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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路繁花》


第一章

晴云幽空,隐有歌声传来。

笃山上吹过一阵清风,卷起一片花香和草屑飞向远空,然后消失在天际。

山坡的林间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十三四岁大小的小姑娘。

她穿着一身牙色的粗布衣衫,皮肤细腻光洁,乌黑的秀发在头顶挽成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简单打磨的树枝固定着,双眼细长而晶亮,带着一股沉稳、老成的神色,此刻却是木然无神地盯着天边那缓慢流动的朵朵清云,似乎已经陶醉在了那根本听不清的歌声旋律之中。

远山外的歌声越来越飘渺,最终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小姑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从身边的一个装满了各种青叶的竹篓里翻出一个竹筒制成的水筒来,轻轻地喝了一口之后,这才站起身来,把竹篓给背上,晃晃悠悠地往笃山下走去。

天色渐渐染上了红霞,拉着小姑娘下山的影子越来越长。

笃山下有两个村子,前季村与后季村。

前季村住着的大多都是有地有田,或者是有手艺,有本事的富户,后季村则是那些日子都过的紧巴巴,只能去给前季村帮工,或者只能靠着笃山的出产而熬日子的人家。

小姑娘顺着山道下山,往右一拐便进了后季村,进了村边的一栋茅屋小院,然后便开始收敛起了背篓里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附近几家妇人们瞧见了院子里的动静,忍不住踮起脚来看了几眼,高声喊道:“舒沄,你今日没拾点山珍回来吗?你捡回来的这些药草根子可没有那山珍值钱呢!照你这样熬,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啊?”

舒沄微微笑了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日子总会过下去的。”

几个妇人相视一眼,满意地朝着舒沄看了眼后,便自顾自地又低语了起来。

她们并不关心那个舒沄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只是关心她没有捡到值钱的东西回来,只要舒沄的这日子过的比她们艰难,她们就能安心了。这倒不是她们和舒沄有什么仇怨,只是在这样的艰难的生活环境之下,有人比自己过的更艰难,才能让她们有勇气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舒沄自然也明白这些妇人们的想法,所以总是疏离而客气地应付她们。

夜色渐渐带走了最后一片晚霞。

前季村的方向隐隐有了烛火升起,如同星光一般在夜色中跳跃,伴随着一些孩童的欢喜打闹声,越发地衬托的后季村一片死寂而绝望。

半夜时分,月光悄然地藏进了乌云里,淅沥的小雨从天空中落下,落到屋檐上很快便形成了小水帘,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哗哗直响。

茅屋小院内,滴答声更是响亮。

舒沄躺在木板床上,有些无语地听着屋内的动静,最终还是只能睁开眼睛,摸黑找到了屋里的木盆,把布巾摊在盆底,然后循着漏雨的滴答声走过去接住了雨水,听到那滴滴答答的声音顿时变小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回继续入睡。

只是,才走了两步,舒沄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着雨水响起,似乎就在附近,可是,一条狗叫声都没有响起!

正专心地侧耳听着,猛然一道敲门声咚咚咚地响起,吓的舒沄顿时寒毛炸起,瞪大了双眼看着木门的方向,一动也不敢动。

“舒家姑娘在吗?”

就在舒沄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妇人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舒家姑娘!!你在吗?我是你刘家三婶!!”

敲门声再次响起,刘家三婶带着哭腔般地焦急喊道:“舒家姑娘......你开开门啊.......”

舒沄赶紧深吸了几口气,飞快地思考起来。

这个刘家三婶她知道,就住在她家院子不远,是后季村里有名的泼妇,平日里就没有给谁好脸色看过,惹是生非的本事十分的了得,见到她基本上都是叫丧门星之类的,什么时候客气地喊过她舒家姑娘了?

而眼下这时间又是半夜,这个刘家三婶莫名其妙地来敲她一个独居女子的门,怎么也不可能是好事,再联想到那踏雨的凌乱脚步声,舒沄更是不敢吭声了。她不知道自己要是开门,会迎来一个什么样子的后果。

后季村里打她一个孤苦小姑娘主意的可不少呢!

想到这里,舒沄顿时沉静了下来,微眯了下眼便直接摸索到了门边,操起自己准备的一根木棒握在了手里。

“舒家姑娘,我们是来求助的,并没有什么歹意!”一个男人的声音顿时在门外响起,自顾自地说道:“听闻姑娘平日在山间采集草药,所以冒昧前来求医.......”

“我的草药就在屋外,你们需要什么自己拿走便是!我不会什么医术!”舒沄皱了一下眉,冷冷地开口。她会医术的事情,根本就没在任何人前显露过,怎么可能会来找她求助?

屋外顿时沉寂了下来,就在舒沄正要松气的时候,却是嘣地一声大响炸起,本就不堪一击的木门瞬间粉碎,带着一片风雨吹进了茅屋!

舒沄手里的棒子还未打下去,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给抓住了。

“舒姑娘,得罪了!”一个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舒沄,一个使劲便把木棒给夺了过去,然后冷漠地开口说道:“劳烦姑娘给看看,我们天亮前便会离开,不会给姑娘添麻烦的。”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已经碎的不能再碎的门板散落在地上,被一道昏黄的火光照着,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这破门而入的“土匪”们打量而去。

随着火光一起进入屋子的一共有十六人,挡下她棒子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带着斗笠,穿着一身黑衣,五官刚毅,双目有神,在夺下棒子之后便立刻退开了两步,示意身后的众人都进了屋子,然后把那位刘家三婶也给带进来后,这才又道:“为了姑娘的清誉着想,这位刘家妇人会陪着姑娘的。”

舒沄气愤又紧张地瞪眼朝着众人都看了一圈,最后才便把目光落到一个被扶着的虚弱黑衣男子的身上。

第二章

那男子是位年逾六旬的老人,斗笠被摘下之后便显露出了他那斑白的发髻,苍白的脸色和满是皱纹的脸庞,还有那紧抿着的唇角里那刻意压制的痛苦之色。

“姑娘,我等途径此地,在下叔父实在是痛苦不已,令我等心痛难耐。”那个挡下了舒沄棒子的汉子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听闻姑娘平素喜爱上山采药,便寻思着姑娘大约略懂医术一二,所以特意上门来求助!还望姑娘体谅我等的拳拳之心!”

说完,汉子便从身上掏出了一锭银元宝来,放在了屋内的那唯一一张木桌上,定定地看着舒沄道:“今日情急,坏了姑娘家的大门,还望姑娘不要怪罪!”

刘家三婶站在舒沄的身旁,本来还惊恐地哆嗦的身子在一瞧见那锭在火把照耀下闪着银白色光芒的银子后,顿时便止住了不说,整个人瞬间激动了起来。要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理智在,刘家三婶就要直接冲过去把银子揣怀里了。

那么大的一锭银子,够他们家舒舒服服生活好几年了。

看着舒沄没动,刘家三婶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激动地说道:“舒家姑娘,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这是人家赔你大门的钱啊!赶紧收起来给老丈瞧瞧啊!你要是治好了那位老丈,以后可就有富贵日子过了!”

舒沄没有搭理这个刘家三婶。

不用说她都明白,这一群陌生的黑衣人之所以会知道她有草药肯定就是身边这个刘家三婶透露出去的,不然这些人也不可能带着她过来敲门。

只是这个刘家三婶知道她采药,为什么就能断定她会医术,把人引到这里来了?

后季村里靠着草药过日子的,可不止她一个呢!

舒沄拧了下眉,却是把这些疑惑跑开,缓缓吐了一口气,走向了那个老人。

刘家三婶欢喜地看着桌上的那锭银子,已经开始想象等到这些黑衣男人们离开之后,她就回去叫上自己家男人和儿子过来把银子抢回去,至于舒沄这丫头,要是真会医治人的话,抢回去给她儿子做个媳妇也不错!至少舒沄这丫头长的还算眉清目秀的.......

舒沄并没有多看那锭银子一眼,在老人身旁停下,看着他那努力克制的痛苦表情,微微皱眉问道:“老人家哪里难受?”

老人湿润的双眼略微浑浊地看着舒沄,却是紧抿着唇没有回话。

倒是一旁一个黑衣男子赶紧回道:“是咳嗽。只要一咳出来就止不住了!”

“你们有干衣服吗?先给老人家换上吧!寒气入体更难受!”

舒沄点了点了头,仔细地朝着老人打量了两眼,对着他身后的黑衣人们吩咐了一句,看着他们立刻扶着老人往角落里过去后,这才转身看向一直和她交流的那个黑衣汉子:“先申明一点。我只是会一点素医的本事,如果你们是来赌一赌我是不是会巫医的本事的话,那就不要报期望了!”

黑衣汉子闻言,果然眉头一紧,目光冷冽地在刘家三婶的身上扫了一下。

“我.....我没骗你们!她采了好几年的药了,前几日她离开村子几天去送那些草药......我亲眼看着她给人断病的,所以.......所以我以为她肯定会一点巫医的本事!”刘家三婶一听到舒沄的这话,顿时便吓的尖叫了起来,赶紧对着那个汉子慌乱地解释道,看着那人皱眉摆手示意她不要乱叫后,这才赶紧噤声,抹了一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目光凶狠地瞪向舒沄的后背。

本想给这个孤女点好日过的,但是现在看来,这样的祸害,她刘家可不能要。

而舒沄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自己哪里露底了。

“不管素医还是巫医,姑娘只要能让我家叔父轻松一些,在下也必然会重谢的!”汉子虽然很是失望,但还是开口保证了一句。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之后还愿意留下,他觉得,面前这个被陌生人半夜闯入家中的小姑娘一直都很镇定,在知道他们的要求,看见了病人之后都一直保持着一种淡定无比的气度来,似乎有种莫名的自信在支撑着她。

在如今的这个世道,巫医为尊,几乎谁家要是有人生病了,只要请来了巫医治一治,得了巫医给的丹药后都能药到病除!到处都在传言,巫医能让前一天还奄奄一息快死了的人,第二天便能骑上高头大马精神抖擞地去打猎。

这样的各种巫医的神奇之处传开,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证实之后,这就造就了普通的医者,也就是所谓的素医的地位越发的卑微与没落,只能给那些请不起巫医的人家看看病混日子而已!

至于巫医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舒沄倒是还没有见识过,但是她自己都能穿越,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所以,舒沄当初在被后季村的人从笃山上救回来,在听闻了巫医和素医之间的一切后,舒沄便立刻明白,自己学了十几年的中医在这个世界,极有可能养不活自己,甚至还会招来那些巫医们和他们的信徒们的欺负。

所以,在后季村里落脚之后,舒沄便把生活的目标放到了草药上。

不论是巫医还是素医,治人总是需要草药的,这一点共通之处倒是能让她每个月能靠着那些从笃山上采到的草药挣到足够她生活下去的铜钱。

换衣的老人很快便喘起了粗气,伴着咳嗽声一出,便仿若那决堤的洪水一般,连绵不息地在茅屋内响起。

黑衣汉子的眉头皱紧了两分,看向角落的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担忧。

舒沄坐在木桌旁,看着老人被扶着过来,那苍白的脸已经被咳嗽震的通红,赶紧示意老人伸出双手,静静地诊起脉来。

“老人家的咳嗽和气粗是遇寒即发?痰涎壅盛,平时的食纳也很差?”

“是!咳咳咳......”老人立刻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舒沄,“今夜就是......咳咳........遇上了这场雨!”

舒沄点点头,把手收回来闭目想了想后,这才看向那个黑衣汉子说道:“我有药丸子可以暂时缓解老人家的咳症一二,但是还需要配有汤药治疗,假以时日才能好转。”

“能缓解便可!”黑衣汉子闻言,却是立刻便说道:“只要能让我叔父今夜安稳,明日我们便能寻到巫医了。”

舒沄楞了一下,顿时恍然地在心中苦笑了一下,本欲还告诫一下黑衣汉子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以及老人病情的话都全数吞了回去,然后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去拿药。”

黑衣汉子点头,神色也松懈下来。

刘家三婶的目光从桌上的银锭上收了回来,贼溜溜地跟着舒沄的背影,看着她在床头的角落里搬出一个大泥坛子,在里面掏了掏便转了回来,把十几颗黑漆漆的药丸子递到了那些黑衣汉子们的面前,心下算计了起来。

“家贫,没有合适的瓶子装这些药丸,各位自己想想办法吧。”舒沄的脸上丝毫也没有惭愧的神色,只是看着黑衣汉子在接过药丸后,这才说道:“咳嗽难受的时候都可以服一粒,注意保暖。”

黑衣汉子点头,接过那十几颗药丸子看了看,毫不犹豫地便拿起了一粒来吞进肚子,然后闭上了眼睛,用内力运开了药力,仔细地体味了一番。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黑衣汉子这才吐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递了一颗药丸给老人,看着他吞下。

第三章

茅屋内寂静了下来,可是屋外那淅沥的雨滴却是顽强地依旧在下着。

老人的咳嗽声在吞下了药丸之后渐渐便放缓了下来。

黑衣汉子很是诧异药效居然如此之好!

以前老人也犯过多次这样的病症,几乎都是要去请巫医来治疗好几日才能好转的,可是现在就只吃了一颗药丸症状便能减轻,这实在是很令他吃惊的。想到这些,黑衣汉子的嘴角也不由地带上了一丝诚恳的笑容来:“多谢姑娘了!”

舒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老人那渐渐舒缓的面容上,想了想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老人家是气管和心肺的问题,以后还是需要多加注意的.......我有药方,你们要不要留一个?”

黑衣汉子惊讶地朝着舒沄看了眼,却是摇头说道:“多谢姑娘挂怀,我们明日只要找到巫医,必定能很快转好的!药方......就不用了!”

舒沄心情复杂,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患者不相信自己,又何必强求?!

黑衣汉子一直等着老人的咳嗽声停下后,这才从怀里又掏出了两锭银子来,对着坐在桌旁走神了的舒沄说道:“舒姑娘,这是我们的酬金,请你收下!”

舒沄那因出神想事情而显得有些呆滞的目光转了下,落到桌上的三锭银子看了眼,却是望向黑衣汉子问道:“能问问各位什么时候离开吗?”

黑衣汉子以为舒沄是要赶他们立刻走,顿时皱了皱眉头:“姑娘是医者,也是知道我家叔父的这情况,今夜雨落之前是不能离开的。”

“我不是要赶各位离开!“舒沄赶紧说道,“我是就是想知道各位什么时候走,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黑衣汉子闻言顿时一愣,探究地看向了舒沄。

刘家三婶也是一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舒沄的侧影,想要过去大骂又不敢在那十几个黑衣男子们的面前轻举妄动,心里焦急无比!

那可是三锭银元宝啊!舒沄这丫头要是带着银子跑了,她怎么发财?!

黑衣汉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把目光从舒沄的脸上收回来之后,这才说道:“天亮后应该会停雨,我们那个时候再离开!姑娘要和我们结伴的话,我们可能送不了多远。”

“去鸣镇没问题吧?”舒沄期待地问道。

“没问题!”黑衣汉子很肯定地点头,看着舒沄顿时松气地笑起来之后,目光不由地落到了刘家三婶的身上。

逼的这样一个小姑娘要离家的,无非也就是这个妇人的缘由!只是他们眼下的情况,也不可能为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惹下什么麻烦。

老人轻松了之后便立刻疲倦地要瞌睡了。

舒沄得了黑衣汉子的承诺,此刻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倒是大方地开口道:“家中贫寒,就只有一张板床可供休息!要是老人家不介意,就到上面休息一夜吧!”

反正她今夜也是不可能再睡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老人那浑浊的目光诧异地朝着舒沄看了看,却是听到她又道:“医者父母心,老人家不必介意。”

“那便多谢舒医者了。”老人顿时笑了笑,换了一个称呼,语气诚恳地说了一句,看着舒沄把床榻收拾了一番后,便让人扶着他躺了上去。

“各位自便,我收拾一下东西。”舒沄一直等着老人睡着之后,这才轻松了起来,笑眯眯地对着黑衣汉子等人说了一句,然后便自顾自地开始打包行李,似乎很开心能离开。

刘家三婶着急不已地站在原地,看了看黑衣汉子又看了看舒沄的方向,最后才忍耐不住地挂上一副难看的笑容,仿佛在说服自己一般地开口说道:“我......我去帮帮舒家姑娘!”

“你就在这里站着!”

刘家三婶还未踏出一步,就听到黑衣汉子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句,整个人瞬间被吓的一个哆嗦,眼泪立刻便落了下来!今夜要是不能把舒沄那丫头留下来,那三锭银元宝可就要飞走了!那可是三锭银元宝啊!!

刘家三婶心中一片绝望!

这些黑衣汉子可不是好惹的。

他们什么时候进了后季村根本没人知道,她当时在家也睡的好好的,连撞门的声响都没有听到便听到他家男人的惨叫声,睁开眼便看见了那个黑衣汉子正一个劈手把自己家男人给打晕在地。

之后他们便问起了村子里是否有医者的话来,更是给了她一两碎银,说是寻医的报酬!刘家三婶也就是那个时候突然一下想起了前不久前瞧见舒沄给人诊病开药时的场景,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便把人给领到了舒沄这里来的!

可是,人都带到这里来,此刻的刘家三婶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再多的感谢报酬,能有舒沄那丫头摆在桌上的酬金多吗?

舒沄的东西其实一点都不多,除了那些草药以外,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把一些还能卖钱的草药全部打包装好,又把她那床头的几个土罐子搬出来摆好,舒沄皱眉看了半响,这才朝着黑衣汉子的方向看了眼,走过去问道:“这位......大哥!我的东西可能有点多,不知道你们能否帮我捎上一些。”

“那些罐子和草药?!”黑衣汉子倒是一脸了然地朝着罐子的方向看了眼,瞧着舒沄点头后,这才又问道:“舒医者要带到鸣镇去处理?”

舒沄再次点头:“放这里也是浪费了!”

“以后不回来了?”黑衣汉子倒是很诧异。这样一个小姑娘独居本来就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了,现在说要离开家乡就离开,是不是有些太绝情了?

“我要去寻亲的!”舒沄却是笑着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在刘家三婶的方向看了下,然后说道:“当初跟着家人路过笃山,结果遇上了意外,我坠了崖,被人救了回来,家人可能以为我已经身亡,所以也没有来找我!现在我的恩情也算是还完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黑衣汉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要帮舒沄带走那些药材的要求。

而刘家三婶却是瞪圆了眼睛,心中的慌张更浓烈了起来。

舒沄居然真的要走了!还是在她确认了她会行医救人,会赚银子的时候!

不能回去叫人来把这丫头给绑下,不能把那三锭银元宝给留下.......刘家三婶的脑子里一直都飘着这番话,然后咚地一声便晕厥到了地上,四仰八叉的样子十分的难看!

第四章

卯初左右,天边渐起了一丝淡淡的光亮来,落了一夜的细雨也终于停歇了。

在茅屋内躲了一夜雨的黑衣汉子们也井然有序地背上了舒沄的那些草药和罐子,然后唤醒了靠着木桌不小心睡过去了的舒沄。

“现在就要出发了?老人家怎么样了?”舒沄揉了一下眼,朝着那被毁掉了的大门外看了下。

“叔父昨夜睡的很好,只是偶尔咳嗽,比从前好多了。舒医者,我们得在村民未起之前就离开!”黑衣汉子点头,一边听着老人那边的起身动静,一边对着舒沄说道。

舒沄点头,赶紧站起身来。

她本来还想着在后季村再待些日子的,可是现在那个刘家三婶知道她会医术了,也知道她得了大笔诊金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要是再来个半夜破门的事情,她基本上就不用再活下去了!

后季村里,多的是因为穷苦而被逼的六亲不认的家伙了!

要不是救了舒沄回来的李老头在后季村算是最年长的长辈,在村子里还有那么一点余威的话,估计舒沄在李老头死掉之后,可就不会有这两个月的平静日子过了。

刘家三婶算是第一个有了心对她动手的人,接下来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留在后季村里的时间越长,她的日子会越难过的!想要用医术让震慑村民们根本不可能!

舒沄相信,只要消息一传出去,估计整个后季村里敬她的人没有,来抢她的人会更多的!在这样的穷苦地方,她的医术代表的并不是幸运的救命机会,而是滚滚的钱财。

舒沄就着茅屋院子里一口瓦缸里的雨水拍了拍脸,感觉整个人瞬间清醒之后,这才走向黑衣汉子等人的旁边,看着地上还躺着的刘家三婶问道:“她怎么办?”

“天亮自然能自己回去的。”黑衣汉子冷漠地说道,丝毫也没有一丝同情的神色,似乎也是极为厌恶刘家三婶的为人。

舒沄默默地嗯了一声,便跟着这群黑衣男人们出了院子,踏着朦胧的天光朝着后季村外走去,最终消失在了那还未消散的水汽中.......

刘家三婶醒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

翻身在茅屋内扫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之后,刘家三婶顿时便哇哇哇地大叫了起来,一溜烟地赶紧奔回了自己的家,瞬间便哭嚎了起来。

不到半天的时间,不论是后季村还是前季村的所有村民们都知道,后季村的李老头当初从笃山上救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其实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揣着李老头幸苦存了几十年的钱财跑了。

而刘家三婶则是无意间撞破了这个事情,这才被舒沄给打晕在地,差一点就被灭口了......

几日之后,五个衣着精贵的行商路人在前季村逗留了一夜,和村正聊天时倒是不经意地打听起了关于村里这几年发生的新鲜事和一些村里才来没几年的生人的情况。只是在听得关于舒沄的这些恶闻后,五人却是纷纷鄙夷地皱了下眉头便把她略了过去.......

翻过笃山大约要走十几里山路后才能见到鸣镇的轮廓。

巳时末,日头渐盛。

排队进入鸣镇的百姓已经少了许多了。

一路走来,舒沄时刻关心着老人的病情,瞧着一直含着药丸子,一刻左右才咳几下,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老人没有告诉舒沄真正的名字,只是让她称呼青老。而当初挡下她木棒的那个黑衣汉子确实是青老的亲侄子,他让舒沄称呼他陆五哥,至于其他的人则是一路上都没有多言,也没有要和舒沄搭话的意思。

鸣镇平日对于进出的百姓们盘查的不算太严格,只是在瞧见青老一行人的身上隐隐透着一丝江湖人的味道之后,特意让他们交了路引,查看无误之后,这才放了他们进了城门。

一连穿过三道城门后,舒沄总算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舒医者接下来准备去哪里?”青老此刻的精神好了许多,似乎是感激舒沄的药丸子,对她说话一直都很客气。

“前街的成德药铺,我的草药一般都卖到哪里!”舒沄朝着青老笑笑,心中却是隐隐有些忐忑。

鸣镇她来过好几次了,但是除了那药铺的伙计以外便没有了再认识的人。她那些坛子里的药膏丸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解决不了的!到时候,难道真要让她背着几个坛子在鸣镇里四处游荡不成?

“那我们把舒医者送到药铺去再走吧!”青老面色温和地对着陆五吩咐了一句,然后便示意舒沄指路,一行人顺着鸣镇的南门大街朝着镇子里走去。

成德药铺位于鸣镇的东南边的南市街上,因为有几位素有名气的巫医在这里购买草药,所以成德药铺在鸣镇的生意十分的红火,店铺也扩了又扩,几乎已经占了小半条街了。

成德药铺有两个门,大门迎客,小门收药。

舒沄带着青老一行人停到了小门外,感激地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多谢各位大哥了。”

“帮人帮到底,我们送你进去吧!也不多费什么功夫!”陆五朝着小门内看了眼,想了想后对着舒沄说道:“顺便让药铺伙计帮我们去请个巫医。”

舒沄本就是担心青老一行人着急去请巫医看病,所以想着不要耽搁他们的时间,准备自己送药进去的。眼下陆五等人愿意帮忙,那自然更好!

“那就多谢陆五哥了。”舒沄甜甜地感谢了一声,看着陆五让人去了大门那边,这才带着他们进了小门。

“舒姑娘?!”

这个时间药铺已经忙过了,柜台后几个伙计正在清点早上收到的药材,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一个青衣伙计立刻便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句,然后疑惑地问道:“舒姑娘这个时候来,可是找到了什么好药材?”

舒沄楞了一瞬,随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怪伙计这样想!

一般她都是半个月才来一次药铺送药的,这前几天才来过,要不是有好东西,怎么会愿意跑那么远的路,就为了送那么一点草药到鸣镇来!她估摸着,那几大包的草药,还换不来一两银子呢!

看着陆五等人把那一包包的草药放到了角落,舒沄这才对着那个伙计说道:“我这些制好的草药,麻烦伙计大哥清点一下给我算算吧。”

青衣伙计的目光在陆五等人的身上扫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点头,把草药都清点查看了后便上了秤,这才算了个数目出来:“舒姑娘,这点草药只能给你算二百文。”

比她想象的还要少!舒沄叹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我还有点自己制的药膏,药铺里能收吗?”

“药膏?!”青衣伙计楞了一下,却是摇头为难地说道:“舒姑娘,药铺只收巫医们制的药和有名的素医制的膏丸.......”

舒沄失望地笑笑,也不再为难伙计:“我知道了。麻烦你把铜钱给我换成碎银子吧,我拿着方便一些。”

青衣伙计点头,转身便去找账房支了钱,交到了舒沄的手里。

第五章

从药铺小门出来,舒沄看着陆五身后几个男人的手里帮她拧着的土瓦坛子,想了想,有些赧然地看向青老说道:“青老,我那一坛子药膏丸子对您的病有疗效,不如送您收下,做个留念?!”

舒沄可不想说什么让青老留着应急之类的晦气话来惹他们一行人不高兴,只能换个说法。

青老止住咳嗽声,把目光落到舒沄身上认真地看了两眼,却是有些叹气地说道:“舒医者的药老夫用着确实不错!舒医者的医术很是精湛啊!”

舒沄却是赶紧谦虚地摆手,依旧面露忧色。

有医术又能怎么样?巫医的名头一出来,她这样的素医有再大的本事也根本没人相信的。

陆五把舒沄说的那个坛子抱到了怀里,想了想又掏出了一锭银子来给她。

“陆五哥,这是送给青老的。”舒沄却是摇了摇头,拒绝的一脸坚决。

陆五定定地朝着舒沄看了眼,想了想后这才说道:“我记得舒医者你说过,我叔父的病假以时日是可以治好的?”

舒沄闻言顿时诧异地看向陆五,有些奇怪他如此相信巫医的人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青老是气管和心肺上的毛病,到了这个年纪想要完全断根是不可能的。但是照着我的方子喝药调养的话,至少,遇寒时节,绝对不会再如昨夜那般痛苦,平日里要是多注意保养的话,这个病应该是很少会犯的!”舒沄斟酌了一下言语,认真地对着陆五说道。

医者,最希望的自然是得到患者的相信和肯定!但是也不敢把话都说的太满了。

陆五紧锁着眉头,朝着青老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道:“我叔父的病常常犯,就如舒医者说的那般,遇寒即发,来势凶猛。每一次都需要请巫医来治个两日,喝下不少的汤药才能好转!但是每一次又会复发......巫医说,这是命病,治不好的。”

气管炎和肺心病治不好就是命?

舒沄觉得很可笑,她还真以为巫医就和那些修真小说里说的一样,拥有很神奇的力量,能救死扶伤呢!

“舒医者,可以的话,一会儿给我留个药方吧!”青老也是挂着一脸和蔼的笑容来,对着舒沄说道:“昨夜老夫可是睡了个好觉啊!舒医者你可不知道,这么多年犯病,我可从来没有在犯病时就舒坦的这么快的。”

舒沄闻言顿时开心地笑着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去问药铺的伙计要借纸笔。

只是,她的脚还未踏出,不远处却是顿时响起一阵哀嚎声来。

那是一群布衣汉子们,抬着一人便哭嚎着冲向了药铺的方向。

“有人受伤了。”陆五微微眯了眯眼,远远地朝着那群汉子的方向看了看,“应该是来药铺寻巫医的。”

“巫医在药铺坐堂吗?”舒沄只到成德药铺来卖过几次药,收了钱基本上就和李老头一起去买日用品,然后掐着时间赶回后季村去,所以并不太清楚药铺里的情况。

陆五斜眼朝着舒沄看了下,这才缓缓地说道:“药铺是有素医坐堂的,巫医一般都待在自家中。寻常有事,自然有人上门去请。但是一般人不知道巫医的住处,自然只能来药铺!巫医要买药,药铺的伙计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去寻的话更方便!”

舒沄闻言顿时了然,目光却是落向那已经引来不少看热闹人群的布衣汉子们和那块木板上躺着的人。

“救命啊!掌柜的,快救救我李家三哥!劳烦请一请巫医大人来给看看啊!”

“掌柜的!!救命啊!!”

药铺里有人听到了动静,跑出来朝着布衣汉子们看了眼,低声问了几句之后,这才开口道:“离这里最近的是郝巫医大人,出诊费是一两银子,你们把钱给我,我现在就去请郝巫医大人。”

哭嚎声顿时一断,随即便有一个满脸胡子的布衣汉子大叫了起来:“小兄弟,我们在老曹巷子做工,工钱要月末才能结。你行行好,先帮我们请郝巫医大人治好我李家三哥,我们保证,月末一定把诊费送到。”

“月末?!你们这还想赊账不成?!”站在药铺大门前的那人一听到布衣汉子们的这话,刚刚还温和的神色顿时便凌厉了起来,朝着众人吼道:“你们当那一两银子是我们药铺收的吗?那可是给郝巫医大人的出诊费!怎么可能赊账?而且,那只是出诊费,你们这兄弟接下来吃药休养不需要钱了?都想着让我们药铺赊账不成?你们以为我们药铺是什么地方?”

几个布衣汉子面色着急不已地朝着药铺前的那人看了又看,含泪喊道:“小兄弟,求求你,救救我李家三哥吧!他要是死了,家里的老母和妻儿可要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药铺前那人朝着木板上那一动也不动的汉子看了眼,冷冷地说道:“你们有本事就自己去郝巫医大人家去请,要是他愿意给你们治,那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说完,药铺前那人便直接转身进了大门,再也不理会药铺前的那些汉子们的哭嚎与哀求了。

围观的百姓很多,大多数都是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这群汉子们,可是一个也没有敢开口说要帮忙的。

银子这东西,对谁都重要。

“三哥!!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布衣汉子们似乎绝望地发现他们确实求助无望了,顿时便都扑到了木板上躺着的那汉子身上,哀嚎痛哭了起来。

舒沄听的有些不忍,朝着人群的方向看了又看。

“舒医者想过去看看?”青老咳嗽了两下,似乎瞧出了舒沄的想法。

“医者,不能见死不救!”舒沄拧着眉头,对着青老说了一句,似乎这才下定了决心想要过去看看。

“可是,舒医者,你要记得。你只是素医!”就在这时,青老却是淡淡地开口对着舒沄警告道,“这些人是来求巫医救命的,而且那么多人看着,你要是上前去了,不管是救活了,还是没有救活,你都是抢了巫医们的病人,将会成为所有巫医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将来即使想要来成德药铺卖药也是不可能的了!这一点,舒医者你要清楚才是!”

