” 听完,她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他既然说抱自己回去,她动作别扭,可还是很听话的撑起身来,向他的臂弯倚去。 西丘太过静寂,以至于自己那加速跳动的心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她略微显得尴尬,躺在他的怀里,修长的臂弯紧紧地环着司烨的颈项,司烨心下觉得她环得过紧,以至于自己连呼吸都不是特别顺畅,她的发丝被风刮起,柔柔地拍打在他的脸上,微微的痒,可两人似有默契般,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这夜,只有拂过梨枝的风,只有漆黑夜空璀璨的星云,在响,在具象。 第027章 太阳竟是烨的心 她又睡在熟悉的琉璃床上了,莫名有点小兴奋,琉璃床啊琉璃床,今晚我就交给你啦!她开心地在床上来回滚动,当下岁月如此静好。而他,仍枕在梨花枝桠上,只是没再喝酒,守着覆华宫安然入眠。 他踱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手正准备扣门,刚伸出手却开了,雪沁从里面走了出来,过了一夜,她又重新恢复了人形,那淡紫色的发又重新被墨发所替代,她身上的鱼鳞也已隐退殆尽,一袭白裙飘然逶迤,遮挡住的下身早已不见了鱼尾。她看到他,先是惊讶他既也不约而同地起来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语调轻柔地说: “我刚好想过去找你,我记得你总是在天未亮之时便要到东方去当值,我除了织云,还不会其它仙术,所以,还需要你带我一程。” “走吧!” 他没再把她变成手帕,只是携着她飞了起来,她又忍不住想起司烨送她回西海的那夜,她抱着他,隐隐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像是他身上独有的,她在想,即便自己哪天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了,但是只要这种味道还在,她便能在人群中嗅出来,她在心下想,干脆把这种香味定名为“司烨香”好了,只是,她又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的有些发烫了,最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怎么了,一旦靠近他心里就会跳得很乱,无法控制的乱。 她记起那夜,有璀璨的繁星,有万家的点点灯火,有暗潮涌动的银浪,有窥不到尽头的海,但这一次,却只有一片寂黑的天地,她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眼前的司烨。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司烨携着她一直飞到了最东方,他把她放到了云层之巅,云层之下,是一望无际的蓝海,此时海面平静,只有海风隐隐拂响,再无其余有声响或有颜色的生物。 司烨从云层之巅飞起,玉心冰骨扇在他的手中飞出,微微地透出玉色的光,司烨像是在施展什么咒术,逐渐地,他的身体散发出耀眼的光,那光芒太强以至于她适应不了只好以袖挡眼,她极力地将眼睛睁开,眯成一条缝,却看见,一个大火球从司烨的胸前分离出来,那火球逐渐升空,刹那间便把天地照射穿透,天,亮了。 司烨飞回到她的身边,看见她一脸的错愕,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你,你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太阳?” 司烨心想她应该是看见太阳从自己身上分离出去,才如此问。她的手此刻却伸到他的身上,刚想触摸却被司烨紧紧握住。 “没有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雪沁直直地摇头,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她扬起脸来,一脸疑惑地问: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的身体里能藏住一个太阳。”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继而转身背对着她,沉默,良久才说道: “在外人眼里看来,它是太阳,但事实上,它是我的心脏。” 她又是一脸错愕,心脏?既是心脏为什么能分离出身体?还挂到天空之上当太阳?神仙的脑袋,真真是异于常人,她叹息一声直摇头说: “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把我的心脏挂在天空上,它既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么我就会好好保护它,不然万一它被鹰叼走了怎么办?” 司烨听后只是笑了笑,像她这样的小妖,又怎会理解何为天下苍生? 他的九个兄长,和他一样,都是将心悬于天地,给众生光明的神,到头来却遭设计以至于九个兄长被射中心脏而身陨神灭,他也曾怨恨过,痛苦过,并且想要报复过,只是,当他看到人间疾苦,六界动荡,波澜横生,他终究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何况兄长的死也与众生无关,所以,他又将心悬于天地,昭示日月,即便险象环生,即便身陨神灭,但他都执着无悔。 “所以你注定成不了佛,只是魔。” 雪沁没再搭话,她既不想成佛,也不想成魔,她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 司烨“哗啦”一下抖开了扇子,一个人怡然自得地扇着风,雪沁在旁忍不住插话道: “太阳既是你的心脏,那你会不会觉得把它放在身体里很烫?” 司烨转过身去继续扇扇子。 “还有,你把心脏整个放出来,你为什么会没事,人没了心脏不会死吗?” 司烨摇了摇头,继续扇他的扇子。 “日神,难道你就没遭人恨过?那些恨你的人难道就没有人想把你的心脏毁掉?” ......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去布朝霞了?” 她撇了撇嘴,“哦”地答应一声,旋即静静地坐在云巅之上织云纺霞,只是眼睛会久不久地偷瞄一下司烨,就说织云这项工作还不错吧?可以跟着日神一起值班,还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地偷瞄他,想想就觉得开心。 她开心地手挥下一朵又一朵的云花和霞锦,她别出心裁地一改往日云霞的颜色和形状,织出了她所见过的所有美丽景象。 三两成行游园的姑娘,正赏花赏得开心,其中一个穿绿衣的女子抬头仰望天空时,那缤纷绚丽的霞锦,完全将她的目光牢牢吸引住,她用手急拍了拍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指着天空的云彩说: “姐姐,快看,天上的云彩好漂亮。” 姐姐仰望天空时,看见那蓝天之上,白色的云朵有牡丹状,有菡萏状,有白鹿状, 有鲤鱼状,也有仙女状...... 美得令人移不开眼,她心中也暗暗惊奇,毕竟二十多年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云。互殴的两人握手言和,争吵的情侣也泣下沾襟相互拥抱…… 司烨看见空中的云渐渐变了形状,再看雪沁,她的手中出现的云如梨花般朵朵飘飞,又如梅树般赫然挺立,她甜甜地笑着,笑得眉眼弯弯,无比的温柔,透过云层看人间,多少人牵衣顿足,只为欣赏这纯美如画的霞云。 司烨眼角似有笑意,眼看他将要动身继续西行,雪沁却一声“司烨”叫住了他,风簌簌地在耳旁吹拂,把她说出口的声音吹送得极柔。 “以后的月圆之夜,可以都带我回西丘吗?” 他没有说话,既没答应也没否定,只是背着手往西行去。 第028章 独入魔界廿四境 天呈暗色,大地流火,地表上的河流冒着热气,流淌着恶心的血液,惊心动魄,使人昏眩,这里寸草不生,处处可见猩红的山岩,黑色的壁石,古铜色的魔兽在此中出没,形态丑陋,时而露出青色的獠牙,空中时不时有黑色的巨鹰掠过,闪着锐金色泽的利爪。 度辰的脚下全是累累白骨,这些白骨看见有生物进来,前仆后继地往他脚下涌来,死死地拽住他的脚踝,令他动弹不得,承影剑气出鞘,幻化出无数的光,竟把整片魔域照亮,这些光泽所到之处,累累白骨悉数灰飞烟灭,度辰从始至终都尚未出手,心想,魔界廿四境,亦不过如此。 他腿刚抬,鼻尖闻到一股浓重的魔气正铺天盖地而来,不好,他回头看时,身后竟慢慢现出一道巨大的魔兽,目露凶光,满嘴獠牙,它举起蹄子往地上一震,大地龟裂,那狂霸的威势让所有的飞禽走兽都为之颤栗…… 度辰的身影微动了动,旋即翻身腾跃于空,手中承影剑随着他体内迸发出的气流,飞速地插向魔兽的心脏,魔兽看似笨重却轻巧地躲过了剑击,但这一剑已完全将它激怒,它的口中开始喷出熊熊焰火,火焰集聚形成一个火球径直地往度辰方向袭来,度辰顿时使出水系法咒,漫天的雪浪腾挪跌宕扑灭了在场的所有魔火,还把魔兽淋得喷嚏连连。 飞旋于空的度辰此时却换过招式,那浩瀚澎湃的剑劲犹如撕裂空间般,直接撕向魔兽,顿时只听见一声惨嚎,承影剑重重地插向魔兽的心脏,魔兽顿时倾身倒地,刹那间便灰飞烟灭,而承影剑,依旧剑身光洁,似乎从来都没启用过。 此地不宜久留,度辰纵身一跃,飞往无月潭,无月潭深不可测,但水波不兴,看似一湖死水,潭周只有怪石耸立,黯淡无光。七星剑,可是沉藏于此?他手掌运出法力低低地探着,想倾耳听回声,看雪饮剑具体的藏身方位,尚未听见回声便听到一阵诡谲的笑声,不多时,有四人飞身将至。 四人中间的女子,一头直垂腰间的淡紫发,简简单单地披散着,并无过多的装饰,她的五官精致立体,没有一丝的瑕疵,她的皮肤略显苍白,红唇鲜艳欲滴,嘴角微微上翘,好似要勾走好色者的灵魂,她邪魅的眼中波光流转,似是要全部看见她美貌的灵魂也要深陷其中,她就是魔界唯一的公主,魔界的明珠——浮笙。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她的声音轻柔好听充满诱惑,眼睛仍是柔情无限但是手中不知何时已使出了离情环,双环已经朝度辰飞去,却被度辰的承影剑击挡应声掉地。她狐媚一笑,身边的侍女已飞出去迎敌,她盘腿坐于空中,双手一放,一把上好的独幽琴已架腿上,低眉信手细细弹,琴声幻化出无数的利刃,纷纷刺向度辰,却被度辰翻身躲过。 她倒也不急,又换了一首曲子,众女听到琴声后变得亢奋异常,如若说一开始这些女魔见度辰皮相好而手下留情的话,现下受琴音的蛊惑,各个都下了死手,前仆后继不要命地往度辰杀去,度辰之前还显得从容,如今却也不敢再轻敌,提着承影剑就迎了出去,打了十来个回合,终于厮杀殆尽,弹琴的美人却仍是心有不甘,操琴越操越急,顿时,琴音幻出千军万马,各个身披铠甲,度辰心下一惊,但很快又恢复冷静,他也不再恋战,手上的承影剑早已没了影子,“铮”地一声魔女手中的琴弦被剑气挑断。她挥一挥衣袖,古琴隐匿不见,她飞至他的跟前,衣袖刚想缠上度辰的颈项,却被承影剑割裂,她娇叱: “你赔我裙子!” 度辰目光却避开了他,她又假意摔倒,想扑向度辰怀中,可是度辰却如霜般冰冷,从始至终,都对她漠视不理,浮笙倒是起了兴致,这个男人,竟然和其它男人不一样,既然打也打不过,诱惑也诱惑不了,她索性懒得动了,懒懒地半躺在空中,风撩起她的下裳,修长的细腿之下竟然未著鞋子,光着的脚丫上演着极致的诱惑,她狐媚一笑,自是风情万种。 她眼睁睁地看着度辰探向无月潭,单手吸起无月潭之水,浊浪排空,一把银剑从潭底飞起,度辰飞过去抓住雪饮剑,其余潭水悉数落回潭底。 “你到廿四境来,就是为了这把雪饮剑?” 度辰未言语。 “这把雪饮剑虽声名在外,但毕竟是把女剑,你大费周章跑到廿四境来寻一把女剑,却是为何?” 他寻这把女剑,是因为雪沁三月后,将会与天宫中的新晋众仙比试仙术,仙术的笔试中,有一项就是比试剑术,雪沁送他衣服,他也想送雪沁一件礼物,而当下最好的礼物就是眼下的这把剑,他眼底透出淡淡笑意,浮笙看在眼底,莫非,他是有了心上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而只身赴险? 第029章 雪饮背后的故事 离朱赶紧跑到度辰的跟前,扒开他的袖子一看,一道丑陋的疤痕触目惊心。 “度辰,你这怎么伤的?” 雪沁之前都没留意,只是看见度辰走过来了,她看到离朱掀开的手臂,不禁眉头微皱,她拉起度辰的手便往殿内跑去,离朱站在原地觉得莫名其妙,问: “诶,你拉着度辰跑什么啊?” 雪沁没回答她,只是到了殿内后,她便把度辰按在了凳子上,又匆匆跑到妆台前捣鼓些什么,离朱跟了进来,看见她正端着一盆清水,拿了瓶药便坐到桌前给度辰清理包扎伤口,离朱斜倚着门,看见度辰一副很是受用的脸,心里忍不住鄙视他,切,什么人啊这是。 “喂,你跑哪去了?为什么弄得那么狼狈,还受伤了?还战神呢,说出去也不怕丢人。” 离朱一脸的不屑,眼神轻蔑。 他右手掌心向下,雪饮剑亮了出来,明晃晃地晃到了离朱的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是为了这把剑而受的伤?” 度辰把剑搁到桌上,对雪沁说: “这是雪饮剑,送给你的。” 哦,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受伤,原来是为美人折腰,寻剑赠美人,啧啧啧,她从未发现这个木头脑袋既然还是个情种。 “送给我的?” 雪沁疑惑。 “是,再过三个月,你就要跟新晋的众仙比试仙术,仙术中,有一项就是比试剑术,所以我才寻了雪饮剑送你。” 雪饮剑?离朱一下飞到了雪沁的跟前,把雪沁吓了一跳,雪沁正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瞪大眼睛,深情夸张地说: “雪饮剑耶!” 离朱不停地把玩着雪饮剑,这质地,这品相,这手感,简直不要太好。雪沁不知道这把剑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看见离朱喜欢就任由她把玩了,离朱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顿生宝珠蒙尘之感,叹息一声说: “雪沁啊,你是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这把剑原是魔界女魔君离忧的佩剑,由我们仙界的东君所铸造,东君司掌人间春色,把人间所有的美景皆熔铸其中,只为着在魔界看不到斑斓色彩的离忧能倾心,唉,可惜啊!” “可惜什么?” 雪沁好奇。 “魔界不似我们神界,魔界众魔皆只耽湎享乐,他们无视规则,所以离忧喜欢的是从小倾慕到大的兄长,她并不喜欢东君。她的兄长呢,又是一个极度荒淫,极度残暴的魔头,远古神魔开战魔界战败后,他的兄长便不知所踪,她寻遍了六界,却音讯全杳。” “那这个离忧,也算痴情。” 雪沁不知为何,对这个离忧产生了怜悯之心。离朱一听,甩了甩水袖,说: “唉,这算什么啊,她可从未放弃过找寻她的兄长,终于苍天不负,她在凡间找到了他。” “他们在一起了吗?” 离朱摇了摇头, “没有。再见到他兄长时,他兄长淡紫色的魔发全变白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驼背的老妇人,他们膝下已有儿孙,他兄长完全丧失了法力,尽管她在他的面前拼命摇手,可是他的兄长已经看不见她了。再后来,东君在奈何桥上寻到了她。” “奈何桥?” “你该不会连奈何桥都不知道吧?” 可她确实不知道啊,但也没好意思插嘴。 “东君见到她,苦苦哀求她不要轮回转世,她等了他的兄长一辈子,东君又何尝不是等了她一辈子?她自知辜负了东君对她的爱,可她也觉得活着太痛苦了,她求东君放过她,给她一碗孟婆汤,她想遗忘掉这一切。但是东君执着,执意不让她轮回。结果你猜怎么样?” “怎么样?” “结果她又回到了魔界,入了魔界廿四境,她把东君送她的雪饮剑沉入了无月潭的潭底。人间有语:‘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她想若无月,便无相应的烦恼。所以,她沉了剑外,便去了魔界的三十六境,往生境。只是那一层魔境,并不能往生,而是有进无出,灰飞烟灭。” 说完离朱重重地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教人生,教人死,甚至可以教人忘记生死。度辰在旁边听得挺尴尬,他从未想到大大咧咧的离朱既也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他尴尬地咳了咳,却引来了离朱的注意: “所以你受伤是因为你去了魔界廿四境,对不对?真是不要命了,虽然剑没有封印,可是多少万年了,贪图这把剑都有去无回,虽说你是战神,但也不应该去犯这个险。” 他才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适合雪沁,想送给她,仅此而已。 “对了度辰,你刚刚说我三个月后有仙术比试?” 度辰重重地点了下头,离朱在旁边说: “你还是别去了,我感觉你会输得很惨。” “为什么?你不应该向着我的吗?” 雪沁莫名有点生气,离朱看她脸色不对,赶紧哄道: “是是是,你长得漂亮,多少呢,能迷惑住一些男神仙,可是不见得女神仙会对你手下留情啊,尤其是那个璇玑仙子,她恨不得分分钟砍死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她的情敌啊!” 离朱在想雪沁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在天宫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打探一下敌情,万一哪一天度辰真的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啊?情敌,莫非,那个叫璇玑的仙子她也喜欢司烨? “我可不会让她来砍我。” 离朱缓缓竖起了大拇指,说 “好!有志气!不过你貌似除了会织云以外,其余仙术皆一概不知,就连只凤凰都驾驭不了,天上众神说你是托了度辰的关系才当了司云仙子,光这一点,她可就恨死你了,所以,你保重!保重!” 雪沁只觉得烧脑,她拿起桌上的剑,抖了抖,感觉就是一把普通的剑啊,没什么特殊的,度辰和离朱只醉心于它背后的故事,却一点也不参考这把剑的具体实用价值,真是,交友不慎,难免被坑。 第030章 不愿收雪沁为徒 雪沁心下疑惑,仙术比试?离朱说那名叫璇玑的仙子分分钟能砍死自己?虽说自己不会定定的等着她来砍吧,可是,刀剑无眼,自己稍微不注意真被砍到了,即便不死自己也会露出个鱼尾巴,那苦苦隐瞒的身份岂不是露馅了? 她手不停地撩卷着发尾,不停地唉声叹气,跟在身边的度辰问: “你怎么了?可是为三个月后的比试而感到担忧?” “是。” 不担忧是假的。 度辰却只是柔柔一笑,轻轻“呵”了一声,声音低沉好听,他看向天际的视线拉回了雪沁的身上。 “你不用太过担心,你可以找个修为高的神仙拜为师父,让他教你剑术。” 修为高的神仙?上神的修为够高了吧?何况,万一教学的过程中自己不小心受伤了,鱼尾巴露出来了岂不是又得露陷。她咳了咳,一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缓缓笑道: “那.....我就拜日神为师吧!” 度辰听完又只是一笑,反问: “你为什么不拜我为师呢?” 他可以教她的,但她第一人选既然司烨,虽说自己心里难免失落,但自己作为主考官之一,为了避免别的神仙说自己徇私舞弊,让她拜司烨为师貌似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 她摸着头,有点为难的样子。 “逗你的啦!其实我是这次仙术比试的考官,所以,我并不能成为你名义上的师父,怕到时候你赢了别的神仙说我徇私舞弊,但私底下嘛,我还是可以偷偷教你几招的。” 他忽然把脸凑了过来,假装调皮的脸却俊俏逼人,他挨得太近,雪沁略显尴尬,她回旋身姿把裙子一抖直接坐到了台阶上,重重叹了口气,复捧着脸说: “你放心吧,我肯定赢不了,就我这仙术,如离朱所说,其它仙子分分钟能砍死我。” 她百无聊赖摇着雪白的水袖往自己的脸上扇风,度辰也跟着她坐了下来,风拂过梅枝飒飒作响,天空开始慢慢变成玄色。 “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 不好意思,她自己真的没有半点信心,她没搭话,度辰又说: “走吧,我带你去拜师。” 他把仍是一脸懵的她拉了起来,然后携着她就往西丘飞去,路上,雪沁一直不停地在旁边说话。 “度辰,现在那么晚了,去哪啊?拜师可以明天再拜啊!” “去西丘啊。” 正在司夜的离朱看见度辰携着雪沁往西丘的方向飞去,便也赶紧跟着飞了过去。 “啊?拜师可以明天再拜嘛!” “司烨对你貌似有很深的偏见,我担心不是我带你去,他会不收。” “怎么会?” ..... 两人前脚刚到了西丘,离朱后脚就跟来了,离朱看见两人正准备进门,赶紧叫唤了一声。 “喂,你们等等我啊!” 雪沁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却是离朱,度辰看见离朱跟来,顿时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时候不在天庭司夜,跑来西丘做什么?” 离朱吐了吐舌头,然后笑着说: “当然是跟着你们一起来看日神的啦!我自己来他总不见我,所以只好跟着你们来啦!” “女孩子家,这么没脸没皮的。” 离朱撇了撇嘴,度辰既然说她没脸没皮,要不是在西丘,说这番话少不了得讨她一顿打,但当下,为了司烨,算了,小女子不跟小人计较,她赶紧跑到雪沁的身边挽住雪沁的胳膊,说: “走吧!我们看看日神去。” 三人过了结界,跨门而入,一条蜿蜒的小路中间,一袭白衣飘飘,似已伫立良久。 “日神!” 离朱叫出了声,然后丢开了雪沁跑了过去,直直跑到司烨的跟前定定地抬头看他,那眼眸,似有世间万千春色。 雪沁一直以为离朱说喜欢司烨只是平常的喜欢,就像她喜欢北泽一样,只是平常的喜欢,可如今看离朱的表现还有她眼里的情意,她忽然心里百感交集。 “结界被破,我就猜到是你来了,可我没想你竟然带了两个女子过来,看来今晚没法痛快饮酒了。” 司烨假意嗔怒,度辰却只是一笑,不急不慢地说: “酒是可以喝的,只是不是我敬你。” “哦?” 司烨并不知道度辰为何携了雪沁和离朱同来,心下疑惑,度辰走近身侧问道: “想不想收个徒弟?” 司烨手上的玉骨扇一下打开,晃起的风吹得仙发飘飘,他微有笑意,回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散漫惯了,懒理天庭事务,何况收徒这种事了。” 离朱此时才明白了二人来此的目的,原来竟是雪沁要拜司烨为师?她心想,如果雪沁拜入司烨门下,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跟着雪沁来西丘见司烨?时间久了,感情这种事嘛,日久生情嘛,万一哪一天,自己真成了雪沁的师娘呢!哈哈,想想就开心。 离朱赶紧把雪沁推往司烨的面前,说: “日神,其实收个徒弟很不错的啊,可以给你端茶送水,可以给你洒扫庭院,甚至可以给你做饭吃的啊!” 司烨冷冷地回了句: “我不缺人伺候。” 照离朱所说,找个仙婢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收个徒弟,之前自己也有仙婢,只是那些仙婢天庭除了观望他就是窥探他,他不胜其烦,就打发走了,反正他自己也能照顾料理好自己,如若招个徒弟,有着仙婢一样的喜好,还需要自己传授仙术,这得是多么赔本买卖? “你再考虑一下嘛,你不缺人伺候,收个徒弟的话,徒弟也可以陪你说说话不是?雪沁聪明又善解人意,我保证,她做你的弟子,你肯定会满意的。” 度辰和雪沁都感到不可思议,度辰是万万没想到这半路跟过来的离朱今天既然舌灿莲花,如此能说,雪沁则是万万没想到天天骂她笨的离朱今天既然破天荒地夸她聪明、善解人意? “若是别的神仙,倒也好说,但是她,我不收。” 司烨对雪沁的偏见也太大了吧? 第031章 没人能伤得了你 雪沁实在想不通司烨为什么不愿收自己为徒,虽说自己不是他族同类,也没什么慧根,但勤能补拙,自己努力练习,也不至于特别差吧? 度辰一早就料到司烨会不愿意收雪沁为徒,司烨是个特别怕麻烦的主,可是这样单独针对雪沁的话语他听起来多少有些不舒服。 “司烨,你为何单单不愿收她?” 离朱也感到好奇。 “你说她会织云,她就是我族同类?你骗得过众仙,骗不了我。仙术只能教神仙,不能教他族。” 雪沁莫名感到心伤,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神族之人,也见过自己的原形,他大可拆穿自己,为何不拆穿?她正含着怨望着他,他瞥见了她那幽怨和不解的眼神,心中隐隐不忍,只是他并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毕竟,他不希望她以身涉险。 “你们回去吧!我明日还要值班,不送了。” 他转过身,一道光消匿遁去。留下不解的三人,度辰更是纳了闷,看司烨以往的表现,他原以为司烨对雪沁多少是有些不同的,但是今日一看,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度辰走回雪沁身边,劝慰道: “司烨不愿教你,我可以教你的,你别丧气。” 离朱在一旁也附和道: “是啊!度辰可以教你的。” 说完,她又拍着胸膛继续说: “而且,我也可以教你。” 离朱露出一副治愈系的笑容,雪沁心里涌上一阵感动。 回天宫的路上,离朱又开启她的无敌模式。 “我原以为,司烨看你长得漂亮也就收你为徒了,但没想到,他如此正直,既然不垂涎于美色,啧啧啧......” 雪沁听了,朝她翻了个白眼,可是她未有收住的意思。 “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拜他为师了,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那样,我跟着你,也可以天天见到他,他教你仙术,我就给你们做饭,你练习的时候,我就跑过去跟他聊天,时间久了,说不定,哪天你都叫我师娘了。哈哈!可是,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唉!” 雪沁彻底无语,什么自己不争气,明明是某人压根就不想收自己为徒好吗? 度辰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替离朱感到尴尬。 “你一个女子,就不知道内敛些?天天向旁人兜售你的心事,这么有作为,为何不跑过去和日神说明了?” “我!我!” 哼,她确实很想和司烨吐露心迹,不,确切地说,整个天宫未婚的女神仙,过半都想跟他吐露心声,问题是,他听吗?要不是今晚和雪沁二人同来,她估计自己连西丘的门都入不了。 雪沁被一左一右吵得有点心烦意乱,无奈地说: “你们为什么碰到一起就要吵啊,我头都大了。” 两人最终沉默,飞回天宫时,远远地看见南天门外,天帝正在他们的前面走着,离朱看见了,吓得赶紧往后躲,天帝感觉背后有物,回头看见却是雪沁和度辰,以及扶在雪沁肩上的几只手指。 “出来吧!别躲了。” 离朱正才从后面慢慢地走出来,那极不自然的脸上硬是憋出了一副笑容,很是僵硬。 “姨父!” “离朱,你这个时辰不在广寒宫司夜,跟着他俩跑什么?信不信我治你一个失职之罪?” “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一道烟溜走了。天帝缓缓地向二人走来,看雪沁一脸愁容,问向度辰: “你们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启禀父帝,我们刚刚去了一趟西丘?” “哦?” 现在年轻的神仙都喜欢聚在一起过夜生活了? “因为雪沁三个月后,要参加仙术比试,所以度辰想带她去西丘拜师。” “去西丘拜师?日神?” 度辰点了点头,又说: “但是日神不愿收徒,所以,度辰心想,干脆自己传授雪沁仙术,不知可否?” 司烨向来不管天庭之事,对于收徒这种事,他未肯接收也属正常。天帝微微捻须,来回踱了几步后,回道: “可以,到时候让南帝替你的位置做主考官吧!” 都是自家人嘛,还是可以放水的。度辰心里豁然开朗,拱手道: “度辰谢过父帝,若无其余事,度辰和雪沁就先告辞了,还请父帝早些休息。” 天帝挥了挥袖子,二人便一同离去。天帝已有几日不见度辰和雪沁,虽仙务繁忙,但今日看见二人感情甚笃,也就释然了。 度辰送雪沁回遣云宫,他看起来心情像是不错,步履轻快,不过还是会走几步便停一下等雪沁,雪沁绕到他的跟前,抬头望着他,低声问道: “度辰,我可以不参加比试吗?因为,我真的不想参加比试。” 度辰停了下来,弯下了头,脸对着她的脸,她的脸一下子就绯红了,她迅速移开,度辰好像很喜欢把脸凑过来看她,兴许是喜欢她一下就绯红的脸,兴许是喜欢她那张百看不厌的脸。 “为什么不想参加比试?有我教你,你就放心吧!” 九重天上,除了五帝和两个天后外,修行最高的要数上神了,甚至,随度辰年纪尚轻,只有十几万岁,但是法力并不低,这样的上神带着,她到底还担心些什么?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法力有多高? 雪沁倒不在意输赢,她只是怕受伤,怕藏不住自己的身份,只是,她又没办法和度辰明说,她无奈地摇头,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了,度辰看她的样子,有点心疼,赶紧抱过,拥入怀中,轻柔地哄着,说 : “你作为新晋的仙子,肯定是要比试仙术的,只有你仙术提到一定等级,打赢了对手,你才能一步步晋级,先是仙,继而是上仙,再提为神,最后在神的基础上,努力突破,成为和我一样的上神。” 她猛地推开他,声音里全是不满: “我不要成为什么上仙,上神的,我怕受伤。” 度辰只是轻“呵”一笑,然后抱拳在胸,对她说道: “有我在,你怎么会受伤?你放心,没有谁能伤得了你。” 第032章 度辰替雪沁解围 遣云宫外,度辰紧紧搂着一身雪白的雪沁,满脸的宠溺,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什么,只看到度辰不停地点头,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雪沁转身进了遣云宫,度辰伫立在原地,良久才离去。 司烨一直在琼树上看着,直到确定度辰已完全走远,自己才化作一道光影飞进了雪沁的寝宫。 雪沁回到房间,见夜已深,她便随手解开了上衣的纽扣,她上衣刚褪去一半,却听见身后有声响,她回过头去,司烨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吓得连忙掉转过头去,把刚脱了一半的衣服穿上,手慌乱地系着扣子,却因为过于紧张而迟迟扣不上,她怒道: “你为什么半夜潜入我房间?” 他看到她那裸露一半雪白高耸的肩,手轻轻一抖,衣裳重遮回原处,她背着自己良久才转过身来,头发微乱,凤眼星眸,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我来,是为了回答你之前提的一个问题。” “我问过的问题很多,不知道日神具体所指是哪个?” 她的眼神淡漠,语气冰冷,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你问我,月圆之夜可不可以带你回西丘,我想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退出仙术比试。” 为什么?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着急,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他拒绝她的拜师请求,他让她放弃仙术比试,他答应她在月圆之夜带她回西丘,他到底在想什么? 雪沁望向他,他却轻易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的同时,一道光影出现,她伸出手想触碰,可那道光影已消失殆尽。 她终于可以安心宽衣解带入睡了,却因为有心事,一整晚辗转难眠,而司烨,他并没有回西丘,而是一路走到东方,一人走完了漫长的下半夜。 第二天,她觉得自己困得不行,根本起不来,可是离朱却破门而入,掀开她的被子不让她睡,她又把被子抢回继续睡,几次三番后,离朱气得夺过被子扔到地上,她正才乖乖地起了床。 雪沁一边洗漱,离朱一边在后边跟着唠叨。 “我以为整个天宫,我就够懒的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懒,唉,也不知道度辰看上你哪点。” 雪沁不胜其烦,把离朱推到门外,把门关了起来,离朱却穿墙而入,跑到她跟前说: “你还不快点收拾,等你布完云,今天都没多少时间学仙术了。” “谁说我要学仙术了?” 她一边穿鞋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离朱,什么?不学了?离朱还没反应过来,雪沁却站起身来往宫外走,看天边的光影,时辰已不早了,她可不希望中午的时候和司烨在天宫碰见,所以加快了脚步,却不期和一个迎面走来一身紫衣的仙子撞到了一起。 仙子旁边的仙婢微怒,嗔道: “走路也不长点眼睛,竟敢冲撞我们家仙子?” 雪沁手不自然地扶上额头,听到训斥后赶紧赔礼道歉。 度辰本在外等候雪沁,因有事才临时走开,回来听见争执声,看见雪沁一直不停地道歉仙婢仍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心里一阵无名火往上升,他走到三人的跟前,紫衣仙子看见他过来,连忙弯腰拱手拜道: “璇玑见过度辰殿下。” 旁边的仙婢亦赶紧参拜作揖,度辰冷冷地问: “怎么回事?” 旁边的仙婢抢着回答道: “这个女仙,走路心不在焉,冲撞了我家仙子。” 雪沁望向度辰,急忙解释道: “度辰,我刚刚走得急,没看路,不曾料想......” 璇玑听见雪沁直呼度辰名讳,又看雪沁花容月貌,料想她必是度辰所熟悉的人,她正揣度着,却看见度辰拉起雪沁的手走到她和婢女的跟前,说: “我看不长眼睛的是你,璇玑仙子久居蓬莱仙岛,对天庭事物不甚熟悉,本殿可以不怪罪于你,但你这仙婢,以下犯上,今日看在仙子的面上,本殿暂不追究,还望仙子好好管教自己的仙婢。” 璇玑听完脸都绿了,头上冷汗直冒,只能头低低地应了声“是”。等二人走远,她才抬起头,回头就是给了婢女一个巴掌,婢女看着满面怒色的璇玑,心里虽万分委屈,却也只能怪自己没半点眼色,看那仙子素衣素裳,穿得比她们仙婢还普通,本想捧高踩低,没想到最后摔得是自己。 “仙子,我也不知道殿下会如此看重她,她是谁啊?” 一个天天呆在蓬莱仙岛的小仙婢又怎会知道天宫中的秘辛,即便度辰和那女子的秘辛在天宫已不算什么秘辛。她叫雪沁,一个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女仙,一个让单了十几万年的度辰动心的女仙,她这次上天宫除了参拜天帝天后和太白金星外,就是想找机会见见度辰,她在脑中幻想了几万种和度辰相遇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始,这样的结尾,她愤愤地说: “我不杀你,但以后给我放聪明点!” 因为婢女的判断失误,导致度辰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要夺走度辰的心,要重新扳局,肯定要比之前预想的难,但她又怎会轻易放弃,她是蓬莱仙岛最美的仙,也是蓬莱仙岛最聪慧的仙,她认定的事,哪能轻易更改?何况,雪沁既是新晋升的仙,三个月后肯定免不了也要比试仙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显露出自信而开心的笑。 度辰拉着雪沁走,雪沁心里忽然莫名有点小开心,转头冲他笑了笑,说: “度辰,谢谢你帮我解围。” 度辰听见心里很是受用,回以淡淡一笑,说: “你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了吗?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而且刚刚你也解释也道歉了,但她仍是不依不饶,看来天庭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了。” 雪沁亦是柔柔地笑着,度辰陪雪沁走到南天门,看到她乘坐着火凤凰离开后,自己才转身下了魔界。 第033章 浮笙助度辰离境 魔界的石林着实杂乱,渐有飞禽走兽飞过,度辰来魔界多少趟,却从未发现有过半分亮丽颜色,除了空中偶然飞过的冷色调极光,时而呈现诡异的蓝色或诡异的绿色,还有的颜色便是那大地上跳跃着的红色火苗。 魔界三十六境,前三十境他都去过,据说三十六境,往生境有进无回,剩下的也就只有五层域了。听说河伯后羿和魔界往来频密,可他从未在其余三十境中见过河伯,看来,这余下五层境域要好好打探一番才是。 昨晚去的三十一境,倒也平淡无奇。按照惯例,他今天隐身飞进三十二境,刚入了层域,他便嗅到了淡淡的清香,他顺着香气寻去,芙蕖开了半塘,亭中一女子抚着古琴,周遭围了几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当度辰看到其中一个襟袍半敞,眼神迷离的男子后,他内心一阵激动,那便是他要找的人——后羿。 亭子不甚宽裕,酒酣后的后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抚琴的浮笙,眼中透露出倾慕者才有的光,同为男人的魔君完全看得出他眼光里的含义,但浮笙是他的掌中明珠,他又怎容许别的男人眼光轻易亵渎,他手一挥,旁边着红穿绿的女子纷纷捧着玉盏过来敬酒。 “来,贤弟,为了彼此的情谊。” 后羿心想哪有什么情谊,魔君不过是为了他的千秋万世,为了他的六界地位,而自己,一是为了眼前的浮笙,二是为了报以往的私仇,三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脸上浮出浓浓的笑意,回敬了魔君一杯酒。 度辰隐身于芙蕖的露珠之中,只觉得这样的场合很是无聊,他伸手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天宫,那琴音却戛然而止,继而便听到浮笙那娇柔好听的声音缓缓说道: “父皇,上神,浮笙今天身体微恙,就先告辞了。” 浮笙直起身作揖,可后羿跟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仍未疏离。浮笙脸上挂着笑,未有半分失礼,她挺直腰脊,身边的侍女缓缓跟着移动,后羿想拦住不让她走,却碍于魔君的情面,只能低下头来饮酒。 浮笙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碍于她父皇的情面,才不得不出来应酬,她看得出后羿对她有意,她并不喜欢后羿,因为在她眼里看来,后羿和魔界中的男人没什么不同,都只爱女子姣好的皮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她的父皇在利用他,她便只好欲擒故纵,陪他演戏。 走到石林之后,她隐隐感觉有人跟着自己,支开了侍女后,她转过身去,柔柔地说道: “出来吧!” 随后,一道光影立定在她的跟前,竟是那个在廿四境夺走了雪饮剑的男子。 “是你?” 眼前的人,之前在廿四境见到他时她已感震惊,而今却又在三十二境见到他,廿四境他连自己的琴魔都能破,现今又跟随入了三十二境,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度辰听见她喊魔君为父皇,又听她自称浮笙,心想她便是魔界的公主——浮笙。他拱手作揖,缓缓道: “在下度辰,于魔界中迷了路,不想惊扰到公主,还望见谅。” 话语间,一阵脚步声紧随而来,浮笙拉着他,瞬间隐匿了起来,侍女们找到了石鳞,彼此打听着: “有没有见到公主?” 双方摇头,再到别的地方找找吧!侍女走后,浮笙轻拍了一下胸口。 她侧过脸去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度辰,容颜无双,气质超凡,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她怔了一下,随后说道: “走吧!我带你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送他走,上次在廿四境中,她没拦住他,让度辰把雪饮剑带走后,魔君便发了很大的脾气,毕竟那是魔界的圣物,他不信以浮笙的修为竟然抵不过,更何况,浮笙掌握着魔界的兵权,完全可以调动魔界诸军,但她把他放走了。 这一次,她不知他为何而来,但她深知他所说的迷路只是个借口,她想送他出去,只是不愿他被自己的父皇发现,若父皇得知三十二境有人闯入,估计他很难全身而退。 浮笙引着他,飞出了魔界,在魔界与天界的交界地带,度辰深深作揖: “多谢公主!” “你既能入得了魔界三十二境,就绝非等闲之辈,你不愿说,我也不多打听,但天界和魔界向来泾渭分明,为防哪天你葬身魔界,还请不要再踏入魔界半步。” 度辰心想,这次见的浮笙,与上次见的浮笙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她既如此说,度辰便答道: “天界与魔界向来泾渭分明,公主说得好,公主如此识大体,还望公主提醒魔君少跟后羿往来,小心被别有居心的人所利用。” 浮笙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往心里去,毕竟,后羿在他父皇的监管之下,法力也在他父皇之下,各奔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他既然认识后羿?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她看见他转身,飞向了九重天。她便也独自回到了魔界境中,她刚现身,旁边的婢女就一副激动到哭出来的样子,说: “公主,你可回来了,刚刚寻你不见,可急死奴婢了。” 她望了一眼原先芙蕖塘上的亭子,已人去亭空,改天有时间再跟父皇打听打听吧! 雪沁正坐在凤凰背上到处布云,司烨面无表情地在她身旁走过,她没说话,司烨也没说话,等司烨消失于云海,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越不想见偏偏越是撞见,以前想见还见不到呢。 她一回头,一张脸正对着她的脸,她一下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云直接抹到对方的脸上,云很快便飘散无影,司烨低声问道: “你很怕我?” “谁说的?我才不怕嘞!” “不然,为什么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 拜托,她眼见着他消失于云海中了,正觉得一身轻松,回过头来,他却忽然出现于自己的面前,她完全没有一丝丝的防备,是人都会被吓倒的好不好? 第034章 度辰要离开天宫 雪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怕司烨,只是每次见到他心里都会慌乱。她双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脸涨得通红,他问道: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先是执意要来天宫,后是和度辰越走越近,现在还要参加仙术比试?”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却语势逼人。雪沁一时无言以对,正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离朱却从远处飞来,携着雪饮剑,招摇地交至雪沁的手中,说: “找你半天,原来你还在这布云。” 雪沁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她不愿接这把剑,也畏惧接这把剑的后果,但离朱却执意交至她手中,她越是不想让司烨看见雪饮剑,却越是吸引住了司烨的目光,司烨手掌仿佛磁石般把雪饮剑吸了过去。 掌中雪色长剑,薄如蝉翼,透露出冷幽幽的光芒,剑飞剑舞之际,散发出沁人的花香。 “你怎么会有雪饮剑?” “当然是度辰送她的啊!” 离朱补充道。原来如此,度辰对她,确实是够上心的,先是三千年的蟠桃当作寻常水果给她吃,为她争取司云的仙职,继而亲自带她去西丘拜他为师,虽他直接拒绝了,但度辰却又下了魔界给她寻了这把与“承影”“赤霄”“九尊”“无邪”“龙渊”“纯湛”“狂楚”“逐鹿”“含光”齐名的“雪饮”剑。 度辰竟然,为了她,只身涉险,去廿四境给她寻了这把挚情之剑,倾情之意,昭然若揭。 他手一扬,把剑送回她的手里,她双手慌张地托着他刚送回的剑,继而听见他说: “好好练你的仙术吧!好好练剑!” 他忽然觉得有点累,又继续往西行去。雪沁感到莫名其妙,他前一秒还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后一秒却又让自己练习仙术,司烨,是怎么了?而且,自己是该练呢还是不该练呢? 她正在思索着,离朱却一掌推上来,她的头受力后不禁往右斜了些,离朱嗔道: “我说你还愣着干嘛,嫌时间还长吗?” 她努了努嘴,低低地应了一声“哦”,跟在离朱的身后,离朱还不停地唠叨说, “都是因为你啦,我见到日神都没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以后你在他跟前,要多多提起我,也要多多给我美言几句哈。” 雪沁心中有愧的应了声“好”。 度辰刚回到天宫,便一溜烟地往遣云宫跑,当他看见梅花林中的二人,雪沁正跟着离朱学隐身术,他的心情变得格外的好。 她昨天还是很排斥学仙术,口口声声说不要参加比试的,今天既然主动练习了?一抹笑意浮在他的脸上。 离朱看见度辰过来了,便想开溜。 “度辰你来了刚好,你来教她吧,我要回广寒宫歇会,晚上还要值班,先走了哈。” 没有片刻迟疑,一道光束逝去,若天宫来个逃跑比试,兴许离朱还能拿上奖项。 他每天都想见到雪沁,也只有见到雪沁他才能安心,他看见她刚学隐身术,还不太会变,有时露个肩,有时露个脚,她隐匿于空气之中,对着自己显露的双脚喊: “咦,为什么这脚藏不住?” “因为你可能把咒语分解了,也没凝神聚力。” 她听到声音后,就变回了原样,走到度辰的跟前,跟前柔声地说: “第一天练习,练不好是正常的,你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她听完点了点头,度辰总是让她感觉很暖心,他温柔地笑着,一脸美好,不知何时,他已填充进自己的心里,成为内心除北泽和樱离以外,最为温暖的存在。 “回天宫后,就先来看你了,我还有事要去见父帝,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目送度辰离去,雪沁的心里感觉好乱。她走回自己的寝宫,坐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北泽对自己好,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哥哥一样,始终护着自己,虽然他总是没脸没皮,拿自己开玩笑,但彼此之间的熟悉感,从不让她觉得那份爱会是除亲情以外的其他情感。那度辰呢? 她不敢多想,双手敲打在脑壳上只感觉心里很乱。待她将头抬起,司烨已立定在她的跟前。 “你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她摇了摇头,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他会来,她只是已经习惯了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而已。 “我可以收你为徒。”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似有魔力,雪沁怔了怔,抬头望他,他却背过身去。 “什,什么?你的意思是,你答应收我为徒了?” 他不言语。 “那之前,度辰带我去西丘拜你为师你却不肯收。” 他摇开了扇子,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若想跟我学仙术,从明天起,跟我回西丘。” 可是,昨晚度辰已经跟天帝说过他教自己了,她刚“喂”了一声想跟他说明,可司烨却早已隐匿遁去,这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真是可气。 她累极了,也觉得自己不论怎么想也想不通,干脆不想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事情,明天起来后再说吧!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打着呵欠刚拉开门,发现度辰已经坐在台阶上等她了,他直起身,说: “走吧,我带你回澄鉴宫用早膳。” 雪沁听到“早膳”二字,心情大好,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笑着说: “好啊好啊!我已经好久没好好吃过早饭了,还是你的澄鉴宫好。” 眼前的小迷糊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只有吃能引起她的高度重视,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全没有带兵时的杀气,他陪雪沁走着,看雪沁的心情挺好,自己心里多少有几分不舍,但天命在身,却也只能和她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有任务在身,所以,可能会离开天宫一段时间,你在天宫有什么事,可以找离朱。” “你要离开天宫?” 度辰顿了一下足,继而又往前走,答道: “嗯,最近四海不太平,不过我会尽快回来。我让疾风和蹑影给你准备了一下书籍,闲暇时你可以翻翻,遇到不懂的可以问问离朱,这段时间你先跟着离朱学仙术,其余的,等我回来再教你。” 第035章 司烨抱雪沁回床 雪沁跟着度辰吃早饭,度辰又让厨子换了几种口味的糕点,吃起来感觉还不错,但是度辰一直有饮茶的习惯,用完早饭后他仍是捧着一杯茶,悠悠地喝。 “对了,度辰,昨天日神跟我说他愿意收我为徒。” 嗯?度辰刚喝了口茶,听到雪沁说的话差点喷出来,呛茶的他手捂着嘴巴微微咳嗽。 “你是说,司烨答应收你为徒了?” 雪沁重重地点了点头。 “日神向来自在逍遥,懒管天庭俗务,所以上次你说拜他为师,我才带你去了西丘,原以为他多少会卖我点面子,但他竟不肯收你为徒。可怎么刚过了一天,他就改了主意?” “他那人古怪得很,谁知他怎么想的?” 雪沁闻了闻杯中的茶,雪芽透出沁人心脾的香,她悠悠地喝上一口,只感觉自己的骨子都要透出茶香来。等她把茶杯放下,却发现司烨已经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了,她吓得茶杯都端不稳,正要掉落在地,却被司烨接住,放回桌面。雪沁指着司烨说: “你,不请自来,背后偷听,小人行径。”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君子。” “再说了,我也没藏匿,只是刚到,你若后悔,也可以不拜这个师的。” 雪沁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度辰倒是淡定,只是微微一笑,说: “司烨什么样的人品,度辰是知道的。” 所谓的人品就是夜半潜入女子房间,背后偷听别人谈话?呵,雪沁心里略微不爽。 “度辰刚好有要务在身,等忙完,再去西丘看你们,雪沁,你就跟着你师父回去吧!天帝那边,我禀告一声即可。” 司烨直起身来,也没过多的客套,只是对雪沁说了声: “走吧!” 雪沁跟着起来,回头看向度辰,他的眼神温柔,她辨认出他的口型,分明在说: “我很快就回来。” 不多时日,天宫便传着这样一桩秘辛,那便是,向来不管天庭事物也从未收过徒的日神竟然收徒啦!一时西丘之外排队拜师的众仙队伍浩浩汤汤,但司烨却从未打开过结界,也从未接见过任何神仙。 更怪的是,一般的神收徒都唯恐天界群仙不知,都要举行特大仪式,不说摆上十天半个月的流水席,也得广发请帖请众仙一聚,凑个席,但是司烨既不举行仪式,也不对宣扬,只是去司命那登记了个名字也就了事了。 一时之间,众仙对他所收的徒弟颇感好奇,纷纷贿赂、套路司命,就为打听传言中司烨所收的弟子为何路神仙,司命一开始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最终不胜其烦,便故意泄露雪沁的名字给身边的仙童,仙童跑出去一说,顿时整个天宫都沸腾了。 竟然是她!这个雪沁仙子,可真是不简单呐!刚上天宫就俘虏了度辰殿下的芳心,如今又拜日神司烨的门下,短短一个月,竟然能同时跟两大上神扯上关系,这手腕,也是够厉害。 离朱也是偶然间听见仙婢谈论司烨收徒的这个话题,才得知雪沁拜了司烨为师,难怪她昨日去寻雪沁只见遣云宫宫门深闭,她原以为雪沁是跟度辰下界去了,原来,竟是拜了司烨为师,跟着回西丘去了。 她心里难念埋怨上三分,却又高兴了七分,埋怨的是雪沁竟然没有告诉她这一喜讯,高兴的是她以后就可以假借去看雪沁的名义去看司烨了,嘻嘻...... 她给玉兔顺了顺毛,满心欢喜,本想直接奔赴去西丘找他们的,可是上次跟着度辰和雪沁去西丘,被天帝撞见,天帝虽没明说,可是自己失职在前却是不争的事实,若此次自己再偷偷溜到西丘去,被自己的父神南帝知道了,免不了要挨骂。 她叹了口气,转瞬又想,对了,上次雪沁给度辰织了衣裳,整个天宫都在效仿,据说效果还不错,那么,她也可以给司烨准备件礼物的嘛,想到此,她便十分开心,可转瞬却又十分苦恼,因为她并不了解司烨的喜好,不知道具体该送他什么好。 月夜之下,西丘一派静谧,雪沁坐在覆华宫里翻看着疾风和蹑影送来的书籍,看着看着不禁犯困,就拄着手扶着脸颊想打瞌睡,却不曾想自己真的睡着了。 司烨行至桌前,看她那睡眼惺忪,头低下来手又匆忙扶上去,扶上去又往下低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 他把经卷匆匆卷起,弯下腰把她抱起,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胸膛,可她却浑然不觉,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床上,拉上云被帮她盖好,又看了她一眼,那立体的五官此刻显得无比的恬静,长长的睫毛贴着下眼睑,样子比平日要乖得多。 他熄了灯,关上门,又飞回了梨花枝桠上,这几夜,他似乎睡得比以往香甜了。 雪沁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觉得到处黑黑的,应该是自己睡着了,虽是睡着了可总感觉哪里不对,这床不是之前睡的床吧?盖在身上的被子,似乎也轻得多,咦,自己睡在哪个方向? 她费劲地挤开了一条眼缝,偷瞄了瞄自己睡的地方,咦,琉璃床?哦,对了,自己在西丘,她这才想起来,随后她又安心地睡过去了,可没过几秒,她却突然惊坐起身。 我的天呐,自己居然在西丘,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因为自己的师父总是要天还没亮就去东方值班,她连忙爬起身来,匆匆传说鞋袜,点了灯,却看见桌上那合起的书卷,昨晚,她不是坐在桌前看书的吗?怎么会跑到床上去睡了?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额,衣服没脱就睡,身上穿的衣服还好好的,看来真的是太累了,累到记忆都脱节了,完全想不起昨晚的事。 桌上灯火的影子提醒她此时已是寅时,她拉开门,走了出去,可是她并不记得司烨住哪里。她这个徒弟,当得可真是有够迷糊的,西丘有十二处宫阙,可是夜阑之际,十二处宫阙除了自己所住的覆华宫,其余宫阙都黯淡无光,即便一座座宫阙寻去,也未必寻得见司烨。 她忽然有点沮丧,抬腿沿着阶下行去,却走着走着撞到了一堵肉墙,她抬起头,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第036章 司烨罚雪沁打扫 他的墨发微乱,精神似乎尚未收拾妥帖,还略带困意,但是眸子,却依旧明亮微微透出星光来,他低声冷语道: “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啊?她扬起的头往下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扶在他的胸上,她连忙把手抽回,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司烨?哦不,师,师父!对不起!” 司烨打了个呵欠,困意到底是消除了些,问道: “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弟子想着师父每天都要飞到最东方值班,所以特意早起想跟着师父一起去。” “可我一般卯时才动身。” 啊?这就有点尴尬了。卯时才动身,她寅时就起来了。他眼角余光瞥见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问: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雪沁的手指了指他的脑袋,说: “师父,你的头上有东西。” 司烨顺手一摸,果然抓下一瓣白色的碎花。 雪沁极不自然地用手挠了一下脖子,脸微微泛着红晕,柔声道: “师父,既然还早,弟子给你梳头吧!” 她没等司烨回答自己就往覆华宫寝殿里走去,因为太过尴尬她也不知该如何化解,司烨本想说他们神仙,不必如此麻烦,毕竟,他们修炼的仙术完全可以帮助他们迅速料理这些耗费人力物力的琐事,只是,随她吧!反正时辰尚早。 他跟着进了寝宫,坐到她的妆台前,任由她手执梳子给自己梳理。她的手很轻很巧,他从不知道梳头是一件如此享受的事。雪沁望着镜中的两人怔怔地出神,司烨唤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你在想什么?” “啊?哦,我只是在想,弟子住进来好几天,但却还不知道师父住在哪,我这弟子当得也是够迷糊的。” 她把他的发冠别好,手习惯地敲打着自己那有些迷糊的脑袋,司烨透过镜子看到她那渐皱的眉,问: “你想知道我住哪?”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司烨站起身来,说: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他踢腿向前,大步往外走,雪沁低着头在后面小碎步跟着,司烨停下雪沁却丝毫没留意,仍是碎步向前,撞到了肉墙后才知道司烨停下步来等她。 她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恍惚中只感觉到一阵明亮,她抬头看向光源,之前黯淡的宫阙此时全亮了起来,照得西丘明亮如昼。 “哇,好漂亮!” 她仰着头看宫阙,嘴角微带着笑。她从未见过西丘十二宫阙的灯景,她只见过月夜下梨花影动的西丘。司烨静静地看着她,她的侧脸有种好看的弧度,她的眼她的唇还有她握在胸前十指交叉的手,都是那般恬静美好。只是她那脸上的笑意在转身看向自己的瞬间便倏然而去,她似乎很怕他。 “西丘共有宫阙十二处,你住的是覆华宫,和覆华宫挨着的是凤麟宫和凌云宫,相对的是观滟宫,倚翠宫。至于其它七宫,名字我还没想好,你若喜欢,你就给他们各自命名吧!” 他又摇开手中的玉骨扇往阶梯上走,雪沁跟在身后,起名?师父说其它七宫任由自己起名字吗?她微微一笑,说了声“好。”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师父你住在哪。” 他住在哪?这真是个好问题,只是他没法回答。 原本,他住在覆华宫,只是救她回来的时候太过突然,他便把自己的寝宫给了她,最后她走了可他习惯栖在梨花枝桠上了,也便没有搬回去,现在她回来了他又把覆华宫给回她住,仅此而已。他信手挥开了凌云宫的宫门,指了指,说: “喏,我住这。” 雪沁跟在他身后往凌云宫里走,脚跨过门槛只看到偌大的宫殿除了门窗就是地板,并无过多摆设,住这?没有床吗?难道?她用眼角余光去偷瞄了他几眼,他神情淡定,正悠悠地摇着扇子,竟不觉得这空荡荡的房间有半分寒酸,她小声嗫嚅道: “师父,这个宫殿连张床都没有,你该不会睡地上吧?而且,这个宫殿还有点灰。” “既然你觉得这寝宫如此不好,那你就重新布置布置吧,今日你也不用去司云了,留在这打扫吧!” 说完,一道光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等等我啊!她喊了一声,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空气,她顿时感到沮丧极了,心里也懊恼极了。她自言自语: “要你多嘴,这下好了,罚在西丘打扫,还不如上天去布云呢?” 她撇了撇嘴角,对着不太灵光的脑袋敲了几下,哼哼几声后,又跑回覆华宫找来工具开始收拾打扫起来。 司烨隐身于空中看着她,看到她此刻已水袖半挽,手下一把大扫帚“唰唰”地扫起地来,他的嘴角漾出几分笑意后便转身离去。 雪沁把地扫了一遍,又把门窗擦了一遍,忙到中午,才算把寝宫打扫干净,可寝宫空荡荡的,没床没桌也没椅子,这可就愁坏她了,因为她既不会造床也不会造椅子。 她坐在阶前半捧着脸,拧紧的眉头在闻到一阵幽香后瞬间舒展开来,对啊,西丘的花草树木繁盛,为何不利用起来? 她跑到后园中,左挑右选,园中的花和树被她惊扰得无法安生,蛰伏的鸟儿也被她惊起,可她竟全然不觉,她只觉得今天西丘的风,来得格外频繁了些,以至于每每回头,她都能看到花叶摇动,甚至是有点不胜风力的摇动。她心下叹道: “唉,这西丘的风啊,和某神一样,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她把寻好的木头一段一段的搬回了凌云宫,又用雪饮剑把那些看似十分结实的藤蔓砍了一些,又敌不过群花的美色,亦采摘了些。她觉得木头不够平整,坐起来还不够舒服,就用雪饮剑一点一点地把木头削平,看来,这雪饮剑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起码可以拿来削个木头,她笑着拍了拍雪饮的剑背,心里很是开心。 她又把藤蔓编制成睡网,找了两根坚实的木桩挂了上去,继而又把鲜花混合云丝一起织入睡网中,这样,师父就可以躺在睡网上睡觉了,而且睡网沁满了云丝和鲜花,睡起来肯定舒服极了。 她对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可是房间还是空了好大一片,她只好又织了好些云锦,洋洋洒洒地填充进空余的角落里,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工了。 第037章 西丘水滑洗凝脂 她实在是累极了,走出梨林见池水清澈见底,看了看天际也才黄昏,太阳既在空中那师父肯定也还未回,她忽然很想洗个澡。 她入了水,将挽起的发解下,开始慢慢清洗,待洗完头后,她又掬捧起水往自己的肩上、身上浇落,水顺着她结拜光滑的皮肤往下流,泛出朵朵结白的浪花。 池中上空飘落了一些红花,气味甚是好闻。但花落到水中便随着水向西流去了,已经飘散了好些。她忽然很想收集这些落下的花,然后编个袋子把这些花都装了拿回去给师父泡澡,想必师父也定然会喜欢这些花香的。 她游到池口,立在水中收集鲜花,一朵一朵地拾着,没多久花便盛满了大半袋,她捡拾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岸上出现了一袭白衣都浑然不觉。 “你在做什么?” 声音传来,她才抬起头往岸上看,司烨已立定在岸上,此时已背过她去,她顿时觉得尴尬极了,池中水清澈见底,她的身上一丝未挂,而刚刚为了拾取落花而游动了,衣服还在司烨的脚下。 “额,师.....师父,你回来了。” 在做什么?洗澡?还是说在给师父拾花泡澡?还等不及回答,司烨又淡声道: “把衣服穿上。” “哦,好。” 她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甚至觉得那跃动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她缓缓地向那堆衣服挪去,但站在池底的她手不论怎么伸都够不着衣服,那堆衣服七零八乱地散在司烨的脚下。她在想要不要爬上岸,如果爬上岸,师父一不留意回头看见了怎么办?但留在池底,终究是拿不到衣服的啊! “师父,你可以帮我拿一下衣服么?” 说完她的脸一阵绯红,司烨却仍是背对着她,倒了几步去给她拾了衣服扔过去,她慌忙地接过,又慌忙地往自己身上套,等她穿好了爬到岸上,走到他跟前之时,她才看到司烨的眼睛并未睁开,全程禁闭着。她低低地唤了声: “师父。” 司烨才缓缓地睁开了眼,她浑身都湿透了。湿发像海藻般披拂着,睫毛亦沾带着些湿意,脸上偶有发上滴落的水珠,洗过的红唇似乎比平日还要红润几分,苍白的脸微微泛红,她的白色衣裙皆湿甚至有些微透,衬得姿态婀娜,司烨没好意思再看,只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清咳了两声后,说: “回去换套衣服吧!别着凉了。” 她得令后瞬间便拔腿就跑,但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尴尬地冲司烨笑了笑,继而她又跑到她刚收拾落花的池口去摸出一袋东西,并拿着手中快速跑到司烨的跟前交给了司烨,她低声说道: “师父,这是徒儿给你采的落花,你可以拿回去泡澡。还有,凌云宫我已经收拾好了。” 他接过她送的花袋,淡淡地回了句: “嗯,知道了。” “那,弟子先回去换衣服了。” 说完,她便一溜烟跑开了。司烨拿着她给的花袋,解开绳结一看里面全是落花和花瓣,隐隐地透出阵阵清香来,拿这个来泡澡?果真是女人的思维。他直接把布袋扔向池中,水光四溅,惊飞了蛰伏的鸟。 雪沁回到覆华宫后,那激动的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早知道师父那么早回来,她就不去洗澡了,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看到?呸呸呸,怎么可能没看到嘛,没看到为什么要转过头去?她顿时觉得羞愧难当,已没脸再见师父了。 她换完衣服擦了擦头发,正准备上床睡了,可又想到下午布置的寝宫还不知道合不合师父的心意,便又只好在睡衣外加了件衣裳披上,随意梳了梳头发,便往凌云宫走去。 当她到达凌云宫时,司烨正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站着,直到她披头散发地出现了,他才回过神来,问道: “这是你布置的?”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司烨心头涌过一阵悲凄,又问: “所以你把清风藤砍了,还顺便摘了些玄光之翼?” 她又认真地点了点头,继而问道: “原来这个花叫玄光之翼啊,这个花可真好看。” 司烨瞬间就不想说话了,清风藤也就算了,可玄光之翼是天宫都难寻的创伤圣草,五千年才能养成那么一株,结果她既然把玄光之翼摘来铺床了。 雪沁见司烨不说话,心想兴许师父还挺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的,便又十分乖巧地把木桩做成的凳子搬了过来。 “师父,请坐。” 司烨瞥了一眼凳子,看见雪沁那恭敬样,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撩了一下裙摆坐了下来。雪沁在旁问道: “师父,这凳子感觉怎么样?还不错吧?今天下午我用雪饮剑削磨了好久才弄平整的。” 司烨听完,竟觉得微微有些坐不住了,什么叫焚琴煮鹤?这就叫焚琴煮鹤。他强抑内心的波澜,淡声说道: “我觉得比试仙术,你未必能拿上名次。但若比试糟蹋事物的话,我觉得你绝对能拿第一。” 雪沁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一时点头一时摇头。 司烨叹了口气,说: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练仙术了,明日卯时起身。” 雪沁听话地点了点头,看司烨十分疲乏的样子,便只好告辞了。 月夜之下,西丘带着某种圣洁的光,所有的树木和花草都披上了银洁的光,湖面如境,花影如梦。她看着月下的西丘有点轻微的出神。 她记得,汐宫也有一个湖,和西丘的观滟宫同名,叫观滟湖。北泽曾带她去观滟湖荡舟,还把荡月舟送给了她,可最后她惹北泽生气了,过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道他气消了没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从阶上起来时,她的跟前立着仙袂飘飘的司烨,那张脸,那双眸,在月光的映衬下,多了几许柔情。 “师父!” 一语未落,背后却多出个人影来,火红的影子站在司烨的身后,虽还没看到脸,但雪沁猜想来人必然是离朱。 第038章 和离朱渐生间隙 离朱刚落定,便看到一袭白衣的司烨站立在阶上,他的身后,头发披乱于肩的雪沁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她表情错愕地问了句: “离朱?” 司烨顺着雪沁的眼光,回头看了眼离朱,淡声道: “月神此时不在空中司夜,跑到西丘来所谓何事?” 和上次一样,仍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离朱勉强地笑着,说: “离朱此番前来,乃是寻司云仙子的。” 她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匆匆拉过雪沁就走,生怕下一秒就被司烨撵回九重天去。 “雪沁,你怎么披散着头发啊?” 雪沁尴尬地摸了摸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 “哦,我刚刚洗了头发,还没怎么干,所以就解开来晾了。” “哦,原来是这样。” 