第六章

舒沄的身子一震,双脚犹如被钉在了原地一般。

“舒医者,只是几个布衣而已,你真的要为了他们让自己的处境落到那般寸步难行的地步吗?以你的医术,你将来可是还有更多的路要走啊!你可是要考虑清楚才是啊!现在的时机,真的不适合......”青老颇有种语重心长般地对着舒沄说道,眼底的认真却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舒沄敢开口说要救人,那么,鸣镇就真的几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舒沄目光茫然地望着远处那哭泣声一叠又一叠的布衣汉子们,只感觉心中一片绞痛,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了一道浑厚而苍老的话语来。

“凡大医治病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崄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舒沄记得很清楚,这是她爷爷每次收弟子时,当着那幅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药王孙思邈的画像训导弟子的话。她从小耳听目染,只能然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医者就应无所畏惧啊!

想到这里,舒沄的目光坚定地沉了沉,对着青老众人说道:“青老,医者当发大慈恻隐之心,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我要去救那个人!”

青老的目光在舒沄的身上扫了眼,这才叹气无奈地说道:“既然舒医者心意已决,那老夫也只能祝舒医者能心想事成了!”

舒沄闻言顿时一愣,然后便看着青老朝着身后的十几个汉子们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便朝着成德药铺走了过去。

“舒医者......后会有期!”陆五让人把舒沄神剩下的几个坛子都放在了她的脚边,担忧地朝着她看了眼,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也离开了。

舒沄只觉得自己刚刚那满腔的热血瞬间被一盆透心凉的冰水给浇了个透顶。

她以为和青老等人一行相处了这么些时间,他们又都是有本事的人,自然是会站在她的一边,不说为她保驾护航,至少能留下,默默地支持一下她,让她感觉底气更足一些吧?却是没有想到,青老一行人居然如此干脆地便直接走人了!她只是下个救个人而已,怎么就让青老他们避之如蛇蝎了?

是因为他们还需要求着巫医看病?

所以,为了避嫌和她拉开距离,连药方都不要了,就走了?

舒沄的嘴里一片苦涩,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把身边的几个坛子上的麻绳都拴到了一起,然后背到了背上,脚步坚定地朝着那几个哭倒一片的布衣汉子们走了过去。

医者当发大慈恻隐之心,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三哥!!三哥啊.......呜呜呜呜!”

几个布衣汉子伏在木板上,悲痛无比地嚎着,仿佛只有哭的如此的悲壮才能让他们心中那绝望的心情稍微舒缓一些.......

“各位,我是素医,想看看这位大哥的伤势如何!”舒沄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站在到了木板的附近,一边盯着木板上那个闭眼躺着一动也不动的汉子打量着,一边对着那几个还在哭嚎的布衣汉子喊了一声。

“素医?!”正跪在地上哭嚎的大胡子顿时抹了一把眼泪,瞪大了眼睛抬眼看向舒沄,瞧着她一副瘦弱而青涩无比的样子,顿时皱了皱眉头说道:“小姑娘,你是素医?”

舒沄点头,目光一直都落在木板的方向。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灰面男人,身上的布衣上有不少的补丁,还有几处磨烂的口子,里面隐隐有血迹渗透出来。他的头发和身上都有不少的灰尘,此刻面色苍白,正紧闭着牙关,呼吸也几乎消失了......

“可否与我说说病人的情况?”舒沄没有理会大胡子汉子的眼底的质疑,心急地朝着木板的方向又走了两步,选了一处空隙的位置便蹲下开始查看起了木板上那个汉子的情况。

几个哭嚎的汉子此刻也顾不得伤心,纷纷睁大了眼睛看着舒沄那双纤瘦的双手在李三的胸前和头上都检查了几下,然后便搭在了李三的一只手上开始诊脉,根本不敢多话。

大胡子汉子瞧着舒沄那秀气而认真的脸庞,再看了看成德药铺那令他们感觉绝望的大门,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便开口说道:“素医大人,我们在曹家巷做工,李三哥是泥瓦匠,出事的时候正在屋顶上砌瓦,我们都没有注意便看着他从屋顶摔了下来,然后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所以我们立刻便用木板抬着他来求医......还望素医大人一定救救李三哥啊!!他是个好人!!他家里还有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呢!!”

舒沄沉着脸点了点头,抿紧着唇诊脉,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本已经要准备离开的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都停下了脚步,更是好奇地朝着几个布衣汉子的方向靠了靠,叮嘱了舒沄。

“这个素医可真是胆大包天啊!这是抢巫医大人们的病人?”

“简直是不自量力啊!一个素医而已也敢和巫医大人们斗气?!”

“说是素医,你们相信她真有本事不成?就这样一个小姑娘,估计连药方都不认识两张就想出来救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啊!也不知道是哪家失心疯的人家没有看管住,这才让她跑出来了......”

“这姑娘估计也就是想出出风头吧.......”

“为了将来嫁人能得个心善的名声?”

无数质疑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讥讽和冷笑,鄙夷地盯着舒沄。

“素医大人,李三哥还有救吗?”大胡子汉子看着舒沄诊脉完毕,皱着眉头盯着木板上李三一副沉思的模样,心中有些惶惶不安地问道。虽然并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但是在眼下这情况,他自然是希望李三能有救的。

“有救!”舒沄抬眼朝着大胡子汉子望去,一脸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布衣汉子们还未来得及高兴,一道洪亮无比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冷笑的阴鸷:“小姑娘可真是大言不惭,这样把人命当做儿戏,小姑娘难道不觉得惭愧内疚吗?现在的人,果然为了挣取病人的救命银子,简直是不择手段啊!!”

第七章

第七章

舒沄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朝着面前的人群望去,立刻便瞧见了一个颧骨尖尖的刻薄大叔摆出一副悲天悯人又痛切心扉的鄙夷神色来看着她。

“是小李巫医大人!是小李巫医大人!!”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便有百姓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小李巫医大人怎么来了?”

“肯定是听到消息来救人的啊!小李巫医大人心肠最好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顿时响起,落到那几个布衣汉子们的耳里,顿时如无限的希望砸到脑袋上一般。

“小李巫医大人!救救我李家三哥吧!求您救救我李家三哥!!”

大胡子汉子几乎是立刻便冲到了小李巫医的面前,一个劲地磕头求着。

舒沄苦皱着眉头,看着小李巫医那带着阴鸷和冷笑的目光,再看着一旁那些布衣汉子们,还是忍不住黯然地垂下了眼眸来。

这就是巫医的时代啊!她这样的中医,根本不可能轻易让人信服和相信!

小李巫医朝着木板上的李三看了眼,发现他苍白的脸如纸一般,胸膛更是连起伏都没有了,心下顿时了然。明明那个男人的胸膛都没有起伏了,多半已经死掉!这会儿还要来求他治疗,还真当他们巫医是神仙了不成?一群相信巫医就能起死回生的无知村民!

“你们也不要在这里磕头了!那边那个小姑娘不是刚刚说了可以救回李三的吗?你们就让她救好了!”小李巫医神色淡淡地看着大胡子等人,对着他们说道:“我可不是那种随意到处去抢人病人的沽名钓誉之辈!!”

“巫医大人!!小李巫医大人!!您是巫医大人,必然是能救回我李家三哥的!求您!求求您救救他吧!他一家老小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大胡子男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朝着小李巫医喊着,“那个小姑娘哪里会看病啊!她只是来凑热闹的!做不得数的!!”

“做不得数?!是真的吗?”小李巫医冷漠地朝着大胡子看了眼,瞧着他一个劲地点头之后,这才傲然地说道:“我们巫医的规矩你们都知道吗?”

大胡子楞了楞,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李巫医。

“看诊费一两银子!”跟在小李巫医身后的一个仆人立刻便站了出来,高声对着那几个布衣汉子喊道:“治病和药材的费用另算!!”

“一两银子?!”大胡子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小李巫医说道:“巫医大人,我们都是在曹家巷里做工的,身上都没有带多少的钱......等到月末主家结了工钱,我们一定立刻把看诊的银子给您送到府上,还望小李巫医宽容一二。”

“你们这是想赊账?”那个仆人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冷漠而鄙夷地朝着大胡子等人看了眼,“哈哈哈,我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来求了巫医大人救人还想赊账的无赖家伙呢!!各位乡亲们,你们见过吗?”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有讥讽的,自然也有心有戚戚的。

舒沄冷然地看着那个小李巫医和那个仆人,却是直接扭头望向大胡子等人问道:“这个病人的呼吸越来越弱了,如果再不救治的话,可就来不及了!到底救不救,你们总归得应我一声!”

“哼,危言耸听!”小李巫医听到舒沄的话,却是鄙夷地朝着她冷哼了一声。

舒沄一点也没有要去在意那个小李巫医的意思,看着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着小李巫医求救的大胡子等人,眉心不由一紧,忍不住再次催促了一声。

“既然小姑娘这么有本事,那你们就不要来求本巫医大人了!就让那个小姑娘救人吧!免得.......耽误了病情,让人死了可就麻烦了呢!”小李巫医的目光在躺在木板上的李三身上扫了眼,傲然地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便朝着成德药铺的大门走去,“本巫医大人可还有病人等着的,可没有时间与你们废话!”

要是答应了去浪费时间折腾个死人,那不是自毁自己的名声吗?

小李巫医可是想的很明白的。

大胡子等人一听这话,哭嚎着便跟在小李巫医的身后追过去,却最终还是停在了成德药铺的大门台阶下,绝望无比。

“喂,你们到底要不要救人了?!”舒沄第一次这般气恼,朝着那几个布衣汉子们奋力喊了一声,“你们要是不答应,我怎么动手啊?”

医患关系本来就是这样,要是不经由病人亲属的同意,谁敢动手?谁知道她一动,会不会直接被人拖开暴打一顿,反而惹的病人抢救的机会也没有了?不到万不得已,舒沄还是想按照规矩来!

大胡子目光茫然地扭头朝着舒沄看了眼,再看了看李三,带着哭腔地咬牙喊道:“救!只要姑娘能把李家三哥给救回来,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一定把诊金付给你!”

谁稀罕你们的诊金了?舒沄在心里气恼不已地哼了一声,面上却是点了点头,把背上的坛子都给摆好之后,这边伸出手来,在李三的胸膛上按了几下,然后又诊了下脉,掰开了李三的嘴看了看,这才扭头对着大胡子等人说道:“他的身上只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并无大面积的破皮和折骨,舌中也无瘀点。从高处坠下,又不是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因为急虚慎重,卒至五脏闭绝,脉道不通,气不往来而目眩心悸从而导致坠落的。”

大胡子几人瞪着眼,看着舒沄那认真无比的目光,只觉得似乎心中真的生出了那么一丝希望来。

“那.......素医大人,李家三哥到底有救还是没救了啊!”大胡子把脸上的泪水抹掉,期盼不已地对着舒沄问道,“您刚刚说的,我们都不太懂,您就说,有救没救就行了!”

“我说了能救的!”舒沄沉下脸,看着大胡子几人顿时狂喜地跑向自己,这才吐了一口气,朝着成德药铺看了眼,有些担心地说道:“我需要一些药材制药,只需要两个时辰,他必然是能醒来,坚持服药四剂之后,必能痊愈!只是,现在成德药铺是不会让我进去的.......”

大胡子等人闻言,顿时一愣,朝着木板上那呼吸几乎已经看不到的李三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便对着舒沄说道:“素医大人,需要什么药,药多少,您说,我们去买药!!这城里可不止他成德药铺一家药铺!!”

大胡子的心里很清楚,他们当初之所以那么着急地抬着李三来成德药铺求巫医,还不就是因为李三跌落到地上的呼吸立刻便微弱了,一副将死的状态,这才急吼吼地抬着他来求医的。所以他们自然清楚,没有那些据说十分神奇的巫医大人救治,李三估计就要栽在这里了!

现在一个素医小姑娘跳出来,说只需要吃几幅药就能把人给救回来,他们又怎么不能去试一试呢?

第八章

“当归根、金银花、大川芎、鲮鲤甲、三七.......”

一听到布衣汉子们的话,舒沄立刻便报出了自己需要的草药,让几个布衣汉子都记住之后,这便催促着他们说道:“你们尽快把草药备齐,熬出药汁送来让他服下!”

大胡子汉子连忙点头,慌乱地再次把舒沄说的药名又念了一遍,这才赶紧冲出了围观的人群。

剩余的汉子们则是茫然又无措地盯着舒沄,看着她从身边两个小坛子里掏出了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揉搓着弄成小丸子,然后对着他们喊道:“过来帮帮忙,把他的嘴撬开,把这些药丸先吞下去!”

布衣汉子们那里敢耽搁,立刻便冲了过去。

围观的人群纷纷瞪大了眼睛,看和舒沄的一举一动,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小姑娘,看起来很自信啊!那个汉子是不是真能救回来?”

“救回来?那怎么可能?只有巫医大人才能把这样的一个将死之人救回来!就凭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哪里能有这样的本事?你们难道没有瞧见,那个汉子从抬到这里来的时候,那胸口就已经不大动了吗?”

“对,对,对!你们看看那汉子的脸色,比那白面馒头还白,哪里还有人色啊?估计早在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也就是这些汉子们会相信这个小姑娘的胡言乱语而已!”

“就是,一个小姑娘就妄想与巫医大人叫板,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无数的议论声钻进了舒沄的耳朵,却是根本没有在她的心底留下痕迹。

她此刻只关系药什么时候能买到,熬出来送过来!自己临时揉出来的药丸子,是不是真的能让这个汉子支撑着等到草药回来。

至于那个小李巫医进成德药铺是来做什么的,舒沄根本不用多想都知道。

他应该就是青老等人让药铺伙计去请来,为青老治病的巫医了,不然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巫医大人,哪里会如此巧合地在这个时候出现?

成德药铺内,小李巫医满意地接过了陆五递过来的诊金,语气慎重地对着青老说道:“老人家这病还是要注意温养才是,只要出现不适,一定要立刻请巫医来为你诊治,这是命病,虽说不能治愈,但也是千万不能小觑的!”

青老和蔼地笑着点头,一副听话无比的样子,看着小李巫医满意地点头告辞后,青老这才侧目朝着陆五等人的方向望去,嘴角带着一丝讥讽之色来:“命病,不能治!!呵呵!”

陆五拧了拧眉,朝着一旁抱着罐子的黑衣男人看了眼,没有吭声。

成德药铺内的伙计点头哈腰地跟在小李巫医的身后,跟着他朝着大门外走去。

“门外那个自称素医的小姑娘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们得让她长些记性才是!”

药铺的伙计楞了一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是,是,是,巫医大人放心!我们药铺决计是不会把药卖给那个招摇撞骗的小姑娘的!不然回头她要是把人给治死了,回头还得怪到我们药铺的身上来!!”

“嗯!你们清楚便好!”小李巫医顿时满意地朝着那个药铺伙计看了眼,带着身后的仆人这才跨出了大门,看着大门外还留在原地的人群和舒沄的身影,顿时冷笑了起来。

一个区区的素医就想踩着他们巫医上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小李巫医的目光落在躺在木板上的李三身上,心中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些穷汉们也妄想请他这样的巫医救命!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啊!

既然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就不应该抬到这里来,直接送回家中去让家人见最后一面就可以了!

小李巫医冷冽地勾着嘴角,目光在舒沄那温婉而纤痩的侧影上停留了片刻,看着她那白皙而清秀的脸庞,因自信而显得异常吸引人的身姿,小李巫医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转了转眼珠子后便有些贪婪地低声对着身后的仆人吩咐道:“你们留下两个人来。等到那些汉子们看着那个小姑娘把人给治死了,找她闹事的时候,就帮着一些。”

几个仆人闻言顿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小李巫医,目光陌生无比!

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小李巫医为人风格能说出来的啊!

“护着那个小姑娘一点就够了,让药铺伙计帮着一些,把事情闹大点.......”小李巫医舔了舔唇,淫笑着说道:“到时候,把人给我带回来!至于要怎么说,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

这话一说出口,跟着小李巫医多年的仆人们那里还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于是赶紧便欢喜地点了点头,赶紧保证道:“大人您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保管会让那个小姑娘感动不已地回府来,眼巴巴地求着大人您收留!”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小李巫医邪笑着勾着嘴角,朝着舒沄的方向深深地看了眼之后,这才满意地上了停在人群外的一顶轿子,回府去等候消息了。

大胡子汉子很快便照着舒沄的药方把草药分开包着带了回来,甚至还带上一个小炉子和一些木炭,一股脑地全部都堆到了舒沄的面前,然后眼巴巴地跪坐在她的面前,喘着粗气说道:“医者大人,草药我都给您买回来了!只是药铺坐堂的素医说了,这些药既然是您用来给李三哥救命的,那他们可不敢乱熬制,所以便让我把炉子和草药一起带回来了!”

舒沄本以为等来的会是熬好的药汁,却是没有想到那些素医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愿意做。说好的医者父母心呢?

“把炉子点上,弄点清水来,我现在就熬药!”舒沄咬了咬牙,只能朝着大胡子汉子说了一句,然后便打开小炉子检查了一下,把每一包的草药都给打开,用手掂量着份量放进了小炉子里,倒入了大胡子找来的清水,这边开始当众熬起了药来。

青老等人站在成德药铺的大门前,看着专心致志地在看着火熬药的舒沄,却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叔父,要不然,我们再送舒医者一段路吧?”陆五不知道想到了,有些担心地对着身旁的青老提议道,“离了鸣镇,到下个村子把她留下也是无碍的!”

第九章

舒沄可不知道,本来不愿意在鸣镇为了她惹麻烦的陆五等人此刻却是在考虑要再帮她一把了。

此刻的舒沄认真地盯着炉子上的瓦罐,看着里面的草药汤汁颜色沸腾的越来越浓,赶紧让大胡子汉子把药汁给倒了出来,又检查了一下躺在木板上那几乎呼吸都看不见了的汉子,这才对着众人说道:“慢慢把他抬起来,动作轻些!把药灌进他的嘴里。”

布衣汉子们那里敢耽搁,要是李三哥就这样死掉了,他们怎么回去面对乡下的父老乡亲啊?

于是,一听到舒沄的话,几个汉子立刻便照着吩咐,把李三的上身微微抬起,靠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这才由大胡子端着吹冷的药汁,撬开了李三的嘴,一点一点地往嘴里灌起了汤药。

“灌,洒了多少,一会儿再补上!”舒沄看着昏迷的李三几乎没有什么吞咽的能力,一碗药汤几乎洒出来了一半,只能咬牙对着大胡子说道,“务必要让他把药汁喝足了。”

大胡子连忙点头,眼泪含在眼眶中,一个劲地祈祷着李三一定要没事。

青老看着被人群围着,面色着急的舒沄,沉默了许久之后在,这才对着身边的陆五说道:“舒医者说还要给老夫一张药方的,你去帮帮忙,让舒医者早些把这个事情了结了,我们还要赶路呢!”

陆五闻言,顿时如蒙大赦般地点了点头,轻点了几下脚尖便落到了舒沄的身边,然后对着大胡子等人说道:“端好汤药,我来让他喝下!”

舒沄惊讶地看着陆五半蹲下身子,伸出那双带着风霜的手便捏到了李三的下颚,迫使着他的嘴张开。

“愣着做什么?”陆五看着大胡子男人没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大胡子恍若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应诺着便把碗里新盛的药汁递到了李三的嘴边。

很神奇地,一直都很难灌进去的药汁却是在陆五的帮忙之下,很快便全部都进入了李三的肚子。

“素医大人......药,药都灌够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什么?”大胡子男人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土碗,一脸茫然地仰望着站在一旁的舒沄。

“等吧!”舒沄松了一口气,又检查了李三一遍后,这才温声吩咐道:“一个时辰左右他便能醒过来,两个时辰内只要便出血来,就没有大碍了!再按原方服药两剂,便中无血之后,就能痊愈了。”

大胡子等人闻言,瞪大眼睛惊骇不已地望着舒沄。

“怎么了?没听明白吗?”舒沄看着众人的目光,忍不住拧了拧眉头,一脸不解地问道。她似乎没有哪里说错话啊?

“素医大人!素医大人......您其实是巫医吧?”

大胡子男人哆嗦了一下唇,立刻便嚎叫着扑向了舒沄,在离她两尺的地方跪着,鬼哭狼嚎般地喊了起来:“您肯定是巫医大人!您肯定是巫医大人!!”

要不然哪里能轻飘飘就是用一碗药把人给救回来?

舒沄有些慌张地看着大胡子,想要让他起来,又看着他似乎太激动了,担心自己要是伸出手去被抓住的话,这可就真是麻烦了!这里可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男女授受不亲呢!!

“那个......你还是先起来吧!把人抬走吧!”舒沄尴尬地看着眼前跪着大哭的大胡子,温声开口说道。

“嗤,让人把病人抬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救活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突然从人群中冒出头来,满脸不屑地朝着舒沄的方向喊道:“我说你们几个汉子啊,可要长点心眼才是,可不要被这样一个小姑娘被骗到了才是啊!两个时辰后人才能醒来,你们要是现在把人抬走了,这姑娘一走,到时候人也死掉了你们去哪里评理去啊?”

围观的人群正被舒沄话中的自信和药效惊的一言不发,突然听到那个尖嘴男人的话,顿时也跟着大叫了起来。

“是啊,是啊!这能不能救活,可都是她一个人说的而已!谁知道这男人是不是能被救活啊?”

“是啊,这药也灌了就不管了,让把人给抬走,要是真死掉了,谁知道啊?这姑娘可真会钻营啊!”

“就是啊,一个自称素医的小姑娘却是幻想着自己有巫医大人的本事,简直就是荒唐可笑啊!”

“人不能抬走!不是说两个时辰吗?我们就是在这里等着看!”

“对,对,对!要是这男人没有被救回来,这姑娘可就是草菅人命了!得送到官府里去!”尖嘴男人听到众人的话,顿时便又大叫了起来,引的围观的众人立刻便附和着喊着。

舒沄沉着脸,看着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哪里不明白,这人就是那个小李巫医特意安排了来对付她的啊!

那些巫医的心眼真的都这么小吗?

大胡子男人听着周边众人的话,哭声也顿了顿,忍不住扭头看向了李三的方向。

李三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胸口的起伏如果不用手贴上去,根本就看不出来!这简直就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啊!如果真的照着眼前这个素医的话,把人给抬走了,到时候两个时辰之后李三还是没醒,他们该怎么办啊?到时候再去求那些巫医?

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从答应了让舒沄来救人的时候,就丧失掉了再去请巫医的机会了!只要那个小李巫医把话一放出去,估计整个鸣镇的巫医都不可能答应来给李三治疗的。

想到这里,大胡子顿时便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素医大人,他们说的对。李三哥现在还没有醒来,要是过了两个时辰之后,他还是不醒的话,到时候我们要去哪里找您?我们都是一群苦命人,还望素医大人多多照拂一二啊!”

舒沄听着大胡子的话,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望向了已经起身,站在李三身边身形笔直的陆五。

当初说要救人,青老便带着让他们进了药铺的大门,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要与她划清界限,也不想管她的了!可是现在陆五来帮了忙,那便证明,即使他们要走,也是有可能能带上她的!

所以舒沄才会在第一时间就把李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给说了,打的主意就是能随时跟着陆五他们离开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出了这样的变故!她至少得留下来两个时辰才行。

而青老他们之所以会在雨夜赶路,可不就为了赶时间吗?哪里会再为她多留两个时辰?

在看着周围人群盯着自己的目光之后,舒沄的心情更为沉重了几分!

第十章

独在异乡为异客!

说的大约就是眼下这样的场景了。

舒沄心中晦涩而难受,看着人群中个个都带着狰狞和幸灾乐祸目光的眼睛,忍不住咬了咬牙!

“舒医者,两个时辰,我们等不住的!”陆五也是一脸为难的模样,那张刚毅的脸上尽是踌躇。

“没事的,陆五哥!”舒沄猛然听到陆五的话,赶紧笑了笑后说道:“多谢陆五哥了。青老的方子我还没有写,麻烦你给我找来纸笔,我把方子给青老留下,等你们安定下来,就照着方子去抓药,让青老好好地休养一下吧!”

陆五一脸愧疚又感激地点了点头,七尺男儿却是把头给低了下来,从舒沄的身边掠过,去药铺里找来了纸笔,看着舒沄随意地在台阶上便把药方给写下后,陆五忍不住抿了抿唇,期待地望向了青老的方向。

他还是想帮帮这位心肠不错的素医小姑娘啊!

青老看着陆五那乞求般的目光,本想摇头坚定拒绝的,却是在看着舒沄仔细地检查药方的认真模样,最终淡淡地点了两下头,对着陆五伸出了一个手指。

陆五见状顿时大喜,神情不变地赶紧抱拳朝着青老的方向拱了下。

“陆五哥,你们最好寻个天气好的地方让青老好好地休养,这样对他更好一些。”舒沄把手里的药方递给陆五,一脸叮嘱般地对着他说着,看着陆五点头,小心地把药方的字迹吹干后折进怀里揣着,这才朝着青老的方向欠了欠身子,算是告别了。

“舒医者,叔父说我们还可以在鸣镇休整一个时辰,如果那人真的能救回来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同行一段路程!”陆五面色微微有些发红地对着舒沄说着,看着她惊喜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尽是晶亮的色彩,他只觉得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另一边,喝了药的李三却依旧还是那副要死不活般的模样,令一旁守着的大胡子汉子等人看向舒沄的目光都隐隐带上了一丝质疑来,在听到人群里那几个被小李巫医安排下来的男人的挑唆语言,几个汉子的脸上更是着急万分,欲言又止地朝着舒沄看了又看。

“我说你们这些汉子也真是够心大的啊!自己兄弟被人治死了,还一句话都不敢说?”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瞧着那几个汉子一脸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的样子,顿时大喊了起来。

大胡子汉子看了看李三那微不可见起伏的胸膛,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后这才仿佛鼓起了勇气一般,对着舒沄喊了一声:“舒医者,要不,你再给我李三哥看看......”

舒沄倒是没有任何的羞恼,直接点头便走到了李三的旁边,捏脉仔细地诊断了片刻,然后松气般地对着大胡子汉子说道:“你们放心,脉搏已经已然开始有力,他很快便会苏醒的!”

“切,这样糊弄人的话,谁不会说啊?”人群中,有人立刻嗤笑了起来,高声喊道:“行了,小姑娘!你可真不能耽搁了人家救命的时间才是啊!这人都送到这里来快大半个时辰了,现在去求了巫医大人,兴许还能把命给救回来呢!要是真让你给耽搁了,你到时候能把命陪给人家不成?”

“就是啊,小姑娘,骗人也不能骗了人家的性命不是?”

“救人要紧啊!”

无数的声音一遍遍地在舒沄的耳边重复着,压迫着她,仿佛一定要让她被碾碎才肯罢休一般。

几个目光鬼祟的男人远远地相望了几眼,这便悄悄地朝着舒沄的方向靠拢,似乎计划好了什么。

青老皱着眉头,站在药铺的大门里,低声对着身边一人吩咐道:“照看着一点,结个善缘吧!”

一个黑衣人点头,两步便踏出了药铺站到了舒沄的身边,目光冷厉地叮嘱了那人群中的几人,看着他们顿时畏惧地又把头给缩回去之后,这才对着舒沄说道:“舒医者,还需要等多少时间?”

“应该是快醒了!”舒沄皱了下眉头,有些叹气地说道:“可惜我没有银针,要不然给他再下几针的话,定然是能很快苏醒的。”

“银针?”黑衣男人楞了一下,一脸的不明就里。

“你们没有听说过?”舒沄看着黑衣男人惊讶的目光,顿时狐疑地朝着他问了一句,却是看着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银针就是一种治疗的工具,兴许你们对素医不了解,所以不太清楚!”舒沄心里有些不相信,脸上却是温和地对着那个黑衣男人解释道。

“那,舒医者是否需要我去镇子里几家素医店铺为你寻一寻这个银针?”黑衣人仔细地想了想,对着舒沄问道。

“不用了,我觉得他应该快要醒了!”舒沄朝着李三看了两眼,对着黑衣人摇了摇头。

只是,李三还未醒,人群之外却是传来了咆哮声。

“都让开!都让开!衙门办案!!”

“都让开!!”

几道严肃的喊声顿时响起,惊的那密不透风的围观人群顿时分开了一条缝隙来,露出了几个穿着黑衣滚红边,凶神恶煞的官差来。

“是那个素医在这里草菅人命了?”领头一个腆着肚子的官差狰狞着目光,朝着舒沄等人都扫了一眼,最终看向了李三等人的方向,然后高声问道:“你们就是苦主?那人是被治死了吗?”

大胡子等人一听这话,顿时茫然又惊慌地赶紧伸出手放到了李三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还在之后,慌乱地喊道:“官爷!官爷,我李三哥还活着.......”

“活着?不是说要死了吗?”腆着肚子的官差瞥了大胡子一眼,似乎并没有要听他回话的意思,直接直勾勾地叮嘱了舒沄,朝着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这便立刻说道:“听说治死人的是个小姑娘,说的就是你吧?”

舒沄皱了皱眉头,目光立刻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毫不犹豫地便看见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正阴测测地盯着自己!

“人是我救的!但是,他并没有死掉!”舒沄沉声对着官差说道,“稍后片刻他就能苏醒了。”

“胡扯!”腆着肚子的官差却是立刻吼道,“小姑娘随意拿人命来开玩笑,简直是穷凶极恶!我可不能让你到处去招摇撞骗!来人啊!把她捆了,送到府衙去,交给大人处理!”

第十一章

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丝毫也没有要顾忌舒沄是女子身份的意思,直接便拎着铁链朝着她扑来。

舒沄惊慌地退了一步,还未站稳身形便看着一旁的那个黑衣人直接应了上去,抬手便与那几个官差交起手来。

拳头生风,脚下无影。

几三下,那几个官差便被打倒在地,抱着身子哇哇哇地大叫了起来。

“大胆女子,居然还敢当街行恶拒捕!”腆着肚子的那个官差惊梀地看着那个黑衣男人,却是怒目朝着舒沄喊道:“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叫人来!!”

一边说着,那个官差便屁滚尿流地朝着人群外奔去,踉跄的样子引的无数围观的百姓们哄堂大笑起来。

可是,舒沄却是拧紧了眉头。

“舒医者,我们最好是现在就离开!”黑衣男人朝着青老和陆五的方向看了眼,低声对着舒沄说道。

他们也是有难处的,现在帮了舒沄,就不能再引的更多的官府的人过来。

舒沄咬唇点了点头,目光落到大胡子等人的身上,看着他们茫然又祈求的目光,想了想后还是走了过去,低声对着众人说道:“请你们相信我!他真的会没事的!一定记得我给你们的药方,让他坚持服药,直到不会再便血为止!我......现在必须走了!”

大胡子愣愣地看着纪小言,瞧着她脸上那为难不已的神色,目光又在地上那些叫喊着的官差们的身上看了一眼,彷佛这才反应过来了似的,扑通一声便跪到了舒沄的面前,高声喊道:“素医大人,不论我家李三哥是不是真的能救回来,你对我们的救助之情,我郑大菜永远记在心里!!”

“我陈中也记下了!”

“我李二春也记下了!”

“我秦木也记下了!”

“我..........”

几个布衣汉子都真诚无比地跪在地上,高声喊着,那种真挚的感谢,惊的舒沄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眼泪刷地一下便弥漫了双眼。

“你们快起来!快起来!!”

“素医大人,你快走吧!”大胡子点头,却是跪在地上没动,对着舒沄催促般地说道:“那些官差来的很快的!你们往东面走,东面有个老曹巷子,就是我们做工的地方,那一片的宅子都在大修,所以城门哪里看守的很宽松!”

舒沄点点头,对着众人弯腰感谢了一声后,这边赶紧奔向了青老等人的方向,看着几个黑衣人拨开人群,一行人便急匆匆地消失在了成德药铺这条街上。

“走吧,不管如何,我们把李三哥给抬回去!至少要让小嫂子她们见他一面!”大胡子郑大菜抹了一把眼泪,侧脸对着身边几人说道,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悲戚的!

几人点了点头,转身便收拾一下,然后抬起了木板来,准备离开。

只是,他们才走了两步,便听到人群中突然有人哇地一声大叫了起来。

“快看!快看!那个死人动了!动了!”

“啊啊啊啊,诈尸了啊!大白天的诈尸了啊!”

郑大菜瞪大了眼睛,赶紧扭头望向身后,果然瞧见走在后面的几个汉子都已经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兴奋模样,而木板上抬着的李三却是正伸出来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痛苦地低语着:“肚子好痛,我要方便......扶我一把......谁来扶我一把?”

“我!我来!李三哥!李三哥!”郑大菜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示意众人把木板放下之后便立刻冲到了李三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哭喊着说道:“李三哥,你终于醒了!可是吓坏我们了!你现在怎么样?怎么了样了?”

“我要方便......”李三虚弱地低语着,一双眼睛似乎找不到焦距一般。

“好,方便!方便好!!!”郑大菜欢喜地点头,正要伸出手来把李三给扶起来,却又顿时停下,对着他小心地问道:“李三哥,你除了肚子痛以外,全身还有其他地方痛吗?我扶你起来,你能有力气走吗?不然,我背你去方便?”

“好!!”李三顿了顿,虚弱地应了一声。

郑大菜赶紧招呼人把李三从木板上给架了起来,背着他便健步如飞地朝着成德药铺的大门冲了进去,然后高声兴奋地大叫道:“二春,把进茅厕的钱给小二,我们可不赊账!!”

成德药铺的伙计闻言,顿时面色一沉,脸上瞬间便黑了下来,看着李二春目光讥讽地递到面前的铜板,直接一巴掌给拍开,然后冷冷地说道:“我们药铺的茅房不用给钱!!”

李二春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站在成德药铺的大门前,高声喊道:“那我们也赏你们几个铜板!!你们药铺请不来巫医大人救下我们李三哥,但是人家素医大人一分钱的诊金都没要就把我们李三哥给救回来了!爷们几个高兴!高兴!”

说完,几个铜板便被扔到了地上,打着转儿许久这才停了下来。

药铺伙计看着集体奔向茅房的几个布衣汉子,再看了看门外看热闹的众人都哈哈大笑着看他们的笑话,几个药铺的伙计脸色顿时更阴沉了几分。

在药铺里当差,他们可是见多了大富大贵来求药问医的大家子弟们,只要哄的他们心情好了,哪一个不是讨好地把赏金送上的?那几个布衣汉子居然随便地扔几个铜板就说要赏他们?也不怕寒碜不说,居然还故意扔到地上让他们去捡?真让他们这些伙计只是店铺小二不成?

别看他们这些药铺跑腿办事的伙计身份低微,可是,只是要踏进了药铺的,不管他是达官贵人,还是村井小民,哪一个不是要对他们小心讨好的?更甚至,那些巫医大人们踏入了店铺,也是要对他们笑脸相迎的!他们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几个药铺的伙计目光阴沉地对视了一眼,朝着店铺外舒沄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看,顿时都凑到了一起,然后嘀嘀咕咕了半响,转身进了药铺的后堂。

而那几个铜板一直等到那些布衣汉子们离开之后,依旧躺在地上,被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们盯着,放佛他们不看着那些铜板被药铺伙计们捡走,就不会甘心离开一样!

第十二章

鸣镇清文巷的一片高大宅子中。

小李巫医一脸悠然地正把玩着病人送来的一尊青玉的小如意,脸上尽是得意满满的笑意,听到下人来传,说成德药铺那边有消息传来,小李巫医顿时胜券在握地勾了勾嘴角,挥手让人进来。

“老爷!”进门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下巴上长着稀疏的胡渣,一脸的沧桑,进门之后,一直都弓着身子,敬畏地跪到了小李巫医的面前。

“人带回来了?”小李巫医挑眉期待地问道。

中年男人咬了咬牙,默默地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你们没把事情闹大?”小李巫医见状,顿时眉头一竖,愠怒地看着那个中年人问道:“什么情况,给我好好地说一说!”

中年男人赶紧把成德药铺的前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然后藏着惊讶地对着小李巫医说道:“老爷,那个李三就那么被几个汉子扶着就离开了药铺,听说是回曹家巷子回去了!小的安排了人跟着过去查看了,明日大约便能有分晓了。”

“你说,那个女人就给那个李三灌了一碗药人就真醒了?”小李巫医拧紧了眉头,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有看清楚,那个女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吗?”

“真没有做!”中年男人一脸肯定地点头,他自然知道小李巫医问的是什么:“老爷,那个女人就站在一旁等着那些汉子们去把药给买了回来,当场熬出来就给那个李三灌了下去,说是两个时辰之内人就回醒,还真的就醒了!”

“真的便血了?”小李巫医瞪大了眼睛问道。

中年男人连忙点头:“听说是真的,便了好多,人出来之后,也精神了不少,似乎真的是因为那碗药的原因。”

“就一碗药........一碗药?”小李巫医顿时站起身来,在屋子内来回走动着,低声嘀咕了起来,“那个李三当时躺在木板上,都气若悬丝,不用大祭祀,耗费几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救回来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用一碗药就把人给救回来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中年男人跪在地上,听着小李巫医的话,心中也是一片惊涛骇浪。自家老爷这巫医大人有多大的本事,他们跟了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不知道吗?像李三那样的人如果要救的话,他们家老爷还需要再去请一两位巫医大人一起,才能在最快的速度内把人给救回来了,可是那个素医一句话,一碗药就把人给救回来了,这本事可是真把他给吓到了的!

“那个女人用的什么药,你们拿到方子了吗?”小李巫医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听的很真切,大约也就听到了一个三七........”中年男人把头贴到了地上,根本不敢去看小李巫医脸上即将要出现的神色!

他很清楚,小李巫医接下来会做什么!

果不其然,下一瞬,几个沉重的茶碗便呼啸着照着他的身上砸来,都是江南麓窑上好的茶具,一个杯子都要一两银子呢!比他的工钱都还要贵!

“废物!废物!!养你们何用!?啊,养你们何用啊?连个药方都打听不到,居然还敢回来回话?!”小李巫医狂怒地把能看见的东西全部都砸向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上,看着他痛的身子直哆嗦,却是一点也不敢动弹的模样,小李巫医这才顺了一口气,然后怒道:“那几个汉子那边,派人几个人去跟着?”

“四个!!”中年男人赶紧点头说道:“小的也让他们去打听药方的事情了,说好了,不管多少银子,只要能把药方弄回来就行!”

小李巫医点了点头,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这才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朝着地上跪着的中年男人看了眼:“那就让他们赶紧把药方给我拿回来!”

“是!”中年男人赶紧点头。

“那个女人那边,派人了吗?”小李巫医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

“派了两个,只是他们都不敢跟的太近!”中年男人抽着冷气,一边老实地回话说道:“和那个女人一起的有十几个黑衣男人,看起来很有江湖人的味道,一身功夫很好,就动了几下手便把官府的人给全部都打趴下了!所以他们也不敢太过于靠近!”

“江湖人?!哼!”小李巫医顿时冷笑,转了下眼珠子后便冷冷地说道:“敢和官府作对,他们这些江湖人是真的活的不耐烦了!去,让人去官府通个气,给那些人安个大盗之类的身份和罪名......我到是要看看,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老爷!”中年人闻言,迟疑了一下后这才又说道:“那些人好像是要送那个小姑娘去下一个镇子就会离开,您看我们要不要多派点人手跟过去,等那些黑衣人走了,就把那小姑娘弄回来就是了!官府那边......上次就说了,让您最好不要再送信过去了!”

小李巫医一愣,顿时暴怒地看向了眼前跪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便抬脚踹了过去,看着男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咬着牙关不敢吭出声来,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安排人去,老爷我要亲自去把那个女人抓回来好好地看看,她到底是素医还是巫医!!”

不然,素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是,如果是巫医的话.......小李巫医顿时哆嗦了一下身子。

这要本事多大的巫医才能不作法,不念祭词,不祭祀牲畜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碗汤药就把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给救回来了?这样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们鸣镇这样的小地方才是啊!

小李巫医的思绪飘了很远,也想了很多,最终却还是狠狠地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管她是不是大巫医,只要把人抓到府里来,可就由不得她了!只要人把给吃下了,她以后的本事越大,对他来说,不就越是好事吗?

想通这一点,小李巫医的脸上便再次浮现出了笑容来,立刻吩咐了下人收拾东西,急吼吼地便带着家丁出了府,一路追着舒沄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第十三章

陆五等人扶着青老,一路顺着东边的方向很快便行到了那几个布衣汉子说的曹家巷子,然后见到了那座只有十几个官兵守卫的东边城门。

此刻的官兵们正挨个挨个地,盘查着从鸣镇外运进来的各种木材和建筑用的材料和人员。

青老连续咳嗽了好一会儿,吞了一颗舒沄给搓的药丸子,平伏了一下气息之后,这才朝着陆五等人点了点头,一行人面无表情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舒沄有些紧张地走在队伍中间,被十几个黑衣汉子们护着,背着她的药坛子晃晃悠悠的,一副可怜兮兮的丫鬟模样,跟在青老的身边,倒是有模有样的,让人看不出什么异状来。

“出城?”一个官兵懒懒地握着手里的长枪,斜眼朝着青老一行人看了眼,嘴角不由地挑了挑:“有出城的路引吗?”

“出城的路引?”陆五楞了一下,目光在那个官兵的脸上扫了眼,看着周围进出城的百姓都垂着头,挨个地递给这些官兵们铜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顿时翻出了几块碎银子,隐蔽地递到了那个官兵的手里。

“我们走的急,出城路引来不及办了!你给通融通融!”

那个官兵的手一接触到银子,顿时站直了身子,反手把银子揣好后便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来,朝着青老等人都打量了一眼,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后便笑着说道:“下次你们可不要忘记出城路引的事情了,这次就算了!”

“嗯!”陆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官兵朝着他们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之后,这便带着众人跨出了城门,然后转进了城外的村落,顺着护城河一路朝着北面而去。

小李巫医带着人追到城门前的时候,舒沄等人都已经离开了大半个时辰了。

“该死的!”小李巫医愤恨地把把身边的一个下人给打了一顿,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走,回去!!”

“老爷,不追了?”一个下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追?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小李巫医恨恨地咬了咬牙,朝着那个下人看了眼,然后才冷冷地说道:“那姑娘既然能救人,那就肯定不会悄悄地躲起来的。我回去休书几封,都送出去让人给我盯着点消息,自然是能找到她去了哪里的!!哼,只是,她从哪里来的,这个事情还需要好好地查一查!!”

几个下人茫然地看着小李巫医,看着他笑的一脸渗人的模样,赶紧垂下了头去,老实地跟在了小李巫医的身后,一路回到了府里。

而舒沄不知道的是,她在鸣镇救了一个人,却是给自己惹下了一身的麻烦!

顺着护城河一路向北,陆五等人倒是极为照顾舒沄,脚程都放的很慢。

青老一路都吃着舒沄给的药丸子,咳嗽倒还真是舒缓了不少,只是病情却是一直都不见好转,看的舒沄十分的难受,最终还是忍不住又开口劝道:“青老,您这样熬的话,肯定会把身体熬虚的......不如照着我的药方把药配齐了,喝下几幅就能舒坦了,也不用您这么幸苦。”

青老压抑着咳嗽声,对着舒沄笑了笑说道:“无妨的,舒医者给的药丸就已经很有效了。”

“青老还是不信我?”舒沄隐隐有些失望和心酸。

“舒医者多虑了。”青老却是摆了摆手,和蔼地说道:“以前不相信,但是看着舒医者在鸣镇的所作所为,老夫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只是,我们配了药就需要时间来熬制,可是,我们还有很长一截路需要赶,耽搁不起了!等老夫到了目的地,必定遵照舒医者的药方好好地休养!”

舒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询问青老等人目的地的话给吞进了喉咙,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您不舒服的时候,就吃药丸缓一缓吧。”

青老点头,对着舒沄安慰地笑了笑。

青老一行人似乎真的是很赶时间,即使在知道青老不舒服的情况下,陆五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只是在青老累的不行的时候,会把他给背在背上。

只是,舒沄累了却是不行的。

眼看着天边的彩霞渐现,舒沄瞧见已经落下她百米距离的陆五等人,双腿就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一步都迈不出去,最终只能瘫坐在了地上,望着那十多个黑色的身影,默默地喘着粗气,沮丧无比。

就这样分开了,也好!他们也不用再顾忌自己了!

舒沄吐了一口大气,整个人瞬间便躺在了地上,看着天空那变化莫测的金边白云,终于觉得有些轻松了起来。

兴许,她可以试试,要是在这里死掉了,能回去呢?

“舒医者!”

就在舒沄的思绪天马行空的时候,一道清冷的男音顿时响了起来。

舒沄心里一惊,睁开眼睛侧目一看便瞧见了一个黑衣男人正微微蹙着眉头俯视着自己。

“舒医者,前面一里的地方便有村落了,青老说我们夜里在哪里落脚。”

“有村落?!”舒沄闻言,顿时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一边兴奋地问道:“真的?”

黑衣人点了点头:“真的,他们已经过去安排了!舒医者,还能走吗?”

“能,能,能!”舒沄赶紧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腿,这才艰难地迈出了一步。

黑衣人见状,皱了皱眉头:“舒医者,你稍等片刻。”

舒沄还未反应过来,便看着那个黑衣人已经跃出了老远。

舒沄吐了一口气,再次瘫坐在了地上,用手揉着穴位,舒展起了双腿来,她真的是拖累别人了。

很快,两个黑衣人便抬着几根竹竿跑了回来,当着舒沄的面用几根绳子把竹竿给捆在了一起,然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医者,你坐上去,我们抬你过去!”

舒沄一听这话,顿时感觉脸上一热,整个人有些沮丧了起来。

“我们自幼习武,在某些方面,舒医者不必妄自菲薄!”一个黑衣人似乎瞧出了什么,耐心地对着舒沄安慰道:“你只是个普通人,能跟上我们的脚程,走了那么远,已经很了不起了!”

第十四章

日暮西垂,夜色渐渐地弥漫而来,很快便把大地给吞噬。

舒沄坐在一张小木杌上,小口小口地喝着土碗里的热粥,啃了一口馒头。

他们落脚的这个村落其实也就是五六户人家聚居在一起的而已,最大的一户院子已经被青老等人直接租下,让主人给他们做了饭之后,就目送他们离开,整个屋子内就只剩下了舒沄和青老等人。

“舒医者,听这屋主人家说,顺着山道再过两个村子就能到紫阳县了。”青老放下手里的碗,把最后一口热粥给吞进肚子里之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医者准备何往?”

“劳烦青老你们把我留在紫阳县就可以了!我能养活自己的!”舒沄楞了一瞬,感激地对着青老说道。

人家本来带着她就是累赘了,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目标地去,自然是随遇而安就好!

“好!”青老松了一口气,朝着陆五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又说道:“我们身有要事,不然也能护送舒医者去寻亲的!将来要是舒医者有机会到庐阳城去的话,可以来寻我们!”

舒沄赶紧点头,目光中却是一片茫然。庐阳城在哪里?她根本就不知道。

青老似乎放下了心事,咳了一会儿便又含着舒沄的药丸子去休息了。

小院子里一共有四间屋子,青老和陆五等人三间,舒沄一个人一间,虽然都是土胚墙和木板床,但是舒沄却是睡的极为的舒心的。

天亮出发,日暮前找地方落脚,三天的时间一晃便过。

青老的病情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有了巫医的治疗还是舒沄的药丸子,总算是轻松了下来。

舒沄背着自己的几个小坛子,看着一旁进城的人群,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舒医者,我们就此话别吧,你进城之后,一切小心!”青老也是有些不舍地对着舒沄叮嘱了几句,看着她咬唇点头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舒医者切记,与那些巫医大人们远些。”

舒沄点头,眼睛不由地湿润了起来,看着青老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这才咬牙进了人群,朝着城门内进去。

紫阳县是益州治下的一个县城,城外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村落,良田千亩,高山连连,物产丰富,算的上是一个十分富足的地方了。

进城并不需要任何的入城费,每个入城的百姓只需要把自己的一些基本情况给说清楚,让官兵们给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舒沄好奇又惊叹地看着高耸的城楼,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姑娘,路引!”守城的官兵似乎很满意舒沄这幅乡巴佬的模样,语气和态度中都带着一丝笑意,“等检查了路引,姑娘就能入城了。”

舒沄一脸尴尬地回过神来,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赶紧在怀里掏出了她的路引。这个东西,是当初李老头带着她去鸣镇里办的,说是将来她离开后季村的时候用的着。

舒沄的有些失神地看着手里的那张路引,眼眶忍不住红了红。李老头当初救了她,护着她在后季村落脚,只是却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让李老头过上好日子,李老头就死了。

“姑娘?!”

守城官兵朝着舒沄又看了一声,看着她把路引递过来后,这才一边展开检查,一边对着她问道:“姑娘入城做甚?”

“卖点自己做的药膏!”舒沄晃了晃身上背着的罐子。

“药膏?!”守城官兵的目光顿时带上了一丝尊敬来,“姑娘是巫医?”

“不是!只是会做一点祖传的药膏而已!”舒沄苦涩地笑笑,看着守城官兵有些失望之后,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巫医不论在哪里都是很受欢迎的,毕竟没人不会生病不是?只是,青老却特意叮嘱过了,如果她想要在紫阳县好好地生活下去,那就千万不要说自己是素医,做个会做点祖传要药膏的小药商就够了!

守城官兵又问了舒沄几句,知晓她第一次来紫阳县后,想了想对着她介绍道:“姑娘进城之后可以直接去城东的觅衣巷落脚,那里是我们县太爷家三夫人娘家置的宅子,治安很好,不会有什么宵小之辈出现的,姑娘去哪里赁个屋子住下的话,是个不错的选择。”

舒沄闻言顿时心中一喜,赶紧对着守城的官兵感谢了几句,这才从他们的手里接过了路引,顺着他们指的方向一路朝着城东的觅衣巷过去。

正如那些守城官兵们说的,觅衣巷的治安可是相当不错的。

巷子外一直都有官兵四处巡逻,巷子里也是井然有序的模样,和旁边其他的地方想必,差别一眼便看出来了。

舒沄摸了摸身上那青老等人给的银子,心道:即使这觅衣巷的租金贵些,想来她赁个屋子下来也是应该没有问题的。

进了巷子,很快便有中人瞧见了舒沄的身影,微笑着便迎了上来。

“姑娘眼生啊,是来寻人的还是来寻屋子的?”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妇人笑眯眯地打量了舒沄一圈问道。

“夫人怎么称呼?”舒沄赶紧弯腰行了一礼,客气地问道。

“夫家姓陈,姑娘叫我一声陈婶子就行了。”陈婶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姑娘是来赁屋子的?”

“陈婶子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推荐?我一个人住,屋子大小无所谓,但是最好能安全些!”舒沄想了想,开口问道。

“安全的问题,姑娘放心便是了。咱们这觅衣巷明面上说是县太爷家三夫人娘家的产业,但是其实就是咱们县太爷的产业,怎么也不可能和外面的其他地方一样乌烟瘴气不是?”陈婶子闻言,顿时便一边示意舒沄跟着她往巷子深处去看看,一边说道:“只是,姑娘啊,也就是因为这个,咱们这觅衣巷的租金可是要比其他地方贵上那么一两分的。”

“是,这个我省的!”舒沄赶紧点头,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陈婶子闻言,脸上的笑容便更深了几分,又问了问舒沄有没有其他的什么要求后,这便带着她转了几处空置出来的院子,又把租金和屋子的情况都给她说了一遍,这才又道:“如果姑娘的银钱紧张的话,其实也是可以考虑一下去其他人一起共租一个院子的,这样要便宜不少,只是没有自己住方便而已!”

第十五章

陈婶子笑眯眯地盯着眼前这个穿着布衣,却是依旧显得清丽无比的女子,心中却是猜测起了她的来历。

这样一个青葱般的姑娘,来紫阳县赁院子,恐怕不是单独住这么简单的吧!

“多谢陈婶子,我还是自己住好了!”舒沄并不知道陈婶子那微沉的目光中到底在想什么,自己算了算后,笑着说道:“就我们刚刚看过的那个五两银子一年的院子吧!我觉得哪里还不错!”

“姑娘可真是好眼光啊!”陈婶子立刻夸了一句,转身便带着舒沄朝着她看中的院子过去。

那是一栋两排屋子的小院子,有东、北两排屋子,四间卧室,两间厅堂,一间厨房和一个杂物棚子,院子也不大,大约一间屋子大小,最重要的是,那个院子里就有一口小水井,不用出门去巷子共用的水井大水,对舒沄来说,实在是很方便。

陈婶子带着舒沄把院子给仔仔细细地转了一遍后,又夸了她一遍好眼光,这才笑着说道:“姑娘要是真定下了,就和我一起去把文书定了吧!只是,这租金第一年是需要一次性先付清的,第二年便可以一月一月地付了!”

“好!”舒沄点头,想了想后又道:“我还要添些家具,不知道陈婶子还有门路没有?”

“姑娘放心,你都求到婶子这里来了,婶子自然是要帮你办好的!”陈婶子闻言顿时眼底一亮,毫不犹豫地对着舒沄点头,脸上的笑容不断,带着她便直接去了县衙,把租房的文书给签了,银子交了后,这便带着她在紫阳县内转了一遍,然后把一应的东西都给买齐了,这才送着舒沄回到了院子。

“姑娘要是累了,不如去休息一下,婶子我去叫两个人过来,帮你把院子收拾一下吧!”陈家婶子期待地看着舒沄,对着她提议了一句。

“好!那就麻烦婶子了!”舒沄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递过去,“收拾完了,还要劳烦婶子给准备一点吃食,帮我谢谢来帮忙的婶子们才是。”

“不碍事,不碍事的!姑娘真是太客气了!”陈家婶子笑脸如花地赶紧对着舒沄摆了摆手,把银子收好之后,干劲便更大了起来,出门便叫来了两个粗壮的婆子回来,撸着袖子便帮舒沄清理起了院子。

也就一个时辰左右,整个院子便井井有条了。

舒沄笑着和众人吃过了饭,这才送了陈家婶子出门:“今日多亏了婶子了。”

“姑娘太客气了!”陈婶子心里高兴,一个劲地对着舒沄摆手说道:“姑娘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来叫婶子我!我平时都在巷子口那边等客人,很好找的!”

舒沄点头,看着陈婶子摇着屁股喜滋滋地离开之后,这才吐了一口气,关上院门,把院子都给看了一遍,然后进了房间,好好地睡了一觉。

紫阳县的日子过着很舒服,在觅衣巷内,基本上不用担心任何的麻烦和安全问题,有事情,直接到巷子外找官差就可以了。

舒沄过的很舒服,每日不是在县城内到处逛逛,买点东西回去,就是坐到巷子里去听那些租户们聊天,了解附近的民生情况,顺便制点药膏。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舒沄并不知道,小李巫医送到附近去的书信引的不少人到处去打听会行医的女子的情况,结果都无疾而终,这才偃旗息鼓了下来。而她的平静生活,也因为一位紫阳县的巫医大人进了觅衣巷后而又涌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舒沄瞧着阳光不错便收拾了东西,心情很好地出了们,去了巷子里平日妇人们喜欢聊天解闷的那颗大榕树下。

此刻的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住在觅衣巷内的妇人们,她们大多数都是跟着家中来紫阳县做生意的商妇,因为在家中无聊,这才出来寻人说话解闷的。

舒沄一出现,几个惯来的妇人便赶紧朝着她招呼了一声,看着她笑容灿烂地在石凳上坐下之后,这便有人开口问道:“对了,听说戚夫人病了,请了巫医大人来看病,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们要不要一起上门去看看。”

“戚夫人?昨日她不是还和我们说话的吗?怎么就突然病了?”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生什么病了?”

舒沄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支起耳朵来仔细听着。

“她前几日就说不舒服了,倒下去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白面妇人叹气说了一句,攥着眼珠子又道:“戚夫人人不错,既然知道她病了,我们上门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我们这么多人过去,会不会反而给戚夫人添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啊!他们家可是有丫鬟照顾的,我们去了也不劳烦戚夫人,能有什么麻烦?”头上插着一只银色步摇的张夫人直接拍板,对着众人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戚夫人府上看望一下。”

众人附和,站起身便要离开。

舒沄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妇人们那激动的模样,突然觉得她们根本就不像去看病的,反而是想去看热闹的。

“舒姑娘,走啊!你还愣着做什么啊?”就在舒沄发呆的时候,一个妇人赶紧对着她喊道:“你不是有什么祖传的药膏吗?正好去看看戚夫人的病,要是碰巧你家的药膏能用的话,咱们就让戚夫人试试,要是治好了的话,舒姑娘你以后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一群妇人们顿时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

舒沄有些无奈地笑笑,并不想去。

想要避开麻烦,千万不能去给人看病,更是不能去和巫医照面的。不然自己万一说错话,这紫阳县都不能待了的话,谁又能护着她离开啊?

想到这里,舒沄的心中隐隐有些悲凉了起来。

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舒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啊?走啊!”几个妇人毫不犹豫地便拉起了舒沄,朝着那位戚夫人的府上浩浩荡荡地走了过去!

第十六章

戚夫人家的宅子在觅衣巷的东南面,是巷子里几栋风水比较好的宅子,所以院子的租金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自然的,院子里的一切都和其他院子不一样。

舒沄跟在一群妇人们的身后,努力地让自己的眼睛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戚家宅子里的一应布局都给扫了一遍,但是最终也就只能给出一个精致的描述词来,也就没有其他能形容的了。

戚家的丫鬟是个清瘦的小姑娘,名字叫做小木,舒沄一行人进了后宅之后,便是小木一路领着的。

“你家夫人到底现在怎么样了啊?巫医大人还在治疗吗?”白面的李夫人把目光从院子中的建筑、摆设上给收了回来,查综合小木问了一句,“巫医大人有说是什么病症吗?”

小木哭丧着脸,吸了两口气后对着众人说道:“我家夫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毛病,就是前两月的时候开始觉得有些手疼而已!”

“手疼?手疼还要劳烦巫医大人?”李夫人蹙了下眉头,微微有些嫉妒地说道:“戚老爷对戚夫人可真好啊!这样一点小毛病也愿意花钱去请巫医大人来.......”

来探病的夫人们闻言,目光顿时变了变,再看戚家这宅子的时候,便有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嫉妒之情来。

舒沄却是一点也没有察觉身边妇人们的变化,而是听着小木的话,心里猜测起了戚夫人的手到底是什么毛病。

小木带着众人很快便到了戚夫人住的屋外的花厅,接过了茶盏细细地品了一口之后,又开始询问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戚夫人啊?”

“巫医大人还没有出来?”

小木一个劲地摇头,目光也是担忧而急切地望向了戚夫人住的屋子。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戚夫人的屋子里传来了动静,隐隐还带上了悲痛哭泣的声音。

几个戚家的几家眷面色沉重地拥着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出来,恭敬地再三朝着他拜了拜后,这才由戚家老爷亲自送着,朝着大门之外走去,而剩下的家眷在发现众妇人之后,目光惊讶了一分之后,便快速地行了一礼离开,只留下了一个戚家的小姑娘来待客!

几个妇人赶紧把手里的茶盏一放,目光狡黠地朝着戚夫人的屋子方向转了转,赶紧问道:“戚夫人怎么样了?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戚家的那个小姑娘面色苍白不已,眼眶还隐隐泛着一丝红色,闻声赶紧转过身来朝着众人都福了下身子,这才悲切地说道:“承蒙各位夫人的关心,我娘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太好,还望各位夫人见谅.......”

“戚夫人知道我们来了?”头上插着步摇的张夫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问道:“你就是戚夫人的女儿,戚三小姐吧?你不问问你娘,就直接要赶我们走?戚家的家风就是这样对待上门的客人的?”

戚三小姐愕然而惊恐地看着张夫人,嘴唇嚅了嚅,眼泪瞬间便涌上了眼眶。这是骂她没家教啊!

小木朝着自己家小姐看了看,又望了望咄咄逼人的张夫人,赶紧开口回到:“各位夫人请稍等,婢女这就去问问我家夫人!”

“哼!”张夫人冷哼了一声,挺直了后背,冷眼看着缩着肩膀站在原地一个劲掉着眼泪却根本无法反驳任何话语的戚家三小姐,完全没有一点要去安慰的意思。

舒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张夫人又看了看戚家三小姐,正想要上前去安慰两句,却是看着小木快步走了回来,恭敬地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夫人,我家夫人请各位进去!”

张夫人冷傲地扬了扬下巴,把目光从戚家小姐的身上给收回来,这才跨进了后堂,在一间宽敞又华丽的屋子里见到了正抹着眼泪,依靠在雕花木床上,一脸憔悴而红眼的戚家夫人。

“戚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成这个样子了?”李夫人咋一见到戚夫人,立刻便大喊了起来,几步落到了戚夫人的面前,关切地问道:“怎么还哭了?巫医大人来了,戚夫人你的病肯定就药到病除了,也就是多休养几日就可以了嘛!”

戚夫人闻言,眼泪涌的更凶了。

“这是怎么了?”张夫人把刚刚在门外的冷色都给收敛了起来,皱眉看着戚夫人问道:“听说巫医大人来了很久了,给药了吗?”

“给药?给什么药啊?我这手是废了!是废了啊!”戚夫人一听张夫人的话,刚刚还压抑的哭声便顿时一下倾泻了出来,大喊大叫着对着众人说道:“巫医大人说,我这是撞邪鬼了,只要把邪鬼去了,就能好了!他治不了,让我去找道长来看看!可是......可是这紫阳县附近的道长,我家老爷早就已经在上月都给找来给我看过了......可是我的手,还是痛啊!”