离朱看见刚刚司烨的眼神,落在雪沁的身上,有种异样的光芒,那种感觉,竟不像是师父看徒弟的眼神,倒像是.....她没敢再往下想,只是掌心向上,化出一盒糕点来,离朱把糕点交至雪沁手中,说: “月宫的桂花开了,我采了些,制成了桂花糕,带下来给你和你师父尝尝。” 她在天宫时想着能见到雪沁和司烨还挺高兴的,但到了西丘,看见雪沁披散着发在司烨面前出现,司烨看她的眼光对比司烨对自己的冷淡,她不禁凉心了几分。 “雪沁,你喜欢你的师父吗?” “当然!” 雪沁毫不犹豫地答道,离朱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雪沁抬头望了一眼离朱,看到她微微失神的样子,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她慌忙补充道: “哪有弟子不喜欢自己的师父的嘛,不喜欢为何要拜他为师。” 她想强调的是她喜欢他师父是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听者有意,离朱听完后只觉心寒透骨,雪沁捧着桂花糕一脸甜笑道: “离朱你真是太好了,既然记得我爱吃糕点,谢谢你。你放心吧,桂花糕我一定会转交给师父的,还会给你多美言几句的哈。” 离朱已无再多暇心去听,她勉强挤出了点笑容来,说: “那,你自己多保重,我先回天宫了。” 她抽回和雪沁紧握的手,转瞬便化成光影消失了。 雪沁捧着桂花糕往凌云宫走去,一路走一路在想,今天的离朱怎么怪怪的。等她进到寝宫后才发现司烨正躺在睡网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双目紧闭,似睡着的模样,她渐渐把脚步放轻,像是怕惊扰到他,但腿刚抬起就听见他问: “你怎么又来了?” “哦,离朱特地给师父做了桂花糕,托我带来给师父尝尝。” 她正准备把桂花糕端到桌上放着,却听到司烨说了句: “端过来吧!” 他翻身坐起,睡网仍在来回晃动,但神情异常的安然。雪沁“哦”了一声,捧着桂花糕端到他的跟前。他微抬眼皮,看见她头低低的,脸被长发遮挡着,从始至终未敢抬头看他,便问: “你很怕我?” “嗯?怎么会?” 她那微微抬起的头在触碰到他的视线后又低了下去,她只觉得此际心乱如麻,她一想到如此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况早先自己的身子已被他看光光,她便觉得羞愧难当,脸一阵一阵地烧红起来。 “你既不怕我,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挑衅的味道。雪沁闻言,只能硬着头皮抬头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灼灼,深邃的眸子耀出点点星光,高挺的鼻子之下,如樱的红唇似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她终是没敢再与他对视,怕一不小心就陷入他的双眸里,她低下头来,只觉得好像身边有人烧了一堆柴火,自己在火堆旁边烤着,脸被烤得火辣,脖子也被烤得火辣,甚至浑身都被烤得火辣。她感觉自己有些呆不住了,正想着怎么圆场开溜好,此时司烨却伸过手来,她慌了神往后一退,手捧着的桂花糕洒了一地。 司烨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事实上他也不过是想拿块桂花糕。但自己刚伸出手去,她便吓得六神无主。 “师父,徒儿心想,这么晚了吃桂花糕会不利于消食,师父若喜欢,赶明儿弟子再给你做。夜已深了,师父早些休息。” 她慌忙地拾掇着地上的桂花糕,只觉得羞得无地自容,好在司烨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她收拾干净离去了。 她一整晚都辗转难眠,一时哭一时笑,模样凄惨。 而九重天的广寒宫,离朱却仍旧抱着玉兔,在漫漫星河中站着,过往的一幕幕浮现于她的眼中。 她还记得孩提时自己淘气,总是惹得自己的父神南帝颇为头疼,南帝便把她送到天宫来,想让规矩森然的天宫好好地教化教化她,但她终不像度辰,可以躲在经阁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她总是偷溜出宫,但不至于惹祸,直到有一天,她在瑶池附近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玉兔跟着她一起出逃,玉兔四处给她放哨,她在瑶池附近收着荷花上的凝露,想给自己的父亲南帝烹一壶清欢茶。结果露珠刚采了几滴,就全都消失不见,她心里觉得奇怪极了,一转身,却看到了一袭白衣,飘然若仙的司烨。 那时她还只是个一万多岁的小仙子,和人间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差不多,他从她的身旁走过,说: “若要采集朝露,便要早些来,不然日上中天,朝露便蒸发了。”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记了一辈子。她从父亲口中得知那白衣少年便是司日之神司烨,她便立志要做一个和他站在一起的神仙。她一反常态,开始勤苦读书,开始修炼仙术,最终如愿以偿接替了司烨母亲的神职,当了月神。 她终于能和他站在一起了,他司日,她司夜,与天地同在。但让她难过的是,几万年间,他们只有黄昏时的简单照面,他从未多说一句话,也从未多答一句话。她就这样,等了十几万年。 第039章 冷幽进献锁妖塔 躺在床上的雪沁,眼睛还没张开,却感觉到了眼皮之外一阵强光照拂,她眯着眼艰难地睁开露出一条缝,偷瞄了一眼,只见司烨已坐在她的床边,她吓得直接坐了起来。 “师,师父!” 她剧烈地咳嗽着,肩膀也跟着抖动。司烨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只丢下一句: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收拾,我在门外等你。” 她赶紧翻身下床,穿鞋,盥洗梳妆,又用了最快的速度奔向门口,司烨果真在那等着她,看见她过来,“啪嗒”一声收回来了扇子。 “走吧!” 他在前面大步走着,她在后面小碎步跟着。他化作一道光消逝了,雪沁在背后心急地喊着: “师父!你等等我!” 可是那道光并没有回来,再一次被抛弃了,连续起了两个大早,容易么?明天打死她也不会早起的。她整个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她调转头往覆华宫走去,走着走着却又撞到了一堵肉墙,她摸着头抬头看,司烨的墨发在风中飘着,神情淡然地看着她。她的心湖一下就漾荡开来,柔柔地喊了声: “师父!” 他拉着她的手飞了起来,吹过身际的风有些凉,她不自觉地往司烨的怀里钻了钻。 “你再乱动,可就要掉下去了。” 闻言,她迅速将手环住司烨的腰,脸紧紧地贴在他胸膛前,那张无精打采的脸此时正柔柔地笑着,她,正大光明地占着师父他老人家的便宜。 离朱从广寒宫一直走到了最东方,以往到达最东方之时,司烨已早早地到了,她总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他,只是偷偷地看上他一眼,便回了天宫,可今天,那个司日的白衣上神至今仍未来。 她坐在云马的背上,手不停地给玉兔顺着毛,等了一阵,才看到从西而来的日神,只是,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的怀里,抱着雪沁,他的腰上,环着雪沁的一双手。她愣住了,玉兔从她的手上摔了下去。 司烨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雪沁也刚从司烨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抬头甜甜地说了句: “谢谢师父。” 转身的瞬间,雪沁一脸的错愕,问: “离朱,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司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竟然没有丝毫的诧异或者不安,她怎么来了?她在怪她今日不该来吗?玉兔扑过来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腿,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两人,问道: “为什么?” 一个是她爱了几万年的人,一个是她最信任的姐妹。她心冷如霜,等不来答案也不敢听见答案,踉跄地抱着玉兔旋即化作一道烟消逝了。 雪沁看见离朱一脸哀伤的消逝于云海,连忙转过身来,扯着司烨的袖子说: “师父,离朱肯定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跟你......” 话说到一半,她连忙咬住舌头,没敢再说下去,司烨转过脸来,想听她把话说完,她嘴唇不停地动着,却没有蹦出一句话来,许久才说: “总之,离朱很喜欢你,她真的很喜欢你。她刚刚肯定是伤心了,师父,你不能伤了她的心。” “她喜不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确定是我让她伤了心?” 他的话里有话,只是她这个小迷糊还未必听得懂,他的右手把玉骨扇抖落开来,踢开步子缓缓向前行去,只留下雪沁呆愣在原地,左右不是。 ————————分割线———————— 魔界的夜,似乎比白天要耐看几分。度辰隐身于群魔中,混进了噬魂殿,魔界起名爱用一些肃杀的殿名,这点让度辰很是不喜欢,比如明明是用来接待外界来使的宫殿,偏偏用噬魂来命名,又比如明明是用来举行盛大仪式的宫殿,偏偏用无生来命名。 度辰和群魔在殿中乱舞,只见奢侈豪华的宫殿中,魔君坐在宫殿正中间的宝座上,两边各有几个魔女在侍奉,这些魔女有的在摇着羽扇的,有的在敬酒,有的捧着水果,还有的直接躺倒在魔君的膝上承欢。而魔君宝座的两边,分列着魔君的儿子和女儿。 魔君的左手边有三个皇子,虽坐中间的皇子总是拿眼睛偷瞄魔君跟前的美人,但也只能和其它两个皇子一样,正襟危坐。而魔君的右手边,只有一个公主,那便是那天带度辰离境的浮笙。 一阵喧嚣声从宫外传来,度辰顺着声源寻去,只见宫殿外两行魔兵簇拥着两个人缓缓而进,其中一个是后羿,另一个他从未见过,但粉雕玉琢,倒像是个傅粉何郎,度辰心想,能与后羿同进同出,参加此宴集,必非常人。 “参见魔君。” 宋城王和后羿皆以手抚膺作拜见礼,宋城王手一挥,他的手下便将他准备好的礼物进献给魔君。魔君看见那礼物用红布盖着,便将红布一掀,一座绿色的宝塔耀着碧光,魔君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吩令下去。 “赐座!” “上酒!” 各色妖姬轮番上场,一时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贤侄果然英雄出少年,才一出手就给本座拿下了锁妖塔。” 宋城王只是微笑,朗声说道: “这锁妖塔,有后羿上神的一半功劳,若只是冷幽一人之力,断不能够将其拿下。” “锁妖塔到手,只要除了封印,我们魔界的兵力便能急速剧增,到那时,别说九重天,六界也要对我们俯首称臣。” 魔君的眼里透露出异样的光芒,稍有眼色的魔听见了便连即拜倒在地,嘴里喊着: “恭喜魔君!贺喜魔君!” 其余众魔亦跟着附和,一时声如雷动,度辰发现后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浮笙看,嘴角带着笑意,浮笙发现后羿在看自己时,便匆匆离席了。 后羿看见浮笙离席后,便也想脱身出去寻浮笙,奈何坐在旁边的宋城王热情太盛,不停地吩咐着身旁的妖姬去轮番给后羿敬酒,后羿如热锅上的蚂蚁,怕走晚了,美人不见了,便匆忙找了个托辞,说内急便溜了。 第040章 浮笙体中的女魔 浮笙离了噬魂殿,行在石林之中,只觉得心痛难忍,她抓着疼痛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而她的脑袋也渐渐晕炫,耳边回荡起一个声音: “我的妹妹,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说完传来一阵妖娆的笑声,而浮笙自觉晕眩越来越重,眼前的视线已渐渐迷糊,她低声地唤了句: “沉璧?” 来自于她身体里的笑声越笑越大声,她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这笑声震裂了,而自己的整个身体像是被什么物体撞击般,失重地从高空往下坠落,终于,她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后羿自发现浮笙离席后,便托辞溜了出来寻她,当他走到石林,发现红衣紫发的浮笙正倒躺在地,心里不禁暗暗惊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快步向前行去,弯下腰抱起浮笙,正抱在怀里,只听见周遭有女魔的声音,喊着“公主”的称谓,他便抱紧了怀中的浮笙,化作一溜烟遁去。 他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洞穴,只有洞口漏出一道光来,洞中空无一物,除了石头便是石头,他手一挥,四壁亮起点点星光,茅草也铺就出一张床来,他把浮笙放到床上,她那张妖孽的脸还有那傲人的身姿和优美的曲线,撩得他火急火燎。 他正替浮笙解着衣,解着解着,只觉得腰被人抱住,他看下腰间,一双玉手。他再抬头一看,身下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颦一笑,自是风情万种。而且那双玉手也正在给他解衣,他一下仿佛受到了鼓舞般,更是心急,便直接把浮笙身上的衣服扯开,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来。 宋城王宴上注意到后羿看向浮笙的灼灼目光,又看到浮笙走后后羿一直想追随浮笙而去,他并命妖姬轮番去给他敬酒,但最终还是被他溜了,他心系浮笙,便尾随后羿而来。 到了洞穴,宋城王看见后羿跪倒在床,身下一床的紫衣,那抹紫色,魔界只有一个人有,不知不觉间,他的拳头渐紧,手中的狂楚剑已然出鞘,击在洞穴的墙上,顿时泥沙纷飞,扑簌往下落,后羿看到那把剑后,心想是宋城王,自知理亏,便顾不得身下美人,连忙隐匿而去。 宋城王望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浮笙,那花容月色的脸渐渐被怒气填充,她的右手拄起脑袋,玉体横陈在床上,问道: “宋城王为何坏我的好事?” 冷幽听见她的声音,向床边走近,问: “你不是浮笙?” “浮笙”只是笑着,换了一只手继续拄着脑袋,柔声说道: “你这呆子,终算是聪明了一回。” 他的拳头向内握紧,“咔咔”地发出声音。他当然知道她不是浮笙,因为浮笙从始至终都未喊过他宋城王,都是叫的冷幽,而且,他的浮笙,是个洁身自爱,受魔界上下的公主,而不是主动扑向男人怀里的妖孽。他怒火中烧,横眉道: “你到底是谁?” 那插在墙上的狂楚剑飞至“浮笙”的面前,剑指着她的额心,但那额心之下的精致脸蛋却没有闪出丝毫的畏惧,她一点也不害怕,相反,她笑得比之前还放肆。 “有本事杀了我啊!杀了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浮笙。” 闻言,冷幽气馁了,只好将飞出的剑收回,她又开始诱惑道: “你不是一直很想得到浮笙吗?作为女魔的我,也没什么优良品质,只剩了一点乐于助魔,你那么喜欢她,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浮笙”妩媚地笑着,站起身来行至他的跟前,她将玉臂搭至他的肩上,盯着他的眼神勾魂摄魄,但宋城王只是一把将她推开,手仿佛磁铁般把她散落于床上的衣物一一吸至掌中,他冷冷地道: “把衣服穿上!” “浮笙”轻蔑一笑,冷言道: “做魔都做得这么压抑,宋城王,我真替你感到惋惜。” 她不禁想起刹魔来,那个俘获了她的心,但至始至终都未曾为她回过眸,明明是魔却神圣如佛的刹魔,心里仿佛如车碾过一般的疼痛。 “你压根就不配占有她的身体,你把浮笙藏哪了?把她还给我!” “浮笙”只是冷冷地笑着,良久,魅惑的她像发了疯似地咆哮: “这身体,本来就是我的!” 冷幽错愕地看着她,她那狰狞的脸上很快又转为可人的笑脸,她强抑着语气说: “不过,我还真该好好感谢你,谢谢你夺回了锁妖塔。” 那样,她就可以见到她的刹魔了。她时哭时笑,踉跄地来回走动,但也未停留,她很快便化成一道黑烟飞逝了。 度辰听到疾风的万里传音,便只好飞离了魔界,顺着声源飞到了西海。 “殿下!” 疾风拱手作揖。 “免礼,可有新的收获?” “疾风在西海底部巡逻了一个多月,发现这里既然有结界,而且规模还不小。” “带我去看看。” 疾风领着路,度辰看这区域确属西海海底,疾风所说的结界若非开天眼是断非能轻易发现的,度辰试着用自己的法力将眼前的结界打开,但他耗了十成的功力也未能将此结界打开。 若此结界里藏着雪沁所说的汐族,那这汐族也真是不简单,结界布得如此之大还如此缜密,就连作为上神的他都无法攻破,看来汐族里应该存在着比上神还要强大的神灵。若此结界里面藏着的不是雪沁口中所说的汐族,他不禁眉头一皱。 “疾风你留在这继续观察,打探消息。有什么异常再及时传音给我。” “疾风领旨。” 度辰似有所思,又问了句: “蹑影呢?” “他还在人间,观察河伯的动向。” “河伯都跑到魔界领功去了,他还留在人间做什么?” 度辰一时没好气,这个蹑影,跟个人都能跟丢。疾风静静的只是不答话,半晌,度辰又吩咐了句: “告诉蹑影,速去蓬莱岛监视青帝,看青帝是否有异常,有消息及时来报。” “是。” 第041章 师父你是魔鬼吗 西丘的夜异常宁静,雪沁一手拄着脑袋一手落在竹简上,她的手指从右往左,从上往下一列列地摸过去,但是她的眼睛紧闭,根本就没有睁开,那拄着的脑袋偶尔还会往下滑落。 她感觉鼻子有点痒,便揉了揉鼻子。揉完了还是感觉痒,又接着揉了揉,最后痒得忍无可忍了,她便睁了眼,起床气满满的她正准备发火,结果在看见她师父的那张脸时顿时就蔫了。 “师父!你,你怎么来了?” 咳咳,她有点不适应地咳了两声。司烨收起扇子坐到她的对面,缓缓道: “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睡到明天天亮?” “啊?师父,不是的,我刚刚只是在闭目养神,事实上我有在看经书的。” “哦?那你倒是说来让为师听听看,你都看了些什么?” 她沉思良久,然后说道: “嗯?我刚刚在看《述异经》。” “《述异经》,那,海外三座仙山,各叫什么?” “一个蓬莱,还有方丈和瀛洲。” “那,蓬莱岛的岛主是谁?” “青帝。” “那白帝管辖的范围是?” 这,师父不按套路出牌啊,而且《述异经》她都没见过白帝的相关记载,这个白帝,她还真的就不知道,他具体是何方神仙,更别说他管辖的范围了。她摇了摇头,细声道: “师父啊,弟子可不可以开始学习仙术了?弟子都来西丘好几天了,这些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这样下去,三个月后的仙术比试,弟子会被别的仙子砍死的。” “砍死就做玄光之翼的花肥吧!” 司烨漫不经心地答道,上次她把他培育了千年的玄光之翼摘了,他心痛至今。 “师父你……” 这么没有同情心的吗?好歹她也是他的弟子啊不是? “你还是先把书看明白了再说吧!为师觉得,度辰给你的书还是太少,这样,明日为师再给你挑一些书籍来,你好好看看。” “啊?” “至于仙术,等你把书都看懂了,为师再考虑考虑要不要教你。” 雪沁瞬间觉得心沉大海,司烨转过身去,手背在身后,就要踱步离去,雪沁连忙叫了一声“师父”,他转过身来,说, “对了,今晚把《述异经》誊抄一遍,明早交给我。” 啊?她如闻惊雷,再看司烨,他已消失在空气中了。她抄经书抄了一夜,她原以为抄完这本《述异经》就好了,结果第二日,司烨又命她抄了《灵藏经》,而且还给她搬来了一堆比她还高的竹简,堆在她的书桌上,就像一座小山丘。 更过分的是,她夜晚抄经便罢了,早上还要跟着去值班,真是惨无仙道! 她躺在床上,虽知此时已是寅时,可她压根就不想起来,何况十二月份的天,一旦盖了被,就很难再掀开被子起来。 她听见有脚步声,也知道来人必然是司烨,但她真的不想跟着他去值班,反正上次自己没去他不是还帮自己布云了吗?她紧闭着眼睛,就当作自己仍在睡梦中。 司烨听见她的呼吸声时快时慢,眼皮偶尔还会微动,心想:这小妖,竟然在装睡。 他变出一根纤草来,在她的鼻翼间来回撩拨,看她眉头微皱,忍得很辛苦的样子,不禁感到十分好笑。 他又把她的云被掀开,寒冬腊月,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睡裙,可她也忍住了,始终没动一下。 司烨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半途而废的神,他弯腰把她抱起,雪沁吓得直接睁开了眼,忙问: “师父,你抱我干什么?放开我!” “带你去值班。” 司烨抱着她飞了起来,她内心一阵鬼哭狼嚎,她的师父,肯定是个魔鬼,天天除了折磨她就是变着法折磨她。 “停下停下,师父,我还没换衣服也没梳妆,要去值班,你也得让我先梳洗梳洗吧!” 司烨听言,料定她肯定是醒了,便把她送回了房间,自己走到门外去等她。 雪沁一边换衣服一边哀声嚎叫,做个神仙怎么这么难啊?不都说快乐似神仙吗?呜呜……都是骗人的。 司烨看见她身穿一袭梨花白,精神似尚未收拾妥帖般走了出来,行至跟前淡淡地叫了声“师父”,一脸的幽怨。 “你对为师有意见?” 必然是啊!但话到嘴边,她说的却是: “弟子岂敢!师父为了司日每日卯时起,戌时归,废寝忘食,心悬天地,只是为了天地苍生,是真正的大爱。弟子赧颜。” 司烨听完不禁莞尔,问道: “你真这么想?” 雪沁僵硬地点着头。 “走吧!和为师一起去值班。” “哦!” 从此,不论早上雪沁起不起得来,司烨都有各种法子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值班,美其名曰:做神仙的,都得心系天下苍生,这是做神仙的基本操守。 经过接连将近十天的夜晚抄经白天值班的残虐后,司烨那具朽木终于肯教她仙术了,她兴奋异常,经常大晚上的不睡,在修炼她所谓的仙术,于是,司烨经常能见到学穿墙术的她头上撞了好几个包,或学飞行时衣裙被枝桠划破,甚至摔得满脸是泥。 第042章 靖玄又入雪沁梦 在修炼仙术之前,雪沁总以为,勤能补拙,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杵也能被她磨成针。但事实上,修仙这件事,还真不是勤能补拙就能修成功的事。 她额头上的大包小包方兴未艾,衣裙也不知道被枝桠划破过多少回,更令她备受打击的是,有次飞行时被枝桠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肤,紫血外渗,那不受控制的人鱼尾巴瞬间便露了出来,身体重量的变化让她不可控地摔了下来,正在梨花树上喝酒的司烨不禁嘲笑出声来。 “我都说了,你是异族,就不要强行修炼仙术了,万一哪天仙术没修成,反倒成魔了。” 雪沁气得直接在他脚上剁了一脚,还使劲地碾了碾,他从未见过如此离经叛道的弟子,看向她时她还恶狠狠地说了句: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 他还想说他没有这样的弟子呢。要不是看她在地上滚得可怜,他兴许都不会见怜地把她抱回房间,更不会给她止血包扎。 他此时仍是倚在梨花枝桠上喝酒,月下西丘,披拂着一层圣洁的银光。那个摔了无数跟头却仍不肯屈服的雪沁此时仍在修着飞行术,她在湖上来来回回地飞着,偶尔会“扑通”一声掉入水中,但她很快便游上了岸,继而又开始学着飞行。这样的小妖,认真的模样,他倒是从未见过。 她走至他的跟前,用双手把湿哒哒的上衣衣角以及袖子拧了又拧,水“唰唰”地往下落了一地,她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撩起前额的发,望向司烨,道: “总有一天我会练成功的。” 她跑回房间,匆匆换了套衣服又把司烨给她的经籍罗列铺开来,她发现有一册经籍说叫《元天经》,里面讲述了创世的神灵造物的故事以及如何造物的方法,她忽然很感兴趣,尤其是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她认真地记背了下来,心想赶明儿一定要好好试一试,万一自己也能捏土造人那岂不是太棒啦,这样自己都不用亲自生宝宝了,想想就开心。 她一开始坐在桌前看经书,后来实在是坐累了,便把《元天经》抱到了床上,又怕夜太深,被师父瞧见了,过来赶她睡觉她便把烛火都熄了,然后把云被拉起,蒙过头顶罩住全身,再把北泽送她的水苍玉拿了出来,水苍玉投射出莹绿的光,照在竹简上,她兴奋异常,觉得水苍玉真是个好宝贝,比雪饮剑好用太多了。但看着看着,她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了。 梦中,她又见到之前梦过的那个女子,那场景,她也辨不出是个什么地方来,像是个洞穴,只是洞穴里有床,床的边上有一条娟娟细流,而那个女子,则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嘴唇苍白。 她想走近那个女子,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赶紧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她不论藏哪都藏不住,正焦虑万分,却看到来人像是没有见到她,只是径直地端着一碗汤药向女子的床沿走去。他低低地唤了声: “靖玄,起来,把这碗药喝了。” 那人白发金服,眉宇间透出一种英气来,虽不似上次在梦中见到的那名男子英俊,却也格外养眼,而且奇怪的是,她不知怎么,看到这个女子和他在一起会莫名地想哭。 他搀扶着她,她靠在他的胸前,微微抬眼瞥了一眼那汤药,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这是心病,什么药,都不顶用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靖玄,会好起来的。” 他抱紧她,她却突然大哭失声,肩膀一阵一阵地抖动,那咬在男子手臂上的牙齿印一排又一排,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痛感一般,只是任由着她发泄。她心里莫名地难过,正不知所措之际,自己被人从梦中推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司烨已坐在她的床边,一脸地担忧,问: “又做噩梦了?” 她爬起来,手摸过枕边才知晓自己在梦中哭了,她嘴角还是不停地往下抽搐,看见司烨,莫名地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她还主动抱着他,手抚在他的背上,眼泪把他前胸的衣服沾湿了一大片。他的手伸在空中,不知是该抱她好,还是不抱她好,但她越哭越凶,为了安慰她,只好把着她,顺便给她理了理乱了的头发。她说: “师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次拿着水苍玉睡觉,我都会做着和一个女子有关的梦,每次看见她,我都会很悲伤。” “水苍玉?” 雪沁从他怀里挣脱,然后摸出床上的水苍玉交至司烨的手中,说: “喏,就是这个。” 司烨看了看雪沁交至自己掌中的水苍玉,这一块玉佩,不是失传已久了吗? “水苍玉,不是已经随着水神的陨灭而失传了吗?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件东西?” 她摇了摇头,只说不知。 “这块玉佩,是北泽送给我的。在送我之前,一直都是北泽随身携带着的,师父说水苍玉已经随着水神的陨灭而失传了?会不会,这块水苍玉和师父说的水苍玉不是同一块玉佩?因为,我们汐族从来不跟外界来往,更别说水神这种天上的神仙了。应该不是同一块玉佩。” 司烨听完摇了摇头,说: “我虽没见过具体的水苍玉,但这块玉佩和古书描述的并无二致。何况水神陨灭后,水苍玉只是说失传了,并没有说水苍玉随着水神一起消亡。神灵陨灭而法器尚在的例子比比皆是,你手中的雪饮剑即是其中一例。” 雪沁听得云里雾里,司烨又说: “你说你每携带着这块玉佩入梦皆会遇到一个女子?是同一个女子吗?” “是的。” “都梦见些什么?”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第一次梦见她觉得她和我之间有距离,我跨不过去,也看不清她的脸。第二次梦见她,看到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背后蹿出来了一条巨蟒。这次梦见,梦到她在床上奄奄一息,有一个男子照顾她,就这些。” 第043章 雪沁触怒了司烨 司烨心想,水苍玉既是一块玉佩,必然不能当法器使用,最多就是随身携带用以装饰或防身。随身携带的灵玉,沾染上主人的气息,融入主人的记忆也不是没可能。可是,这块玉佩既是水神之物,怎么会到了北泽身上,而雪沁梦见的女子,又是谁呢? 雪沁见他颇有疑虑,便问: “师父,你在想什么?” 司烨把水苍玉交回雪沁的手中,问: “你说水苍玉在没跟你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北泽的?” 雪沁点了点头。 “那,这个北泽他是什么人?还有他会不会使用水系法术?” 雪沁摸了摸头,想了会,答道: “北泽是我们汐族的少君,也是我们汐族未来的主君。他并不会使用什么水系法术,他只会巫术。” “巫术?你确定?” 雪沁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司烨心想,巫术乃是介于神系法力和魔系法力之间的一种力量,既可成神,也可成魔,而北泽修的竟是巫术,那么,雪沁一族,会不会是巫族? 他立起身来,在床前来回踱步,良久,才转过身来问雪沁: “你可以带我回汐族看看吗?” 她倒是没再点头,而是将头摇得如拨浪鼓般,面露难色,说: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们族规规定不与外族往来,也不准带外族回汐宫。” “那你为什么会出来?” 他好奇,她忍不住想说还不是因为你,但她只是用力地咬着嘴唇,没将心中话说出口,继而岔开话题道: “我们汐族,向来会织生绡,而且生绡在人间贩卖得很好,所以,每隔一段时间,皆会有族人带着生绡去人间贩卖,换一些物资回宫里。但是,我们汐族从来不与外族联姻的,若与外族联姻,便要.....” “便要怎样?” “便要受断尾之邢。” 她忽然安静了,心里莫名地难过。她抬眼望了一眼司烨,仍是冰冷如霜的面孔,她顿了顿,说: “所以,我们从不带外族回汐宫。” “嗯,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吧,明天就不用去司云了,明天我替你。” 若是前几天,他这么说她会感到开心无比,可今天他如此说,她忽然感觉好难过,他想走,却被她叫住。 “师父,虽然我不能带你回汐宫,但是我可以带你去见北泽。” 他转过头来,看她手搀在床上,目光婉转。 “你还记得那条小花鱼吗?它是北泽送我的礼物,是被驯服的小鱼精,我可以召唤它,让它去找北泽。明天,我们可以明天去西海。” “好,你早点休息。” 他的脚步继续向前,不一会便消失于雪沁的视线中。 他回到梨花枝桠上,想着雪沁刚刚说的话,“我们汐族,从不与外族联姻”。原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非只有天族会如此排斥外族。她说的断尾之邢,是怎样的一种刑罚?她若哪天,真的与外族联姻,是否能捱得过那断尾之邢?他又想起之前送雪沁回西海之时,那一袭水蓝色锦袍的男子,白发如雪,绿瞳深邃,凌厉的眼神在看见她时便如百炼的钢铁化成指尖的柔纱般,那种眼神,他至今难忘。 翌日,他如约黄昏后便带着雪沁到了西海,他与她相隔十米开外,他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是心神不定。她吹了骨哨,不一会儿,海面上便游过来一条小花鱼,她开心地蹦了过去,蹲下身来,说: “小旁皮,你帮我叫一下北泽少君上来好不好?” 小旁皮淡淡地答道: “这次不是旁皮帮不了你,而是北泽少君自你走后他便闭关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所以旁皮也帮不了你。” 雪沁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下去了, “哦,北泽闭关去了?那,旁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吗?” 旁皮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她不言语,就说: “雪沁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北泽少君出关看见你回来了,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我,我还回不去。” 旁皮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男神仙,竟是第一次救雪沁的神仙。 “雪沁姐姐,你还不肯回来,可是为了报那个帅神仙的救命之恩?” 雪沁又摇了摇头,旁皮就觉得纳闷了。既然不是,为何还不回来? “以后我再跟你说吧,我要先回西丘了。” 她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那被浪一遍一遍拍打着的小旁皮,虽然心中难舍,可还是奔向了司烨,小旁皮面带哀伤地看着司烨携着她消失于它的视线中。 一路上,她想跟司烨说话,可是看到司烨的表情就像被冰冻住了般,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可是不说话,又显得尴尬异常,她猛地咽了口唾液,鼓足勇气,说道: “师父。” “嗯?” “其实,离朱挺好的。” “哦。” 她又挠了挠头,很不自然地接着说: 她又挠了挠头,很不自然地接着说: “其实,你和离朱在一起挺好的。” 他忽然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因为,因为离朱很喜欢你。” 他忽然生气了,没再继续向前飞行,径直地停立在空中,他转过身来,一双手扶在她的双臂上,面上微露出些许凶狠的光,不满地说: “她喜欢我?她就适合和我在一起?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 “我.......” “请你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作为一个弟子,若不想被我逐出师门,就不要来干预我的私事。” 她被他吓到了,定定地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可他似乎气尚未消,雪沁的嘴角微微抽动地往下拉扯,她没敢再看他,怕下一秒,自己就忍不住泪目。 “为师觉得,之前太过纵容你了,所以,从明日起,为师罚你禁闭,好好呆在你的覆华宫抄写《清心咒》《无妄经》,直到抄明白为止。这些时日,你也不必到空中司云了,为师不想再见到你。” 第044章 度辰混进了汐宫 西海海底,疾风守在汐宫的结界处,不停地张望,当度辰出现于他视线范围内时,他弯腰参拜,还未说话,就被度辰扶起。度辰一脸急切样: “可有新发现?” 疾风的手抬了抬手,说道: “禀告殿下,今晨汐宫有人外出。” 刚说完,就听见有声音传来,度辰拉着疾风隐匿了起来。两女皆是缟衣素裳,三男黑衣长袍。五人飞至宫口,五人各自割了中指把指血滴入结界中,那透明的结界忽然变得有形状便从中裂出一道缝来,眼看着五人就要飞进去,度辰便舍弃了疾风,化作一只小蜜蜂附在其中一个女子的衣袖间,随着五人飞进了汐宫。 刚飞进汐宫,那结界口便封住了。度辰心想好险,还好跟他们飞了进来。只是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五人割破手指后且现出了清一色的黑鳞鱼尾来,但上半身仍是人身。这是怎样的一个族群,似人非人,类妖非妖,他还真没见过。 “我们去寻水宗讨圣水喝吧!” 中间一个男人提议,其余四人变跟在他身后走了。度辰巡视了一圈汐宫,这座位于西海的宫殿,并不像其它海底的宫殿,倒像是一座人间的城市。结界把海水隔绝开来,汐宫内,有亭台楼阁,有茅屋竹舍,似有严格的等级之分。道路两边,有假山,有各色矿石,但是嫌少鲜花,若不是矿石色彩斑驳,终究单调了些。路上三两行人,和凡间的人类并无二致,但他们看到蹦在路上的人首鱼尾的五人并没有感到惊讶,而且还主动打招呼示好,这样度辰感到十分好奇。 五人寻着水源找到了一间茅屋,茅屋外有一个湖泊,湖上停了艘木舟。一白发老翁坐在湖边垂钓,听见声响回头略微抬了抬眼皮,说: “回来了?有没有带茶叶来?” 带头的男子从袖中取出来一包东西,白发老看见那包茶叶,便兴奋地舍弃了鱼竿,快步走了过来,他把茶叶接下。随后嘴里不知在念些什么,很快他的手中便出现了一瓶圣水,他把圣水交给带头的男子,捧着茶叶兴高采烈地走回了湖边,坐在石上继续他的垂钓。 男子接过他给的圣水,喝完后便恢复了人身,其余四人照做,亦皆恢复了人身。五人相继辞去了,然而度辰却没有走,他恢复了人身,站在原地。 水宗似有所觉,头也没抬,问了句: “你怎么还不走?” 度辰拱了拱手,说道: “留下来陪前辈品茶。” 水宗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便转过头来瞄了他一眼,一身玄衣,五官精致,表情却无比地柔和。汐宫,除了他的侄儿北泽,他还从未见过有好看的男鲛人,难道是自己老了,都跟不上时代了?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我叫阿木,父母,在我小时候便过世了。” 水宗眼底闪出一丝心疼,叹道: “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孩子,过来吧!帮我把这鱼篓搬回去,我今晚烧鱼给你吃。” 度辰听话地跑过去给他搬了鱼篓,跟在他身后,他虽然头发和胡须皆白,然而精神矍铄,步伐亦甚是稳健。 “孩子你家里可还有其它人?” 度辰摇了摇头。水宗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老朽一把年纪了,也很久不再过问汐宫的俗事。别看这汐宫不大,但也有五万余人,像你们这些后辈,老朽可真是认不出你是谁的孩子喽!” “老朽一把年纪了,也很久不再过问汐宫的俗事。别看这汐宫不大,但也有五万余人,像你们这些后辈,老朽可真是认不出你是谁的孩子喽!” 说完便扶着胡须笑了。度辰跟着他进了茅草屋,看屋内摆设极简,但窗明几净,给人感觉很舒服。水宗接过度辰的鱼篓,便转到后面的院子生火做饭去了。 度辰心想这个水宗之前催生圣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雪沁在西丘织云锦的模样,会不会,雪沁和这个水宗有某些关联? 他走到后院,看见水宗手上正将一个凸透镜般的冰块置放在地上,他口中念着巫咒,冰块的前端出现了亮光,正正对着冰心,冰心出现一个光点投在地上,水宗又将一些枯草放置在光点之处,又念起巫咒,瞬间,枯草燃烧起来,水宗满意地取了火苗放进灶中,做起饭来。 度辰觉得汐宫的一切真是太神奇了,见过水宗念巫咒催生圣水,又念巫咒燃起火来,便觉得雪沁会织云锦应该也不是什么奇事,难不成,雪沁真的不是天族的血脉?他靠近灶前,低头去帮忙看火,火在灶内燃烧得正旺。 “前辈法力真高强,请问前辈会织天上的云吗?” “天上的云锦?不会。” 水宗摇了摇头,用铲子翻了一下锅里的鱼。 “那前辈可知道,族中有谁会织云锦?” “我活了几十万年,从未听说过谁会织天上的云。阿木,你为什么问这个?” “哦,我只是感到好奇而已。” 水宗笑了笑,答道: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好奇心也是不小的,孩子,好奇心是件好事,不要让它泯灭了。” 他揭起锅盖,鱼香之味慢慢地散发开来,度辰觉得这样的鱼香味竟比九重宫中的饭菜还要多出几分香来,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水宗看他眼馋的模样,笑着问道: “香吧?” “香。” 水宗满意地笑着,他忽然有点喜欢这个叫“阿木”的男孩,兴许一个人孤独久了,一旦有人陪自己说话,就会忍不住欢喜吧! 水宗招呼度辰进屋子里坐,自己正忙前忙后地摆碗筷,还特地取了一瓶陈年的佳酿过来,倒了两个小杯,他今天特别开心,度辰倒是多少有些难为情,自己混进汐宫来,碰到了他,他没怀疑自己的身份,还对自己这么好,他多少心里有愧。 “前辈,我擅长烹茶,饭后我给你烹壶茶吧!” 第045章 雪沁逃出覆华宫 西丘,月上中天。覆华宫的地板上满是树影,横斜错落,虽只是简单的黑白二色,却分外好看。雪沁拄着下巴望着树影发呆,她已闭门两日了。她的师父,真的没有再过来看过她。 她总不能这样一直呆下去吧?他可以不吃饭,可是自己却不可以不吃,她感觉都要饿死了。 她决定偷溜出去,便小心翼翼地移开了身下的凳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她轻轻地拉开了门,看门外一阵清明,心想如此深夜,师父必然是睡下了,便果敢地跨过门槛,再转身把门拉上,随后又猫着腰,准备向后园走去,好寻些果子来吃。 但人算往往不如天算,她刚走了两步,便看到那光洁的地面上出现了雪白的裙,她一抬头,司烨正低着头望着她,真是不想要偏偏来什么。她讪讪地笑着,转身便想跑,却被司烨横过来的手拦住了腰,他的力气之大,单手顺着她的腰线把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他冷冷地问道: “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 她双腿乱蹬着,却始终够不到地面,她求饶道: “呜呜......师父,求你把我放下来,快放下来。” 司烨这才把她放了下来,转过身去打开玉骨扇缓缓地摇着。雪沁瞄了他一眼,感觉他并没有注意自己,便又低下腰去,想开溜,结果刚跨步就被司烨拽了回来,还直接拽倒在了司烨的胸前,他低声道: “你还想逃?” “没有,弟子岂敢!哦,不不不,弟子的意思是,弟子从来都没有过离开西丘或者离开师父的打算。” 这样说好像也不对,怎么会说没有离开师父的打算呢,这不是说明了自己对师父别有所图吗?正想着到底应该怎样辩解才好,却看到司烨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使得整张冰川脸顿时柔和了许多。 “那你这么晚了还跑出来做什么?” “弟子,弟子两天两夜没吃东西,感觉好饿,所以想出来找点东西吃。” 司烨松开了手,轻轻地把她放下了地,说: “那你回房间等我。” “嗯?” 司烨也没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化成一道光消逝了。 人间常用一个成语“食不果腹”来形容生活贫困,饿得够惨。但,再怎么着,“食不果腹”还是有得吃不是?只是吃不饱而已!她倒好,连吃都没得吃,怎一个“惨”字了得。早知道就不要跟着来西丘了,留在天宫多好,天天有吃有喝的。 她唉声叹气地走回了覆华宫,她不想坐凳子上只想躺床上,要不是被子不能吃,她真的会把被子吃了,她捂着那空瘪的肚子,抬头望时,司烨已飞进她的寝殿,跟她说了句: “过来吃点果子吧!” 他把裙摆里兜着的果子抖落在桌上的时候,她忽然两眼放光,就像饿了许久的猫忽然看见了鱼一样,她快速地跑到桌前,拿起果子就是啃,全然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司烨是真的忘了,她需要吃东西。他本来还生着她的气,可一见到她当下的模样,气就忽然消了些。 风过树摇曳,飒飒的声音提醒着司烨外头有客来访,他也没看具体是谁,只是在覆华宫的四周又设了一道屏障,好把内与外隔离开来。 离朱自从上次清晨看见雪沁和司烨抱在一起后,便痛苦万分,她觉得肯定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自己误会了,雪沁不是这种人,司烨这块冰了几十万年的冰块,不可能会这么快就被她融化掉了的,她不信。所以,月上中天之际,她还是想下来看看。 可是西丘寂寥无人,只有一座宫殿有光亮,她向着覆华宫行来,可是刚抬腿想上阶梯,就被弹了回来。覆华宫既然设了结界?为什么?她在外唤着“雪沁”,可连唤了几声终是没有回应。她又把西丘逛了个遍,可是偌大个西丘,根本不见两人踪影。 雪沁仍在吃着果子,总感觉外面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那声音,似是离朱的。她看向司烨,问道: “师父,你有没有听到离朱在叫我?” “没有吧,你兴许是饿太久饿晕了。” 真的是自己饿太久饿晕了产生的幻觉么? “可是,我真的有听见啊!” 司烨没有回答她,她心下郁闷,真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可又想到师父今天的脸色好不容易好了些,她也没敢继续缠着同一个问题问他,只好作罢。 “师父,《清心咒》和《无妄经》我都抄到能全部背下来了,师父,明天可以带我去司云了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她绕到他身后又是给司烨揉肩,又是给司烨捶背的,万般讨好。司烨抓住她的手,把她重新按回了凳子上。 “你坐着别动,为师经受不起你这般折腾。” “师父你带我去天上司云好不好?你不是说做神仙的,都要心系天下苍生,这是神仙的基本操守吗?如果弟子不去司云,人间岂不是被你的心脏烤干了吗?” “你真以为,你那司云的工作除了你别的神仙就干不了了?” “难道不是吗?” “那只是度辰想让你位列仙班的托辞罢了,为师也会织云,而且,即便为师不会织云,也可以请雨神布几场雨,不见得非要你到天上织云不可。” 司烨低着眉看着手中轻转的果子,全然不理会雪沁的表情,雪沁听完,顿时有点心灰意冷的,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有道是在其位,谋其政。我既是司云仙子,便应该在天宫中司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司烨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他把手中的果子放回桌面,站起身来,握着玉骨扇,临走前,说了句: “那明日卯时见。” 雪沁兴奋得跳了起来,看着他远离的背影,不停地道谢: “谢谢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最好啦!” 司烨前一秒还在微笑,后一秒听到“老人家”后整个笑容就僵住了。 第046章 离朱和雪沁决裂 翌日,雪沁早早地就起了床,生怕晚了一步她的师父就不肯带她上天宫织云了。司烨领着她,她在空中飞着,心想自己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了,不然哪一天自己又惹毛了司烨,又得被关在覆华宫面壁思过了。 一切照常,司烨又飞上去司日了,她坐在云巅布云。不久,云海之中走过来一格一身红衣的女子,她的双眼微肿,似乎刚哭过不久。 雪沁看见离朱款款而来,但是形影憔悴,忍不住担心,问道: “离朱,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我......你可以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雪沁回头望了眼司烨,他正向西行着,料想自己消失一时半会,他也是不知道的,便点了点头,离朱带着她飞回了遣云宫。 许久不回来,回到宫中前苑雪沁颇多感慨,虽然只离开了一个多月,可是感觉竟像是离开了一两年,其实对于离朱来说,又何尝不是。几个月前,也是这个地方,雪沁拉着她的手问:“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可如今,她别过头去,想起早晨看见雪沁和司烨抱在一起,想起昨晚覆华宫未灭的灯以及那闯不进去的结界。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吸入鼻腔中的的冷空气多少让她清醒了些。 “雪沁,你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相互隐瞒,我希望你坦诚地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你的师父?” “我上次不是回答过你了吗?哪有弟子不喜欢自己师父的。” 雪沁心虚地答道。离朱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拼命地摇头说: “不是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问你,你有没有对你师父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雪沁下意识地把手抽回,转过身去,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因为司烨才想着要到天宫中来,但她一直不确定这种经常想见到他,经常想和他说话的感情,是不是就是离朱口里所说的喜欢。她只知道他对她并不好,可还是忍不住想黏着他。 离朱看她转过身去不敢看自己,心下一阵黯然。 “你不说话,就是对你师父有那种喜欢了?” 仿佛被人捅破了心事,雪沁回过头来,看见离朱那微肿的双眼似乎噙着泪。 “为什么?雪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之前不是喜欢度辰的吗?我当时说我喜欢司烨你还没说我没眼光,可度辰刚走了一个多月,你就移情别恋了吗?” 雪沁拼命地摇头,她双手想去扶住离朱颤抖的双肩,却被她打落。 “度辰贵为殿下,不论人品相貌,哪样差了?对你又倾心,你跟他在一起,以后整个天界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喜欢上司烨?司烨他是你师父啊!你们在一起,这是*,这是要遭天谴的!” 离朱越说越激动,雪沁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离朱泪落如雨,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怨恨和愤怒,一时之间全被她抖了出来。 “而且,你有没有顾虑过度辰的感受,有没有顾及我的感受!度辰为你谋了仙职,为你守夜,为你下魔界寻剑,给你他认为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他为什么送你雪饮剑,那是代表“挚情”的剑,他是个死心眼的人,他认定了这辈子就是你了。你要置他于何地?”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拍着胸膛,用含混不清的哭声说: “还有我!我爱了司烨几万年,我爱他爱得很辛苦,我做了月神,以为能和他站在一起,可是我们只有交班时的简单照面,他从不拿正眼看我。我拿你当好姐妹,你却横刀夺爱,你居然喜欢上了你的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雪沁好想告诉离朱,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度辰,也好想告诉她,她真的有在师父面前提到过她,虽然自己心里很痛,希望师父能和离朱在一起。可是离朱走过来摇她,离朱哭泣得模样,让她心乱如麻,还带着疼痛。 “离朱,离朱,你听我说,我真的跟师父说过,真的,我跟他说过你和他在一起挺好的,他还因此生气,他罚我紧闭,真的。离朱,你相信我。” 但是离朱却丝毫听不进去,她那双哭红的眼睛此时犹如血滴,雪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离朱,她忽然觉得有点害怕。 “就到这吧,我没帮过你什么,你也未曾帮过我什么,从今往后,我就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我没有这样背信弃义的朋友。” “离朱,你别走!你听我说!” “离朱,你别走!” 可是她再怎么呼唤,再怎么想去扑她扯她的衣袂,她都走了。她忽然感觉很伤心,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司烨向西走,走路一会看见那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并没有跟上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消失不见了?他心想,雪沁法力低微,在九重天,也就与度辰和离朱交好,度辰既已下了魔界,那么,带走她的人唯有离朱,若是离朱把她带走,那么不是去了广寒宫便是去了遣云宫。 他在广寒宫绕了一圈,没找到她们,他又飞去了遣云宫,只看到雪沁正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那双瘦弱高耸的肩膀跟着她的哭声起伏抖动,他站在她的跟前,她似乎看见自己白色的裙角,抬起那满是泪眼的脸,望了他一眼,随后便没有片刻犹豫站起身来并奔过来抱住了他。 “师父!师父!” 她边哭边喊,语气里满是委屈。他只好任由他抱着,她将自己的腰环得很紧,脸贴在他的胸膛前,泪水沾湿了一大片衣裳。他低声问道: “可是受了委屈?为何一个人躲在这哭?” 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和鼻涕蹭了他一身,要不是看她哭得这么惨,他真心会把她推开,因为有洁癖的他,多少觉得有些脏兮兮的。 第047章 动心则天下皆知 早晨的遣云宫,一对男女相互搂着,要不是宫门紧闭,传扬出去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司烨把雪沁的手扒开,把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她刚站直又要扑过来,他又将扑过来环住自己腰身的雪沁推出去,结果她又扑过来。屡次三番,他终于累了,问道: “你要抱我抱到什么时候?” 她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想抱着。司烨心想着还要值班,便把她用力推开,又怕她扑过来,便迅速掉过头去,转身想走。 他刚迈开步,身后的雪沁便朝着他扑了过来,双手环过他的腰,两手交叉叠放在他的腹部,就像给腹部打了个结,以防止他的身体从自己的手上溜走一样。她的头枕在他的背上,喃喃地说道: “师父,不要走。” 她那突如其来的扑抱让他先是怔住了,后听见她喃喃说着“不要走”他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动犹如海啸般袭来,席卷充塞进了他的全部心房。天上的太阳微微动了动,天地之间顿时显出五彩斑斓的柔光,大地万花争相吐蕾,枯木初萌,冰川始化,差了一个月的春天提前到来了。 司烨解开那扣在他腰间的双手,缓缓地转过身来,低头去看雪沁,那嫩如桃花的脸上,含情脉脉。这一瞬间,他忽然很想低头去亲吻她微微抬起的脸,他知道自己早已陷进去,早已万劫不复。他把她拥入怀中,捧起她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在他的唇将要碰到她的唇之际,雪沁瞪大的眼睛忽然让他想起她之前说的“我们汐族,向来不与外族联姻”,“若与外族联姻,便要受断尾之邢”,他忽然又别过脸去,没再继续。 他那微带着沙哑的喉音说了句: “走吧,该回去值班。” 她跟在他的身后,见他一言不发,之前无比温柔的脸此时又恢复往日的冰冷。她也没再过多言语,她忽然很想做一个懂他的人,他想说话时,她陪着他,他不想说话时,她便也不说话,只是跟着他。 人间,那刚萌的芽、始开的花又重被冰封住了,回归了冬日的状态。一个拿着冰糖葫芦走在街上的孩子,看见自己的冰糖葫芦化了正要哭,结果冰糖葫芦的糖霜又回来了,一时又咧开嘴笑了起来。那站在冰上凿冰窟打算捕鱼的渔夫正凿着,忽然冰化了,掉进了水里,他迅速往上游,当他游到岸上时,那河冰又凝冻了,吓得浑身湿漉漉的他迅速往家跑,太邪门了。闺中女子,看着满是萧条的枝桠想着万木皆春的景致,当时萧郎尚未进京赶考,当时萧郎仍在身边,当时桃花人面.....萧郎进京之前,万般嘱咐,明年春日,我就回来。一定要等我!正想得动情,泪眼婆娑之际,却看到了陌上花开,枯木重萌,她震惊了,喜极而泣,快速奔向门口,只是门庭可罗雀,门外的树枝光秃秃的就像没营养的头发。并没有半分回春的迹象,再回头看庭内,依旧一副冷肃萧杀的样子。说好的春天呢?说好的春日将归呢? 而虞渊,羲和正在林子散步,见虞渊俨然有春日之景,以及那斜斜泼洒下来的五彩柔光,她不禁感到吃惊。难道?烨儿动心了? 羲和回到宫中,看到云扶还呼呼大睡,便推了推她,说: “云扶,快起来!” 云扶转过身去,继续睡。羲和摇了摇头,说道: “你哥动了凡心了。” “什么!!!” 云扶把被子一撩,直接坐了起来,看见羲和坐在她的床边,她伸出手去抓住羲和问: “母神,你刚刚说我哥动了凡心了?” 羲和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刚刚林间出现五彩祥光,万花争相吐蕾,冰雪消融。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这种现象,但是,据我司日月多年的经验,你哥,应是对某个女子动了心了。” “哇,那我岂不是快要嫂嫂了?” 云扶兴奋得撩开被子,跳下床来,她一边穿鞋一边对羲和说: “母神,我要去西丘看看,我想去会一会我未来的嫂嫂。” 羲和这次没拦住她,任由她去了,因为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个单了几十万年的小儿子动了心。眼看着云扶把衣裳换好了,羲和吩咐道: “云扶,你去了切忌莽撞,别冲撞了你那位未来的嫂嫂。” “母神,还没进门呢,你就偏向她!我多聪明多乖巧啊,未来嫂嫂喜欢我还来不及呢,你放心,放心哈,我肯定会跟他们好好相处的。” 小十二月说完就要走,羲和把她拽住,说道: “云扶,你别急。你到了西丘后,要好好端详你这位未来嫂嫂的仙品,还有打听打听她的家世什么的,帮你哥多留意留意。” “啊,知道啦知道啦!母神你越来越爱唠叨啦!你这样下去还没做奶奶就老了。” 羲和一听到“奶奶”二字,露出了十分舒心的笑,那种感觉,仿佛明天她就要抱孙子了一般。 雪沁和司烨从东方走到了西方,又路过西海回到了西丘,刚过谷口,远远地就看到一身鹅黄素裳的小十二月向两人飞奔而来。 “太阳哥哥,你回来了!” “哇,雪沁,你也来了。” 小十二月看见雪沁似乎比看见司烨还要开心几分,她跑到雪沁跟前不停地看着雪沁,嘻嘻笑着,司烨对小十二月的到来感到莫名其妙,问道: “小十二月,你怎么来了?” 小十二月回过身来,然后一直拿眼睛往后瞄,却始终没见到人影,没理由啊,西丘也没见有人,那女子也没跟在太阳哥哥身边,难不成司烨哥哥把她藏了起来? “太阳哥哥,我未来嫂嫂呢?” 司烨和雪沁都感到莫名其妙。司烨问道: “什么未来嫂嫂?” “母神说,你对某个女子动了心,今天早晨母神看见......” 云扶正要说,却被站于她身后的司烨用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云扶不论怎么扒都扒不掉司烨的手,最后云扶只好使出一贯以来的投降手势,司烨才放开了她。雪沁感到好奇,问小十二月道: “云扶,你刚刚说的未来嫂嫂.....还有你哥动了心?” 第048章 雪沁对司烨表白 原来,司烨动心的事情雪沁还不知道,云扶很想告诉雪沁,可是看到太阳哥哥那分分钟钟能拧断自己脖子的眼神她只好偃旗息鼓,只是朝着雪沁卖力地点了点头,雪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不禁凉了半截。司烨开口道: “云扶,你先去林里寻些野菜和摘点果子吧,一会我们做饭吃。” “做饭吃?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吃过太阳哥哥做的饭了。” 云扶一溜烟跑开了。司烨也准备离去,刚迈开步就被雪沁扯住衣袂,她心里一阵凄惶,不敢置信地问司烨道: “师父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傻瓜,既然不知道那个令自己心动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不过,她不知道,也挺好,他也不想捅破这层纸,他故作严肃地问: “你是还想罚禁闭吗?” “我不怕罚禁闭,我只是想知道,师父真的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司烨转过身去,淡淡地道: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 雪沁听他说话忽然很是气恼,她生气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样回答我怎么知道你是有还是没有?” 司烨没有说话,他越是不说她就越是心急,她扯住他的衣袂苦苦央求道: “师父,你就告诉我嘛,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眼看她急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司烨却只是柔柔地笑着,他一把拉过她,摁住她总是想往上冒的头,拥入自己的怀中。雪沁一下子就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那竖在半空的双手紧紧环过了他的腰,她喜欢他抱着她,她并不能拒绝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司烨低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想知道?你是怕为师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所以你,喜欢我?” 本来他的怀里就暖烘烘的,经过他这么一问,她只觉得脸滚烫滚烫的,心里正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云扶那隔着距离传来的尖叫声吓得她赶紧回头看了看。 只见云扶的脚下凌乱地洒满了果子和野菜,她双手捂着嘴巴好防止自己再次发出“啊”的尖叫声。雪沁下意识地把司烨推开,此时她就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头低低地不敢抬,毕竟,被师父的亲妹妹撞见自己和师父抱在一起,终究不是一件特别光彩的事,何况,师父还有令他动心的女子,她只好胆怯地说了句: “我……先去洗菜做饭了。” 她从他的身旁经过,走到云扶的跟前,弯下腰去捡那七零八落的果子和野菜,然后端着竹筐走了。 云扶见她走了,瞄了司烨一眼,感觉太阳哥哥好似不太友善,她便拔腿想跑,可太阳哥哥那冷冷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小十二月。” 她转过身去,冲着太阳哥哥咧着嘴笑了笑,万般讨好,唯恐下一秒司烨的脾气就要爆。司烨向她招手示意说: “过来。” 云扶看司烨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忍不住汗毛直竖。她刚走到司烨的跟前,司烨那堆着笑容的脸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他手中的玉骨扇打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双手护在头上喊: “太阳哥哥,疼。” “你还知道疼。说,你跑来西丘做什么?” “我刚不是说了吗?母神说,你动了凡心,让我过来把把关,看看未来嫂嫂的仙品和家世如何。” 司烨一下就郁闷了,他的母神,虽然远在虞渊,可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他把云扶往外推,说了句: “小十二月,你也看到了,你并没有什么未来的嫂嫂,母神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还是操劳过度了?所以出现了幻觉,你回去告诉母神,没事多休息,就别替我操心了。” 云扶被他推着往外走,内心很是不悦,她转过身来,一脸的不爽,大声地喊道: “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从虞渊溜出来了,我不要回去。” 她无比坚定地站在原地,司烨真是拿她没办法。她看司烨稍微有些心软,又说道: “太阳哥哥,我现在一无所获地回去,母神肯定会怪我办事不力的,反正我也没见到其它女子,只见到雪沁,虽说她是你的徒弟,可是我刚看见你们抱在一起了,你让我现在回去,那我就告诉母神,我未来嫂嫂是雪沁,哼。” “你!!!” 司烨指着小十二月,气得发抖,但是小十二月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还高高地把头仰了起来,很好,果然是自己的亲妹妹。他气得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地往宫殿里走,这云扶才两个多月没见,翅膀都长硬了,居然敢威胁起他来了。他走着走着,抬头却看见雪沁端着菜篮站在门口,右手摸着后脑勺,极其不自然地说: “我……找不到厨房。” 她因为找不到厨房又跑了回来,却没想到居然会撞见司烨和云扶拌嘴,今天的事情,每一件都令她尴尬异常。司烨走至她的跟前,接过她的菜筐,转身走了,雪沁看了一眼云扶,云扶似乎还在气头上,她正想走过去和云扶说话,却被司烨叫住。 “小妖,过来。” “哦!” 她只好紧紧跟在司烨的后面,司烨走得特别快,她只好小碎步跟着跑了起来,只是一路上只顾着跟着他跑,都忘了看地形,以至于到了厨房,她也不知道厨房具体位于哪座宫殿内。 司烨把菜放桌上,正择取着菜,雪沁微微有些发愣,因为她从未见过司烨下厨,她走至他的跟前,帮忙拣菜择菜,她不时拿眼去瞄他,瞄的次数多了,司烨便放下了手中的菜问她: “为什么一直看我?” “师父,你刚刚和云扶说她没有所谓的未来嫂嫂,是他们误会了,所以我,我想回答刚刚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师父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我是喜欢你的,而且不是因为你是我师父而喜欢你,而是……” 她忽然想起离朱说的,你对你师父有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她看着他无比肯定以及坚定地说道: “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却看不出他表情有任何变化,只听到他冷冷地道: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第049章 想收度辰做义子 听到他的反问,她仿佛听到心中那小心翼翼保持摆放平衡的玻璃瓶掉落在地的声音,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司烨望向她那张有些不安的脸,莫名地心疼。他淡淡地道: “小妖,你怎可对自己的师父动情,你可知,九重天不比汐宫,师徒结合是要遭天谴的。” 她忽然想起离朱说的那番话,“他是你师父,你们在一起是乱 伦,是要遭天谴的!” 她虽不知遭天谴是怎样的一种刑罚,但是她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一种刑罚比不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来得更重了。所以,天谴又算得上什么?甚至,她都已经为他做好受断尾之邢的准备了。 她无所畏惧,只是相对于她自己,一旦牵连上他,她便开始惶恐不安。 她的手紧紧地拽着衣角,上牙深咬着下唇,头上冷汗直冒,她觉得每呼吸一次心就跟着隐隐作痛。 “师父!” “嗯?” 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逃离出了厨房,她感觉自己心疼得厉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疼得喘不过气来,脑中乱成一锅粥。 她脑中北泽在说着“我可不希望你受那断尾之邢”,另一边离朱又在哭诉着“你置度辰于何处?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拼命地往下掉,曾几何时,她已经成为一个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代名词了。她只是单纯的喜欢司烨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云扶看见雪沁从厨房跑出,便想过来跟她聊两句,结果近前,只看到雪沁的发色已由墨色转为淡紫色,皮肤比往日还要白皙几分,下半身又回归了她受伤时的鱼尾状。 “雪沁姐姐。” 云扶喊了她一声,她听见声音,连忙把眼泪抹去,仿佛怕被别人看穿心事般,她极力保持着平静,虽然心里还是起伏难定。云扶绕到她跟前,一脸心疼地说: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来,我扶你回去。” 云扶刚想给雪沁搭把手,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雪沁,雪沁就被不知何时找过来的司烨横腰抱起了。