“手痛啊?就只是手痛而已?”张夫人楞了一下,目光落到了戚夫人一只无力垂着的手臂上,目光闪动了两下。

“只是手痛而已?”戚夫人的面色有些扭曲地看了张夫人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可是已经要了我半条命了!!”

张夫人讪讪地退开了一步,有些不知该如何言语地叹了一口气。

戚夫人却是自顾自地继续哭嚎了起来:“巫医大人说治不了,如果道长们救不了的话,就让我把手臂给锯掉!让我把手臂给锯掉......呜呜呜,我如何受得了,如何受得了啊!!还不如让我直接一头撞死得了!”

“娘!”戚家三小姐闻言,大哭着一下便扑到了戚夫人的身上,悲恸地大哭了起来。

几位妇人们相互看了眼,目光中隐隐带上了一丝悲切来。

在她们这群妇人之中,戚夫人可是最幸福的,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最爱笑,最开朗的。她们何时见过她如现在这般痛苦而绝望的模样了?

李夫人心有戚戚地抹了一下眼角,眼角的余光突然一下瞄到了好奇地盯向戚夫人方向的舒沄,顿时哇一声叫了起来,两步抓住了舒沄问道:“舒姑娘,我记得你说,你做的生意就是卖祖传的药膏的?你哪里有没有药膏能给戚夫人用一用的?”

第十七章

舒沄惊讶无比地看着眼前的李夫人,吃痛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白净无比的手指,忍不住开口说道:“李夫人,你抓痛我了!”

李夫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再次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你家有祖传的药膏,肯定祖上有人便是巫医大人吧?舒姑娘你既然能卖药,自然也是会那么一点巫医的本事的,不如去给戚夫人瞧瞧吧!”

舒沄一边挣扎着从李夫人的手下挣脱开来,一边疑惑地打量着她,不明白眼前这位李夫人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给推出去!是,舒沄承认,每日出门来与这些妇人们聊天见面,心里也是存了心思,想要慢慢地让她们了解自己的,然后从卖药膏开始,让众人接受自己这个素医的身份,然后在紫阳县内站住脚跟的。

可是舒沄没有想到的是,她这计划都还未完全展开,怎么就突然被李夫人给逮了出来,口口声声就说她能有药治好戚夫人的病了!

“李夫人,我不是巫医!”舒沄把手从李夫人的手里挣脱出来,吃痛地揉着,面色坚定无比地说道:“我没有巫医的那种本事!而且,戚夫人已经找巫医看过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舒姑娘,你如果没有办法,怎么会跟着我们一起来看戚夫人呢?”李夫人却是一脸紧张而目光闪烁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放心,只是把你的药膏给戚夫人试试,有效果的话最好,要是没有效果的话,戚夫人也是不会怪罪于你的!你放心去就是了!”

舒沄拧着眉头,看着李夫人那闪烁的目光,心下更为地怀疑了起来。

而一旁站着的其他妇人们也是奇怪地对着舒沄看了看,又瞧了瞧李夫人,没有人帮腔。

戚三小姐隐隐听到舒沄与李夫人的对话,泪眼朦胧地抬脸朝着她们看了眼,开口抽泣地说道:“多谢各位夫人们的关心......我娘这病......既然这位巫医大人无法治疗的话,那我们就去找其他更有名的巫医大人便是了!劳烦各位夫人关心了!”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一脸不满地朝着戚三小姐看了眼,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般地对着舒沄又道:“舒姑娘,你真的不愿意去给戚夫人瞧瞧吗?”

“李夫人,我说过了,我不是巫医,祖上也不是巫医。”舒沄却是一脸沉静地看着眼前的李夫人,面露不悦地说道:“祖传的药膏也不能对症治疗戚夫人的病!”

“不能对症?”李夫人楞了一下,敏锐地一下抓住了舒沄话里的毛病,立刻大叫着说道:“舒姑娘,你这是知道戚夫人生的是什么病了?”

李夫人的话音一落,整个房间内的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向了舒沄。

连一副绝望地想要去死的戚夫人也止住了哭泣,震惊地看向了舒沄,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来。

舒沄皱着眉头,有些懊恼地扫了李夫人一眼,看着她明显松气的样子,心中的困惑更甚了几分,嘴上却是对着戚夫人说道:“如果戚夫人多给我说说你的病症,兴许我能找出治疗的法子来。”

“舒姑娘此话当真?”戚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一旁的张夫人却是拧紧了眉头,目光在李夫人和舒沄之间游弋了几遍,然后冷冷地说道:“舒姑娘,你可不要被这功劳就冲昏了脑子,大言不惭地就以为自己有了巫医大人的本事,可以行医救人了!你可要清楚,刚刚离开的那位巫医大人,可是我们紫阳县内有名的陈巫医大人呢!”

戚三小姐一听这话,刚刚才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便湮灭殆尽,眼泪一个劲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凄楚的令人心疼。

舒沄却是毫不畏惧地看着戚夫人,等着她来决定。

张夫人不悦地盯着舒沄,还欲再数落她几句,让她知难而退,不要惹出一身的麻烦来。却是没有想到,她还未开口,刚刚还站在舒沄身边的李夫人已经悄然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对着她挤了挤眼睛。

张夫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李夫人,只见她对着自己摇头。

靠在雕花木床上,仿佛忘记了流泪的戚夫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舒沄,半响之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带着满心的期待咬牙对着舒沄说道:“反正我也是这样了,舒姑娘要是能有法子,那便是我的福气,要是没有法子,我也不会损失什么......就请舒姑娘给我瞧瞧吧!”

“对,对,对!戚夫人,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李夫人闻言,顿时便笑道:“我们当初带着舒姑娘来,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的。”

舒沄拧眉朝着李夫人望过去,却是看着她继续笑着说道:“既然舒姑娘要给戚夫人你看病,那我们就先走了!回头要是有什么事情,戚夫人让人来找我们便是了!’

戚夫人忍着痛,无力地感谢了一声,便吩咐那个叫做小木的丫头送了一众夫人们离开。

舒沄站在原地,半响之后,这才隐隐有些醒悟了起来。

李夫人是拿她转移戚夫人,或者话说是戚家的注意力,从而全身而退地离开戚家啊!

可是戚家到底有什么地方让那位李夫人忌惮了?不是说,戚家就是一个生意人家吗?想想李夫人他们当初对戚家三小姐的责骂,舒沄只觉得自己还处在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舒姑娘,请过来吧!”戚家三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擦干了眼泪,面无表情地朝着舒沄喊了一声,然后问道:“舒姑娘需要知晓什么?”

“说说夫人的病情吧?能越详细便越好!”舒沄回过神来,一边朝着戚夫人的方向走去,一边仔细地打量起了戚夫人的情况。

戚三小姐还未开口,戚夫人却是直接诉说了起来:“我这病来的有些蹊跷,就如我说过的,三个月前,突然有一天就发觉手臂肩膀这里隐隐有些发疼,手臂也开始沉重了起来。当时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后来严重了一些,与我家老爷相熟的一位道长来看过,说是撞了鬼邪,给做了法,给了符纸,让我每日无事就多出去走动走动,如果能把鬼邪给送走便最好了!”

舒沄闻言,顿时便回味过来,像戚夫人这样,在觅衣巷里最富有的夫人,为什么不呆在家中主持后宅,而要每日出来与其他人聊天了!这并不是爱热闹,出来透气,而是听了那道人的话,妄图把身上带着的鬼邪给散给别人.......

第十八章

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喋喋不休的丫鬟小木一个劲地在对舒沄说着戚夫人每日的的生活情况,戚三小姐则是期待又不相信地望着舒沄,默默地在抹着眼泪,戚夫人则是痛苦地靠在雕花木床上,听着丫鬟小木说的那些话,偶尔补上几句。

舒沄沉静地坐在床边,听的差不多之后便示意戚夫人伸出手来,自顾自地号起了脉来。

“舒姑娘,你是素医?!”戚三小姐盯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后,这才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看着舒沄沉默地点头后,顿时有些不太高兴:“素医能治好我娘的病?可别是来骗钱的才是!”

“芯儿!”戚夫人听到戚三小姐的话,忍着痛顿时睁开眼朝着她呵斥了一句:“这是大家小姐该说的话吗?你可知晓你这话落到比人耳里,会是什么样子的?”

“娘,我又没有说错!”戚三小姐闻言,顿时恼怒而不甘心地朝着戚夫人反问道,“而且,娘,我也没有说错啊!素医本来就不如巫医大人!他们那里会治病啊?!”

“芯儿慎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威严的男声顿时响起,当初送了巫医离开的戚老爷随着话音便踏入了屋内,一脸不悦地朝着戚三小姐看了眼,这才把目光落到了舒沄的身上,对着她说道:“舒姑娘尽力便是,内人这病要是治不了,我便带着她去京都想办法,求一求京都的大巫医大人们去!”

“老爷!”戚夫人闻言,顿时感动不已地便掉起了眼泪。

舒沄看着戚老爷一副心疼无比的模样,一个劲对着戚夫人安慰的神色,隐隐有些羡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说的大约便是这样的画面了吧!

“夫人现在右臂不能抬起,剧痛无比,平时也有困乏的症状,易出汗?对吗?”屋内沉静了片刻,就听到舒沄那清亮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舒姑娘是如何知道我家夫人困乏出汗的事情的?”丫鬟小木睁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地看着舒沄问了一句,忍不住又道:“舒姑娘,你其实就是巫医大人吧?”

舒沄苦笑着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戚夫人的舌头,这才沉吟了半响后问道:“夫人的病症我大概都了解了,可以给夫人开给药方先服上几剂,五日左右应该便能有效果了。”

“五日有效果?我娘这病真的能治?”戚三小姐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舒沄,眉梢微蹙着,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你这话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舒沄朝着戚三小姐看了眼,移开目光后便望向了戚老爷和戚夫人问道:“要是夫人你们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开药方,你照着药方的药喝满五日,我再来复诊!”

戚夫人激动地紧紧攥着锦缎绣花的被子,苍白的双唇朝着戚老爷张了又张,还是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被这病状折磨了如此之久,戚夫人自然是希望自己能被治愈的,可是眼前这人却不是他们一起都期待的巫医,医术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开出来的药方到底有用还是没用,谁也不知道!答应了,有那么一线的希望,要是不答应的话,似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真要锯掉手臂,戚夫人情愿去死!

“舒姑娘有信心?”戚老爷沉默了半响,皱着眉头盯着舒沄,看着她点头之后,这才顿了顿,朝着戚夫人那期待的脸上看了看,“如此,那舒姑娘便开方子吧!小木,去给舒姑娘拿纸笔来!”

小木赶紧应了一声,小跑着便离开了屋子,很快带来了纸笔。

“桂枝、白芍、鸡血藤、生姜、炙甘草、海桐皮、片姜黄、大枣?”戚老爷看着舒沄写下的药方,低喃了一遍后,有些担忧地看向舒沄问道:“舒姑娘,药方就是这些?这才八味药材而已,能把我夫人这病给治好?”

“可以!”舒沄却是很肯定地点头,看着戚夫人一脸激动地望着自己,这才又说道:“戚老爷不用质疑,药方有没有效果,五日之内就能见分晓的。”

“好,好,好!”戚夫人却是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对着舒沄说道:“我信舒姑娘!我信舒姑娘!!小木,赶紧去,照着药方抓药,熬出来便立刻给我端来!”

丫鬟小木楞了楞,有些迟疑地看着戚老爷,直到戚老爷点头之后,这才抓着药方跑了出去。

“大枣记得切成片。”舒沄想了想,看着丫鬟小木离开之后,只能对着戚夫人等人说了一句,“五日之后,我再上门来给戚夫人复诊。”

戚老爷回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本来站起身来送舒沄离开,却是又重新坐下,对着身旁的戚三小姐吩咐道:“芯儿,你去送送舒姑娘!”

戚三姑娘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朝着戚老爷福了福身子,这才小步走到了舒沄的面前,低声说道:“舒姑娘,请随我来!”

舒沄点了点头,告别了戚老爷和戚夫人后,便跟着戚三小姐离开了屋子,一路朝着戚家宅子外走去。

而戚三小姐一直憋到了大门前的影壁前,这才开口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我娘的病真能在五日之后便治愈吗?你不会是大放厥词,偷偷地在这五日便搬家离开吧?”

“三小姐多虑了。”舒沄皱了一下眉头,淡淡地说道。

戚三小姐停下了脚步,转身直愣愣地盯着舒沄看了半响,这才冷冷地说道:“如果舒姑娘真的能治好我娘的话,我们戚家必然会感激你的;但是,如果舒姑娘只是沽名钓誉地大放厥词,结果却根本不能治好我娘的病的话,也请舒姑娘记得,我们戚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哄骗的!到时候,舒姑娘的药膏想要在紫阳县卖出去,可就不太可能了!这一点,还望舒姑娘记得才是!”

舒沄皱眉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却是镇定无比地盯着自己的戚三小姐,看了她好几眼后,这才认真无比地说道:“三小姐,有一点我还是要向你说明一下。我虽然在卖药膏,但是我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素医!一位有医术的素医!”

第十九章

从戚家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之后,舒沄便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屋子。

张夫人和李夫人等觅衣巷的夫人们倒是来院子外找过舒沄,想要询问她当初到底是如何从戚家出来的,戚夫人的病情现在到底如何之类的,但是舒沄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根本没有要开门搭理的意思,引的觅衣巷内的妇人们渐渐开始对她也有了怨怼的心思,觉得她这个才来没有多久的小姑娘一点也不懂得人情世故!

从戚家回来的第三日,天色微微有些发沉。

觅衣巷的妇人们又盘算着应该要去戚家看看,问问戚夫人的病情到底如何,自然也就路过了舒沄的院子。

“李夫人,咱们要不要去叫舒姑娘?”一个妇人犹豫地朝着那院门紧闭的方向看了眼,眉目有些不安地说道:“那日......可是我们弃了她,先走了的!”

李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斜眼朝着那个说话妇人的方向看了眼,冷笑着问道:“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妇人闻言,瞧着李夫人那冰冷的目光,顿时心里一慌,赶紧垂下头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不是的......不是的,李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叫上舒姑娘比较好而已!”

“叫上她?你以为她还会这么好骗?还会和上一次一样?”李夫人冷笑着朝着那个妇人看了一眼,这才把目光落向了舒沄的院子方向,讥笑着说道:“这丫头也是脾气倔,从戚家回来之后就一直躲着,根本让我们进门,戚家那边也什么消息都不透露出来,我们要是再不去看看,谁知道戚夫人那边会如何?至于这舒姑娘,既然如此不知好歹,就让她自己在家哭吧!能帮我们几人把戚家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功劳了,回头等她出门,大家不要疏远她便是了!”

几个妇人唯唯诺诺地点头,根本不敢多语一句。

头戴步摇的张夫人站在队伍前方,神情雍容地朝着李夫人的方向看了眼,淡淡地说道:“不要在在这里多废话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去戚家,把我们上次留下的坏印象给弥补一下吧。”

李夫人赶紧点头,扬着笑脸便与张夫人一同小步地朝着戚家的方向而去,心里微微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当初听说戚夫人病了,她们确实也是念着平日大家那点熟识的情分,想要去上门探望一下,顺便从他人的痛苦中找点心里慰藉的,这点小心思大家都一样,也都没有戳破。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去了戚家却发现,戚夫人在家中居然比她们想象中过的还要好,夫妻更是恩爱不已,哪里有她们想象中那种鸡飞狗跳,家犬不宁而引出的愁苦模样来?更甚至,戚夫人的子女也是一副乖巧端正,大家气派的姿态,这让众人的心里如何能平衡?

觅衣巷里每日出来闲聊的妇人们,哪一个不是家中不得安宁,所以才避出来,咽着苦水在别人面前甜笑,给自己创造熬下去的幻想的?

所以,当初戚家三小姐一开口拒绝众人探望戚夫人的时候,心中妒火冒出的李夫人和张夫人才会毫不客气地责骂了戚家三小姐,让心中那股子不平的怨气给吹散之后,这才微微收敛了一些的?

对于整个觅衣巷的妇人们来说,会在这里赁了屋子安家的,不是没有背景的生意人,就是外地流落至此的一些落魄人家,戚家即使在紫阳县内有了生意,但是一直没有搬出去,不就是因为家中肯定不富裕所以才不能走的吗?这样的背景和人家,大家都一样,平时交往也就真还真没有想过,谁的身份会更高些,比的也就是家中的富裕程度而已。

可是李夫人却是眼尖,进了戚夫人的屋子探病,在说话间倒是不小心看到戚夫人屋内桌角上压着一封未收起来的书信,瞧见了那落款印章上的名字,以及书信抬头的称呼。

书信第一句便是吾姐安好!

落款是弟,云德。

而那块鲜红的私印才是李夫人心惊胆颤的源头。

要说这李夫人一家也是从外地来的,到觅衣巷落脚也就不过两年的时间,而在两年之前,她也算是一位官家夫人,虽然自家相公的品级不高,职位不重,但是有官身在,自然是一切都不一样的。

而当初她家之所以没有了这官位,也就是因为一件小事而已!

这事就是李夫人的丈夫从上官那里拿回一封重要无比的书信,放在书房内不知所踪了。

李夫人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那封书丢了,他们全家花了多少的精力去寻找,也就是因为她曾经在那一夜去书房送过鸡汤,而被她丈夫给痛骂了一顿,差一点就让她背了这个盗走书信的黑锅,要把她休回娘家去。

而他们李家也从那一日开始,家中便陆续“病”死了好几个下人,最终还是抵不过上面的压力,又散了家财之后,李夫人一家这才总算是只落了一个被革职结果,然后举家来了紫阳县。

当初因为要找书信,家中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耳提面命地要求记住了书信下方的鲜红印章的模样,也正是因为这个事情在李家闹的很大,所以那枚鲜红的印章的模样便深深地刻在了李夫人的脑海里,终生难忘。

于是,当一看到这封书信上的印章形状的时候,李夫人便立刻慌乱了起来,再联系一下那称呼,李夫人哪里还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所以,深怕戚三小姐再添油加醋地告她们一状让戚夫人发怒的李夫人立刻便开始思考起了应对的法子来,结果就那么眼珠子一转,在瞬间瞧见舒沄的时候,李夫人的脑海中便闪过了一个念头来,然后毫不犹豫地便把她给推了出来。

舒沄和她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背景,再加上会做药膏,她们把她推出来,一方面瞬间也有了上门来看望戚夫人的动机,另外一方面,也算是给了舒沄一个露脸的机会,也算是帮了舒沄一把。最终她们还能借着这个理由直接功成身退地赶紧离开戚家,甚至还卖了天大的人情给觅衣巷里其他的夫人们,此事何乐而不为呢?

一举三得的好事,李夫人毫不犹豫地便做了。

第二十章

对于李夫人等妇人们的来说,舒沄这姑娘要是识趣一些,给戚夫人看看,到时候把家中的药膏拿点过去,给戚夫人试试,不管是有用还是没用,总归都是得了脸的,戚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药膏没有效果就对舒沄怎么样不是?

对于舒沄来说,非但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极有可能人家戚家还得记她一个人情,这事情怎么看,舒沄这姑娘都是应该感谢她们的。可是李夫人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她们离开戚家之后,后续的消息便一点也打听不出来了。

想去找舒沄想打探一下情况,人家根本不开门,一副要与她们都断交的意思;想去戚家打听消息,又怕得罪了戚家,被人质疑她们把手伸到人家的内宅里去了。

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的李夫人这才总算是忍耐不住地又叫上了其他妇人们一起,准备去戚家看看风向。

以后能和戚家夫人把关系靠的在亲近一些,兴许她家夫君就能官复原职,甚至更上一步呢?

有了这样多的思量,李夫人的背脊不由地挺直了几分,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盘算开了,要是见到戚夫人,如何才能取悦她。

只是,一行妇人们还未走远,便看到巷子外急匆匆地奔来了几道人影,面色着急不已地朝着她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个好像是戚夫人家的门房小子!”一个妇人皱了皱眉头,有些惊讶地开口说道:“那日我们去戚家的时候,是他给我们开的门。”

“你确定?”站在最前面的张夫人楞了楞,蹙眉问道。这种小人物,她可是没有注意过的。

“确定啊!当初就是因为那个门房和我家一个小侄儿长的有些神似,所以我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的!”说话那妇人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才奇怪地说道:“只是这戚家的门房跑的这般冒失,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不会是戚家夫人快死掉了吧?李夫人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脑海中不由地泛出了这样一个想法来。

“出了事情,怎么往我们觅衣巷跑?”张夫人拧着眉头,看着戚家的门房小子很快便冲到了众人的面前,缓下脚步来想请她们让路,这才开口问道:“你是戚家的人吧?不在戚家当差,要去什么地方?”

那个小子听着张夫人的话似乎认识他,微微有些惊讶地朝着张夫人看了眼,赶紧又垂下头去,语气着急地说道:“我家夫人让小的去请舒姑娘。”

“请舒姑娘?舒沄?!”张夫人楞了一下,目光迅速地和李夫人撞了一瞬,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可是舒姑娘给戚夫人拿了药膏,令戚夫人不适了?”

“没有,没有!”门房小子赶紧摇头,面上却是兴奋无比地说道:“是我家夫人有好转了!特意让小的去请姑娘复诊去的!”

“有好转了?”李夫人顿时一愣,脑子有些发懵!

“胡说!”张夫人却是反应极快,朝着那个门房小子斥责道:“舒姑娘又不会看病,去复什么诊?顶多也就是吧药膏给戚夫人送些去而已!要说戚夫人的病情有好转的话,那也肯定是巫医大人给看诊后的效果,你可不要胡说,回头耽误了你家夫人的病情,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门房小子闻言,顿时瞪着眼朝着张夫人等人都看了遍,似乎是在努力地记住什么:“各位夫人,不管是巫医大人的功劳还是舒姑娘的功劳,我家夫人命我去请舒姑娘入府,还望各位夫人让一让!”

“你这小子毫不客气!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李夫人皱眉,顿时恼怒地朝着那个门房小子吼了一声,却是看着他讨好地笑着,一副讪然的模样。

“罢了,你去吧!我们也正好要去看望你家夫人,你叫上了舒姑娘之后,便让她快些,我们等着她一起进府去!”张夫人神色淡淡地朝着那个门房小子吩咐了一句,见他呵呵地笑着点头便从一旁穿过去,一溜烟地消失后,这才对着身后众人说道:“走吧,我们去戚府门外等着舒姑娘。”

“张夫人,这舒姑娘都不愿意和我们见面了,我们又何必这样护着她?”一个妇人皱眉问道。

所有人的心里其实都是不相信舒沄有本事能治好戚夫人的病的。

巫医大人来了,都说没用,一个十几岁的孤苦小姑娘就能有本事?那怎么可能!

李夫人的心中百味交集,忍不住扭头朝着舒沄的院子方向看了眼。

“她一个小姑娘做事孟浪些,我们护着一点也无妨!”张夫人微微翘了翘嘴角,压着一脸的泰然神情,对着众人说道:“好歹也是一个巷子里住着的。”

几人闻言,这才恍然地笑了起来,点头说说笑笑地跟在了张夫人的身后,一路朝着戚家而去。

此刻的戚家,戚家老爷带着戚家三小姐和几个下人,正满脸喜色,左顾右盼地站在门外焦急地等着。

远远地看着几个妇人出现,戚家老爷赶紧往前跨了几步,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后,这才微微有些失望地转过脸去,对着身侧的戚家三小姐吩咐道:“看样子,是来探望你母亲的夫人们,你好好招待。”

戚家三小姐眉目也带着一丝失望,点了点头后便带着个丫头,往前走了几步,迎上前去,对着张夫人等人福了福身子打了个招呼。

“三小姐,戚夫人身体如何了?”李夫人此刻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上次的妒色和冷意,一脸和蔼地看着戚家三小姐问了一句,然后担忧无比地说道:“我们几日未来问候,心中着实担忧不已啊!”

“多谢夫人挂怀!我娘身体已经好多了!”戚家三小姐一副大家的姿态,淡然地笑着感谢了一声,这才开口说道:“各位夫人请进府中歇息片刻吧!”

“三小姐太客气了!”李夫人顿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转了下眼珠便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来,拉住戚家三小姐的手便要戴上去:“上次来的匆忙,未给三小姐准备见面礼,三小姐可不要怪罪才是!”

戚家三小姐见状,慌乱地立刻退后了两步,惊讶地看着李夫人没有伸手。

张夫人等人也是吃惊不已地看着李夫人,不明白她这是搞什么鬼!

见面礼这东西,一般都是去关系很好的人家走动的时候,才会给小辈的。她们和戚家,根本不算太熟啊!李夫人这番做派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一章

戚家大门前,气氛瞬间有些尴尬了起来。

李夫人手里的金镯子在阳光下闪着黄灿灿的光,刺眼无比。

舒沄跟在那个戚家的门房小子的身后,走到戚家大门前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番沉寂画面。

戚家三小姐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准确无误地瞄到了舒沄,赶紧便小跑着朝着她奔来,脸上换上了欢喜不已的笑容,开口说道:“舒医者,你来了!我娘已经在府里等着你了,请跟我来吧!”

“舒医者?”张夫人站在一侧,听到戚家三小姐的话,顿时一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来看向舒沄,冷冷地开口说道:“戚三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舒姑娘可不是什么医者,只是一位卖祖传药膏混日子的小姑娘而已!你莫不要被骗了才是!”

戚家三小姐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张夫人福了福身子,感谢了一声便引着舒沄直接往戚家的大门内走去。

在门前,戚家老爷早早地便瞧见了舒沄的身影,只是碍于张夫人等众人的出现而不方便上前,所以当舒沄走到门前的时候,戚家老爷便立刻跨了两步,停在舒沄面前和蔼地笑着说道:“舒姑娘......哦,不,不,不,是舒医者!劳舒医者费心了。”

“戚老爷客气了!”舒沄有些拘谨地拱了拱手,看着戚家老爷一脸笑意地引着自己进府,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舒医者当日说要五日左右见效,却是没有想到,我家夫人才服药第二日便已经有了效果,因为有点担心,所以又拖了一日,待夫人更为大好了一些后,这才来邀舒医者来看看!”戚家老爷满脸红光地笑着,引着舒沄一边往戚夫人的房间过去,一边笑着说道。

舒沄点头,倒是一脸淡然的模样,看的戚家三小姐终于彻底地服气下来。

“戚老爷,恕我冒昧地问了一句。当日来看望戚夫人的时候,府上也是请了一位巫医大人来看过的......不知道,当时巫医大人可有给药?”舒沄看着那折转的庭廊,倒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没有!”戚家老爷提到这个也是一脸的揪心和叹气,“巫医大人说,夫人那病是小鬼作祟,他治不了,所以看过了便走了,连祭祀都未做。”

祭祀?!舒沄把这个词给记在了心里,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戚家老爷和戚家三小姐一起便跨入了戚夫人房间。

此刻的戚夫人早已经没有了上一次舒沄见到的憔悴模样,而是精心地画着妆容,头上带着比平日里她们见到的更为精致的发饰,穿着一身紫红色的精锻衣裙,秀丽无比地坐在屋内,桌旁正放着一本青皮书,似乎正在打发时间。

舒沄上前福了福身子,看着戚夫人一脸欢喜地示意自己过去后,这才坐到了戚夫人的一侧,让她伸出了手来诊脉。

“舒医者可真是尽心啊!”戚夫人的眉目间都带着笑容,说起话来也是柔柔润润的,极为的好听,“本以为这紫阳县的巫医大人都没有法子了,我这病只能去京都求大巫医的,却是没有想到狠心信了舒医者,这病居然去的如此之快,两三日便下了大半了!舒医者真是大能啊!”

舒沄微微笑了下,仔细地诊脉,倒是丝毫也没有得意的模样,看的一旁的戚家老爷频频点头,对着戚家三小姐示意着。

“夫人脉沉无力,舌淡苔白的症状还未消结,不知道困乏和出汗的症状可好些了?”舒沄沉静着神色,开口问道。

“好多了,好多了!”戚夫人赶紧点头,一脸惊讶又惊喜地对着舒沄说道:“昨夜我睡的极好,早起的时候,流汗比前日可是好了许多了,而且,今日我的胃口也好了。”

舒沄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后便又让戚家的丫鬟准备了笔墨,记下了药方后便交给了一旁的戚家老爷,然后说道:“夫人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只需要再照着药方吃下六剂药后,便能痊愈。”

戚家老爷闻言,顿时惊喜地照着药方看了眼,点头对着舒沄说道:“好,好,好!舒医者放心,我们定然照着你的药方喝药,等到夫人痊愈时,再登门道谢。”

“不用了,戚老爷太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舒沄一听这话,顿时摆手说道。

只是戚家老爷却是一个劲地坚持,全然听不进舒沄的拒绝。

戚家三小姐带着舒沄辞别了戚夫人,穿到花厅内之后便一脸崇拜地看着舒沄,望着她问道:“舒医者,素医都如你一样厉害吗?都不用祭祀,开点药就能治好巫医大人都治不好的病?”

舒沄楞了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此刻的李夫人等人却是纷纷寒着脸,跟在戚家的丫鬟刚好踏入花厅,听到了戚家三小姐的话。

“呵呵,舒姑娘现在可真是狂妄啊!这是准备把咱们紫阳县的巫医大人都给踩在脚下吗?”张夫人冷冷地开口盯着舒沄,讥讽不已地说道:“三小姐,你可不要轻信了某些小姑娘的狂妄之语,害了自家人才是呢!”

“是啊!舒姑娘也是!这巫医大人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啊?你这样狂妄,就不怕咱们紫阳县的巫医大人们知道了,怪罪你吗?”

舒沄看着眼前的几位妇人,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来。

她确实想不明白,明明平日都与他们在觅衣巷内相处的极好,她又没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怎么进了戚家之后,先是被李夫人莫名其妙地推出来给戚夫人看病了,这又让她们揪着自己不放,全身上下都对自己透露出刻薄的嘴脸来了。

戚家三小姐看着眼前的这些妇人们,忍不住站出了一步来,皱眉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夫人还是不要妄语才是!舒医者是素医,给我娘看诊,也确实治好了我娘的病,哪里来的骗人?那位巫医大人不能救我娘,难道舒医者也就不能救了吗?”

“三小姐,你这是想说,咱们紫阳县的巫医大人,都没用,连个素医的本事都赶不上吗?”张夫人冷然地盯着戚家三小姐,目光中隐隐透着一丝算计。

第二十二章

张夫人的话音一出不仅仅戚家三小姐的脸色变了变,舒沄也是瞬间白了白脸,谁都知道,得罪了谁也是不能得罪巫医的。

谁家不会有个三病两痛的毛病?要是把巫医给得罪了,难道真的要拖家带口地去外地求医吗?那得多麻烦啊!