云扶一脸懵,低声叫道:“太阳哥哥”。 司烨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径直地抱着雪沁往覆华宫的方向走去,雪沁心里别扭极了,她挣扎着要下来,奋力挣脱他的怀抱,他却丝毫未肯松开。她伏在他的肩上低声抽泣,手揪着他的衣服感觉再稍微用力那衣服就要被她扯裂了般。 云扶跟在身后一脸懵,跟着跟着,她都不好意思再继续跟下去,毕竟,这样的太阳哥哥和雪沁,怎么看怎么像父神和母神吵架时的模样。 司烨把雪沁抱回了寝殿,当他把她放回她自己的床上时,她似仍未止住哭声,呜呜咽咽地啜泣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其实他心里又何尝能比她好受? 他虽是神,可他却也有着人性贪婪的一面,他希望每天见到她,希望她跟在自己身后屁颠屁颠地喊师父,希望她看书迷糊睡着的时候站在一旁拿斗草戏弄她的人是自己,也希望她每晚做噩梦时醒来的第一个拥抱是自己给的...... 可是,他又是神,是天地间唯一仅存的日神,他是十乌中最小的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个,他的父神在离开天庭之时对他说,他虽拥有一颗不死之心,可感情线太过绵长,命中注定有一情劫,所以,帝俊临走前送了他冰心玉骨扇,只求他清心寡欲,勤拂于天地。 所以他在路过西海不愿救她,所以她伤好之时,他匆匆送她归去。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上了天宫,他三番四次地想将她推出去,可是她又一次次地贴过来,最后,到现在,他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散漫惯了,他向来不信天命,也不畏惧天命,若天命中真注定自己的情劫便是她,那么,无论是哪种惩罚他都愿,甚至,他都为她做好了遭受天谴的准备,只是,一想起当时救她时她那遍体的伤,想到她说的断尾之邢,和她听见“天谴”时眼中一下黯淡下去的光,他,终究还是犹豫了。 他迈步离开覆华宫,乌云渐把梨月遮,他已无心赏月,也无心恋酒。 汐宫。水宗斜躺在睡椅上,手捧着度辰送过来的茶,觉得这人生,过得真是惬意极啦! 水宗近些日子,看“阿木”这小子越看越顺眼,若不是膝下无儿无女,真的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真是个好娃娃。他啜了口茶,笑道: “阿木,你今年多大了?” 额,这个问题,真的是问倒了度辰,因为度辰委实不知汐宫的年龄算法到底和天宫的一样不一样。 “前辈,为何问这个?” “哦,我就是觉得你这个孩子挺好,我膝下也无儿女,你家中也无长辈,要不你就跟着我,以后我的财产全给你。” “啊?这个,这个不好吧?” 水宗使劲拍了度辰的肩膀,说: “这有何不好?前辈我怎么说也是商洛君上的兄弟,商洛会的法术我也会的嘛,而且你看看我这院子。” 度辰顺着他手指望向窗外,几棵枯木,几座假山,如是而已。 “你再看看我这屋子。” 度辰又顺着他的手指扫了扫房中景致,茅屋草舍,摆设极简,但是干净。水宗问度辰道: “怎么样?气派不气派?我跟你说,你认我做义父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义父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度辰一下怔住了, 一向委婉的他怕直接拒绝伤了他老人家的心,结果这老人家却越聊越开心了。 “还有,你喜欢上宫中哪个女孩子,你跟义父说,绝对手到擒来。” 他一口一声一个义父,似乎认定度辰肯定会认他做义父了一般,毕竟,在汐宫,除了商洛巫君,他就是巫力最高强的啦,他想收个义子,一旦张贴出去,不是他吹,排队的鲛人都能排到汐宫外去。 “前辈,你可听说过雪沁?” 水宗以为度辰不好意思叫义父,所以叫前辈他倒也不太计较,只要阿木不拒绝,都是有机会的嘛,早晚有一天他会叫自己义父的,嘿嘿。他瞥向度辰,捻着胡须笑,说道: “阿木,你小子挺有眼光嘛!既然看上了圣女雪沁。” 第050章 雪沁的身世之谜 度辰给水宗续上了一杯新茶,水宗闻了闻茶香,提着茶盖浮了浮茶水,吹了口凉气后便喝了一口,继而把茶杯交给度辰,度辰把茶杯放置于石桌上,随后便坐回了水宗的身边,问道: “前辈,你可以跟我讲讲雪沁的故事吗?” 水宗理了理花白的胡须,斜瞄了度辰一眼,眼神提溜得贼快,他拍了一下度辰的手,啧啧说道: “我说你小子,你看上谁不好,怎么看上圣女了?眼光好是好,但是可惜啊!” 水宗摇了摇头,并长叹出一口气,度辰心急得问道: “可惜什么?” “可惜有缘无分呐,你再瞧瞧别的女子,除了雪沁,别的我肯定能给你手到擒来。” 度辰听水宗这么一说,不禁心下一沉,但表面仍是从容淡定,问道: “为何独独雪沁不可以?” “这事,说来就话长咯!” 他轻轻捻着胡须,眼睛往屋檐上看,似是在回忆陈年往事。许久,他才缓缓说道: “当年,我们的祖先因与火神战败而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帝震怒,降我们的上神祖先为罪 神,本该遭戮,得女娲娘娘求情,而被被贬至穷极之地,祖先觉得自愧于娘娘,故选择了自戕。” 所以,汐宫的祖先既然是水神共工?那既然水神共工已亡,又焉得子孙藏于此?水宗看度辰一脸的问号,又继续说道: “我们的祖先陨灭之后,女娲娘娘将我们一族悉数封于西海海底,并布下了这结界。” “可是,这和雪沁又有什么关系?” 度辰不是很明白。水宗一下就急了,他叫道: “怎么会没关系呢,关系可大了!你以为,女娲为什么会设下这结界,还不都是因为雪沁。” “什么?” 度辰是越听越听不明白了。水宗却还是颇有耐心地讲解道: “你们后辈,不了解陈年往事,所以听不懂也正常。我跟你说,雪沁的母亲靖玄,是女娲的女儿,也是女娲唯一的继承人。懂了吗?” 度辰一脸懵,见他不回答,水宗心想这平凡人家的孩子就是没有一点神仙体系的悟性,说是继承人都听不懂。水宗只好继续解释道: “混沌之时,神魔巫三家不分,后到了远古时期,神魔逐渐分离,拥有了各自的体系,神司掌天地,魔司掌炼狱和魔界。神魔征伐了好万年,一直想把对方吞并,好使自己成为这六界的霸主,但是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也是他们各自一直想拉拢的盟友——巫族,这一介于神魔之间的族群一念成神,也可一念成魔,即便到了今天仍是如此。巫族作为最高力量的存在,拥有毁天灭地也有的能力。所以,他们双方皆希望能得到巫族的力量支持。可是女娲作为巫族的最高首领,她一直希望能一统六界,而这份希望,她寄托给了靖玄,只是可惜!” 度辰一直凝神不敢说话,水宗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 “可惜靖玄爱上了天帝帝俊,这与娘娘原先的计划相违背,而且,娘娘一直觉得帝俊是贪图靖玄身上的神力,并非真爱,所以,娘娘拆散了他们。” 度辰无意间看到水宗渐渐握紧的拳头,他的眼神复杂,其实他又怎能猜得出当年水宗也曾苦苦爱过靖玄,只是,言轻位卑的他从始至终不敢言语,只能将情深藏于心底。 气氛略显尴尬,度辰又给水宗续了一杯茶,喝了茶后,水宗又接着说: “后来,靖玄于帝俊分开后,又遭遇了一些事。” 水宗本想接着说下去,可是又嫌故事太长,所以干脆转过身对度辰说: “总之,雪沁你就不要想了,靖玄离世前给雪沁指了婚,她指婚的对象便是我那侄儿北泽,而北泽呢,又满心满眼地喜欢雪沁,所以,雪沁未来肯定是我们汐族的君后。所以你......” 水宗本想说一句:“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可是阿木长得并不比北泽差,又想到阿木身世可怜,他终是没忍心说出后半句话。他看度辰哭丧着脸,便用力地拍了拍度辰的肩膀,像是在给他加油鼓气。他站起来说: “雪沁这孩子是不错,可是汐宫好女孩也很多的,阿木你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了,我那侄女瑶琦长得也不错啊!要不,义父给你介绍介绍?” 度辰闻言,只是缓慢地摇了摇头,他可没兴趣去认识什么瑶琦,他来汐宫只是为了调查雪沁的身世。 “前辈,不必介绍了,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对了,你刚说靖玄离世了,可是并没有说雪沁的生父是谁?既然是故事,就说个完整的情节吧,这样的离奇故事,阿木从小到大也没听过,前辈你就说给阿木听听,也让阿木开开眼。” 水宗微微一笑,说道: “要我说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好。” 度辰很爽快地答应了。 “第一,每天给我泡一壶茶。第二,不许给我侄儿抢媳妇。第三,我跟你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可能做到?” 度辰愣住了,事实上,他只有第三个能做到。他木木地说道: “前辈,只要我在这一天,我就给你泡一天的茶,至于感情的事,向来不可勉强,何来抢媳妇一说。但阿木能保证,前辈所说的每个字,阿木都会烂在心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阿木果然是阿木,永远老实得像根木头,连撒谎都不会。水宗摇手道: “也罢,你既不能全部做到,我便也只能告诉你一些。这样可算公平?” 度辰无奈,却也只能硬着点了点头。水宗想了想,说道: “其实,雪沁的生父,是天族之神。” 度辰心里,一阵激动,忙问: “那前辈可否告知她的生父究竟是哪位神仙?” 水宗不乐意了,喊道: “不是说好了只是告诉你一些吗?我告诉你是哪位神仙那岂不是全告诉你了?不行不行,我们做鲛人的就要有做鲛人的原则和底线。再说了,你永远也不会见到那位神仙的,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不论度辰怎么软泡硬磨,水宗就是不肯说。 第051章 西丘的对话之夜 入夜,西丘一派静谧。司烨打算去一趟西海,临走前,他去了一趟凤鳞宫,见云扶正躺在床上一腿压着被子,睡相难看。他走到床边,推了推云扶,云扶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喊道: “太阳哥哥。”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今晚月圆之夜,雪沁可能会做噩梦,你去陪她吧。” 云扶点了点头,问道: “这么晚了,太阳哥哥你要去哪?” “我去一趟西海,天亮前会回来。” 去西海?这么晚去西海做什么?莫名其妙。眼看太阳哥哥消失于自己的跟前了,云扶才悠悠地爬起来,她一身睡裙,头发散乱,打了两个哈哈便开了门向覆华宫走去。 覆华宫的门紧闭着,她隐约听到一阵抽泣声。她敲了敲门,没听见雪沁起来的声音,心想雪沁今晚一袭鱼尾,行动也不便,她便自己破墙而进了。 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只见人鱼样的雪沁正躺在床上呜咽抽泣着,她近前一看,还真像是做噩梦的样子,她的手一直拽着一块玉佩哭,眼睛没有睁开,但是满脸的泪痕。 “雪沁姐姐。” 云扶推了推她,许久她才从睡梦中醒来,习惯了跟进来的人要抱抱的她看到来人是云扶,她那张开的臂便只好顺上了头理了理头发。 “云扶,你怎么进来了?” “哦,太阳哥哥有事出去了,他说你可能会做噩梦,叫我进来陪你。你往里面一点,我上来陪你睡。” 云扶坐在床边,轻轻拖了鞋,看见雪沁往里挪后,她便跟着上了床和她盖了同一张被。云扶侧过身来,看着雪沁仍沾带泪痕的脸问: “雪沁姐姐,你经常会噩梦哭醒吗?” 雪沁略显尴尬地答道: “那倒没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带着这块水苍玉入睡,总是会梦到一个让我很悲伤的女子,每次看到她我都想哭。” 云扶听后,直言道: “那雪沁姐姐你不要带这块玉佩睡觉不就好了。” “可是我又忍不住想梦见那个女子,说来也奇怪,我前两晚带着这块玉佩睡觉,可是一夜无梦。不知道今晚怎么又开始做梦了。对了,你说你哥出去了?” 云扶“嗯”了一声,雪沁问道: “这么晚了,他还去哪了?” 云扶越听越觉得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母神曾跟她打听父神的下落一般,她没有回答雪沁,而是话锋一转,说道: “雪沁姐姐,我觉得你和太阳哥哥两个人给我感觉怪怪的。” 雪沁一阵心虚,喃喃地问道: “怎么奇怪了?” 云扶转了一下身,平躺在床上,然后开始她的叙事模式,她说: “就是我刚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们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感觉竟然和上次哥哥救你回西丘时不太一样呢。” “哦,对了,我总感觉雪沁姐姐你和太阳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很像我父神和母神在一起的感觉。” 雪沁一下子听完脸一直红到脖子底下,云扶又转过身来,问道: “对了,为什么太阳哥哥这么清楚你晚上会做噩梦啊?你睡的这个寝宫是太阳哥哥的,你现在睡的床也是太阳哥哥的床,你们该不会,睡在一起吧?” 雪沁赶紧伸手捂住了云扶的嘴巴,说道: “云扶,你别乱说。” 原来,她住的这个寝宫既然是司烨的?连这张床也是司烨的?难怪,她之前一直不知道司烨住在哪,问他住哪时他也有片刻犹豫,最后还说自己住在凌云宫,结果凌云宫空无一物,自己还费劲周折给他布置,苍天呐! 云扶扒开雪沁的手,她感觉自己都会被雪沁捂得喘不过气来了,雪沁松手后,她又说道: “如果太阳哥哥不是和你睡在一起,那他怎么知道你晚上做噩梦?” 额,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冬天本异常寒冷,可是她手心却渗出了汗。云扶又问道: “会不会,太阳哥哥动心的那个女子还真的就是你啊?” 雪沁拼命地摇头,要是她就好了,她也不用这么受虐,可是,抱歉,她鼓足了勇气向他表白,结果却被他一盆冷水地浇灌回来了,她回道: “不是我,你的太阳哥哥,还没有动心的女子。他傍晚的时候不是还跟你说过了吗?” 云扶反问道: “你真信啊?” “信啊,为什么不信?” 不信她背后也不会那么冒冒失失地表白,如果他真有心仪的女子,她又怎敢唐突?云扶摇了摇头,叹道: “亏你还是他徒弟,既然还看不穿他撒谎。知兄莫若妹,我那太阳哥哥,八成是喜欢上你了。” 感觉云扶短短几个月不见,好像开始稍懂情事了,再也不是那个迷迷糊糊的小女孩了。雪沁笑了笑,说道: “云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谢谢好意哈,他喜不喜欢我,我心里明白。” 云扶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雪沁已经背过她去,假装睡了,云扶心想,她不可能看错的啊,太阳哥哥那么自然地抱起她,还那么在意她,为了雪沁都亲自下厨了,今晚又叫她过来陪雪沁睡,只怕雪沁晚上做噩梦,云扶甚至猜想,今晚太阳哥哥去西海,搞不好也是因为雪沁的事。 但雪沁装睡,她也只好侧过身去睡了。 司烨飞到西海时,已是夜深,月亮皎洁地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他回想起第一次遇见雪沁是在这个地方,遇到北泽也是在这个地方,雪沁所说的汐族应该就深居西海海底。既然汐族一向不与外族来往,那么肯定与海底的龙族无甚交道,并且汐族行事必然极其隐秘,不然上万年的时光,外界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族群的存在。 司烨望着平静的海面,正想遁入水中,潜入海底打探个究竟。结果耳边传来一个十分响亮的声音,说道:“蹑影见过日神。” 司烨顺着声源回头,一袭青衣的蹑影正弯腰拱手下拜。竟然是度辰的手下,难道,度辰也在这? 第052章 无非就是想见你 司烨看见蹑影后料想度辰应是在此地,他问蹑影,蹑影只是摇头,说: “其实我也不知度辰殿下现于何处,殿下前几日安排我去蓬莱岛打探消息,今日我是来复命的。” 司烨微微笑道: “你既不知殿下于何处,却为何来此复命?” 什么时候,度辰的手下也如此迷糊了?蹑影匆忙解释道: “我虽不知道殿下于何处,但却知疾风一直守在西海的海底,所以,我猜疾风应是守着殿下,日神若是前来寻我家殿下,可随我前去,找到疾风,便可知殿下的下落。” 这还靠点谱,司烨也不再多言,只是跟着蹑影遁入水中,当他们到达海底之时,疾风已在汐宫之外等候多时。疾风见司烨和蹑影前来,还颇感诧异,他拜道: “疾风见过日神。” “蹑影?你怎么和日神一起来了?” 蹑影说本打算过来跟殿下汇报蓬莱岛最近的动向,却于岸上碰见了日神,日神问起殿下的下落,既是一同寻日神,便一起过来了。蹑影问道: “疾风,殿下现于何处?” 疾风指了指汐宫的结界,说道: “殿下在这结界里头。” 司烨这才发现汐宫的结界,透明的结界一般的肉眼凡胎,还真看不太出来。他用手碰了碰结界,似是空气,可是想往里进,却又被结界弹了回来。他试着运用法力将结界打开,结果三成打不开,七成也打不开,直至他调用了十成的法力结界仍是打不开。他不禁感到好奇,他转过身来问疾风, “你确定度辰殿下在里面?” 疾风点了点头。这就郁闷了,自己的法力并不在度辰之下,为何度辰能进去,而自己却进不去?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他在外观摩着这透明的结界,玉骨扇在他手中起了又落,疾风看他颇费脑力的样子,便只能以实告破,说道: “日神,你就别费力气去试了,殿下当日也是打不开这结界的。只是殿下碰巧看见有人进了汐宫,便化身附着在宫人身上跟了进去而已。” 原来如此。只是如今夜深,心想也不会有人出来,何况疾风一直未跟着度辰进入汐宫,应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自由出入,他问道: “疾风你侯在此处多日,可有留意宫人进出的规律?” “实不相瞒,疾风于此处候了多日,自从度辰殿下进去后,只见过鲛人外出一次,实是无规律可循。” 与司烨心中料想的差不多,见夜已深,司烨便吩咐道: “那你继续留在此处候着,有度辰的消息或寻到宫人进出的规律及时报予我。” “疾风遵旨。” 司烨没再多说什么,瞬间化作一道光消逝。 当他回到西丘之时,月华皎洁,梨影歪斜,西丘的一切似乎皆在沉睡。当他推开凌云宫的宫门,看见一尾人鱼正披散着紫发歪在地上等着他,随着呼啦的一声门响,雪沁从地上爬着坐了起来,额,刚刚明明都没睡着的,怎么就睡过去了。她柔柔地喊了声: “师父,你回来了。” 司烨跨步进来,问: “如此深夜,为何不在寝宫中休息?” 而且还,三更半夜的等在男人的房中,这女徒弟,脑子真的是,唉,一言难尽。 雪沁看他走了进来,答道: “我听云扶说,你有事出去了,我一身鱼尾样,觉得云扶和我睡在一起太委屈她,所以,我便过来了。” 司烨听着这完全没有逻辑的话,问道: “你直接叫云扶回她寝宫不就好了,或者你也可以去云扶的寝宫休息,为何她没回去你也没去,偏偏跑到为师寝宫中来?” 雪沁被他问得一下子该如何接,云扶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才从里侧挪了出来,又好不容易蹦到了凌云宫来,她容易吗她,鲛人果真不能作践自己。 “我无非就是想着,你不在我便在凌云宫呆着,不打扰到云扶,你若回来,我还能多看你一眼,我无非就是想见你,有何不对?” 不能撒谎,便豁出去,实话实说了。长这么大,不带怕的。 “不知廉耻。” 他表面生气,但内心却掩抑不住那丝丝的甜。他弯下腰来,把她抱起朝着她曾给自己设就的睡床上走去,雪沁心里仍是跳得厉害,她喊了声: “师父。” “嗯?” 司烨轻声答道,感觉眸子里都漾出许多温柔来。她好喜欢他抱她,喜欢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若是他每晚都能这样抱她一次,即便外面电闪雷鸣,即便梦里天下火雨,即便身置冰河中,她觉得,她都能安然入梦。 司烨把她放到床上,低声道: “早点睡吧,一个月过去了,明日起,你也该好好练练你的仙术了,不然就等着做花肥吧!” 他转身欲走,却被雪沁拽住了手,她喊道: “师父!” 司烨回头望了她一眼,只听到她说: “虽然你说的很多话我都不爱听,但是,谢谢你!” 她松开了他的手,拉过被子盖上,笑了笑,便合上了眼睛。司烨朝着宫外走去,脸上微微有些笑意。 度辰见水宗迟迟不肯开口,想着自己入汐宫也有了些时日,魔界和雪沁都还在等着自己,未免心焦。 他听水宗说每隔五日便会有汐人出宫,他算了算时日,也就是明天,便会有鲛人外出,他便打算潜出宫去了。 只是,他多少有些舍不得水宗,这个糟老头子,虽然有点爱吹嘘,可是却真心实意地待自己。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水宗道别,便只好去观滟湖中给他捕了些鱼,放到他假山后面的大水缸中养着,方便他哪天烧来佐酒,想了想,水宗的茅屋屋顶有点破,度辰便一道把他的屋顶给修缮了。水宗爱喝茶,度辰便又赶在天亮之际,给水宗烹了壶新茶,顺带还把前院的庭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临走之前,他走到水宗的窗前,看水宗正睡得酣香,他不忍心扰了水宗的清梦,更不知道一旦水宗醒来他该如何和他道别,便一个人悄悄地飞走了。 当他消失之后,水宗才从床上摸着床沿坐了起来,前几日还红光满面的他,当下却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就连下床走路都感觉有些吃力。他缓缓地移到石桌旁边,捧起度辰给他沏好的茶,笑时眼里似噙着泪光。 阿木他,终是走了。 第053章 辰儿真是有眼光 九重天,天后娘娘晨起后正对着妆台梳妆,想起度辰已近月未归,未免感到担忧。门外,一个侍女喜气冲冲地跑了进来,拜道: “天后娘娘,殿下回来了。” “你说什么?辰儿回来了?” 侍女笑着猛用力点头,天后又问: “殿下现于何处?” “正在凌霄殿和天帝议事呢。” 天后的脸上终于重新有了笑容,她把梳子搁下,站起来化作一道光便向凌霄殿飞去。 凌霄殿中,度辰果真正和天帝在议事,看见她进来后,度辰拱手拜道: “儿臣见过母神。” 天后大踏步地走向度辰,拉起他的衣袂,左右打量他的身形,说: “怎么一个月没见,倒像是消瘦了些?” 度辰只是略微地笑了笑,她的母神,每次在他外出回来时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虽然自己压根没瘦。天帝问道: “你刚说,雪沁是女娲之后?” 度辰微微颔首,答道: “确实如此。父帝,你有听说过靖玄吗?” 靖玄?天帝望向天后,两人眼神交流之际,似有万千故事。天帝问道: “难道,雪沁是靖玄的女儿?” 度辰心下一惊,问道: “父帝认识靖玄?听水宗说,雪沁确实是靖玄的女儿。父帝可知道,靖玄的夫君是谁?” “这......” 天帝摇了摇头,说道: “靖玄的故事,我跟你母神都略知道一些。当年的帝俊天帝尚未退位,天宫皆传言帝俊风流,除了娶妻羲和外,还霸占了嫦娥和娥皇,其实这些传言是有人故意散布的,并非真实。” 度辰拱了拱手道: “度辰愿闻其详。” 天帝看了一眼度辰,说道: “当年,嫦娥有心于帝俊,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设了个局,让后羿误会,所以后羿愤而射杀了九乌。才有了背后一系列的悲剧。可是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娥皇,确切地说,是因为靖玄。” “世人见到和帝俊在一起的女子美得惊天动地,人间绝色为娥皇,所以世人便一直以为和帝俊在一起的靖玄为娥皇,也就是说,传言中的娥皇就是靖玄。” 度辰微微点了点头,天帝又接着说: “帝俊当时已有了妻室,可是他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靖玄。靖玄为女娲之女,神力惊人,且容貌惊艳,故神魔皆想得到她,他们中间经历了什么,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总之,靖玄终究没有和帝俊在一起,她消失不见了,帝俊也在其九子被射杀后便没了下落。十几万年过去,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靖玄有了个女儿,还是雪沁。” 天后也是没想到,她接道: “难怪雪沁那丫头长得如此标致,原来竟是靖玄之女。” 度辰又接而言道: “父帝说的和水宗说的大体一致,但是水宗靖玄在生完雪沁后便离世了,而雪沁的生父是天神,那么,雪沁有没有可能是帝俊的女儿?” 天帝和天后皆未敢推翻度辰的推论,雪沁是否是帝俊的女儿,只有帝俊和靖玄才知道,外人又怎会知晓。天后显得异常开心,她笑向天帝道: “昊天,我们家辰儿真是有眼光,在人间捡了个不知名的小仙,带回了天宫,力排众议,替她谋了仙职,又把她留身边,结果这个在众仙眼里只会走后门的小仙,竟然是女娲的后人,这眼光,倒一点也不比你的差呢?” 度辰听着天后打趣,忙一本正经地说: “母神,现下最重要的应该是要先找到雪沁的生父。” “是是是,你可有法子找到她的生父?你总不能拎着她跑到帝俊的跟前问,这是不是她女儿吧?” 天帝忍俊不禁地哈哈了几声,他和昭碧当了天帝天后后,天天板着张脸,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活泼可爱的昭碧了。度辰道: “母神你先回去吧,这里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还有正事要跟父帝汇报呢。” 昭碧倒也听话,完全没有一点架子,既然是自己的儿子叫自己走,那走便走了吧,她化作一道光便消失了。 度辰看她走了,便向天帝参道: “父帝,我在打探雪沁的身世之时,发现雪沁和水神共工也有些关系。” 天帝“哦”了一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雪沁可能是帝俊之女,也有可能是水神共工之女?” 度辰摇了摇头,答道: “不是,水神共工当年陨灭后,水神一族并未消亡。他们被女娲用神力封印在了西海海底。” 天帝闻言,未免感到心惊,他司掌天界已有十几万年可竟全然不知西海海底有水神的后裔。他疑惑道: “竟有此事?” 度辰答道: “确有此事。水神共工被流放到穷极之地后,便自戕了。但是他的水苍玉儿臣曾在他的后人身上见过,儿臣当时有些怀疑,直至入了汐宫才知水神一脉并未消亡,而是被女娲设下结界保护了起来。水神共有两个儿子,一是商洛,一是水宗。靖玄在其离世前,曾将雪沁指婚给商洛的儿子北泽,所以,雪沁断非水神之后。” “儿臣,只是感到好奇,为何女娲娘娘要将靖玄和水神之后封印在一起,而雪沁,也自幼在汐宫中长大,若非出了意外,被司烨所救,兴许我们都不知道水神一系仍存活于世。而且,汐宫的结界牢不可破,外界断难入内。” 天帝听言,只觉得此事十分棘手,毕竟水神一系是一支神力十分强大的支系,若不能收为己有,恐多事变。天帝问道: “汐宫之外可有神兵把守?” “儿臣已命疾风守候在外,有何风吹草动,疾风皆会第一时间来报。” 天帝略微颔首,又问道: “魔界最近有何动向?” “魔界拿到了锁妖塔。” 天帝听后又是心下一惊,这么说,魔界已有足够的能力斩杀护卫锁妖塔的神将和四大凶兽了?他又吩咐道: “锁妖塔既已被魔界寻去,降魔剑和释魂符要盯好了。” “儿臣前段时间已派蹑影去蓬莱岛监视青帝,蹑影昨日来报,说青帝闭关了。” 天帝微微捻了捻髭须,心中隐隐难安。 第054章 火凤凰有了宝宝 西丘。雪沁翻身下床,匆匆收拾完后打开了门,却看见司烨立在阶前,晨风袭来,一袭雪白的衣裳随晨风轻轻舞动,虽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觉得此时此际的他和“玉树临风”一词极为相衬。 她走到他的跟前,问他: “师父,弟子之前明明给你织过一件雪绡的衣裳,为何从未见你穿过?师父你这身衣裳,太破了。” 司烨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的衣裳确实衣袂处确实有一处破损,但也不至于像她说的就那么破。 他回头看见她忽然眼睛瞪大,表情夸张地说: “师父,你该不会是因为把寝宫让给我,所以躺梨花枝桠上休憩,衣服被梨花枝桠给划破了吧?啊,不行不行,要是这样,那就真的是弟子的罪过了,师父你把衣裳脱给我,我给你缝一下。” 说完她便一下就扑过来要扒司烨的衣服,手在司烨的胸前背上乱摸一通,司烨冷声问道: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住手。为师活了二十几万年,还没见过哪个女子脸皮比你厚的。” 她松开了手,撇了撇嘴,一脸的笑谑。司烨挥了挥衣袂,对她说: “走吧。” 他前脚刚迈她后脚便跟了上来,十分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还愉快地跳到他的跟前,冲着司烨做鬼脸,司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女徒弟,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九重天上,度辰见完天帝后,心中便只剩下一个牵挂,那便是那个略带迷糊的无忧少女—雪沁,他每每想起她来都不禁莞尔。 当他飞至南天门,刚立定便望见那云海之巅身著一袭雪衣的雪沁,她正用手指撩卷着发,而后又将手中的云一朵一朵地往下扔,那些云顺着空中的气流就往下飘,仿佛落花逐流水。 她的双腿在空中直垂,可能坐久了腿酸,也可能是百无聊赖,她微微踢晃着双腿,嘴中似乎还哼着小曲,度辰心里一阵愉悦,慢慢地向她靠近。 雪沁感觉上空有什么丝线扑到自己的脸上,只觉得一阵痒,她挠了挠脸,也没太留意,过后那丝又垂到她脸上,弄得她又痒痒的,她一阵气急败坏,心想这九重天怎么还会有乱飞的丝线,等那丝线再扑到她脸上时,她便侯准了时机伸手把那团扬在脸上的丝线使劲一扯,一声“哎哟”的哀嚎传了过来。 雪沁听见声音怔住了,她再抬头一看,度辰的脸正压着自己仰起的脸,那距离,近得可以…… “嗯?度辰?你回来了?” 度辰“嗯”了了一声,那鼻翼间的气息拂在她脸上有点痒痒的,她脸一下就烫了起来。度辰柔声问道: “雪沁,你的手可以拿开了吗?我的头发还在你手上呢?” 那张带着足以使万物黯然的笑颜,令她微微有些晕眩。她闻言便迅速松开了手,度辰把稍许凌乱的头发理了理,然后往后一拨,那墨发宛如瀑布般垂至背上直至腰间,他四下张望,问道: “你的坐骑呢?” 啊?坐骑,度辰说的可是那只火凤凰?完蛋了,她每日跟着司烨上下班,都忘了自己之前还有只度辰送的坐骑,她摇了摇头,一脸懵道: “我也好久没见到它了。” 度辰微皱眉,他试着召唤火凤凰却始终未见火凤凰过来,他也感受不到火凤凰在九重天的气息。 他回头看向不明所以的雪沁道: “走吧,我带你去寻凤凰。” 度辰伸出手来,接住从云巅跳下来的她,等她立定后,度辰才拉她飞了起来。 雪沁始终没意识自己和度辰牵着手,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牵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赶紧缩回,结果手一缩,她就往前摔去,她一下心惊,赶紧唤着“度辰”,度辰没料到她会中途丢开,迅速地飞回来将她横抱在怀中。 “你还不会飞升术,你这样冒然挣开很危险知道不知道?” 度辰一脸关切地说,雪沁只能拿手挠后颈项,她只是觉得别扭。她低声问道: “嗯,那我可以下来了?这样,好像不是很好。咳咳……” 她微微咳嗽,度辰听言,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嘱咐道: “那你要抓好了。” 她点头如捣蒜,她本意要抓住度辰的衣袂,度辰怕她再次发生意外,便率性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她想挣开,又怕摔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为何如此抵触,度辰微侧脸,眼神柔柔地望向那不知何原由而涨红了脸的雪沁,觉得眼前的这个小迷糊真是可爱极了。 他领着她一直飞到了南禺山,那座传说中位于南疆的凤凰栖息地,此时满山碧玉,梧桐树嫩绿盈眼,绿风吹拂,轻轻地涌动着成片成片的碧浪,雪沁是微微的有些被眼前的绿给迷醉了,度辰牵着她向着十米开外的小木屋方向走去。 她满以为度辰是要进小木屋,正当她准备迈步进去的时候,度辰却用力地把她拉住,她顿足望向度辰,却发现度辰的视线落在木屋前的一棵树大树上,这棵大树不论是树干还是树冠皆可称得上是山中群树中最大的,是当之无愧的“树王”。 度辰拉着她飞升至树干最上端,雪沁始终不敢抬头往下看,怕恐高的自己会忍不住晕眩。令她感到诧异的是,这棵“树王”,在下往上看只看到光秃秃的树干和浓密厚重的枝叶,但当她升至树巅,却发现这棵“树王”的上端别有洞天。 梧桐的枝桠铺成了路,路虽不甚宽阔,却足够一人在上行走,而那三交岔的树干中间,就像一间天然形成的房子,树干是地,枝桠和树叶是墙,亦是屋顶。 树屋中,火凤凰匍匐在地,她的五彩鳞毛之下,似有几个朱色的蛋。火凤凰看见两位主人前来,抬起脖子“嗷嗷”地叫了两声,雪沁吓得赶紧缩在度辰怀中,当她发现火凤凰并没有恶意,只是向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一脸的尴尬,度辰柔声说道: “火凤凰她,有自己的宝宝了,难怪刚刚召唤她也召唤不出来,原来,她在努力孵化新生命。” 雪沁从度辰的怀里钻出头来,轻声说道: “我还以为凤凰出了什么事了,原来是有宝宝了,那,真是件喜事呢。” 她微微抬起的头一脸笑意,眼里有某种闪耀的光。 “嗯,不过,你少了坐骑,现下又仙力低微,行动倒多少有些不便。” 度辰转过身来,坐在梧桐树的枝桠上,雪沁也跟着她坐了下来,若非枝叶茂密可抓握,给她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坐那么高的枝桠上的。她正有些恍惚,却听到度辰问道: “对了,你这一个月的仙术修炼得如何?” “啊?仙术?” 这个?她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能说这个月她都忙着琢磨怎么多见师父怎么黏着师父了吗?自然是不能的。 “怎么?司烨他没有教你仙术吗?” 度辰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不不,是雪沁不才,领悟能力太低,师父他给我的经籍我始终没怎么看明白,所以......所以,额,我到现在还不会飞升术,就连基本的隐身术都还不会,经常隐着隐着就剩一只脚啊或者剩一只手臂在外面,飞行的时候也撞的满头包。” 她多少有些气馁,脸上也写满了尴尬。其实,度辰从云巅接她下来时就发现她还不会飞升术,只是没想到她不但不会飞升术,连其余术法也一概不知。他想伸手去摸她头发,安抚一下她,她却下意识地抬起了胳膊挡住了那准备抚过她秀发的手,度辰缩回了手,露出一个尴尬二不失优雅的笑,柔声道: “傻瓜,经籍是能帮你快速学会仙术,但却不是学会仙术的唯一途径。而且,经籍也只是仙人练就仙术后写就的感悟,只能给你一定启发,却并不能帮你直接练就仙术,司烨,他就只让你看经籍?”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想起自己当初因为撮合司烨和离朱触怒了司烨被他罚禁闭抄经,她忽然叹起气来,或许是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呢。又想起司烨说你还是好好学仙术吧,不然就做玄光之翼的花肥,她又猛地摇了摇头。 她的脑子好像有时不是那么清明,有时经常会一时点头一时摇头。度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手去拉了她一把,说道: “走吧,我带你回天宫,你从西丘搬回来吧,我亲自教你好了。” 毕竟,时日已不多,再过一个月就要仙术比试,可是雪沁仍旧什么都不会。 雪沁闻言先是一惊,一想到要离开西丘,她便嘴角嗫嚅道: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我是日神的徒弟。” “对啊,你是日神的徒弟,可是你都去西丘一个月了,还是什么都没学会,司烨他向来散漫惯了,不受拘束,所以才没教你什么吧。” 度辰猜测道。雪沁听完直接摇了摇头,不是的,并非司烨散漫,而是自己的问题。只是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种种遭司烨白眼的行径,她辩解道: “其实不能怪我师父,是我自己太懒了,是我自己不上进,度辰你相信我,我肯定会好好修炼仙术的,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回天宫,你就让我,在西丘,一直呆到仙术比试的那一天好吗?我发誓,我会好好学的。” 她两指竖直向上,一脸虔诚的哀求口吻。 第055章 白帝初次见雪沁 云端,一袭白衣的司烨略显不安地来回踱着步,明明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小妖却不在天上当值了。她又不会飞升术,肯定不会跑回西丘去,莫非,她又跟离朱回了遣云宫? 想到上次雪沁去找离朱后,蹲在地上哭,他心中隐隐难安。他化作光影向遣云宫飞去,当他到达遣云宫时,只看到绿萼梅影依旧,芳草仍旧纤美,但宫阙却无人到的痕迹。 既然不在遣云宫,那便是去了月宫了,他又向着月宫飞去,月宫的宫门紧掩,他飞过强去,桂树树影斑驳,一池春水微皱,玉兔蹲在池边的石上,看见他后便撒腿往宫殿内跑去。从玉兔的反应来看,宫殿内,必然是有人的。 他向宫殿内走去,脚刚上台阶,便听到宫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袭红衣油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红衣女子手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倚着门,说: “你终于来了。” 一抹淡淡的笑意浮在了她那苍白的病容上。司烨微微抬眼,与离朱已有些时日不见,她似乎比往日消瘦了些,风起她的衣袂飘飞,形容顿减。他低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他从未这样关心过自己,离朱略感欣慰,脸上微微有了些红润的光泽,那枯萎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她想回答他我病了,只是他的提问让她顿时失去了回答的勇气,也让她的心情彻底跌到了谷底。 “雪沁呢?” 一声“雪沁呢”把她从幸福的云端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她苦苦地笑着,原来,他来月宫,并非为了寻自己,更不是故意来看自己的,而是,前来寻雪沁的。她眼睛的光亮顿时黯了下去,摇着头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 他以为雪沁跟着离朱走了,雪沁既然不在遣云宫,也不在月宫?那她能去哪?但既然当下不在月宫,他只好微微拱手作揖,道: “打扰了。” 他转身想赶赴下一个目的地,却听到离朱大喊了一声: “站住!” 他回过头来,看见离朱紧闭着眼睛,眼泪却如豆般掉落在地,良久,她才缓过来,睁开眼道: “我生病了,你都不关心慰问一下吗?你的心里,只装着雪沁吗?” 司烨看她如今的情形,却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他呆立原地,一脸错愕地望着她,淡声道: “那请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执意退去,可是离朱却不依不饶地哭喊道: “她是你的徒弟,你知不知道?作为上神,你是不是忘了,师徒结合是要遭天谴的!你喜欢谁不好,为什么要喜欢她?” 她的眼泪如脱线的珍珠往下掉,嘴角偶尔还会扯动几下,一脸的哀伤。司烨一脸的冷漠,冷声道: “月神,请自重。” “我就是因为太过自重了,喜欢你喜欢了几千上万年,一直隐在心里不敢说。我把雪沁当作我最好的姐妹,和她无话不说,可她呢,她既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师父,喜欢上了我喜欢的人。” 司烨想起那天和雪沁一起回西丘时,雪沁和他说的其实,离朱很喜欢你,你和离朱在一起挺好的,原来,小妖说这番话,是为了离朱。他又听到离朱说: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该喜欢她。” 他冷冷地答道: “怎么?我的感情还需要你替我安排吗?南帝对你太纵容了,你也许应该好好看看《帝女经》,不要自践身份。” 他不想再跟她辩论下去,因为再辩论下去于他而言也毫无意义,他说完便化作一道光消逝了。只留下离朱一人跌坐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捂着心脏的位置呜咽抽泣。 “师父,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是喜欢你的,而且不是因为你是我师父而喜欢你,而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雪沁那晚的话萦绕在他的耳畔,他心中五味陈杂,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飞到了澄鉴宫,澄鉴宫单身的仙婢看见了他忍不住羞红了脸,因为过于激动而结结巴巴地拜道: “拜,拜见日.....日神。” 说完又是一阵脸红,既然是日神耶,天庭中单身女子心仪对象的两大男神之一,另一个男神是度辰殿下,可惜度辰殿下有了司云仙子,众女仙除了璇玑外,还真没有几个敢打度辰的主意。 司烨看见仙婢一副花痴状,有些不胜其烦,他微微摆了摆手,示意免礼,问道: “殿下可曾回宫?” 仙婢只觉得这英俊帅气的日神说话的声音都让她遍体着酥,她只是一味地出神,脸上堆满了艳如春日的桃花笑,司烨清咳了两声,说道: “我问你话呢,殿下可曾回宫?” 仙婢正才回过神来,诚惶诚恐地答道: “回来了,但是又出去了,具体去哪,婢子也是不知的。” 司烨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哦,知道了,下去吧!” 仙婢做足礼数地揖了几揖,随后便退下了。 如他所料,度辰回宫了,那雪沁,应该是跟着度辰走了。司烨略感惆怅,踱着步便在宫外绕着圈来回走着。 当他走到南天门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个白发金服的中年男子向他行了过来,眉宇间英气未减半分,举止儒雅。司烨站立在地,抬手作揖: “见过白帝。” 白帝只是微微一笑,立在他身前,说道: “贤侄不必多礼,多年未见,贤侄益发长得清俊了。” 司烨心想这话怎么和羲和母神说的差不多,他回以淡淡一笑,对于白帝的记忆,实是不多,因为这位司章西方的帝君,向来不喜过问天庭中事,也甚少露面,他今日能上天宫来,这让司烨多少有些感到意外。 “承蒙谬赞,司烨眼下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白帝。” 白帝微微颔首。司烨刚转过身,就看到雪沁从南天门外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师父”,十足的孩子样。当她到达司烨跟前时,扯着司烨的衣袂说: “师父,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刚到处找你都没找见。” 白帝原本准备走了,听见女孩的声音后便转身过来,结果那一袭白衣的女子,有着一张让他感觉无比熟悉的脸,墨发如泼,眉目如画,纤腰皓腕,肤光胜雪,气质形容与世无双。他微微有些出神,心想这也太像了,他指着雪沁忙问道: “这是?” 雪沁听见声音,回过头来才发现司烨的身后站着一个白发金服的男子,服饰华贵,气质儒雅,她从来未见过这个神仙,但是确觉得好似在哪见过。雪沁的手还扯着司烨的衣袂,司烨略微尴尬,用手别开了她,然后推着雪沁到跟前道: “这是我的徒弟雪沁,雪沁,快见过白帝。” 白帝?雪沁一脸的狐疑,但还是乖乖地拱手作揖,做足了礼数,道: “雪沁见过白帝。” 白帝看着她,心里有些激动,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他颤声问道: “雪沁仙子,请问你今年贵庚?家住何处?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啊?雪沁挠了挠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岁数对她来说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至于家住何处,她也没有家,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好,白帝看她有些难为情,便说: “是我唐突了,仙子莫要见怪。因为,仙子和我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 雪沁慌忙摇手道: “不不不,是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到底多少岁了,而我家,额,哦,我住在西海海底,无父无母,是樱离姑母一手带大的。” 司烨把雪沁拉了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身后,他有些无法忍受来自白帝的目光灼灼,白帝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用意,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暗地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师父,倒是对弟子看护得很紧呐,而雪沁,既然无父无母,又何靖玄长得如此之像,他难免疑心。只是,他眼下也有事情要处理,便只好说道: “贤侄,仙子,我尚且有事,等忙完了再去西丘拜访你们,先告辞了。” 雪沁和司烨点头目送着白帝离去,等白帝消失后,司烨那温和的脸一下又变得冷酷起来,他冷冷地问道: “你今天去哪了?为何又擅自离开?” 她低着头,手捏着衣角,小声答道: “啊,师父,你不要生气嘛,我今天和度辰去找我的坐骑了。” “那度辰呢?” “他送我回了云巅后,便下界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忙什么。对了,师父,我的坐骑火凤凰她有宝宝了。我跟你说啊........” 雪沁一脸兴致地将她去南禺山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可是司烨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听,她兴致不减,仍唠唠叨叨地说着: “师父,你知道吗,那梧桐树可大了,树巅上都可以住人.......” 司烨只是无奈,听见她叽叽喳喳,没玩没了的说着,心想自己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像夏蝉的徒弟,一聒噪起来就永远没完没了的。 第056章 一切皆为了刹魔 魔界廿六境,群山的雪似乎覆盖不均,有些山上裹了厚厚的一层,有些山上却裸露着风岩无半点雪的迹象,山脚下是看不到尽头的冥色长河,河中偶有一些裸露冒尖的枯草,河面水汽蒸腾缭绕,只是水深不见底,天也只是清一色的黑。 冥色长河的上空,身着玄色衣裙,长及曳地的的女子款款而降,她裸露的脚尖踩在河面上如履平地,一头淡紫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五官精致,红唇欲滴,在黑衣的映衬下她那本就苍白的皮肤此际更是白得耀眼。她行至河岸中间,左手掌心向下,用力催发,不多时,一副冰棺浮上了河面。 冰棺遍体冰光,与冥色长河形成鲜明的反差色,冰棺周围,说不清是冰棺的冷气在冒还是冥色长河的热气在冒,女子挥了挥衣袖,那冰棺的棺盖被她推开,里面躺着一个男子,皑皑雪发,五官俊美无匹。发上、眉毛上、唇上皆沾带着些许白色的雪,她看着他紧闭的眼,眼神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因为那紧闭的双眼之下,有一双令她毕生难忘的眼睛。 她和浮笙的母亲,是一位荷花仙子,当年执意要嫁给魔君,和魔君结合后而遭受天谴,被打回原形奄奄一息地寄生在三十二境的荷塘中,当时的她已身怀有孕,濒临生产,她拼劲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才将沉璧与浮笙带到身上,作为一枝并蒂莲,寄养在荷塘中。 失去了母体庇护的两枝花骨朵,只能拼命地汲取营养,是年,池水枯竭,群荷萎靡,但濒死之际,白发紫衣的美少年来了。皑皑的雪发,高挑的个子,修长的四肢,眼睛里似有故事,而他的面孔,却是清俊如仙,那样的五官,她是没法挑剔的,看到他时,她心中是充满了感激的,感激母亲给了她女儿的身躯,虽然她当时仍未降生。 他把并蒂莲连根拔起,并将其移到自己的屋中,用蓄满了魔力的玉瓶滋养润育着她和浮笙的生命。她立在他的案上,看他洗漱,看他入睡,看着他在屋中的一切举动。但不知为何,他从不苟言笑,永远一双阴郁的眼睛,墨绿深邃。 为了逗他开心,在他每次来给她灌注魔力之时,她都故意弯曲着身子,来来回回地弯曲、伸直,甚至不停地扭动那瘦弱的躯干,可他至始至终都无半点的笑意,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凉凉的花杆,继而便转身走了。 在她含苞将放准备降生的前一天,他那传说中的父亲回来了。那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男人在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对刹魔说: “这并蒂莲我只要带走左边的一朵,右边的花瓣稍有瑕疵,即便让她降生,也未必出落得好,只会平白浪费我的力量。” 那一瞬间,她心死如灰,那时,她多少有些为她死去的母亲不值。她抬头望向刹魔,刹魔迟疑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到她的跟前,把她和浮笙硬生生地撕开来,她觉得自己就要疼死过去,可是又无能为力。 刹魔把浮笙交给魔尊,魔尊没再回头看她一眼,便走了。那是他的父亲,她第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见他。同是他的孩子,他竟然选择了浮笙而放弃了她。 她心死如灰,在瓶中孤零零地站着,她已不想开放亦不想降生,只想静静地等着湮灭。 但是眼前的人,并没有放弃她,他给她笨拙地包扎着伤口,白色的布围了她一圈,她被他裹得动弹不得,可是,还是任他摆布着,他是那样温柔的一个男人...... 可如今,他却躺在冰棺里,元灵仍在锁妖塔里经受狱火的炙烤。她俯下身来,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一口,眼泪滴答打在他的脸上泛出晶莹的光。她自言自语道: “刹魔,我回来了,你听得到吗?你要在这里等我,很快,我便能让你回来。” 她手摸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温度,冰冷冷的触觉。 身后寒风渐生的声音,有河水被溅起的声音,亦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她顺着声音回头看,宋城王冷幽站在她的身后,距离她仅有十步之遥。他的视线注意到她身后的冰棺,看到那躺在冰棺的面孔后,颇感诧异地问道: “刹魔?” 沉璧站起身来,挥袖把冰棺重新盖上,而后又施加魔力把冰棺沉入河底,她藏好冰棺后便径直地在河面上走着,走过他身边,仿佛没看到他一般,一脸的波澜不惊。 宋城王低问道: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占据浮笙的身体?又为何要把刹魔的尸身藏在这里?” 沉璧听见“尸身”二字满是愤怒,她回头扬手就要打到宋城王的脸上,却被宋城王紧紧地捏住她的手腕,她怒吼道: “你放开我!” “你到底是谁?” 宋城王丢开她的手腕,她冷哼了一声,笑容妖冶,手轻轻绕过胸前淡紫色的卷发,一字一顿地答道: “我是浮笙的孪生姐姐——沉璧。” “不可能。” 宋城王摇着头道: “我从未听说过浮笙有一个孪生姐姐。” 她失声大笑,笑音尖锐异常,但是收回了笑声,她口中说出来的声音却分外动听,那种声音足够男人迷失在她制造的温柔漩涡里。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就没有。呆子,你喜欢浮笙,也许是喜欢她的美貌,也许是喜欢她的单纯,又或许是喜欢她的地位。但是,你真的了解她吗?哈哈......” 她又放纵地笑着,若非仔细听,都听不出里面有些哀嚎和讥讽的声音,冷幽没有理会她,任由她笑着,终于她笑累了,望了他一眼,开始了她的叙事。 “当年,我和浮笙是并蒂莲,因为我花瓣有瑕疵,魔君放弃了我,而她,成为了幸运儿。她得以顺利降生,得以成为了你们所谓的魔界明珠——浮笙公主。你们当然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她知道。” 她垂下眉来,缓了缓气,似乎讲起这些事来特别费力。 “因为是并蒂莲,我和她心意相通,所以我有没有死,她是知道的。但她从未敢来看过我一眼,我在刹魔的房间,一呆就是上万年。直到有一天,东君来魔界找离忧,看我可怜,才用了大半生的修为将我催生出来。你们不知道我的存在,是因为我出生后,便一直没有离开过刹魔的房间。” 冷幽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宋城是魔界十分重要的要塞,把守着魔界的出入口,宋城群魔各个骁勇善战,屡立奇功,而父亲冷若骨一直与魔尊交好,所以他自幼便跟浮笙一起学剑,弹琴,他曾听浮笙讲过许多故事,却从未听说过沉璧故事的只言片字。他听到沉璧说: “有一天,刹魔没有按时回来,我便出去找他,在荷塘,我第一次看见浮笙,她当时病了,捧着心坐在凉亭上咳嗽着。而我,没找到刹魔,却遇到了魔君,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具躯体是我的吗?” 冷幽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魔君发现了我,因我受东君神力的庇护,所以我的身体比浮笙的好得多。因为这一点,他给我和浮笙做了交换术,从那时起,浮笙的躯体就是我的,而我的躯体,是浮笙的。” 冷幽万万没想到魔君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之前听闻他心狠手辣,很有手段,但虎毒不食子,他从未想过魔君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后来呢?” “后来啊,我身上一直起排斥反应,刹魔一直未归,我用不了浮笙的躯体,最终她的身体消亡了,而我也成了亡灵。” 她的眉目低垂,似有泪意。冷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若如她所说,怕眼下的女魔是断然不肯离开浮笙的躯体的,若她执意不肯离去,那浮笙岂不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沉璧。” 他唤了她一声,沉璧回头一脸的惊讶,因为这个名字,只有刹魔唤过她。他略显不安地说道: “有些事情错已酿成,再去更改,也是徒劳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弥补很难。浮笙单纯善良,应无心去伤害你,或许浮笙也有她的苦楚,只是我们不得而知而已。你现在占据着这躯体,那浮笙的元灵呢?我始终猜不透你为何要这样做。” 他心知她喜怒无常,也不敢太去招惹她,毕竟浮笙还在她手上,她思索了一会,答道: “你放心,她没有受到伤害,我现在需要我的身体来做事,我不能一直是亡灵的状态存在。至于我为何要这样做,为了刹魔。” “为了刹魔?” 冷幽不太明白她的话语含义所指,她转身道: “你也不用知道得太详细,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她就可以,我的身体我拿回来用一段时间难道不可以吗?神魔交战战败后,我一直在她身体里沉睡,没有伤害过她,所以,请相信我,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是锁妖塔拿到了,我要完成一桩夙愿。” 第057章 你徒弟是我女儿 西丘,夜晚的风还透露着些许寒意,雪沁忍不住抱住了双臂,司烨在一旁看见,问道: “很冷吗?” 雪沁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师父你没听过吗?啧啧,看来师父的经籍还是看得少。” 她偶尔也会讲几个像样的句子增加一下自己的谈资,并有些颇为得意,却看见司烨正将身上的外衣除下,抖了几抖后将衣服披到了她的肩上来,他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件单衣,甚是单薄。 她感到有些不安,那衣服刚披到她身上她就赶忙地将它脱了下来,随后踮起脚尖想把外衣给他重新披上,却被他一手挡开,没能如愿。司烨一脸严肃道: “把衣服穿好,别冻着了。” “哦!” 只要是师父抗拒或否决的事情,坚持也是徒劳的。无奈,她只好把他的外衣拿回来套在自己的身上,她看了看,白色的男外衣,大大的袖摆,她本就瘦弱,穿上这件男外衣后,更显得弱不禁风,她举起袖子来在空中挥舞着,带起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玩,向司烨吃吃地笑道: “师父,你们男人的衣服好大一件,我感觉就是袖子,都能塞下我两三个胳膊呢,嘿嘿。” 云扶看见司烨和雪沁两人站在湖边,雪沁身上穿着宽松的白大衣,那松松垮垮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她本人的衣服,云扶又将视线向雪沁的身边移去,发现司烨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单衣,雪沁将偌大的袖子来回地在太阳哥哥的的面前舞动摇晃, 哦,原来是这样,云扶一下子就明白了,太阳哥哥竟然把自己的外衣给雪沁穿了。啧啧,想不到,冷漠如霜的太阳哥哥竟然也会关心起人来了。而且,一向严肃的太阳哥哥既然丝毫未生气,任由雪沁闹着、笑着,这倒是有几分邪门。她没有再跟过去,捂着嘴巴偷笑地躲回了屋里。 月上梨梢,梨花倒影在池边,偶有跃出水面的鱼。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落到司烨和雪沁的跟前。 来人白发金服,气宇轩昂。司烨看清来人后,弯腰拜道: “不知白帝来访,晚辈有失远迎。” 白帝微微摇了摇手,而后回敬道: “贤侄不必多礼,我深夜来此,乃是想求证一桩事,多有打扰,还请贤侄见谅。” 雪沁看两人一前一后来来回回地客套,真是有些不习惯,她在一旁说道: “师父,我去给你们准备壶茶吧。” 司烨点了点头,道了个“好”字,雪沁从白帝身旁经过,白帝看见雪沁身上只披了一件宽松的白大衣,他瞄了眼司烨身上只有一件贴身的单衣,瞬间心领神会,笑了起来,说: “贤侄貌似对你的这个弟子,格外的疼爱。” “白帝说笑了。” 司烨将玉骨扇收回掌中,想起白帝刚刚说的来此乃是为了求证一桩事,便问道: “白帝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白帝指着从远处端茶行来的雪沁,说道: “为了你的徒弟。” “哦?” 司烨心下惊疑,不知白帝言意何在。白帝看他一脸的狐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你的徒弟,很有可能是我的女儿。” 雪沁端着茶走至跟前,听到白帝所说的话,一下慌了神,茶从手中抖落,茶水乱溅,有几滴溅到了她的皮肤上,司烨微微皱眉,行至雪沁的身边蹲下来撩开了她的衣袖,看见雪白的手臂上有一处红点,红点旋即冒出了小水泡,因有白帝在场,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表面仍是风轻云淡,只是抓过路边的一株雪灵草,揉碎了敷在她的几个小水泡上。 雪沁看见那小水泡顿消,没多久皮肤又复原如初,不禁暗暗惊奇。 “哇,师父,你看,烫伤好了耶。” “以后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雪沁微微颔首,乖巧地点了点头,答了声“好”,问道: “师父,刚刚,白帝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 司烨望了一眼白帝,似乎在小心求证着什么,白帝见司烨伸手拉了雪沁一把,两人齐齐地站在自己的跟前,他望向雪沁,柔声地说了句: “雪沁,我可能是你的父神。” 啊?怎么可能?雪沁不可置信地摇头答道: “白帝,我非天族中人,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 司烨也不相信,附和道: “雪沁不是天族中人,白帝,你真的可能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吗?可是她的音容、笑貌和当年的靖玄真的很像。他转过身向石桌走去,说道: “先坐下来再说吧。” 他此刻略显疲惫,那颇感沧桑地脸上却无半点笑意,岁月的侵蚀让当年的英俊写成了鱼尾的故事。他坐在石凳上,望着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雪沁道: “你和我逝世的妻子,长得极像,所以,我疑心,你是我们的女儿。” 他说得颇为深沉,似是在回忆着某些陈年往事,眼神里的光聚集、涣散,涣散又聚集,最终落到雪沁的身上,雪沁诚恳地答道: “其实,雪沁也不想瞒前辈,雪沁自幼在西海的汐宫长大,并非天族中人,所以,我是断断不可能有一位帝君的父亲的。之前,我师父司烨还一直反对我成为司云仙子,就是因为我没有天族的血统。所以......” 她略顿了顿,有些于心不忍地答道: “我想白帝你是认错人了。” 白帝听完,微微笑了笑,说道: “你若无天族的血统,却又为何会织云?虽然云在天宫中是极不起眼的小物,但毕竟是天族的圣物,其它五界的生灵是断不可能织出云锦的。你说你没有天族的血统,意思是你的父母都不是天族中人,那,你的父母是何许人也?” “我的父母,我从来没见过。因为我出生后我的母亲就死了,而我的父亲,从未有人见过,我在汐宫,是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异类,作为鲛人......” 她刚说出“鲛人”二字,司烨便在一旁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可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是一脸诚恳地说道: “族中之人皆是黑鳞,只有我是银鳞,所以从出生开始就被视为异类,因为一身银鳞,母亲才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雪沁。” 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时刻都在提醒着她是异类。白帝听完,叹道: “其实,你的名字之所以带雪字,不是因为你是银鳞的鲛人,而是我曾和靖玄说过,我姓白,这世界上白色的物种很多,但是美不过冬雪,春云。所以,生男孩就要带云字,生女儿就带雪字。所以你,是我白招拒的女儿。” 雪沁听到靖玄两个字后她的眼泪便止不住地飚了出来,白帝本来还挺伤感,看到她哭心里一下乱了起来,问道: “孩子,你为什么哭啊?” “因为,我的母亲就叫靖玄。” 白帝抬头望向她,脸上难掩的喜悦,可是她却没再看他一眼,只是径直地站起身来,本来有了父神,自己应该开心才对,自己盼了等了好几万年,以为找到父母后自己会开心到晕掉,但是眼前的情绪只有惊讶、愤怒和怨恨填胸,她丝毫感受不到喜悦,几万年以来无父无母的委屈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她觉得自己在这呆不下去了,便拔腿便跑,逃回了覆华宫。 司烨看雪沁仓皇而逃,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只是她现下的表现让他难免担心,他拱手揖道: “白帝,请回吧。雪沁当下心绪不稳,我先去看她了。” 他从白帝的身旁走过,微顿了顿足,却最终也没有回头去看白帝一眼,径直地向覆华宫行去了。 白帝立在原地,脸上渐显的鱼尾纹掩盖了当年英俊帅气的故事,岁月的侵蚀也让他能平淡从容地料理一些当年不善于掩藏的心事。一瓣碎花落到他的掌心,他伸手托着,自言自语地道: “靖玄,是你吗?你是不是怕我寂寞,所以把女儿送到身边来陪我了?” 几万年过去了,我终于,找到我们的女儿了。一滴泪从他的脸上滴落,分外晶莹。 司烨推开门,看见雪沁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肩膀因哭泣而微微抖动着,他的睫毛下垂,样子有点丧,一脸的心疼。 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安慰人这种事,他从来也不会,他一时半会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良久,才移动了脚步,向床上走去,抱着她将她拥入怀中,她倒也没有拒绝,任由他搂着。只是,他没再嫌弃他衣服上的她那脏兮兮的涕泪。她从他的怀里钻出头来,哽咽着说: “师父,我有父神了。” 他柔柔地拍着她的背,就像安抚着一个哭闹的小孩,他用浓浓的鼻音带出一个“嗯”的音节。 “嗯,从今以后,你就有父神庇佑你了。” “可是,我心里没法原谅他。他现在跑出来说是我父神,那我母亲逝世时他在哪?我在汐宫任鲛人欺凌时他又在哪?我没办法原谅他。” 第058章 恢复帝女的身份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这色泽艳丽,玉笑珠香的雪牡丹,能常年盛放于紫霄宫的各处角落。 正在摆弄雪牡丹的美妇人对近旁的仙婢说道: “这两株雪牡丹偏瘦弱,多照料些。毕竟,雪牡丹不似梅花,以瘦为美,太瘦反而不好看。” 一旁的仙婢看见那两株瘦弱甚至偏枯黄的雪牡丹后,不禁诚惶诚恐地答道: “是。” 若非天后娘娘宽宏大量,她估计此刻早已被罚了,早知道,就不该拿俸禄去赌,输了不说,还忘了给雪牡丹浇水,治理虫害。正当仙婢懊恼之际,门外行来的仙婢缓缓弯腰向美妇人拜道: “启禀天后娘娘,白帝求见。” “哦?” 白帝?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西方的主神,向来不理天庭中事也不爱管天庭俗务,怎的,今天会突然来找她?她心下狐疑,对婢女说道: “宣见。” 来人一身白色的锦袍,花纹图案用金丝穿绣,英眉朗目,气宇轩昂。他略抬了抬手,拜道: “白帝见过天后娘娘。” 天后温柔大方地点头回敬道: “免礼。来者是客,白帝,请随我到大殿喝杯茶吧!” 白帝没有拒绝,紫霄殿内,牡丹盛放于各个角落,天后似乎对牡丹情有独钟,就连茶具都是清一色的牡丹浮雕样式。 天后问道: “不知白帝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白帝缓缓将茶杯放下,道: “为了司云仙子雪沁。” 天后心下一惊,心想难道这个单了几十万年的西方白帝也看上那丫头了?可是以白帝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爹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硬挤出一个笑,这,未免也太不相称了。白帝瞥了一眼万分错愕的天后,缓缓道: “雪沁,是我女儿,所以,我此番前来,乃是和天后娘娘商议,恢复雪沁帝女的身份。” 天后多少有些始料未及,又为刚刚自己先入为主的所想而感到羞愧难当。是了,前两天度辰还说度辰的生父是天神,她怎么就给忘了?一想起度辰来,她不禁喜上眉梢,言道: “这个自然。只是,听度辰说,雪沁一直生长在西海的汐宫,其母为靖玄,靖玄为女娲之女,又怎会与白帝相识?” 她从未听说过白帝和靖玄相关的秘辛,只知道白帝一直无帝妃,以至于白帝说雪沁是他自己的女儿时她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白帝叹了口气说: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 他似乎不愿提及当年往事,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怎么?度辰贤侄也与小女认识?” 他颇为好奇。 “岂止认识,说起这俩孩子,倒也是有缘份,怕只怕这俩孩子,早已是情根深种了。” 天后缓缓答道。白帝惊疑,问道: “竟有这样的事?” 他昨晚于西丘,见日神司烨对雪沁似乎格外上心,可如今却又听天后说度辰已于雪沁情根深种?他一脸的狐疑。 天后唯恐白帝不信,便开始扒起雪沁和度辰两人的秘辛来,说道: “白帝不在天宫,也不爱理天中俗事,故对天庭的雪沁和度辰的传闻知之甚少,也罢,今日闲来无事,待我细细说与你听……” 天后将度辰如何在西丘认识雪沁,又是如何在人间再遇雪沁,将雪沁带到天宫上来的过程详述了一遍。