一想到这里,戚家三小姐顿时咬紧了唇,眉眼含着泪光地看着张夫人等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夫人转着眼珠子,目光在张夫人和戚家三小姐的身上转了转,然后笑着说道:“三小姐不必慌张,张夫人就是提醒你一声而已,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舒姑娘......你有没有医术的事情,你可要自己掂量一下了,这抢巫医大人的功劳来吹嘘自己的事情可是做不得的!“

“我娘的病,就是舒医者看的。“戚家三小姐听到李夫人的话,顿时倔强地开口说道:“不关你们信不信,舒医者就是治好了我娘。“

李夫人皱了皱眉头,看着戚家三小姐那隐隐还带着天真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有些不悦了起来。

戚家这位小姐为什么一定非要保舒沄?

舒沄站在一旁,看着戚家三小姐倔强地非要护着自己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和感动。只是她也很清楚,眼前的这些妇人们并不可能对戚家小姐如何,她们针对的,大约也就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至于为什么,舒沄隐隐有些想法,但是又不敢确定。

想到这里,舒沄也不想再同这些妇人们纠缠,侧身平静地看向戚家三小姐,对着她说道:“三小姐,我先告辞了。“

戚三小姐正瞪眼盯着李夫人等人,猛然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眨了眨眼,转身看向了她,仔细地想了想之后,这才温婉地笑了笑,客气地说道:“那我送舒医者出门。“

舒沄本想拒绝,但是看着戚家三小姐愤愤不平地朝着李夫人等人瞥了一眼,吩咐身侧的丫鬟招呼她们之后,这才点了点头,朝着那些妇人们福了福身子,直接跟在了戚家三小姐的身后,一路出了花厅,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淡漠无比的女声。

“舒姑娘,你好自为之!“

“别管她们!她们这些夫人也不知道想做什么!明面上是说来看望我娘的,可是上次你们一起来了之后,她们就到处派人偷偷来打探我们府里的消息,自己都不敢正大光明地来看望!“戚三小姐撇着嘴,面色有些调皮地对着舒沄说道。

舒沄含笑点了点头,倒是并没有要多在意的意思。

人性,看清楚了就行了。

“对了,舒医者,我娘的病真的只需要把你吩咐的几剂药给喝完就能痊愈了吗?“戚家三小姐眨了眨眼,求证般地对着舒沄问道:“不需要再做其他的事情了?“

“三小姐还想做什么?“舒沄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夫人的病不算太重,把药喝完就能痊愈了,不用再做什么。平时注意保暖就行了!“

戚家三小姐闻言顿时猛点起了脑袋,一脸欢喜地盯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后,这才低声说道:“舒医者,我觉得你比这紫阳县的巫医厉害。“

“三小姐慎言!“舒沄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背脊一冷,不由地便赶紧朝着两侧看了看。隔墙有耳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舒医者放心,这里没人的。“戚家三小姐调皮地朝着舒沄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舒医者你可不知道,为了我娘的这病,我们可是搬了好多地方才在这里住下的。这次舒医者你为我娘治好了病,我们就能启程回家去了!“

“启程回家?“舒沄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戚家三小姐问道:“三小姐,你们是特意来紫阳县求医的?“

“是啊!“戚家三小姐一脸苦哈哈地对着舒沄说道:“我娘这病可是犯了很久了,当初便寻了不少的巫医大人给看过,但是都说不能治,后来我爹才去寻了有名的道长给看了,然后照着道长们的吩咐办,可是一直都没有效果,之后我爹又听说紫阳县这里有位有名的巫医大人,所以我们才举家过来住下,准备去求那位巫医大人给看看的。“

“就是前几日来的那位巫医大人?“舒沄微微蹙了蹙眉头,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呢!“戚家三小姐却是摇了摇头,对着舒沄说道:“那位巫医大人很有本事,只是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他被人请去外地治病去了,所以我们才在这觅衣巷里赁了宅子住下,准备等着那位巫医大人回来去求的.......只是没有想到,我娘这病突然厉害了!“

“所以才去另请的一位巫医大人来看?“舒沄顿时明白了。

“是啊!“戚家三小姐点头,一脸调皮地看着舒沄,“谁知道那位巫医大人也说我娘的病不能治不说,连帮我娘缓解一下都不行!比以前我们去求的巫医大人还没本事!要是早知道舒医者你这么厉害的话,我们就直接请你来给我娘看看就好了。“

舒沄笑笑,心中顿时转了起来,陪着戚三小姐一边聊着,一边穿过花径,很快便看到了戚家的大门,此刻那里正站着几个人影。

“是我爹!“戚家三小姐对着舒沄低声笑着说道,“我爹是来给舒医者你送诊金的。“

舒沄楞了楞,跟着戚家三小姐几步便落到了戚家老爷的面前。

“舒医者,内人的病多亏了你。“戚家老爷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圆圆的脸上尽是欢喜,“一点小心意,还望舒医者收下才是。“

说完,一个青衣小子便端上了五锭白花花的银子,足足一百两。

“戚老爷,这诊金有些太多了。“舒沄惊讶地看向戚家老爷,连忙说道:“我只给夫人看诊,开了药方,夫人的药都是戚老爷你们自己去抓的,用不着给我这么多的诊金的。“

“这都是照着巫医大人的标准给的,舒医者不嫌少就够了。“戚家老爷却是笑着摆了摆手,对着舒沄说道:“舒医者收下吧。“

“真要不了这么多!“舒沄皱了下眉头,想了想后这才拿了一锭银子,对着戚家老爷说道:“我收下一锭银子就够了,剩下的,戚老爷请收回去吧!“

戚家老爷认真地看了舒沄好几眼,这才失笑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既然舒医者坚持,那便这样吧!听说舒医者也是外地来的,不知道今后是想在紫阳县落户常住,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第二十三章

舒沄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因为感动了戚家三小姐对自己的维护,少收了一点诊金,就能得到戚家老爷的另眼想看,要在他们离开紫阳县的时候,给自己一条路走。

“内人的弟弟与紫阳县县令相识,当初我们来紫阳县前便已经与县令通过信函,这才能让我们安稳地在觅衣巷里住下。”戚家老爷那白皙圆润的脸上即使和蔼的笑容,看着舒沄说道:“如果舒医者要在紫阳县内常住的话,老夫倒是可以去县衙那边同县令大人通个气,让他照看一下舒医者,免得因为今日之事,让舒医者今后在紫阳县内难做了!”

舒沄眨了眨眼,微微蹙了下眉头垂下了眼。

她很清楚戚家老爷说的是什么事情!她治好了戚家夫人的事情,即使戚家的人不外传,那群心怀叵测的妇人们也是不可能保密的了!所以,只要那群妇人踏出了戚家,她在紫阳县内可就立刻会成为所有巫医大人的眼中钉,就和当初在鸣镇的情况一样,只要没有人护着,舒沄几乎能想象的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明明自己有医术,为什么只要一行医便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舒沄有些悲愤,心中也不由地生出了一丝逆反之心来。

她还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捅破这片巫医笼罩的天,换来一片新的天地了。

“劳烦戚老爷了,我才来紫阳县不久,现在还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戚家老爷惊讶了一瞬,微微有些叹气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此,那老夫日落便去县令大人府上拜访一番。”

“多谢戚老爷!”舒沄真心地福了福身子,对着戚家老爷说了一句,听着他有些惋惜地叹气之后,这才辞别了戚家众人,沿着觅衣巷走了片刻,在自家院子门前停下了脚步来,转身走向了觅衣巷的巷口。

戚家三小姐皱着眉头跟在戚家老爷的身后,有些抱怨地问道:“爹爹,你为什么不问问舒医者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呢?那些巫医要是知道舒医者治好了我娘的话,以后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舒医者自己很清楚这些,用不着你为她担心的!”戚家老爷侧目朝着戚家三小姐看了看,瞧着她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这才笑着问道:“晴娘很喜欢舒医者?”

“嗯!喜欢!”舒家三小姐点头,满眼崇拜地说道:“舒医者真的很厉害啊!那么多巫医大人都治不好我娘,可是舒医者只给开了几付药就治好了,爹爹,你说舒医者的本事多大啊?而且,我最喜欢她面无表情地告诉我,她是一个有医术的素医时的倨傲模样了!比咱们县主娘娘在我面前耍威风的时候都有气势!”

“晴娘休要胡说!”戚家老爷皱了皱眉头,朝着两侧看了看,然后叮嘱道:“县主娘娘且是你我随意能谈论的吗?”

戚家三小姐吐了吐舌头,顿时求饶地看向戚家老爷:“是,爹爹,晴娘错了!”

戚家老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引着戚家三小姐一路回走,一边低声说道:“走前给舒医者留个地址,让她将来有机会就来寻我们!”

“好!”戚家三小姐顿时兴奋地点了点头,心中盘算起了要走前顺便再整理点东西送给舒沄当离别的礼物。

张夫人等人在戚家也没有待多少时间便都离开了。

李夫人皱着眉头,目光怨愤地盯着前方张夫人的裙角,思绪烦乱。

“这里就只有我们了,李夫人,你倒是与我说说,你今日到底在搞什么鬼?”张夫人斜眼看着李夫人那皱眉的模样,冷冷地问道:“我可是记得,你说过,那只金镯子是你的嫁妆,准备给二娘子出嫁的时候当嫁妆的!怎么会突然带出来,还要送给戚家三小姐了?”

李夫人闻言顿时一愣,面色瞬间便黑了下来,看着张夫人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不悦:“张夫人,我的东西要送给谁,似乎没有要请你同意的必要吧?”

张夫人闻言顿时面色一冷,目光森然地看着李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夫人也没有了要与张夫人再虚与委蛇意思,甩了袖子便气冲冲地直接朝着家中的方向而去,留下了张夫人咬着牙也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中,两人倒是忘记了要去给舒沄制造麻烦的事情。

而舒沄则是很轻松地便在觅衣巷的巷口找到了那位中人陈婶子,朝她问了问紫阳县中是否有镖局、武馆之类的地方,然后在得了指点之后,直接揣着银子便叫租了辆马车,一路朝着陈婶子指的武馆而去。

青松武馆并没有在紫阳县的城池内,而是坐落在城外南面的城墙外。

武馆内有不少的武者,平日里收些弟子教他们些拳脚功夫,也接一些跑腿护院的活,因为武馆内的武者们品行和口碑都很不错,实力也算不错,在紫阳县内还是很有名气的。

“姑娘,青松武馆到了!”车夫吹了一声尖哨,拉住了马车的缰绳,朝着车内的舒沄喊了一句。

舒沄从怀里掏出了一钱银子的车钱递给了车夫:“劳烦大叔稍等我片刻,我还要回城去。”

“好咧,姑娘慢去,老汉等着你便是。”车夫笑脸盈盈地赶紧点头,把银子揣进了怀里,这才开心地看着舒沄进了武馆,然后赶着马车往旁边走了些许的位置。

一踏入青松武馆,便有两个穿着利落的年轻男子迎上前来,瞧着舒沄那一副娇俏的模样,顿时有些脸红地相互望了眼,然后开口问道:“姑娘找人?”

“是!”舒沄点头,一边朝着武馆内打量着,一边对着那两个年轻男子说道:“听说你们武馆能雇护院,我特意来问问。”

“姑娘要请护院?!”一个年轻男子楞了一下,赶紧收起了眼里的羞涩,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劳烦姑娘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见我们的二馆主,让他与你谈一谈。”

舒沄点头,跟在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后便一路朝着武馆内进入,听着耳边那从习武场传来的喝喝叫喊声,心中不由地定了定。

第二十四章

接待舒沄的是一个儒雅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多岁,嘴角有颗小黑痣,束着发髻,倒是一副清爽无比的模样。

舒沄客气地和眼前这个所谓的武馆二馆主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把自己来的目的给说了一遍,开始谈起了雇佣的价格和时间问题。

“姑娘,照你的要求,在我们武馆雇佣三个顶尖的武者看家护院一个月的话,需要六十两银子,吃食和住宿也是需要姑娘你来负责的。”武馆的二馆主语气温和地对着舒沄说道,“如果姑娘你确定要雇佣的话,三天之内就必须把银子全部都交给我们武馆。”

六十两银子,那就是三个银锭子!

舒沄仔细地琢磨了一下,这才咬了咬牙,对着武馆的二馆主说道:“行,馆主,麻烦你给我安排一下,今日就开始雇佣可以吗?”

“可以!”武馆的二馆主二话不说,直接便了点了点头,想了下后便吩咐人去叫来了三个大汉,然后对着舒沄说道:“姑娘的运气极好,他们三位是我们武馆实力最强的武者,正好现在都没有任务在手,姑娘可以看看,如果觉得满意的话,他们三人今日便能跟着你一起走了!三日之内,姑娘来把银子给交齐便行!”

舒沄点了点头,朝着那三人看了下,瞧着他们的面相都算是老实厚道之辈后,爽快地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带了二十两银子,算定金先给了。”

武馆的二馆主楞了一下,自然是爽快地点了点头,接过了舒沄给的银子验了一下后便对着那三个武者把事情给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便安排他们跟着舒沄出了武馆,一路朝着觅衣巷的方向回去。

舒沄租的院子屋子有剩,自然不担心这三人住下的问题,现在唯一需要操心的便是吃食的问题了。

舒沄可不觉得,就她那勉强能让自己满足的手艺还要去管四个人的饭菜,于是反正债多不压身的舒沄便再次去了找了陈婶子,请她给自己找一个厨娘,准备一下一日三餐的伙食。

就这样为了琐事奔波,等到了天黑后舒沄还是没有等到来找麻烦的人,这才顿时松了一口气,吩咐那三个武者夜里惊醒一些后,便自顾自地躺到了床上,合眼休息了。

而戚家老爷也在傍晚之后,坐上了轿子为舒沄跑了一趟县太爷的府邸,半夜才归家。

第二天天色未亮,隐隐约约的鸡鸣声便一浪接着一浪地开始响了起来。

舒沄还未起床,便听到院子里一片嘈杂的乱叫声响了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舒沄心里一惊,慌乱地把衣物给穿好便打开了房门,朝着院子里那盏被人提着的油灯方向问了一句。

“不是我们觅衣巷的声音,陈武已经出去看了。”提着灯的一人安慰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们再叫你。”

说话的男人名字叫做秦力,三人之中年纪最大,做事也最沉稳,还有一人叫做季于,听说一手的短刀耍的极好。而出门去探听消息的人叫陈武,腿上功夫不错,身形最敏捷。

舒沄此刻被闹醒,哪里还有能睡下的感觉,只能朝着秦力摇了摇头,站在屋檐下,拿着他手里的那盏油灯发起了呆来,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吵杂的声音渐渐远去,许久之后这才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

陈武进门后,舒沄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赶紧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一个疯婆子跑出来了,一边大哭,一边四处乱窜,她家中的人怕出事情,央了不少人出来寻,刚刚便是那些人跑过觅衣巷闹出的动静。”陈武一脸平淡地把事情给说了下,然后看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无什么大事,你还是回屋去休息吧,这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

舒沄松了一口气,看着陈武等人也是隐隐有些疲惫的样子,想了想这才点头说道:“那我回屋了,三位大叔也早些休息吧。”

陈武三人点了点头,一直等到舒沄进屋关好房门之后,这才提着油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夜里发生的这事很快便传开了,当舒沄跟着雇的厨娘一起出卖菜的时候,便在菜市街上听到了不少的百姓都在谈论这个女疯子的事情。

“吴家那小媳妇肯定是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大半夜的突然发疯到处乱跑?”

“要我说啊,肯定是这孩子没有生好的原因!”

“这疯了,关孩子什么事情啊?”

“你们都不知道呢?这吴家的小媳妇以前可是标致的很呢,贤惠勤奋,婆家娘家,谁不夸一句啊?”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努了努嘴,朝着一个方向示意了眼,然后说道:“吴山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谁不羡慕啊?他可是把她媳妇给宠上天了,成天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美满!你们看看,这成亲才一年多,小媳妇又怀上了,吴家的人,前些日子可不是见人就笑吗?”

“可是啊......这孩子一生下来,吴家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怎么回事啊?快给我们说说?”有好事的妇人立刻便问道,看着那个头发半白的妇人转着眼珠子,一副得意的模样,妇人们赶紧恭维了几句,这才看着她开了口。

“要说这吴家的运气可真是啊!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还一举的男,香火也不用愁了!”头发半白的妇人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对着众人说道:“可是,这人的福气啊都是老天爷定好了的,谁也不能多分了。所以啊,这吴家的小媳妇在产子之后三天便开始有些不对劲了。听人说啊,这吴家的小媳妇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理不睬,有时会突然苦笑无常,明明看着还正常地在和人说话,却是突然便会大哭,一个劲地流眼泪,问她怎么了,她就只会摇头,有时还会发疯呢!”

“这么严重?那就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沾惹上了吧?怎么怪上了孩子?”

“这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吴家那老太婆瞧着自己的媳妇不对劲,就去请了道长来看过了!人家道长就说了,这是那孩子身上带着冤孽之气,把吴家媳妇给害了的!!”

第二十五章

厨娘惊疑地听着那些妇人们的议论,心中却也是有些害怕地朝着舒沄的方向挪了挪,似乎有了她在一旁挡着,自己就能有勇气了一般。

舒沄却是眉头微微地皱了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舒姑娘,我们......我们还是早些买了菜回去做饭吧!”厨娘瞧着舒沄发愣的样子透出一股子的清冽感来,顿时觉得心中有些发麻,赶紧朝着她喊了一声,看着舒沄的眼珠重新焕发活力之后,这才在心底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家中的灶上还烧着柴火的!”

舒沄点了点头,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关于吴家那个小媳妇的消息。

觅衣巷附近的菜市街并不长,大约也就摆了几十个卖菜的菜农和两个猪肉摊子,也就不再有什么了。

厨娘看着舒沄的模样有些不太对劲,想到刚刚那些妇人们谈论的冤孽之气,顿时心里发毛地赶紧把胡乱买了几个菜,然后买了点猪肉便催着舒沄回到了她们的院子,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们做了早饭后,厨娘便窝在厨房里不愿意露面了。

“那个厨娘是怎么了?”秦力有些奇怪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可知道?”

舒沄摇头,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也没有要搭理秦力的意思。

于是,院子里便顿时安静了下来,除了厨房那噼里啪啦地开始乱爆出声音的柴火燃烧声外,众人倒是什么都灭有听到。

接近午时左右,院子外边响起了敲门声,惊的舒沄顿时回过神来,心中紧张地看向了院门的方向。

“我去开门!”季于自告奋勇地立刻冲向了院门,打开一看便立刻瞧见了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笔直地站在院门外。

“请问,舒医者在家吗?”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微显得有些惊讶地朝着季于看了眼,然后才说道:“我们是戚府的,奉了我家老爷和三小姐的令,来给舒医者送一些辞别的礼物的。”

“辞别的礼物?!”舒沄在院子里听到这个词,顿时惊讶地走向了门边,看也没有多看那些礼物,而是盯着那个管事问道:“大叔刚刚说辞别的礼物,是你们要搬走了吗?这么着急?”

“老爷家中来信催促了,本是计划等夫人的病再少些才走的,但是今日夫人说喝了舒医者给开的药,精神更好了几分,让老爷不必再拖了,明日就出发离开紫阳县回家中去!”管事态度恭敬地对着舒沄说着,脸上更是微笑不断,看的出来,涵养还是不错的。

舒沄顿时默住,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舒医者,这些是我家老爷、夫人和小姐的一片心意,还望你收下!”管事瞧着舒沄半响没有反应,这才又递上了一张纸条来,对着她说道:“这个是我家老爷家中的地址。老爷说让转告舒医者,要是以后有机会,可凭着地址来找我家小姐见一见,兴许以后你们还能成为闺中密友!这次府里还有不少的东西需要收拾,实在是忙不过来,我家小姐便不来与舒医者告别了!”

舒沄愣愣地接下了那张地址,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之后,这才开口问道:“三小姐不方便,那我去府上再拜访一下可好?”

“我家老爷猜到舒医者会如此,所以提前也说了。今日之别未是别,他日之聚乃才聚,让舒医者不必如此客气,将来到家中来寻小姐便是了!至于县令大人那边的事情,我家老爷也办了,舒医者放心便是!”管事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看着她了然于心的神色后,这便示意人把礼物都给抬进了院子,对着舒沄说道:“我家小姐特意还吩咐小的转告舒医者,请舒医者千万不要忘了她,如果可以,给她去封信也是极好的。”

舒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手中的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有些沉重。

她是真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却是一个字和她有过两面的戚家三小姐!最重要的是,人家似乎是真心待她的!

说什么将来有机会去找他们,其实就是给她留了一条退路!这可是天大的人情了!

舒沄偷偷地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看着那院子里堆着的无数礼物,郑重无比地对着那个管事说道:“麻烦大叔回去,帮我感谢一下戚老爷、戚夫人和三小姐。将来舒沄有机会,必然去府上拜访!”

管事点了点头,满意地朝着院子里又扫了一眼,却是一切都没有失误后,这才拱手向舒沄告辞,带着人离开了。

“舒姑娘,这些东西,可需要我们帮你搬进屋子里去?”秦力面色淡淡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目光在她的房间方向扫了几眼,似乎有些踌躇:“东西有些多,姑娘屋子里可能装不下的,不如放到旁边的屋子里去。”

“不了,我清理一下,留下一些,其余的都卖掉吧!”舒沄的目光在那些东西的上面打了一个转,深吸了一口气后对着秦力说了一句,看着他们三人微微有些惊讶的目光,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戚家会给她送这么多的礼物来,其中自然有辞别的意思,但是大部分的打算应该还是来接济她的!

她治好了戚夫人的事情,迟早都会传开,到时候她在紫阳县内的医界必然是行走艰难的,要是身上没有一点傍身的银子,这么能熬下去?这些礼物中,估计大部分都是能轻松换到钱,对她来说又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

一边这样想着,舒沄一边打开了一口箱子,果不其然便看见箱子里装着的一匹匹精致的绸缎,根本就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会穿的。

精致的各种瓷器、木雕、把玩的小玩意和毛皮都装在一个个的箱子里,堆在舒沄的院子,在经过她全部的挑选之后,只留下了一箱子特意装在一起的素色精缎,其余的东西全部都交给了秦力三人,让他们租了个马车载着,直接送到了紫阳县的当铺之中,换到了三百两的银票回来。

“戚家的恩情,我算是欠下了!”舒沄微微有些苦笑地看着手里的银票,转身这才回到了屋子,研磨提笔,给戚家小姐写了一封信。

第二十六章

秦力等人进了觅衣巷的事情很快便传开来,巷子里不少的妇人们听闻之后,对舒沄却是更为地看低了几分。

在她们看来,一个独居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带了三个男人一起居住,这本身就是一件伤风败俗之事,更不用说,那三人还从舒沄的院子里搬了不少的东西去当铺,也不知道那三人是不是被舒沄给养起来的野男人,至于舒沄哪里来的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可就真没人去多想了,大家都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象的一些东西。

于是,这种种的种种便让那闲言碎语如长了翅膀一般地席卷了整个觅衣巷,然后朝着周围都扩散开去。

就这样,舒沄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却并不是因为她是素医的原因。

戚家果不其然在第三天的时候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然后由县令大人亲自安排了官兵,护送着一路朝着紫阳县的城门方向缓缓而去。

觅衣巷内的妇人们自然是早早地便得到了消息,一个个都看热闹般地站在巷子口,看着戚家的队伍蜿蜒地从她们的身边驶过,谈论的话语间尽是无尽的后悔和嫉妒!

她们都以为戚家只是一个稍微有些闲钱的普通人家,所以才在觅衣巷内租了院子住了这么几个月的,却是没有想到,人家居然和县太爷大人还有关系,离开的时候,还能得了县太爷派人护送。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如果早知道戚家和县令大人有这样深厚的轻易,她们一定在戚夫人出来闲聊的时候,就抓住机会了啊!

李夫人暗咬银牙,瞪眼看着一侧的张夫人,瞧着她那隐隐有些发白的脸色和头上那日日都带着的包金的步摇闪着刺目的金光,在空气中微微颤嗦,嘴角顿时一翘,冷声道:“张夫人,还记得我当初告诉过你的话吗?让你不要小瞧了戚家,你还不相信!现在可有后悔?“

张夫人斜眼朝着李夫人瞪了过去,语气冰冷无比地说道:“后悔?这个词还是送给李夫人你吧!我可是记得李夫人你说过,曾经也是官家夫人一位,现在不也和我们这些商妇们一样住在这觅衣巷了吗?现在想想,李夫人上次那么眼巴巴地给戚家小姐送镯子,想来就是准备去攀了戚家,想让戚家老爷帮你家那位走动走动的吧?“

李夫人闻言,顿时冷眼朝着张夫人看了看,却是没有回答。

她和张夫人之间,既然已经裂了关系,那估计是不太容易修复的了,反正也不求着他们张家什么,关系裂了就裂了,李夫人还真是有些不屑的!那张夫人,还真以为自己这样的官家夫人愿意放低身段来讨好她不成?

一介商妇,在她的面前摆什么谱?

正准备甩手走人,李夫人的眼角余光却是一下便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忍不住皱眉低语道:“是那个舒沄?她怎么舍得出来了?“

“舒沄?她不是闷在她那个院子和那些野汉子在一起的吗?“张夫人似乎也听到了李夫人的话,顿时惊讶无比地回身望去,果然便瞧见了舒沄带着一个男人从巷子里走出来。

“居然是这么大年纪的男人!舒沄那姑娘是眼睛有毛病吗?”

李夫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目光意味深长地盯着舒沄,仿佛这样便能她的身上看出一个惊天泣地的八卦故事来一般。

舒沄却是一眼也没有多看李夫人等人,直接便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留下一阵药香便出了觅衣巷。

“她这是准备去追戚家的队伍?”张夫人满脸不悦地看着舒沄的背影,瞧着一侧的李夫人没有动静,顿时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开口问道:“李夫人,要不要与我一同过去看看?要是真能追上戚家的队伍,去和戚夫人道个别也是不错的。”

“张夫人这话说的倒是在理!”李夫人听着张夫人服了软,顿时矜持地笑道:“那我便陪着张夫人你一起过去看看,与戚夫人道个别好了,免得别人说我们与戚夫人在一个巷子里住了那么久,一点情意都没有!”

“如此甚好!“张夫人也换上了一脸欢喜的笑容,朝着远远地站在墙角下的两家的丫头示意了眼后,摇曳着身姿和李夫人一起便远远地跟在了舒沄的身后,一路追着戚家离去的队伍而去,倒是还真的就在城门的附近见到了戚家的马车车队正停下来,似乎是在和县衙的官兵们话别。

“舒沄呢?李夫人你可瞧见了?“张夫人朝着队伍前方看了看,没有瞧见舒沄的身影,顿时忍不住对着李夫人问了一句,“要不然我们去前面看看?“

李夫人点头,能去前面与戚夫人打个照面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戚家的人不多,但是拉货的马车却是塞满了整条出城的大道,旁边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更有戚家去请来的镖局的镖师和一些官兵们,李夫人两人想要挤到前面去,却是非了好一番的功夫,把自己都整的有些狼狈后,还是没有达到目的。

“这么拥挤,舒沄那丫头过去了?”李夫人忍不住垫了垫脚,攀着身侧的丫头的肩膀朝着城门的方向望了望,除了看见马车的车顶外,倒是什么都没有瞧见,顿时有些恼怒了起来。

“肯定是过去了的,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见!”张夫人被身侧的丫头扶着,已经没有了太过于强烈的想法要穿越车队过去告别什么的了!

“李夫人,要不然,我们回去了!”

“回去?都走到这里了,张夫人你要回去?”李夫人一听这话,顿时侧目朝着张夫人瞪了过去,看着她头上的步摇颤颤巍巍地仿佛要从头上掉下来的样子,这才嗤笑着说道:“也是!张夫人你和戚夫人也没有什么情谊,倒是真不用去送她,要回去的话,张夫人你就回去吧!”

说完,李夫人便朝着身侧的丫头示意了眼,两人沿着马车的缝隙,一个劲地朝着前方穿过去,倒是还真的看见了戚家家眷的马车,自然而然地,也瞧见了正站在马车前,气定神闲地在对着车帘内一个女子说话的舒沄。

看着舒沄那俏生生,全然没有一丝狼狈的模样,李夫人忍不住磨了磨牙。

得给这姑娘一点教训才是!

第二十七章

舒沄站在戚夫人和戚家三小姐的马车前,从秦力的手里把几个盒子递到了马车上的丫鬟手里,带着一丝浅笑地说道:“这里面装的是一些我自己制的药丸,里面都写有功效和注意事项,还望夫人和三小姐不要介意,收着以备不时之需!我能拿出手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个了!”

“舒医者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医术如此之好,家中又是以药膏闻名,这些药丸自然是有大用处的,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介意!?”戚家三小姐一听舒沄的话,笑眯眯地赶紧从丫鬟的手里把那几个盒子全部收进马车内放好,这才继续又道:“舒医者,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你可一定要常与我常联系才是!将来等我出嫁的时候,你也一定要来送我!”

“晴娘!你这哪里还有大家小姐的矜持了?怎么把嫁人的话随便地便挂在嘴边胡说?“戚夫人听到戚家三小姐的这话,顿时眉头一跳,朝着她瞪了眼,看着戚家三小姐不以为然地笑着,这才宠溺地叹了一口气,转脸温和地看向了舒沄,开口说道:“也多亏了是舒医者,要是换个人,还不知道晴娘的名声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戚家三小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着舒沄眨了眨眼道:“舒医者和其他人才不一样呢。”

舒沄心里一暖,倒是郑重无比地对着戚夫人说道:“三小姐天真烂漫,舒沄自是会真心相待的。”

戚夫人满意地笑着点头,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这才叹气说道:“我家老爷曾说,想邀了舒医者与我们一起走的,只是问过舒医者后,听闻你还要留下.......以后要是舒医者得了时间,一定来我们府上作客,晴娘很少有聊的来的玩伴,舒医者能来,我们必然会欢喜相迎。”

舒沄感激地点了点头,朝着戚夫人和戚家三小姐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后,这才说道:“愿夫人你们一路平安,早日归家!”

戚夫人点头,遗憾地朝着舒沄看了眼:“舒医者,如果有麻烦,可以去寻一寻陆县令,我家老爷已与他提过你的事情了,他会照看你的。”

“多谢夫人!”舒沄真心地感激了一声。

“舒医者,记得给我写信,要比昨日你送来的信还要多写一些!!”戚家三小姐一脸不舍地朝着舒沄挥着手,趴在马车的车窗上,目光泛出了一丝泪光来,“一定要记得啊!”

舒沄站在城门的一侧,看着戚家小姐的泪脸,忍不住抬起手来朝着她狠狠地挥了挥,一直等到马车的车队缓缓驶出城门而去后,这才吸了一口气,对着身侧的秦力说道:“走吧,大叔。”

秦力点了点头,收回那落在舒沄身上微微有些诧异的目光,跟着她顺着城门旁的人群,朝着觅衣巷的方向而去。

李夫人与张夫人已经放弃了要去戚家夫人面前露脸的想法,愣愣地站在车队的旁边,听着那木辙滚动的声音缓缓而去,心思不一。

李夫人的目光阴毒地一直都在关注着舒沄,看着她缓缓而来,顿时侧目与张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倒是主动地挪向了舒沄的方向,然后拦在了她的面前。

“哟,舒姑娘,你也来送戚夫人?”李夫人语气带着一丝刻薄地对着舒问了一句,看着她的眉头轻皱,这才又道:“舒姑娘,都说你院子里住进了三个陌生的男人,你身后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舒姑娘,我可是记得你是独居的吧?这年纪轻轻的就在家里住下一些不相干的男人,你这要是想做什么不干净的营生不成?我们觅衣巷可是不欢迎你这样的住客的呢!”张夫人也是冷笑着看着舒沄,目光中隐隐闪动着莫名的光来。

“两位夫人还是慎言的比较好!“舒沄听到两人的话,再看着一旁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脸色顿时便黑了下去。

这两人是想当众败了她的名声不成?