白帝微微颔首,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俩孩子倒是挺有缘份的。” 天后一脸的灿笑,说道: “可不是嘛,天帝还和我说,雪沁第一次见他,跟着度辰叫他父帝,哈哈。” 白帝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女儿还没嫁人就先改口了。不过看天后的表现,似乎对他的这个女儿还算喜欢。 天后一方手帕捂住嘴笑,继而补充道: “我听度辰宫里的仙婢说,度辰天天让他们换着花样给雪沁做吃的,就连王母也跟我抱怨,说三千年一结果的蟠桃被度辰采了去当 寻常水果给雪沁吃。还有我那外甥女离朱也说,度辰给雪沁守夜,又去魔界寻了雪饮剑送她,对了,度辰就连自己的坐骑火凤凰也一并送给雪沁了,就差送人了。你说这孩子,单身十几万年,从未见对哪个女孩上过心,但是对雪沁,那可真的是捧到心尖上来疼。” 白帝听完回以一个礼貌的笑,天后娘娘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并没打算要收,她又说道: “我听仙婢说,雪沁亲手给度辰亲织了雪绡呢,现在度辰身上穿的便是,度辰这孩子,以前就爱玄色的衣裳了,现在改穿雪色的衣裳了,你说他们之间若彼此没有情意,说出去谁信呢?” 白帝心想若雪沁能找到像度辰这样的夫婿,又有天帝天后这样的婆家,倒也是件幸事,他听天后说这对小儿女倒还真的有几分意思。他答道: “嗯,如此一来甚好,我对度辰殿下也甚是喜爱,只是,刚认回女儿,我还舍不得让她嫁那么早。” 白帝脸上稍显难舍之色,天后连忙答道: “这个倒也不着急,儿女婚礼的事等水到渠成就好。我和天帝都很是喜欢雪沁这孩子,度辰对她又是要了命的喜欢,心底里,她早 已是我们的儿媳了。” 白帝只是不言语,天后只怕催急了反会引起白帝的反感,忙话锋一转,言道: “我打算过几日,给雪沁举办个认亲宴会,给她帝女的体面,白帝意下如何?” 白帝满意地点了点头,答道: “如此甚好。只是,白帝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雪沁生母是靖玄的事,我希望天后替我保密,怕对雪沁不利,若有旁人问起,可说只是人间不起眼的凡人女子便是。” 传言得女娲者得天下,当年六界为了争霸,为了取得女娲一脉的神力而掀起了多大的腥风血雨,如今,世人皆以为女娲一脉已陨灭,六界也难得一片祥和,若被旁人知道女娲后裔仍存活于世,又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天后缓缓地点头道: “这个自然。” 从紫霄宫出来,白帝一路向着云朵飘来的方向寻去,只见云巅之上,一身雪色素裙的雪沁正在漫天布云,云花在她的脚下流淌着,不一会儿,便形成一簇又一簇的云团。 她感觉身后仿佛有人在盯着她看,令她感觉很是不自然,她一回头,发现来人是白帝时,心里百感交集,又不想被白帝知悉,赶在白帝尚未到自己跟前她便逃离了。 白帝看见她从云巅跳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的表现,似乎对自己这多年不出现的父亲生父极其不满,他不禁黯然神伤。 司烨看见白帝呆伫在云端,表情黯然,而云巅,雪沁早已没了踪影,他踟蹰片刻,最终还是走到白帝的跟前,问道: “白帝,可否赏脸和晚辈手谈一局?” 白帝望了一眼雪沁消失于尽头的云端,心想雪沁一时半会估计也打不开自己的心结,而她的师父司烨,似乎是自己当下不可多得的稻草了。他点了点头,随司烨行至桃花树下,司烨顺手一挥,石桌上便多出棋盘和棋子来。 两人落座稍定,司烨便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问道: “白帝,晚辈有一事想请教。” “可是与雪沁相关?” 话间一枚衔着的白子落下,司烨也不多加隐瞒,回道: “正是。” “但说无妨。” 白帝料定司烨此番前来必然是为了雪沁的身世,他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也挺好,有时候,直接也是种美德。 “白帝,若你是雪沁的父神,那雪沁的母亲是什么人?” 白帝微微皱眉,那淡漠的眼睛里闪现出异样的光,那光影似乎浓缩了无穷的往事,他的唇微微动着,言道: “雪沁的母亲,是靖玄,女娲之女。” 司烨心下一惊,想起雪沁的种种往事来,他把她救回西丘后,她说喝药对她伤口没有好处,让云扶把她埋到土里去疗伤,原来,她竟是女娲的后人,难怪泥土能促进她伤口的愈合。她每次做噩梦都会梦到巨蟒,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条巨蟒是她的先祖吧。他怔怔地出神,直到白帝唤了一声: “贤侄,该你了。” 司烨这才回过神来。 “白帝,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晚辈在西海遇到的雪沁,当时她被族人所伤,浑身鳞甲尽毁,紫血难凝,而且她当时,还有一条鱼尾巴。” “鱼尾巴?” 女娲和靖玄都是蛇身,怎么雪沁成了鱼身?他心下纳闷道。 “是的,鱼尾巴。而且,雪沁跟随晚辈的这段时间来看,她一旦受伤或在月圆之时,都会露出一条银色的鱼尾巴来,头发也会随之变成淡紫色,皮肤比往日的还要再白几分。” 司烨本还想继续描述下去,但又觉得自己描述得太过,反而显得自己有心观察雪沁一般,没好意思再说。 白帝听后,只觉得诧异,他缓缓道: “按理说,神魔的后代元身要么随父要么随母,我还没见过有出现变异的。” “听雪沁说,她自幼便生长在汐宫,由族人抚养长大。我之前为调查她说身世,曾去过西海海底一趟,可是雪沁所说的汐宫,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设下了结界,晚辈试着打开,可用了十成功力也未能将其打开。刚听白帝说,雪沁为女娲之后,会不会,那道结界是女娲娘娘设下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 司烨指尖衔着白子举在空中,尚未落定,他又开口道: “那,雪沁身上的鱼尾巴,会不会也是女娲娘娘有意为之?” 第059章 蓬莱岛最美的仙 波光潋滟,春日的风柔柔地吹拂于岛上,一身紫衣的曼妙女子空中轻旋了个圈,脚尖踏在碧波上,宛如蜻蜓点水般轻盈。 站立于岛上的无尘看见紫衣女子正往自己的方向飞来,不禁带头鼓掌,连声叫“好”。 等紫衣女子,两个婢女连忙迎上,一个捧着手帕给她擦汗,另一个接过她手中传来的剑,生怕晚了怠慢了这位大小姐。 无尘开口道: “姐姐,你这招回风舞雪倒不像是法术,反倒像是在跳舞呢,舞得真美。” 一个乖巧的笑浮现在他那稍显青涩的脸上,璇玑听后心中一悦,笑道: “无尘,你这小嘴可真是越来越说话了。” “不是因为无尘会说话,而是因为姐姐长得实在是美,谁不知道璇玑姐姐是蓬莱仙岛最美的仙啊?所以啊,木系法术的回风舞雪这一招你练来极美,让人赏心悦目,但换个人练嘛,无尘估计,这门法术得失传啊!” 璇玑听后边摇头边微笑着对旁边的婢女说: “瞧瞧这张巧嘴,以后还不知道会勾走多少女孩的魂呢。” 众婢女听后都忙掩着秀帕笑,无尘跟着璇玑坐了下来,言道: “姐姐,这些日子父神一直在闭关,要不我们偷溜到东海去看看?” 璇玑伸手打了一下无尘的手背,故作生气道: “想都别想。” “好姐姐,我求求你了,带我去嘛,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璇玑幼时父母双亡,伯父青帝见她可怜,便收养于蓬莱岛中并视如己出,故璇玑早已将青帝视为自己的父亲,而青帝的独子无尘,她也待如亲弟,呵护备至。只是,当下真不能顺着无尘的性子来,她耐心解释道: “无尘别闹,伯父仍在闭关,姐姐也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仙术比试了,都忙着呢,忙完了再带你出去玩。” “姐姐,仙术比试你犯不着这么上心,无尘觉得,你赢得毫无悬念,你想想,你长得这么美,那男神仙看见不都得爱惜几分,谁舍得下杀手,何况,我还不信那些神仙有人能打得过你呢。” “无尘,古语有云:满招损,谦受益。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怎么?自己优秀还不能说出去了?” 璇玑无奈地直摇头,又对他说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姐姐上回在九重天见到一个仙子,姐姐不想输给她,所以多加练习,以防万一。” 无尘一下子来了兴致,问道: “九重天还有能令姐姐感兴趣的仙子?莫不是月神离朱?听说月神长得极美,可是她都已经封神了,又不是新晋仙子,自然不会和姐姐比试仙术,那还会有谁?” “都说是仙子了,又怎会是月神。” 无尘苦思冥想也猜不出是谁人来,璇玑看他满是苦恼的样子,说道: “罢了罢了,我告诉你吧!这个新晋的仙子便是顶了织女仙职的司云仙子雪沁。” “哦,就是来路不明走后门的那个司云仙子?” 璇玑缓缓地点了点头,无尘又说道: “那个仙子听说只会织云,连自己的坐骑都驾驭不了,姐姐怕她做甚?” “因为,她是被殿下带回天宫的,殿下很护着她,而且,她又拜在日神门下,现是日神唯一的弟子。” “这么有手段?那姐姐你到时可要当心。” 璇玑点了点头,无尘外出的兴致一下子就蔫了,他低垂着脑袋,说道: “看来即便是父神闭关,我也没机会外出了,也罢,我还是回岱山呆着吧!姐姐你练习归练习,但也别累着了。” 他起身便走,回头看见璇玑托着腮正怔怔地出神,他心里忽然乐开了花,走了几步看见没人了便飞了起来,父神闭关,姐姐一心练剑,那不就没人管自己了吗?这种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 他在云层之中,看到东海的岸上集结满了黑色的蝼蚁,飞近前去,才发现是一排又一排的魔兵,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赶紧飞回天上去,脚下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那东西一用力把他硬生生地从空中拉坠下来,他直接摔了个底朝天,银晃晃的兵器在他身边围了一圈。 当他觉得自己要凉凉之时,却看见一男子提着承影,杀入重阵,顿时众魔的刀剑噼啪往下掉,剑光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男子手中的剑横在一身铠甲的魔将身上,他步步进逼眼神里充满杀意,嘴里一字一顿地说: “回去告诉你家魔君,若要开战,请下战书,偷偷摸摸袭击海界,我都替他赧颜。” 领军的魔将面上肌肉抽动着,紧张得不敢多说一句话,眼也不敢多眨一下,唯恐下一秒,颈上的剑就将他项上魔头抹了去。 度辰收回剑,猛地将魔将一手推开,魔将慌忙喊了句: “撤,快撤。” 众魔一下慌不择路,一下到处乱冲乱撞,度辰看见了众魔落败而逃,没点阵行,不禁皱眉。 无尘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眼下的男子,白衣胜雪,墨发剑眉,唇若点漆,肤如凝雪,甚是英俊,他掸了掸衣上的泥土,对着岸上挺立的身躯弯腰拜道: “小仙谢过恩公的救命之恩。不知恩公是哪路神仙,如何称呼?” 度辰回过头来,只见眼前的人衣服颜色如竹之嫩叶,白净的脸上稚气未脱,但也甚是耐看。 “我是谁不重要,你以后出门要多加留心,最近六界不太平。我就此别过,你多加保重。” 度辰转身欲走,无尘慌忙把他叫住。 “恩公,小仙家住蓬莱,离这不远。今日承蒙恩公搭救小仙一命,自是感激,小仙见恩公衣衫有些破损,不如到小仙家中略坐片刻,以让婢女缝补完善再上路。” 度辰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确实有几处破损,他施了法术,将破损处修善使其完好如初,无尘看见后目瞪口呆,度辰拱了拱手道: “多谢小兄弟提醒。” 他转身正欲走,一直没有说话的疾风和蹑影紧跟其后,他忽然回头,把疾风和蹑影吓了一跳,但两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听见度辰问道: “小兄弟,你说你家住蓬莱?” 无尘认真地点了点头,度辰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来了东海,和蓬莱也不算远,上次蹑影说青帝正在闭关,不知蓬莱现下如何,是否安定,现下倒不如随了眼前的小兄弟去看看。 “那就请小兄弟带路吧!我们去讨杯茶喝。” 无尘一脸的兴奋,心想请到大神仙了,回头璇玑姐姐要是见到眼下的这个神仙,搞不好连她的度辰殿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心一意地爱着眼下的这个男神仙。 他心下乐呵极了,忙在前头引路。疾风和蹑影早已习惯了他们的殿下,一步棋没走完,就换棋路。 穿过云层,只见蓬莱岛仙雾袅袅,云蒸霞蔚。 无尘到了岛上后,心情极好。他刚立定便在地上跺了两脚,不一会,迎面飞来几个穿粉戴翠的女子,他们看见无尘后,忙拜道: “见过少主。” 疾风和蹑影心里暗地吃惊,原来这个尚有几分稚气的青年竟是蓬莱岛的少主。无尘忙吩咐道: “去,准备上好的茶送来。” “是。” 婢女领命离去,无尘又忙回过头来说: “恩公,这边请。” 疾风和蹑影心想无尘如此殷勤,兴许是为了报度辰的救命之恩,但无尘心中想的却是一会让你们看看我们蓬莱岛最美的仙,可千万别被迷倒了。 无尘领着度辰三人一路穿径绕林,直到走到一个曲径幽深的“怡然”亭中才停了下来,他弯腰请道: “恩公请上座。” 度辰绕到石桌前落座,蹑影和疾风也跟着坐了下来。刚落定,空中一袭紫衣便飘然而至,女子螓首蛾眉,眼似秋水,齿如编贝,肤光胜雪,美艳绝伦。 疾风和蹑影看得有些呆了,如此美人,是男人都会多看几眼。 她立定于前,看见坐立于石桌边上的度辰先是心脏砰砰乱跳,脸似火烧,后是镇定从容,缓缓下拜道: “璇玑见过殿下。” 此时婢女刚奉上新茶,度辰端着茶杯,眼皮未曾抬一下,直道: “免礼。” 无尘在一旁瞠目结舌,什么?这个男神仙,便是姐姐口中说的度辰殿下?他傻愣在原地,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璇玑嗔道: “无尘,殿下屈尊来此,你也不通报一声。” 随后又面向度辰说道: “请殿下恕罪,璇玑有失远迎。” 无尘正想辩解,只听闻度辰说了一声: “无妨。” 度辰又端起茶杯来缓缓地喝了口茶,璇玑满是幽怨的眼神怼向无尘,无尘一副姐姐你听我说的神情,璇玑只是轻微地摇着头不想听他说,她满心满脑都在度辰身上,生怕伺候不好了眼下这尊神,她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竖起来了,紧张得异常。 “青帝最近都在闭关吗?” 度辰问道。 “是,家伯闭关已有些时日。” “那现下蓬莱岛是谁在打理?” 无尘抢答道: “是姐姐。” 度辰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年轻有为。那青帝闭关的日子就辛苦璇玑仙子了,最近六界不太平,若遇到麻烦事可第一时间来向我禀报。” 第060章 唯恐师父赶我走 晴雪一瓣落枝头,梨花未放又一春。雪沁站立于西丘湖畔,料峭春风袭来,身上的寒意让她忍不住耸了耸肩。云扶从她身后走来,看见她穿得单薄,便问: “雪沁姐姐,你明明会织造衣物,为何不多织几件衣服给自己穿?你穿得太少了,你看看我。” 云扶指着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说道。雪沁斜斜地看了她一眼,一下子寒意倒是消了些许,云扶将自己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映着红扑扑的脸蛋,显得可爱极了。 “我们汐宫深居海底,四时温暖如春,所以并不会感觉有多寒冷。族人穿的最多的衣服就是雪绡,我给你雪绡的啊,就是雪白色薄薄的那种丝织物,所以我已经习惯了穿得少了,虽然明知现下仍是春寒天气,却还是不习惯往身上添加太多的衣物。” “哦,原来是这样。那姐姐你可要注意身体了,可千万别冻着了。” “好。” 雪沁回以暖暖的笑。 “雪沁姐姐,你说的汐宫在哪里呀?白帝,他真的是你的父神吗?” 雪沁挠了挠头,答道: “汐宫,在西海的底部,具体位置,除了族人,外人是不便知道的,所以原谅我不能告诉你。至于白帝是不是我的父神,我不知道。” 事实虽摆在眼前,可她仍不愿相信,她也不知道要以怎样的心境去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父亲。 “啊?不知道是不是你父神?这……” 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只见司烨从身后的梨枝探出一个头来,脚踩在枯叶上,款款地向二人行来。 “小十二月,你去帮忙照看一下玄光之翼,为兄前几日刚播了种子,你去帮我看看现下冒出嫩芽来了没有。” “哦,好的。” 小十二月听话地走了,到了园圃后她才发现,太阳哥哥明明是在耍她,什么玄光之翼的种子,什么嫩芽,园圃泥土连翻都没翻动过,仍是一副去年冬日冰封的模样,播撒种子在其上也得翻土不是,可恶的太阳哥哥,明显就是在挤兑自己,分明就是要把自己从雪沁姐姐身边挤走嘛。 她气得抱臂横在胸前,却又无可奈何,自己刚走了总又不能再跑回去,再说了,万一又看到他们羞羞地抱在一起怎么办?她抬头看到那满林光秃秃的枝桠,反正闲来无事,索性便用法力催开了满林的花。 霎时,千树万树梨花开,清香阵阵袭人。花前月下,雪沁和司烨两两相对,湖中涟漪印着月光,柔柔地荡漾开去。雪沁觉得当下的夜实在是太美,再看站立于自己跟前的司烨,觉得这一切美得有些过于失真了。 “我有话要对你说。” 司烨淡淡地说道,当他侧头去看雪沁,发现她也正注视着自己,齐腰的花穗在她的身后,她的发丝映衬着好看的月光,柔柔地披散着,精致的五官双瞳清如秋水,樱红的唇有几分湿意此际尤显得娇嫩无比,她全身在月色下的笼罩下披拂着某种神秘的光,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美。 “嗯,师父你说,徒儿听着呢。”她一脸地认真,他终究是没好意思再盯着她看,故别过脸去,说道: “我今天见过白帝了。” “哦”。 “你的水苍玉呢?可还戴着?” 雪沁把腰间的水苍玉解下,交付给司烨,说道: “说来也奇怪,自上次去师父的房间睡觉后,回来这几日我佩戴着水苍玉入睡都没再做过梦。” 什么叫去师父的房间睡觉?额,还好没有旁人在,不然她的清誉也就算完了,司烨也不愿和她探讨更多的语言艺术。他把玩着手上的玉佩,问道: “你说你梦到同一个女子,看见她总是莫名地感到悲伤,这些你都还记得吗?你有没有认真地看过那女子的长相?” 雪沁摇了摇头,说道: “在梦中,只觉得她长得很美,醒来哪还记得长什么样,要是能记得清她长什么样就好了。师父,你问这个做什么?” 司烨剑眉微皱,答道: “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你母亲。” 这,怎么可能?可是司烨一脸正经的样子,让她不禁疑心了几分,问道: “师父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给我托梦了?”司烨摇头道:“不是给你托梦,而是水苍玉封存了你母亲的记忆。” “嗯?” 雪沁听不太明白,司烨耐心解释道:“水苍玉本是水神共工的佩玉,至于这块佩玉如何到了你母亲身上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你母亲应该是佩戴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这块玉和你母亲共体,沾染上且记录了你母亲生前的活动、记忆,而你,身上又流淌着和你母亲一样的血液,所以,你唤醒了水苍玉的记忆。” “这也太神奇了吧?” “你在梦中所见,应是你母亲以前的生活。而你梦中所见到的那条巨蟒,其实是来源于你的先祖记忆,你,是女娲之后。” “女娲?” 雪沁又听不明白了,自己先是多出一个司掌西方的父神白帝来,如今又多出了一个女娲之后?这些身份确定是属于她这个自幼无父无母被当作异类的鲛人所拥有的吗? “你的母亲是女娲的女儿靖玄,这就能很好地解释了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喝汤药没效果,反而埋土里疗伤把你身上的伤给治好了,你会织云,一半是由于你身上流淌有天族的血液,一半是因为你是女娲之后,你能创造万物。而你梦中所梦见的那条巨蟒,有可能来自你母亲的日常生活中所见,也极有可能是来自先祖记忆。女娲,本身就是人首蛇身。”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学仙术不能一蹴而就,所以索性教我讲故事了?而且,还把我编排进故事里面了,生动也没觉得多生动,反而荒唐,甚至可笑,总之,我不信。” 她觉得越说越离谱,索性便转身就走。司烨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她身后说道: “你觉得为师有必要编造故事来诓骗你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熟?什么时候不要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只知道要躲?正面应对,有那么难吗?况且,你的背景,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为何害怕?” 她转过身来,试图张开嘴说话,可唇瓣轻轻蠕动好几回,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司烨看她停了下来,便又继续耐着性子说: “我觉得,你应该回一趟汐宫。你既然能生长在汐宫,被汐宫族人抚养长大,他们多少会了解你母亲以前的事情。你的水苍玉,之前是水神共工的佩玉,这块玉佩怎么到的你母亲身上,又怎么到的北泽身上,北泽送到你手上来,这块玉佩辗转了好几番,你以为纯属巧合吗?难道,这些你一点都不感到好奇?” 司烨手中托着水苍玉,递到她面前,她伸手去抓拿了回来,握在手中,答道: “那,师父,你要我回汐宫去做什么?” “回去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有,不要对外透露自己的身世,即便那人是我,也不能说。不能让人知道你是白帝之女,女娲之后。” 司烨转过身去,背着手,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的纤长,雪沁看着他直挺的后背鼻子有些发酸,她低声道: “可我不想回汐宫。” “你说什么?” “我前两天才刚拒绝掉度辰,说我不想回九重天,师父你当下又让我回汐宫,可我根本就不想回去。” 他回过头来看她,睫毛沾带着些许湿意,眼神幽怨。 “你总是要回去的,即便不回汐宫,等白帝决定哪天恢复你帝女身份的时候,你也要回到白帝城去住了。为师惭愧,你跟我跟了一个多月,什么也没教会你。” 雪沁听完他说的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说要走就走了?情急心乱,她慌忙说道: “我不走,要走也要等我比试完仙术再走。师父,你是不是厌弃我了?觉得每天看见我太烦了?所以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打发我?” 司烨轻轻地摇了摇头,雪沁竖着手掌,手指向上,一脸诚恳微带哭腔地说: “我保证,师父我保证,我以后每天卯时起,戌时归,勤勤恳恳,绝不偷懒,我会努力练习仙术,不让师父操心。徒弟以后也不会再动不动就黏着你,缠着你,更不会三更半夜跑到你房间去打扰你休息。我知道错了,师徒结合是会要遭受天谴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你的主意了,之前是我太不懂事,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即便要赶我走,能不能等我比试我仙术再让我走?求求你,再给我一个多月的时间?再多一个多月.......行不行?” 她哽咽地哭着,说到最后都已经泣不成声。 “你到底在说什么?” 司烨不禁眉头微皱,心想自己也不过是想让她回汐宫一趟,调查她自己的身世,她却一副仿佛被整个抛弃的模样,此际更是哭得梨花带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她弄哭了,只觉得她每次哭前都毫无征兆,自己根本无力应付也难以招架。 第061章 要把雪沁许度辰 蓬莱岛上,春风微微卷起璇玑紫色的裙裾,也撩得她墨发微扬,那张百看不厌的脸正对向度辰,口中呢喃道: “殿下,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蓬莱,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声音柔软耐听,听得疾风心中一酥。 “我还有事,且度辰来此,只是顺路,实不宜多留,请仙子和少主留步,度辰就此别过。” 他没再多言语,升至空中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璇玑看着着他消失于空中,眼里似有万般的不舍。 无尘在她面前不停地招手,她都没看见似的,无尘索性跳起,双脚猛踩跺地上,震得地上嘣蹦响,璇玑才回过神来看了无尘一眼。度辰,确实走了。 云间,疾风对身旁的蹑影说: “刚才的那位璇玑仙子,你觉得长得如何?” 蹑影答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漂亮极了,传说中蓬莱岛最美的仙,所传非虚,今日,我总算是开了眼了。” 疾风满意地点头道: “我也觉得长得美极了。” 两人看向度辰,度辰只是不答话,脸上浮起一抹甜得怪异的笑,两人对视,用眼神交流,心下皆以为度辰之所以浮出笑容是对这璇玑仙子抱有几分意思了,却并不知道度辰心中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雪沁。可惜啊可惜,疾风和蹑影没见识。 当度辰飞回了九重天,见完天帝,天帝告诉他天后想见他,他便匆匆辞了天帝,径直地往紫霄殿飞去。 紫霄殿中,离朱正趴在天后的腿上拼命地哭着,度辰只听到离朱说了一句: “我就是喜欢。” 天后一脸的无奈,摇着头,听见脚步声,天后抬头看见度辰伫立在旁,度辰问: “离朱这是怎么了?” 离朱抹了抹眼泪,只是不说话。天后叹了口气道: “傻孩子。” “度辰你来了刚好,母神有话要跟你说。” 度辰看了一眼离朱,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心想离朱整日没心没肺的,眼下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多月不见,瘦成了这样,眼睛也哭得红红肿肿的。 “母神,离朱这是怎么了?” “先别打岔,一桩一桩事来说,离朱你也先听着,说完你表兄的事再说你的。” 两人安静后,天后缓缓说道: “我打算过几天,给雪沁办一个宴会。” “为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离朱是心里有恨,而度辰更多的是不解。 “因为,雪沁是白帝的女儿。” 两人一惊一喜。惊的是离朱,她未曾想过雪沁和自己一样,同是帝女。喜的是度辰: “母神,雪沁竟然是白帝的女儿?” “嗯,白帝昨日来寻过我,所以,我打算给她办一个宴会,给她帝女应有的体面。” 离朱虽愤恨盈胸,但是天后决定的事情,她也明知自己无力更改。 “度辰,我想到宴会的那日,让你父帝给你和雪沁指婚,现今,再加上这个丫头,干脆,到时候也把她指给司烨算了。” 离朱一下破涕为笑,匆忙伸出胳膊去搂住天后,说: “谢谢姨母,姨母你太好了。” 度辰心下虽然惊喜,却仍冷静地问: “母神,时间会不会太匆忙了点?而且,既然是雪沁的认亲宴会,她刚认回父亲,便把她许配给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再说,离朱,直接指配给司烨,司烨能答应吗?” 天后只是微微一笑,答道: “也不知道满心满脑的脑子里全是雪沁,养这么大也不见你对谁那么好过,唯独对她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现在把她许配给你,你嫌早了?你就不怕再过几日,她就被人抢走了?再说了,我已经和白帝说过了,白帝也十分满意这门亲事。” 听得度辰一愣一愣的,自己也不过就消失了两天,怎么回来雪沁有了父神不说,她的父神还愿意将她嫁给自己了?这两天,简直比两年不,简直比两百年、甚至两千年都过得充实有意义。 “还有,离朱怎么说也是帝女,不论相貌、仙品哪样配不上司烨了?且离朱对司烨又倾心,将离朱许配给司烨,这是极好的事,司烨为何不答应?这么好的女子,他上哪找去?怕只怕,到时候羲和还要不远万里地跑来感谢我。” 离朱听了十分高兴,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忧愁苦闷瞬间一扫而空。她连忙爬了起来,对着昭碧千恩万谢地说道: “谢谢姨母的英明决策。” 说完她又连忙跑过去拽住了度辰,嘴里说道: “表兄,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呢,姨母忙,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赶紧走吧!” 离朱拽住度辰的手就要门外拖,她一下子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元气满满、精神十足的少女模样。 等出了紫霄宫,她才将紧紧拽住度辰胳膊的手松开,自己累得半死,插着腰的她气喘吁吁。 “离朱,才一个多月不见,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度辰的话音从上而落,离朱抬头看见度辰正盯着自己看,不擅于撒谎的她此时憋得满脸通红。 “我,最近在学一种舞蹈,要极瘦才能舞得好看,所以就没怎么吃东西,也就瘦下来了。” 度辰心想这是什么变态的舞蹈,瘦得跟竹竿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不,确切地说是又红又肿,还有我刚进去的时候,怎么听见你说什么喜欢?你刚刚为什么哭?” “啊?女孩子家的心事,身为兄长,你还是别问那么多了。你真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去看看你的雪沁。” “雪沁?” 离朱怎么会莫名提起雪沁来,莫非自己不在的这一个多月,九重天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为什么会提起雪沁来?” 离朱挠了挠头,生怕引起他的敏感,忙解释道: “她都快跟你订婚了,你多关心了解一下她,也算符合常情啊,总之,你多跟她呆在一起就对了,我有事,先走了。” 她头也不回,匆匆忙忙地走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恨自己,若是以前,兴许她会对度辰说,雪沁喜欢上司烨了,她变心了,可是,她现下却不能说。因为,不论对她还是对度辰,假作不知情总比知情来得好。她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就这一件,她只求老天能让她贪心这一回,只要这一回。 度辰看离朱头也不回地走了,想起她的嘱托,刚好顺了自己的意,便一路寻到云海,想找在天上织云的雪沁,但破天荒的,他竟然没看到雪沁,而且,也没看见司烨。只有风伯和雨神在天上值勤。 他一路寻到西丘,西丘的门敞开着,他跨步进去,未到梨花开放的季节,但梨花清香之气却扑鼻盈来,入得院内,只见梨花枝上层层雪,惊艳极了。 小十二月正拿着一根斗草在嘴里咬着玩,一抬头看见度辰来了,她忙丢了斗草跑到度辰身边,过来叫道: “殿下,你来了?可是来找太阳哥哥的?” 在度辰眼里,小十二月可爱得像只小精灵,看着她眉间若隐若现的梅花印记,度辰笑问道: “日神可有在家?” “在的,在的。你直接进来就可以,我去帮你叫一下。” 度辰轻轻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道: “那就有劳仙子了。” 云扶开心得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太阳哥哥,度辰殿下找你来了,你快出来啊。” 雪沁听见云扶叫喊,什么太阳哥哥,度辰殿下?她懒懒地爬起床来,撑开窗户,却看见院外度辰正站在梨花树下,一袭雪衣和梨花相映成趣,那精美无比的五官,那迎风微扬的袖摆,那回眸望向自己的瞬间.......她看得有点痴了。 度辰留意到她,冲着她笑了笑,司烨?竟然如此骄纵她吗?原来,她今天没去司云,竟躲在西丘睡懒觉,到这个点,才刚睡醒? 雪沁看到度辰冲着她笑,她脸飞速绯红了一片,额,丢脸死了,自己一身睡衣,头发不说凌乱起码也不会太整齐,竟然以这样一副睡容呈现于度辰面前,他肯定嫌自己丑死了。要怪就怪,昨晚的酒,昨晚就不该喝师父的酒,不然也不至于睡到这个时辰都醒不过来。一想起昨晚上自己死活抱着司烨,还夺过他的酒瓶要喝酒,司烨低下头来眼里无限柔情缱绻看向她的表情,她的脸不禁发起烧来。 呸呸呸,想什么呢,刚入春就发春。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来回捏揉,好让自己快点醒过来,匆匆换就衣裳,整理完散乱的发,她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刚走一半,抬头看见司烨和度辰两人已经在聊天,听见她的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她,她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心想是要打招呼呢还是要回去呢,但是不打招呼就走似乎又不太好,打完招呼又得看见司烨,一看见司烨自己心里就别扭。额...... “雪沁,你起来了?” 度辰直白地问道。 “啊?这个?嗯。” 她觉得尴尬异常,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062章 缺心眼的人是你 雪沁故意绕开司烨的视线,施施然走至度辰的身边,抬头看见度辰正对着自己柔柔地笑着,她细声问道: “度辰,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没在九重天司云,怕你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赶过来看看。” 度辰话音刚落,本来还是欢天喜地的云扶却因护起短来一脸的不悦,她轻哼了两声,说道: “她能出什么意外啊?这可是西丘,又不是别的地方。” 度辰自觉自己言语有失,慌忙解释道: “仙子说的极是,度辰也只是担心雪沁,所以难免多想,还请仙子不要见怪。” “就你知道担心,难道我们还能害了她不成,你要知道太阳哥哥有多在乎她........” 司烨唯恐她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直接一句: “云扶!” 那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吓得她没敢再说下去。毕竟,太阳哥哥从来都是叫自己小十二月的,叫她云扶,除非,太阳哥哥生她气了。云扶抬头看向司烨,他那冷冰冰的脸吐出冷冰冰的话语: “够了,殿下只是担心雪沁,你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啊?是因为自己太不懂事了吗?可是度辰说的话确实有点气人,自己也不过就是想维护太阳哥哥的形象和地位而已,有什么错?她忽然感觉有点委屈,可怜巴巴地看向司烨,司烨却没理会她。 雪沁伫立在旁,感觉气氛异常地尴尬,她慌忙扯过度辰的衣角,嘴里说道: “度辰,你下次过来给我带点酿春糕吧,我想吃你宫里的酿春糕呢。” “为什么要下次?你要喜欢,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宫吃去。” “好啊好啊!” 雪沁欢欣地鼓起掌来,可心中却隐隐地有些不安,她抬头望了望司烨,只见他一脸的阴沉面色。她不禁皱了一下眉,正不知道该如何和司烨说,度辰似乎捕捉到了这些细节,他微笑着,面向司烨说道: “日神,不介意我带你徒儿回天宫一趟吧?” 若她想去,他有什么好留的?他抖开手中玉骨扇,转身走了,既没答应也没否定。 云扶看见太阳哥哥走了,便追了过去,只丢下度辰和雪沁。 “我们走吧”。 度辰朗声说道。 “哦,度辰,其实刚刚可以叫上师父一起去的。” 他没听错吧?度辰问道: “嗯?雪沁你的话是没错,可是你不会觉得那样子很奇怪吗?” “奇怪?为什么奇怪?” 师父不在她身边她才感觉奇怪嘞,度辰摇了摇头,苦笑出声来,他心想,雪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怎么感觉对风月之事一窍也不通? 到了九重天,来往的众仙看见两人行来皆行礼问好,度辰心中很是愉悦,雪沁在旁,这种感觉竟像他们已然是夫妻了,想到此,他不禁腼腆地笑了笑。 等他们到了澄鉴宫,坐定于倚虹亭内,众仙婢轮番奉上新鲜的糕点和果子,雪沁便只顾着埋头吃糕点了。等她抬头看时,度辰却始终没吃,还一味地看着她傻笑。 “度辰,你怎么不吃呢?酿春糕可好吃了,你笑了一路了,你笑什么呢?” “哦,没什么。对了,过几日母神要给你办一个宴会,到时候会宴请众仙,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 “为什么要给我办宴会?” “你父神没跟你说吗?” 雪沁摇了摇头,她忽然想起昨日司云之时白帝来寻过她,难道,白帝是为宴会一事而来?只是一想到白帝,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满。 “就凭我的脸长得像我母亲,我母亲的名字刚好和他已故的夫人重名,所以他说他是我父神,他就是我父亲了?我偏不信。” 度辰微微的有些惊讶。 “怎么?你对白帝有成见?” 雪沁只是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受不了白帝这个父亲。度辰叹了口气说: “我去过你们汐宫,我也见过水宗。” 听到“水宗”二字,雪沁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度辰,他一脸平静地说道: “你确实,是白帝的女儿。” “水宗说的?” 度辰摇了摇头,说道: “他没说。他只是说你的母亲是靖玄,靖玄是女娲之后。而你的父亲是天神,我原以为你的父亲是帝俊,但母神跟我说,白帝找过她,白帝说,你是他的女儿。” 雪沁又听懵了。昨天,司烨还说她是靖玄和白帝之女,女娲之后。现在,度辰又跟她说了同样的话,而且,这番话里还多加了一个帝俊? “帝俊?司烨的父神?” 雪沁生怕自己听错了,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度辰求证,只见度辰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 “是,我之前怀疑你是司烨的妹妹,因为,水宗说,你的母亲曾和帝俊相爱过。” 雪沁手中的青枣顺着手指往下落,打在地上,她一脸的错愕。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的母亲和司烨的父亲以前是仙侣?” “水宗是这么说的,但这都是前辈的事了。” 自己的母亲和司烨的父亲竟然是仙侣,她一想到此就觉得头疼异常。 “司烨,他的母神不是羲和吗?羲和号称六界第一美人,帝俊和她生了十子十二月,怎么,帝俊真的如传说中的那般风 流成 性?” 雪沁没敢再往下想,她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曾有那么不堪的一段过去。度辰耐心地解释道: “有些事情,表面呈现的只是假象,陈年往事,若非亲身经历,又怎能知详?” 听到此处,雪沁不禁低下头来,度辰看见她一脸的丧气,莫名感觉有几分心疼,只好劝慰道: “陈年往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前辈的纠葛与我们后辈无关。而且,而且......” 而且当下你由我守护。 只是他还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司烨站定于梨花树下,望着满树的梨花,想着雪沁刚来之时的模样,一身的泥土上面砌满了花瓣,淡紫色的发随意泼洒,精致和谐的五官,线条过于分明,睫毛微动就像刚扑翅的蝶,脑海中关于她的模样,太过好看。 而昨夜,她误以为自己要赶她走,又是哭又是闹,自己最后无力招架便一道烟飞到梨花枝桠上拿起酒来喝以不去理会她,却未曾想她会攀升到梨花枝桠上,坐在他身旁死活要抱着他,他躲也躲不过,最后她一扑过来,一个没站稳两个人便抱着扭滚到了草地上,酒瓶也跟着掉落在地。 她匆忙从自己身上爬开,滚到了自己的侧边,等到自己坐起来顺手拿起了酒瓶后,她却又伸手过来夺过了酒瓶,学着自己喝酒的样子,猛灌入口,却因为从不喝酒的缘故,酒刚入喉便呛得一边咳嗽一边流眼泪,但倔强如她,还是把半坛杏花酿喝了。 她醉醺醺的时候,满脸的红,抱着搂着自己就是要亲,嘴里还不停地说着: “师父,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来,我来西丘,不,我离开汐宫,都是......都是因为你......我,我好喜欢你,好,好喜欢......喜欢你,知不知道?知......知道吗?” 她醉得不醒人事,他将她拥入怀中时,她嘴里还喊着: “喝酒,师父,喝......喝酒,我,我要把自己......喝醉,喝......喝醉了,就敢说我喜欢你了。” 他嘴角微微有些抽动,一股暖流直涌心头。他抱着她,眼下的她迷糊可爱,他忍不住想亲她一口,却又不敢亲,她抱上来,酒气熏天,他最后吻了一下她的发,那带着她特有清香的发。 他送她回房间,看着她入睡,直至半夜她将酒吐完,他处理完她的呕吐物,给她擦干净她的嘴角和脸后,他才回了自己的寝宫。 一早他便去天宫寻了风伯和雨神,请了一天的假,他忽然不想去九重天值班了。想等着她醒来,可是,她醒来后,却跟度辰走了。 他不禁望着梨花苦笑出声音来,再回头,雪沁已立定于自己的跟前,她的身后,竟然没跟着度辰。 “我这西丘,没有酿春糕,你还是回九重天吧。” 雪沁一下子就急了,说道: “师父你缺心眼。” “我看缺心眼的人是你吧。” 雪沁伸手去拉过司烨的手,司烨这才发现雪沁手上拎着东西,雪沁把一盒包装好的酿春糕放到司烨的手上,说道: “我和度辰说,我要打包点回来吃,其实,我是特地打包回来给你和云扶吃的。” 司烨把糕点推回给了她,说道: “我不要。这不是我西丘的东西,我这西丘,只有野果子,既不会有蟠桃,更不会有酿春糕,所以,你若愿意,随时可以回到天宫去。” “不不不,师父,哎呀,我怎么跟你说呀,就是因为没有,我才上天宫去拿了些糕点回来,你怎么一副千年冰霜脸的模样,你若不喜欢,我下次不去了行不行?” 云扶看见司烨背对着雪沁,雪沁手上还拎着一盒东西,另一只手拉着太阳哥哥的手,一脸幽怨地在说着什么。云扶心想,这对师徒,倒是蛮有趣的,而眼下这番模样的太阳哥哥,倒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呢,哈哈,想到此,她不禁抿着嘴笑。 第063章 你欠我一个道歉 天后要给雪沁办认亲宴会,久不传秘辛的九重天一下子又开始变得热闹非凡。 听说天后娘娘就连自己的寿辰都懒得举办,可明日她却要在九重天给雪沁举办一场认亲宴会,这简直就是千古奇事。 这一日,云扶刚好要来瑶池照料几株花草,刚到了瑶池边,便听到两个扫地的仙婢在窃窃私语。 “潇蓝,你听说了吗?明日天后要给那个走后门的司云仙子举办一场认亲宴会呢。” “哎呀,整个九重天都知道啦!谁不晓得呀,就是请帖都印好发出去了,我家仙子前日便收到了呢。” 云扶的身体被一棵蓬松的垂柳挡着,虽与仙婢只有十米的距离,可两人却丝毫未注意到她的存在,仍继续聊着。 “这个雪沁仙子,果真是不简单呢,之前度辰殿下带她回天宫,就让九重天好生沸腾了一阵子,度辰殿下,单了十几万年的天族贵胄,从不看我们一眼,却把在人间捡来的她带上了天宫,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可不是吗?一入天宫便位列仙班,还做了司云仙子。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媚术,竟也招惹得日神收她为徒,你说那个不苟言笑,冰冷如霜的上神,眼神都能当剑使,怎么就收了她做徒弟呢?而且,据说日神还挺宠溺她这个徒儿的,修仙至今,一术未成,是个半残废。你说换作我们,估计一术未成,不说被师父虐待到体无完肤,但最起码也会被打得皮开肉绽吧?” “唉,同仙不同命啊,想想我们,从早扫到晚,可曾有过谁青睐?” 自然是没有的,有的话你们还用在这扫地嘛,云扶笑得眼角弯弯。 “原以为她是个野路子,结果呢,人家还是纯种的仙。抛开度辰和司烨不说,这回又攀上了白帝这座靠山。白帝,那个单身几十万年的西方主神,他竟然有女儿?女儿还是雪沁?说出去谁信啊!” “要你信了吗?我家仙子的请贴上都印着呢。雪沁那可是人家白帝的爱女,我们,唉,早点扫完回去睡吧。” “对了,你说天后娘娘这么大费周章的给她办宴会,会不会跟殿下有关啊?”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毕竟,九重天都知道度辰喜欢司云仙子喜欢得紧呢,以前觉得不相配,是因为大家都以为她是个野路子,但她当下呢,有了白帝父神做靠山,这就很难说了。” ....... 扫地的两个仙婢仍在一前一后地说着悄悄话,可云扶偶尔能听见地上飒飒作响的声音外,她耳中一直回放的仍是刚刚扫地仙婢说的那句“度辰喜欢司云仙子喜欢得紧”。 那太阳哥哥怎么办啊?云扶听到他们说度辰喜欢雪沁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毕竟,知兄莫若妹,这几天在西丘,看见太阳哥哥和雪沁的种种,让她不得不疑心她那万年不化的太阳哥哥是真如母神所说是动了真心。 但,他们是师徒啊!怎么会,弄成了今天的这番样子?额.....她捏了小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脑袋不纠结得那么厉害,结果一转身便撞到了一堵肉墙上,脚下则软软的,她那低着的头却蓦然到青色的衣裳下,露出一双雪色的鞋袜来。 “天啊,哪里来的脚!” 她吃惊得惊,便只顾往后撤,等她离开了那双脚后,刚站定,便听到耳中传来一男子说话的声音,稍带质疑。 “你这仙子,怎么冒冒失失的?撞了我,你得道歉。” 云扶听见声音抬起头来,一袭青衣映入眼帘,眼前的男子干净得就像未染尘埃的雪莲,好看的五官稚气未脱,只是,他的眼睛扫了她一眼后便迅速地抬头望向空中,傲慢不屑的样子。长得人畜无害,甚至惹人爱怜,但行为嘛。 “怎么,你眼睛长头顶上了?你没看到我你前面吗?明明是你撞了我,你还有理了?我给你道歉,想得美,我看,该道歉的人是你!” 无尘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如此的张扬跋扈,明明是她先撞的自己,她还反泼自己一盆脏水,他指着云扶说: “你!你!很好!我以为九重天的女子各个都知书达礼,待人也温柔谦让,今儿个我也算见识了,淑女之中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恶女,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说完他很是得意地把头扬了起来,觉得自己说话水平好像提高了那么一点点,便毫不掩饰地眼皮往上抬,蔑视起云扶来。 “我是恶女,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来我也以为,九重天的男子各个都儒雅有礼,待人也温和谦恭。可今儿个,我也总算见识了,君子之中偶尔也会有那么几个恶棍,而你,就是其中之一。怎么,以为你自己会说,我就不会说了,那你也太小瞧我云扶了,哈哈........” 云扶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故意笑的很大声,结果不出她所料,她真正将眼前的这个小痞子给惹恼了,无尘被她气得无话可说,便甩了甩衣袖说: “哼,算了,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姐姐还在前面等着我呢,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你还欠我一个正式的道歉,等下次见,你还是要还的。” 他把话撂下,也不给云扶还嘴的机会,便一溜烟飞走了。 切,谁想跟你下次见。 偷了一天的懒,雪沁第二天便早早地爬起床来,看了看灯影,才是寅时时分,很好。师父既然每天都是卯时起,二当下才是寅时,那么,想必师父大人此刻还在觉吧。嘿嘿,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美,想到一大早上起来便能目睹师父大人的睡容,便觉得昨日的酿春糕都不比此时此刻心中那一闪而过心动的甜。 她将自己匆匆收拾完毕,也打点好了此时的心情,一溜烟便跑到凌云宫去,笑着抚上了司烨寝宫的门,正当她想推开门时,身后却传来那熟悉的男音。 “你在干嘛?” 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一脸的错愕,只见司烨早已站定于她的身后,怎么,这次又扑空? 她一下子尴尬极了,但还是腆着脸说: “额,昨日,没有上九重天当值,今天,可不能迟到了,所以,徒儿便早早地等在了凌云宫门外,想等师父起床了,一起去天宫当,当值。” 她刚刚分明走到寝宫门外后,便想推开门进去,此际却又说自己早起是为了过来等他,她的仙术未见涨一分,说谎的功力倒是大涨,这点,倒是出乎司烨的预料。 “既然你那么积极,那便走了,早点去值班,也未尝不可。” “啊?现在?” “哦,那好吧!” 她悔青了肠子,原以为可以潜入师父的房间偷看师父睡觉,却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醒了,而且更要命的是,现在自己还要提前去值班!呜呜......人算不如天算,自作孽不可活,她皮笑肉不笑,甚至皮在笑内心已然在哭泣。 司烨见她笑得异常诡异,便问道: “你怎么了?” “哦,没怎么?刚刚过来寻师父的时候被红蓼拦到了,辣到眼睛,所以眼睛微微有些不舒服而已。” 覆华宫到凌云宫根本没她说的红蓼,她居然跟西丘的主人撒谎,司烨也不想拆穿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哦,那你,多保重身体,走吧”! “哦”。 她紧随其后,自酒醉之后和昨日从澄鉴宫回来之后,她好像对日神的迷恋又多了几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厚颜无耻,居然天未亮便想潜入师父的房间看师父睡觉,要是被樱离姑母知道了,估计樱离姑母连打死自己的心都有。还好,师父及时出现了,才没让她在不要脸的这条歧途上越走越远。 一路上,她都忍不住拿眼睛去偷瞄司烨,她瞄一次,发现司烨在看自己,便快速地将视线收了回来。她再瞄一次,发现司烨又在看自己,她便又迅速地将视线收了回来。过了一阵,她心想,师父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再发现自己在看他了吧,她又微微转过侧脸去看他,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就看呆了。毕竟,眼前的男人,实在是太帅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晚指天为誓说了些什么?” 司烨有点无奈。 “啊?说了什么?哦,我没忘记啊,我说了我会好好练习仙术,每天卯时起,戌时归。我现在做到了啊,师父你看,我今日还早了呢,寅时便起了。” 算了,看来她是忘了自己指天为誓说自己再也不会正大光明地打他的主意了,司烨也懒得和她说下去,只道: “你明日要跟为师去参加天后举办的宴会,到时候,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九重天,可不比西丘,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别的神仙抓到话柄。” “好。” “本来,你今晚应该回白帝城,明天和白帝一起出席的。” 司烨话语一出,雪沁便反感异常。 “我不是说了吗?我可以出席宴会,也可以认他做父神,但是师父你别忘了,留在西丘可是我答应白帝和你出席宴会并认亲的条件之一。” 第064章 司烨拒绝了婚事 对于九重天的众仙来说,九重天举办认亲宴会,这万年间,还是头一遭。 身为五帝之一的白帝,虽向来懒管天庭俗务,但身份地位摆在那,此次又托了天后操办,想必排场自然是小不了的。 吉日倒也选得十分精细,举办认亲宴会这一天,正是桃花初绽之时。从九重天的上空往下看,九重天举目皆是粉色调,像是有意制造一种温馨以迎接他们新的主人,一位流落外地多年的帝女。 度辰一早便命人多做了一些酿春糕,这种雪沁最喜欢的糕点此际已被摆放于宴会的各桌面上,而西王母,这位天帝的妹妹,自听天后说要将今日宴会的女主雪沁许配给她唯一的侄儿后,硬是命了宫中仙婢连夜采摘了园中过半的蟠桃进献了过来。 若众仙,一开始对酿春糕这种食物无甚好评的话,那么,一口便是几百年功力的蟠桃,则将他们心口彻底催化了,被蟠桃收服得妥妥帖帖的。 “这帝女,我们向来都是极其喜爱也极其拥护她的。” 众仙边啃蟠桃边竖起了大拇指。全然忘了几日前还在说着雪沁是野路子,是不学无术的仙这类鄙夷她的话。 度辰提着一把承影剑,身着一袭雪色衣裳大踏步地行了进来,那俊美得天上难见地上绝无的容颜,一旦被女仙瞥见,便会引发出无数花痴的尖叫声甚至惨叫声。 璇玑看见众女仙的表现,不禁心里有些洋洋得意,看来,自己的眼光确实没错,度辰,确实是人中龙凤,放到哪,都是最耀眼的那颗星。由于自己的伯父尚在闭关,她便代替她的伯父出席了,坐在度辰的上座,青帝的位置上。 而她的身旁,炎帝正在笑哈哈地喝着酒,这个向来爱热闹的南方主神,只要有宴会,他都会出席,而且话还多,弄得司命不是一般地嫌弃他,而他又喜欢捉弄司命,两人的座位又挨得近,就经常能看见炎帝一脸的谑笑,而司命一脸的幽怨。 如果说天后操办,天帝过来捧一下场,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而炎帝向来喜爱热闹,又与天帝是连襟,所以炎帝出现于宴会之上,也算说得过去。可是,为何前天后羲和也来了?这一点让璇玑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毕竟,众神都知道,羲和自从退居虞渊后便没再出现过。 她正想得出神,却听到底下窃窃私语道: “听说,天后娘娘昨日便让司命更了《仙籍录》,将司云仙子雪沁添在了白帝一系。” “我也听说了,世事变化真是奇妙啊!老朽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白帝认亲。老朽还以为白帝会孤寡一辈子呢,可怎么也没想到,他女儿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 “只是,为何前天后羲和也来了?这排场,万年间还是头一回见。” “就是说啊!实是奇事。” 云扶与司烨和雪沁一同前来,当她看见殿堂之上有羲和的时候她两眼放光,惊得两眼瞪得又大又圆,她扯了一下司烨的衣角,细声道: “太阳哥哥,快看,母神来了。” 云扶话一出,雪沁听到了,她顺着云扶的视线看去,天后昭碧的身侧多出一个美人来。 美人头上倭堕髻斜插碧金色龙凤钗,着一身描金绣凤的衣裳,眉不描而黛,眸含春水清波流转,唇不点而红,双靥桃花初开色,玉颈修长,肤无敷粉却白里透红。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她的美,威严而不失温柔,端庄而不失灵秀。 雪沁竟看得有点呆了,她张口道: “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看之人。” 司烨也顺着云扶的视线看了羲和一眼,听见雪沁说话的声音,便侧过头来看雪沁,发现她的视线半点没移开羲和,口中还不停地赞叹着羲和的美,他的嘴角不禁上扬,眼里亦有浅浅的笑意。 “坐吧,你这样盯着我母神看,会吓到她的。” “哦。” 雪沁也觉得当下有些失礼,也有些尴尬,便忙将视线收回,跟着司烨落了坐。 她刚坐定,便感觉有人在朝着她笑,她一侧身,便看到度辰就坐在自己的左边,而她的右边,却是司烨,而她,刚好不偏不倚,坐在两人中间。 她想起身,走到司烨的右边和云扶坐一块,却被度辰拉住,度辰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只道: “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别乱动。” “哦。” 她乖乖听话地坐了回来。 白帝看见她坐立于两人中间,脸煞红煞白,不禁眉头微皱。他轻声唤道: “雪儿,过来,坐父神这边。” 雪沁听见白帝唤她,便抬头望了眼司烨,司烨淡声道: “去吧。” 她便起来朝着白帝的方向走去,落座。白帝似乎很满意,因为,雪沁第一次如此听话。 宴会开始了,天帝天后先后发言,继而司命又宣读了仙条仙规,讲了一些雪沁一听起来就犯困的话。众仙本以为这场认亲宴会会别开生面,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场索然无味的宴会,白白激动了半天。 半晌,天帝那沉稳的男中音又缓缓地落入众仙耳中。 “众神皆知,本帝昊天唯有度辰一子,今度辰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本帝听闻雪沁仙子温柔贤良、敦厚大方,本帝躬闻之甚悦。适逢今日白帝与帝女雪沁相认,本帝有意指婚。白帝,您意下如何?” 白帝看了雪沁一眼,又看了度辰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这门亲事,是再相配不过的了。 司烨握着玉爵的手,不禁沁出一道红来。 度辰闻言起身,行至殿中,缓缓下腰,含笑拜道: “多谢父帝成全。” 又转而拜向白帝道: “多谢白帝成全。” 众仙一时纷纷附和,顿时殿内欢呼如雷动。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璇玑错愕地抬起头,心痛得如同剪刀直绞心头。她不可置信地张望着,与众多女仙一样,心碎之声虽然自己听得清晰可见,可很快便淹没于恭贺声中。 雪沁明明瞥见司烨手上沁出来的血迹,可很快又查找不到半丝痕迹了,他表情依旧平淡,淡定从容地换盏喝酒,未为所动。 与他形成对比的是,殿中的度辰,此时如堕春风,那和煦的笑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自己的婚事,天帝不来问她,而只问了白帝?是了,九重天的天规,女子哪能自由选择自己的所爱之人,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天帝,把人间那套带上了九重天,她眉头微皱,张开想说什么,却心痛得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她喊了声: “父神?” 白帝回头看了眼她,看她眼睛都要沁出泪来,也只是安慰道: “傻孩子,女儿总是要嫁的,父神再不舍,也要替你谋划后半生的幸福,你也不必太伤怀。” 她错愕地看着她的父帝,她的父帝却只是替她站了起来,谢过天帝的指婚之恩。 而天帝,一桩刚完,又继续宣布了另一桩。 “好事成全。本帝向来喜爱日神司烨,众仙也对其有口皆碑。今日,蒙羲和女神和炎帝所托,特将炎帝之女月神离朱赐与司烨为妻。” 坐落于前排的离朱闻言,笑得竟比五月的石榴花还要艳美。羲和点头示意,答道: “多谢天帝。” 话刚落,司烨却站起身来,白色的衣袍拂过桌前的玉爵,玉爵掉落于地,酒溅湿了他的下裳,他朗声道: “多谢天帝美意,只是,司烨唯恐有负厚爱也无福消受。” 众仙刚想说恭喜日神,却未曾想过日神会拒绝此桩赐婚,离朱的笑脸慢慢褪去,又重现一副愁容惨淡甚至哀伤的表情。 羲和讪笑两声,脸上有些挂不住地叫道: “司烨,坐下。” 司烨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说道: “母神,司烨这些年,从未拂过你的意,只是这一次,唯恐要让你失望了。司烨心中,已有喜欢的人,此生,除她不许。” 殿内雅雀无声,可众仙心中已然沸腾到如水烧开。司烨,竟然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这保密工作,做得可真是够好,怎么没人知道呢。 离朱再也受不住了,他可以不爱自己,只要他愿意娶她,给她一个名分,即便守着他,千年孤寒她也认,可是她无法忍受他拒绝娶她,还广而告知他爱上了别人。 “你和她,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离朱破口喊出,炎帝看不得女儿如此作践自己,一股怒气直涌心头,直喊道: “离朱,够了。” 他飞到离朱身前,将离朱携带飞去。他无法容忍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宝贝被人轻视,自己还自己作践自己。 在场的众仙皆惊掉了下巴,前一秒,还觉得这场宴会了无生趣,后一秒,故事精彩得生怕眨一下眼便错过了。 司烨没有回头,径直地走了,所到之处,众仙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来,这样的司烨,比让日那副千年不化的冰霜脸更慎人。 第065章 初吻被云扶撞见 宴会最后不欢而散,因司烨的一个拒绝仙界的官家觉得颜面尽失。 听见众仙颇有微词,羲和一脸愧疚地对天后说道: “今日之事,都是羲和考虑不周。司烨这孩子,只是几月不见,便变了样了。今日,让妹妹为难了,改日,羲和必定亲自登门向炎帝和月神请罪,还望妹妹宽恕今日司烨的荒唐行为。” 昭碧想到离朱之前哭得梨花带雨样,又想到今日司烨在宴会上的表现,仍有些心有余悸。 她从不知道日神是这么个死心眼的人,原以为离朱不论相貌或是出身许配司烨都算说得过去的,可照今日情形来看,司烨无意于离朱,若真无爱意,离朱跟了过去,倒是苦了离朱,她拉过羲和的手,轻拍劝慰道: “跟姐姐无关,都是妹妹的过错。我看离朱这孩子喜欢司烨喜欢得紧,司烨又是少有的优秀,觉得两人倒是般配,可我只问了离朱的意思,倒是没问过司烨,未曾料想,司烨这孩子,已心有所属,都是妹妹唐突了。姐姐,莫要往心里去,改日,妹妹自定当亲自和炎帝他们父女俩解释。” 羲和闻言,才觉得心里稍稍宽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我若是有度辰这样的孩子,我也宽心些。司烨,最近有些执拗了。”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度辰也是个极心眼的孩子。姐姐先回去吧,等姐姐回去打听清楚了司烨心之所属,弄清楚那女子是何系仙子,我再央了天帝给他许配可好?” “多谢妹妹体谅。” 昭碧微微一笑,羲和轻轻说了句: “那我就不多加打扰了,还请留步。” 羲和辞了天后,向着虞渊的飞向飞去。 路上,金服白发的白帝携着雪色素裳的雪沁走在碧波桥上,雪沁见四下无人,便抓住白帝的手,说道: “父神,送我回西丘,我要回西丘!” 她一脸着急的模样,白帝看见后只能耐心解释道: “你现今已是帝女了,应该和为父回白帝城。今日,你也不必练习仙术了,修为也不是一天就能提升的,而且,为父我,修为并不在日神之下,你若愿意修炼,为父都会教给你,修为也会渡给你。” “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回西丘。父神,我求你,送我去西丘。” 她满是哀求的口吻,白帝推开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转过身去,问道: “可是为了日神?” 雪沁没有隐藏半分,坦率地道了一声: “是!” 白帝没再言语。自从司烨向他询问雪沁的身世以及他去西丘看到两人的不寻常后,他便开始有些担心,所以他才会答应天帝的赐婚。他可不想他的女儿重走靖玄的老路。 雪沁走到他的跟前,哭着求他道: “父神,我求你送我去西丘好不好?我再去看我师父一眼,就一眼。” 白帝冷声道: “你不可以去。为父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可是他是你师父,你现今也已赐婚于度辰,所以,以后,你要懂得和你师父保持距离,不要再去见他更不要去找他了,明白吗?” 雪沁摇着头,泪如雨下,她往后倒退,边退边说: “我恨你!我自小在汐宫中长大,无父无母,受尽*,若非司烨相救,我早已渴死在海岸上。几万年前你不曾出现,你现在出现了,便将我许配给了度辰,你觉得合适吗?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你知道我愿意嫁给度辰吗?还有,我的母亲,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住口!” 听见白帝说“住口”二字,她更是心冷如霜。怎么?明明是自己的错,还不允许别人说了?她没再叫他为“父神”, “白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恶狠狠地说道,全然不顾及白帝是否心如刀绞。她倔强地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帝伫在原地,想起靖玄躺在自己怀中浅浅地笑着,七魂六魄尽散,神体皆消亡的情形,不禁心似被车轮碾过。 雪沁那点法力,根本就飞不到西丘,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那倔强,和当年的靖玄好像。 他召唤来了白虎,吩咐道: “去,保护好雪沁。” 白虎得令顿了顿足,继而转身向远处的雪沁奔去。 雪沁行在云端之上,泪眼婆娑之际看见一只带着翅膀的白虎朝着自己奔了过来,她吓了一跳,心想完了,自己可能要成为这只长相怪异的老虎盘中的餐了,云海之中,就她一人孤零零的,连个仙人的影子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白虎看见她被吓到后,便伏在地上,没再前进。雪沁见状,想起以前火凤凰也是这样,她问了声: “你可以送我去西丘吗?” 白虎点了点头,雪沁看到它点头顿时愁容尽换,她快速行到白虎身边,跨坐上去,低垂下腰来,柔声说道: “谢谢你,请你送我去西丘,越快越好。” 语毕,白虎飞奔开来,白虎的速度明显比火凤凰快多了,而且也不如火凤凰颠簸,跨坐其上,平稳舒适得如同坐在云巅之上,若非空中拂拂作响的风声时刻在提醒,她还误以为白虎没动身。 不多时,白虎将她驮到了西丘的谷口,她翻身下来,抱着搂着白虎的脖子,还顺了顺它的白毛,柔声说道: “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但是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等我以后有能力了,再报答你。” 白虎轻轻摇了摇头,冲着她笑了笑,它提起前蹄指了指西丘的门,雪沁会意,说了声“谢谢”便向西丘的门奔了过去。 她跑进庭内,庭内一切景物如旧,但是空无一人,她边寻边喊: “师父!” “师父,你在哪?” 西丘空荡荡的,没有声音回应她。她跑到梨林,梨林枝桠上梨花依旧,玄鸟绕林。 她又穿过覆华宫直直地跑到凌云宫,她推开凌云宫的门,云雾四起,云床依旧,可是寝宫内空无一人。 “师父,师父你去哪了?” 她伤心得抱着膝蹲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司烨回西丘后便倚在梨花枝桠上喝酒,结界被破开,他隐身飞到空中看见雪沁抱着白虎在说话,又看见她踉踉跄跄地跑进了西丘边喊边寻着他。 而此刻,修为尚浅的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正在他的房中抱着膝痛哭。 她心想自己不能在这里光顾着伤感浪费时间,她一定要找到他,她站起身来,刚一侧身还没跑出去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拉过并跌入了来人的怀中。 这体香,师父?她一抬头,司烨那张俊美的脸上眸子似有无穷的*在烧,他眸子里的火太烫,火焰张牙舞爪地将她包围了起来。她面红耳赤,只觉得那颗悬着的心一下被他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脸一步步紧逼,逼近,逼近再逼近,她本能地害怕,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却紧紧地搂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一旦瞥见,她总是忍不住沦陷。他的脸一步步紧逼,逼近,逼近再逼近她还没反应过来司烨要做什么,那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她整个身子一僵怔住了,一股电流柔柔地游向全身,她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这种让人既害怕又让人觉得舒服的魔力让她欲罢不能。 司烨那低沉的声音略带温柔地说道: “小妖,我再也忍不住了。” 他再次覆盖上她的唇,如饥似渴地跟她索取着,几十万年的孤寂、冷萧霎那间皆灰飞烟灭,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生命前所未有的美好,他感受到自己的这一生总算是完整了。 她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胸膛起伏跳动太大,鼻翼间的气息也越来越粗旷,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很享受他的这种亲吻以及爱抚,她颤抖地抱着他,正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云端之时,门外一声尖叫传入了她的耳中。 雪沁微微张开眼睛,才发现寝宫内已满是五彩的祥光,门外,云扶正定定地看着他们俩,一脸地错愕。 “太阳哥哥,雪沁姐姐,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云扶在外,本来已夜幕四垂,可是西丘却忽然呈现出五彩的祥光来,那祥光还是从凌云宫往外折射的,映得整个西丘五光十色。 难道,太阳哥哥又心动了?她把最后几粒玄光之翼掩埋进了土豆里,飞到凌云宫,看见门未关,便抬脚上了阶梯,可是,当她走到宫门口,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同是白色衣裳的司烨和雪沁两人正在拥吻,司烨身上投射出五彩的光,睡网的枯藤长出了新叶,满地的云朵开出五彩的云花,升至空中,柔柔地浮在两人的周围。 可是,雪沁姐姐早上已经许婚给度辰殿下了,太阳哥哥虽未答应赐婚,可是也不能和雪沁姐姐做这样的事。 第066章 因爱而针锋相对 两个大人,在房间里做那种羞羞的事也不知道要关门的吗?房间门还敞开,虽然画面有些唯美,可是,那种事,怎么能让别人看见嘛! 云扶站在湖边“啊”“啊”地乱叫一通,哼哼唧唧的声调扰得林间群乌不得安生,群乌来回扑打着翅膀,时而栖于树上,时而绕着枝桠飞翔。 天空一道流星划过,不多时,度辰已从空中降落,缓步地走在西丘的小径上,云扶看见他后,心想完了,可不能让他看见凌云宫内的两人。 她连忙跑到度辰的跟前,做足礼数地揖了揖,十分恭敬地道: “见过度辰殿下。” 度辰看见云扶后,便抬了抬手,说: “花神不必多礼。” 度辰又径直地往里走,云扶见状,赶紧跑到他的跟前拦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殿下,时日已不早了,太阳哥哥也已经睡下了,您改日再过来吧?” 度辰眼尖,看见凌云宫五彩的光晕正在逐渐消退,他指着那冒出殿外的彩光对云扶说: “恐怕,日神尚未就寝吧?” 他丢下云扶,径直地往凌云宫寻去,云扶在后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快要飚了出来。 她心想,一定要知会太阳哥哥和雪沁,可是论速度,她肯定跑不过度辰,她慌神之间,看见地上已进入沉睡的花,对了,有了。 她凝神闭气,用术力将此时已沉睡的百花唤醒,可今夜的风不似往常那般大,她只好又用术力将尚在孕育的百花也一并催放了。 一时之间,西丘百花齐放,花香馥郁,度辰行于路上,只觉得天地间忽然变得十分的馨香,抬眼望去,树上、地上的花全开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密的花。在清幽的月色下,西丘显得比往昔还要唯美几分。 浓郁的香气飘进了凌云宫内,雪沁惊觉,嗅了嗅,问旁边的司烨道: “师父,你觉不觉得这寝宫一下子变得好香啊?” 刚刚拥吻的甜蜜让她还停留在司烨制造的粉色旋涡里,如今的花香四溢,更让她沉浸于此刻的幸福之中,她多想就这样和他相对着,海枯石烂,直到羽化。 司烨喉结微动,轻轻地“嗯”了一声,往日清冷的形容此际已多出几分暖意来,眸子深邃,藏着无数的柔意,他低声道: “走吧,出去看看吧,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小十二月将花折罪来了。” “嗯?什么意思?” 雪沁没听懂,司烨也不多加解释。他误以为云扶是自知冒失冲撞了两人,所以催放了西丘的鲜花来赔罪,却不曾料想到这是云扶给他们发送的警示信号。 司烨在前,雪沁在后,当雪沁出了宫门,看见月上梨梢,满林梨花,层染如雪,地上繁花如簇如锦,盈结缀满路旁、小径,上面是一色的清幽,下面是盈眼的暖意,中间亮着十二阙的宫灯,将整个西丘的亭台楼阁全然点亮,微风袭来,一时花雨不休,暗香盈袖。 “师父,今晚实在是太美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司烨的眼笑成月牙的形状,嘴角微微扬起,玉骨扇在胸前不紧不慢地被抖落开,刚摇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同是一袭白衣的度辰行至了跟前。 “原来,你们师徒二人在此赏花呢,好生雅致。” 司烨轻呵了一声,直道: “让殿下笑话了。” 他一反常态没说“殿下说笑了”而是说了“让殿下笑话了”,度辰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毕竟,这话语从司烨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地不合时宜,但他依旧大度,以一种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 “度辰离了天宫的这些时日,承蒙日神照顾雪沁,教她仙术。如今,度辰已回天宫,雪沁也和白帝父女相认,而日神又有了心仪之人,故度辰此番前来,乃是为接雪沁回去。” 司烨淡声问道: “回去?回哪?” “自然是回天宫。” 雪沁紧捏着衣角,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珠汗。司烨望了眼林间如雪的梨花,直道: “想必殿下是忘了,雪沁一个多月后会有仙术比试。” 司烨故作内疚地补充说道: “司烨惭愧,这一个多月来,没尽到师父的责任,所以,司烨心想,接下来的日子,好好教她修炼仙术,毕竟我平生第一次招徒,总不能让她砸了我的招牌吧!” “这” 度辰一时语塞,雪沁在旁道: “度辰,你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 之前的约定?雪沁说过要等仙术比试完后才回去。 “可是” 度辰欲言又止,雪沁有些不高兴,说道: “你要违背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好。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没什么事,我想回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天上司云呢,我就不送你了。” 雪沁说完,径直地从度辰身旁穿过,只留下度辰和司烨。司烨也想转身回宫,却被度辰唤住。 “日神,可愿意陪我小酌一杯?” 司烨转过身来,和度辰行至湖边,湖面玄色沉寂,微微泛出点银色星光。两人坐落于石桌上,月色就酒,梨花佐香。 度辰那散不去的愁眉,仍微微蹙着,一杯薄酒下肚,他望着对面的司烨,不禁想起以前二人常在一起喝酒、对弈、品茗的场景来。 “这样的场景,倒是许久未见。” 度辰缓缓言道。司烨也不多言语,“嗯”了一声后,便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着。 “为何,要拒绝父帝的赐婚?你可知,离朱因你愁病将损?” 司烨听闻,心里只觉得荒唐可笑,天界的官家,永远都是一副从己出发,不曾为别人着想半分的模样,实是可厌。 “因为,她愁病将损,所以,我就必须娶她?” 他轻哼了两声,度辰自知失言,又道: “离朱是我的表妹,她喜欢你绝不是一朝一夕,不论相貌、出身皆与你极其般配,对你又倾心,你的母神,很是满意这门亲事。” “你若是来陪故人喝酒的,我就只当你没说过这番话。不然,这酒,就变了味了,我向来只爱喝原味的酒,不喜欢强行兑水的酒,你明白的。” 司烨说完,又一杯酒下肚。 “你不接受离朱,可是与你心仪的女子有关?那女子,是谁?” 度辰将心中的疑惑抛出,此时正凝神聚力地看着司烨,司烨看了眼手中的酒,而后缓缓放回石桌上,直视度辰道: “你知道是谁。” 他的话语简单利落,他也不想再藏着瞒着,五个字印证了度辰心中最初的猜想,度辰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看向他,正声说道: “她是你的徒弟,我待娶的妻。” “不错。” 司烨面不改色地回应,可那又如何? 度辰忽然觉得眼下的司烨变得有些陌生,他将握着酒杯的手缩回,手指缩回拳里,看着似已有些疯魔的司烨道: “如若你还是当年的那位司烨,我还是劝你将心收回,毕竟,你是日神,天规不可违,天命不可破。” 司烨冷笑了几声,斜眼看向度辰道: “你觉得,我会怕吗?天规都是你们定的,若不符合天性,有何不可违?至于天命,我从来不信命。” 度辰摇了摇头道: “你疯了!” “我知道。” 度辰怒不可遏,手中承影剑感应到主人的怒气便主动飞离剑鞘,那通天的剑气把司烨整个人笼罩其中,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其淹没,但是没有下一秒,司烨只是将冰心玉骨扇轻轻一扇,所有的剑影便把闪离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玉骨扇的威力硬生生地把承影剑逼回了剑鞘,司烨淡声道: “虽说你是战神,向来战无不胜,但是你别忘了,我也是上神,我还比你多活了几十万年,我只是不爱打斗而已,所以,你还是省省吧,我累了,就不送了。” 司烨站起身来,绕开石凳,缓缓地摇开玉骨扇,正准备离开。度辰在身后问道: “为何是她?” 司烨驻足,却并不回答。 “你可以不爱惜自己的命,但你不能拿她的性命开玩笑,她眼下修为尚浅,躲不过天劫,你不能逆天改命。” 司烨的眼神一下子黯然,这些,他都知道。他跨步向凌云宫行去,度辰也没再言语,一个人守着整座静谧的西丘,一直到把桌上的酒悉数喝尽,把酒瓶竖倒,倒得一滴不尽,才肯作罢。 而西丘,花香依旧,月色清幽,但一切皆已进入沉睡状态。他踉踉跄跄地支撑起身体,以半醉半醒的状态飞回了九重天。 南天门守夜的众将第一次看见走路带拐的度辰,误以为他受了伤,近前才闻到他的一身酒味。守门的将领命两个神兵将他扶回了澄鉴宫。他刚一走开,众将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度辰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酒味的回来?” “嗯,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他今日不是刚被赐婚吗?赐婚的对象还是白帝的女儿,他之前连夜带回澄鉴宫的那位仙子,整个九重天都在盛传他有偶宠溺那位仙子,娶了自己最喜欢的人,乃是平生一大乐事,又怎会不开心?” 第067章 有些问题没答案 躺在云床上的雪沁,想起傍晚时分司烨那缓缓落下的吻,不禁甜蜜得有些睡不着。 一夜心潮起伏难定,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想到什么,时而甜笑几声,时而涨红了脸,一副为情而痴的模样。 月光斜穿入户,她瞥了眼地上的月影,不知不觉已是寅时时分,想起每次去找师父都扑了次空,心想,今天理应更早些,这样,总不至于起得比师父晚了吧! 她推开云被坐了起来,下床后仔细挑选衣物,在妆台前认真地梳妆,打扮,收拾完毕后她才轻轻地拉开了门,款款地向凌云宫行去。 此时月斜西天,万籁沉寂。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格外的纤长,她行至凌云宫,看见宫门开着,心想难道师父起床了?她半疑着将脚迈了进去,借着月光,她看见枯藤与云朵铺就的睡网上躺着一个人,一只手枕在头上,另一只手垂在睡网外,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冷俊无比。 她唯恐惊醒了他,便轻点脚尖,猫着腰想走到睡网旁的木凳上坐下,结果刚一动身,司烨便警觉地睁开了双眼,他侧过头来看见来人是她后,淡声道: “小妖?” 雪沁挠了挠头,稍稍露怯地小声道: “额,是我。师父,你醒了?” “嗯。” 他翻身下床,睡网因受力而在空中来回晃荡,一股花木的清香阵阵袭来,直涌鼻尖,雪沁忍不住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仿佛昨日的情形就在眼前。 殿内一束烛光划破了玄色的沉寂,感觉光线的明暗变化后,雪沁睁开了双眼,只见司烨手执银烛站立于桌前,烛光的光晕披散在他墨色的发上,平添一层神韵,精致的五官在烛光的映衬下,比往日多出了几分柔和来,那模样,甚是好看。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定定地看着为师。” 司烨低声地提醒道,雪沁先是“哦”了一声,但很快便问: “啊?为什么?难道我不可以盯着自己的师父看吗?” 司烨一时语塞。当下她的目光灼灼,眼里有着一片他永远沉溺于其中的相思海。每次看他她的脸上总是会呈现出粉红绯红嫣红不同的脸红色,让他误以为她是因为害羞所以涨红了脸,可是她每每一说话,那些害羞的朦胧美感便如风吹散,很快便荡然无存,因为,她的话语里,从不知道要掩藏起自己的那些粉红色的小心思。 可令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他不仅喜欢她涨红的脸,也喜欢她那些不加掩饰的小心思。 “师父,我昨晚在想一件事,想得睡不着,所以,趁现在还尚未去天宫,我想跟你求证一下有件事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 “你想求证什么?” “就是,师父昨天在天帝面前拒绝了赐婚,说你已有了心仪的女子。所以我在想,师父心仪的那个女子” 一句话的尾音被她拖得好长,兴许是还不太好意思问出口,她挠了挠头,偷偷地瞄了眼司烨,只见那清冷如霜雪的脸上多了抹柔和的笑,他伸过手来,拉着她,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倒是话锋一转: “天时尚早,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可是,我话还没问完呢。” 她又有点小着急了,司烨笑道: “这个世上,有些问题,需要穷尽一生才能回答,而我此生,难以穷尽,所以,我还没做好答题的准备,你问了也没结果。等我做好了答题的准备,你也不必再问了。” “啊?师父你在说什么啊?” 她不过就是想问问他,他心仪的女子是不是她而已,结果他回答又是此生,又是准备的,她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只感觉到师父不愿意听她再继续提问下去。 无尘看见几个仙婢几个仙婢扎堆聚在宫殿门口,脸色焦躁不安的模样,心想,这些仙婢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又在讨论九重天的秘辛了。他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众仙婢看见他后,急忙忙地弯腰行礼,他摆了摆手,道: “不必多礼。” 此时,殿内中传来瓷器被砸碎的声音,混合着娇媚的女音传入了无尘的耳中。 “滚!都给我滚!” 无尘心想这是这是怎么了?正疑惑间,宫殿内跑出来一个穿草绿色衣服的仙婢,她手中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滴落进了一个装满了碎片的容器种,她见到无尘,低腰眉微皱,情词恳切地说道: “少主,你进去看看小姐吧,她从九重天回来后心情就很不好,再这么摔下去,东西砸碎了也就砸碎了,但气坏了身体青帝出关后就得怪罪我们照顾小姐不周了。” “哦,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 众仙婢闻令顿时松了口气,若不是无尘在,她们真拿这位恃宠生娇的璇玑仙子没办法。 无尘踱着步,脚刚跨过门槛,身子还没整个进入殿中,璇玑就飞砸来一个砚台,口中喊着: “都给我滚!” 无尘眼尖,接住了她飞砸过来的砚台。璇玑未听见砚台落地的声音,转过身来一看,衣袂青青的无尘行了入来。 “姐姐啊姐姐,若非无尘看得仔细,接住了这砚台,只怕再晚一步,无尘的脑袋都被你砸出一个窟窿洞来。” 无尘把稳稳拿在手中的砚台送回了案上,又道: “姐姐昨日去九重天的时候还欢天喜地的,怎么今日一回来就变得暴躁异常了?” 璇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如刀剑,吓得无尘赶紧改口。 “哦,不,我的意思是,姐姐你昨天去九重天之时貌似心情还不错,今日回来怎么感觉不太开心啊,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别提了。” 璇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 “怎么了?” “还不是上次和你说的那个雪沁!” “雪沁?就是昨日宴会的主角?她得罪你了?” 璇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无尘很少见璇玑如此暴怒,既是自己的姐姐,难免会心疼几分,他劝慰道: “姐姐,即便她得罪你了,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充其量,她也不过就是个走后门的仙,我都听说了,她就是个半吊子,仙术修炼得比我还差劲。姐姐苦心修炼仙术多年,别跟这种野路子一般见识。” “你懂什么啊?” 璇玑叹了口气,道: “若是仙术比试,输了她倒也还好,即便她仙术比我差,我输了,我也最多就是一时的气愤。可是如今,姐姐输得太惨了。” “啊?无尘不太明白姐姐话语所指。” “若我知道是今天这种结果,我肯定会早些时日叫伯父去替我订了这门亲事,现下也轮不着便宜了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 璇玑回头看了一眼无尘,他那尚显稚嫩的脸上,一脸的狐疑。她耐心解释道: “昨日,上九重天赴宴,除了白帝和雪沁相认外,天帝还赐了两桩婚事。一桩,将离朱赐予日神为妻。” 无尘插话道: “就是那个住在月宫里的神仙姐姐?天帝将她许配给了日神?” “嗯。但是日神拒婚了。” 无尘惊讶得嘴巴张得又圆又搭,仿佛能塞下整个鸡蛋来。 “拒婚啊?天宫居然还有神仙敢不听天帝的旨意,这个日神,但是挺有种的。可是,月神是多少男神仙梦寐以求的女仙,众仙都觉得她可望而不可及,日神居然舍得拒绝?为什么拒绝啊?” 璇玑摇了摇头,没言语,无尘又继而言道: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他们一个是日神,一个是月神。你想啊,别的神仙都是出双入对,他们倒好,一个值日班,一个值夜班,日常只有傍晚时分交接班的时候才有那么次简单照面。这样的仙侣,在一起就跟没在一起一样,这样的亲事,别说日神拒绝了,换作是我,我可能也会拒绝的。天帝这摆明就是乱点鸳鸯谱啊!” 璇玑翻了个白眼,嗔道: “就你聪明,就你能想到,别人都想不到?日神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掉月神呢?他之所以拒绝掉了月神,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好吗?” “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多少让无尘有些始料未及。他又问道: “那另一桩婚事呢。” “另一桩婚事,天帝将雪沁许配给了度辰殿下。” 无尘有些难以置信,他一脸错愕的表情,反问道: “姐姐,你是说,天帝将那位走后门的仙许配给了那日救我性命的恩公了?” 璇玑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再多做些什么解释,反正米已成粥,木以成舟。 “不行不行,殿下仙品那么好,雪沁也不过就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走后门的仙,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太不相配了。” “你说不相配就不相配了吗?不相配为何天帝将雪沁指给了度辰?为何不将我指给度辰?你也别一口一个走后门的仙了,她即便是走后门的仙,她现下也是天帝钦点的天妃,未来的天后,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相配又怎样?相配又怎样?” 第068章 仙术比试提前了 云扶早上起来,看见西丘百鸟啾啾,鲜花绕堤,但独独不见了太阳哥哥和雪沁,她心想,这两人这么早就去值班了?这么积极?唉!自己又起晚了。 雪沁只听司烨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可是司烨并没有告诉她具体要去哪里,她也没问,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了白茫茫的雪山,雪山之下是冰川,雪山中间有瀑布疾驰而下,水雾氤氲,仙气袅袅。 冰川中亦多被白雪覆盖的巨石,溪流顺着下游缓缓流动。 司烨带她飞向瀑布,又沿着瀑布向上飞去,那奇险无比的瀑布,此际却像扶梯一般,被他脚尖轻轻点过。等到达了瀑布的顶端,雪沁忽然惊叫出声来。 “哇,真是太漂亮了。” 与刚刚的冰天雪地不同,瀑布的顶端竟然是一望无际的粉色花海。 “师父,这是哪里?” “这是虞渊。” “虞渊?” “嗯,虞渊。我和云扶一起长大的地方。” 雪沁没有再看花海,只是抬起头来看向司烨,司烨,竟然带她来虞渊?她定定地看向他,柔柔地笑着。 司烨再次感受到她的灼灼目光,那里有着能将他融化掉的温度。他没敢再看下去,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耳根的烫意。 “走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好。” 清晨,澄鉴宫的仙婢捧着衣物站在度辰的寝宫门口,宫内寂寥无声,仿如无人。 一身华服的天后领着几个仙婢走了过来,人未到,便先开口问道: “听说殿下昨夜醉酒而归?” 婢女弯腰道: “是。” “昨夜殿下去了哪?与谁喝的酒?” 众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中间一人答道: “天后恕罪,奴婢不知。” 天后没再言语,被身旁的婢女搀扶着向宫内行去。 虽过了一眼,但度辰的寝宫内仍是酒气熏天。他斜躺在玉床上,未曾睁开双眼。 “来人,去准备碗醒酒汤来。” 度辰听见天后的声音,微微地睁了睁困重的双眼,但看见坐在窗前的人是天后时,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喊道: “母神。” 天后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孩子,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还是这样不守法度。刚给你和雪沁赐婚,你倒好,昨晚醉酒而归,还被众仙撞见,你说要是传到白帝的耳朵里,白帝一听你是个烂酒鬼,他还会放心地把女儿嫁给你吗?” 度辰闻言,微微咳了几声,引得天后又是一阵担忧。 “母神,雪沁似乎对这桩婚事有些反感,她刚认了父亲,当下又跟着司烨修习仙术,仙术不久后就要比试了,这时候提亲,是不是提早了?” 天后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可真是个傻孩子,这婚怎么会提早了呢?碰到 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她提亲还觉得自己提早了?呵呵,这让母神我多少有些怀疑,你是否真如传言中的那般喜欢她。” 度辰忽然觉得有些累了,不是很想说话。 “你昨晚喝酒是因为这件事?” 度辰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不说话。 “我真是想不明白,你父帝给你和雪沁赐婚,白帝和雪沁均没有拒绝,这婚事也就定了。辰儿,你又何必苦恼?” 天后有些无法理解度辰当下的表现。度辰愣了半晌,才缓缓道: “她,不愿跟我回遣云宫。她以前,央着我带她回来,可是,她现在不愿意跟我回来了。” 度辰看了一眼天后,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母神会变成他的倾听者。 “而且,她也不愿意和白帝回白帝城。” “她不愿意回天宫倒还说得过去,可是白帝城现在是她的家,她为何连家也不愿意回呢?” 天后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兴许,西丘有什么始终让她难以放下的。” 度辰话一出,天后一脸的惊讶。 “辰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度辰微皱眉头,用一种极其悲凉的语气道: “因为,她心里装着她的师父。” 天后吓得两手一松,那刚从婢女手中接过来的醒酒汤“砰”地一声洒落于地,溅湿了她的裙裾,她不可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雪沁喜欢上了她自己的师父?” 度辰摇了摇头,道: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上她自己的师父,我也不知道她对日神是什么样的感情,有可能是因为日神救过她,她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有可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待他如父。或许相处久了,多少有些感情,一下子离开她师父,她会舍不得,所以,她才跟我约定,等仙术比试完了再回天宫。” “儿臣与日神有着上万年的交情,昨日父帝赐婚离朱予司烨,但司烨拒绝了。儿臣问起,他说他的心仪正是白帝的女儿,我待娶的妻。” 天后听了一开始觉得诧异,转瞬一团无名火往上涌。 “日神真这么说?” 度辰缓缓地点了点头。 “日神是雪沁的师父,司命那里还有他们之间关系的《仙伦录》,你与雪沁赐婚之日起,两人的名字便刻在司章姻缘的三生石上,真如你所言,即便他不惧天谴,他也不能逆天改命,他又何苦执意如此?” 度辰苦笑了一声,耳畔里响起的都是司烨说的“若天规不符合天性,有何不可违?天命不可破,我从不信命。” 要知道,那是一个比他还要死心眼的人。天后看见度辰不说话,便道: “当下,雪沁和一个打着她主意的师父住在一起,瓜田李下,甚是不妥。她既不肯回天宫,也不愿意去白帝城,还说要等仙术比试完再回来,那就让仙术比试提前吧!我去给你父帝说说。” 天后正准备走,却被度辰唤住: “母神,不要去。” 天后不解地回头,问道: “为何?” “因为雪沁的仙力仍很低微。我担心,她打不过。” 天后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丢下话语道: “她是未来的天妃,打不过也不过就是输了比试而已,我们也不是输不起一场比试。而且,她既是钦定的天妃,也将是未来的天后,你觉得,那些神仙会敢下手伤她吗?与其担心她,不如照顾好自己。” 语毕,天后便从澄鉴宫消失了。 等到消息一出,新晋的神仙一个个瞠目结舌。 “什么?一个多月后的仙术比试提前到五天后?这,可怎么打啊?” “就是说啊!本来想着多一个月,起码舞剑还能舞出些剑花来,现在刚会几招简单的把式,唉,硬着头皮上吧!” 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如蓬莱仙岛的璇玑仙子,她提了一把剑便踩着树端飞至空中舞起剑来。忧愁如雪沁,此刻正站在梨花树下抬头看着满目的繁花。 云扶从她的身后绕过,推了一把雪沁,道: “九重天再过五天就要仙术比试了,众仙都在勤加修炼仙术,怎么雪沁姐姐,你到现在一点都不见动静啊?你看这梨花干什么啊?梨花又不能替你挡刀剑,你再不抓紧时间练习,免不了到时候摇挨上别人几刀。” 雪沁摇了摇头,她心中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安,她为了能留在西丘,和度辰约定要等仙术比试后再回去,度辰前几夜才刚来了西丘,今日九重天就下了新的懿旨,仙术比试提前了。 仙术比试既然提前了,那么,五天后,自己又该以怎样的理由继续呆在西丘,呆在司烨的身边呢? 云扶看见她不停地长吁短叹,心想她肯定是怕仙术比试打不过别的神仙,怕输了,忙劝慰道: “雪沁姐姐,你也别太悲观了。现在距离仙术比试还有五天呢,五天虽然说不能学到多高深的功夫,但是学一些防身的本领,还是可以的嘛。这样,即便到时候你打不过别人,起码也不会受伤。” 云扶一脸的关切状,雪沁听完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诚恳地致谢道: “云扶,谢谢你。” 云扶回给她一个暖暖的笑。 “你的太阳哥哥,身体里住着一个太阳,但形容清冷,千年冰霜脸。而你呢,生在腊月的花神,本质清冷如雪,却始终洋溢着温暖也给以人温暖。你们兄妹,还真是特别呢。” 她刚说完,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 “你说谁千年冰霜脸呢?” 不请自来,背后偷听,不用回头看,雪沁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她一抬头,司烨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正盯着她看,嘴角还带着一抹笑谑,似有意撇清“千年冰霜脸”的称号。 “太阳哥哥,晚饭做好了?那我先过去了,我到那边等你们,你们先聊,我饿了。” 云扶借着吃饭为由,一溜烟地跑了,她可不希望见到两人闹别扭或是两人做出什么让她看了会尴尬的举动来,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把时间和空间留个他们两人好了。 司烨笑了一声,向雪沁走来,快走到雪沁跟前的时候,雪沁喊了声: “停。” 司烨还真是停住了,稍带疑惑地问: “怎么了?” “没,师父你笑比哭难看。” “你见过我哭?” 雪沁摇了摇头,道: 第069章 以为你要杀师父 白帝听说九重天的仙术比试时间提前了,心下记挂着雪沁,便趁夜深人静,潜入雪沁的房中来。 琉璃床上,雪沁入睡,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吵到她了,她翻了个身侧向里面。他站立于床前,静静地看着她,那模样,让他忍不住想起靖玄来。 他运作内力,试图将自己的法力渡给雪沁,可是不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将法力渡给她,她身体里仿似有一层天然的屏障,不论他运用多大的内力那屏障都将他的法力隔散在外。 白帝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那般来回揣度,为什么自己无法将法力渡给自己的女儿呢,此际一把玉扇破窗而入直直地飞向他的颈项,只听得“铮”地一声,玉扇径直地插入了床内的墙中,墙体粉刷刷地掉下些粉尘来。 白帝心想若非自己躲得及时,那玉扇恐早已射穿其心脏,自己早已归西。正在后怕,一道光立于自己的跟前,他看了眼来人,来人立在他的跟前,拱了拱手道: “晚辈不知是来者是白帝,还请恕罪。” 听到声响后,雪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飞扬的粉尘仍是让她仍止不住地咳嗽。司烨本想坐到床边,扶她起来,可看见白帝在侧,便淡声说道: “你醒了?” 雪沁点了点头,缓缓地坐了起来,抬头一看,父神和白帝都定定地看着自己,她心想,这两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自己的房间来干嘛。 “你接着睡吧,距离卯时还有些时辰。我和你父神,还有些要说。” “哦。” 她听话地躺下,拉过被子蒙头装睡,等到两人已离开,她揪着自己头发左思右想,父神既然和师父同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她在睡梦中明明还听见“铮”地一声巨响。而且刚刚父神看司烨的神情天呐,父神该不会是要杀了师父吧? 她吓得赶紧爬了起来,也顾不上穿鞋,拉开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心想肯定是因为自己不听父神的话,父神生气了,要下来杀了她师父。脚下泥土冰冷刺骨,可她也顾不得许多,跑到湖边,却看见父神和她师父正在喝茶。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两人面前,司烨看到她披头散发,只穿了一间睡衣便跑了出来,脚下也未穿鞋,便有些心疼,但表面仍是冷言冷语: “不是你睡觉吗?你跑出来干什么?” “雪儿,你怎么衣服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来,把这杯热茶喝了,喝完快回去,你这样会被冻到的。” 白帝倒着热茶,雪沁瞥了眼司烨,司烨的眼神却一直在躲她。她接过白帝的热茶,捧在手中,问道: “父神,你今日来西丘,所为何事?” “哦,再过几日,你就要参加仙术比试了。为父有些担心,所以提前来看看你。” 雪沁捧着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热茶,白帝说他是担心她所以才来的西丘,茶顺着喉咙往下滑,前日那颗还算是仇恨的心今日却如茶水般被他暖热。 “哦,原来是这样,我刚刚在睡梦中,听到声响,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 白帝不解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要杀了我师父。” 她一说话脸便红了起来,白帝“哈哈”地大笑了几声,言道: “傻丫头,我为什么要杀了你师父呢。” 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怔怔地发着红。司烨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披头散发赤着脚就跑了出来,若非白帝在场,他兴许会克制不住地把她拥入怀中。他的眼底有浅浅的笑意,顺着心中的暖溢了出来。 “可是我明明听到‘砰’的一声。” 司烨将收起了笑意,把茶杯放回石桌上,淡声道: “那是因为西丘结界被破,如此深夜,闯了进来还直奔你房间,怕你出事,所以我才出了手,却未曾想到来人是你父神。” 啊?原来是这样。看来还真是她自己多想了。 白帝虽然极力反对雪沁和司烨在一起,但从今夜差点被司烨误杀这件事来看,司烨对雪沁甚是上心。看自己女儿以为自己要杀了司烨,而忘乎所以,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他心里多少有些百感交集。 “为父听说,过几日你就要参加仙术比试,可目前你神力低微,怕你自身难保,所以为父心想渡一些法力给你。你性子倔强,对为父有些怨言,为父怕你不接受,所以才会深夜潜入你房中。” 父亲的心,你能懂吗?白帝只是一味地看着她,她没想到前几日自己还对他恶狠狠地说恨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可当下,他坐在那,为自己倒热茶,送到自己手中来,一脸的关爱样,让她多少有些恨不起来。 许是受了些风寒,她咳嗽了几声。司烨也顾不得当下白帝在不在前了,脱下自己的外衣就给她盖了上去。 “你早些回去睡吧,我跟你父神说会话。” 雪沁“哦”了一声,她真的是还困,打了个“哈欠”,转身便走了。 白帝心想,自己的这个女儿,从未在自己身边跟过一天,对别人都比对自己好。不过他也无法嗔怪什么,要怪就怪自己没有早些时日寻到她的下落,让她在汐宫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等司烨回原位落定,白帝对他说道: “我刚刚本想渡一些法力给雪沁,可竟丝毫无用。她身上似有天然屏障,根本就无法接收外界给予她的力量。四日后,便是仙术比试了,我有些担心。” 白帝垂下了头,低下眉来看了看杯中的茶,汤色清亮,微微带着些苦。 “白帝,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雪沁在月圆之夜和受伤之时会现出鱼尾吗?” 白帝点了点头,司烨又说道: “她既是女娲之后,为何不是蛇尾,而是鱼尾。白帝你不觉得奇怪吗?” “兴许真的是变异了吧!” 白帝叹了口气说道,司烨摇了摇头道: “晚辈曾去过汐宫,汐宫被一结界牢牢护住,即便是我,我都尚未能将其打开。能设此结界的人,修为肯定在司烨之上。天界根本不知道女娲一脉仍存活的消息,而以魔界的性格,若知道女娲一脉仍在,早早就会打上主意了,又怎会让雪沁安然地活在汐宫中。所以,司烨猜想,那汐宫的结界,必然是介于神魔之间的女娲娘娘所设。” “女娲娘娘既然能设如此结界,必然结界里头有她所要守护的东西。她在给她外层保护上都如此尽心尽力,更不如说雪沁本体了,雪沁是白帝和靖玄之后,按理说应该慧通仙术,可是雪沁除了会织云锦外,其余仙术一概不知,且学得特别吃力,几乎和凡人无甚差别。所以,司烨心想,前辈所说的雪沁身体里的天然屏障,兴许是女娲娘娘设下的。” 白帝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他张开口道: “按理说,不可能啊!靖玄为女娲之后,当年女娲为了阻止靖玄和” 白帝抬眼望了一眼司烨,心想当年的事还是不要让他们这些晚辈知道得好。 “女娲为了阻止靖玄和天界结合,都不惜大开杀戒,只为了断了靖玄的念想。在女娲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一统六界更重要,若女娲知道雪沁为其血脉,又怎会不扶植她?以继续完成她的千秋大业?她会舍得放弃雪沁,让雪沁过平凡安稳的生活?” “女娲已经羽化,无人知道她当时是如何想的,司烨所说,也只是推测。” 白帝不言,想来夜色已深,今日来西丘本想渡些法力给雪沁,如今看来,也只能无功而返了。 “我就不多加打扰了,雪沁不愿回白帝城,还望贤侄多担待几日,等仙术比试一过,我再来劝劝她回去。” 司烨听后,沉静地答道: “她是我的徒儿。” 白帝点了点头,回道: “是啊,她是你的徒儿。” 白帝看向月光,走了几步,便化作光影消逝了。 司烨看着手中的茶杯,刚刚还是满溢的汤水,如今却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月下西丘,一如既往地静谧,夜萤绕膝而飞,枝头梨花落地成冢,湖中有一湾银白色的梦。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覆华宫,她的房间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映照下来,地上树影横斜。他走到琉璃床边,坐了下来,此刻的她恬静异常,如月下梨花照水。想起她刚刚因为担心自己而跑了出去的可怜模样,心里不禁暖了几分。 “啊!嗯,你干吗?” 他闷哼了一声,看见眼前她的脸和自己的脸贴得异常得紧,说话之间都能感觉到气息早两人脸上来回流窜。本来他看她的胳膊压在云被之上,怕她冷,想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结果手刚碰到她的手,就怕她顺势一拉,整个人倾倒在她的跟前,上半身,更是紧紧地贴着她。 “额,我父神走了?” “嗯。” 第070章 狗一样地跟着我 琉璃床上,司烨整个上半身斜压在雪沁的身上,她的脸与自己只有一息之间,粉扑扑的,此际显得尤其好看。原来,她一直在装睡,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一笑,雪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松开缠着他的手,“蹭”地坐起身来,若非司烨感觉到她要起来,提前坐直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妖肯定又得撞到他。 “为何装睡?” “我没有装睡,我只是睡不着。” 她掀开云被,挪到床边,和司烨并排坐着,两条腿耷拉垂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侧头去看了眼司烨。 “哦?是吗?” 司烨鼻子轻哼笑出了声,他弯弯的嘴角,微微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来,他转身抓住她,也不顾她“嘤嘤”地喊叫,直接顺势把她推倒在床上,欺压上去,一脸的谑笑。 “为何睡不着?又为何拉住我?因为,想我?” 雪沁被人戳穿了心事,便有些恼怒地使劲推了他一把,她力道太小不但没将他推开反被他抱得更紧,司烨开心地笑着,雪沁骂了一句: “没脸没皮。” 嘴上虽是在骂,可心里却如喝了蜜一般。 “这可是你说的。” 她看见司烨的脸缓缓落下,想到那天的吻躁得满脸通红,她挣扎着起来,跳离床边两米开外,司烨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她,看到她此时的反应,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站了起来,玉骨扇在他手中来回换着,轻松的步履朝着门外走去,雪沁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刚松了口气,结果手臂却被他擒住他,转瞬的功夫他便将她横腰抱起,雪沁两条腿在空中乱蹬,口中喊道: “师父,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司烨笑得更开心了,他把她抱回床上才将她放下,他想给她拉过被子,她误以为他又要有什么动作,害怕得侧过身去面朝壁。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怎么不知道害怕呢?记住了,以后,不要这样挑逗我,万一我哪天忍不住了呢。” 他撂下一句话后,便起身走了。 雪沁翻过身来,看见司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禁松了口气,一抹浅浅的笑洋溢着粉粉的暖意。 云扶心想,雪沁姐姐再过四天就要比试了,这些天应该会比较忙,反正来西丘的这段时间,她也明白了太阳哥哥的心思。母神,可真的是十分镇定呢,距离太阳哥哥拒婚都两三天了,太阳哥哥没回去,她也不知道过来打听情况?唉!看来啊,太阳哥哥的终身大事,还得她这个妹妹来操心呢。 她哼着小曲,左跳右跳跳到梨花树下,看见司烨正斜倚在梨花枝桠上,她用了根斗草挠了挠司烨的人中,司烨被她挠得有些痒痒的,揉了揉鼻子,睁开双眼一看, “小十二月?你怎么起这么早?” “哦,我想回虞渊了,怕你一会和雪沁姐姐走了,所以提前来跟你道个别。太阳哥哥,我先回虞渊了,以后有机会,我再偷溜过来看你和雪沁姐姐。” “为什么突然想回去了?” 司烨有些疑惑,因为小十二月是出了名的调皮,她可不是那种会安静呆在虞渊的主。 “为了你好啊,嘿嘿。” 她笑着,乌黑的眼睛透出狡黠的光。 司烨手握拳,轻轻提着搓了搓眉头,脸上硬挤出来一丝笑容。 “小十二月,你回去也可以,但是哥哥和你商量个事,你回去呢要多提醒母神,不要操心我的事。还有,你在西丘看到的,听到的,回去不要对母神说,好吗?” 云扶笑着点了点头, “嗯,我不会告诉母神你和雪沁姐姐亲嘴的。” “你” 司烨猫听到这句话微微有些恼怒,他想用玉骨扇敲打云扶的脑袋,云扶连忙用手护住,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刚刚是逗你的。你放心,我在西丘,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司烨把扇子收回,“哗啦”一声抖落开来,在胸前摇着。 “这还差不多。” 云扶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吁短叹地道: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啧啧啧,走了。她一道光遁去,等司烨再回头,唯有刚刚的“情为何物”落入耳中。 三十二境中,亭上荷风轻送,亭内石桌上坐着抚琴的沉璧,她的身旁,冷幽斜靠在亭柱上,冷冷地看着她。 沉璧指尖“铮”地一声,琴弦断了一根,她抬眼望了一眼冷幽,微有怒意,嗔道: “宋城王,你为何如此看我?” 冷幽抱剑在胸前,冷声道: “你占据着我喜欢的人的身体,做着她一切喜欢做的事物,你活得逍遥自在,她生死未卜,你觉得,我应该用哪样眼光看你?” 沉璧冷哼了一声,笑得邪魅。她那娇媚万千的声音说道: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她。” 她站了起来,走到冷幽的跟前,盯着冷幽的脸摇头道: “唉,不过可惜啊,和刹魔比起来,你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我那妹妹,眼光真不怎么样。” 冷幽气到无话可说,若非对她还算有一点半丁的了解,他早就让手中的剑去教训教训她了。 他转过身去不想看到她,沉璧在他身后发出冷冷的哼笑声。 “浮笙,你在笑什么呢?” 亭前魔君、后羿和无影三人大踏步走来,身后跟着一队女魔,因亭子较小,女魔最终停在了亭前。 “父王,你来了。” 她心中,难道一点都不恨当初抛弃她的魔尊吗?冷幽有些看不懂她,此际她的脸上笑得比任何一种花都美,但是这种花,肯定是世上最毒的花。 “见过上神。” 沉璧缓缓下拜,那一低眉的瞬间后羿觉得自己看得有些醉了,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般的摄人心魄。 “公主快快请起。” 他连忙伸手去扶沉璧,沉璧看到他那快眯成一条缝的眼神,正直直地打量自己,便作势假摔在他身上,后羿又惊又喜,搂着沉璧,只闻到一阵令他心神荡漾的体香。 “浮笙失礼了,还望上神恕罪。” 她推开后羿,一脸的歉意。魔君见状,关切地问道: “浮笙,可是不舒服?” 浮笙假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柔声答道: “嗯,昨夜浮笙忆起已故的母亲来,心情欠佳,遂喝了些酒,但却不胜酒力,醉倒了,今日醒来,头还有些晕晕沉沉的。” 魔君心疼女儿,直吩咐道: “快送公主回去好好休息。” 沉璧摆了摆手道: “父王,不碍事的。” 沉璧笑了笑。冷幽冷冷地看着她演,他心里明白着很,他唯恐沉璧做出什么伤害浮笙的事来,所以天天守着沉璧,昨晚,她明明去了廿四境看刹魔去了,哪里喝了什么酒,她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 “听说青帝一直在闭关,现今蓬莱仙岛都是他的侄女璇玑在主事。” 后羿目送沉璧落座,缓缓道来。 “那老乌龟该不会是因为得知我们拿了锁妖塔所以缩回壳里去了吧?” 无影反问道,他的手在下颚来回摩挲。 “既然,青帝闭关,当下蓬莱仙岛只有璇玑一人,我们何不悄悄潜入偷了元灵钥?” 后羿摆了摆手,说道: “这倒不急,听说九重天几日后便要举行一场仙术比试,璇玑是新晋的神仙,必然会去九重天参加比试。到时候,等她一走,我们再来个一箭双雕。” 无影会心一笑,沉璧又道: “听说璇玑仙子,虽然辈分只是小仙,但是法力却介于神和上神之间。而青帝的功夫,远在上神之上,且蓬莱仙岛,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法力高低的神兽庇护。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再等几天,也未必不可。” 无影站起身来,迎风而立。 “姐姐说的极是,无影先去蓬莱岛打探底细,几日后,蓬莱岛见。” 无影向四人拱了拱手,转身一道黑烟飞走了。 等到众人皆散,冷幽还是死死地跟在沉璧的身后。在石林,沉璧被他跟得忍无可忍,左手翻旋,使出离情环直扣冷幽,冷幽手中的狂楚剑奔出,只听得“钉”地一声金属声,离情环被打落在地,沉璧扬手想一掌劈向他的面门,却被他伸出手死死擒住,他稍一用力,那嘎嘎作响的手腕骨折声让她直痛得沁出泪花来。 “你若想以后弹不了琴,你大可试试。” 冷幽冷冷地道。沉璧又“哼”了一声,怒道: “谁让你天天跟着我!跟条狗一样的跟着我!你就不能滚远点!你别忘了,这具身躯不只是我的,也是浮笙的,你有种把我胳膊也卸了。” 冷幽再次被她气到,她总是威胁他,而面对她的威胁,他总是无可奈何。他看向仍是怒气冲天的沉璧,松开了反折她的手,没了外力的支撑,她的身体失衡就要摔向地上的碎石。冷幽眉头一皱,又把她拉了回来,她躺在冷幽的怀中,看向冷幽的那双眸,却是熟悉的浮笙的模样。冷幽把她扶好,叹了口气道: “你走吧!我可以离你远点,但是,我还是会跟着你。” 沉璧就像被人踩了一脚的猫气到炸毛,她使劲地踩了冷幽一脚,口里骂道: 第071章 好好做你的天后 “小妖,注意脚下。” 司烨话刚完,只听得到“扑通”一声,雪沁栽水里了。 司烨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瞬便腾地而起,掠过湖面,伸手将水中的雪沁捞了起来,半搂着她的腰,把她拎到了草地上。 “哈丘。”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发上水珠圆滚滚地往下掉,衣裙尽湿。 “再来!” 她正拧着衣服,水柱缓缓往下落,闻言后,问道: “什么?再来?” 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累死了,她回头瞥了眼司烨,司烨却拎着把扇子转身走了,她在后面追着,边追边叫喊: “喂,师父,讲讲道理好不好?我都这样了,你都没半点同情心的吗?” “哦?自己技艺不精,掉进水里,怪谁?” 雪沁被他气得一时语塞,她指着司烨,气得发抖。 “好好好,我承认我技艺不精,我活该掉水里,可是,师父你看看,我全身湿漉漉的,那么重,我怎么飞得起来?” 司烨转过身来,微微抬了抬眼,直道: “飞不起来,说白了,还是技艺问题。” “你……” 司烨伸手握过她指向自己的食指,继而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好好练吧!为师还有别的事,先去忙了。” 他摇着玉扇,信步走了,雪沁感到自己都快冻死了,原以为能博点同情,结果没料到师父的心比他的脸还冷。 她叹了口气,又走回去练习仙术了。 司烨回头看见飞在半空的她不禁莞尔,这小妖,成天就知道撒娇,耍懒。 于是,西丘出现了如下的画面,司烨似乎有一壶永远也喝不完的酒,雪沁练飞行术时,他就在梨花枝桠上悠悠地喝。边喝边拿眼去观察雪沁,逮着机会了还不忘打击她。 “你这是飞啊还是游啊?” 雪沁气得甩动衣袂打落一树的梨花。 当雪沁练剑术时,他又坐在石桌前边下棋边喝酒,看到雪沁舞着的饮雪剑剑身软得就像煮妇甩出去的面条,叹道: “你这剑软得,即便拿去砍豆腐都砍不碎,最多叠在豆腐上。” 雪沁气得把剑扔到石桌上,棋盘的棋子应声散落,掷地有声。 “哼,我不练了!”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司烨,司烨却不为所动,仍低低地喝着酒。 他一开始收他为徒,只是不愿意她和度辰走得太近。等她真成自己的徒儿了,他才发现,她对仙术的领悟力奇低,低到令他忍不住怀疑,她根本不是仙。 一道白光倏忽而降,度辰从门外款款而入,近前,直谓: “看你们今天没在九重天当值,料定你们肯定在西丘,果不其然。” 他嘴角的微笑在眼光看向雪沁的时候,瞬间便收了回去。 “雪沁,你怎么全身都湿了?你这样会被冻到的。”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抖了抖,盖上了雪沁的肩,却被雪沁拿了下来。 “我去换一件好了。” 她把衣服递回给度辰,简单地揖了揖便走了。 度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失落,转过身来看见司烨正低着头饮酒,清俊的形容,一言不发。 度辰落了座,度辰看着桌上的雪饮剑微微地有些出神。 “她现在,仙术修炼得怎样?” “和得道的凡人差不多。” 司烨一杯酒下肚,度辰眉头微皱,问道。 “听说新晋的神仙中,璇玑仙子的法力介于神和上神之间,这快两个月的时间,她的仙术还是停留在原始状态吗?” 司烨没有答话,一如既往的平静。 雪沁换了一身粉裳走了出来,发丝微乱,面容如雨后的白荷,清新脱俗。 “度辰,你怎么又来了?” 上次不是说好了等仙术比试后她才离开西丘的吗? “哦,仙术比试提前了,我有些担忧,所以过来看看你。” “哦,那你应该和我父神约一下时间。” 她的父神,前两日刚来过呢。度辰没听懂她的话语所指,问道: “为何要跟你父神约时间呢?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父神一同前来?” 雪沁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这样就不必分两次接待了。 “那好,下次我和你父神一起过来。” 度辰满心欢喜,以为雪沁是认可了自己,所以才让他和白帝一同前来。 雪沁看桌上有酒,掉入水里的冷意让她条件反射地想喝几口酒暖暖身体,她顺手拿起司烨跟前的酒壶,正打算抹脖子喝下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度辰跟前也有一坛酒。 她硬挤出一个笑容来, “嘿,师父,你最近酒喝太多了,还是少喝点吧!” 她咳了一声,转身便把酒藏桌底下了。 “我刚听你师父说,你现在的修为平平,新晋的神仙中,除了介于神与上神之间的璇玑仙子外,莽川的望南君也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度辰说完从腰间解下一片玉甲来,交至雪沁的手中,继续言道: “这是逆鳞,你要戴在身上,尤其仙术比试那一天。” 司烨看到那片玉甲后,只觉得胸闷异常,度辰的母神昭碧是龙族神女,度辰亦袭了龙身,天地间神灵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有两种东西,一为神佑,譬如逆鳞。一为神灭,譬如蛇胆。他竟然,将龙族世代相传的逆鳞送给了她。 雪沁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甲,没多犹豫便将玉甲还了回去。 “我不要,仙术比试我再不济也不过就是输了,还不至于丢命。况且,北泽已经送过我水苍玉了,你这逆鳞,看着比水苍玉还要贵重,我不能收。” 度辰没敢对她明说这是世代相传的龙族神佑,就是怕她不收,可当下即便他不说,她也不肯收。 “你带在身上吧!多一道防护总是好的。” “我不要。” 她一脸的倔强,度辰左右拗不过,一脸的愁苦。 她终究不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他在汐宫和水宗相处了这么久,得知汐族在月圆之夜和受伤时皆会出现鱼尾,雪沁既然是汐族之人,必然也会如此。 仙术比试之时,自然没人敢要她命,可是他也不能认同母神说的没人敢伤她,毕竟,刀剑无眼,如果有人误伤了她,到时候在仙术比试时露出鱼尾巴来,又该如何收场? 他自然是不会介意的,可是众仙未必,她虽为白帝之女,可是当众仙看见她那奇异的鱼尾后,必定会质疑她的身份,不是纯种的仙,又如何能做天宫的天后? 他不敢拿这一切来赌,所以便只好把逆鳞塞给她,不管她要不要,他都只能塞给她。因为,仙术比试,她输得起,可他却输不起。他把逆鳞再次塞到雪沁的手中后,便化作一道白光遁去了。 “喂,度辰,度辰你别走。” 雪沁站起身来,手中拿着度辰给的逆鳞,呆呆地立在空中,送礼的人,走了。 “师父!” 她转过身来,可是,师父呢?师父又去了哪里? 她拿着手中的逆鳞,一枚熠熠生辉的玉甲闪着七彩的光,她有些嫌弃地将逆鳞丢在石桌上,可又觉得太过贵重又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刚站定,回头的瞬间嘴唇却被另一嘴唇吻住,男人宽厚的肩膀将她搂入怀中,她惊愕地睁大着眼睛,看到那双忧郁而深邃的双眸,砰砰直跳的心不禁被他的眸子牵得生疼。 他忘情地吻着,她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没再将他推开,而是选择化在他的怀里。 “小妖……” “嗯?” 他好想跟她说,跟我走吧!闲云野鹤也好,生老病死也好,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天地间仅存的太阳他的心便隐隐地生疼,胸闷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霎那间天地黯然失色,一场毫无征兆的冷雨裹挟着冰花从天而降,他的眸子里有渴望,但更多的是绝望。 他发尖的冷雨滴落在雪沁的脸上,顺着她那好看的轮廓顺延下去,她那被雨沾湿的眼睫毛下黑亮的眼睛,正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不是很理解为何吻得热烈之时他却一把将她推开。 “原谅我!” 她是别人待娶的天妃,是未来的天后。他推开了她,转身奔入冷雨中。 雪沁在他的身后,哭喊道: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不敢直面你自己的内心!” 他顿住脚步,停在冷雨中,微微侧头,却始终没有转过身去,眉间有着散不开的愁郁。 雪沁见他顿住脚步,慌忙奔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你送我回西海的时候,我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了,可是命运却给了我上九重天的机会,后来又给了我来西丘的机会,你叫我怎么舍断?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不相信他的心里没有她,可是他当下的表现让她感到异常的害怕,她害怕一松手他就会从自己的身边溜走,再也寻不回来。 司烨一脸的悲戚。他闭上双眼,那顺着脸颊淌下的竟辨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他扒开她环住自己腰间的双手,迈步向前,只留下一句: 第072章 打死我都不能说 西丘的冷雨如瓢落下,被雨水冲刷满是泥泞的路面上,半跪坐着的雪沁头发湿涔涔地往下滴着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爬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回了覆华宫。 日间摔落湖中衣服尽湿,本就使她受了些风寒,晚间这场没有征兆的冷雨更是将她激得浑身打冷颤。想起师父丢下的那句“好好做你的天后”,她眼神黯淡下来,眼底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没有半点星光。 她忽然觉得好累,累到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虚脱地黏床便倒,蜷缩着身子便哭将起来。 “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她的话语萦绕耳边刺得他心生疼,他也不知坐在雨中饮了多久的酒,只是苦闷为何手中的酒喝多少都不会醉。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却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走到覆华宫来,往日她看书累了趴睡在桌上自己在旁用斗草逗弄她的场景,她做噩梦流眼泪被自己唤醒后便扑过来抱住他的场景,他转身抱起她摔下琉璃床她一脸紧张的场景……皆历历在目。 夜阑人静,他向寝宫内走去,一步一步,与她近在咫尺,却仿若天涯。 她整个人蜷缩在琉璃床上,身上没有半片云被,她的头发,衣服犹沾带着显眼的湿。 他坐在床边,手拨过她额间凌乱的发,眼底生出无限的心疼来,她的脸煞白如纸,额间不停地冒着冷汗,他抬了手用袖子给她轻轻擦拭着。 许是感受到有人照拂,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呓语。 “师父,别走……师父。” 她那紧闭的双眸似乎在承忍着说不清的伤心意,扯得他心里一阵生疼。 “师父,我喜欢你……你别走,师父。” 她冷得牙齿打颤。他将她扶坐了起来,从身后紧紧地抱着她。他从出生起便未感受过寒意,可是她当下却仿佛如在冰窖冻过一般,肢体异常冰冷,让他忍不住心疼。 她梦到自己在寒冷的冬日中,坐在火炉边烤火,火堆还印出司烨的面容来,她大喊一声“师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只是,屋内,只有月影斜穿入户,再无其余事物。 卯时,她正常起床,明知师父不可能在西丘等她,可她还是推开门去凌云宫找他,去梨花枝桠上等他,甚至去只去过两次的厨房找他。 她来来回回地寻觅,直至东方渐白,她才明白,他不会回来了,更不会等她了。 她坐定于石桌前,眼神空洞目中无一人,远远望去仿似一座精致的雕塑。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不多时,石桌对面多出一个人来。 她定睛地看向来人,白衣墨发的度辰正缓缓落座。 “度辰,带我回天宫吧!” “后天就是仙术比试了,你之前不是说等仙术比试过后再离开西丘吗?怎么,现在就要走了?” 度辰困惑。 “我就问你一句,带不带我走?” “带带带,带你走!” 只是一夜未见,她仿似变了,眼里的坚韧他从前从未见过。 她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跟在他的身后,度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司烨在天上,而她在西丘,她没跟着司烨去天上当值,而独留在西丘,又突然要求他带她回天宫,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说话,他也不好多问,只能聊其它的话题。 “听说,你父神在给你布置寝宫呢,他不清楚你的喜好,听说你对遣云宫的布置还算满意,他还特地跑去遣云宫考察了一遍。” “哦,是吗?他没跟我说,有心了。” 雪沁淡淡地回应。 “嗯,他还给你栽了好些绿萼梅,等到年底,也就开花了。” 遣云宫遍地都是绿萼梅,许是白帝误以为她很喜爱绿梅吧!事实上,她以前从未有喜爱的鲜花,因为汐宫几乎长不出鲜花,她也认不出几种来,可是一说起花,她脑中浮现的便是西丘月下,那满院如雪的梨花。 “嗯,挺好的。” 兴许往后余生,梨花难见,梅花依旧。 两人似有默契,不提及司烨,不提及西丘的风物,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但越是避之不及的人事,命运往往会让当事人撞个满怀。 度辰和雪沁经过瑶池的时候,路过的司烨刚从桃花林上空降落,看见两人携手前来,微微地有些失神。 度辰上前揖了揖,雪沁跟在身后,脸色沉郁,他想说点什么,但胸闷让他快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日神。” 度辰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司烨缓缓地点了点头。脚步前移,和雪沁擦身而过的瞬间,心中似有一根针,呼吸一次疼一次。 虞渊,云扶站在冰川上,手中一根长长的钓杆,丝线垂于湖中,看到木质钓杆微微被拉得有些变形,她使劲将鱼竿提拉起来,往后一抛,一条冰花鱼被甩到地面上。 “哇!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她拍了拍手,解开鱼钩挂着的鱼,装进鱼篓中,她满脸洋溢着笑,手中抱着鱼篓往回走,看到顺着瀑布飞将下来一只三足乌,她立即开心得向三足乌奔过去。 “父神,父神,我在这!” 空中的三足乌幻化出一个人形来,紫衣华服,气宇轩昂。 “小十二月,你又在钓鱼呢?” 帝俊看了一眼鱼篓,里面盛着七八条白花花的冰花鱼。 “收获不少呢!” 听完帝俊的话,小十二月憨憨地笑出声来。 “父神过奖了。走吧!我们回去吧!让母神给我们做冰花鱼吃。” 小十二月快步走向前去,走了十几米才发现帝俊并没有跟过来。他面有难色,脚下未行寸步。 “父神,快走啊!母神还在等着我们呢!” 帝俊跟了上去,十几万年了,他和羲和已经十几万年未见了。不管,她愿不愿意见自己,自己都该去见她了。 凤凰盘旋于空,鲜花经年未凋,彩霞蜿蜒看不到尽头,一切如当年他追求羲和时的模样。 小十二月跑在他的跟前,绕阶直穿内堂,大喊道: “母神,我回来了!” 那轻盈的脚步声,那动听的声音再次响入帝俊的耳畔。 “知道啦!我知道你回来了。” 她就这样重现于帝俊的跟前,衣袂飘飘,顾盼流转,一如当年的模样。只是,她的神情已不再有当年的喜悦或翘盼之意,她愣在原地,说道: “是你!” “是我。” 出乎他的意料,她竟没有将他赶走,也没有背过身去躲着他,再确认眼前的人是他后她瞬时便恢复了平静。 “父神,母神,我们回屋里坐吧!” 小十二月提议道,羲和转过身往里走,帝俊在后跟着。 “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羲和开门见山地问道。帝俊落了座,答道: “我听说烨儿拒绝了天帝的赐婚。” “想不到你这个做父亲的,倒还算记挂着儿子。” 羲和亲自倒了杯茶,给帝俊奉上,片刻,答复帝俊的提问: “是。天帝给烨儿指婚,对方是南帝的女儿月神离朱,可是烨儿不满意这门婚事,当着众神的面拒绝了。” 羲和想起那天司烨看向雪沁的眼神来,心里微微有些发疼。帝俊又问道: “我还听说,他拒绝了这门婚事,还说自己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 羲和点了点头,帝俊不禁感到好奇,又问: “那烨儿可曾和你说过,那女子是何路神仙?想想,烨儿年纪也不小了,若真有心仪的对象,也该成家了。” 羲和摇了摇头,当日在天宫,看见雪沁后她一直心里堵得难受,本打算去西丘问司烨情况,又听说雪沁不仅是白帝之女更是司烨之徒,她不想见到雪沁,所以也就没去西丘。 “哎呀,父神母神,太阳哥哥心仪的女子你们就不要去瞎猜了,他们两人好着呢。” 云扶话一出,帝俊和羲和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看向她。帝俊问道: “小十二月,你见过那个女子?” 云扶点了点头,答道: “何止见过,我们还在一起生活过。” 帝俊和羲和暗暗吃惊,帝俊又问道: “你的意思,司烨和那个女子同居了?” 云扶点了点头,答道: “是啊,她和太阳哥哥住在西丘,都住好久了。” “那她姓甚名谁?是何神仙?” 两人同问让云扶微微吃了一惊,她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啊?太阳哥哥吩咐过了,这些都需要保密,保密哈。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你们问我,问了也白问,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说完她迅速地用手将嘴巴捂住,生怕透露出司烨和雪沁的秘密来。 “你哥又不在虞渊,你告诉我和你母神,我们还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不成?” “我跟太阳哥哥发过誓的,绝不乱说。总之,父神母神,你们放心好了,太阳哥哥喜欢的女子,好着呢,不论相貌,家世还是仙品都配得上太阳哥哥,不说太阳哥哥,就是我,我都很喜欢她。所以,你们放心吧!” 她唯恐再呆下去会抵挡不住父神母神的威逼利诱,便舍弃了冰花鱼,径直地跑了。 第073章 巧用白练取金莲 仙术比试的这一天,雪沁携了把雪饮剑施施然地跟在了度辰的身后,两人向赛场走去,男才女貌,天造地设,惹得众仙羡慕不已。 比试台背靠泉峰,银瀑从上往下俯冲入底,发出“轰隆隆”的闷声。百鸟盘旋,古树奇花绕地,比试台周身亦绕满了奇花异草,花草结成了绵延向上的的花梯,花梯的尽头,祥云铺成的云台仙雾袅袅,颇带仙气。 “前两日教你的几招剑式,可还记得?” 度辰低声问道跟在身后的雪沁。 “嗯,记是记得的,就是不太熟练。” 度辰突然转过身来,雪沁那尚未止住的步伐差点使她和他相撞。 “那几招就够了,生疏一点倒也无妨,光是招式也够吓唬他们一阵的。” 真的吗?就靠前几日的把式?可前几日的把式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舞剑仿似在跳舞。 “实在打不过,就认输好了。好了,我要走了,记住我的话,保全自己第一。” “哦!好。” 度辰往比试台下的考官席上行去,落座前回头看了雪沁一眼,微微点头,眼神里全是鼓励,让她那略微紧张的心稍安。 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斜射了下来,光束所到之处,都折射出柔和的光。司烨从上空飞落,雪沁听到那早早坐定的众仙中不少女子暗暗嗷叫,喊道: “这个男神仙,长得也太好看了。” “本以为考官席上的那个年轻美男就够帅了,结果没想到从云中飞将下来的这位男神仙更帅!看来今天的位置没白占。” 雪沁瞄了一眼那捧着脸目光直勾勾盯向司烨的女子,眼神闪过一丝的厌恶。 正在此时,有人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眉头一皱,转身看向来人,尚未看清,便听到璇玑冷语道: “我现在只是撞你一下,但是我可保不准一会比试的时候,我会不会把你胳膊卸下来。” 璇玑把剑抱于臂中,斜视了她一眼,雪沁气不过,一脚剁在了她的脚上。看着璇玑眼泪忍不住地往外冒,上牙咬住下唇的模样,雪沁冷哼了一声,直道: “我现在也只是踩你一下,但我也保不准,上场后会不会把你的腿砍下来。” 璇玑本想发作,可是看见观众席上里外几十层的众神仙,时不时有人拿眼睛往她俩这边看,不想把事情闹大,她只好把怒火往自己心上浇,脸涨得通红。 “很好!” 她冷哼了一声,撇下雪沁径直地走了。 