秦力也是一脸的恼怒,瞪眼朝着李夫人两人看了眼,气沉丹田地朝着周围的百姓们高声说道:“两位夫人还是不要胡说才是,我们乃是城外青松武馆的武师,是被舒姑娘聘为护院跟随的,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武师?”李夫人与张夫人自然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闻言顿时一楞,眉心不由皱了皱。

这武馆的武师可是在官府在册登记了的,自然不可能作假。而一般的人家有点闲钱,要么就是自己培养武师,要么就是去武馆里聘请武师来看家护院,这都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包括李夫人和张夫人家中,即使是赁的院子住,但是家中也是养着那么一两个武师的。

想到这一出手就被舒沄给打了个没脸,李夫人与张夫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是瞬间没有了什么兴趣,朝着李夫人与张夫人嘀咕了几句,说她们没事坏人姑娘的名声,居心叵测之类的话之后,便迅速散开来走了。

“两位夫人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舒沄冷冷地朝着李夫人两人扫了眼,也懒的和她们在大街上纠缠什么:“这一次,就算了,但是如果下一次两位夫人还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招惹到了我的身上,可就不要怪我不看在平日的情分上,去官府告你们一个污蔑之罪了!”

“你敢!”李夫人闻言顿时瞪眼,伸出那涂的红红的手指来,恶狠狠地对着舒沄说道:“舒沄,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舒沄冷漠地看着李夫人,淡淡地说道:“但是,我要是有了冤屈,也是可以去府衙内请县令大人为我做主的!”

李夫人哆嗦着手指,恨恨地看着舒沄,很想冲上前去就给她一个巴掌,看她还敢不敢这么狂妄,可是再看看她身后站着的武师,还有不少听到动静,再次把目光聚集而来的百姓们,李夫人最终只能咬紧银牙,朝着舒沄阴寒地说道:“舒沄,咱们走着瞧瞧,我倒是要看看你在这觅衣巷能住多久!”

舒沄皱了下眉头,看着张夫人和李夫人带着丫头转身便利落地离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想对她做什么!

她其实是很讨厌麻烦的!

远远地靠近了觅衣巷的巷口,舒沄却是瞧见陈武黑着脸站在那里,一瞧见她出现便立刻迎了上来,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舒姑娘,有人来访。”

第二十八章

看着季于搬出几张凳子摆在院子的空地中,厨娘倒上了几杯粗茶水摆在一旁的石桌上,全然没有一点要让那来访之人进屋的意思,舒沄的心不由地轻松了两分。

至少,他们几人算是向着她的。

稳稳地坐下之后,舒沄便看向了来人。

来者有两人,一个是舒沄曾经见过的,当初在戚家为戚夫人治过病的那位巫医大人,只见他穿着一身素雅的锦缎衣裳,头上簪着一根白玉的簪子,面色冷淡,眼角带着几缕的皱纹,坐在那里不说话,倒是有那么几分威严的感觉;另外一位则应该是这位巫医大人的随从,穿着一身暗蓝粗锦的衣裳,站在一旁,依旧是冷着脸,静静地盯着舒沄,彷佛真是来拜访的一般。

“我姓闵,单名一个寅字,七岁拜师学艺,二十岁开始行医,现在算算,已经行医二十二年了。”闵巫医神色淡淡地看着舒沄,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在紫阳县内,我虽然不是最厉害的巫医,但是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行医二十余年,也是治好了不少的病人!”

舒沄神色未动,小口地抿了一口茶水,心中猜测眼前这位闵姓巫医到底来是要做什么?是要兴师问罪?还是打击报复?

“那位戚夫人的病,我也有所耳闻。当初戚家老爷来紫阳县便要去寻大巫医大人的时候,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我们巫医的圈子,当时也有巫医尝试过帮戚夫人减轻过病痛,但最终还是无人能治疗,这才一直拖延到现在。”闵巫医微微皱着眉头,说到这里便盯住了舒沄,对着她说道:“听到这里,舒素医,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厉害?比我们巫医还要厉害?”

“闵巫医大人说笑了!舒沄没有这样想!”舒沄心里微微泛起波澜,面色镇定地说道:“舒沄也是运气好,正好治好了戚夫人的病症而已!”

闵巫医扯了扯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讥讽,打量了舒沄好几眼之后,这才又道:“舒素医要是真这样想的话,那倒是不错!只怕你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吧?戚家远道而来,一路求医到紫阳县都没能治好戚夫人的病,却是到了舒素医这里,几剂草药方子下去便有好转,可是比我们巫医有本事多了!”

舒沄闻言顿时皱眉,看着眼前的闵巫医忍不住开口问道:“闵巫医大人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些,是想让舒沄承认什么?承认自己心中正在得意无比?”

闵巫医笑笑,冷漠地朝着舒沄看了眼,然后说道:“舒素医不必惊慌,我此行可是好心想要提醒舒医者一声,平日行事,还是莫要太狂妄自大的比较好。”

“闵巫医这话是什么意思?舒沄怕是没有做过什么不妥的事情吧?”舒沄闻言顿时眉头一紧,有些不明白地看向眼前的闵巫医,不明白他这话中浓浓的警告到底是如何而来。

“做没做,舒医者自己心里明白!”闵巫医弹了弹衣袍,优雅地起身站了起来,俯视着舒沄,对着她缓缓说道:“我们巫医可不如舒素医想的那般无用的,这一点,舒素医还是明白一点比较好!”

说完,舒沄便看着闵巫医甩了一下袖子,带着那个下人便直接出了院子,消失在了门外。

舒沄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半响后这才扭头望向秦力三人,不解地问道:“秦大叔,这闵巫医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有些不太明白了。”

秦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倒是陈武在外面跑了些时间,斟酌了一下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觅衣巷内最近有不少对你不好的传言,引的不少人都知晓了你在戚家做的事情,所以也就有了一些消息传出来......说是你因为治好了多年求医无门的戚夫人,而觉得这紫阳县内的巫医都是无本事,四处骗吃骗喝之辈,所以自傲医术无双......”

“我?“舒沄瞪大了眼睛,白皙的脸上顿时泛出红晕来!那是被气的!

陈武老实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闵巫医当日与舒姑娘你一同为戚夫人治过病,但是他说不能治,而你治了.......所以,传言难免就针对上了闵巫医!我听说,这几日,本已邀了闵巫医去看诊的人家,都派人去了闵巫医的府上,把时间给推了......”

听到这里,舒沄哪里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合着现在那位闵巫医就以为这一切都是她干的,所以才特意找上门来的?

“这么说来,现在这位闵巫医已经和我对上了?”舒沄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陈武问了一句,瞧着他很肯定地点头之后,顿时有些惆怅的起来。

这样看来,她在紫阳县待下来,还真是有点困难了啊!

戚家离开紫阳县,闵巫医上门的第二天,舒沄便发现觅衣巷内住客们看她的目光更为诡异了起来。

只要她经过,总是会有不少的嘀咕、议论声出现,其中不乏许多为巫医抱不平,贬低她品性的话语出现。

厨娘跟在舒沄的身后,听着那无数的议论声,脸色越来越白,最终也顾不得一旁跟着的秦力,咬牙对着舒沄喊道:“舒姑娘!我......我不想做了!”

“什么?”舒沄楞一下,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厨娘,惊讶地问道。

“舒姑娘,我家中有些急事,怕是不能为你们做饭了!你.......再重新找别人吧!工钱我也不要了!”厨娘一狠心,直接把手里的菜篮子塞到了舒沄的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直接顺着大道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舒沄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手里的菜篮子,然后又看了看人群,心思转了好几下后,这才扭头看向秦力,开口问道:“秦大叔,你们三位不会也要辞工吧?”

“舒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三人可是收了佣金,要做满一月的!”秦力却是温和地笑笑,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不必担心什么,只是一些闲言碎语而已,听过了,忘了便是!”

第二十九章

话虽这样说,但是舒沄知道,有些东西,她是真的不能当没有发生过的。

闵巫医上门警告的第三天,觅衣巷便已经没有了任何愿意和舒沄打招呼说话的人,不论是谁在见到她之后,那都绝对是躲的远远的。就如陈武说的一般,现在觅衣巷附近的百姓们,都怕和舒沄亲近了,会引来紫阳县内巫医大人们的集体拒诊!

谁家会不生病啊?巫医可是得罪不起的。

舒沄沉默地在觅衣巷地过着日子,心中倒是平静一片,过的倒是极为的惬意。

可是这一份惬意却是没有维持多久.......

当舒沄带着秦力在一家药铺中买药,被多收了一倍的药钱的时候,舒沄便有些怒了。

“舒医者,你可不要怪我们!这巫医大人们可是给我们药铺警告了好几次了!要是谁敢原价把药卖给你的话,那将来他们可是一位巫医大人都不会来照顾我们的生意了!”药铺的掌柜亲自跑了出来,一脸苦哈哈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医者,你也知道的,我们药铺光是卖掉草药能赚什么银子啊?全靠的是有巫医大人撑着,这才能生意兴隆的......这得罪了巫医大人的后果,你还不知道吗?舒医者,理解一下我们的难处吧!”

舒沄深吸了好几口起,看着眼前的药铺掌柜和伙计,最终咬牙说道:“如此,那我就不买这些药了,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的,可以的!”药铺掌柜赶紧点头,笑眯眯地说道:“舒医者这些药材都是每一样单独包装的,我们拆了直接放回去就可以了,不碍事的。”

舒沄没有吭声,直接转身才了药铺的大门,半响才回过神来。

不对啊,她到药铺也没有报过名字之类的,为什么那药铺的掌柜一眼便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们以前又没有见过!

难道说,有人提前就来药铺通风报信了?

舒沄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愣在原地半响没动。

秦力探究地朝着舒沄看了几眼,想了想后这才说道:“舒姑娘,这城外也是也是有药铺的。你要是急用的话,我们可以去城外买药的。”

“不急......容我好好地想想,我们先回去吧。”舒沄摆了摆手,朝着秦力感谢了一声,这边踏上了大道上,朝着觅衣巷的方向而已!

如果那些巫医真的要把她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那她也不会客气的。县令大人哪里还能去求一次,她舒沄还就不相信,她这样就会被那些巫医给整死。

自顾自地想着,舒沄根本没有瞧见大道上的情景,眼看着一群提着棒子,拿着绳子的汉子们一冲而来到了跟前,舒沄这才在秦力的提醒下回过神来,一脸后怕地看着呼啸而去的人群,心有余悸地对着秦力问道:“秦大叔,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那吴家小媳妇的事情。”秦力叹气说道,“刚过去的那群人,都是去抓逃跑的吴家小媳妇的。”

“吴家小媳妇?就是前几日,你们说的那个生了孩子就发疯乱哭,半夜到处乱跑的吴家小媳妇?”舒沄瞪大着眼睛,有些好奇地垫了垫脚,朝着那远远消失的吴家人的方向看了看,有些奇怪地说道:“只是,他们去抓人,我们来的时候,也没有瞧见有那个吴家小媳妇人啊!”

“舒姑娘认识那小妇人?”秦力楞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向舒沄问道。

“不认识啊!”舒沄很光棍地摊手说道:“秦大叔,我可是才来紫阳县没多久呢,连咱们觅衣巷的人都没有全部见过,怎么可能见过这个吴家的小媳妇啊!”

“既然没见过,舒姑娘你怎么知道吴家那个小媳妇没有过去呢?”秦力小小,看着舒沄有些吃瘪的样子,这才又道:“那也是一个可怜人.......”

“吴家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抓人,是不是抓到过,回打她啊?”不然怎么那个吴家小媳妇老是会跑掉呢?

秦力却是摇头,对着舒沄说道:“这些消息我并不太清楚,不过陈武倒是提过,说是听到过有妇人说,吴家的小媳妇只要被抓到,回去后必然是会被打一顿的。毕竟吴家为了抓她,也是费了不少的精力和银钱的.......”

舒沄闻言,顿时有些同情地点了点头,一路倒是没有再多语,沉默地朝着觅衣巷内走去。

刚回到院子里,舒沄便看着陈武和季于虎着脸,面色凝重地站在院子中等着她。

舒沄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响,瞬间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泛上了心头。

“有事?”秦力代替舒沄问了一句。

陈武点了点头,朝着舒沄的屋子方向看了眼,这才舔唇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舒姑娘,你们出门之后,有人敲了我们院子的房门.......然后我们把她留在了你的屋子里。”

“留在了我的屋子?!”舒沄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陈武和季于,开口问道:“是个女的?”

陈武毫不迟疑地点头。

“是谁?”舒沄却是眉头紧蹙了起来。

陈武侧目看了季于一眼,一直等着他去把院门关上后,这才低声对着舒沄说道:“就是前几日半夜被追的吴家那个媳妇!”

“吴家的小媳妇!”舒沄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地看向了自己的屋子。

她怎么会来自己的院子敲门?!

舒沄的心中揣满了猜测,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屋门,轻声敲了敲,看着陈武对着她示意后,这才皱了一下眉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舒沄的房间布置其实极为的简单,就是一张方正的桌子加上四张板凳,然后便是一个衣柜、一张床和一个木箱子,其余便是她那些大大小小的药膏罐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而此刻的床上,正蜷缩着一个人影,背对着舒沄,隐约能见的便是那一身已经有了污渍的粉白色的衣裳以及一头漆黑的秀发。床上那人似乎睡的很熟,缩在床角里,一副柔弱无比的样子,看的舒沄的的心忍不住揪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章

暮色渐西,觅衣巷内渐渐有了虫鸟的鸣叫声,一叠有一叠,仿佛有了一种莫名的韵律一般。

舒沄看着陈武提着食盒往院子外走去,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觅衣巷的中人陈婶子,倒是什么时候才能给他们寻来一个愿意为他们做饭的新厨娘!这天天去饭馆打包的日子,可是不太好过的啊!

就现在的觅衣巷附近,只要有人一听说,找的帮工或者是厨娘是为了舒沄干活的,基本上要么就没人答应,要么有人前脚答应了都会后脚便会立刻铺天盖地地叫唤,说自己家中有什么样子的事情而脱不开身,直接不愿意的!

这样的情况,舒沄在陈武的嘴里听到了不少!

叹了一口气,抬脸朝着那泛着红光的天边看了两眼,舒沄便听到身后的屋子似乎传来了动静,扭头一看,便瞧见一个模样秀丽,却是双眼红肿的女人正怯怯地站在她的屋门前,扭捏地扯着她那身粉白色的衣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们。

“你醒了?!”舒沄松了一口气,朝着那吴家的小媳妇走了两步,看着她有些怯怯地往门边的方向挪了挪,这才停了下来,然后问道:“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吴家的小媳妇茫然地朝着周围看了眼,摇了摇头。

“你的家人在城内四处找你,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舒沄想了想,对着吴家的小媳妇说道。毕竟她可是听说了的,这吴家的小媳妇是才生完孩子没有多久,母性之爱怎么也是会让她牵挂着孩子的吧?即使疯癫的时候跑出来了,清醒后却是必须要回去的。

可是,舒沄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话一出,吴家的小媳妇却是瞬间苍白了脸色,惊恐无比地贴着屋门的墙壁,一个劲地对着舒沄他们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不想你的孩子吗?”舒沄楞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吴家的小媳妇问道。

“孩子?!”吴家的小媳妇楞了一下,头摇的更猛烈了起来:“不!我不回去!我不想什么孩子!我没有孩子!我不要孩子!!”

说完,那吴家的小媳妇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也没有去管那凌乱的秀发,仰着头,绝望无比地看着舒沄说道:“姑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我就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帮你们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不要送我回去!!”

舒沄这下是真的楞住了,她想不明白这吴家的小媳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明明才产子不久,怎么也不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吧?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只是一些谣言而已,这吴家的小媳妇就相信了?

想到这里,舒沄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看着吴家的小媳妇问道:“你也是信了那些道士们的胡言乱语,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冤孽了?”

吴家的小媳妇瞪大着一双杏眼,一个劲地对着舒沄哀求着:“我不要回去!求请你们,不要让我回去!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做.......”

舒沄瞪着眼,看着眼前的吴家的小媳妇,瞧着她的目光渐渐开始涣散,眼泪一个劲地流着,耸着肩膀便大哭了起来,顿时心中一紧,目光担忧地朝着院墙的方向望去!她可是没有忘记的,这觅衣巷内,可多的是人看不惯她!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吴家的小媳妇被她藏在了院子里,那还得了啊?

“别哭了!别哭了!”舒沄心烦意乱地朝着吴家的小媳妇喊了两声,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消息。

“喂,我叫你别哭了!”舒沄再次大喊了一声,可是吴家的小媳妇却是依旧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秦力朝着院子外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对着舒沄劝道:“舒姑娘,我们还是先把她给弄进屋子里去吧!不然这要是被邻居们听到动静,回头引来吴家的人,怕是有些说不清楚的!”

想想看,现在这吴家的人都在紫阳县找了吴家的小媳妇很多天了,一直都没有找到人,要是突然发现人就在她们的院子,说不得人家吴家会说她舒沄本来名声就差,还要强拘他们家的媳妇在家,也不知道是想做什么坏事呢!

想到这里,舒沄赶紧对着秦力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帮了一把后,便把吴家的小媳妇给抬进了屋内,关紧房门后看着她一直不停地在哪里流着眼泪。

“我说,我不暂时不送你回去了,行吧?你能不能不哭了,咱们好好地说说话?”舒沄只觉得吴家的小媳妇的哭声阵阵,牵扯着她脑子里的神经,让她觉得头疼无比。

吴家的小媳妇抹着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舒沄,却是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舒沄有些郁闷,听着那一阵阵的哭声只能默默地叹气,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捡了个大麻烦。

“我......我止不住......我就是想哭!”吴家的小媳妇似乎也发现了舒沄的情绪不对,结结巴巴地抽泣着说道:“我心里就是.......难受,想哭!止不住!!”

舒沄闻言倒是抬眼朝着吴家的小媳妇仔细地看了看,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双眼红肿,眼下隐隐有些青色,蓦然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来搭到了吴家的小媳妇的手腕之上诊了诊,然后平静地问道:“你一直都哭泣不止?”

吴家的小媳妇点了点头,一边哭着,一边对着舒沄说道:“我只要想到什么事情,就会心里难受,就会想哭.......止不住!有时候,他们还说,我会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如同疯癫一般,但是我却一点都不记得!”

舒沄点了点头,皱眉示意吴家的小媳妇换了一只手:“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的地方?”吴家的小媳妇楞了一下,哭声倒是止住了一瞬,然后有继续抹起了眼泪来,“我眼睛痛,心里难受!”

“就这些?”舒沄皱眉问道。

吴家的小媳妇肯定地点了点头,一边哭着,一边奇怪地看着舒沄,不明白她问这么多,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对于吴家小媳妇的毛病,舒沄一时也不能瞧的很明白,再加上她一直不停地哭着,哭的众人都头疼不已,舒沄只能轻声安慰了几句,这便叹着气踏出了屋子,郁闷不已地仰头看着天边那渐渐开始变得昏暗的云彩,一时思绪飘出了很远。

陈武很快便提着食盒稳健地回到了院子,招呼了秦力两人在堂屋摆上饭食之后,这才去叫了舒沄。

“舒姑娘,那位吴家的小媳妇.......我们要去叫她吗?”秦力有些迟疑地看着舒沄,自然也在见识了这吴家小媳妇这哭功之后,隐隐有些忌惮。

“叫吧!人不吃饭怎么办呢?”舒沄点了点头,看着秦力叹气转身,赶紧又喊了一句:“秦大叔,情绪要高兴些,不然一会儿她要是又心里不舒服的话,还会哭的!”

秦力闻言脚步一滞,胡乱地点了点头,用手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保持了一副笑容后,这才敲了敲门:“吴夫人,你还好吧?我们要开饭了,你出来与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吧!”

屋内嘤嘤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但是比刚刚要好不少了。

秦力再接再厉地说道:“听说今日菜色不错,吴夫人你可以看看是否有喜爱的菜肴。”

吴家小媳妇半响才嗯了一声,迈着极轻的脚步走了两步,却又在门前停了下来:“大叔,你们准备了我的饭食?”

“自然准备了的!”秦力赶紧点头,“吴夫人不用担心我们不够吃。”

房门咿呀地打开来,露出了吴家小媳妇那张俊俏的脸庞,秦力赶紧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吴家小媳妇眨了眨眼,把将要喷涌而出的哭声给咽下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她说道:“走吧,我们去堂屋吃。”

吴家小媳妇感动地点了点头,眼泪再次喷涌而出,看的秦力心里一紧,立刻喊道:“吴夫人,你可不能再哭了!咱们这院子附近可是有不少人盯着的,要是知道你在这里的话,回通知吴家的人的!”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吴家小媳妇一听这话,顿时惊慌起来,然后便头也不会地直接冲回了屋子,钻到床上疯癫般地撕扯起了被子,恐慌不已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秦力追了两步,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好,赶紧转身便去叫了舒沄。

看着发疯般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的吴家小媳妇,舒沄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后对着秦力三人说道:“大叔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们轮换着来守着她,等她慢慢平伏下来再说吧!”

“那舒姑娘你先去吃东西,我们留一人在这里守着便是了。”秦力毫不犹豫地对着舒沄说道,“只要保证她不会伤害到自己就行了!对吧?”

舒沄点头,担忧地看着那床幔之间癫狂的吴家小媳妇,心情有些复杂。

四个人要看住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舒沄吃完饭便立刻与季于一起回到了屋外,换了秦力去吃饭。

天色渐渐暗下,陈武把油灯也给点了起来,在夜色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坐在屋门外的舒沄三人觉得温暖了不少。

吴家小媳妇似乎也累了,倒在床上呼呼地大睡了起来。

“秦大叔,你们也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她就是了!要是有事情,我再叫你们!”秦力目露担忧地朝着屋内的床幔方向看了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如此的话,舒姑娘记得叫我们。”

舒沄点头,看着秦力三人都离开后,这才端了一点饭菜进了屋子,把房门一关,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床边。

此刻的吴家小媳妇已经全然没有了舒沄白日里见到的那番清丽模样了。似乎是因为哭的时间太长了,吴家小媳妇那双本来就有些微肿的双眼,此刻已经肿的很厉害了。

舒沄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子给吴家小媳妇盖好之后,这才走到屋内一旁的竹椅上,准备好好地琢磨一下吴家小媳妇这状态,是不是真的有神经病的那种倾向!

只是,舒沄还未安静多长时间,便听到院子外隐隐开始有了动静。

屋外响起敲门声,舒沄打开门便瞧见了皱着眉头的秦力。

“秦大叔,出什么事情了?”舒沄楞了一瞬,开口问道。

秦力朝着屋内看了眼,赶紧对着舒沄说道:“陈武去巷子里看了过了,吴家的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消息,正带着人往这边来呢!”

“他们知道她就在我们院子里?”舒沄闻言顿时一惊,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猜测是不知道的。”秦力想了想,对着舒沄说道:“吴家那个小媳妇来我们院子的时候,陈武他们可是仔细看过周围了的,根本就没人任何人看见!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但是现在他们直接冲着这边寻过来,我们就担心是这觅衣巷的那些妇人们会对付舒姑娘你,故意把人给引过来,话说是瞧见人进来了的!”

舒沄闻言顿时有些无语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真实倒霉透顶了。

吴家小媳妇确实是进了她的院子,只要吴家的人一来,那必然是会起争执的。谁会在乎她是好心收留,还是强制把人扣住的啊?

想到这一系列的麻烦事情,舒沄的眉心顿时皱紧:“秦大叔,你看我们现在能把人给送走吗?”

“我就是来与舒姑娘你商量这个事情的。”秦力赶紧点头,对着舒沄说道:“吴家小媳妇不能留在我们这里,我们至少也要在吴家人来的这段时间里,把人给送走!我与季于商量了一下,由他带着吴家小媳妇离开觅衣巷,去找一家客栈先让吴家小媳妇住上一晚,明日天亮后,我们再去接她。”

“天亮去接人?要是被人瞧见可不好吧?”舒沄闻言顿时摇头不赞同地说道。

“让吴家小媳妇带上幕离,再换身衣服不就行了吗?”秦力立刻对着舒沄说道,“不会有人会去掀开她的幕离查看她长着什么样子的,再加上有季于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秦力又道:“如果真有麻烦,我们不接她回来,把房钱给结了就完了!我们也算是对她仁至义尽,对吧?”

第三十二章

觅衣巷内的响动越来越大,舒沄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能点头同意了秦力等人的安排,愧疚地朝着床上那已然睡着的吴家小媳妇看了眼,示意季于把人直接用被子被裹好,然后抱着便跳出了院墙,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转瞬的功夫,院门便被砰砰砰地拍的直响。

秦力朝着陈武示意了眼,看着他淡定地去开门后,这才对着舒沄低声吩咐道:“舒姑娘,你可要稳住。”

不用说舒沄都明白,她也不想给自己的身上惹下什么麻烦来。

院门一开,几簇火光便照了进来,几个面色凶狠的男人几步便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朝着院子里打量了一圈,然后恶声恶气地说道:“你就是住在这个院子的舒姑娘?我吴家的玉娘媳妇可是在你家?”

“什么玉娘媳妇?你们在说什么?”舒沄垂了垂眼角,看着眼前的这群男人们冷声说道:“你们这莫名其妙闯入我家来就说要找什么人,是什么道理?!你们那只眼睛看见那个什么玉娘媳妇在我家了?”

“哼,觅衣巷里有妇人说了,亲眼看着你带着玉娘媳妇回来了!”一个粗壮的汉子面色冷峻又带着一丝焦急地说道,“舒姑娘,玉娘可是我们吴家的媳妇,你这样就把人给扣住了,今日要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可是不会罢休的!就算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是要去请县令大人为我们吴家做主的!”

“为你们吴家做主?!好啊!那你们现在就去报官,我就在这里等着!”舒沄一听这话,眉目更是冷冽了下来,毫不畏惧地看着眼前的众人说道:“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污蔑我,说我绑了别人家的媳妇的!我舒沄可是正经的医者,做的是救死扶伤的事情,怎么就成了你们口中那污秽不堪的人物了?今天你们要是在我家找不出那什么玉娘媳妇,咱们就官府堂上好好地说道说道!!”

吴家的人一听舒沄这底气十足的话语,一时也有些愣住了。

难道,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假的?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几个男人转了转眼珠子,盯着舒沄半响之后这才开口迟疑地问道:“你真没有把玉娘媳妇关起来?”

“什么关起来,我都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个人!”舒沄顿时直了直背,对着眼前的吴家众人说道:“你们要找人,却偏偏要来讹我,这话要是说不明白,我可是不会罢休的!”

吴家的人面面相觑地对了几个眼神,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之后,这才由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恭敬地朝着舒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还希望舒姑娘你包涵一下。我妻子玉娘生病之后,连连失踪,我们也是寻找了不少的时日了,一直都担心她在外吃苦受罪,怕生出了什么委屈来,这才心焦不已地闯到了舒姑娘你的这院子.......还望舒姑娘不要与我们计较。”

舒沄冷哼,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道:这就是吴家小媳妇的丈夫啊!长的倒是白白净净的,看起来还算不错!

“只是,今日我们既然已经来了,还希望舒姑娘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院子里找一找,看看玉娘是不是就在院子里!”吴家那小子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把脸藏在了火光的阴影里,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地说道:“这样的话,等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们也能帮舒姑娘在邻里间澄清一下不是?”

“你威胁我?!”舒沄微微眯了眯眼,瞬间对这个吴家的小子没有了好感!他们这是逮着她好欺负了?

“舒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啊?我们怎么可能威胁你?”那个吴家的小子闻言,顿时呵呵地笑了两声,“我们这是为舒姑娘你着想来着啊!你看啊,我们才进这觅衣巷,就有不少的妇人都说玉娘跟着舒姑娘你回来了,大家现在恐怕早就把这个消息给传开了,我们要是不帮舒姑娘你澄清一下的话,那且不是要让所有的人都误会?可是,我们要为舒姑娘澄清,也是要看过这院子,确认过了才行啊!不然,玉娘要是真不小心跟着舒姑娘你回来了,被舒姑娘你遗忘了的话,且不是要受很多的苦了?”

“还望舒姑娘能看在我一片爱妻之心的份上,让我们在院子里查看一下。”吴家小子一副态度诚恳的样子,拱手对着舒沄说道。

只是,舒沄的心里却很明白,所以顿时冷笑着问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舒姑娘,你就不怕被众人都误会吗?”吴家小子楞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舒沄,忍不住问了一句。

“误会?现在大街上对我的误会言语已经不少了,我还多这么一个吗?”舒沄冷笑,看着吴家众人的脸色瞬间一变,目光森然地看着自己,倒是毫不畏惧地扬着下巴说道:“现在,你们要么就是立刻离开,要么,就等着我去报官,让官兵来让你们离开!”

“舒姑娘,你真要如此不通情达理?”吴家小子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令人感觉很不舒服的阴寒感觉来。

“除非县令大人同意你们吴家来搜我的院子,否则你们谁都没有权力这么做!”舒沄傲然地站在夜色中,看着眼前的吴家众人们说道:“现在,请你们立刻滚出去!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吴家小子直起身来,阴冷地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看来,舒姑娘的胆气倒是不小啊!”

“多谢夸奖了!门在你们背后,慢走不送!”舒沄冷笑着说了一句,抬手便示意送客。

吴家的人却是踌躇地站在原地,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今日要是不能搜了这院子,我们可不会走的!”那个吴家的小子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阴冷地说道:“舒姑娘,你要是不把玉娘交出来,我们吴家可不会罢休的!”

“我管你们罢休还是不罢休!你们如果再不离开我的院子,那我就只能把你们全部都给丢出去了!”舒沄也是有些怒了,朝着吴家的人警告了一句,看着他们都不信后,立刻便扭头对着秦力两人示意了一眼。

第三十三章

觅衣巷这一夜极为的热闹,不少人家一直到半夜都未熄灯,津津乐道地一直在说关于舒沄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吴家的人最终还是被官府的衙役给灰溜溜地赶走了,倒是没有得到更多的处罚。据陈武的消息说,吴家有一位亲戚就在县衙当差,算是说的上话的那种,所以才能如此的猖狂,直接冲到舒沄的院子里来要求找人。

当旭日再升的时候,季于便已经在院子里等着舒沄了。

“我把吴家那妇人给安排在了客栈之后,便回来了。”季于怕舒沄误会什么,率先便说了一句,然后又道:“到客栈的时候她便醒了,我把事情也简单地和她说过了。她还是一直都哭,之后我便走了,定好了午时前去把她给接回来,让她在客栈里等着。”

舒沄点了点头,一边吃着陈武带回来的早饭,一边仔细地思考了起来。

吴家媳妇总归还是要送回去的,她不愿意回去,又不愿意告诉自己缘由就很麻烦了!