有道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璇玑看雪沁不顺眼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雪沁本身心情就不爽,璇玑还不长眼地跑过来撞她胳膊,想起之前在遣云宫自家门口自己误撞她不依不挠的模样,加上今日这番激她的话,她能忍下去?不把她脚踩废了已经是客气了。 她气消了一些后,才想起她的师父来,司烨坐在考官席相对的另一观赛席上。而考官席,度辰旁边坐着炎帝和司命,炎帝和司命一见面往往会死磕一阵,今日炎帝还不忘奚落司命一番。 “你不是说雪沁来路不明吗?还好当时老夫极力保下她,你看看我手中的这块幽玄玉,这可是白帝送我的谢礼,请问,你有吗?” 炎帝“嘿嘿”地一脸奸笑,司命气不过,刚想说话,却被度辰拦住。 “好了好了,两位前辈,比试都快开始了,我们安静会吧!” 度辰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无奈,自己居中坐着,听他们喋喋不休,甚是无语。 天上祥云滚滚,雪沁抬头看,只见白发金服的父神和天帝天后以及一位素未谋面的玄衣帝君缓缓而降。 众仙看见这派头,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区区一场仙术比试,怎么天帝天后都来了?” 众仙心下狐疑,不仅是天帝天后来了,而且五帝之中的白帝,玄帝和炎帝也都来了,除了青帝尚在闭关。 “你们啊!一个个脑子都不太灵光,你们没看见刚刚度辰殿下携着雪沁前来吗?天帝天后定然是来看未来儿媳的。” 说话的小仙满脸的鄙夷,心想怎么自己就生在这凡仙堆中呢,身边一个聪明的仙都没有。 为了避嫌,白帝没有作考官,而玄帝因不爱凑热闹,所以干脆把考官这一职务扔给了炎帝,而炎帝也乐于接受。天帝天后和白帝玄帝刚坐定,太上老君便开始致辞,慷慨激昂地演说了一番。 雪沁看见司烨边上的离朱,不禁皱了皱眉。可是时间不容她多想,第一场比试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第一场比试考的是基本仙术,要求众仙在一柱香的时间内,采取到泉峰顶端银池之中的金莲,而术法不限。 不就飞上去摘朵花嘛,多简单的比试,众仙跃跃欲试,在听到鼓点后,一个个飞升起来,争先恐后地往上飞行。 雪沁的飞行术本就不精,飞升对她来说是件极其费力的事,她飞了好久才飞到峰顶,到了峰顶,看见那些在她跟前的众仙站在银池周边,对着金莲望池兴叹。她心下困惑,众仙既然能飞那么高上来,要采摘到金莲飞过去采了不就完事了?难不成平飞比升空还难? 她刚准备飞过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就飞不过去了。难道设有结界?可是她伸手却能伸到池子里。正冥思苦想间,璇玑已经抛出青霜索,在众目睽睽之下,率先取得了金莲。 看着她手持金莲离去,众仙开始纷纷跃试,往池子里扔环的有,扔枪的有……雪沁觉得莫名的喜感。但是不多时,池中只剩两三朵金莲,也已过了半柱香时间,雪沁这才急了起来。 她身上根本就没有能够得着金莲的事物,既然说不限术法,那么巫术也可以用咯!她心中默念巫咒,手部催生出一匹又一匹的白练来。 她将手中的白练抛出,竟套中了金莲的茎杆,她喜不自胜,忙将金莲收好,看了一眼白练,她心想何不物尽其用?她将白练缚在峰顶的一棵巨松上,手拿稳了金莲后又紧紧地抓住白练,她在峰顶使劲一跃,不多时便落到了地面上。 众仙先是看到峰顶上的一个点,继而看到点抛出来一条线,等到线落地,他们才看见紧抓住白练的美人来。众仙目瞪口呆,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玩的。 “白帝啊,你这个女儿可真是有想法啊!” “小女顽劣,还望天帝莫要见怪。” “不不不,有趣得很呢。” 天帝转过头来和天后对视一笑,离朱听见他们的对话又看了一眼手持金莲的雪沁,不禁翻了个白眼。 度辰一开始替雪沁捏了把汗,可看到她持着金莲下降的一刻他不禁喜上眉梢。看到她的手死死地拽住白练他又忍不住想起她第一次骑坐凤凰时趴在凤凰背上时的模样,他有些忍俊不禁。 第一轮比试通过的众仙又进行了第二轮的比试,如度辰所言,雪沁那几招假样式还唬住了和她一起比拼的女仙。 女仙心想雪沁竟是日神亲自传授,仙术定是不赖,如今剑法又如此精妙,再缠下去,也定然是打不过的,而且她又是未来的天后,输一场比试比伤到她得罪度辰、白帝等仙比起来还是要划算得多的。打着打着,女仙就嚷嚷道: “我不打了,我不打了,反正怎么打也打不过。” 女仙丢下剑便跑,底下众仙又是面面相觑。怎么才刚开始过招,这女仙就认输了呢?认输的话,等下一场比试可是要800年后呢。 雪沁也感到莫名其妙,这一路比下来,仙术几乎全盲的自己既然都通过了比试?目前只剩了一场决赛了。 眼看就六个人的名字,她既然还是和璇玑凑了一对,想想入场时璇玑的张狂,她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太白金星在上介绍着她和璇玑,提到她是日神司烨门下大弟子的时候,她抬眼去望了一眼司烨,他眼里,只有他桌上的那杯茶而已。 她回过神来,眼看着璇玑已经从另一端飞升至云台,她也只好收拾情绪携着雪饮剑脚点过那层层花梯飞了上去。 两人相对站立,璇玑笑着说: “真是冤家路窄。” “这比试仙术的云台,看起来不算窄。” 雪沁没有拿正眼看她,璇玑举起剑来,喊道: “但愿你能逃得过我手中的剑。” 璇玑拔剑飞起,银剑直朝雪沁的胸膛刺了过去,却被雪饮剑硬生生地格挡弹开,一时之间,两剑相撞的兵刃声不绝于耳,璇玑感觉每每降要得手之时,雪沁却总能出乎预料地格挡开去,似乎她今日所用的剑法都是破她剑法而来。 慌乱中她瞥见了考官席上的度辰,他的目光全在雪沁身上,雪沁看见璇玑有那么片刻出神,找准机会,她使出了度辰教的最后一招“万剑归一”刺向璇玑,本想速战速决,不料璇玑惊警,匿身遁迹,雪沁的剑法落了空,她有些气喘地咽了口气,举目四望,璇玑早已没了踪迹。 度辰竟然,在蓬莱岛偷看了自己的剑法还破了剑法传授给雪沁?璇玑恼怒至极,穿破空气,长剑径直地对准雪沁刺去。 第074章 唯一爱好是护短 璇玑眼睁睁地看着玉扇飞回了它主人的手中,竟然是日神!度辰私自将破阵的剑法传给雪沁不说,现在自己眼看就要得胜司烨也要横插一脚。护犊子也不该护得如此明显,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她怒火中烧,掌中源源不断的真气向外涌,趁着雪沁仍在出神她提起掌便朝着雪沁的面门推去。 “小心!” 云扶坐在观赛席上,看见璇玑一掌朝着雪沁的胸前拍去,她忍不住喊叫出声来,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上。说时迟那时快,空中闪过一道白影,速度快到令人看不清。只听得璇玑惨叫一声,那推出去地手瞬间折了回来,没人看得清璇玑的面部表情,只看到她的左手抱着那只被打折的右手,呆立原地。 那白影将雪沁横空抱起,此时正缓缓地旋转落地,雪沁有些不明状况,只是那样的怀抱让她感到莫名地熟悉,待她看清来者那双墨色的双眸,她心里莫名地一空,继而是铺天盖地的感动和万千说不清的思绪。 “日神,你破坏规矩了。” 离朱看见日神飞上云台,自己便也跟着飞上了云台。当她看见日神当着众仙的面一点都不避嫌地救下雪沁,此际还紧紧地将雪沁搂入怀中,女人爱而不得的嫉妒促使她生出无限的恨意来,此刻的她,恨不能将雪沁碎尸万段。 日神将雪沁放下,斜眼看了看刚刚推掌劈向雪沁此际却抱着手臂的璇玑,冷言冷语道: “既是比试,点到为止便可。为何要痛下杀手?” “据我所见,雪沁仙子毫发未损,日神缘何说璇玑仙子痛下杀手?” 离朱话语一出,底下众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也没见她受伤,掌劈歪了也不一定,日神怎么就说璇玑仙子痛下杀手呢。” 璇玑在一旁看见离朱与众仙皆跳出来为自己撑腰,便扮作可怜相,怨道: “依璇玑看,日神这分明就是护短!” 司烨冷哼了一声,嘴角上扬至好看的弧度,语气稍带轻蔑地两女说: “我活了几十万年,别的爱好没有,唯一的爱好就是护短。怎么?我还不能有点爱好了?” 离朱听完,气得浑身发颤,一向温顺的她此时目露凶光,皓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司烨看到她的唇语分明在说: “很好,那我现在,就杀了她!省得你念念不忘!” 她手中瞬间燃起了两团熊熊的焰火,底下眼尖的众仙一看,忍不住惊叹: “苍天,这是‘业火焚心’吧?” 她心中的恨化作源源不断地业火向雪沁扑去,司烨他左掌凝力,右手执扇,左掌往前一推,手中的冰心玉骨扇瞬间幻化出无数的冰刃来,直扑扑地冲向离朱幻化出的熊熊火焰。众仙皆以为司烨如其父一样,是一只火性十足的三足乌,不曾料想到他竟然也通水性法术。太过强大的气场,引得北风呼啸,众仙忙以肘挡面,等风定再看之时,云台之上的离朱已喷出一口血来。 众仙私下暗暗捏了把冷汗,还好自己还没资格和月神这样的神较量,更别说与日神司烨这样的上神较量,不然,化成灰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朱儿!” 炎帝也顾不得主考官身份,飞上台去,接住了有些站立不稳的离朱。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司烨打伤,想起那天天帝赐婚,司烨当场拒婚,离朱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也顾不得颜面和体统,他瞳孔如火烧,目之所及,火焰熊熊而起,以燎原之势焚天毁地。 空中盘旋着鸣叫不止的火凤凰,在炎帝的手起手落之间不约而同地向司烨掠去。成千上万的火凤凰发了疯似地冲向司烨,被司烨的冰心玉骨扇格挡开去的火凤凰并没有因此而消逝,而是汇合形成硕大无比的火球,向司烨猛砸过去,那温度滚烫到即便坐在台下的众仙都觉得皮肤似要被灼毁掉。 天下火雨,中有火凤,还夹带着不同方向滚来的火球,这些目标皆不约而同地锁向了司烨,雪沁看司烨被困,下意识地向他奔过去,脚步刚迈开,后背便传来一阵滚烫而入骨的疼,随后,她两眼一黑,只听得呼呼的风声中似乎混合了“雪沁”二字扩散开去,一阵耳鸣晕眩而后,她终于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离朱本想阻止炎帝对付司烨,却看到雪沁急得奔向司烨,她只好趁司烨不备,一掌“业火焚心”推向雪沁,雪沁应掌而倒,离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雪沁,不禁感到吃惊。 她那淡紫色的发自带花的清香,平常就足够白皙的她此际更显得皮肤晶莹剔透,鲜血染就的红唇不仅不让人生怖反而增添了许多楚楚动人的美感来,一条满是鱼鳞的鱼尾取代了她的双腿。 “众仙快看,她是妖!” 璇玑在旁大声喊道。司烨无心恋战,匆匆收手奔向雪沁想要抱起她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把她交给我!” 司烨看向度辰冷声道。 “你不配!都是你害得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出原形。” 司烨错愕地望向度辰,他竟然,都知道?他又看了一眼度辰怀中的雪沁,手像柳枝一般无力地垂在空中,嘴角还有刚刚沁出的余血。他的心隐隐地生起疼来。 玉骨扇一出,承影剑也跟着飞将起来,度辰抱着雪沁在空中旋转着和司烨斗了几个回合。离朱见状,赶过去帮度辰。顿时,炎帝之术、离朱之火和度辰之剑皆纷纷扑向了司烨。 竟然三打一,简直太欺负人了!坐在观赛席上的云扶不干了,这些神仙既然合起伙来欺负她的太阳哥哥,她也飞上云台,顿时云台兵刃之声络绎不绝。 “反了,都反了!” 天帝气得拍了一掌跟前的石桌,石桌碎至连渣都不剩。 “太白金星,你还不快上前阻止,等着六界看为帝的笑话吗?” 天帝气得连咳了好几声,太白金星吓得赶紧领旨上前,他一个老人家虽然使劲地喊着“别打了”可众仙却对他的喊话充耳不闻。 纷乱中,一道蓝光从度辰的身边掠过,卷走了他因打斗而抱得不十分严密的雪沁。 白帝见状,旋即追着蓝光追了过去,白帝前脚刚走,司烨和度辰后脚便跟了过去。众仙一看,又是傻眼了一会。 “难道,雪沁真的是妖?刚刚来劫她的那道蓝光应该就是妖吧?” “她不是白帝的女儿吗?” 第075章 雪沁被救回汐宫 汐宫,鲛人侍女看见她们的少君抱着一尾鲛人急忙忙地从外往内奔过来,众女鲛皆感到十分地好奇,北泽少君什么时候出关了?还抱着一个女鲛人回来?女鲛人淡紫色的发如泼落班扬在风中,一尾银鳞在光照下熠熠发亮,银鳞鲛人?鲛人侍女瞬间惊得目瞪口呆。难道?是那个克母的妖物回来了? “看什么看?赶紧给我滚开!” 北泽怒吼道。挡道的女鲛人闻言赶紧躲闪,北泽大踏步地抱着雪沁往床上行去,刚把雪沁放到床上,侧身看见众女鲛正垂着手低缩着头,他又继续吼道: “没听见吗?滚!通通给我滚!” 听闻北泽震怒,众侍女仿似脚下生风一般,没几秒钟,全都走光了。北泽望了一眼口角仍有余血的雪沁,顿感心疼万分。 “丫头,你这又是何苦?” 后背的紫血染透了她的白衣,他把她放到床上,别过头去给她剥除她身上的外衣。正解着,一道光从外倏忽而至,北泽连忙将被子扯过覆盖住雪沁裸露在外的皮肤。 “父君?” 北泽看向来人,一身紫衣,白发如银。商洛巫君看到他后,第一句话便是: “北泽,你居然敢瞒我!” 北泽静默,无言以对。 “你说雪沁去樱离那呆一段时间,我便信以为真。可你为何瞒我?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弥天大祸!汐宫就要大难临头了。” 商洛气得直甩袖子,北泽冷静地道: “父君,你还是先过来看看雪沁的伤势吧。” 北泽将雪沁扶了起来,她的头枕在北泽的肩上,只裸露出个后背来。商洛近前一看,雪沁的后背,衣服半褪,露出个狰狞的紫色伤口来。 “业火焚心?” 商洛吃惊地道,北泽只知道雪沁受伤很重,但并不知道她是被何人何术所伤。 “雪沁怎么会被火神的后人所伤?” 北泽摇了摇头,他也不知。他感到现场的时候雪沁已倒在度辰的怀中,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只知道水苍玉毁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劝,还诳起我来!你千不该万不该让雪沁上天宫,你这样做只会置她于险境,你知不知道?咳咳咳咳咳” 商洛巫君气得直咳嗽,浑身也发起抖来。 “雪沁倔强,父君你又不是不知。且当时我也将水苍玉赠与她,谁料” 谁料水苍玉也无法替她挡过这一劫。 “要不是水苍玉,她连命都没了你知不知道?瞎闹。” “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不应该是先救她吗?” “我能救她我还站在这跟你费什么口舌!” 商洛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北泽惊得目瞪口呆,疑惑道: “这业火焚心有这么厉害吗?连父君也无法救她?” 商洛背过身去,许久,才开口道: “这业火焚心,是火系的至高法术,中此法术者,轻者体温滚烫如汤,血脉如焚,重者昏迷不醒,甚至直接送命。” 商洛直直地叹了一口气,北泽质问道: “难道就无术可解?” “有是有,但是得赶巧。” “什么赶巧?” “一是要万年粹冰凝聚结成的银魄针替她疏通经脉,需要九针,为父活了几十万年,也不过就攒得七针。二是要西丘所植的玄光之翼为她疗伤,玄光之翼三千年一株,未开花之时,无处寻觅,开花亦只在冬、腊两月,还只是偶发。此时已入春,恐难寻觅。” 商洛巫君摇头叹气,他望了一眼阖目的雪沁,忍不住想破开大骂,但是一看到北泽愁容满面,低头不语的模样,他也只能怪自己看管不周。若知道是今日场景,他定然不会跑去南边寻南极仙翁饮酒,一醉就是三个月。 “父君,银魄针何处能寻到?” 商洛巫君回头看了北泽一眼,北泽那墨绿的双眸此刻填满了忧郁,他那精致的五官,如山的眉此时蹙在了一处,愁苦浓得散不开。 “银魄针,交给我吧!我去寻。你照顾好她!” 商洛说完,一道光倏忽遁去。 北泽看了一眼枕在肩上的雪沁,几月未见,那张倔强的脸还是一如当年,只是口角的余血还是把他那颗半悬着的心揪得生疼,他轻轻揩去她嘴角的余血,在她耳边低喃道: “丫头,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巫力提升了,破了第九境域,现在六界诸水任我调动了,你不是想去人间逛逛吗?不是想听我吹《梅花落》吗?那就快醒过来,我有能力保护你了,以后都有能力保护你了。” 他的泪打在她那柔软的淡紫发上,可她却不为所动,仿佛睡着了一般,静谧到让他承受不起。他静静地抱着她,感觉每呼吸一口,心脏都被气息牵得生疼。 一个豆蔻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小羊角的女子行了进来,看见北泽怀中紧紧抱着雪沁,雪沁俨然一副睡着了的模样,而北泽双眸睫毛微湿,一脸心伤的模样,她忍不住问道: “少君,雪沁姐姐回来了?” 没听到北泽的答复,只看到雪沁的脸煞白如纸,全无血色,纯白的上衣晕染着紫血的斑斑痕迹,她不禁担心起来。 “少君,雪沁姐姐怎么了?” 她关切地问道。北泽淡声问道: “旁皮,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若无事,便退下吧,我累了,你雪沁姐姐也需要好好休息。” “少君,汐宫之外,来了三个人,他们试图要打开汐宫的结界。” 试图打开汐宫的结界?呵,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北泽喉结微动,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落入旁皮的耳中。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旁皮手捂着前胸,略微拜了拜,向北泽告辞。她前三个月还是一条淡水花鱼,但是忽然有一天,游玩在岸边的她幻化成了人形,她心知,这一切定是闭关中的北泽少君所赐,但是少君人在闭关,她即便日日等在关外,也见不到他一面。 第076章 那个克母的妖物 “少君,吃点东西吧!” 旁皮捧着糕点和一碗粥进来,看到坐在床边日夜守着雪沁的北泽隐隐觉得有些心疼。 “拿走吧!我不饿。” 北泽不曾抬头看旁皮一眼,视线范围内只有双目紧闭的雪沁。 “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你这样下去,唯恐姐姐还没醒来,你就先倒了!” 旁皮小心翼翼地劝道。北泽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汐宫外,那三人还没走吗?” “走了。” “嗯,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可……” 旁皮看了一眼北泽,他那双桃花眼满布血丝,许是一直守着雪沁未曾合眼,他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怎么还没走?北泽此际显得有些烦躁,那看向雪沁前一秒还是柔情无限的目光,在转向旁皮之时已变得阴鸷无比,旁皮看见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一下吓得惊慌失措,只低头小声道: “旁皮这就走,少君你也多保重身体。” 旁皮拜了拜,将饭托里的食物悉数端了出去。 他将视线收回,望向雪沁的眼神又恢复了当初如水的深情。 “丫头,听见了吗?你当时执意要去天宫,我原以为他们会待你很好,可是呢?他们既然狠毒到想取你的性命,如今,打不开汐宫的结界他们也就走了,若真心待你好,又怎会如此没耐心。” 她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不复当年往昔的活泼模样更不会再冲他笑,她一天不醒过来,他的心就整日闷沉着。 “丫头,你为着这样的人,离开汐宫,值得吗?你这看人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呢。” 他强颜欢笑,却不觉笑出了泪。他轻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中,那嫩如柔荑的玉手此时却无半点温度,冷冰冰的,怕她觉得冷,他只好抱着她的手不停地给她哈气,给她温暖。 隐身于海水之中的司烨已经潜伏在汐宫外等了两天两夜,掳走雪沁的那名蓝衣男子,他送雪沁回西海之时曾在岸上见过。只是,他未曾料想过当日所见的男子,既然能随心所欲地调动六界诸水来对付他和度辰、白帝,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只传说中的水魔兽。 那名蓝衣男子必然是水神之后,兴许就是雪沁口中所说的北泽。只是,雪沁在天宫逗留多时,他从未出现过,此际为何又要突然出现掳走雪沁?他心下疑惑,恍惚中,看见三尾黑鳞鲛人飞出了汐宫的结界,立定于海中。 他们在经过结界时都还是人首鱼身,可为何立定于海中之时就幻化成人形了?不容他多想,只听见带头的黑鳞鲛人吩咐了句: “小七小九,你们去蛮海之底挖些粹冰回来,能挖多少是多少。” “五哥,蛮海遥远又凶险,而且还要去蛮海之底挖粹冰,这难度堪比凡人下海采珍珠,你难道就不担心,我和小九有去无回?挖那个粹冰来做什么?” “瞎说什么呢!你也别多问了,按照吩咐行事就是。还有,注意保密,别让外界发现。” “诺。” “快去快回吧!君上还等着用呢。” 名叫小七的女鲛人乖巧地点了点头,听完吩咐后还真的就没再多问,转瞬便和另一个名唤小九的男鲛人消失了。 男鲛人转身,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利刃来,他以刀划破手腕,一条鱼尾缓缓替换掉他的双腿,他举起手臂,将血滴于结界之上,结界顿时裂出一大道口子来。司烨见状,抢在男鲛人前头,飞了进去。 他隐身飞入汐宫,宛如一颗流星般从汐宫的上空往下滑落。他感觉结界就像皮球的皮一样,把汐宫和外界搁挡开来,而皮球内部,是另一个微型的世界。 他清楚的看到,汐宫和人间相似,有空气,有泥土,亦有山丘溪流。那绵延的沙地上,有成排的竹屋,有袅袅上升的炊烟,亦有鸡犬之声盈耳。 绕过如月的湖畔,他的眼前有一座拔地而起的殿阙,在这小桥流水的汐宫中显得尤其得不相搭,甚至有些扎眼。 既是宫阙,定然是汐宫管辖者所居之处。司烨心想,兴许雪沁就在其中,他向那座宫阙飞去,隐身于空气中仿若空气的他,只听到三两侍女在那低声交谈。 “北泽少君,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嗯,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 众侍女一脸忧心的模样。 “姐姐,你说那个克母的妖物到底哪里好?至于让北泽少君这般茶饭不思地守着她吗?” 侍女摇了摇头,问话的侍女忽然咬到了舌头,直疼得飙出眼泪来。 “我的舌头,好痛………哎哟,谁打我?” 她只觉得头被砸了一下,可是看了四周又什么人都没有,只有跟在身旁的两个姐妹,两姐妹正满是疑惑地看着她。 “啊!” 两姐妹只听得问话的侍女尖叫一声,回头看她时,她那摔破衣裳透出来的膝盖上,已满是蓝血。 三侍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没过几秒,便脚底抹油般地边叫边跑了。 克母的妖物?司烨想起第一次在西海遇见雪沁,她遍体鳞伤时,躺在沙地上的模样。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妖啊!” 往事历历在目,那时的无心之语,竟惹得她宁愿死也不愿他救她,原来如此。 他只觉得胸闷得厉害,他转身飘进了殿内。空气里的他,只看到着了一身水蓝色的墨发男子正拉着雪沁的手给她不停地揉搓和哈气。 她在西丘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都是自力更生,天天围着自己转,仿若不知疲倦,永远一副向日葵的模样,他又何曾,有跟前的人这般,对她知冷知热? “师父,你别走!” “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感想偶发 今天某位编辑大大给我写了评论,我置顶了也加精了,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哦。 这部书写了这么久,一直没以旁观者的视角为它写点什么,到底觉得有些遗憾呢。所以,借着今晚的酒劲,针对评论区四百多条评论,我就在此一一回复了吧,若说得不好,就当我喝醉啦!反正,今晚月色挺美。 1有读者说我这部书最大的败笔在第一章,别人都是黄金前三章,只有我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把第一章写得死烂死烂的。 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写这部书的时候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只是想试试看我这个账号能不能正常发书而已,所以第一章是随便凑出来的。我也一直很想改呢,就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也曾想过干脆把第一、二章都删了,第三章开头便好,可是,又有点不忍心,so……不过,我会认真考虑考虑的,看看到时是要改还是要删。 2有读者说,女配戏太多,和女主差不多的感觉,没有矛盾突出点。 亲爱的,请往下读哈,往下读你就会和另外几个读者一样,觉得没女配,觉得这个文的女配太弱了。 3有读者问,这部小说是什么类别的小说。 其实这部小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仙幻爱情文。不是古装言情也不是玄幻文。我只是分类的时候没在女频找到仙幻,所以才误入歧途,该罚,该罚。 4有读者问,司烨是不是个精分?明明想爱,可为何每每雪沁送到了跟前他又一把推开? 其实,他不是个精分,而我,因为写他差点要精分。司烨一直是我的心头血,我怎么舍得让他精分,各位宝宝耐心看哦!希望你们和我一样,最终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5有读者说,我这部小说写得这么偏,定位群体是哪类人?点击这么少,会不会写着写着写不动了。 诚然,我知道我偏题了。没有甜宠文的宠上瘾,没有霸道总裁的女人你是我的,也没有各种心机计谋。唉,都不是现在的主流,写的也有些乱,可是我真的用心写了,也尽力了。定位的话,和我差不多的读者吧!啊哈哈。真没人看,就自己看吧,自己生的孩子,不嫌丑,当然,你们喜欢的话那就更好啦!所以,我码得动,码得动。 6有读者说,我这文正能量不足,不要学琼瑶,不要为爱情至上。 谢谢建议。其实,我觉得我三观还好吧,没坍塌。我个人是不喜欢琼瑶的言情剧的,觉得无脑。但是我这部小说,是唯爱情至上的。这一点,虽然在读者眼里看来是缺点,可我厚颜无耻地听成了夸我的句子了,此刻我可开心了,哈哈。 因为我居然办到了,我还真的就希望整部小说就是凹造型般把爱情至上的主题凹出来。因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之至,可以罔顾生死。我喜欢这种凄美的爱情,所以,我这部书,全为情服务。 其实还有好多,印象中大家一致肯定的是我描写环境和人物的文笔,作为一个古代文学专业的学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样的场景描写可以换着写好多出来呢。所以,你们夸我这一点我没有觉得多惊讶,毕竟,这算得上我擅长的领域吧! 至于诗词,我的最大爱好,也是我的专业,在这部书用得极少,因为这是仙幻文,天上地下时间有差,我的故事背景是远古上古,诗词是中古极其以后的事了,所以,不敢乱用,怕出bug,要脸要脸,哈哈。 我有些时候会水文,因为实在是忙。觉得有亏自己的良心,所以不忙的情况下都是正常更文的了。这点放心哈。 我有些时候也会很无聊地去查看各项数据,但往往看了又会暗暗欢喜。别的作者写文都是读者留言,爱回不回,我只要看见都会忍不住回,因为内心欢喜。 我还会看订阅,自己更文出去后,一直等着熟悉的账户来订阅,比如boss,比如411等。看见他们来了,自己就会觉得很安心,有次刚更完,看到许久没来的某位读者来订阅了,隔几分钟订阅一章,我就这样看着他一章一章地订阅完,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睡了。 想想这天下这么在乎读者的作者,可能也就我这种人了吧? 真的很感激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啊,眼睛睁不开了,各位宝宝好梦哦! 第077章 想带雪沁出汐宫 白花铺满了蓬莱岛路旁的绿丛,风声中夹带着时断时续的凄咽声。 “你是说,尚在闭关的青帝被杀了?” 度辰听到疾风传来的千里传音,刚从汐宫刚到蓬莱岛,只见到候在岛外的璇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是。仙术比试那天,我和无尘一起上了九重天,等回来之时,岛内老小被屠殆尽,而家伯” 一听起青帝,璇玑又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度辰摇头,言道: “若只是疏于防范,岛内老小被屠尚可说得过去,但青帝位列五帝之一,又一直在闭关,蓬莱岛亦有法力无边的灵兽镇守。又怎会……” “殿下,家伯元神尽毁,璇玑恨不能手刃凶手,只是仙术比试当天,我和无尘回来后……” 尚未说完璇玑又忍不住抽泣起来,略带嘶哑的嗓音柔柔地说了句: “还望殿下替蓬莱主持公道。” “你放心,我肯定会彻查此事的。” 度辰实在是烦心得很,一边是雪沁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一边又是蓬莱岛几乎被屠满门。 “青帝生前,可得罪过什么人?” 璇玑摇了摇头,只道: “家伯向来心善,宽厚仁慈,不曾听说与人结怨。” 既不曾与人结怨,为何却遭人暗害?杀人不为仇,那便是为利。度辰又问道: “岛上可有遗失什么贵重东西?” 璇玑又复摇了摇头,只道: “尚未查明。” “那就等查明了再来禀复我。” 度辰没再看她一眼,径直地略过她那哀凄却又有所盼的眼神,化作一道光飞逝了。 汐宫,司烨已在空气中潜伏了许多天,可北泽竟像生了根一样,一直守在雪沁的床头,丝毫未肯离开,司烨等得都快要失去了耐性。 门被推开,一位鲛人侍女行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锦盒。 “少君,这是君上让我带给您的。” 鲛人侍女将锦盒打开,里面齐齐整整地躺着长短不一的八枚银魄针。 “怎么?才八枚?” 鲛人侍女面露难色,北泽更是愁眉紧锁。 “还有一枚,君上还在外寻找粹冰打磨,估计还得再要些时日。君上拆奴婢送这些冰魄针过来,也不过就是希望少君宽心则个,救醒圣女固然重要,但是少君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鲛人侍女将锦盒递给北泽,继而便辞了出去。 北泽端详着锦盒中的冰魄针,那如雪的冰针透着五彩的光芒,放在手里霜寒沁骨。 “谁?” 北泽慌忙把冰魄针放回了锦盒,顺着声响便追了出去。从寝宫内一直追到了湖畔,才发现自己追的不过是一根羽毛幻化成的外族鸟兽。他心下顿感不好,连忙赶回雪沁的房间。 当他推开门之时,只见玉床只有被掀开的锦被,哪里还有什么雪沁。 “都给我进来!” 他一声令下,门外的鲛人侍女和鲛人侍卫像鱼一样摆尾铺开站定于他的跟前。 “我问你们,雪沁呢?雪沁去了哪里?” 众鲛人侍女和侍卫吓得面面相觑,不敢答话也实属不知。 北泽怒不可遏,伸手抓起床边的灯盏就朝众侍女和侍卫砸去。 “一堆废物!她明明就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你们都看不住。” 他气得把身边的物品悉数一推,顿时,瓷器和金属撞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吩令下去,任何鲛人都不准出宫,违者杀无赦。还有,把整个汐宫好好给我搜一遍,雪沁肯定还在汐宫。” 他心想即便给宫中鲛人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掳走她。定然是外族混了进来,故意引他出去,以便掳走雪沁。既是外族,没有鲛人身上的血液,破不了结界,也定然出不了汐宫。 “一堆废物,还愣着干吗?快去!” 听到北泽暴怒,眼下众鲛人连忙闪了出去,唯恐下一秒北泽少君摔的就不是物品了。 司烨把雪沁变成了一张方帕,握在手中,整个身子隐匿于空气中,他本想带着雪沁快速出宫,但到达汐宫结界之时,并没有看见有出入的鲛人。 他记得在汐宫之外也是等了好几天才看见有鲛人出没,心想,汐宫不见得每日都有鲛人出没,干脆自己潜伏在结界附近,等到有鲛人出去了,再跟着出去好了。 等了半天,终于来了一个女鲛人。她站在结界之前,用刀割破了手腕,正准备滴血到结界之上的却突然被叫住。 “你,回来?” 她扭过头来,一个穿着玄麻衣裳的男子站定于她的跟前。 “你叫我?”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玄麻衣裳的男子道: “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其他人?你不要命了?你难道没听少君的吩令吗?从今天开始,任何鲛人都不能出入汐宫,违者,杀无赦。” “啊?可是?不出去卖生绡的话哪来的物资维持生计?家里还有好几张口在等着。” “你是要物资还是要命?” 玄麻衣裳的男子这么一问倒是把她给问住了,她这时方知晓其中的利害,只一味地低着头说道: “要命要命。但是,不让我们也总得给我们一个不能出去的理由吧?” 玄麻衣裳的男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低声在女鲛人的耳边说道: “圣女不见了,少君下令封锁汐宫,全力搜查圣女下落,怕有外族混入,所以吩咐下来,任何鲛人不得随意出入汐宫。明白了?” 女鲛人快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因为那个妖物不见了,难怪,整个汐宫都知道,北泽少君很是宠爱那狐媚的妖物,都为她好几夜不曾合眼了。她不见了,北泽少君定然是焦急万分,她可不想撞枪口上。万一自己出去的时候刚好掳走妖物的另一妖物也跟着出去了可怎么办?她迅速掉头往回走了。 等到女鲛人走后,司烨心想,一直藏匿于空气中也不是个办法。既然进来的时候看到男鲛人划破手腕滴血于结界之上,结界被打开。现在又看到女鲛人又同样划破手腕准备滴血于结界之上以打开结界出去,想必这结界的开启方式就是汐族的血液。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方帕,喃喃自语道: 第078章 记挂的不再是他 司烨看见北泽率领了一行鲛人排列在汐宫结界附近,来回逡巡,心里不禁隐隐地有些担忧。 早知道直接找个鲛人过来,跟他要几滴血,破了结界带着雪沁消失也就好了,也不用搞得这么被动。 “父君,你回来了?” “你不在宫里照顾雪沁,跑到这来做什么?” 北泽听到商洛的发问,那从未舒展过的眉头此际皱得更紧。 “我被引诱外出,再回到房中,雪沁已经不见了。” “什么?” “儿臣已经传令下去搜索整座汐宫,怕是外族混入,所以亲自来严守结界。” 商洛巫君面色沉重,叹口气道: “我说你什么好?你说你连雪沁都看护不好,靖玄若在天上有灵,她怎么放心把雪沁嫁给你。唉!罢了罢了!” 商洛巫君摆了摆手,在原地转了半圈后,回过头来对北泽说: “冰魄针我都找齐了,眼下要先把雪沁找回来,救醒她后,我们再去寻玄光之翼给她疗伤。” 司烨原本打算把雪沁带走,去虞渊寻他羲和母神帮忙,竟然当下汐宫有把握救醒她,那就姑且一试吧! 他抱着她,穿破空气,从空中缓缓降落,汐宫的鲛人侍卫看呆了,他也顾不得鲛人投来的目光,径直抱着雪沁走到巫君和北泽的跟前道: “雪沁在这。” 北泽看见雪沁,欲要一把躲过雪沁,司烨只是不肯给。北泽嗔怒,问道: “你是何人?潜入汐宫劫走我族的圣女是何道理?” “我是她的师父。少君,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我从未听丫头说过她有什么师父。” 北泽想要撇清司烨和雪沁的关系,故如是说。司烨不紧不慢,淡声答道: “嗯,你没听她说过也属正常。因为她拜师后便一直生活在西丘,而少君你,在她去了西丘后未曾露过面,所以,你不曾见过她,当然也不曾听她提起拜师这件事。” “你……” 司烨不温不火的回答,却咽得北泽说不出话来,商洛君上看见司烨样貌不俗,举手投足之间皆自带贵气,便略带沉思,说道: “阁下既是圣女的师父,定然对圣女也是百般呵护。只是,圣女如今中了业火焚心掌,还需及时救治。请阁下把她交给我吧!” “我正有此意。” 商洛巫君想伸手去接雪沁,但司烨却没有把雪沁交给他的意思,他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阁下,请。” 巫君弯腰伸手作“请”的动作,司烨这才抱着雪沁往宫殿走去。北泽跟在身后咬牙切齿地说: “让我杀了他!” 商洛一把按住北泽,低声命令道: “不得鲁莽!” 一行鲛人在旁边看着,既觉得新奇却又不敢出声,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外族,眼前这个声称自己是圣女的师父的人,可真是养眼啊! 司烨把雪沁送回了床上,站到一边,侧身让出位置来,说道: “请君上替徒儿看看。” 商洛巫君走至床边,示意北泽将雪沁扶起来,巫君开启之前给北泽的锦盒,里面躺着八枚冰魄针,加上他今日所携的针,刚好九枚。 巫君双腿盘坐于床上,闭目凝神,不多时,一条冰龙从他体内飞出,环绕在雪沁周围,冰魄针也飞出锦盒,扎进雪沁身上的要穴。 即便隔了三米远,北泽还是感觉冰寒入骨,他看了一眼雪沁,她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额前的碎发尽湿。 司烨从未想过这结界保护下的汐宫之内,居然会有水神的后人。那天仙术比试中,掳走雪沁的北泽能调动六界诸水,身边还带了只水魔兽,法力自不可小觑。 而眼前这位替雪沁打通经脉,替她疗原的君上,既是北泽的父君,法力也定然不弱。女娲和靖玄,为何要把雪沁托付给水神的后人?司烨满心的疑惑。 就在这时,雪沁突然喷出一口血来,紫色的血液染紫了白色的绡被。君上收掌后,雪沁就有些支撑不住地往下倒去,司烨眼尖,跃到床边一把接住了正要倒下的雪沁。 “她没事了,稍会也就醒了。但是她的伤还没完全好,仍需要玄光之翼给她疗养。” 北泽和司烨皆暗暗松了口气,司烨有些疑惑地问: “玄光之翼?” 商洛巫君点头答道: “是,玄光之翼。雪沁中的业火焚心掌,乃是火系法术中至高法术,雪沁的内脏,皆受损毁。我用了九枚冰魄针也不过只是将她激醒,实则,她身体还尚未复原,还需玄光之翼这样的仙草圣品来调养。” “原来如此。” 小妖啊小妖,你这辈子到底干了多少糊涂事,这一次,总算是栽在自己所犯的糊涂事上了。当时你摘掉玄光之翼给为师铺床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被你浪费掉的花,可救你性命? 司烨心下一阵叹息。 “阁下?” “嗯?君上有何吩咐?” 他想雪沁的往事有些出神,竟连商洛君上唤他他都没听见。 “阁下可曾见过那玄光之翼?” 司烨眼珠往上滚了一圈,答道: “玄光之翼就包在我身上吧!” 他话刚说完,便听得怀中传来一阵咳嗽声,而怀中的人儿亦摇摇晃晃地在动。 雪沁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仍稍带晕眩的她抬了一下头,那映入眼帘正抱着她的人,竟然是司烨,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当把来人看得真真切切的时候,她嘴角不自觉地向下瞥去,而后,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动情地哭了起来。 “师父,真的是师父吗?呜呜……” “是我。”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心里……” 她话说一半,警觉地回头,却看到许久未见的商洛君上和北泽,她硬生生地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不明所以地朝三者看了又看。 第079章 是只粘人的小妖 雪沁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汐宫,而且,她的师父又是怎么进来的,他一个外族,是怎么混进了汐宫的? 她只记得,仙术比试那天,她的师父替她站了出来,却被炎帝所攻击,她感到害怕,想要奔过去替他挡一些法术伤害,却刚起步就被人拍了一掌,随后的事,她也就不记得了。 北泽看了她一眼,说道: “丫头,你好生歇着,我去吩咐侍女,给你送些吃的过来。” 商洛也对她说: “好好修养。” “君上,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雪沁有点心怯。 “虽然,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汐宫,但是,我擅自去了天宫,还让北泽替我圆谎,闯下这么大的祸,要打要罚,雪沁悉听君上处置。” 她挣扎着想下床,却周身无力,三人皆是紧张异常。商洛巫君说道: “别想太多,好好静心调养吧!” 商洛说完,便和北泽一道出去了。 雪沁扶在司烨的怀中,抬头望了眼司烨,眼中不禁沁出泪花来,她伸出手去摸了一把他的脸,司烨倒也没有拒绝。 “师父,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傻瓜,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听话,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 司烨说完便手托着她的后项,想把她放到床上睡,却被她一把拽住。 “不,我不要睡。我怕我睡了,你又走了,你一走,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 她不敢拿当下的运气下注,毕竟,仙术比试前,她为什么回了九重天,她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你睡吧!” 司烨柔声答道。 “真的?” “真的。” 听到肯定的回答她这才转过身去面朝内壁睡了,许是一直担心他会走,她睡得并不踏实,睡一会便侧过头来看看他有没有走。 屡次三番,司烨心下没好气,叹道: “为师都说不会走了,你就安心睡吧!” “哦!” 她答应了一声。要不是怕师父看见她的睡相太难看,她根本就不会侧过身去睡,而是平躺着,那样她只要微睁眼就知道他有没有走了。 司烨看她还是清醒得很,半点也不像睡了的样子,他摇了摇头,索性把她扶起抱在了怀里。 “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地睡了吧?” 他无意中瞥见紧闭双目的她嘴里那抹得意的笑意,莫名觉得有人往他的心湖里投了好些蜂蜜,甜意直涌心头。 真是只粘人的小妖。他眼角里的笑,比往日似乎还要柔和好些。 九重天的凌虚殿内,天帝天后坐于中央的宝座之上,两边坐列着的有炎帝、白帝、玄帝、度辰和司命等天宫要职仙官。 “众爱卿,对青帝被害一事有何看法?” 司命瞥了一眼炎、白、玄三帝,三者皆沉默。司命只好回道: “臣窃以为,青帝被害,乃魔界所为。” “爱卿有何证据?” 天帝心中也知是魔界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即便兴师征伐,也师出无名。 “青帝向来宅心仁厚,未曾于六界结怨。臣听闻,几个月前,魔界觅得锁妖塔,锁妖塔虽说是女娲娘娘亲力封印,但是解咒的符灵却在青帝手中。” 底下众仙听至此,个别神仙已微微颔首,司命又继续说道: “青帝自知锁妖塔里封印着魔界几十万的亡灵,生怕看管不力被人窃取灵咒释放了亡灵引起六界动荡,故闭关不出。” “仙术比试当天,魔界趁虚偷袭蓬莱,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众仙皆颔首称是,觉得甚是有理。璇玑在侧,连忙起身走到正中跪拜道: “还望天帝,替家伯伸冤,替蓬莱主持公道!” “仙子快快请起,本帝自会替蓬莱伸张正义。” “谢天帝!” 众仙看璇玑出落得如花似玉,还如此关切青帝的死讯,替青帝伸冤,皆交口称赞道: “青帝没白疼她啊!” 天帝扫了眼四周,视线最终落在度辰身上。 “此事,交给殿下督办。” 度辰行了出来,弯腰拱手拜道: “儿臣领旨。” 司命又禀道: “珏华羽化,为维护九重天的长治久安,青帝一职尚需有神替补,请天帝裁夺。” 底下众仙亦纷纷称道: “臣附议。” 天帝心里也明白,他抬眼望了一下炎帝,神色复杂,挥一挥袖子道: “此事,容后再禀。众帝留下,其余仙家若无其余事,便散罢!” 众神闻言,既然天帝已发令,便也识趣地走了。待众仙散尽,殿内只留下四帝,天帝便将手上的折子扔向炎帝,怒道: “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天帝气得气喘,炎帝接过折子,也未打开,只答: “离朱年幼,还望天帝原谅她的鲁莽无知。” “行了行了,你也别再包庇她了,护短护到丢官家颜面。青帝一职,我本有意让日神接掌,现下怎么办?” 炎帝心里有些怒气,但是不好当面发作,他禀道: “伊耆认为,日神德不配位,望天帝再作定夺。” 白帝在一旁坐不住了,忙道: “小女仙术比试当日,若非司烨出手相救,恐已枉死在璇玑剑下。天地皆知,日神勤拂世间万物,懂得大爱。伊耆所言,日神德不配位,招拒实不能认同。” 两人一番针对言论,玄帝在中间显得尴尬异常,玄帝心想,天帝可千万别问我意见,他忙佯装没听见他们的谈话,正四处乱看,结果天帝那沉稳的男中音还是缓缓落入他耳中。 “茗乾。” “啊?” 真是关门挡风,风还能穿门插缝吹进来,挡也挡不住。 “你对日神接掌青帝一职意下如何?” 玄帝看见炎帝和白帝向自己投来的目光,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论不论支持或不支持司烨,都注定会得罪另一位天帝。 第080章 对所爱无师自通 对所爱无师自通 雪沁醒后,发现司烨不在身边,便有些急了,她掀开绡被,身体还没恢复的她想下床却一下滚到了地面上。 “圣女,你这是做什么?” 鲛人侍女听见忙匆匆进来扶起她,她抓着鲛人侍女的手问: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外族的神仙?他人呢?他去哪了?” 鲛人侍女摇了摇头,北泽这时行了进来,对鲛人侍女说: “退下吧!” 鲛人侍女应诺辞去。 北泽蹲下身来,想扶雪沁起来,手刚伸过去,却被雪沁一把握住,她一脸急相,脱口而出便是: “我师父呢?” 北泽的喉结微动,轻咳一声,答道: “他和我父君在谈话。” “他没走?” “嗯。” 雪沁得到肯定的回答方觉心安,北泽将她扶回床上,嘱咐道: “你身体尚未复原,好生歇着。” “嗯。上次,让你帮我在君上面前圆谎的事,谢谢你!” “谢谢你没在君上面前拆穿我。” 北泽知她已心有所属,但心里对她多年的感情,又岂能说放就放。 “我没拆穿你,也不过就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而已,毕竟,你是我尚未过门的妻。” “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给你了?” 雪沁忽然急眼了,北泽正声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你没说,但你母亲说了,所以,我等你等了好些年了。” 他顿了顿,又道: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没事,我不在意多等几年。” 他心想,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雪沁望着他,一脸的不愿相信,他也不再作过多的解释,转身一支裂云笛别在身后,说道: “等你师父回来了,你就跟他回西丘吧!过几日,等你伤好了,我再去接你。” 北泽说完便走了。雪沁怔怔地发着呆,她的父神,把她许给了度辰,她的母亲,把她许给了北泽? 没父母的时候一直希望自己也和别的鲛人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等有了父母了,没招来疼爱,反倒给她招来了两桩看着就心烦的婚事。 正哭笑不得之际,司烨从外而入,看到她有些反常,便问: “你这是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只道: “没什么,师父,我想回西丘了。” 司烨点了点头,走到她跟前将她抱起,边走边说: “嗯,你身上的伤也耽误不得,也好,我和君上说过了,带你回西丘用玄光之翼给你疗伤,你既然想走了,那便走吧!” 雪沁听得有些迷糊,反问道: “玄光之翼?” “嗯。就是你摘来铺床的那种花。” 听完司烨的回答她连撞死的心都有了,若知道那种花这么有用她又怎敢乱砍乱摘啊,还不得烧柱香把它给供起来。 司烨抱着她到了结界,鲛人侍卫向他弯腰行礼,禀道: “君上吩咐我在此等候神仙。” 说完鲛人侍卫以血滴破结界,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圣女就有劳神仙照顾了,请。” 司烨微微弯腰点头回礼,随后便携着雪沁,化作一道光遁去。 飞至空中,雪沁分明记得此时已是未时,可是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点亮光也没有。 “师父,现在应是未时吧?眼下怎么,昼如黑夜?” 司烨只是不答话,雪沁看到他那轻扬的嘴角,忽然想到了什么,无限的蜜意直涌心头。 他寻她好几日,他守她好几日,心思都在她身上,又怎会记起值班这档子事来? 眼下虽然人在空中,但还是不要司日的好,反正天规已触犯,也不在意多犯一条,只要,众神别前来打扰便好。 回到西丘,将雪沁放到覆华宫的琉璃床后,他便转身去寻玄光之翼了。 当日雪沁将玄光之翼糟蹋完后,他曾命云扶重栽了些置于梨林。 只是含苞的惟有数株,他以灵力催放,采了弄成药泥盛放于罐中以给雪沁上药。 回到房中,他坐于床边,对雪沁说道: “把衣服脱了。” “啊?” 雪沁的脸一阵滚烫,司烨喉结微动,说道: “我要给你上药。” 哦,原来如此,是她想多了。 她盘坐起来,转身背对他,罗带轻分,雪衫尽褪,露出半个雪背来。 司烨手指沾泥,手碰到她的后背略顿了一下,如雪的脸上也时不时闪现出几道红晕来。 他想快速涂抹,可是又生怕弄疼了她,两人都不再说话,但心里的异样情愫,谁也不比谁的少。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 他收好药罐,随手放到旁边的矮几上,一回头,却被雪沁吻上,她衣衫半褪,露出如削的玉肩来,凤眼迷离,在他唇上浅尝一口后,说道: “司烨,我喜欢你,满心满眼的喜欢你。” 她没再叫他师父,在她心里,他只是她的司烨。 司烨转身欲走,雪沁急得忙拉住他的手,他慌忙丢开,刚跨了两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声响,而雪沁,摔在了地上。 他只好又折了回去,刚蹲下却被突然直起身来的雪沁吻住,她的双手亦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后项,温热香甜的气息在彼此的鼻翼之间来回流动,她吻得渴望,吻得热烈,可他却有些迟疑。 她忽然松开了手,躺在地上。低声道: “你走吧!” 她知道他心里介意什么,他不愿意她也不能一味勉强。 趁她不备,他双手将她抱起,往床上行去,他压在她的身上,在她耳边说道: “别忘了,是你先主动的。”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霸道却不失温柔,双眸半睁半闭之间,皆是无限的缱绻意,每次看见他的双眸,她皆会忍不住地陷进去,包括,这一次。 她曾幻想过许多与他在一起的场景,也曾幻想过与他的第一夜,她想得更多的是凌云宫的云床,她当时卖命地设置了好些鲜花和云朵,不过此际看来都是徒设了。 “在想什么呢?” 身上饥渴的兽忽然停止了他继续觅食的举动。 “嗯?” 她闷哼了一声,身上的雪衫已尽褪,失去衣服遮挡的皮肤觉得微微地有些凉,但很快却背他温热的皮肤覆盖上去。 “小妖,我要。”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她一抬头看见他那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他俯下身来,她觉得自己此际就像被扔进油锅的鱼,浑身的滚烫令她觉得难以适应。 她羞赧到不知所措,司烨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她又觉得脸上滚烫异常,未知的恐惧令她惴惴不安,身下一阵疼痛袭来,她不禁沁出眼泪,司烨见状,忙低头替她吻去脸上的泪珠。 “疼吗?” 她环过他背上的手臂不禁紧了紧,司烨一脸的温柔,不停地吻着她,疼痛与不适褪去,紧接而来的是令她前所未有的幸福悸动。 身上的那股冲劲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冲得快散架,她觉得此际的自己就像一条重回水里的鱼,拼尽全力地用力呼吸,手里紧拽着的床单亦不曾放松过。 她笨拙地回应着他的需求,只是一个微微地举动惹得他兴奋不已,不知疲倦的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滴打在她的脸上,折射出粉色的光,遍体的酥软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她手心里全是水,手滑得扯不住床单,伸手去拽床单的时候才发现,原是漆黑如夜的昼日此时已被粉色填充,目之所及,皆是桃粉色的光,吸入鼻翼的皆是花香。 司烨歪过脑袋躺在了她的身侧,男人温热的气流顺着她的脖项的曲线一直蔓延至她的耳际,喉结微动蹭到她的脸上,他低沉着嗓音道: “小妖,别离开我。” 他在她鼻尖轻轻地啄着,温柔得足以麻痹她对于他后续所有狂风暴雨的想象。 一阵酣畅的呼吸声从她的身后传来,他终于从她身上下来了,她也忍不住长吁了一空气,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搂在怀里。 “师父,你……” “你叫我什么?” 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咬着嘴唇背向着他,他没听到回应,把她身子扳正过来,正要欺压上身,雪沁求饶道: “别。我叫你司烨,司烨总行了吧?” 她真是怕了他了,眼看他一抹得意的笑躺在自己身侧,她问道: “司烨,我是说,你怎么会,额,怎么会这个?” 九重天不是传言日神单身了几十万年吗?难道,在她之前,他曾和别的女仙缠绵过?她心里不禁吃起醋来。 司烨看她绯红的脸上满是狐疑,抱着她的手不禁紧了又紧,答道: “嗯,对自己所爱的女人,无师自通。” 他的话从耳根传来,撩拨得她心弦纷乱异常,这一瞬,她觉得此生圆满了。 通室的粉光仍未散去,窗外,雷雨交加,天地皆众仙皆以为奇。 毕竟,连着几日的漫长黑夜从未见晓,今日昼未停歇,夜未至,整个天地却被粉色包裹着的五彩祥光所笼罩,而此时,又雷电交加,风云变动。 第080章 对所爱无师自通 对所爱无师自通 雪沁醒后,发现司烨不在身边,便有些急了,她掀开绡被,身体还没恢复的她想下床却一下滚到了地面上。 “圣女,你这是做什么?” 鲛人侍女听见忙匆匆进来扶起她,她抓着鲛人侍女的手问: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外族的神仙?他人呢?他去哪了?” 鲛人侍女摇了摇头,北泽这时行了进来,对鲛人侍女说: “退下吧!” 鲛人侍女应诺辞去。 北泽蹲下身来,想扶雪沁起来,手刚伸过去,却被雪沁一把握住,她一脸急相,脱口而出便是: “我师父呢?” 北泽的喉结微动,轻咳一声,答道: “他和我父君在谈话。” “他没走?” “嗯。” 雪沁得到肯定的回答方觉心安,北泽将她扶回床上,嘱咐道: “你身体尚未复原,好生歇着。” “嗯。上次,让你帮我在君上面前圆谎的事,谢谢你!” “谢谢你没在君上面前拆穿我。” 北泽知她已心有所属,但心里对她多年的感情,又岂能说放就放。 “我没拆穿你,也不过就是为了维护我的面子而已,毕竟,你是我尚未过门的妻。” “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给你了?” 雪沁忽然急眼了,北泽正声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你没说,但你母亲说了,所以,我等你等了好些年了。” 他顿了顿,又道: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没事,我不在意多等几年。” 他心想,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雪沁望着他,一脸的不愿相信,他也不再作过多的解释,转身一支裂云笛别在身后,说道: “等你师父回来了,你就跟他回西丘吧!过几日,等你伤好了,我再去接你。” 北泽说完便走了。雪沁怔怔地发着呆,她的父神,把她许给了度辰,她的母亲,把她许给了北泽? 没父母的时候一直希望自己也和别的鲛人一样,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等有了父母了,没招来疼爱,反倒给她招来了两桩看着就心烦的婚事。 正哭笑不得之际,司烨从外而入,看到她有些反常,便问: “你这是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只道: “没什么,师父,我想回西丘了。” 司烨点了点头,走到她跟前将她抱起,边走边说: “嗯,你身上的伤也耽误不得,也好,我和君上说过了,带你回西丘用玄光之翼给你疗伤,你既然想走了,那便走吧!” 雪沁听得有些迷糊,反问道: “玄光之翼?” “嗯。就是你摘来铺床的那种花。” 听完司烨的回答她连撞死的心都有了,若知道那种花这么有用她又怎敢乱砍乱摘啊,还不得烧柱香把它给供起来。 司烨抱着她到了结界,鲛人侍卫向他弯腰行礼,禀道: “君上吩咐我在此等候神仙。” 说完鲛人侍卫以血滴破结界,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圣女就有劳神仙照顾了,请。” 司烨微微弯腰点头回礼,随后便携着雪沁,化作一道光遁去。 飞至空中,雪沁分明记得此时已是未时,可是眼前都是黑漆漆的,一点亮光也没有。 “师父,现在应是未时吧?眼下怎么,昼如黑夜?” 司烨只是不答话,雪沁看到他那轻扬的嘴角,忽然想到了什么,无限的蜜意直涌心头。 他寻她好几日,他守她好几日,心思都在她身上,又怎会记起值班这档子事来? 眼下虽然人在空中,但还是不要司日的好,反正天规已触犯,也不在意多犯一条,只要,众神别前来打扰便好。 回到西丘,将雪沁放到覆华宫的琉璃床后,他便转身去寻玄光之翼了。 当日雪沁将玄光之翼糟蹋完后,他曾命云扶重栽了些置于梨林。 只是含苞的惟有数株,他以灵力催放,采了弄成药泥盛放于罐中以给雪沁上药。 回到房中,他坐于床边,对雪沁说道: “把衣服脱了。” “啊?” 雪沁的脸一阵滚烫,司烨喉结微动,说道: “我要给你上药。” 哦,原来如此,是她想多了。 她盘坐起来,转身背对他,罗带轻分,雪衫尽褪,露出半个雪背来。 司烨手指沾泥,手碰到她的后背略顿了一下,如雪的脸上也时不时闪现出几道红晕来。 他想快速涂抹,可是又生怕弄疼了她,两人都不再说话,但心里的异样情愫,谁也不比谁的少。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 他收好药罐,随手放到旁边的矮几上,一回头,却被雪沁吻上,她衣衫半褪,露出如削的玉肩来,凤眼迷离,在他唇上浅尝一口后,说道: “司烨,我喜欢你,满心满眼的喜欢你。” 她没再叫他师父,在她心里,他只是她的司烨。 司烨转身欲走,雪沁急得忙拉住他的手,他慌忙丢开,刚跨了两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声响,而雪沁,摔在了地上。 他只好又折了回去,刚蹲下却被突然直起身来的雪沁吻住,她的双手亦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后项,温热香甜的气息在彼此的鼻翼之间来回流动,她吻得渴望,吻得热烈,可他却有些迟疑。 她忽然松开了手,躺在地上。低声道: “你走吧!” 她知道他心里介意什么,他不愿意她也不能一味勉强。 趁她不备,他双手将她抱起,往床上行去,他压在她的身上,在她耳边说道: “别忘了,是你先主动的。”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下,霸道却不失温柔,双眸半睁半闭之间,皆是无限的缱绻意,每次看见他的双眸,她皆会忍不住地陷进去,包括,这一次。 她曾幻想过许多与他在一起的场景,也曾幻想过与他的第一夜,她想得更多的是凌云宫的云床,她当时卖命地设置了好些鲜花和云朵,不过此际看来都是徒设了。 “在想什么呢?” 身上饥渴的兽忽然停止了他继续觅食的举动。 “嗯?” 她闷哼了一声,身上的雪衫已尽褪,失去衣服遮挡的皮肤觉得微微地有些凉,但很快却背他温热的皮肤覆盖上去。 “小妖,我要。”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她一抬头看见他那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他俯下身来,她觉得自己此际就像被扔进油锅的鱼,浑身的滚烫令她觉得难以适应。 她羞赧到不知所措,司烨拉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她又觉得脸上滚烫异常,未知的恐惧令她惴惴不安,身下一阵疼痛袭来,她不禁沁出眼泪,司烨见状,忙低头替她吻去脸上的泪珠。 “疼吗?” 她环过他背上的手臂不禁紧了紧,司烨一脸的温柔,不停地吻着她,疼痛与不适褪去,紧接而来的是令她前所未有的幸福悸动。 身上的那股冲劲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冲得快散架,她觉得此际的自己就像一条重回水里的鱼,拼尽全力地用力呼吸,手里紧拽着的床单亦不曾放松过。 她笨拙地回应着他的需求,只是一个微微地举动惹得他兴奋不已,不知疲倦的他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滴打在她的脸上,折射出粉色的光,遍体的酥软让她觉得舒服极了。 她手心里全是水,手滑得扯不住床单,伸手去拽床单的时候才发现,原是漆黑如夜的昼日此时已被粉色填充,目之所及,皆是桃粉色的光,吸入鼻翼的皆是花香。 司烨歪过脑袋躺在了她的身侧,男人温热的气流顺着她的脖项的曲线一直蔓延至她的耳际,喉结微动蹭到她的脸上,他低沉着嗓音道: “小妖,别离开我。” 他在她鼻尖轻轻地啄着,温柔得足以麻痹她对于他后续所有狂风暴雨的想象。 一阵酣畅的呼吸声从她的身后传来,他终于从她身上下来了,她也忍不住长吁了一空气,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搂在怀里。 “师父,你……” “你叫我什么?” 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咬着嘴唇背向着他,他没听到回应,把她身子扳正过来,正要欺压上身,雪沁求饶道: “别。我叫你司烨,司烨总行了吧?” 她真是怕了他了,眼看他一抹得意的笑躺在自己身侧,她问道: “司烨,我是说,你怎么会,额,怎么会这个?” 九重天不是传言日神单身了几十万年吗?难道,在她之前,他曾和别的女仙缠绵过?她心里不禁吃起醋来。 司烨看她绯红的脸上满是狐疑,抱着她的手不禁紧了又紧,答道: “嗯,对自己所爱的女人,无师自通。” 他的话从耳根传来,撩拨得她心弦纷乱异常,这一瞬,她觉得此生圆满了。 通室的粉光仍未散去,窗外,雷雨交加,天地皆众仙皆以为奇。 毕竟,连着几日的漫长黑夜从未见晓,今日昼未停歇,夜未至,整个天地却被粉色包裹着的五彩祥光所笼罩,而此时,又雷电交加,风云变动。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今天工作太忙,实在是来不及更文,各位宝宝抱歉哈!粘一下这几天看到的我喜欢的几首词吧,希望大家喜欢哦。 忆王孙那年春 一崔护 重来我亦为行人,长忘曾经过此门。去岁相思见在身,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二桃花女 落花时节不逢君,空捻空枝空倚门。空著眉间淡淡痕,那年春,记得儿家字阿莼。 三桃花 等闲烟雨送黄昏,谁是飞红旧主人?也作悠扬陌上尘,那年春,我与春风错一门。 ——发初覆眉《空花集》 其实这三首词呢,本自崔护《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本诗是这首,但是发初覆眉却又从崔护、桃花女、桃花三个角度去描写。感觉好细腻,好美。我好喜欢“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然后第二首桃花女:“那年春,记得儿家字阿莼。”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是“儿家”不是“奴家”,后来想起方言中的“儿”家类“人”字,倒也是别有一种女儿家的细腻柔婉心思。 其实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两句一直都有很多经典演绎,远了不说,邓丽君有首《人面桃花》,也是本源于此,但是《人面桃花》却又融入了国破家亡,亲友流离,苟活不易之情,很是悲切。感兴趣的宝宝们也可以去听听哦。 哎呀,时间又超了,各位宝宝明天见哦!笔芯。 第081章 心爱女子是雪沁 月朦胧,鸟朦胧,树影透着月色斜穿入户,柔色的烛光照得琉璃床如春暖。 雪沁转过身来,微微挪开些,看着司烨睡乡中那静谧的睡容,她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被中的暖爬上了她的双靥,如春日的桃花含粉而开。 司烨仿佛感受到了旁边之人灼灼的目光,他微微睁眼,呈现于她眼前的是静如深潭的眸子,挺直的鼻梁,樱红微抿的唇,和那如泼墨散乱在床上的发,她怔怔地看痴了,不知不觉凑过去吻上了他的唇,他本身仍在睡梦中,只是此时唇边的香甜气息,让他觉得自己此际就像闻到腥的猫,转瞬他便吻了回去,攻城略地。 “你睡醒了?” 莫名的心悸,让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无法呼吸,忙将他一把推开,他却嘴角咧着笑,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嗯。” 他的尾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是磁性好听。 “为何不多睡会?” “因为,有你在,睡觉太浪费时间了。” 因为拥有不死之心,没遇到她之前,他觉得时间太长,长到除了喝酒睡觉外,都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才好,他就这样孤独走了几十万年,可眼前的她,剪断了他孤独的蔓延线,让他忍不住想天天走近她,守着她。 他的唇忽然落到她的脖项处,她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沸腾了,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一会,卯时了,还要去天宫值班的。” “来得及的。” 他不由她分说,专注的眸子一点一滴地镂进她的心里,以至于她一闭上眼他的影子就挥散不去。 “砰!”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要把房门推开,雪沁几乎能听见屋外风扫落叶的疾声,司烨反掌一推,门又重新蹦了回去,他旋即又在房外加设了一道结界,任由外界再怎么惊扰,他都无心顾暇。只是身下的雪沁莫名颤抖了一下,惊慌失措地望着司烨,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有人?” “今夜风大,许是淘气的猫撞上了门。” 他那沉静的面容已然迫近,双眸如拂晓的晨星,映出她有些不自然的模样。他看了她片刻,而后极泰然地低头,微热的唇舌自她唇畔轻柔扫过,轻咬深尝,挑起她无数关于甜蜜的回忆。 门外,离朱发现寝宫被设下结界后,便呆立原地,静静地看着漫天的粉光,头上的雨如瓢飘落,她想放声大哭,却只能咬着手臂蹲在地上任由泪如雨下。 而虞渊,羲和本在给雪鸢剪掉多余的残枝,却不知为何怔怔地出着神,直至剪刀不小心将她嫩如春荑的玉指剪出一道口子来,她才倒吸一口凉气,看了手指一眼。 再抬头,整个天地皆是粉色的柔光,空气中是雨过后宜淡宜浓的百花香气,屋外小十二月和帝俊一起走了进来。 “母神,你看,天地怎么变得这么奇怪啊?怎么整个天空都是粉色,还电闪雷鸣地下起雨来?太阳哥哥这段时间都去哪了?也不出来管一管?” 羲和手上的剪刀应声掉落在地,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帝俊,喃喃道: “烨儿他,烨儿他” 她记起之前和帝俊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新婚之夜也是这种景象,她小心翼翼地向帝俊求证,但帝俊却只是微微地颔了颔首。 羲和一把掐过云扶的脖子,云扶就像只鸭子一样被她掐着脖子拎了起来,云扶一边想扯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力气扳开;一边猛烈的咳嗽,直咳得脸上通红。 帝俊在旁,看见羲和掐着自己宝贝女儿的脖子,没好气地说道: “沅芷,你这是做什么,把女儿放下。” 羲和听到帝俊喊她的小名,又是一愣,但仍是不肯松手,她逼问道: “你哥心动的那个女子是谁?” 云扶那双平日里灵动的眼睛此际不停地往上翻,只能看到大部分的眼白,眼珠偶尔会提溜而过。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好累,也快要呼不出气来了,脑袋一阵晕眩。帝俊一掌劈过去,从羲和手中夺过云扶,吼道: “沅芷,你是疯了吗?她都要被你掐死了,还怎么回你话?” “云扶,你说,你哥到底和谁在一起了?” 云扶猛烈地咳着,她的脖子一道粉红色的痕迹,她只觉得脖子好累,被掐的位置仿佛再动一下她整个脑袋就像要掉下来一样,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母神,简直太可怕了。 “太阳哥哥交代过,不能说。” 她声音沙哑地答道。羲和听完,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她指着天空中从未停歇的闪电道: “你看到没有?你看到那是什么了吗?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哥?你不说,我这就去找他。” 她的水袖往后一甩,直直打在云扶的脸上,云扶一把扯住她的衣袂,哭着说道: “哥哥喜欢的女子,是,是雪沁姐姐。” “造孽啊!” 羲和忽然崩溃大哭,回头指着帝俊一顿怒骂: “都是因为你!你造的孽,为何要加诸在我烨儿身上!” 帝俊一脸的茫然,司烨破身,和他又有何干?云扶抹了把眼泪道: “是,云扶也知道,师徒结合会遭天谴,可太阳哥哥有不死之心,即便是遭受天谴也死不了的,母神你完全没必要担忧。” 刚说完,羲和却破口大骂道: “你懂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羲和已化作一道白光飞逝,云扶忙爬起来,站到帝俊跟前,不停地哀求道: “父神,你快去看看太阳哥哥和雪沁姐姐,看母神生气的样子,我怕她会对雪沁姐姐不利。” “之前知道烨儿有喜欢的女子了,你母神,不是挺开心的吗?为何知道这个女子名叫雪沁之后她那么生气?” “父神,她是白帝之女,是度辰殿下的未婚妻,仙术比试那天,哥哥为了她挑战天规,现在他们俩又总之,你赶紧去了,晚了,我怕他们有危险,快去。” 云扶拼命地推着帝俊往外走,眼看帝俊走了两步还没起飞,云扶急得掉眼泪,吼道: “你倒是去啊,你再不去我就不认你了。” 帝俊无奈,这才化作一道光消逝了。 第082章 姻缘石合二为一 月老慌慌张张地拄着拐棍来到凌虚殿外,守门的天将把他拦了下来。 “哎呀,你们拦我做什么?我有急事要禀报天帝。” 守门的天将却是不依不挠,坚决不让他进去。他气得将拐棍狠狠地扔在地上,喊道: “仙家的体统还要不要了?你们拦着我,再出什么岔子你们担待得起吗?” 但门前的天将仿佛脚底生根一般,眼睛都不曾看月老,在门前站得笔直,宛如几头石狮子。 “死脑袋!一群死脑袋!都干什么吃的!” 月老咒骂一通后,便化作一道红光消逝了。他七拐八拐,总算到了澄鉴宫,之间几个宫女在侍弄着花树,他忙问: “度辰殿下呢?度辰殿下可在宫中?” “哦,原来是月老上仙,殿下在殿内看书呢。” 穿粉色衣裳的宫女笑着答道。月老径直地穿过长廊,寻至殿内,只见拄着脑袋的度辰手上执了本经书在看。 “殿下,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看书啊?” 度辰听见声音,抬眼一看,一身红衣的月老满脸着急地望着他,眼睛仿佛都要急出泪来的模样,度辰把书放下,回到: “怎么了?月老找我,所为何事?” “哎呀,我说你什么好,你媳妇都被人睡了,你知不知道?” 说完月老顿感后悔,看见度辰殿下脸上一霎红一霎白,他差点就要咬舌自尽,同为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睡了,这种事怎么能拎到台面上来说,眼下他感觉尴尬极了,拄在原地,呆如木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度辰冷冷地发问,一阵寒风席来,吓得月老直哆嗦。 “原本,白帝之女雪沁仙子,和殿下您被天帝赐婚,我便将二仙的姻缘姻缘石放置在了一起,可是,几日的昼如黑夜,和这两日的粉光弥漫天际,让老仙觉得十分诧异。我不经意间,瞥见,瞥见” 度辰实在受不了他这罗里吧嗦地没完没了,此际又是吞吞吐吐。 “挑重点的讲。” “雪沁仙子的姻缘石已和日神司烨的姻缘石在一起,并且,已经合二为一了。” 度辰听完只觉得如五雷轰顶,月老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他说道: “我想去见天帝,但天将不让我进去。” 话还没说完,他的脖子就被度辰掐住,只要度辰稍微一用力,他的首尾便会瞬间分离,月老吓得目瞪口呆,眼下的人还是往日温柔和驯的度辰殿下吗? “这件事,你最好给我烂到肚子里,不能宣扬出去,否则,我定让你身陨神灭!” 度辰手一推,月老便咳着往后倒去,等月老反应过来,度辰已经飞离出了澄鉴宫。 月老一个人在后叫苦不堪,即便自己不宣扬出去,可是纸也保不住火啊,姻缘既变,仙格也会跟着变,司命一天到晚拍天帝的马屁,他会放过这个机会? 等度辰到了西丘,远远地便看见羲和和帝俊两仙正在天上打着架,帝俊化身三足乌喷来漫天的熊熊烈火,昨日被雷劈着火的山林,本来就烧着了灰,此际再经过这一顿三昧真火烘烤,山上的顽石都化成了灰,风一吹,漫天的灰尘扑面而来,拂了度辰一脸。 羲和也不是好欺负的,她纵身一跃,带起的冰刃幻化出凌厉的剑风强大得具体出形状来,宛如一面高大的镜墙,狠狠地压住漫天的火焰,两先僵持不下,发了疯地祭出更多的招数来。 小十二月看着头上的冰火两重天,傻眼了,也喊累了,最后一句: “别打了。” 喊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要不是父神赶得及时,雪沁姐姐这种还没过门便和太阳哥哥有了夫妻之实的别人家的媳妇,估计早就被母神打到皮肤开花,哦不,应该是血管开花了吧? 司烨和雪沁两人本来打算去天上值班,结果一出门便撞到盛气匆匆的羲和,她那看向雪沁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而紧随其身后的帝俊在看到雪沁之后,也是一脸的吃惊,再后来,两个人便打了起来。 看见自己的父神在天上来回交战,司烨问向蹲在一旁玩斗草的云扶: “父神和母神,怎么一见面就打起来了?” 此时雷声未止,天上还不停地下着冰雹和火雨,空气中满是灰尘的气息,让人不禁胆战心惊。 “你说呢?还不是因为你们。母神知道你和雪沁姐姐的事后,很是生气,我好不容易央了父神赶过来救你们,诺,你们现在也看到了。” 司烨心想,难道母神是气自己犯天规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还强行抢了殿下的媳妇?若是如此,为何父神会和母神打起来?父神不是一直让自己洁身自好,勤拂天地,不要沉湎于女色的吗?父神怎么没站母神那边,反而和母神打起来了?他想不明白。 雪沁就更尴尬了,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刚刚羲和看她的眼神,非但没有丝毫的喜欢,反而生出许多的厌恶感来,这让她的心里感到十分难安。 度辰悉数看在眼里,看到她微微皱眉,看到她握着司烨的手紧了又紧,他感觉仿佛有人拉着泡过毒液的箭射穿了他的心脏般,那种令人猝不及防却细密绵长的疼痛让他寸步难行,可是他又不得不向前行进。 当她不经意间发现梨花树下那个一身雪绡的度辰,正一脸哀戚地凝望着自己的时候,她那白里透红的脸便一点一点地变得煞白起来。在度辰的记忆里,她有过许多笑靥如花的脸,却从未见过如此煞白的脸。 他从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但在西丘见到她开始,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彻头彻尾地陷了进去。在人间得以重遇她,他费劲心思才说服了她随自己上天宫。 她不会飞升术,他把自己的坐骑送给她;她爱吃酿春糕,他便命侍女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她睡觉喜欢做噩梦,他便守在遣云宫的门殿一坐就是一整夜;她仙术比试没有佩剑,他便以身试险去了魔界廿四境寻了雪饮剑送她;害怕她仙术比试现出原形,离开汐宫时还不往偷偷备了一瓶水宗的圣水给她 可现在呢?那个跟着他叫自己父亲为父帝的女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疏离以外还掺杂着一丝半点的敌意,二仙打斗的场面,都不如他内心城池坍塌的声音来得猛烈,那扑向苍穹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的焦味,仿佛要把他的心烧出一个个洞来,他如墨的眸子里印出红色而滚烫的血色,血液顺着指尖滴打在沙地上,分外惊人。 《暗香》《疏影》 刚下班,累到没力气。贴两首我喜欢的词吧!姜夔的《暗香》《疏影》,文中写景造情灵感本源于此。 【序】辛亥之冬,予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暗香】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 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 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疏影】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 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第083章 为雪沁挡下天谴 度辰正准备朝雪沁走去,雪沁看见他后下意识地往司烨身后躲。度辰还尚未走到雪沁的跟前,司命便从天而降,面带着微笑地立在原地,向两处拜道: “司命见过殿下、日神,天帝命我前来宣日神和雪沁上天宫觐见,还请两位随司命走一趟。” 度辰眉头微皱,只问: “所为何事?” 司命有点难为情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只是不能说。 “那就走吧!” 司烨提议道,其实所谓何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度辰有些不愿意相信。 看到司命前来,盘旋于空中的帝俊和羲和终于停止了厮杀,两仙飞将下来,还尚未落地,羲和便又奔着雪沁刺去。 度辰手指夹着羲和刺出的剑,不禁微微地皱了皱眉。 “你闪开,我要杀了这妖女。” 羲和咬牙切齿地对度辰说道,眼神的恨意恨不能把雪沁撕成碎片。 “她是我未婚的妻子,你要杀她,也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度辰冷声回道。 司命在一旁忙劝道: “时间不早了,天帝还在凌虚殿等着呢,请众神随司命一同前去复命吧!” 云扶本蹲在地上,一听见司命说要带太阳哥哥和雪沁姐姐让天宫,她就忍不住跳了起来,此时更是焦急万分,喊道: “我也要去。” 她知道央求母神没用,便索性跟在帝俊的身后随着他们一起上了天宫。 凌虚殿内,众神皆静寂无声。而坐在正上方宝座的天帝和天后一脸的不悦,雪白的仙颜远远望去还微微泛着点绿色的光。 走至殿堂前,度辰忙拉过雪沁的手,雪沁下意识地甩开,但度辰却执意要握,屡次三番,众仙看得真切,却也只是张着嘴尽力想用唇语交流,可却半句话也不敢透出声来。 进来众仙一同弯腰参拜,天帝看到雪沁和司烨身后还跟着帝俊和羲和,就更生气了。 之前众仙皆言帝俊风流荒唐,他之前还好话说尽,为他争辩,可他却教出这样的儿子来,有道是,有其子必有其父,这么一想,他对司烨一家竟生出许多嫌弃来。 “司烨,雪沁,你二仙可知罪?” 雪沁心里“疙瘩”一声,随后的心便向被人注了铅一般地便往下沉去,她一时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司烨却仍是面不改色,淡声答道: “司烨不知,天帝所言之罪为何罪?” 天帝气得青筋爆出,怒喝一声: “畜生!荒谬!” 羲和在一旁汗如雨下,这个身份尊贵的前天后,平生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头。 “天帝息怒,烨儿生性鲁莽,孤傲执拗,做了错事,还请天帝责罚。” “母神,我没有错!” “住口!” 羲和一声断喝,一旁的司命说道: “日神,你还是认了吧!” “司烨诚恐,不知何错之有。” 司烨一脸的从容不迫,羲和在一旁看到天帝的脸色惨淡得无以形容,她不确定那样的颜色会不会刮出什么平静后的狂风暴雨来,忙指着雪沁说: “都是那个妖女,是她蛊惑了司烨。” 众仙哗然,白帝在上坐不住了,喝道: “荒唐!雪儿一直乖巧懂事,又是殿下的未过门妻子,你说雪儿蛊惑你儿子,你有何凭据?” “就凭她长着一张和靖玄一样的脸!她们母女,都是妖!” 羲和咬牙切齿地道,底下众仙都坐不住了,这可是他们平生以来听到的最令人刺激的秘辛,正瞠目结舌之际,白帝已飞离出帝位,一招雪冷霜回掌直劈向羲和,结果却打在了司烨的身上。 “你们别吵了,你们前辈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 “做梦!” 九个儿子的性命怎么能说算就算?司烨的嘴角沁出淋漓的鲜血来,滴在他白色的衣服上宛如一朵凤凰花开。 他伸手拉住羲和,直道: “母神,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以前有什么夙愿,但是雪沁她不是妖,她也没来蛊惑我,是我自己喜欢她的。” 羲和听完后只觉得身如石碎,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道: “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她?你知不知道,她……”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司命说: “荒唐!你身为日神,便要担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时时勤拂于天地,可你却一连数日罔顾天下苍生,不按时司日,此是一罪;你身为雪沁的师父,不循循善诱,教她做一个正直善良的神仙,反而和她生出情愫来,此是二罪;你身为天族的子民,却不顾及天族的尊严,肆意践踏,伤及天族的体面,此是三罪;你觊觎别仙的未过门妻子,强行改命,此是四罪;身为仙子,目无尊长,心无善念,此是五罪。日神,你可知罪?” 雪沁抬头望了一眼司烨,眼神里满是哀戚,但司烨却仍是一脸的从容。司命没等到答复,便又继续说道: “雪沁仙子,你身为天帝之女,本应洁身自爱,却为何自染污秽,践踏天族尊严?你可知罪?” 雪沁摇了摇头,答道: “雪沁不知,雪沁只知,雪沁所爱,乃是日神司烨,若以此受惩,雪沁甘心领受。” 雪沁正儿八经地伏地跪拜,众仙又是一顿哗然,度辰那前一秒仍是冰川的脸,此时正一点点的消融,融化后的模样,令人不忍细看。 白帝在旁,听完后气到。 “荒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雪沁从未说过要嫁给度辰,是你和天帝把我许配给度辰的。你和母亲都会安排我,可你们有问过我的意愿吗?我喜欢司烨,我喜欢他有什么错!” 白帝气到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打完之后按着胸口说: “逆女!” 众仙都看傻眼了,只是都不敢说话。天帝叹了口气,道: “日神,擅离职守,目无族法,践踏天族尊严,褫夺日神封号,与雪沁背离天族伦理,伤风败俗,行天谴之刑,降为罪神。” “司云仙子,贞名有损,非殿下良配,前盟冰释……” 度辰听到“前盟冰释”竟有些站不住了,他没听清末句的“行天谴之刑”,只是径直地走到殿中,跪到: “请父帝收回成命,度辰此生,非雪沁莫许。” 天后在上,指着他想骂,却又碍于庭下众多,她可不像羲和他们那般放得开。只是,我的傻儿子哟,这样一个女人,留恋她做什么?她扯了扯天帝的衣袖,天帝微微咳了两声,直道: “容后再议。执行吧!” 度辰得不到父帝的回应,记得在殿堂跪着向前行了几步,喊道: “父帝!父帝!” 但是天帝放佛没听见一般,再回头,司烨和雪沁已和仙将往外走,度辰回头道: “父帝,收回成命吧!度辰求您了!” 看众仙已走,羲和忙走到度辰跟前,劝道: “你这孩子,我说你什么好呢?怎么,仙界就没其他女仙了?什么就叫非她莫许?” 度辰摇头,眼神坚毅地答道: “非她莫许,其他的我都不要。” “可她已经失身于日神了,不贞不洁的,你就不在意?” 度辰摇了摇头,天后也跟着摇头叹气道: “我的傻儿子哟!” 惩仙台上空,天雷滚滚,那耀眼的电光听声音就够吓人的。 羲和看见走向惩仙台上的司烨,心如刀绞,那看向雪沁的眼光不经意间变得更为地恶毒了。 云扶虽知,太阳哥哥拥有不死之心,但是当她看到那电光劈向她的太阳哥哥,风箭穿透他的心脏染红他一身雪白的衣裳时,她还是忍不住“哇”的痛哭出声音来。 白帝抱着雪沁,不让她靠近,她咬在白帝的手上,那金色的血液汩汩而出,一如她那止不住的泪。 她哭问道: “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白帝无言以对,雪沁看见司烨行了下来,轮到自己的时候,她看到那电光和风箭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站在惩仙台上,闭上眼睛等待一切电光风箭将她撕碎。但那晃在眼前的电光并没有劈向她,身后凉飕飕的风箭也没射向她。身后一双大手抱住了她,死死地把她护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墨发在空中舞着,风箭射穿他身体的身影太过清晰,以致她一睁眼看到是他的时候眼泪就不禁地滚了下来。 “司烨,你……” 司烨那带着血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向温暖甚至有些滚烫的他此时浑身冰冷。 “我没事,小妖,你没事就好。” 头上的电光终于停止了,身后的风箭也没再穿梭,人群中只听得一句撕心裂肺的“太阳哥哥”,她身后的那双手缓缓地垂了下去,她再一回头,司烨已经扑倒在地。 红色的血液染透了他白色的衣,他的发丝凌乱,身上千疮百孔,她拂开他的手臂,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她不禁把他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挨了这道天谴?你身上有伤你知不知道?” 她抱他入怀,却被扑上来的羲和一掌推开,羲和边哭边吼道: “你让开,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你滚!给我滚。” 羲和边哭边咒骂道,雪沁受,刚碰到司烨,就被羲和打落,羲和哭得惨切,说道: “你别碰他!你这样会弄疼他的。” 第084章 拦不住我喜欢你 司烨缓缓睁眼,他感觉自己的耳边一直有一阵又一阵的耳鸣声,眼前只有泪流满面的司烨,侧头才看到被推倒在地的雪沁。 “小妖” 他想伸手去拉他,手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血染重纱,他只觉浑身冰冷异常,明明已将入夏,可他的眉毛上却缀着霜。 雪沁跪着爬着扑到身边,拉起他的手只觉得冰冷异常,她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蹭,她那温热滚烫的泪珠滴在他的手上却瞬间凝结成了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司烨却只是含笑望着她。 “你没事就好。” 说完话,他便闭上了双眼。她再次止不住“哇”地哭出声音来。 “司烨,你醒醒,你别吓我!” 她一边抹泪一边焦急地摇着他,帝俊看着雪沁和羲和两人都只顾着哭,不禁摇了摇头,走近,说道: “把他交给我!” 雪沁让出一条道来,帝俊把司烨抱起,他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雪沁,那样的形容,竟然和靖玄别无二致,难怪羲和会想要了她的命。他叹息一声,转瞬便抱着司烨化作一道白光遁去了。 白帝走过来,一把拉过雪沁,冷言道: “还嫌不够丢人吗?跟我回白帝城!” 雪沁甩开白帝的手,朱朱唇刚启正想辩驳,但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白帝点了封穴,她两眼一闭,整个人直直地倒在了白帝的怀中。 白帝看了一眼仍蹲在地上的羲和,轻哼一声,冷语道: “还请你以后自重,若再被我听到有损靖玄和雪沁的言语,我定饶不了你!” 白帝弯腰把雪沁扛在肩上,亦化作一道光消逝了。 云扶踉踉跄跄地走到羲和的身边,蹲下来把羲和抱住,羲和忍不住哭出声来,一向受惯庇护的云扶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要生我,为何还要生出那个女人来!” 云扶不明白羲和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只是看到自己的母神如此痛苦,心里难免难过,她只能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回到白帝城后,侍女从白帝的手中接过雪沁,白帝吩咐道: “给我好好看着小姐,她若离开城门一步,我拿你们是问。” “属下领命。” 两个侍女扶着尚在晕厥状态的雪沁回了房中,白帝在她的房外设下了一道结界,眼里满是伤怀。 他喃喃自语道: “玄儿啊,你说,我该拿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他不停地对着眼前的景物叹气,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度辰正款款而来。 “见过前辈。” “度辰贤侄,你……” “我来看看雪沁。” 白帝叹息声更重了,一脸愁容的他,面向度辰道: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个比一个死心眼,哎,也罢!” 他 他拍了拍度辰的肩膀,转身走了。度辰向着雪沁的房间行去,刚刚搀扶她回房的侍女看到度辰前来,皆弯腰行礼,度辰摆了摆手道: “都出去吧!” 两侍女面面相觑,但是又不敢违抗殿下的命令,只好弯腰辞去,出了房外,把门一拉,两侍女如两座石塑的玉女,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房内,度辰看着躺在床上的雪沁,心里某个地方竟隐隐生疼。他弯下腰来,想吻她的唇,将要靠近,他却别开,顺手解开了她身上被封印的穴道。 雪沁两眼一睁,瞬间便弹坐起来,扫了一眼身边的景象,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是度辰,她忙问道: “这是哪?司烨呢?司烨去哪了?我要去找他!” 说完她就要翻身下床,却被度辰死死地押在床上,那张往日无比温柔的脸此时看起来就像一把火被冰封住了般,一张冰川脸下全是怒火的隐忍。 “你就那么在乎他?” 雪沁被他吓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又继续道: “是因为他先救的你,他先认识的你,所以我迟了一步,你的心就不在我这了吗?难道往日的种种都是假的?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你若没有喜欢过我,当日离朱问你,你为何不否认?让我误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度辰说话时带出的风在她脸上拂着,他看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诉说着,眼神里不时流露出难以言状的心酸。 “你若不喜欢我,就应该早早地拒我于千里之外,不应该送我衣物,不应该在我受伤时比谁都心急地为我处理伤口,更不应该在我们订婚的时候,一句话也不吭声让我误以为你心里是同意这门亲事的。” “度辰,对不起!” 听到她嘴里说出“对不起”三个字,他站起身来,背过她的脸,强忍着泪的面容扭曲得有些难看。 “你既然不喜欢这种捆绑,父帝也取消了你我之间的婚约。从现在开始,你我皆是自由之身。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我也不会去拦着你,但是同样的,你也拦不住我喜欢你。” 雪沁张着嘴,心里惨痛地喊了声“度辰”,豆大的眼泪自眼眶顺着脸颊滚落。可度辰却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说完话后便化作一道光消逝了。 雪沁下了床,便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便被两个侍女拦了下来。 “让开!” “小姐,城主有令,不得让小姐离开房门半步,小姐就别为难我们了。” “少废话,你们到底让不让开?” 两个侍女摇了摇头。 “让开!” 她想冲出去,就被两个侍女拦住,情急之下她便出了手,但仙术极烂的她才刚打了个起式便被侍女擒住了。 一条胳膊被拧在后背,她想挣脱也挣脱不开,白帝刚从殿内走出来,远远地看见被侍女反擒的雪沁,下令道: “放开小姐!” 侍女闻令,便将雪沁松开,雪沁直奔到白帝跟前,说道: “我要去见司烨。” “你闹够没有?你还觉得不够丢人吗?天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从有神灵开始,就没一个女仙有你这般……” 他本想说“不知廉耻”的,可是再怎么生气,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只能气得直甩袖子。 “你好好呆在房间给我反省反省!” “我不!我就要去找他!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喜欢他有什么错?” “错了!大错特错!你喜欢谁不好?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白帝气得直咳嗽。 “我不喜欢他,难不成我喜欢你给我订的度辰?还是喜欢母亲给我订的北泽?你们那么喜欢度辰和北泽,为什么不自己嫁?为什么要我嫁!” 她一脸的倔强,转身便要走,白帝在她身后缓缓地道: “羲和为什么要杀你,又为何要阻拦你和司烨在一起,你有想过吗?” 她倒退回来,一脸的茫然,白帝望了她一眼,叹口气道: “你总是这般任性,从来也不曾和为父好好说过话。我和你的母亲,都是天地间最爱你的人,你指责我将你许配给度辰,指责你母亲将你许配给别人,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那是你们想给的爱,但你们不懂我想要的爱。” 雪沁反驳道。 “北泽我不熟悉,度辰这孩子我是了解的。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看见你和司烨站在一起,当时就觉得你们之间不寻常。我之所以把你许配给度辰,就是怕你和他之间产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感情来,我要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时我就不会让你下西丘,我宁愿你恨我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去。” 白帝说完,闭着眼微微摇了摇头,雪沁呢喃道: “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该有的感情?你们天族破的什么破规定,师父和徒弟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他受了天谴,还替我挡了天谴,父神你知道吗?我抱着他的时候,他浑身冰冷,眉毛上缀满了霜,你叫我怎么能安心呆在这里?” 说完雪沁捂着脸,整理完情绪后方将手拿开。 “你以为,羲和是因为你爱上了自己的师父所以才如此恨你?你错了。她恨你,是因为你长得像极了你的母亲。她恨的,是你的母亲。” 雪沁这才想起羲和在凌虚殿指着她说: “就凭那张脸,她和靖玄一样,都是妖。” 雪沁摇着头,说道: “我曾听度辰说起,母亲曾和帝俊相恋过,可最终母亲不是和你在一起了吗?不然,我是谁的女儿?再说了,我即便长得再像母亲,可我也不是母亲,她若不喜欢,以后不见便是,她不让我和司烨在一起,还想置我于死地,是何道理?” 风过树叶哗啦作响,白帝的发被风扬起,打在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上尤显得沧桑。 “天地间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得了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且,当年你的母亲因为和帝俊在一起,触怒了女娲,九乌之死,羲和可都算在你母亲头上。” “什么?你是说,司烨前面的九个兄长,他们的死和我母亲有关?这怎么可能?” 雪沁直摇头,她不敢相信。 第085章 父辈的前尘往事 介于天族与魔族之间的巫族,可一念成神,亦可一念入魔。 作为巫族的圣祖,女娲拥有着六界皆为忌惮的通天神力。传言,得女娲者得天下,六界的纷争,皆源于贪婪,六界妄图想挖取女娲身上的蛇胆以获得永生不死的神力,但女娲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前去寻找女娲的六界诸人,皆有去无回。 女娲生有一女,是为靖玄。靖玄生来貌美,而且她有令万物皆春的本领,足踏过的地方,荒原也会长出离离青草来,手拂过的枯枝万木,也会争相开出花来。这样一个温柔貌美的女子,自是六界皆为争夺的新目标。 靖玄在潇湘河畔濯足,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帝俊,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当时已有妻室的帝俊。 女娲一心想要一统六界,这个恨透了天地间薄情男子的女娲在得知靖玄喜欢上了帝俊之后,极为震怒。 她用计谋使得后羿射杀了九乌,帝俊知道九乌被杀,便愤而离开了天庭,想去杀了后羿以给九乌陪葬,可是刀架脖子上之时,后羿却告诉帝俊说其实他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真正射杀九乌的幕后主使,是女娲。 帝俊恨女娲蛇蝎心肠,为了九子而执意去寻女娲报仇,可帝俊始终不是女娲的对手。 “而你的母亲靖玄,苦等帝俊数年却始终等不到他,最后还是无意间听到女娲和下属的谈话才知道了这一切真相,后来的她,终日消沉。” 白帝讲起这些前尘过往来,只觉得仿如隔世,雪沁在旁,不置一词,听到他顿了下来,便问道: “那母亲,后来是不是就遇见你了?” “是。你母亲知晓这一切前因后果后,不声不响地自沉西海,我当时路过发现了她,便把她救回了白帝城,而后,才有了你。” 白帝说完,嘴角浮现了一丝极浅的笑,他转身,对一脸茫然的雪沁道: “所以,虽然明知司烨是个不错的夫婿,可是想起以前的往事来,为父还是心有余悸。虽然他九个兄长的性命不是你母亲所杀,但是,确实也是因你母亲而起。” “女娲为何让后羿杀了九乌?她不想让母亲和帝俊在一起,有的是办法,为何一定要杀九乌?” 雪沁不解,白帝答道: “所以你还是单纯了些。你可知,女娲为了一统六界苦心经营了多少万年?十乌的力量一直对她来说是个威胁,若当日,不是羲和及时赶到,恐怕司烨也活不到今天。杀了九乌,一可断了你母亲的念想,二可以让她永绝后患,她何乐而不为呢?” “那我母亲最后是怎么死的?我又是为何到了汐宫?父神你又为何回了白帝城?你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为何几万年间从不来寻我?” 白帝在沙地上背着手来回踱步,听到雪沁的发问,心里满满的苦涩,他淡声答道: “你的母亲是自毁元神的。” “什么?” 雪沁不敢置信。白帝又继续道: “当年,你母亲怀上了你,我原本打算与你母亲隐居凡间,不再过问天庭之事,但是,神魔交战,我作为天族的首领之一,没来得及安置妥当你的母亲,便领了天将出征,再回时,便遇到了女娲。” 若非雪沁一直苦苦地追问,白帝真不想回忆起那些陈年旧事来。 “女娲知道你母亲生下了你之后,便极为愤怒,看到征战回来的我便大打出手,你的母亲,在旁跪劝,泪流满面,但女娲不听,最终,你母亲自毁了元神。” 他一闭上眼那横抱在自己手中的靖玄苦笑的模样,那形体一点点如流萤飞逝的模样,那苦苦哀求劝女娲收手的声音,又在他脑海中一点点的逐渐具象。 “当时你并不在房中,你母亲羽化后,女娲便把你带走了。这上万年的光景里,为父从未停止过寻你,找不到是真。” 雪沁一直怨怪自己的父母,听完白帝的话后,知晓他们的往事,竟然再也提不起恨来。 “那女娲,她最后不是已经消亡了吗?她又是怎么消亡的?” “水火两神不相融,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惟绝。女娲散尽修为补天,她本不该亡,她本身拥有两颗蛇胆,上胆至毒,可毁天灭地,下胆至善,可匡扶苍生,亦是不死之心,我猜想,她是把上胆给了你,下胆给了司烨。” 雪沁听完瞠目结舌,什么蛇胆?她,不是一条人鱼吗?白帝看见雪沁不明所以的模样,继续说道: “兴许,你母亲的死对她打击挺大的吧?她良心发现,所以把下胆给了司烨,司烨也就拥有了不死之心,这也是他自己他在她欠帝俊一家的。而司烨曾和我说,你一点仙术的慧根都没有。” “喂,好好说话行不行,说着说着为什么要打击起我来?” 雪沁不满地努了努嘴,白帝冷笑一声,继续道: “司烨说你仙术没有一点慧根,不符合常理,你好歹是我的女儿,但是对仙术却一窍不通,学得比肉体凡夫还差。” 雪沁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问道: “他真的这么说?” “真的,你先别打岔行不行?” 白帝差点望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见雪沁终于安静了下来,忙接着说: “司烨怀疑你身上的神力被女娲封印住了,我现在觉得十分有道理。因为女娲给你的上胆,虽然也可保你不死,但是毕竟是毁天灭地的神器,所以被女娲给封印了,而你身上的神力便也跟着一道被封印了。” 雪沁挠了挠头,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老巫婆,她毁了上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封印在我身上,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不不不,放置在身上,便是颗不死之心,取下来,它便是毁天灭地的神器。” 雪沁撩了撩裙摆,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手拄着脑袋说: “所以,你这是变相地告诉我,我和司烨都不会死的是吗?” 白帝极其自然地端过雪沁给他倒的茶,喝了一口才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这两样东西是可以腾挪的,所以,你还是好好呆在白帝城吧!省得出去被别人挖了上胆。” “切!你不说出去,谁会知道我身上有上胆?何况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雪沁望向他,一脸的狡黠,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是安心,白帝笑问: “又不止我一人知道你身上有上胆,你为何独独怀疑起你的父神来,而不怀疑司烨?” “他才不会说出去呢!” 说完她很是得意的笑,却又怕心事显露太多,没几秒便又换了张脸,对着白帝说: “我可以答应你不离开白帝城,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为父洗耳恭听。” “司烨身上除了两道天谴外,还中了你一掌,他现在也不知道醒了没有,我可以不去看他,但是你要替我去看他,毕竟,下掌的人是你,你要去治好他!就这个条件,行不行?” 白帝气得两眼一瞪,直吹胡子。 “我说你是不是傻?我前面说了那么多,你听不出来吗?即便我现在拉下脸来去治好他,你觉得,以我们两家往日的仇怨,他知道他的九个兄长是因你母亲而死的时候,他还会接受你吗?还会像以前一样待你吗?” “我不管他接不接受我,未来待我如何,我只想保他眼下的平安。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白帝缓缓地摇着头,一如风过门前柳。 “好,你不答应,那我就自己去了。” 她开始威胁起白帝来,白帝真是拿她没办法,忙拽住她的手,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极为得意的笑。 “我去,我去行了吧?自己丢人就算了,还要拉我做垫背,他身边有帝俊和羲和呢,根本轮不着我出手,你若不放心,我去给你打探一下消息,但你可得答应我,别到处乱跑。” 雪沁乖巧地点了点头,答道: “好,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等你消息。” 她边说边推着白帝往外走,唯恐白帝去晚了一般,白帝拗不过她,只能乖乖地转过身去,他心想自己也从未雪沁做过什么事,雪沁今天好不容易肯陪他说话、聊天了,他得好好把握此次机会,好好表现表现,一时父爱之心泛滥,便化作一道白光,为雪沁鞍前马后地去打探消息了。 魔界,沉璧捡起凌乱在地的衣裳一件件穿上,心里的自责一点点地直涌心头,她回头看了一眼仍醉卧温柔乡的后羿,低声道: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这个自然,请放心,不出两日,我便会释放出锁妖塔所有的亡灵。” 沉璧向房外走去,看见被自己击晕的冷幽,内心的歉疚和自责不禁更盛,她在心里说着: “冷幽,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浮笙,可是锁妖塔需要一定修为的神灵才能开启,我只好出此下策,等刹魔重生,我一定把浮笙还给你!原谅我的这次自私。” 第086章 答应不再见雪沁 花瓣浮在浴桶上,桶内水雾缭绕,女子的手拼命地在揉搓着自己手上的皮肤,雪白的皮肤被她揉抓得现出一道道红印来,朱唇微张,睫毛下有泪珠滚落,细看已是泪流满面,桶内的水亦被她打得四处飞溅。 “砰!” 屋外房门被踢开,一身玄衣,满脸肃杀之气的冷幽从外往内奔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至桶边,狂楚剑直直地抵在沉璧修长的玉颈边。 “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冷幽怒目嗔视,但这具躯体是浮笙的,这个女人,口口声声地说会好好保护浮笙的躯体,却借着浮笙的躯体和后羿做交易。 他气得直转身,身后的狂楚剑把浴桶劈得四分五裂,浴桶里的水遇到决口便四处流淌,直流到了他的脚跟。 沉璧只是不言语,紧抿的唇仿佛要沁出血来。 冷幽却仍是生气,气到浑身不可遏制的发抖,可他却又无可奈何。 良久,他才意识到身后没有半点声音,他生怕是自己那一剑劈过去劈伤了沉璧,便冷冷地发问: “为何不说话?” 沉璧没有回答。 他不禁狐疑,一回头却看见沉璧咬着手臂蹲在地上无声的痛哭,她头发凌乱,发尾还凝聚着水珠往下滴,一身雪白的皮肤上尽是红色的血痕。 他没敢细看,狂楚剑飞出飞回之际,紫色的长裙罩在她身上。 “你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哼,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她苦笑着回答,表现得云淡风清,冷幽看着他,眼里全是怒火。 “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你以为我愿意吗?锁妖塔需要有一定修为的神灵才能破封,后羿每次来魔界,都心猿意马,心思全在这具躯体身上,他既然好色,我只能投其所好,只要他肯帮我破了锁妖塔的封印。” 沉璧抹过自己脸上如水的泪,说话时心口张疼的让她声音时断时续,闭上眼时眼泪又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破解封印有许多办法,你为何一定要出卖自己的肉身?你的父王,要知道你这么作践自己,他心里得多心疼?” 沉璧冷哼了一声,继而是绵长的嘲笑声。 “你以为魔君不知道这件事吗?是他亲自把后羿送进来的!你真以为他眼里有什么骨肉亲情?他眼里关心的永远只有他那六界一统的千秋大梦!唯有称霸六界才是他平生的夙愿,骨肉亲情,演得多了,你们旁人倒是信以为真了。呵呵……” 她冷冷地笑着,冷幽的神色凝重,紧拧的眉都快要拧成一条线,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妖艳不可方物的沉璧说道: “不可能!魔君最宠浮笙,你这个女人,少在这里颠倒黑白,浮笙不像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肉体都出卖,她一向清白自爱,纯洁美好,不可能。” 沉璧听到冷幽说的这些话后,心里莫名地觉得好痛,身上水汽快凝结成了霜,身体的冰冷让她多少清醒了些,她冷语道: “你走吧!别跟着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爬起身来,紧了紧披在身上的长裙,紫色的长裙因为不是穿在她身上,只是披着,所以只能遮挡一面,她转过身去,后背裸露在外,雪白的皮肤上尽是触目惊心的抓痕。 冷幽最终还是心疼了,她躺回了床上,他走到了床边,坐在床边道: “起来!” 沉璧转过身去不看他,心里慌道: “你该不会是现在就想要浮笙的身体吧!” 他伸出手本来打算拉她一把以扶她坐起来,听到她这么一说,他连扶都拦得扶,站起身来便去翻箱倒柜的给她找药。 “你想什么呢?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多少懂些礼义廉耻,我和浮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懂情欲,我爱她,爱她的肉体,更爱她那超出肉体之上的灵魂。” 他找到了一瓶创伤药,取出后便回到了床前,沉璧转过身来,看见他手中的药,内心竟有一丝感动。 “你真是个呆子,不过,我心里倒是有几分羡慕浮笙。” 说到这她没再说下去,一直以来的隐忍让她学会了藏心中事,她是如此的羡慕浮笙,羡慕她有幸被魔君选中,有幸成为魔界的公主,有幸被一个痴情种深深守护。 “各人自有各人命,我们魔,也是如此,你不必羡慕她,她其实过得也很累,倒不如你率性洒脱,背向我,我给你上药。” 他坐到床上,望了一眼沉璧,神色复杂,这个女人,和她心爱的浮笙共用一躯,他真心恨不起她来。 她转过身去,背上全是被拧或被抓的伤,他边擦边皱眉,他恨不能把后羿碎尸万段,他瞥见她手臂上似是刀割的伤痕,他撩开了她的袖子,才发现手臂上赫然显露出许多刀痕来,他不由得心头一紧,惊问道: “他竟然拿刀伤你?” 沉璧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不,那是我自己刺的。” 身上的痛又怎能和心中的痛相比,他冷幽深爱着浮笙,她对刹魔,又何尝不是?岂止深爱,她可以为她,刀山火海,哪怕万劫不复。 “为什么?” 冷幽不解地问道,他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懂这个谜一样的女人。 “因为,这样会使我好受些。” 她的神色淡漠,仿佛身上的伤不长在自己身上,而长在别处一般,那样冷若冰霜,泰然自若的表情让冷幽难免有些难以适应。 他记得以往浮笙,稍微受点轻伤都哭得梨花带雨,是个懂示弱,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女人,但眼前的沉璧,却是个不动声色自要刚强的女人。 他忽然有些怜悯她,可是眼神刚扫到她身上,她便冷冷地说道: “我没事了,你也可以走了,谢谢你。” 她又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转过身去,良久,听不见半点声响,待她转过身来,她才发现冷幽真的走了。 虞渊,司烨合目躺在床上,虽未睁眼,但是帝俊和司烨的争吵声不绝于耳。 “你为何不让我杀了她?你心里还记挂着靖玄是不是?你婚内和别的女人生情,是我没用,我不怪你,但是那个女人手里沾着我九个儿子的鲜血,血债血偿,天经地义,我怎么可能放得过她的后代?” 羲和越说越激动,帝俊在一旁冷静道: “是我不该爱上靖玄,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儿子,但是,雪沁是烨儿的情劫,烨儿他躲不过的。” “什么躲不过?我去把她杀了,哪怕赔上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她继续祸害我的烨儿,你看看烨儿,你看看他那遍体的伤,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云扶从外而入,她在外听得真真切切,她只知道自己的九个哥哥被后羿射杀,但却不知道和雪沁姐姐的母亲有关,她心里感到既悲愤又同情,她走到司烨的床边,手拉过被子给司烨盖好,转身对羲和说道: “母神,你们以往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为何要牵扯到我们这一代来,如果你杀了雪沁姐姐,你让太阳哥哥怎么活?他明知天规不可犯天命不可改可他还是选择了雪沁姐姐,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不要命地爱她啊!你若想杀了雪沁姐姐,太阳哥哥你也不必管了,让他自由生灭吧!反正没了雪沁姐姐,他也活不了。” 羲和生气道: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云扶正声答道: “是,我是不懂,但是你跟他们在一起生活过,你又怎会知道太阳哥哥对雪沁有多在乎?他动了凡心的那一次,雪沁姐姐急成什么样,你以为他们在一起就顺利吗?他们的内心就没煎熬过吗?太阳哥哥总是在隐忍自己的感情,他就是害怕这不该有的感情会致使雪沁姐姐受伤,你现在口口声声说要杀了雪沁姐姐,你这不是剜他的心,要他的命吗?” 羲和一时哑言,什么时候,连云扶丫头都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雪沁是他的情劫,我若不给他除掉他的这个情劫,那个妖女能生生把他害死你知道吗?这次是遭天谴,那下次呢?下次真的躲不过这情劫陪了性命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九个儿子了,就剩他这么一个,我明知他有危险,你叫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以身试险?” 司烨听完他们的这番谈话,心里莫名的悲戚,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雪沁的母亲在一起过,也从不知道母亲恨她的母亲如此入骨,更不知道自己九个兄长的性命皆是因她母亲所丢。 他缓缓地睁开眼,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 “母神,你不要杀她!你怕我因她应劫,我不见她便是。” 羲和在一旁听见,顿感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答应道: “只要你断了和她的往来,母神便答应你,不杀她。” 云扶见状,莫名的悲伤,他摇着司烨的手问道: “太阳哥哥,你真的不再见雪沁姐姐了吗?” 第087章 且把旧物还旧人 夜深,羲和三人皆离去,司烨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银烛。 烛火的光辉打在桌上,雪沁正趴在经书打着盹,他刚一伸手,那幻化出来的人影就像气泡一样破裂消失,惟留下那摇曳的烛火而已。 一道白光落于床前,司烨看见了来人,坐了起来,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如翻书般迅速恢复了平静。 “是雪沁请你来的吧?” 白帝的喉结滚动,“嗯”了一声,答道: “那丫头担心你的伤势,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良久的沉默,司烨那枯萎的玫瑰花瓣般的唇轻轻重启,冷冷的声音落入白帝的耳中。 “你回去告诉她,我已转好,让她不必担忧。往后,还请白帝您看住她,她年幼,不知天高地厚。而今,我已是罪神,见她多有不便。” “她是我女儿,我肯定会保护好她,你自己也多保重,你没事,我便走了,省得那丫头一颗心总是悬着。” 白帝转身,听到身后的司烨低沉着嗓音道: “等等。” 司烨把枕边的雪绡取了出来,交至白帝的手中。 “你把这个还给她,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让她以后别来找我了,也让她注意提防我的母神。” 白帝惊讶,问道: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司烨反问道,白帝忙忙摆手,温言道: “我会替你转达的,你自己也好生保重。” * 月上西天,雪沁伫立在绿萼梅花树下,翘首以盼。 当看见一道白光落于地面上,从中走出一个白发金服的仙人来,她急着扑过去,抓住白帝的手问道: “父神,你回来了?司烨他怎么样了?” 白帝本想暗暗藏起来,不想见她,可没想到一现身便被她看到了,他心中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她,雪沁这时候又问: “他身上的伤好些没有?” “他好着呢,休养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听完白帝的回答,雪沁长舒了口气,开心地道: “那就好!他没事就好。” 白帝正准备转身溜掉,转身的瞬间雪沁看见他宽大的袖子里露出半幅雪绡来,她忙拽住白帝问道: “父神,你袖子里藏着的是什么?” 白帝心里“咯噔”直沉,神色慌张地答道: “哦,没什么,一块绡帕而已。” 雪沁走到他的跟前,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好几眼,狐疑道: “你鬼鬼祟祟的,定然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把绡帕取出来给我看看。” 白帝无奈,只好把司烨给他的衣服取了出来,雪沁一开始只是觉得这半幅雪绡看着眼熟,又见白帝神色慌张,所以才让白帝把他口中的绡帕取出来,可没想到竟是一件衣服!而且还是自己之前送给司烨的衣服! “好啊!父神你竟然骗我!” 她有些生气,白帝心里有点乱,只好谎道: “我去看司烨,看到他枕边的这件雪绡很是喜欢,就央了他送我,他说是你给他织的怕直接送我你发现了会生气,我说不碍事,我把衣服变成绡帕就好了,你刚刚看到的就是绡帕,父神可没有骗你!” “他竟然把我送他的衣服拿来转赠与你?” “我都说了,是我央他送的,不是他自愿的。” 雪沁气得两眼一瞪,继而便又是打又是骂的数落起白帝来。 “我就送过他这么一件礼物,你脸皮怎么就那么厚?既然去夺人所爱,昂?我说你什么好?你想要衣服,绡帕,你要多少我给你织多少,可你为何要夺他的东西?你真是气死我了你!” 白帝把雪绡递到她跟前,拉下脸来道: “那不该要的我也开口跟他要了,你总不能让为父现在给他送回去吧?你要生气,就给你打几下好了。” 白帝伸出手掌来,雪沁一掌拍在他掌上,骂道: “老顽童!恬不知耻!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哼!” 她气呼呼地拿着雪绡走了。 白帝呆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嘴上微笑着内心却直涌过一阵阵悲伤。 他多想告诉雪沁,司烨已经知道她是仇人的女儿,此生已决定与她不复相见,司烨让他转告雪沁让她提防羲和,可是他却不忍心。 与其让她知道真相痛苦,倒不如让她生气,捶了打了发泄了,她心里也会痛快些。 一道蓝光落地,白帝警惕地看了来人一眼,对方身着一身水蓝色的锦袍,墨发如泼,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双秋瞳明亮有神,樱唇轻启,拜道: “想必前辈便是白帝尊上,晚辈名唤北泽,此番乃是为圣女雪沁而来。” “北泽?” 白帝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北泽有礼地答道: “正是在下。” “哦!你便是商洛的儿子北泽?你倒是挺有眼力。” 从未谋面,却能一眼看出来他便是白帝。北泽听到白帝这么夸赞自己,和颜道: “承蒙谬赞。之前雪沁受了业火焚心掌,晚辈将她救回汐宫,听父君说,有赖于白帝相助,得了冰魄针,方将雪沁救醒。” “哦,原来如此。之前商洛前来寻我,只说求冰魄针相助,却未说明用途,原来竟是为了救雪儿。” 还好当日将冰魄针送了出去。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北泽,上下打量,只觉得眼前的北泽不论相貌还是气质,竟丝毫不输于度辰,靖玄当年倒也是好眼力,竟给雪沁挑了这么个好夫婿。 “来,请坐,我这还有上好的明前玉尖。” 北泽随着白帝落座,白帝城的宫殿比起汐宫来自然是要气派宏伟几分,但这白色与金色为主调的宫阙楼台之间,间生的却是一树又一树的绿萼梅,清风袭来,幽香阵阵,北泽望着那满树的梅花,不禁有些出神,印象里,雪沁最喜欢听他吹的《梅花落》。 “我和商洛巫君,已有上万年未见,上次他来寻我,走得匆忙,我竟也来不及了解你们的情况,我寻雪沁寻了上万年,却始终没有她的消息,却不曾料想到,是你们将她抚养长大,这上万年间,都发生了些什么?贤侄可否告知一二?” 绿茶幽香阵阵,白帝给北泽续了个满杯,北泽缓缓道: “我听父君说,祖神被降为罪神远放后,因自惭于女娲而自戕,女娲当时补天后,又散尽毕生修为将我们水神一族和雪沁悉数封印于汐宫,外界都以为我们水神一族悉数灭亡,其实我们在汐宫,平稳地生活了上万年,而雪沁,是当时靖玄托付我父君代为照料的,她在汐宫,一直跟着樱离姑母长大。”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这辈子都要欠着商洛了。” 白帝轻叹,北泽听后言道: “前辈何出此言?父君既受雪沁母亲所托,必然竭尽全力护她周全,而且雪沁,自幼便乖巧可爱,甚得父君喜欢。水系一脉,能护卫她成长,实是荣幸备至。” “那你今日来,是打算接雪沁回去?” 白帝问道。 “白帝城是她的家,在她没找到你之前,或许汐宫最适合她,但是如今她已找到自己的生父,北泽虽然很希望她能随我一同回汐宫,但是,也要看她个人的意愿。我此番前来,也不过就是想来看看她。” “真的?” 白帝有些难以置信,北泽有些尴尬,答道: “自是真的想见她,如若她愿意随我回汐宫,那自然更好。” 北泽的脸微微有些泛红,白帝“扑哧”一声笑出声音来,他站起来拍了拍北泽的肩膀道: “前辈我也是过来人了,你那点小心思还逃不过我的眼睛。” “晚辈惶恐,北泽听父君说,雪沁旧伤未愈,前几日还遭罚了,听说是白帝您将她带回了白帝城,北泽心下担忧,所以”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是过来人了嘛,我都懂。你这傻小子,倒是和当年的商洛有些几分相像,去吧!她刚回屋。” 北泽喜上眉梢,连连答应并致谢着。 “谢谢白帝成全!” 他站起身来,步履轻快地向着亮着灯的房屋走去。白帝在原地摇着头,抬眼望,晚风参差过,梅花花落,一时花雨不休。 “靖玄啊靖玄,女儿继承了你的美貌,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站在树下深情的缅怀着,也不禁唏嘘不已。 一个是前天帝的幼子司烨,一个是现天帝的独子度辰,现在又杀出来一个故友商洛的儿子北泽,他白帝的女儿俨然已是九重天最受欢迎的香饽饽了,若不是怕女儿情路坎坷,就这几个出色男神,怎么着也够他胡吹海嘘好久了。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之际,只听得一阵呜呜咽咽地笛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混合着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似在讲诉一段他所不知道的过往。 第088章 刹魔重生且归来 魔界廿四境,冥色长河的河面上缭绕着雾气,沉璧身着白色长裙旖旎行来,掌心向下,一副冰棺驶出水面,她一拂袖,冰棺的盖子便自动向右推开。 她望了一眼棺中的主人,随后便打开手中握着的瓶盖,几缕如萤火虫般闪耀的魂光从瓶中飞出,她凝神聚气,指间将魂光收集齐全再用法力悉数注入冰棺的尸身中,尸身似有所感的抖动,她一侧脸,便看到那双墨绿深邃的眸子正在看着她。 “刹魔,你终于活过来了!” 她喜极而泣,冰棺中的主人坐起身来,皑皑白发,墨绿双瞳,好看的五官让她直移不开眼。 “是你,复活了我?” 刹魔声音低哑,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沉璧缓缓地点了点头。 “为何要将我复活?” 他墨绿的眼神黯淡无光,似是对存活没有任何的渴望。 沉璧眼神流露出无尽的哀戚,当年神魔交战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刹魔率领了魔界众将与天界厮杀,一向所向披靡的他在得知靖玄死后便一蹶不振,最后魔阵溃不成军,女娲用灵力将魔疆之上的三十万魔兵封入锁妖塔。 身为亡灵的她死死地抱住了刹魔的身体,可是锁妖塔所吸取的是魔魂而不是魔躯,当她感觉到自己拼命抱住的那具躯体冰凉时,她本能地扑向锁妖塔,但带有神仙属性的她最终还是硬生生地被锁妖塔给挡了回来,而锁妖塔的光芒也在收集完魔魂后消亡,接着,女娲便把锁妖塔给带走了。 她悲痛欲绝,抱着刹魔的躯体跑到了廿六境,又将自己六魄中的五魄合成怨力将其封印保存于冰棺中,仅剩一魄飘到三十二境寄居在浮笙的身上,一直沉睡,直到锁妖塔重被夺回魔界,她才重被唤醒。 将他复活乃是她这一生的夙愿,可是面对他的质问,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他等待半天等不来回答,又道: “可是受了魔君的旨意?魔君他,还是想要一统六界?” 沉璧摇了摇头,道: “是我执意要将你复活,并非魔君的旨意,不过,你能活过来,他定然高兴,至于一统六界,一直都是他的愿望。” 五彩的流光划破廿四境的穹顶,宛如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刹魔惊讶地问道: “那三十万的魔魂?” “是,父君说要打造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魔魂刀砍不入,剑穿不透,只要假以时日,勤加训练,这只魔魂军将会是六界最为强大的军队,而你,则是六界最为骁勇的战将。” 沉璧朗声答道,刹魔侧过头来看她,明明是浮笙的面容,但是那双眼,却像极了以前的一位故人。 “即便魔兵所向披靡,但女娲身上有上胆,而且,魔兵惧怕阳光,根本见不得太阳,一遇太阳便灰飞烟灭。” “刹魔,女娲已经死了,而太阳,也好些天没升起来了。” “什么?” 沉璧知他心下疑惑,忙解释道: “水火二神开战,怒触不周山,引发神魔交战,当时天倾地覆,女娲散尽了修为炼石补天,天地回归原始状态后,她便魂飞魄散了,当时凤凰悲鸣,鱼跃海面,成群的动物奔驰在大地上,哀鸣不止,不会有错的。” 刹魔从冰棺中站起身来,一跃跃到水面上,他的周身散发着白色可感的雾气,转过身来,那俊美的形容,让沉璧不禁有些看呆了。 “走吧!我随你去见魔君。” 他不知道自己在冰棺中躺了多久,只是醒来所听到的一切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沉璧心里并不希望他去见自己的父王,只是他想做的事情,她都会无条件地支持他。 两人化作两道黑烟向三十二境飞去,在释魂殿前,遇到了前来觐见的冷幽,冷幽看到刹魔时还是被他的形容震惊到了。 冷幽让开一条道来,忙弯腰下拜,话还没出口,刹魔与沉璧已向殿内行去。 殿里的魔女看到刹魔之时,眼睛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一般,简直移不开,这长相,自打众魔女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魔,妖孽!简直就是妖孽!就是妖见到了也忍不住要造孽的那种美男子。 “刹魔,见过魔君。” 魔君正坐于殿上,与众魔女喝酒寻欢,听到声音,侧过头来一看,刹魔与浮笙站在阶前。。 “刹魔,是刹魔!快,快赐座!” 魔君一脸的笑意,看到刹魔和浮笙向座席行去,魔君又吩咐道: “上最好的酒!” 一时美女纷沓而至,歌舞翩跹。刹魔坐于席间,瞥见上座仍有一人,看起来竟不像是魔,魔君看到刹魔的眼神聚在后羿的身上,忙介绍道: “这位是天界的后羿,此番多亏了他,我们夺取锁妖塔,释放亡灵,他有一份不可埋没的功劳。” 刹魔举起酒杯,遥敬了后羿一杯,后羿回敬,语道: “听说魔界第一美男为刹魔,屡出奇兵,战无不胜,想必便是阁下吧?” 刹魔不禁莞尔,答道: “若是战无不胜,又何来群魔被封锁妖塔一说。” 说完一杯酒下肚,答完后羿尴尬了一阵,最后也只是怯怯地笑着,但刹魔,却只是低着头喝着酒,眼眸如霜的冷意蔓延至全脸,让人望而生畏。 “那不是因为不该插手的女娲横插进来一脚嘛,本来我们魔界就要赢了的,谁知那老妖婆发什么疯,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在了,以后,谁一统六界还不知道呢。” 二王子无影在一旁强作和事佬,刹魔只是浅浅地笑着,没人知道他因何战败,没人知道当初他经历了怎样的灭顶之灾和剜心之刑。 “刹魔,你既已重生,浮笙手中的兵权仍交回你手中,你带兵,我放心!” 魔君拍了拍大腿道,满满的一杯酒敬向刹魔。听完这个决定,不说后羿不悦,魔界的三个王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悦,本来兵权交至浮笙手中,他们就很是不悦,如今,交至一个旁人的手中,让他们这些亲生儿子如何臣服? 刹魔放下手中酒杯,答道: “魔君您将兵权交与我,刹魔心中感激魔君的此番信任,但刹魔刚回来,这上万年间的事竟不知分毫,记忆都还停留在神魔交战之时,刹魔唯恐会辜负魔君的此番信任。” 魔君忙忙摆手道: “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犹如我的左右臂膀,如今的魔疆,有一半以上的魔域是你把我打下的,你的法力和兵术,我是信得过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 魔君一声令下,众魔皆惊叹,私底下有心里怨恨自己怎么不早生几年的,也有懊恼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早点认识这个刹魔的美男的。 魔君一脸的盈盈笑意,此时的他正是心情大好之时。 沉璧端了杯酒,转过身来对刹魔柔声地道: “父王既如此说,你便收下成命便是。如今,女娲已死,青帝也被我们所杀,而日神在前不久也被降为罪神,如今的天界比起神魔大战之时只会弱不会强,魔界有你坐镇,一统六界,相信指日可待!” 沉璧说完,将酒杯的酒一饮而尽,后羿看见她对一旁的刹魔如此不寻常,难免心中浮上几分醋意来,而冷幽,看向沉璧的神情也极为复杂。 “刹魔领命!” 刹魔一杯酒敬向魔君,魔君捋着胡子得意的笑了。 而九重天,璇玑带着无尘跪于凌虚殿外,声称要见天帝,众神将其拦在殿外,被往来的度辰撞见。 “璇玑仙子,你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璇玑看到来人是度辰,喜出望外,忙跪拜道: “殿下,璇玑此次前来乃是因为伯父被害一事。” “哦?你们随我进来。” 璇玑和无尘站起身来,跟着度辰进了殿内。 天帝抬头望见三人,脸上写满了疑问,度辰拱手道: “父帝,今日蓬莱岛璇玑仙子和少岛主求见,说是为了青帝被害一事。” “哦?” 天帝放下手中奏折,说道: “仔细说来给本帝听听。” 璇玑弯腰拜道: “家伯生前,曾严守锁妖塔的信物,这么多年来,魔界未曾有变。在我参加仙术比试之前,无尘曾于东海遇见魔界众魔,烧杀劫掠我东海天族同胞,璇玑心想,当时,魔界应已安排眼线潜入了我蓬莱岛,后来,仙术比试伯父被害,岛中物品皆在,昨晚魔界有变动,璇玑才想起伯父生前一直放置在身边的释魂符不见了,所以璇玑猜想,杀害伯父的凶手,必然是魔界,还望天帝替蓬莱岛作主。” 天帝听完,竟微微有些坐不住,他生气地猛拍桌子,怒道: “度辰,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让你盯紧魔界你做什么去了!” 天帝气得直咳嗽,度辰拱手道: “父帝息怒,度辰这就去魔界探个究竟。” 度辰转身欲走,被天帝喝道: “你给我回来!” 度辰不明白天帝为何叫住他,转身却看到天帝的手中多了一把遍体红紫的宝剑,天帝一挥手,剑飞到度辰跟前,天帝道: “这是赤霄宝剑,你带着去吧!” 度辰接过剑,又是一拜,抬起头来时,只听得一旁的璇玑道: 第089章 雪沁深夜会司烨 雪沁伸手折取庭中斜放的梅枝,旁边北泽和白帝聊得正酣,白帝几乎每两句就传来一个笑声,雪沁心下纳闷,这两人怎么就聊一块去了? 她的父神白帝,时刻都在盯着自己,想出白帝城一趟都难,既然北泽来了,央他带自己去一趟虞渊,总是可以的吧? 计下心来,她把梅枝拿回房中插入盛有水的花瓶后,便开始使用巫术给司烨纺起衣物来。 她心想,上次的雪绡司烨一直没穿,还轻易地就把它转赠给了的父神,兴许是司烨不喜欢那种材质的衣物呢?所以它决定给他织云裳好了。 正在盘算着他的肩宽和腰宽,一想起他那细腻有光泽的皮肤来,她又不自觉地绯红了脸,手中针起针落,织得细密,伸长了脖子一看,庭中的两人似乎还是聊得热火朝天,她轻叹了口气,心想,干脆再给两人的宝宝再织几件衣物吧? 她沉溺于自己的幻想之中,而手中的织物已越来越多,她将所织的衣物装进一个包裹里,弄了根花绳将它系着。 她吹灭了所有的灯光,假装入睡,等着白帝离开后,她麻利地背上包裹,飞奔至北泽的跟前。 北泽看到她腰间悬着一个包裹,半天反应不出来她这是想要做什么,刚问: “这是?” 旁边的雪沁就唇前竖着中指,轻声道: “嘘,小声点,别让我父神听见。” 北泽很是配合,做了一个吞噎动作,问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 “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什么地方需要带上包裹?”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看雪沁紧紧地捏着包裹的一角,他忽然笑出声来,逗她道: “难不成你是要跟我私奔?” 雪沁一脚跺在他脚上,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丫头你!都多少年了,这臭毛病还是没改!” “你这没脸没皮的毛病也没见改啊,彼此彼此。” 北泽也不恼怒,这样的雪沁才是他熟悉的雪沁。 “去什么地方?这大晚上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你这背着包裹做什么?” “采花。” “采花?” “哎呀,你烦不烦啊?都说去了就知道了。” 北泽携着她飞了起来,感叹道: “明明是有求于我,你还那么嚣张。” “我不是嚣张,我只是比较急而已。” “真的?那你这是要去哪?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 两人在空中,北泽一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飞,雪沁斩钉截铁地答道: “虞渊。” 北泽听到这两个字后原本挺愉悦的心情瞬间低落到了谷底,他望向她,那张他梦中不知曾出现过多少遍的脸,眼中却没有他的半片影子,她的眼神,灼灼地望向远方,仿佛,只有她说的那个虞渊才有她所想要见的人。 她还是想去寻他,他在心中苦笑,脸上却没有半点任何不适的神情,唯恐雪沁发现,心中会难过一般,极力地照顾着她的感受,可是,她怎么会发现,她从始至终,连头都不曾侧过来看他一眼。 虞渊,叫不出的名的花自带荧光参差点缀着虞渊的夜,花树上的花朵亦如星光点点,照亮了虞渊的每一条路。 两人缓缓而降,刚落到地面,之前那站在路边的鲜花看见两人后便跑走了,花间传着一致的秘语: “去通报花神,有外人闯入。” 雪沁也不知道司烨具体住在何处,只是行天谴之刑的那天,听帝俊说把他带回了虞渊,心中笃定,司烨定然在这。 她看见宫殿中有烛火的亮光,她便向着亮光寻去,北泽在她身后跟着,羊肠小道走了过半,还没到头,一道黄色的光团便拦在她的跟前,一身鹅黄素裳的云扶从中走了出来。 “雪沁姐姐?怎么是你?” 云扶听得众花说有人闯入,她还觉得挺意外的,虞渊可从没见什么外人闯入,现在一看跟前站着的雪沁,瞬间便提心吊胆起来。 “雪沁姐姐这是?” “他是汐族的少君北泽。” 北泽朝云扶致意行礼,云扶看到一身锦蓝袍,五官精致好看的北泽忍不住怦然心动,只是,她眼下有更紧要的事,所以只好把北泽少君丢到一边,悄悄拉过雪沁,低声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雪沁姐姐,你随我来。” 