如果把人接回来,她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话,舒沄便打算,让她离开他们院子,或者是直接找个马车之类的,把她送离觅衣巷就好了!不然,她最终还是会因为吴家媳妇而惹上麻烦的。

秦力三人也赞同舒沄的主意,吃过早饭后便直奔了客栈,偷偷地把吴家媳妇给接了出来,一行人便出了城门,坐着马车在城外的集镇上转了起来。

“我不回去!!”

“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啊!你的孩子还在吴家呢,你就舍得他?”舒沄苦着脸,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的吴家媳妇,看着她今日收拾的清爽的模样,忍不住也多看了几眼。这样一个俏生生的小媳妇,也难怪吴家那小子会舍不得,满城到处去找了。

吴家媳妇听到舒沄的话,顿时咬紧了唇,眼泪哗啦啦地便开始流了出来,在舒沄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吴家媳妇便立刻哭了起来。

舒沄只觉得头疼无比!吴家媳妇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可真是很难伺候啊!

“姑娘.....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吴家媳妇抽泣着,一个劲地对着舒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待到舒沄又问了好几遍为什么之后,似乎这才想清楚了,开口说道:“道长和巫医......他们都说我撞邪了......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儿子不是冤孽!!姑娘,我的儿子不是什么冤孽,他就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啊.......”

舒沄闻言心里一紧,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吴家媳妇并不是那么冷血之人!

“你们都没有中邪,也不会是什么冤孽的.......”

“不,姑娘!!是我......是我!”吴家媳妇一听到舒沄这话,顿时便瞪大了眼睛,着急地对着她说道:“姑娘,是我!!我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明明不想哭的,却是忍不住......会一直哭,一直哭......明明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但是我的嘴里却会自己冒出那些话来.......呜呜呜......甚至有些时候,我都记不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相公说,好几次都在夜里听到我莫名其妙地在哭在笑.......我吓到他了,可是相公却一直都护着我,没让任何人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情.......”

舒沄静静地听着吴家媳妇的话,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皱,想到了昨夜那个威胁她的吴家小子!

这还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还真没有看出来,那个吴家的小子对自己的媳妇这么维护和疼爱!

“可是.......有一夜,我吓到婆母与公公了!”吴家媳妇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来,眼泪流的更凶了,“我根本不记得我是怎么进了婆母他们的屋子的,我只记得.....只记得当时家里的人都围在了我的身边,相公死死地抱着我,在和婆母与公公争辩.......”

“我不能回去!”吴家媳妇的神色顿时坚定了一分,对着舒沄说道:“我不能让相公为难!我的儿子没有冤孽缠身,一切都是我!是我而已!只要我离开了,家里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舒沄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吴家媳妇,瞧着她那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庞,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谨慎地开口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愿意相信是什么中邪或者是冤孽之类的事情.......我是素医,看事情都是以医者的角度来看的!”

吴家媳妇听到舒沄的声音,忍不住抬眼朝着她看了过去。

“我为你诊过脉,也见过你一些状况,现在听你说了这些详细的情况后,我的心里也大概有些底了!”舒沄直了直脊背,认真无比地看着吴家媳妇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生病了,不是中邪了。”

“生病了?”吴家媳妇闻言顿时一愣,哭声也瞬间止了下来,就那么定定地望着舒沄,眼底隐隐透出了一丝希望,随即又被蜂拥而出的眼泪给浇灭了,“我这怎么可能是生病了?我就是中邪了,不然怎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是医者,我说你是生病了,那你就是生病了!”舒沄严肃地看着吴家媳妇,“本来,我们还打算好了,如果你真不愿意告诉我们实情,也不愿意回到吴家去的话,就帮你找处地方安顿便不管了的。毕竟你家的人已经到我们的院子里来闹过一次了,我们也不想惹出什么麻烦事情来!但是听了你刚刚的这一番话后,我只想问问你,你现在生了这病,想不想治好?愿不愿意让我来医治?!”

“治好?!”吴家小媳妇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舒沄,眼泪开始缓了下来,“我真是生病了?”

“是!”舒沄果断地点头。

“真能治好?”吴家小媳妇有些动摇地闪烁着目光,看着舒沄。

“能!”舒沄点头,肯定无比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诊错的话,你应该是因某事而优思日久,神明不宁而成,得了这妇人的脏躁症,从而精神失常,哭笑无度,喜悲伤欲哭,如神灵所作般嬉笑怒骂无常.......”

第三十四章

吴家小媳妇并不懂舒沄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能听懂的只有一句,她是的病了,不是中邪了!

她的病,舒沄能治!

“我愿意!我愿意!!姑娘!只要我能恢复正常,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吴家小媳妇也是一脸着急地赶紧抓住了舒沄的手,激动地说道:“姑娘,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舒沄松气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张手帕来为吴家小媳妇擦了擦眼泪,这才温声说道:“既然要治病,那就不要再哭了!你看你这眼睛都哭肿了,万一要是被别人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那拐了妇人去卖的人牙子呢!到时候要是惹出了麻烦来,你这病可不好治了!”

“是,是,是!我听姑娘的......我听姑娘的!”吴家小媳妇一边抹着眼泪哭,一边赶紧对舒沄说着,只是那抽泣却是一点也止不住的。

舒沄叹了一口气,温声与吴家小媳妇说了许久的话,又问了不少的信息之后,这才宽慰着她在马车内睡下了。

一个人在客栈休息,吴家小媳妇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睡的太死的,所以舒沄想要哄她睡觉十分的轻松。

掀开马车的车帘,舒沄看了眼那蔚蓝的天空,忍不住轻松地勾了勾嘴角。

“舒姑娘,那吴家的小媳妇怎么样了?”秦力听到动静,扭头一看见舒沄便问了一声。

“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舒沄蹲在了车厢的门边,迟疑了一下后这才又说道:“秦大叔,我准备治一治她的病,但是这需要一点时间才行!吴家那边,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给他们去封信,帮她报个平安之类的?”

“给吴家去信?舒姑娘准备怎么写?”秦力皱了皱眉头,对着舒沄问道:“而且,如何让吴家的人相信和接受呢?”

舒沄顿时一愣,倒是有些惭愧地抿了抿唇。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呢......

“舒姑娘,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让吴家那小媳妇自己想想吧!”陈武坐在车辕的另外一侧,对着舒沄认真地说道:“她家中是什么情况,会相信什么,只有她才知道!书信这东西,还是她自己来写比较好!”

舒沄点了点头,却是有些担心吴家小媳妇会不会写字的问题了!这个世界她了解的并不清楚,但是却明白,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如现代一般,人人皆识字写文的!

揣着这样的忧虑,舒沄一行很快便穿过了城外的集镇,最后在一个小村子前停了下来。

“我大姨就嫁在了这个村子,舒姑娘不必担心!”陈武沉声对着舒沄说道,“你把她留在这里,有我大姨照顾,肯定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

舒沄点了点头,朝着村子里看了两眼,这才叫起了吴家小媳妇,把他们的打算给她说了说。

“我都听姑娘的!姑娘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吴家小媳妇倒是坚定不已地对着舒沄说道,仿佛十分的相信她,“只要我的病能治好,我就能回去看看我的孩子还有相公了.......”

说着说着,吴家小媳妇又要哭了。

舒沄赶紧打断了她,又哄了好几句后,这才让吴家小媳妇带上了幕离,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之后,让她下了马车,几人跟在了陈武的身后进了村子。

村子里的人此刻并不多,据说大部分都在紫阳县的县城内做工,要很晚才能回来。所以,村子里留下的,大约都是一些照顾家中孩子和老人们的妇人而已!

陈武的大姨就住在村口不远的一处小院子里,听到动静便丢了手里的正在干的活,几步迎了过来。

“武儿,你怎么来了?”陈武的大姨李氏惊讶地朝着舒沄等人都打量了一圈,最后才把目光落到了吴家小媳妇的身上,然后微微有些诧异地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

陈武赶紧笑着回了一句,这才介绍了一下舒沄,然后说道:“大姨,这位是我现在的雇主,舒姑娘。她是一位素医,而那位小夫人则是生了病,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让舒医者治一治,所以我便带着她们来了!大姨你平日就一个人住着,小夫人在这里治病,也方便。”

“方便!方便!赶紧进来!快进来说话!”李氏听完,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欢喜地应了舒沄她们进了院子,又是端茶送水,又是去准备吃的,忙的不亦乐乎。

陈武倒是如在自家院子里一般,带着舒沄她们看了下屋子,这才说道:“我大姨平日就住在北面的那间屋子,吴夫人要住的话,南面和东面的屋子都是可以的。只是东面的屋子微微有些陈旧了.......”

“就南面吧!”舒沄瞧着吴家小媳妇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选择,想了想直接帮她定了下来:“要是夜里一个人住着害怕,就去找李婆婆,和她一起睡也是可以的。”

吴家小媳妇害羞地点了点头,垂着头没有要吭声的样子。

陈武得了准信,立刻便去厨房与李氏说了说,然后才帮着端了饭菜摆桌,叫上了众人吃了饭。

舒沄问过了秦力,准备了几块碎银,在告辞的时候塞到了李氏的手里,打量了吴家小媳妇一眼,这才说道:“婆婆多担待一些。小夫人郁结在心,偶尔会有些失常,也就是这一两日而已!我明日把药送来给她煎服后,她便会越来越好的!”

李氏攥着舒沄给的碎银,一个劲地点头说道:“舒医者放心,老妇人定然照顾好小夫人。”

舒沄松了一口气笑笑,这才看向了吴家小媳妇,想了想后也给了她一点碎银:“报信的事情,你好好地考虑一下。这点银子,你留着备用!”

吴家小媳妇见状,赶紧推辞了起来:“姑娘,这可使不得啊!你帮我治病,应该我给你诊金银子才是啊!怎么能让你帮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还要给我银子的道理!姑娘放心,我明日便给家中送信,让他们给我准备诊金,也给他们报个平安!”

“诊金的事情以后再说也无妨,你要记得,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凡事,往最好的方向去想,能忍住就千万不要再哭了!”舒沄语重心长地对着吴家小媳妇叮嘱着,看着她一个劲地点头后,这才吐气说道:“那你就好好地在这里等着,明日我便开始为你治病!”

第三十五章

吴家小媳妇最终到底是给吴家送了什么消息去,怎么送去的,舒沄也没有再去关心,只从她的嘴里得到了这个消息,知道吴家人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之后,便安心地开始给吴家小媳妇治起了病了。

吴家这个小媳妇说起来也是自己忧思造成的。

在嫁入吴家之后,这吴山的父母便给吴家小媳妇下了死命,一定要生个儿子,免得绝了这吴山的几代单传。只是,这生儿生女的事情,哪里是谁能控制的?于是,在发现怀孕了之后,吴家小媳妇便日日担忧,这要是生不出男孩的话,以后该如何?公婆是不是会休掉自己?丈夫是不是也会怨恨自己,或者是给她一封休书?还是再去娶几个小妾之类的......

种种的种种想法如同一团会发芽的毒蔓一般,日积月累地在吴家小媳妇的脑子里、心里开始茁壮成长,最终令她越来越悲春伤秋,日日以泪洗面却是没有办法把这份苦果与人分担,全部都埋在了心里,而造成了她终日哭啼,精神失常。

而当孩子出生之后,吴家小媳妇本应该欢喜无比,轻松下来的,可是她却是又担心起了孩子能不能健康长大等一系列的问题,从而病情更为地严重了起来,最终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就出现在了公婆的屋子内,而害怕地从吴家逃了出来。

她不想自己回到吴家之后,会看见自己不想见到的休书!

舒沄叹了一口气,安慰了吴家小媳妇几句便让李氏婆婆带着她去做女红,自己则斟酌了片刻,然后写下了药方。

“淮小麦、炙甘草、大枣、石菖蒲、炙远志、珍珠母.......舒姑娘,这药方真能治好吴家小媳妇的病?”陈武拿着药方看了眼,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舒沄问道。他们平日里和素医接触的都不多,所以并不太清楚,这舒沄开出的药方是不是真能如她说的那般有效。

当然,如果是巫医大人的药方的话,陈武可能就不会质疑了。

“先试试啊,效果不好的话,再添补药方就行了。”舒沄也没有要和陈武解释的意思,示意他去照着药方抓药。

陈武拧着眉头还是点了下头,这才拿了舒沄准备好的银子,直接往紫阳县内的药铺而去。

一天一剂药方,吴家小媳妇倒是真的有所好转,就连小院子里照看的李氏婆婆都忍不住拉了陈武低声嘀咕:“武儿啊,这舒姑娘可真是有本事的人呢!那小夫人这几日的情绪可是越来越好了,夜里和我睡,也不会偷偷起半夜起来哭了.......昨夜她可是一夜都未醒过呢!你看看那小夫人的气色,今日是不是特别的红润?”

陈武倒是没有敢真去打量吴家小媳妇的气色是什么样子的,那样可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所以只能默默地点头,把目光落向了站在院子里和吴家小媳妇低声说话谈笑的舒沄,目光微微有些好奇了起来。

“武儿啊,我悄悄问过了舒姑娘,她说她也有平日用于跌打损伤的药膏方子,正准备开始制药膏,你们平日里做这些护卫的事情,可是少不得这些东西的。大姨我提前和舒姑娘说了,到时候药膏制好了,舒姑娘便宜给你留一份。”李氏婆婆一脸得意地对着陈武说了一句,看着他顿时有些不赞同地望向自己,赶紧板着脸又道:“别和我说什么你不要之类的,大姨又不是白问舒姑娘要药膏的,我可是给了定金了的!”

陈武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李氏婆婆的好意:“大姨,日后要是想我了,就让人给我送个信,我们武馆离这里又没有多远.......”

“大姨知道!大姨知道!”李氏婆婆笑眯眯地点头,拍了拍陈武的肩膀便欢喜地转身去与舒沄两人说起了话来。

“你表妹已经多年没回来了吧?这院子就剩下你大姨一个人,将来要如何办?”秦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陈武的身边,对着他问道:“你要为你大姨养老送终吗?”

陈武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娘都催着我来接过大姨好几次了,但是她不愿意去我家,说是万一要是表妹回来,这屋子荒废了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所以我娘就让我多来照看一下便好,要是有好的住客也介绍过来,算是陪陪她,给这院子添一点生气!”

秦力点了下头,有些奇怪地问道:“你表妹那边的情况,你就没有去打听过?”

“怎么没去啊!?”陈武却是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送了不少的书信,可都是石沉大海。我与武馆的契约也就还有半年了,等这半年一过,我便准备去寻一寻表妹的情况!大姨很想她的......”

秦力点头,拍了拍陈武的肩膀,想了想后低声说道:“当日送那戚家的夫人们离开的时候,我倒是听舒姑娘说,将来要去寻她们的,陈武,你倒是可以提前和舒姑娘商量一下,待到她要动身的时候,也雇了你一同前往,到时候你与武馆的契约结束的时候,想必也已经找到了表妹了,到时候能节省不少的时日!”

“老哥说的是真的?”陈武闻言顿时一喜,忍不住惊讶地看向秦力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秦力点头说道,“舒姑娘为人不错,将来一个人上路也不安全,咱们与她有了这段时间的情谊,想来她应该是不会拒绝你的!”

陈武赶紧点头,朝着秦力感谢了几句之后,便在傍晚回县城的时候,忍不住在马车上把这个事情给舒沄提了提。

“能有陈大叔护着我自然是好!”舒沄倒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是,陈大叔,我这到底什么时候要走,还没有决定呢.......”

“这个无妨,姑娘你提前几日知会我一声,到时候我与武馆的契约要是没有结束的话,与他们商量一下便是了!”陈武欢喜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

“好!那以后就请陈大叔多多关照了!”舒沄笑笑,拱手朝着陈武点了点头,看着他欢喜地坐到了车辕上后,舒沄这才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看着那漫天的金光洒满大地,映照着无数的景物都蒙上一层灿烂的光辉的精妙画面,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定下了个信得过的保镖同路,还是很意外又让舒沄欢喜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

舒沄倒是没有想过,自己离开紫阳县的日子居然会来的如此的快。

陈武同她说了要同行的事情之后,她都还在想着,兴许等到自己要走的时候,陈武已经早就离开青松武馆了,到时候自己多半还是只能去雇镖局的人护送才是。

只是,这计划永远也没有变化来的快!

当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惊起了还在熟睡的舒沄后,她在紫阳县内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舒姑娘!快,快,快,快起身了。”秦力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对着舒沄喊着,拍着她的屋内,震耳欲聋,“舒姑娘,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秦大叔!!”舒沄披了一件外衣,慌乱地便打开了房门,一脸困惑地看向秦力问道:“秦大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舒姑娘,赶紧收拾东西!”秦力抱拳向舒沄告罪了一声,立刻便招呼她进了屋子,招呼着她赶紧动手收拾之后,这才一边帮忙,一边开口说道:“陈武的大姨连夜让人送了消息回来,说是吴家的人找到集镇上去了,把吴家那小媳妇给带走了!”

“带走了?”舒沄一愣,一脸的困惑。这关她什么事情?

“吴家那小媳妇不小心透露出了你的名字,现在这吴家的人都说,是舒姑娘你故意劫持了吴家的小媳妇,给她治病也只是一个幌子,也不知道是准备用什么妖法来欺骗她,让她帮你说话,在紫阳县内抗衡巫医大人们!”秦力催着舒沄赶紧装东西,着急不已地说道:“前些日子来过咱们院子的那位闵巫医也跟着吴家的人一起去了院子,看过了吴家小媳妇,说她本来可以无病,让道长们驱驱邪就能好的,可是现在被舒姑娘你故意治了治,病情已经加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所以,吴家的人听了这闵巫医的话,连夜便准备来围咱们的这个院子,天亮就去报官........”

“报官?!”舒沄眉头一皱,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倒是一脸傲气地对着秦力说道:“秦大叔,我自己的医术我自己清楚,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也不怕他们与我来验证!”

再说了,戚夫人既然让她有事能去找县令大人,如果真的报官的话,不说县令为她说话,至少也能做到一个公平公正的态度不是?

可是,秦力却是对着舒沄一个劲地摇头,着急地把一些他认为舒沄要带走的东西全部都往包袱里塞着,“舒姑娘,你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啊!那闵巫医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哪里会放过你啊?天亮后,吴家的人一报官,闵巫医便会去集结紫阳县内的所有巫医,一起去县衙告你一个草菅人命的罪名呢!你的医术再好,谁相信啊?紫阳县的百姓,信的可不是什么素医,他们只相信那高高在上的巫医大人啊!你要是现在不走,等到吴家的人把院子围了,到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护着你离开的!等到了县衙之内,即使戚家为你寻了县令大人照看,但是在那些巫医的胁迫之下,舒姑娘,你以为县令大人能如何办?”

舒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悲愤。

巫医为尊!这就是巫医为尊的世界!

“舒姑娘,来日方长,你有医术,去哪里不是混口饭吃啊?在这紫阳县,你无牵无挂的,为什么不能走呢?”秦力和舒沄相处了一些日子,自然也听她说过不少自己的事情,所以赶紧叹气劝道:“舒姑娘,出了这紫阳县,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你呢,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一时的意气,而被那些巫医们把将来给掐灭在这里啊.......”

“秦大叔!”舒沄有些委屈地抹了抹那根本止不住泛出来的眼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就这么的困难!

那些巫医本来就没有本事,为什么就要打压她这样的素医?都是治病救人,为什么就容不下自己!

“舒姑娘,走吧!”秦力叹着气,深深地朝着舒沄看了眼,然后说道:“陈武已经想办法出了城,去武馆安排了,我和季于护着你出城之后,他会陪着你走的......”

舒沄的眼泪一颗颗如豆子一般滚下了脸庞,紧紧地咬着唇,倔强地把一件件能带走的东西全部都给装了起来,然后在秦力的帮忙下,把那些她做的药膏罐子也装好,这才环视了一圈这个才住了没有多久的小院子,由着秦力和季于举着她跃过了墙头......

卯初的天色还未清亮,紫阳县内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盏街灯在冷风中晃动着。

舒沄裹着厚厚的披风,把自己全部都给藏了起来,跟着秦力与季于顺着小道一路朝着城门的方向过去。

此刻的城楼下,已经有不少准备早早便出城去的百姓们在排队候着,只等城门一开便立刻出城去了。

“舒姑娘,吴家的人和闵巫医等人应该也会在城门外等着进城的,你小心一些,千万别被认出来了,不然在城门下闹起来可就麻烦了!”秦力小声地对着舒沄吩咐着,“吴家在城内得到信的其他人现在大约已经把觅衣巷内的院子给围起来了,我们只要赶在他们发现我们要出城之前离开就行了!陈武应该早已经备好马车在城外等着你了!”

舒沄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带着一丝茫然地看着城门下那昏黄的几盏避风灯,脑子里乱麻一团,有些捋不清楚。

卯中时分,寂静的城楼中隐隐有了脚步声和悉索的交谈声,几个官兵懒洋洋地从夜色中钻了出来,站在避风灯的灯光下,朝着城门前排队的百姓们不爽地嘟囔了几句,这才取了钥匙,一路踏入了城门下的阴影中。

舒沄只听见那清脆的钥匙撞击声,与周围密密的低声交谈声,正失神的时候,一道咿呀的巨响便沉闷地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子味道不一样的冷风顿时卷进了城门之内,吹到舒沄的脸上,令她顿时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城门开啰!”

一道嘹亮的喊声响起,城门附近的百姓们顿时也扬起了笑脸来,渗着那还残存着夜色的寒气携着众人穿梭在了城门内外.......

第三十七章

就如秦力他们猜测的一样,吴家的人和闵巫医等人还真的就在城门之外,就等着城门大开便进城而来。

秦力远远地瞧见了他们的身影,赶紧拉着舒沄躲进了城门的阴影里,假装着叮嘱她出城去要注意的事项之类的话语,仿若一个第一次要送家中孩子去办事的唠叨父亲一般。

闵巫医的目光警惕地朝着城门下的百姓们打量着,似乎也在担心舒沄会不会得到什么消息,偷偷地跑了之类的。所以在看到秦力三人藏在城楼下的鬼祟身影,闵巫医立刻便抬脚准备过去看看。

“巫医大人!”吴家的一个老头喊了一声,面色带着一丝着急和兴奋地奔到了闵巫医的身边,对着他说道:“巫医大人,这会儿咱们要是去了觅衣巷,说不一定还能亲自堵到那个舒小骗子呢......您看,要不然咱们就直接过去吧?”

闵巫医的脚步一顿,一脸不悦地朝着那个吴家的老头子看了眼,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后这才说道:“我还要去寻其他的巫医,没时间去觅衣巷那边堵人,你们自己过去便是了!”

吴家的老头子微微有些失望,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笑颜灿烂的神情:“是,是,是!我们这事情,还得劳烦巫医大人您为我们费心呢!”

“嗯!”闵巫医淡淡地点了点头,朝着角落地的舒沄三人看了眼,瞧着背对着他的秦力此刻又拍向另外一人的肩膀,开始啰嗦的叮嘱程序,这才微微松开了一些眉头,收回脚步直接踏向了城门内,淡淡地说道:“巳时之前,衙门前见。”

吴家的老头子赶紧应了一声,看着闵巫医带着人转了个方向,消失在那残存的夜色中后,这才板着脸叫上了身后的众人,拉着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进了紫阳县。

秦力斜眼朝着吴家的队伍看了眼,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沉默地领着舒沄便走出了城门。

陈武果然早已经等候在了城外,一瞧见舒沄三人的身影便赶紧迎了上来,小心地朝着城门内的方向打量了一眼,催着舒沄便上了一辆略显得陈旧的马车,把秦力两人身上挂着的行李都给装好之后,这才招呼了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吆喝了一声,抽着马儿便驾着马车顺着官道而去。

“武馆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也把雇佣的银子交了!”马车跑出去一里之后,陈武这才缓缓地开口对着秦力等人说道,“馆主说,等我回来,要是还想在武馆做的话,还可以续约的。”

秦力闻言,顿时欢喜地拍了拍陈武的肩膀:“那就好!那就好!‘

陈武顿时点头,脸上也是一片笑容,低声又和秦力两人低低地说起话来,倒是令舒沄没能再听个清楚。

躺在马车的车厢内,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漆黑的车顶,脑中一片空白,一直等到天色大亮后,这才仿若反应了过来,掀开车厢的帘子朝着外面看了眼。入眼可见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他们正行驶在一条笔直的大道上,马蹄奔跑声犹如音乐一般令人心安。

“舒姑娘醒了?”秦力以为舒沄在马车内睡了一觉,眉眼带着轻松的笑意问了一句,看着舒沄胡乱地点头之后,这才又道:“再走三里左右,前面便是岔路口子了。舒姑娘,我与季于便只能送你到哪里了.......”

“这些日子,多谢三位大叔的关照!”舒沄的心里一揪,还是恭敬地朝着秦力三人感谢了一声,看着他们爽朗地笑着摆手后,这才又道:“吴家小媳妇的情况.......还望秦大叔和季大叔能帮我打听一下.......她毕竟是我的病人,我还是希望能得到她好转的消息的!药方就照着我上次写的那一付给吴家那小媳妇送去,让她照着方子继续喝药。”

秦力楞了楞,有些诧异地朝着舒沄深深地看了眼,这才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我们信你的!”

舒沄一愣,好半响这才反应过来秦力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双眼眼泪地便感谢道:“谢谢你们!”

“舒姑娘你的医术不错,将来必然能名扬天下的。”季于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舒沄鼓励般地说道:“这世上的巫医大人不少,但是真正有本事的巫医大人却是极少的,大部分的巫医大人就如那闵巫医一般,只能靠着祖传的一些小方子,治一些小毛病而已!像戚夫人和吴家那小媳妇的情况,他们就束手无策了!舒姑娘能出手,虽说是撕开了他们伪善的嘴脸,但却是真的救了的人的!所以......舒姑娘,你千万不要气馁!你是善人,将来必然是能解决天下无数的病人,成为一代名医的,可不要被这些巫医给吓到了!”

舒沄含着热泪,狠狠地点了点头,忍不住破涕为笑地说道:“季大叔放心,我不会倒下的!”

季于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又道:“祝舒姑娘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谢谢!”舒沄感激地点着头,看着马车缓缓地停下,季于和秦力都跳下马车,冲着自己拱手告别后,赶紧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对着他们说道:“秦大叔、季大叔,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秦力与季于站在一起,朝着舒沄扬了扬手臂后,这才目送着她跟着马车转进了一个岔道,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对于秦力和季于来说,他们回城便只能步行了。两人一路走着,一路倒是聊起了最近的一些趣事来,自然而然地便又再次提到了关于舒沄的事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色漆黑的大汉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虎着声音冷漠地拦到了秦力与季于的面前,阴冷地问道:“两位,你们刚刚说,有一个能靠着一剂药方便能从巫医的手里救人的医者?他现在在哪里?真有这样的本事?”

秦力和季于闻言,顿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黑脸汉子,看着他那浑身散发着煞气的身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了起来。

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这样一个煞星想打听舒姑娘的下落呢?

第三十八章

黑脸汉子目光如炬地在秦力和季于的脸上扫了几圈,声音也不由地冷了冷道:“两位这是不愿意告诉某?”

秦力沉了沉气,目光在黑脸汉子的身上游弋了一下,这才客气地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兄弟,不知道你问这个事情是要做甚?”

“自然是寻医问诊!不然还能做什么?”黑脸汉子一脸不爽地朝着秦力说道,“两位这般吞吞吐吐地不愿意告知,是想问在下要些好处不成?你们要多少的谢金?直接报个价,只要消息是真的,在下自然愿意给这谢金!”

秦力闻言顿时与季于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的紧张感这才微微地消散了两分。

“这位兄弟误会了,我们两人并没有如此的打算与想法。”秦力勉强地扬了扬嘴角,想要温和地笑笑,却是露出了一脸僵硬的笑容来,“我们认识的那位医者并不是巫医大人,而是一位素医,年纪不大,甚至还是一位女子。这位兄弟真的要去问诊吗?”

黑脸汉子听闻,倒是瞬间真的被惊讶了一般,皱着眉头看着秦力:“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力毫不犹豫地点头,斟酌了一下后说道:“你也应该知晓,眼下各处有人生病,请的都是巫医大人看诊,素医不仅名声不显,更是处处不如巫医大人的.......而我们知晓的这位素医大人有本事,但是却与巫医大人结了仇怨,这才远去他方求存......”

“你的意思是,那人走了?”黑脸汉子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着秦力两人来时的方向看了眼,“那位素医没有在紫阳县内了?”

秦力点头,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的黑脸汉子,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眼前这个汉子穿着十分的随意,身上也就是一件青灰色的交领布衣,外面套着一层浅绿色的衫子,腿上是洗的已经有些发白了的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黑色的素面布靴里,异常的干练。汉子的皮肤黝黑,全然没有他们这南方人那种细腻的浅肤色,一眼便能让人瞧出他是从外地来的。

黑脸汉子大约只有三十出头,长着一双剑眉和炯炯有光的双眼,鼻梁微挺,面宽,下巴上蓄着一溜的青色胡子,倒是有种莫名的粗狂之色。

在和秦力两人对比一下,称呼他一声晚辈那也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

“你们所说的这位素医,本事真的很大?”黑脸汉子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这一点我们并不能与你说的太过于清楚!医者的事情,我们两兄弟也了解的不多,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位素医大人确实靠着一张薄薄的药方,看好了一位久病来紫阳县求医的夫人。”秦力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对着黑脸汉子说道,“那位夫人全家离开之前,十分推崇那位素医大人,从而引来了曾经为她看诊过的巫医大人的记恨.......我们送那位素医大人离开的时候,她正在为一位素常哭闹疯癫的小妇人治病.......”

“那位素医说了,只需要那个小妇人照着她给的药方再吃上几剂药汤,必然能痊愈!”季于转了下眼珠子,插话说道:“这位兄弟可以去县城内打听一下那吴家小媳妇的情况,不少的巫医大人都说她是生了邪气治不了,让请道长来看,后来又被传是她的孩子惹了冤孽,这才造成她哭闹无常的.......如果那位素医大人的药方有效,想来吴家小媳妇痊愈的消息,很快便能传出来的!到时候,是不是有本事,小兄弟你也能知晓确认了!”

黑脸汉子听到这里,却是勾了勾嘴角,带着一丝讥讽地朝着秦力两人看了眼,然后说道:“两位这是想哄了我去紫阳县待些日子?彼时你们才送走了那位素医,我现在要是去追上,说不一定还能在天黑之前追上的,要是真听了你们的话,去紫阳县确认的话,之后要想再去找那位素医,怕是如海底捞针一般的困难了吧?”