北泽心里想不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里不就他们三个人吗?云扶仿佛是有意在躲他,不过他也不介意,任由云扶将雪沁拉了过去,他只是低头看着那些自带荧光的鲜花。 云扶心想,此时羲和已入睡,所以便大胆地带着雪沁往太阳哥哥的房间行去。 推开房门,烛火温暖,云扶将雪沁推了进去,轻声道: “我母神不让我哥见你。” “为什么?” “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你进去看看我哥吧!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云扶说完轻轻把门带上,雪沁扭了扭身上的花绳,将身上的包裹取了下来,打算将衣物送给司烨。 她刚一转身,便被那突如其来的人抱在怀里,那熟悉的体香,那熟悉的怀抱,让她禁不住伸出臂弯想将他环住,可是他却突然将她推开。 烛火将他好看的侧脸勾勒,他的墨发披着柔和的烛光,雪沁以为他只是生气了,走了两步,在他身后,伸手环过他的腰,把脸贴他的背上,喃喃道: “为什么将我推开?你在怪我对不对?怪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司烨地将她的手扒开,转身没好气地对她说: “谁让你来的?你赶紧走!”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凶,你吓到我了!” 她柔声抗议着,司烨心中一软,但很快又以更强硬的语气说道: “滚!现在就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雪沁被他吓得直发懵,她回道: “我不走!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每次都是欲迎还拒!不想见我跑过来抱我做什么!屡次三番地将我推开很好玩吗?你这次要是再将我推开,我以后都不搭理你了!” 她倔强地扑过去抱他,不由分说垫起脚尖就吻起他的唇来,唇上温热香甜的气息传来,他的手却还是垂立着,没有将她拥入怀中的意思。 她心中有气,更多的是委屈,就像是一个饿了许多天的孩子,看见了香甜的食物便拼了命地要吃,她霸道地吻着,让他觉得此际的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个小绵羊,作为男人的他终是反击了,以更霸道也更凌厉的吻吻了回去。 她心中窃喜,眼神漾着无限的柔意,他的手搂着她的腰肢,那如柳枝细嫩的腰肢仿佛一用力就要掐断,他眼里全是爱怜,正吻得疯狂,口舌间却突然多了一股血的腥甜气息。 他疼得移开,手指抚上唇瓣沾了一下,映入眼帘的却是殷殷血迹,她刚刚,竟然咬了他一口? “小妖你!” “这样你永远也忘不了我。” 他冷笑了一声,嘲讽道: “你自作多情了,我从没有喜欢过你,何来的忘不掉?” 他转过身去,她看不到他的眼睛无法鉴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即使是假话,这样的话也还是很伤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喜欢过你。” 他揩拭了唇上的血迹,仿佛刚刚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此际显得无比的平静。 门外云扶的声音响起,异常清晰。 “母神,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司烨皱眉,走到雪沁的跟前,低声道: “跟我走!” “你不是说没喜欢过我吗?凭什么要我跟你走!”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快跟我走!” 司烨拽过她的手,此时房门已经被羲和破开,司烨看见羲和和云扶行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帝俊,故作淡定地笑道: “是不是今晚的月色特别的好?所以趁着月色大家一致跑来看我了?” “烨儿你怎么站着?怎么不多躺会?” “哦!天天躺着有些累了,所以,就起来站会,现在也乏了,想睡了,母神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羲和目不转睛地看着司烨的一举一动,唯恐错过了什么,她只是心中疑惑,为何小十二月守在司烨的房外,而司烨又站立在床前。 司烨走至床边坐下,抬腿上床,拉过被子便躺下,一套动作连贯到无可挑剔,羲和心想难道是自己多虑了?正准备转身走了,却不经意间瞥到桌上那花绳系着的包裹,她向桌边走去,云扶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上了。 “这是什么?” 羲和问道,手已然轻轻地解开了花绳所系的结。云扶在一旁答道: “哦!这是我送给太阳哥哥的。” 羲和的手将包裹打开,里面藏着几件雪白色的衣服,她轻笑道: “小十二月,你什么时候懂女工了?” 云扶的手心不禁渗汗,羲和袖子一挥,司烨床上飞出一块绢帕来,落到地上,幻化出了一个人来。 羲和望向半卧在地上的雪沁,吼道: 第090章 无痕的怦然心动 “我不是妖女!” 雪沁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道: “我敬你是司烨的母神,可你为何总是容不得我!” 羲和气得吞口水都要呛到,此时不停地咳嗽,云扶在一旁不停地向雪沁使眼色,示意她快走,雪沁却丝毫没有理睬她。 “我知道,九乌之死与我母亲脱不了干系,但是,我的母亲也死了!你们前辈的恩怨为何一定要加诸在我和司烨的身上?就因为我是靖玄的女儿,所以你容不得我?” “你明白就好!” 羲和手下骤然生出许多冰箭来,司烨旧伤未愈,他移步幻影到雪沁的跟前推了她一把,低哑着声音喊道: “快走!” “我不走,有本事让她打死我!” 雪沁定定地站着,一脸的倔强,羲和受到挑衅后愈发得来气,她掌心的冰箭朝雪沁飞去,还没近身就被司烨的玉骨扇挡开,没入墙中难寻。 “母神,你答应过我不杀她的!” 司烨开口求饶道。 “可是你别忘了我的前提,我本不想赶尽杀绝,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我!你给我让开!” 羲和一掌拍向他,另一只手却又翻出一道道冰凌,冰凌悉数朝着雪沁飞去,原来飞向司烨的掌只是虚招,她真正的目的是身后的雪沁,司烨心惊,却只看到一只横笛穿破了道道冰凌,随后一道蓝光破窗而入,云扶定睛一看,眼前的这个男子,不就是尾随着雪沁姐姐一道前来的那位神仙吗? 北泽将雪沁护在身后,裂云笛飞回他的手中,散发着玉色的荧光,羲和上下打量了一眼北泽,便出口嘲讽雪沁道: “夜会司烨,还带着一个男人,我倒是小看了你的狐媚手段。” 雪沁生气极了,只想上前撕烂她的嘴,刚一抬腿北泽便伸手将她拦了下来,北泽微笑道: “羲和女神说笑了,我听说虞渊花卉甚美,夜晚也自带光芒绽放,所以携了我未婚的妻子前来观赏,未曾想到,一向鲁莽的雪沁唐突了女神,还望女神赏晚辈几分薄面,饶恕了她。” 司烨听了,心下黯然,羲和却冷哼了几声,冷笑道: “未婚的妻子?这倒是新鲜。但是,岂有男人送自己女人私会别人的道理?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她那剪水的秋瞳霎那间便生出许多的冰意来,一招雪月飞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雪沁劈去,北泽飞升而起握过裂云笛便迎了过去,一时之间,迎面扑来的冰寒之气与晃眼的盈室冰光让雪沁不禁感到严寒难耐。 她不知道北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以前的他连飞升术都难,巫术一直停在第七境遇,可如今他却能在天界来去自如,甚至与羲和打斗也不见得落入下乘。 她心下暗暗惊奇,却被突如其来的剑光晃得睁不开眼,等到她将拦着眼睛的手移开,却看到一身素裳的司烨在她跟前倒下,她这才看到羲和那花容转哀的神情。 “烨儿,烨儿!” 羲和扑过来,雪沁这才发现司烨的腹部中了一剑,鲜血正在往外流。 他偏过脸来,望了雪沁一眼,喊道: “还不快滚!” 雪沁有些惊慌失措,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刚娜了步便被身后的北泽击晕,北泽将晕倒的她搂在怀里,化作一道蓝光消逝了。 羲和的手上全是鲜血,她看了一眼十指,又看了一眼司烨的伤口,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烨儿,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身上的伤都没好全呢,为了她真的不要命了?” 司烨发白的脸上冷汗直冒,那如枯萎玫瑰花瓣的唇微微开合,他低哑着声音道: “不要杀她!” 他那满是鲜血的手抓握着羲和的衣袂,黄色的衣服显得越发的深红,羲和心想,还好刚刚没下死手,不过看到自己的儿子被自己伤到,难免自责兼心疼。 “你先养好伤再说吧!” * 度辰和璇玑离了凌虚殿,刚走至南天门,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离朱,她越发显得瘦弱了,只是,想起仙术比试,她要将雪沁置于死地,度辰的气便不打一处出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 离朱问道,璇玑在一旁弯弯地行了个见面礼,答道: “我和殿下正准备去魔界调查家伯被害一事。” “哦?那我也去。” 离朱倡议道,度辰在一旁十分不悦地驳回了她的诉求。 “不用你管,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打闹着玩呢,刀剑无眼,天界已经失去了一个日神了,不能再失去一个月神。” 璇玑看见度辰径直地走了,只好匆匆地向离朱行完拜别礼后便跟了上去。 这两人,也不打听打听她离朱是谁,岂是他们想甩便能甩得掉的?度辰不愿意带她,她自己就去不成了?那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她静悄悄地潜在度辰和璇玑的身后,跟着二人踏入了魔界。 一路上璇玑那仿佛能将度辰吃光啃尽的眼神,全落入了月神离朱的眼里。自打从知道度辰和雪沁解除了婚约后,璇玑对度辰的那点小心思,用一句人间的俗语来说,那便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虽明知有人痴缠度辰是好事,可离朱看璇玑就是看不顺眼。 度辰因来过三十二境多趟,倒是轻车熟路地混进了噬魂殿,璇玑和他置身于空气中,只听得殿中一个男性声音道: “魔君,女娲陨身后可有人见过她的尸身?” 魔君摇了摇头,答道: “从未听说过,刹魔今日为何提起这个来?” 刹魔沉思片刻,答道: “女娲乃是造物主之一,她本是人首蛇身,身上具备两个胆,上胆至毒,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下胆至善,能匡扶天地。且二胆置于体内,即为不死之心。女娲既没,其身上定然没了上胆和下胆,那么,她的上胆和下胆去了哪里?” 众魔听闻皆惊骇,魔君心下懊恼,懊恼自己先前竟对二胆只说一概不知,刹魔又道: “如若能寻到此二胆,哪怕就只有上胆,将其提炼制成神器,配合我们锁妖塔中所释放出来的亡灵,我们魔兵,定能所向披靡。” 璇玑听到“锁妖塔”三字,不禁怒从心生,是他们!这帮恶魔!是这帮恶魔杀了伯父。 藏身于空气中须保持心如空气,不能夹带任何常人的心性脾气,可璇玑此时心绪不稳,导致藏匿他们二人的空气结界被她的心魔撞裂,两人摔到殿中来。 众魔看到空气中摔下来两个神仙一样的人物,男子生得英俊非凡,女子也美艳动人,只是,可惜了,好巧不巧,冲撞了魔君,不然强偷回去暖床也是极好的。 魔君微微抬眼,手下魔将便向二人杀去,手起剑落,璇玑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直杀出一条血路来,她手扬剑指着座上的魔君道: “是你们杀了我伯父,我今天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她的脚尖轻点过地面,一招步云流风使得她行动敏捷,她宛如一枚落叶随疾风抟转,转瞬,如落叶的她使出了落木萧萧招术,木系精纯的法力狂卷着殿中的魔宛如秋风吹劲叶,功力一般的魔瞬间便被她的法力撕碎,随后灰飞烟灭。 魔君在上鼓掌道: “小小年纪,功夫倒是不错。你若愿意来我们魔界,我给你开出比后羿更好的条件如何?” 璇玑恶狠狠地瞪道: “你做梦!魔头,拿命来!” 她手中的术力仍在催生着,大有摧枯拉朽之势,魔君只是笑笑,心想你再怎么能打,也终究不过就是个女娃娃,总会有体力不支的时候。 直至他等到她打了八十多个回合,她身上仍是没有半点体力透支的样子,他也看得糟心,便扬了扬手,无痕会意,提着无邪剑便幻影跃过她身边,她来不及躲藏,胸中被无邪剑划破了一道伤口,她顺势往前扑去。 度辰急眼了,承影剑飞升至上空,幻化出周密的剑网来,天下剑雨,剑气如箭来回在殿内穿梭,连沉璧都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他急急忙忙地抱起璇玑化作一道白光遁去,殿内的剑光与影也随之消失,无痕见状,急忙追了出去。 无痕一直追到天界与魔界的交汇处才看到了度辰的身影,无邪剑飞至他的手中,还没出招他的面前便出现了身穿一身红色衣裙的女子,那色泽,艳若丹砂。 “你是何人?” 眼前这个红衣女子比起刚刚那个喊打喊杀的女子还要美艳几分,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天界月神离朱!” 说完她的掌心团团火焰燃烧起来,她的额间若隐若现地浮现出红色的火焰痕迹,她的红唇若滴,眉眼如画,红衣被风扬起,飘然若蝶。 只一眼,便令他难以释怀,他已无心伤她,只道: “初次见面!实属幸会!在下魔界三王子无痕。” 第091章 一种相思两处愁 回到白帝城,已是辰时,日神被降为罪神后,惟有没有云遮挡的月,人们才能分别得处是日是夜。 白帝坐于庭中,看到北泽怀里抱着雪沁回来,心中窃喜,心想现在的小年轻,还挺会玩啊!竟然出外玩了一晚才回。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轻啄一口问道: “你们昨晚去哪了?” 北泽没有撒谎,答道: “虞渊。” 白帝听到这两字后吓得不轻,那待吹凉的茶此时因没持稳溢了出来,烫得他下意识地扔了茶杯缩回了手。 “你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重重地叹口气道: “我说你是不是傻?雪沁脑袋发昏你也跟着昏了? 不是,你说你三更半夜的不带她去赏花听海看风景,你带她去虞渊?你知不知道那虞渊里的羲和一直想要她的命啊?” 白帝这才发现雪沁并非玩累了睡过去,而是晕过去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羲和为什么想要雪沁的命?” 北泽困惑,白帝一脸的不耐烦,说道: “哎呀,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你先把这丫头送回房间休息,命侍女好生看着,别再让她跑了。” 北泽领命,将雪沁抱回了房间,等她安然躺在床上,他坐在她的床边,脑子里回想的还是虞渊的一幅幅画面。 羲和想置雪沁于死地,但是司烨却一心护着雪沁,甚至在自己和羲和厮杀自顾不暇的时候替雪沁挡了一剑,他一开始很恨司烨,恨他让雪沁不惜一切代价上九重天,恨他让雪沁被六界指责,也恨他次次置雪沁于险境。 可是他又恨不起他来,因为即便他每次置她于险境,但所有伤害他都替她去扛了,否则,此刻的她又怎会安然地躺在这? * 云扶捧着青云叶制成的金创药向司烨的房中行去,推门的时候她犹豫再三,直至进到房中她还是不知道该和他的太阳哥哥说些什么好。 她把金创药放到床前的矮几上,坐到司烨的床边,看见脸色煞白的司烨,心里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太阳哥哥,母神让我来给你上药。” 司烨缓缓睁眼,单手将腹部的衣服撕裂,露出狰狞的伤口来,云扶看完不禁皱眉。 “母神下手也太重了些。” “还好,她没下死手。” 司烨说完不禁轻咳几声,云扶小心翼翼地给他上着药,边涂抹边说: “太阳哥哥,雪沁姐姐真的是你的情劫吗?” “不知道,但父神和母神都这么说。” “哦!” 司烨看了云扶一眼,说道: “你昨天为何要带她来见我?” “太阳哥哥你别告诉我你不想见她。” 云扶将药罐收起,司烨心中暗想起昨夜的拥吻以及那被她咬破的唇。 “你那点心思,连母神都骗不过去,更别说瞒我了,我看到雪沁姐姐半夜过来,心想她肯定很想你,很担心你,所以才把她带过来见你。” 云扶在一旁说道,司烨的喉结微动,半晌才说道: “小十二月,你不该带她来见我。” 云扶不答话,只是端着药走了,司烨默默无言,躺在床上不敢闭眼,唯恐一闭眼雪沁的身影便落回脑中,一旦呈现于脑中,他又舍不得醒来。 * 白帝城内,几个侍女候在雪沁的门外,只见敞开着的门内走出来一身粉衣的侍女,手中端着完好如初的吃食,一旁的侍女问道: “怎么样?小姐还是不肯吃饭吗?” 粉衣侍女摇了摇头,众侍女不禁暗暗叹气,其中一个嘴碎的说道: “这新来的小姐脾气大不说,还挺难伺候,前几天天天想往外跑,出去一趟回来后,连饭也不吃了,这让我们怎么伺候嘛!” 众侍女也对这位新来的主子生厌得很,只是这位新来的主子是白帝的女儿,她们自知尊卑有别,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北泽从一旁走过来听到侍女的谈话,却仍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她们的身边,瞄了一眼侍女手中的吃食,伸手欲接,他说道: “给我吧!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众侍女欣然领诺而去,北泽端着饭菜,走进了房中,雪沁侧头一看是北泽,一下子便蹦了起来,快步走至他的跟前,密密麻麻的小拳头捶在北泽的身上,她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下起雨来。 “你昨晚为什么要将我带回来?” 北泽握住她那捶向自己的拳头,放下,答道: “不将你带回来,难道让羲和把你杀了?” “司烨怎么样?” 北泽摇头只道不知,雪沁惨噎失声,太过瘦弱的她哭得连身子也微微抖动起来,北泽心疼,把她搂在怀里,轻拍几下,安慰道: “你放心吧!他死不了。” “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雪沁哭求道,北泽没有言语,把她推回床边按下她的肩膀让她坐着,他柔声道: “你先把饭吃了,吃完了再说。” “我把饭吃完了,你就会带我去虞渊见他吗?” 雪沁那哭花的脸满是期待,北泽推掉她那紧拽着自己的手,站了起来,微微侧头道: “恐怕不能。” 雪沁的嘴巴微微向下抽动,刚一开口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滚落。 “为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 “我要去找我父神。” 她慌慌张张地下了床,一身睡衣地跑出了房门,北泽反应过来时,她的前脚已跨过门槛。 “雪沁!” 她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叫唤,出到庭中只见雪色的梅花扑簌簌地往下落,其中并无白帝的身影,一个侍女从长廊行来,她抓住侍女问道: “白帝呢?” “城主在书房看书呢。” 听完后她便匆匆地向书房行去。 白帝本来在书房看书看得入神,只听得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他心想哪个冒冒失失的下人,开个门仿佛要将门炸了一般,打扰到他看书,正欲责备,却看到一身雪白睡衣的雪沁行了进来。 “雪儿?” “父神,你带我去虞渊好不好?” 白帝瞥见了随着雪沁进来的北泽,一时语塞,缓了缓他才道: “去虞渊做什么?在家好好呆着。” “不,我要去,父神,我还有话要问司烨,问不到我不甘心,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白帝不言语,雪沁边哭边说道: “就这一次,就带我去见他这一次,我问明白了我就不去了,求求你了,父神,你带我去好不好?” 白帝见不得她哭,再加上这哭求的口吻,让他心中不禁一软,但只是转瞬的功夫,他便说: “不行,你不可以去见他。” “为什么?” 白帝又不言语,雪沁咬着嘴唇,说道: “所以,你那天拿回来的衣物是他让你带回来给我的?不是你讨要的对不对?是他还回来的对不对?” 白帝侧过身去,雪沁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哭道: “是不是他让你带回来还给我的?父神你告诉我。” 白帝看了一眼扶在自己腿边的雪沁,心中凄然。他蹲下身去,语重心长地说: “雪儿,不说司烨他心里有没有你,因为你的母亲,司烨的母神根本就容不下你,你又何苦为难他,让他在他母神和你之间作抉择,你又不是没得选择。” 雪沁将头仰起,冷冷地道: “我明白了。” 她站起身来,没理会站在一旁黯然神伤的北泽,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 离朱回到了月宫,心想那魔界的三王子倒真是个厉害角色,魔界竟然有这样的人物,正想得出神,只看到玉兔扑到她的脚跟,随后幻化出一个可爱女孩的模样站了起来。 “月神,有人找你?” “谁?” “羲和女神。” 离朱暗暗吃了一惊,羲和女神,司烨的母神? 她快步走至殿中,只见坐定的羲和正偏过头来满面春风地对着她笑。 “离朱不知羲和女神前来,有失远迎。” 羲和却只是柔柔地笑着,答道: “是我冒昧前来,多有打扰。” “女神这是哪里的话,您以前就住在月宫,月宫现在能如此好看、宜居,还多亏了女神,您不来,我倒要去请你呢?我近日酿了些桂花酒,玉兔,去,取了来,给女神尝尝。” 玉兔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一盅琼酿取了过来,倒在玉爵中,晶莹剔透,芳香四溢,羲和心中甚是欣喜,只觉得眼前的离朱大方得体,很是对自己的胃口。 “女神,尝尝看。” 羲和手持玉爵饮了一口,不禁赞叹道: “月神好手艺。我家烨儿爱饮酒,若能得饮如此佳酿,定然欣喜。” 离朱是个聪明人,听羲和如此道,便知晓她此时来的目的,她接道: “女神说笑了,我这都是闲来无事酿就的,还上不了台面,司烨不一定会喜欢呢。” “烨儿向来就喜饮酒,又是月神亲手酿就的佳酿,又岂会不喜欢?” 离朱心下欢喜,柔声道: “若司烨喜欢,等下一次桂花开时,离朱多采些给他酿一些送过去可好?” “现在才是夏天,我记得月宫的桂花要在中秋前后才开,既是专门给烨儿酿的酒,我们虞渊倒是有常年盛开的桂花,别的花卉也有,你若需要,可随时前来,我就先替烨儿谢过了。时下也不早了,烨儿昨夜受了伤,我先回去照顾他了。” 离朱听闻司烨昨夜受了伤,诧异道: 第092章 等到你接受为止 离朱知晓司烨因替雪沁挡了一剑而受伤后,心中自是一惊。 往事又历历在目,他破例收她为徒,在云端拥她在怀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感受。 仙术比试上他极力地护着她,唯恐璇玑伤到她,甚至不惜与众神大打出手。 天地出现乱象,她奔去西丘找他,却发现他的宫殿中散发出粉色的祥光,宫殿之外,是一层她费尽修为也打不开的结界,而他与她,在结界之内,鸳鸯帐暖,结界之外,她一人,独受如瓢飘落的冷雨。 想到他因她而甘愿承受罪罚,独自承受了两道天谴,她看到风箭穿过浑身是血的他也只能躲在角落咬臂痛哭,直至他被帝俊抱走淡出她早已模糊的视线。 她爱得太卑微了,卑微到即使被千夫所指,自己也不复当年圣洁的月神形象,她也痴心不悔。 她心如明月,但奈何,那人心是太阳。 她的一句“他,还好吗?”羲和听出她对司烨的有心,只道: “他过得并不好。离朱,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此次前来的目的。” 羲和第一眼看到离朱就感受到她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司烨,那种认定的目光,一如她当年投向帝俊的目光。 她笃定,离朱对司烨有心,离朱尚未言语,羲和又继续道: “你是个好女孩。我此番前来,乃是希望你能有空的时候去看一下司烨。” 羲和挑明了说,离朱回过神来,答道: “女神,我跟你一道回虞渊,去看司烨。” 羲和喜出望外,而与她相对立的离朱亦是笑意盈盈。 司烨,我,才是你该娶的妻。 离朱在心里如是说。 云扶万万没想到,九重天的月宫主神离朱既然会跑到虞渊来,更奇怪的是,她那恨不得把雪沁大卸八块的羲和母神,对离朱,那叫一个好啊! “这边,这边的丹桂开得比较好!” 听到母神的言语,又看到母神在给离朱收集桂花,她心里就别扭得慌,这要是被雪沁姐姐看见,估计能把她给活活气死,这差别,也太明显了吧! 云扶摇头晃脑,对于离朱这名不速之客的造访,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排斥的,以至于她母神让她催放更多的桂花,她便撒谎说司烨有事找她,一道烟溜了。 也不知道雪沁姐姐,现下过得怎么样了?她垂头丧气地走到司烨的房里,刚一入门便看见司烨将一个包裹放回了枕头底下。 “太阳哥哥,你醒着呢?” 司烨“嗯”了一声,云扶走了进来,她的视线全落在那枕头底下,只看到颜色鲜艳的一小截花绳,司烨看她那猜疑的眼神,浑身不自在,岔开话题聊道: “母神和谁在外面呢?笑得这么开心?我以为是你,看来不是。” 云扶坐到桌前,双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答: “别提了,母神回来的时候携了月神回来,现在正在外和她采桂花呢。” “月神?” “嗯,就是之前天帝给你和她赐婚的那位神仙姐姐。太阳哥哥,你没印象了?” 他怎么会没印象?那天若不是她,雪沁又怎会遭受业火焚心掌。 “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听母神说她酿得一手好酒,正要给你酿桂花酒呢。” 司烨冷笑,是人都知道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她却来给自己酿酒?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也没心思继续去揣摩她的意图,对云扶道: “你去告诉母神,我戒酒了。” 云扶瞪大了眼,手指向自己反问道: “我去?” “不然呢?让我这半身不遂的人去跟她说吗?” 司烨百无聊赖地答道,云扶站起身来,跺了两下脚道: “那个离朱大老远地跑来献殷勤,我才不要去说,这得罪人的事,我可不做。你要没什么事,就继续躺着吧,我也走了,我还有一堆花要照料。” 说完云扶便走了。 司烨拿出那枕下的包裹,一拆开,里面露出一件雪色的云裳来,自己将她赠与的雪绡还了回去,她不仅没退缩,反而又织了新的云裳给他送了过来。 他到底,是低估了那只小妖的胆量。 一件云裳取完,他发现包裹中竟然还有几件小衣服,那尺寸,样式,倒像是给婴儿穿的,她为什么会将婴儿的衣物和给自己的衣物放到一起?还全都给他送了过来。 正想得入神,只听得门外爽朗的笑声逼近,他重新把包裹藏好,泰然自若地躺着,不多时,羲和拉着离朱行了进来。 “烨儿,你看谁来了?” 羲和一脸的喜悦,司烨却未曾睁眼,更别说侧过头来看离朱一眼了。 “我看云扶刚从你房间走出去,心想你定然是醒着的,所以才带离朱来和你见面,你这是,又睡下了?” 司烨问道: “月神不留在月宫当值,跑到虞渊来做什么?” 他对她说的话永远是这几句,离朱早已习惯了他的冷冰冰,她柔声答道: “我听说,你旧伤未愈又增了新伤,我心中挂念,所以,特地赶来看看你。” “多谢月神关心,我现下已无碍。” “无碍便好。” 离朱答道。见他仍是没有睁眼,离朱又继续道: “我听女神说,你喜饮酒,我新采了桂花,到时候多酿几坛酒给你封起来,你好好养伤。” “月神费心了,只是,在下已经戒酒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疏离,总是将她拒于千里之外,羲和觉得有些尴尬,忙道: “那倒也无妨,不如,我去给你们做些桂花糕送过来,离朱你先随便坐坐,我很快就回来。” “女神,我去帮你吧!” 羲和拒绝道: “我自己来便好,你和司烨多聊会。” 离朱应诺,羲和这才心满意足地辞去。 床上的司烨,仍是无动于衷,仿佛一人置身于室内,对身边的离朱置若罔闻,待她如空气。 离朱看到桌上有茶,便不急不忙地走至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柔声道: “其实,你应该睁开眼看看我。” 灯下的她,一袭艳如丹砂的红裳,眉不点而黛,唇不染而红,星眸含情,双靥呈粉,多少男神仙曾痴迷着她的这张脸,只是,他都没发现。 她又怎会知道,她身上那抹艳如朝霞的红终究抵不过如水行云的那缕淡若云朵的白?她终究不是他的心头血,可雪沁,确实他每日期待的那抹天亮时的鱼肚白。 一盏茶下肚,将茶杯轻付与案上之时,她所有的种种卑微与不甘,混合着清茶特有的苦涩在她心肠间翻滚汹涌,此时灼灼的目光锁向司烨,明明那是她此生想得到的猎物,可她却不知该从哪下手。 司烨缓缓睁眼,坐起身来,半个身子倚靠在墙上,问道: “你为何而来?” “为你。”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司烨眼中唯有无穷的落寞。喉结滚动,那太过分明的躯体线条太过好看,就连发出的声音都令她忍不住沉迷,只是,内容却引起她的极度恐慌。 “我记得我已经推掉了天帝的赐婚。” “那又如何?” “我无心于你,也不想伤害你。” 几枝烛火高悬,烛泪流淌,那温润的茶水顺着她的喉咙往下,口中的苦涩味却尚未尽除,她望了一眼床上之人,那苍白的脸,唇瓣并无半分血色。 “你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这一生都跟定你了,我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她,也知道你还放不下,但我可以等,等到她从你心里走出,你心里可以重新接纳我为止。” 司烨无言以对,离朱也不多作逗留,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九重天,众天将只看到他们的度辰殿下怀中抱着个美人回来,刚在南天门外着地,度辰殿下便又将那美人拦腰抱起,从南天门一路抱回了澄鉴宫。 那仙子的容颜,虽侧头埋进度辰殿下的怀里,看不太真切,可是那一身紫色衣裙的打扮,竟不像是之前的司云仙子,难道,殿下迎来了第二春? 众天将各自揣摩着,谁也没敢开口言论,毕竟上一次度辰殿下刚被日神戴了绿帽,身为男人,众将对他的遭遇都同情得很,管他怀中抱着的是哪个女子呢,度辰殿下开心就好。 度辰命疾风将璇玑受伤的消息带去了蓬莱岛,让他告诉少主无尘,结果无尘少主一听说自己的璇玑姐姐受伤了,不出半天的功夫便来到了澄鉴宫,此际更是死死地守在璇玑身边。 “无尘,你可替我去办一件事?” “殿下但说无妨,只要是无尘能作的,无尘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度辰摆了摆手道: “没那么严重。只是璇玑被无邪剑所伤,刚刚仙侍虽然已经给她处理过伤口,但她中的毕竟是魔剑,若不及时处理,恐怕魔毒会深入骨髓,我有急事,要去找我父帝商议,你帮我去一趟虞渊,去找花神讨一些灵花来。” 无尘点了点头,答道: “无尘领命,只是,这个花神,她会轻易将灵花给我吗?” “她若不愿意给,你大可报我的名字,说是我讨要的。” “无尘明白。无尘这就前去虞渊,告辞。” 第093章 绝食才不会想你 无尘来到虞渊,前脚刚落定,后脚便把鲜花给缠住了。 怪不得度辰殿下会让他来虞渊寻灵花,原来这虞渊的鲜花还真的跟别处的不同,既会拦人,还会走动? “快点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可要把你们砍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那原本只是覆住他脚踝的藤蔓瞬间便往上攀升,此刻缠上身来,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圈了起来,他本身身穿青衣,此际更是绿得喜感。 “喂,快放开我!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既然敢对本少君动粗!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句清脆的女音传入耳中。 “你是谁?” 老天爷,这,这些花都成精了?不仅会拦人,还会说话?正在他疑心病犯的时候,一团梅花状的云从他身后飞至他的跟前,云雾散去,从中走出一个身穿鹅黄素裳的妙龄少女来,那少女眉间有五瓣的梅花印记,明灭可见,脸蛋则如桃花般粉嫩,凤眼星眸,笑时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只是,那个女子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那微笑着的脸为何瞬间便拉了下来?他有些不解,只听得女子没好气地说: “是你!” 女子的眼睛向上翻了个白眼,看得无尘心里直纳闷。无尘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很熟悉,但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她是谁。女子的话语里,分明在透露出他们曾见过的消息。只是,在何时何地见过,他竟半点印象也没有。 他不记得云扶,但云扶可是记得他的。云扶冷哼了一声,笑了开来,道: “好啊!亲自送上门来!很好,你还记得吗?你欠我一个道歉!既然来了,那就快点赔礼道歉吧!” 道歉?哦,他想起来了,问道: “你就是在瑶池撞到我还踩了我一脚的那个冒失鬼?明明就是你先撞的我,该赔礼道歉的人是你吧?原来是你!我说呢,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教养。我一来就把我给绑了起来,这就是你们虞渊的待客之道?” “喂,你说谁没教养呢?你把话说清楚。” 无尘心下想,这里不就他们两个人吗?话不是对她说还会对谁说,面对着这样一个智商堪忧的女孩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算了,我不想跟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吵,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你去帮我把花神请出来。” “你说谁是黄毛小丫头呢?” 无尘无奈地向上翻了个白眼,云扶却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个家伙,既然是来找他的?她努了努嘴道: “嗯,那个,我凭什么要帮你把她请出来?你还没跟我道歉呢,除非你跟我道歉,否则你别想见到她!” “我说你这个女仙,怎么就这么难缠呢?” 云扶抱臂在胸,转身的瞬间还不忘施加法力让藤蔓将他缠得更紧,藤蔓将他身上的皮肤都勒出几道痕印来了,云扶还是不罢休。 “臭丫头,算你厉害。” “快点给我赔礼道歉!” 云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甚至说得上是让人赏心悦目的脸,他那盛世凌人的气势在想到自己的璇玑姐姐还在等着他拿灵药时,他便一下子蔫了下来。他问道: “要我跟你道歉也可以,不过你要保证让我见到花神。” 云扶拍了拍手,他身上的青藤蔓瞬间解开了,并且又重新跑回原地,匍匐在地上。 “没问题。” 云扶爽快地答应了他。殊不知,他眼前的人就是花神,要怪,就怪他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咯。 无尘一心系着被魔剑所伤的璇玑姐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他,略显尴尬地压低了分贝说道: “那天,是我错了,不应该冲撞了仙子,我在此郑重地向仙子道歉,还望仙子宽宏大量。” “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无尘无奈,只好又将刚刚的话大声地说了一遍,云扶转过身去,双肩一抖,“扑哧”地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个青衣的男仙倒是蛮好玩的。 “我可以多问一句吗?你找花神有什么事?你和她素昧平生。” 没有交情,有也只是互斥的情谊,她实在想不明白他找自己所为何事。无尘诚恳地答道: “我姐姐中了魔剑,需要灵花救治,我想跟花神讨几株灵花回去救治我姐姐。” 云扶“哦”了一声,背过手去,在地上来回走动,良久,重走回他的身边,问道: “那你可有什么东西拿来交换?” 无尘摇了摇头,云扶道: “那你还是请回吧!你若需要别的花,我都可以给你,只是灵花难得,你既没有相应交换的东西,我也不打算做赔本的买卖。” 无尘急了,忙扯下自己垂在腰间的玉佩,交至云扶的手中,道: “烦请仙子替我引荐花神,花神若不愿意见我,您就帮我说,度辰殿下托我来求她给几株灵花。” 度辰殿下?这个名字在她这里好使,毕竟,不论怎么说,度辰既是当今的天族的殿下,又是太阳哥哥的朋友,还差点和雪沁姐姐结亲,这个面子,她还是要卖的。 云扶拿着玉佩来回盘看,真是一块精美的玉佩,她心中自是喜欢,只是,玉佩上有“无尘”的字眼,终究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东西,她扔回他的手中道: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而且上面还有你的刻字。” 无尘面露难色,心想当下他也没有别的物品可与她作交换了,只好怯怯地说: “仙子,我乃蓬莱岛的少主,因我今日出门比较急,所以,身上也没配备相应的的财物,仙子若能替我引荐花神,等我明日回了蓬莱岛,就命人给你送些夜明珠过来,你若不喜欢夜明珠,喜欢别的宝物也可以,我都会尽力去给你争取到,还望仙子看在家姐性命垂危的份上,替我引荐花神。” “我就是花神!花神就是我!怎么,我说了这么多话,你还反应不出来我是谁?” 她摇了摇头,叹道: “算了,九重天不见得每个神仙都像我这么聪明,这样,你把玉佩给我吧,我给你灵花。” 无尘怔了半天,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云扶夺过了手中的玉佩,此际,她的手掌向上,不多时,那向上翻的手掌竟多出几株灵花来,她递到他的跟前。 “喏,这个给你。不过一日只能用一株,其余的,你要采集仙露来供养它们。我就不送你了,我先回去了,谢谢你的玉佩。” 她开心地将玉佩收回囊中,脚步轻快地向鲜花掩映的宫殿行去,无尘看着手中的灵花,又望了一眼那即将消失的女孩身影,嘴角不禁微微轻扬,旋即,他也化作一道光影消失了。 白帝城,夏夜的虫鸣声不绝于耳,显得此际的月夜格外的静谧。 雪沁的寝宫中,高悬着的烛火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她盖着薄被,葳蕤在芭蕉簟上,两眼睁着,定定地看着绡账。 侍女们捧着茶饭鱼贯而入,这位脾气颇大的小姐,已经两天两夜没进食了,虽然她们很不待见她,可她毕竟是白帝的亲生女儿,除了整天想往外跑外,并没有为难过她们什么,这些侍女,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日日地消沉下去,不禁也多出几分同情来。 “小姐,你已经两天两夜没进食了,你这样下去,会垮的。” 侍女极尽忠仆之事,在旁劝说道。 “拿走吧!我不想吃。” 雪沁侧过身去,面朝壁而睡,将众侍女的善意拒之门外,头下的枕因承多了泪始终未干。 北泽从外而入,他手往后摆,示意众侍女退下,自己捧着一碗莲子羹走至雪沁的床边,坐下,舀了一勺莲子羹放至唇边吹凉,柔声地道: “来,起来喝点莲子汤,听话。” 雪沁闷着声音道: “我不喝,如果喝饱了,有力气了,我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了,饿着,起码我只会想食物,吃饱了我会忍不住想起别的人别的事来,徒增烦恼,倒不如不吃。” 她的声音纤细孱弱,夹杂着一些隐忍的情绪。北泽心中一阵叹息,他把莲子羹放下,转身将她扶坐起来,她的脸色阴沉着,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六月的雨。 北泽又舀了一勺莲子羹,说道: “乖,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手中的勺子将要送到她的唇边,尚未送到,她便一手便推开,并顺势打翻了他手中的莲子羹,那微烫的莲子羹溅到了他的皮肤上,他那被灼痛的神经在看到她那绷不住要哭的神情后,也只能选择隐忍。他把碗放到一旁,柔声道: “你不愿意喝,那我过会再来。” 她的神情依旧冰冷,让人猜不透此时的她到底心里在想什么。等到众人退去,她才将棉被塞进嘴里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 北泽在窗外看得真切,看到她隐忍不敢发生唯恐外人听见的模样,看到她双肩因哭泣而不停上下抖动的模样,他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眼眶也不禁跟着红了起来,他整个人从上往下滑落,瘫坐在地,望着天上清凌凌的月色,和那黑楞楞如鬼影一般的梅枝,他不禁悲上心来。 第094章 就想每天看到她 雪沁躺在床上,饥肠辘辘的她始终睡不着,侧身向殿内,才发现,殿中的烛火已撤离,而太阳的光芒折射入屋,殿中有一束光影。 她猛然坐起身来,未曾进食的她刚一下床便摔倒在地,她望向那抹投射进来的光束,惨淡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极苦涩的笑。她喃喃自语道: “司烨,是司烨。” 她慌忙抹泪,踉踉跄跄地往门外奔去。 侍女看见她奔出来,慌忙拦住。 “小姐,你要上哪去?” 她本柔弱,侍女将她拦了下来,死死地抱着她。 “你们要拦我拦到什么时候?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盯着我?快松开。” 她吼道,侍女仍只是死死地抱着她,任由她挣扎,她情急之下,一口咬向那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侍女因疼痛下意识地松开手,她就像挣脱了牢笼的兔子一下子就奔了出去,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一堵肉墙给堵弹了回来。 “你要去哪?” 白帝那雄浑的男音传来,她一抬头,只见白帝手背在腰后,正生气地看着她。 “我要去见司烨!” 雪沁正声道,看白帝一时没说话,雪沁奔过去拽过他的手,她指着天上的太阳说: “父神,你看,司烨他在天上呢,他在司日,他伤好来了。他肯定是出来见我的,他知道我去虞渊有危险,所以跑到天上去司日,肯定是这样,父神,我要去见他。” 白帝失去耐心地叹了口气道: “上次他让我把衣物拿回来还给你,我当时怕你太过伤心,没跟你说那是他让我拿回来还给你的,你都明白,你怎么现在又装糊涂了呢?你这又要上天宫去找他,他身旁站着离朱呢,整个九重天都知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那微肿的眼,此时眼眶内又衔着泪,她微扬起头,不想让眼泪往下掉,结果一开口,那止不住的胭脂泪始终流淌不够。 “我爱他!” 她指着自己的心脏,面向白帝说: “父神你明不明白?我爱他!你真的心疼我,你就应该知道我有多想见到他,我现在心里很痛你知道吗?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我都快要疯了吗?你究竟要囚禁我囚禁到什么时候?我真的要疯了!” 她泪如雨下,捂着脸蹲在地上,此际的她就像一只被箭射中的兔子,哭得奄奄一息。北泽在树后听得真切,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而后大踏步地走出来,丝毫不顾忌白帝那恨铁不成钢的眼光,拉起雪沁道: “走,我带你去见他!” 白帝气得直跺脚,语道: “北泽贤侄,你是不是傻了?这丫头,再闹两天也就好了,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北泽将雪沁护在怀里,答道: “我看不得她哭。” 他抱着她,化作一道蓝光飞逝了,白帝气得在旁急跺脚,骂道: “蠢驴,一头蠢驴!” 九重天上,璇玑歪在云床上,看见度辰从外往内入,她的心里直涌过一丝丝的甜,度辰从跨过门槛到走至她床边的十来个箭步间,她心中早已遐想了两人相处的种种,跨越万年。 “璇玑仙子,璇玑仙子?” “嗯?” 度辰喊了好几遍见她没反应,又复喊了几声,她这时才缓缓地回过神来,脸怔怔地泛着红晕道: “殿下,您来了?” 度辰微微地点了点头,喉结滑落。 “嗯,你今天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殿下这段时日以来的照顾。” 璇玑有礼地回答,笑靥如花。 无尘从外端了碗汤药进来,看见站立在床边的度辰,笑着说: “殿下,你今日也来看姐姐了?” 璇玑以前是很喜欢无尘的,这个有点迷糊可爱的小堂弟她一直视若亲弟弟,只是,今天,他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来? “嗯,来看看你姐姐,她既无碍,我便放心了,我还有其它的事,我先去忙了。” “殿下,再坐会吧!” 璇玑挽留道。无尘捧着碗走至床边坐下道: “姐姐,度辰殿下都说他有事了,他还要忙别的事,你听不出来?” 璇玑恶狠狠地朝无尘翻了个白眼,无尘正想说“姐姐你瞪我干嘛啊?”只是话刚到嘴边,璇玑又以更严厉的眼神打压他,他一下子就耷拉下脑袋来,安静地吹着碗中的汤药。 度辰微微笑,说道: “魔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璇玑仙子你呆在这好好养伤,等养好了伤,我让疾风送你回去。至于青帝的事,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的,魔界凶险,还望仙子不要报仇心切,将自己陷于险境之中。度辰告辞了。” 度辰说完之后,转身便化作一道光影消逝了,速度之快,璇玑都不来及将那句:“度辰殿下万事小心。”说个完整。 璇玑将话语收回,手戳着无尘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无尘的脑袋就像个被撼动的萝卜摇了摇。 “你说我说你什么好?你能不能长点心啊?臭无尘。” 无尘委屈,那白净的脸上两道眉微微地向下弯,两边的嘴角也不禁往下撇道: “姐姐,我怎么了?我怎么就没心了?” “我” 璇玑正想骂他一顿,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叹口气道: “唉!算了。” “姐姐,我跟你说件事哦,你可不许对别人说。” 无尘脸上写满了小秘密,璇玑缓缓地点了点头,手掌往上竖起两根中指道: “我发誓,你说吧!” “姐姐你中了魔剑以后,度辰殿下托疾风带口讯给我,我就过来了。” “这我都知道啊!这哪是什么秘密?” “不不不,你别打断我,你听我说。” 无尘右眼往上转了一圈,嘴巴咧着笑,露出两排白白的整齐细牙来。 “我领了殿下的命,去虞渊给你找寻灵花,然后,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仙子。” 说完他又憨憨地笑了起来,璇玑一看情况不对,又一掌推过他的头,笑问: “那仙子,长得很美?” 无尘摇了摇头,随后又点头,不久又摇了摇头,看得璇玑一脸的困惑,这到底是美呢还是不美呢。 “美倒是不及姐姐美。” 他又顿了顿,略带思索地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见她的时候,我心里一下子就跳空了,她一笑,我的心里一下子又满了起来,那种很舒服的满满的感觉,从那以后,我就想每天看到她。哎呀,我也说不好,姐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璇玑扑哧地笑出声来,她微微咳了两声,道: “无尘,你长大了。” “啊?” 他听得一头雾水,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脑袋上的发,估计是听得脑袋疼,顺手给脑袋揉了揉。 “你可以喜欢上那个仙子了。” 璇玑解答道。无尘的表情僵了几秒,随后否认道: “怎么可能!她那么招人讨厌,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那你倒说说,她怎么招人讨厌了?” 无尘忆起了瑶池边那冒冒失失的家伙回过头来撞到自己身上,跟自己理论,吵不过自己还踩了自己一脚,踩自己一脚不说,还用力地在他脚背上碾了碾,这么恶狠狠的仙子,这么没教养的仙子,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又想起在虞渊自己被藤蔓缠了一身,她一转身,那藤蔓将自己缠得更紧了,她趁火打劫,逼自己道歉,还顺走了自己身上的玉佩,这么刁蛮的仙子,这么不讲理的仙子,他怎么可能会喜欢? 只是,她那冲着自己坏坏的一笑,以及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 “无尘!无尘!” 璇玑反复喊了好几声。 “啊?啊?” 无尘怔怔地出着神,听见璇玑叫唤自己忙偏过头来看璇玑,问道: “姐姐,你叫我?” 璇玑叹口气道: “你啊!就是喜欢上那仙子了,我问你话,你半天也答不上来,在一边发愣还一边傻笑。心思都写在脸上呢,还死不承认。告诉姐姐,是哪家仙子啊?” 无尘憨憨地笑着,他摸了摸后脑勺,答道: “她说她是花神。” “花神?云扶?就是前天后羲和的女儿,那位罪神的妹妹?” 无尘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她是花神。” “这个花神,我倒是见过一面,也还不错。只是,她家世不太清白。她的父神背着她的母神在外拈花惹草,是出了名的风流帝君,她的*神司烨,又抢了度辰的未婚妻,还占为己有,这样的仙家,出来的仙子,怕是不好嫁吧?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要挑就挑好的,姐姐到时候在给你好好挑一门婚事。” 无尘听见璇玑如此评价云扶一家,莫名地有些生气。他说道: “姐姐,当时日神司烨抢走度辰殿下的未婚妻时,你不是挺高兴的吗?现在怎么反倒说起日神的不是来了?” 璇玑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无尘,这是两码事。” “要不是日神,你现在能安稳地躺在这做你的天妃梦吗?你明明身上的伤都好了,还赖在这,居心叵测。” 无尘气急败坏地乱说一通,璇玑赶忙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生气道: 第095章 被碾碎的那颗心 阳光穿破了云层,照拂于天地之间,久未沐浴阳光的万物拼了命地往上生长,贪婪着久违的阳光。 她已经很久没上过九重天了,自上次仙术比试中了离朱一掌后,虽已入夏,但身形略显单薄的她不胜风力,仍被风吹得浑身打冷战,一只手从她身后环到她身前环抱住了她,她一抬头,北泽正眼含柔意的望着她,他低声道: “丫头,忍着点,一会就到了。” 他的怀抱虽没有司烨的滚烫,但亦给了她十足的温暖。耳边的风声渐止,脚下的云也更加厚重,等到她意识已到达云端之时,抬眼望去,不远的云海处,一对男女相对而立,男的衣袂飘飘,素裳如云洁白,女的一身七重红纱,墨发如瀑直垂于腰间。 她忽然觉得有些迈不开步伐,呼吸也变得闷重,北泽在一旁轻言道: “你不是说要见他吗?都到这了,走吧!” 她咬了咬唇,抬腿向前,那穿白衣的男子,仿佛感应到了她的存在,回过头来,那张脸,棱角分明,剑眉入鬓,凤眼星眸,鼻梁高挺,红唇如樱,只是,他的视线在瞥见来人是她后,仿佛手碰到了滚烫的沸水,瞬间便收了回去。 他竟然,当她不存在? 她拖着迤逦的长裙,一步一步迈向他,五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五百年。 她本想说,“司烨,我来陪你司日了”,只是看到眼旁那眼神寓意不明,嘴角稍带嘲讽的离朱,她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话改成了: “师父,我来司云了。” 他心中五味杂陈,视线落在她身上,只是几日未见,她仿佛更瘦了,形容憔悴,双眼微肿,他无意间扫到尾随在她身后的北泽,喉音微微传来一个声响。 “嗯”。 明明只是简单的声带震动,喉结滑动的瞬间他却如鲠在喉。 他瞬间转过身去,拉了离朱的手,朗声道: “走吧,我们继续去别的地方司日吧!” 离朱暗暗地吃了一惊,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开心地咧着嘴笑,脸泛红晕柔声地道: “好,我陪你去。” 离朱的手将司烨的手反握回去,十指紧扣,雪沁那闭着的嘴唇忽然张开嘴来呼吸,司烨走至她的身旁,他的发丝扬到她的脸上,就要与她擦肩而过,她忍不住喊道: “等等。” 司烨顿足,转过身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她低下头,一只手手紧紧地捏着衣角,另一只手的指甲则将掌心掐得十分紧密,她有些底气不足地问道: “师父,是我上次送给你的云裳做得不够好吗?” 她的眼神忧郁,微抬的脸仿佛刚被一场梨花雨洗过,好看,却惨淡得令人心里直生出疼来。 “你做得很好。” 司烨淡声答道。她又继续追问道: “既然弟子做得很好,师父为何不穿?可是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只是,为师习惯了穿旧衣,所以” “哦?想不到师父是这样一个恋旧的人,若不是问起云裳来,弟子还以为师父喜新厌旧呢。” 她的心里明明早已泣不成声,可微微扬起的头还是极力地在逞强,在隐忍。 她以为,她在他的心里不一样,所以她才敢如此大胆,无视汐宫断尾之邢的规矩,无视天族师徒结合会遭天谴的伦理,也无视掉父母辈那纠缠不清的恩怨,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他将自己收入门下,嘴上凶但心上柔软地为着她做着一切,陪她看人间的夜,陪她赏梨花初绽的雪,更是替她不惜挑战天规,挡下天劫。 他受伤她一颗心悬着,她好不容易奔去虞渊找他,却被他一手推开,她以为他深爱着自己,怕羲和对她不利,所以才会把自己往外推,是在保护她。 当她看到日光出来之时,她欣喜至极,她以为,他是有意躲开羲和出来找她的,所以,不顾一切地奔到九重天来找他,可是,他变了。 他的眼神轻易地穿过她,落回到旁边的离朱身上,那双十指紧扣的手,合起力硬生生地把她的心掐死。在此之前,没有亲眼所见,她都无法相信她父神所说的话。 她把她的心完完整整地掏出来给了他,他却接过去把它捏死,踩得稀碎,还一脸嫌弃地掷还给她。 “恭喜你们了。” 她那闭着的眼缓缓地睁了开来,明明太阳就在跟前,可她却感觉不到光。极力地让嘴角上扬,让自己表现得得体大方。 北泽在一旁看得心酸,也十分地不忍,两个箭步走到雪沁的身边,把她圈在怀里,柔声道: “丫头,我们回去吧!” 没有大吵大闹,可她感觉疲惫极了。 连续几日的绝食,让她眼晕头花,现在心事一了,她整个人便像松了弦的筝,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她软软地偎在北泽的怀里,也不哭,也不闹,就像一个没有任何欲望的小孩,只是困了,要睡了。 北泽回头瞥了眼司烨,心想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要换作是他,哪怕与六界为敌,他也会选择和雪沁站在一起,确切地说,是站在她的跟前,让她藏于身后,一生一世护着她。 他抱着雪沁,冷冷地向司烨道: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北泽怀里的人,始终没再抬头来看他一眼,他那万年冰霜难释的脸上,此际只有一个极苦涩的笑,那种被万物撕咬,浑身每个细胞都沸腾得炸裂的痛,竟一点也不比那万箭穿心的疼痛来得少。 小妖,希望你能释怀。当你忘了我的时候,我也就忘了我自己。 度辰离开了澄鉴宫,嘴上说着要去魔界,心里想着的都是雪沁。离开的这几日,也不知道她在白帝城过得怎么样? 她嘱咐了疾风几句,便率性踏着云马便去了白帝城。 到达白帝城之时,只见白帝一人坐于院中,那个善于饮茶的白帝,此时看起来有些老态龙钟。他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扑簌簌掉下来的花朵,正怔怔地出着神,直至度辰走近身边,他都丝毫没有发现。 “晚辈见过白帝。” 白帝回过头来,看到是度辰,气就不打一处出,你说着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孩子,雪沁那丫头怎么就看不上呢? 他叹了口气,唉,天意都是天意。 正要说话,只见一道蓝光疾驰而来,北泽抱着躺倒在怀里的雪沁,一脸焦急地奔回来。 度辰看到北泽怀中的雪沁,这丫头,怎么才过几天,就瘦弱成这个样子,他不禁感到心疼。 “她这是怎么了?” 白帝在旁叹道: “劝也不听,这回伤到自己了吧!这丫头,真是操碎人的心。” 白帝不禁气得咳嗽,度辰问道: “她又去找司烨了?” 白帝点了点头。 度辰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煞白起来,她终究,还是割舍不下他,即便司烨与离朱的结婚请帖都已经在天族中蔓延散播,她还是不死心。 后来有一天,当西丘宫里的菩提往生开遍整个宫围,簇拥的花盏似浮云般蔓过墙头时,司烨想起第一次见到雪沁的样子。 那时,他对她是没什么印象的。西丘里避世万年的尊神,能引得他注意一二的,唯有四时之错行,日月之代明,造化之劫功。 虽被天君三催四请地请出来为度辰殿下迎亲,但他对这桩事,其实并不如何上心。理所当然地,也就不怎么记得往生海上浮浪而来的少女,和她那一把清似初春细雨的好嗓子。也记不得那把好嗓子极力绷着笑,问一旁的司命:“那钟壶山上的什么什么秦姬,真的喜欢我四叔啊?” 司烨真正对雪沁有一些实在的印象,是在度辰的婚宴上。 司烨太子的大婚,自然不比旁人。天上神仙共分九品,除天族之人,有幸入宴者不过五品之上的十来位真皇、真人并二三十来位灵仙。 司烨修长的手指搭在涂了层淡青色瓷釉的茶盖之上,亮晶晶的阳光底下,连指尖都在莹莹地发着光。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凤九沾满酱汁的衣袖上,缓缓移上去,看到她白里透红的一张脸一点一点,变得煞白。 天上的这些女仙,他一向记不得她们的面孔。可回忆中她们见到他福身施礼,面目模糊的脸素来粉红桃红嫣红纷呈,还没见过一看到他就脸色发白的。 雪沁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移向染了酱汁的袖边,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遮掩住那一片刺目污渍,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来,套着一个茶色的水晶镯子。 司烨打量了一会儿那只镯子,抬眼看向她:“你在怕我,为什么怕我?”脑中却不知为何一个剪影一闪而逝,是眼前的姑娘垂着眼,食指弯起来一边不好意思地揉鼻子一边耍赖:“我才不怕你,我哪里怕你了?” 那面相似乎比此时更年轻活泼一些。 第096章 留在汐宫在做君后 静寂的生长着,那种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结界之外的生灵,更唯恐惊动那抱着一尾银鳍归来的少君。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出汐宫一步,违者必诛。” 众鲛人清楚地记得那日北泽少君怀里抱着雪沁奔回汐宫时所说的第一句话,那双睥睨万物的双眸,冷冽地带着寒光,令众鲛不敢直视。 他怀里的雪沁,一袭白纱,手垂在他的腰后,头枕在他的怀中,淡紫色的发,随风垂扬在空中。 当度辰抵达西丘时,才发现,西丘早已人去楼空。竟不在西丘?度辰沉思片刻,旋即起身向虞渊飞去。 虞渊之畔,那些自带荧光的夜花,在看清来人后,便一众绕开了道,让出干净无泥的冰石路来。 明明只是入夏,可虞渊之中却到处是丹桂吐蕊的味道。 度辰从花树下穿过,只看到一袭红衣穿拂于桂花树之间,那身影,即便看不清容貌,他也能断定出那红衣女子是离朱。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采桂花?” 离朱听见声音,转了转头,寻向声源,却发现度辰立于桂花树旁,一身玄衣,在树底下极为难察。 “度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度辰冷冷地道。他知道,他的这个表妹一直心慕司烨,他亦知道,司烨对她无意。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这个曾经天真无邪的表妹,为何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 离朱浅笑,转过身去,仍是继续采集桂花。 “怎么?姨母没跟你说吗?羲和去和我父帝提亲了,我出现于此,有何奇怪?” 眼前的离朱,让度辰感到极为的陌生,他不由得想起仙术比试当天她那推向雪沁的业火焚心掌,心中黯然。 “雪沁呢?” “你来虞渊找她?呵……度辰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觉得羲和会让她出现在这里吗?” 度辰没听懂,追问: “你什么意思?” 深绿色的桂叶衬得丹桂如朱砂般红透,离朱采下一些来,顺手拨了拨,答道: “因为我父帝说,帝俊当年惹下了一笔风流债,债主害死了九乌,而这个债主,便是雪沁的生母。你觉得,羲和会让雪沁出现在她眼皮底下吗?” 度辰曾听水宗说,靖玄曾和帝俊在一起过,但却没想到九乌之死和靖玄有关。 “而且,雪沁是司烨的情劫,羲和是不会让他们在一起的,司烨看似冰冷,实则极孝,他不希望,他的母亲看到雪沁之时忆起丧子之痛,也不希望雪沁遭受伤害,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在这里了吗?” 她的嘴里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度辰淡声道: “可是,司烨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雪沁的心里,又何曾有你呢?你不还是一样在等?本质上,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度辰不置可否,低声道: “我今天去过白帝城,白帝说,雪沁去了天上,你可曾,见过她?” “见过。” “她去哪了?” 度辰一副着急的样子,离朱冷哼道: “无可奉告。” “离朱!” 离朱听见度辰那带着粗厉的声音不禁被吓到,回头一看,度辰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她如实答道: “确实无可奉告,她,今天,确实上了九重天,见了司烨,但是,她说了句恭喜我们,最后便被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男子带走了,具体去了哪,我也不知。” 度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飞逝走了,临走之前,只丢下一句: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了,所以,以后请你善良,不要再伤害她。” 离朱又继续低下头来采摘桂花,远处羲和的声音传来,她应了一声,便急忙奔了过去。 花树之后,梨花谢尽的梨花枝桠上,半倚着梨枝的司烨从空跃下,落寞的背影与夜的黑寂相得益彰。 汐宫,绡帐之下卧着晕厥的雪沁。 “父君,丫头已经绝食好几天了,今日受了刺激,直接晕厥了过去,你帮我看看她,怎么了。” 巫君坐下,捏过她的手腕,给她听着脉。 北泽一脸的紧张,忙吩咐下去: “去,做些冰莲百合羹和梅花糕送过来。” “诺。” 侍女领命辞去。他转过身来,看到巫君那渐拧的眉,不禁问道: “父君,丫头她怎么样了?” 巫君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对北泽就是一顿打,他怒道: “你这孩子,你就不能等到她跟你成亲啊?你这么心急做什么?” 现在的孩子,都不知道女子最重贞节吗? 北泽听得一头雾水,嗫嚅地问道: “父君,你在说什么?” 巫君破愁为喜道: “我要当祖父啦!” “什么?祖父?” 巫君点头如捣蒜,道: “嗯,可不是嘛!祖父,雪沁已有身孕了,对了,她这几日要安心修养,别给她喝甜羹了,找些有营养的食物给她炖炖,算了,我去跟你母后说。” 巫君说完后便化作一道光消逝了。 北泽心里五味杂陈,他坐到床边,却看到雪沁缓缓睁开眼来,那眼眶,有泪滑落。 “丫头,有孩子是好事,别哭。” “北泽,你把我送回白帝城吧!” 北泽抓起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 “不,我不会送你回去的。我曾说过我要娶你,我便会娶你,留在汐宫吧!做我的君后。你若愿意出汐宫,我便陪你去,你若不愿意,我们便一直守着汐宫,我会跟你一起养他,他会喊我一声父君,我也会尽到父君的责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雪沁丢开他的手,挣扎着起身,当他看清她的意图是想下床时他猛然将她环住。 “我绝不会再次让你走掉了,你当初上九重天,我已经后悔了,到现在,仍在后悔。如若你在外过得好,他待你好,我也不会那么后悔,但是,除了我,谁也照顾不好你。” 她已经无声地哭成了泪人,转过身来,看向北泽道: “ 去旸谷找帝俊。 雪沁骑着凤凰到西方,遇到白帝。 度辰将雪沁划破现出鱼尾被离朱看见。 离朱找到璇玑。 未将真相告诉司烨。 神魔开战,女娲用灵力封印了魔疆之上的三十万魔兵之时,身为亡灵的沉璧死死地拽住了刹魔,不让刹魔吸入塔中,但她发现自己抱着的只是刹魔的皮囊,刹魔的灵魂已出窍被吸入塔中,她便不顾一切奔赴塔中想救回刹魔,但她低估了锁妖塔的威力,锁妖塔硬生生地把她挡在了塔外,她把刹魔的躯体放到廿六境的冰河床中,并将六魄中的五魄合成怨力将其封印保存好,最后一魄飘到三十二境寄居在其妹妹的身上,她一直在妹妹的体中沉睡,直到锁妖塔重被夺回魔界,她才重被唤醒。 雪沁被利用。 魔魂刀砍不入,剑穿不透,所向披靡,度辰身负重伤,司烨眼看五十万天兵葬身冥落河,便选择祭出不死之心,他自毁元神,以致使心脏燃烧,过于强烈的神光终将见不得光的魔魂一一燃尽。 最终他身负重伤,全体通透,成为游魂,而天地也顿然失色,雪沁恸悲,她想抱他,手指却轻易穿过他的身体。 而女娲之力透支后雪沁死去,司烨为雪沁献出不死之心。 当年,女娲极力阻挠靖玄和帝俊,用计使后裔射杀了九乌,帝俊知情,愤而离开天庭,想去杀了后裔,却在后裔口中得知,自己是听了女娲的命令而杀的九乌。 帝俊恨女娲蛇蝎心肠,为了九子而执意去寻仇,然而自己并非不是女娲的对手。 靖玄死后,女娲自剖其胆,为司烨制成不死之心,又散尽全身修为将水系一族悉数封印于海底,又担心雪沁神力过强而将其封印。后羽化。 因爱其深入骨髓,终是下不了手而拂袖而去。 靖玄终日消沉,对女娲说你满意了吧?你为何要如此。因为你将来会是六界的统领,你本不该有七情六欲。 她终是心冷如灰选择了自沉西海,却得路过的白帝出手相救,白帝对她一见钟情,悉心照料。后白帝得知其与帝俊有过一段过往仍执着无悔地求她嫁与自己,他们躲到人间做一对寻常的夫妻。 然而好景不长,神魔开战, 上胆至毒,可以制成毁天灭地的毒器。下胆是解毒的良药。蛇没了胆也就没了魂。 雪沁身上的封印需破身才能解除。 “幼时,小伙伴皆欺负自己是个怪物,唯有北泽会护着她,给她捡被小伙伴踩踏的花骨朵,给她捉来萤火虫布置漫天的萤光,给她讲那些生命中不曾遇见的故事。 他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而自己,却无法给他哪怕只是一丝丝温暖的回忆。 却在自己身上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还得不到温暖的回应。于他,她心中是有愧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只知道一味地去追逐自己心中那愚不可及的梦,一个关于生活在海底,却妄想触碰太阳,将太阳拥入怀中的梦。 她 “” 等回到了寝宫,北泽将她放到床上,吩咐鲛人侍女道: “去准备冰莲百合羹和梅花糕送过来。” “喏。” 鲛人侍女领命辞去。 北泽轻轻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她此时双眸微闭,整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睡着了一般, 北泽守在她的床边,寸步未离。 侍女将北泽吩咐要做的食物端入,尚未开口便看到北泽的手势,她们轻轻地将食物置于茶几上后便退去了。 北泽拉起她的手,柔声道: “我知道你没睡,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刚刚,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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