“小兄弟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让你心中踏实一些后再去寻人而已!”秦力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僵硬着脸显得十分的牵强。

黑脸汉子倒是并没有要再为难秦力两人的意思,想了想后便点头说道:“想去确认那位素医是不是真有本事,直接找她看诊不就得了?我现在就去追人......多谢两位了!”

秦力与季于楞了一下,赶紧拱了拱手,看着黑脸汉子转身要走人,突然又喊了一句:“小兄弟,能问了一个问题吗?”

黑脸汉子狐疑地扭头看向秦力两人。

“记恨那位素医大人的巫医不少,小兄弟能否告知我们.......你是不是那些巫医大人派来找那位素医麻烦的?”秦力虽然看着眼前的黑脸汉子并不像是特意来寻舒沄的,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自己问出这话到底是想做什么。

毕竟,这黑脸汉子光是看看,也是能以一敌二,轻松赢过他们两人的!要是真是被巫医请来对付舒沄的,秦力也不知道他们能做什么了!

“巫医?!”黑脸汉子蹙了一下眉头,老实地摇头说道:“我只是来求诊的,并不是被人雇佣了来找医者麻烦的!”

秦力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黑脸汉子那明亮的双眼,顿时拱手恳求道:“如此的话,还望小兄弟能答应在下一事。等你真寻到了那位素医,请务必帮个忙,照看一下她.......至少,护着她寻到一处安稳之地后,再离开!不知可否?”

黑脸汉子微微眯眼朝着秦力看了看,淡然地问道:“两位与那素医是和关系?似乎很关心她?”

“我们两人是紫阳县外青松武馆的武师,曾经受雇与那位素医,护她的安全而已!”秦力认真地看着那个黑脸汉子,老实地说道:“虽然与她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却能看出那位素医姑娘性情良善,希望她能一生安顺,不至于会因救人而被他人压制、欺辱而出事!”

黑脸汉子静静地盯着秦力,半响之后这才咧嘴说道:“你们可知请我护人,多少银子一天吗?”

第三十九章

紫阳县外的小道上,四周寂静一片,只有清风伴着花香在游弋穿行着.......

黑脸汉子面露讥诮之色,盯着秦力与季于,看着他们两人瞬间被自己的话给震住,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的迷茫模样后,顿时又突然哈哈哈地大笑了两声,这才随意地拱手朝着两人致谢道:“还是多谢两位的如实相告,只要那位素医大人的麻烦在在下的可助范围之内,在下可以答应两位说的这个要求!只是,如果超过了在下的能力,那就只能恕在下无能为力了!”

毕竟,病人求医就是为了保命,这病治好了却要去送命的话,谁也不可能这么傻不是?

秦力两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喜,赶紧也朝着那个黑脸汉子拱手感谢了一声,这才看着他点了点头,反身钻到了一旁的一颗大树后,拖出了一个被精细地裹着很厚一层洗的发黄的粗布,大约一人高,一尺多宽的东西来,轻松地背到了背上,步伐矫健地很快便消失在了小道上。

“季于,你看那汉子身上背的是什么?”秦力面色微微有些沉重,低声对着季于问了一句,目光落在远方那个黑脸汉子消失的地方,丝毫也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

“秦哥,你觉得那像什么?”季于也是一脸的惊讶和凝重,朝着秦力扫了眼,这才低声说道:“你看是否像什么武器?“

“你也那么觉得?我看那东西的样子,似乎像是一柄宽口刀!”秦力的眉心微微一蹙,沉声低语道:“那个汉子,看起来像是在刀口子上混生活的.........季于,你说我们把舒姑娘的事情告诉他,会不会做错了?”

“可是他不是也说了,他并不是那些巫医雇来的吗?”季于其实也担心这个问题,但是此刻,他却是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和秦力,不然,难道他们还要追上去不成?光是刚刚那个黑脸汉子散发出来的气势就不是他可秦力能轻易对付的!

现在那黑脸汉子对他们还算是客气,要是追上去,弄巧成拙的话,那可是更麻烦了。

“而且,秦哥啊!像这个汉子这样的人物,那些巫医大人应该是不可能轻易认识的吧?咱们紫阳县好像没有出现过那个汉子这样的人物的.........”季于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顿时泛起了一丝光亮来,语气急促地对着秦力说道:“你也听到刚刚那汉子说话的语气了,让他出手的话,怕是这出手的价格也不会太低的.......那些巫医大人们,肯定不会因为舒姑娘这样一个小姑娘就真请杀手来吧?这要是真的,那也太过了......秦哥,你觉得呢?”

秦力能说什么?他的心里也是没底的!现在也就只能往这好的一方面来想了!

“三日后,如果陈武没有送信来报平安,我们便去和馆主商量一下,走一趟私活,去寻一寻他们!”秦力想了想,对着季于认真地说道:“要是真出了事情,就是拼死,我们也得为舒姑娘报仇的!”

“好!我听秦哥你的!”季于凝眉想了想,对着秦力说道:“真有了祸事,那就是我们哥俩好心办了坏事,这个责任得担起来的!”

秦力松气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季于的肩膀,这才收回了那担忧的目光,和季于一起返回了青松武馆,静候陈武的回音。

却说舒沄这边,陈武架着马车奔行在官道上,与秦力两人分别后便遇上了一队策马而来的劲装莽汉。

“兄弟留步,打听个事情!”

一个莽汉转了下眼,策马便把陈武给拦了下来,倒是并没有多往车厢的方向看一眼,“兄弟,前面可就是紫阳的县城了?”

陈武点头,面无表情地打量了这一队莽汉们,瞧着他们身上似乎并没有带着武器,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勉强打起精神朝着眼前的那个莽汉看了眼说道:“你们顺着这条官道一直走到头,就能瞧见紫阳县的县城城门了。”

莽汉们顺着陈武比划的方向看了眼,点了点头,却是又由那个问话的莽汉开口问道:“兄弟你是紫阳县的人吗?”

陈武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些狐疑。

“这是出城去办事?”莽汉又问了一句,目光终于在马车的车厢方向扫了眼。

“送我家人去邻村走亲戚。”陈武淡然地看着那个莽汉,瞧着他点头之后,这才动了下眼珠说道:“各位壮士要进城的话,可是要抓紧时间了。不然再迟一些,进了城之后,也找不到好的客栈落脚的!”

莽汉微微笑着点头感谢了一声,又问道:“兄弟既然是这紫阳县的人,想来在县城内住的时日还是不短吧?我向你打听一个事情,不知道可否?”

陈武倒是没有拒绝,点头示意那个莽汉问话。

“这紫阳县内,最近可否有医术高超的素医出现啊?”

“医术高超的素医?”陈武一愣,右手握着缰绳的手指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皱眉想了想后这才摇头说道:“各位壮士是要去求医的吗?咱们紫阳县就只有一位大巫医大人的医术最好,但是听说大巫医大人不久前就已经被人请走了,现在并没有在紫阳县内......”

“我们不找巫医,我们只找能治巫医大人不能治的病症的素医!兄弟你再好好地想想,你们紫阳县最近一月内,难道就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吗?“

莽汉诱导般地对着陈武问着,丝毫不知道,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马车车厢内,听到他们这番话的舒沄正紧紧地攀着车厢的窗棂,闭气凝神地坐着,完全不敢多动弹一分,就怕引来这些莽汉的关注,从而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些莽汉,明显要找的人,就是她啊!

陈武却是镇定地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对着莽汉们说道:“这世上哪里能有这样的素医啊!巫医大人都不能治的病症,素医怎么可能治的了?壮士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莽汉们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多为难陈武,微微笑了下便道谢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扬起鞭子便越过了马车。

“姑娘.......我们换条道走如何?”陈武有些不放心,低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得到她的回应后便立刻赶着马车疾驰了几里远,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条小道转去了计划外的另一个方向。

第四十章

舒沄觉得她的运气还算不错。

虽然在离开紫阳县的时候遇上了应该是从安镇被小李巫医派来的人,但是他们距离这么近都没有发现自己,那就是最万幸的事情了,至于接下来要去哪里,有陈武在,舒沄还是不担心的。

顺着宁安河,陈武驾着马车带着舒沄走了好几个村子,这才总算是寻到了一处稍大的镇子,风尘仆仆地进了镇子,寻了一处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

“陈大叔准备去哪里寻你的表妹呢?”与陈武坐在客栈的大厅内,舒沄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陪着舒姑娘你去寻了戚家之后,再去寻表妹也是不迟的。”陈武一听舒沄的话,赶紧回道:“总归这么十几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多等十天半月的时间的。”

“十几年?陈大叔,你们断了那么久的联系,当初也没有想过要去找一找吗?”舒沄听到这话,顿时惊讶地看向陈武问道。她有些不太理解,像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早就发现不对,早些去查探消息的吗?怎么就任由时间过去了呢?

“真娘出嫁前几年,倒是年年都有送信回来的。所以我们一直都以为她过的很好,并没有要去找她的想法!再加上我大姨那些年身边还有穆哥在,哪里有时间会去想到真娘的婆家看看啊!”陈武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真娘十七岁嫁人,三年后有孕,之后给大姨送过信回来,说是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之后两年,每年也就只送来一两封信而已,我们都当真娘是有了孩子,全副心思都投到了孩子的身上,所以联系才慢慢地淡了的.......”

舒沄想想,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母爱嘛,自然是倾尽所有的!

“待到真娘出嫁后的第八年,她写信回来说,孩子没了。”陈武的面色渐渐地凝重了起来,“当时收到信的时候,大姨便有些承受不住,叫了穆哥立刻收拾行礼准备去找真娘,怕她会做傻事......可是没有想到,大姨他们还未出发,真娘的信就又到了,说是又有孕了,婆家和表妹夫对她很好,让大姨他们不要担心,也不要为了孩子的事情太过于难过,待到这个孩子出生之后,再请大姨他们过去看看。”

“考虑到真娘在婆家的处境和才丧子的心情,大姨和穆哥考虑了很久之后,这才又放弃了要去找真娘的打算,而是在家中等待真娘产子的消息,再上门去!可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信一等又是一年半,真娘的消息全无........”

“那一年,大姨生了病,请了巫医大人给看了,说是不能长途跋涉,必须要静养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大姨放心不下真娘,于是便让穆哥收拾了东西,启程去找真娘了。”

“可是,穆哥这一去,也没有了消息!”

陈武的脸色隐隐带上了一丝苍白来,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似乎也瞬间没有了胃口:“一年两年,年年我们都给真娘送了信过去,也问穆哥的情况。可是一封回信都没有回来!因为担心,本来应该半年就痊愈的大姨日日以泪洗面,足足熬了四年这才有所好转!可是这样算一算,真娘出嫁已经十四年了!穆哥也失踪了四年了......大姨想过要去找一找的,可是身体支撑不住,根本无法出门,再加上我当时与武馆签了契约,更是不可能离开,所以这一拖,又是三年。”

“算一算,真娘今年都快三十七了......也不知道孩子多大了!”陈武似乎想到了什么画面来,嘴角不由地带上了一丝笑容来,神往不已地对着舒沄说道:“只是穆哥去了哪里,是不是就和真娘在一起的,只能等我们找到他们才知道了!”

“嗯,会找到的!肯定会找到的!”舒沄赶紧点头,一脸安慰地对着陈武说道。总不能在这样的时刻,自己却泼人冷水,说人都失踪那么久没有消息了,搞不好就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心存希望,总是好的!

陈武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跟着舒沄点头说道:“承舒姑娘吉言了。”

舒沄笑笑,想了想后这才又道:“陈大叔,我去寻戚家的事情不着急,不如我们就先去找找你的表妹吧!她嫁到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舒姑娘不准备去戚家看看?”陈武闻言顿时一愣,惊讶地看向舒沄问道,“真娘的婆家在成州,离我们紫阳县大约有一千多里的路程呢!”

“一千多里!?”舒沄闻言顿时一惊,在心中默默地算了算,忍不住惊讶地对着陈武问道:“陈大叔,这么远的地方,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选中的亲家啊?”

一千多里,那就是五百多公里呢!就现在这交通情况,两家人当初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才能结下这门亲事的啊?!难道说,没事走个大半年,相一次亲,然后就直接嫁了?

想想也是有些太荒谬折腾了吧?!

“我那妹夫家里是做走货生意的,当初在紫阳县来贩货的时候,遇上了一点小麻烦,当时穆哥和真娘正好出门遇上,就帮了一把。结果没两天,我那妹夫就上门来提亲,说是对真娘一见倾心,诚心求娶!当初大姨本是不愿意结下这门亲事的,毕竟妹夫家中实在是太远了!但是大姨再怎么不同意,也架不住真娘喜欢啊!”

陈武说道这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再加上我那妹夫的人品看起来不错,又会说话哄人,最终还是哄了大姨点了头,答应让真娘远嫁的!他一直在紫阳县内住了三个月,求到了家中父母的书信之后,这才又来下了定亲礼,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因为是远嫁,两家准备了近一年的时间,这才定好了日子。妹夫家中准备的还是十分的妥当的,我那妹夫楞是请了家中的父母,亲自跟着迎亲的队伍来了紫阳县的。这诚意,不论谁家都得竖着大拇指夸一夸的,我至今都还记得大姨当时知道消息的时候有多么激动了......这些年,之所以没有敢亲自上门去找真娘,大姨就是记着这个事情,不想让亲家为难,被人戳脊梁骨,说媳妇在婆家受了欺负,引的娘家人不放心,千里迢迢来看望.......”

第四十一章

对于从紫阳县附近走到成州去的大致方向,舒沄是完全没有什么概念的,唯一清楚的,大约便是陈武说的那一千多里的数据而已。

戚家的人才从紫阳县走了没有几天,现在就奔着去找他们,舒沄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早已经谋划好了,特意去接近戚家人的呢!到时候,让戚家人对她的印象不好了的话,那且不是就糟糕了?

舒沄对戚家人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她想好好地与他们来往,自然是误会越少越少。

所以,正好没地方去,那就跟着陈武去那个成州看看好了,也算是个目标方向不是?

至于当初与青老他们提过的,要去找亲人之类的事情,舒沄却是完全没有考虑了!

她可不是原主,也没有想法要去认亲之类的,更何况,一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地出现笃山那样的偏僻地方,还坠了崖又没人来寻,这个事情怎么看也是有些蹊跷的啊!

舒沄可不希望自己卷入什么麻烦,所以能离笃山越远,兴许就越好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舒沄很愉快地便和陈武商定,直接出发去成州寻那真娘和穆哥!

只是,在这样一个交通不便的大环境之下,两个人,一辆马车就想安安稳稳地走一千多里,那基本上那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要知道,沿途那无数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多的是因为穷困潦倒而落山为寇的草匪们,见到舒沄他们这样单薄上路的路人,不抢一下那才是怪了!

于是,在决定了去成州之后,陈武便立刻着手开始去寻商队或者是镖局,准备与他们商量一下搭个路,一同同行之类的,至少,这样的安全系数是能提升不少的!

而舒沄则在镇子里四处转了转,准备了一些路上需要用的东西,两人在傍晚时分,这才在客栈的饭桌上坐到了一起。

“舒姑娘,我问过了,镇子里只有一个商队明日辰时出发,去往定州。”陈武微微皱着眉头,对着舒沄说道:“我们如果要跟着他们走的话,最多只能走到东湖县,然后再寻其他的商队或者直接雇镖局往成州去。”

“意思就是,这个商队其实和我们是不同路的,对吧?”舒沄对于这个世界的地图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听到陈武的话,倒是理解了几分,看着他点头之后,直接拍板决定道:“那也可以啊!能跟一段算一段啊!只是,陈大叔,你和商队那边联系过了吗?他们同意我们两个跟着吗?”

“联系过了,我已经把舒姑娘你给的银子,做跟车银子,给了商队的管事了!”陈武听到舒沄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她笑着点头说道:“他们这个商队贩了一部分的木材,沿途不会走的太快,我们的马车跟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商队的管事能赚一点就赚一点,自然不会拒绝我们跟车的。”

“那就好!那就好!”舒沄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招呼了陈武一起把晚饭解决之后,便上床直接躺下,美美地睡了一觉。

天色才刚刚蒙蒙亮,客栈内便已经有了不少的响动声。

舒沄有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收拾妥当之后这才出了客栈,在客栈的大堂与陈武一起喝了热粥,两人便立刻收拾了东西,检查了马车后便朝着与商队商量好的地址过去。

商队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妥当,运送木材的马车全部都排在郊外,由商队内的武师们守着的,待在镇子里的都是商队中的重要角色与一些随行的伙计们,除了便是几辆装着行李的马车而已!所以舒沄她们一到,便与商队的管事们见了一面,然后便跟在了马车的后面,摇摇晃晃地跟着一起出了镇子。

与木材队伍汇合之后,商队的伙计们便给所有的武师都送了吃的、喝的,一直等到他们吃饱喝足之后,这才吆喝着大家准备出发,时间,刚好也就过了辰时一点。

舒沄坐在马车内,把头从车厢的窗户探了出来,看着后面跟着的几辆驮着不少行李的马车,忍不住低声对着陈武问道:“陈大叔,每一个商队出来跑商都要带这么多的马车吗?”

陈武闻言,扭头顺着舒沄看着的方向看了看,这才说道:“每支商队走商的话,少则半年,多则一年,行李带的多,那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沿途要是遇上合适的货物,还得再带走,日积月累,自然是马车不少的。不过,舒姑娘你看到的那几辆马车,可不是商队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跟车的队伍。”

“都是跟车的?他们也是去定州的人?”舒沄楞了楞,有些惊讶。

“不一定是去定州啊!”陈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只是顺道一起跟一段距离,回头再去寻其他的商队跟着就行了啊!”

“哦哦哦,我倒是把这个忘记了。”舒沄顿时拍了一下脑袋,尴尬地笑了笑,看着那一辆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慢慢走着,只觉得那一千里的距离,似乎变的越来越远了。

也不知道她和陈武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走到成州去!

从镇子出发之后,沿途商队也就没有再多作停留,只是进了山林之后,便会有专门的武师翻出商队的旗子,骑着马绕着商队一直转,陈武说,那是商队做给附近的山贼们看的,目的自然是震慑和提醒,毕竟,走惯了这条路的商队可是有交过过路银子的,只要摇了旗,山贼们看见了,便会直接放行.......

舒沄觉得很新奇,一路只要那武师出来摇旗,她就会从马车中钻出来,津津有味地看,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有意思了。

走了大约半个多月的时间,商队便到了东湖县的范围,只是因为方向不同,舒沄他们便与商队的管事辞别,直接分道扬镳,朝着东湖县县城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前两日舒沄他们经过的一个镇子上,那个背着宽口刀的黑脸汉子正踏入了镇子中那处最大的客栈住下,向小二们打听到了商队离去的时间与方向,微微勾了勾嘴角,叫了半斤牛肉,就着一壶五年的麦酒狠狠地喝了一口!

第四十二章

进了东湖县的县城,舒沄和陈武便寻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下,然后便去打听是否有去成州方向的商队或者是镖队,倒是运气很好地真的寻到了一支去往成州方向的镖队,唯一可惜的便是镖队不能直接到成州。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省下了我们中途还要再去寻商队的麻烦!”陈武倒是一脸开心地对着舒沄说道,“只是不知道这镖队会不会要我们跟了。“

“去看看吧!“舒沄也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对着陈武说道:“试过了不行再说,说不一定镖队押的镖不贵重的话,我们就能跟呢?“

“嗯!现在只能这样期望了。“陈武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舒沄跟在身后,然后便朝着镖队住的客栈而去,倒是轻松地便找到了几个镖局的镖师正准备出门去采购!

陈武赶紧朝着镖师们抱拳拱了拱手,把来意给说了一遍。

只是几个镖师却是皱了皱眉头,相互看了眼后有些为难地对着陈武摇头:“大叔,我们恐怕不能帮到你们!“

陈武心里顿时有些失望,脸上还是挂着笑容问道:“是不方便吗?“

“要是往日,我们镖队让你们跟一跟也是无妨的,毕竟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只是大叔,我们这趟镖有些麻烦,你也可以打听一下,我们到了东湖县之后一直都没有让任何人跟镖一同走,怕的就是麻烦.......“一个面色白净的镖师有些无奈地对着陈武说着,目光在后面的舒沄身上转了一眼,然后又道:“你们只有两个人,要去成州的也却是有些困难,跟我们走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们可以再在东湖县多待两日,我倒是听说两日后,会有一支鲁家的商队过来,会到成州去,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道,直接到成州。“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陈武闻言,顿时大喜,扭头朝着舒沄看了眼,瞧着她也没有意见之后,赶紧拱手对着那个镖师道谢了一番,这才带着舒沄一起朝着客栈回去。

“这镖局的镖师人还真不错。“路上,舒沄忍不住对着陈武感慨道。

陈武笑笑:“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准备给他们送银子的,只是他们现在不方便要而已!给我们指条路,下一次说不一定我们还能去照顾他们生意呢!“

舒沄想想也是,于是笑着和陈武一起回了客栈,然后便在东湖县的县城内静心等了起来。

两天的时间过的很快,果不其然,那个鲁家的商队真的便进了东湖县的县城,在城内租下了一处僻静的院子,要歇两天后再上路,终点便是成州。

打听清楚了确切的消息,陈武便立刻去了鲁家商队商议跟车的事宜了。

在客栈内一直等到酉时末,舒沄这才等到了愁眉苦脸地回来的陈武。

“陈大叔,看你这脸色,商队那边是出了什么问题?“舒沄的心咯噔一下,目露担心地看向陈武问道。

“舒姑娘,我们可能跟不了商队走了。“陈武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一脸的愁苦之色。

“怎么了?“舒沄顿时心里一惊,有些想不明白。

“鲁家的商队很大,也跟了不少的车队了,只是,我去见鲁家商队的管事,却是没有见到的。“陈武一想到自己在商队的院子外等了一天的时间,却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等到,顿时有些沮丧和惭愧地看向舒沄说道:“见我的是一个商队的小伙计,我把去意与他说了之后,他连价格都没有和我说便直接摇头,说是商队这一路过来,已经接了不少的车队跟车了,不能再加我们了。“

“我们只有一个车,而且就两个人也加不进去?“舒沄一听陈武的这话,顿时凝眉问道。开玩笑,这一支商队有多大啊?不说万人,千百十个人还是有的吧?那么多人都跟了,就她和陈武不能跟车,这听起来,可就真的有些不太对了。

陈武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地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后,这才实话说道:“舒姑娘,其实,他们只是不收我们而已!“

“为什么?!“舒沄瞪眼,心中顿时泛出无数的念头来!难道说,是那些巫医们的手都伸到东湖县来了?

“我们人太少了!“陈武也是一脸的郁闷,对着舒沄说道:“跟着鲁家商队的,基本上都是大车队,车队内是有不少武师护送的,而我们两人........我们只有一辆车,也就只有我一个武师,要是半路上遇上什么危险,或者需要帮忙的时候,舒姑娘你又不会驾车,到时候说不一定还需要麻烦商队的其他人来帮忙,所以他们不愿意收下我们跟车........“

“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不仅不能帮忙还有可能会变成累赘,所以商队的人才不愿意让我们跟着的,对吧?!“舒沄瞪眼,看着陈武老实地点头之后,顿时郁闷不已地吐了一口气。

好吧,这也就算是人丁单薄的坏处了。

“那陈大叔,商队不能跟的话,我们要怎么走啊?“舒沄撇了撇嘴,忍不住皱眉看着陈武问了一句,然后低声说道:“要不然,陈大叔,我们就远远地跟在商队后面走不就行了吗?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们商队再怎么也不可能不让我们在路上走吧!“

陈武楞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舒沄:“舒姑娘,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跟着商队走?“

舒沄赶紧点头。

“可是要是路上遇上危险的话,我们可就麻烦了。“陈武却是担忧无比地说道,“商队的人,是不会帮我们的。“

“要是连商队都遇上危险了,我们两个跟在后面,说不一定还能跑的更快一些呢!?“舒沄天真不已地对着陈武说道,却是看着他叹气摇头,忍不住皱眉问道:“陈大叔,你摇头做什么?“

“舒姑娘,你把这个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陈武苦笑了一下,无奈地对着舒沄说道:“其实,不少人也是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只是,要是真遇上了山匪的话,可能我们才是成为重点打劫的对象,因为商队可是给了过路钱的........“

第四十三章

客栈内,舒沄与陈武大眼对小眼地看了好几瞬之后,这才不明白地问道:“陈大叔,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商队是给了过路钱没错,但是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走,怎么就会被归为重点对象啊?那些山匪们还能知道我们是不是商队的人不成?我们到时候跟紧一些不就行了吗?商队的人还会赶我们?“

“舒姑娘,你忘记了我们跟过的那只商队中,那些武师们在路上挥旗子的事情了吗?“陈武叹了一口气,看着舒沄无奈地问道:“我记得你上次看的可是津津有味的呢。“

得到陈武的这一提醒,舒沄立刻便皱起了眉头来:“陈大叔,你的意思是.........“

“这武师之所以挥旗,绕着转的区域就是商队保护的区域。很多大型商队的后面,都会有不少和我们一样想法的跟车队伍,所以在进入山匪区域时,那些挥旗的武师就会给山匪们把这个区域划分出来,告知他们那些车队是不能碰的,那些是可以吃掉的.........“陈武叹着气,看着舒沄愁眉苦脸的样子,只能安慰般地说道:“所以啊,舒姑娘你说的那种法子早已经有人用过了,但是效果并不好,大部分基本上都是被山匪们洗劫一空的,更甚者也是有不少丢了性命的!不然,随便跟个商队就能走,那商队还收什么跟车费用啊?所以,舒姑娘啊,反正我们也不着急,不如就在东湖县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找到了合适的商队跟车再走了好了!“

不然要是单独上路,那可真就是九死一生了!谁知道这一千多里的路上,他们会遇上什么啊!?那些山野猛兽也是很厉害的呢!

陈武一脸担心地看向舒沄,有种现在就该改了主意,让舒沄干脆去寻戚家安顿的想法,可是于自己的私心来说,这个想法却又是有些说不出口!

舒沄沉默地坐在原地,半响没有言语,一直等到客栈小二来催着点菜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对着陈武说道:“就照陈大叔你说的办吧!我们在这里住几个几日再看看情况。“

陈武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舒沄笑着点了点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东湖县内那无数的街道渐渐点上了红色的灯笼,如同那漫天的火树银花一般,在夜色中跳跃闪动着,煞是好看。

一个黑脸男人背着一柄三尺多长的东西,突然从角落的阴影里淡然地走了出来,往长街上一站,左右扫了两眼便直接汇入了人群,然后顺着每一条街道开始找客栈。

只是每一家客栈似乎都不能令他满意,所以他只踏进去与小二说一两句话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直走到一家生意不算太红火的客栈内,这个黑脸的男人总算是停了下来。

“客官,可是要住店?”店小二突然瞄到了这个黑脸的男人,赶紧迎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眼前这个男人一看便是满脸的江湖气息,这样的客人,可是得罪不起的,要不然人家搞不好一巴掌拍下来,他们可就都没命了!

会看脸色的店小二还是很惜命的。

“嗯!”黑脸男人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店小二的身上,而是一直盯着不远处,正在吃饭的舒沄和陈武,眉梢微微愉悦地翘了翘,然后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两碎银来,扔给旁边候着的店小二说道:“给我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再来点酒菜,就放到那一桌去!”

店小二闻言,赶紧顺着黑脸男人的方向看了眼,一脸恭敬地点头:“是,是,是!客官放心,小的这就去准备酒菜!”

黑脸男人闻言,也没有要搭理店小二的意思,直接默言不语地便走向了舒沄他们的桌子,然后在陈武一脸警惕的目光中,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开口问道:“这里可有其他人?”

舒沄听到声音,忍不住抬头朝着黑脸男人的方向看了过去,在于他的目光相撞的时候,顿时心里一惊,有些惧怕地赶紧垂下了眼。

“这位兄弟,那边的桌子其实都没人的,你都可以坐!”陈武屏气看着黑脸男人,忍不住冷声提醒了一句。

“可是我想与你们拼一桌!”黑脸男人勾了勾嘴角,直接便坐到了凳子上,然后便目不转睛地打量起了舒沄,看的陈武顿时便忍不住站起身来,伸出手拦在了舒沄的面前。

“这位小兄弟,你这样看一位小姑娘,是不是有些太孟浪了!”陈武厉声问道。

黑脸男人斜眼朝着陈武看了看,面色平淡地继续盯着舒沄,然后才问道:“你们可是从紫阳县出来的?”

舒沄心里一惊,忍不住看向了眼前的黑脸男人,瞧着他一脸云淡风轻地拿过一壶陈武点的清酒便开始往嘴里灌,不由扭头与陈武对视了一眼。

这人,难道是哪一个巫医派来的?

“听说,开药便能治人的是一个小姑娘,想来便是你吧?”黑脸男人两口便把清酒给吞完,然后抹了一把嘴,装作不在意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与陈武顿时瞪大了眼睛,更为警惕地看向自己后,这才不屑地继续说道:“听说你们还被巫医排挤?”

“你......你听谁说的?”舒沄忍不住咽了咽,开口问道:“你是那些巫医大人派来的?”

“那些巫医真要杀你?”黑脸男人却是有些诧异地朝着舒沄看了眼,瞧着她面色发白的样子,顿时转了转眼珠子,然后问道:“就因为你治好了他们不能治的人?”

舒沄抿紧了唇,不知道眼前这个黑脸男人到底想做什么?是什么人!

似乎明白舒沄的担心,黑脸男人的目光在陈武的身上扫了一下,然后对着他说道:“坐下吧,不然会很累的!”

陈武皱紧着眉头,根本不敢动。他怕自己不能保护到舒沄!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至少,我不会主动伤害你们!”黑脸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屑地朝着陈武看了眼:“因为你这实力,还真不能让我出手!”

陈武大惊,还未有任何的动弹动作,便瞬间感觉双腿一痛,整个人瞬间便落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舒沄给完全暴露了出来。

“姑娘!”

“别一惊一乍的,我说了不会伤害你们的!”黑脸汉子有些不悦地朝着陈武看了眼,瞧着他惊恐地望着自己,却还是想要去保护舒沄的样子,想了想后,这才又说道:“我也是来求医的!”

第四十四章

舒沄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脸男人,忍不住侧目与陈武对视了两眼,这才小心地咽了咽,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位大侠,你说你要求医?求医不是应该去找巫医大人吗?”

在这样一个巫医当道的时代,求医不去找巫医,那才是有些奇怪的吧?

“如果一般的巫医能治的话,你以为我会千里迢迢地到处去寻医吗?“黑脸汉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舒沄,淡淡地打量着她,然后问道:“你应该就是那个素医吧?这么年轻真的有那个本事?“

舒沄没有吭声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半响后这才问道:“大侠,你是如何认识我的?”

在舒沄的印象中,她是绝对没有见过眼前这样一个男人的,就他那一身令人根本不可能忽略过去的煞气,只要见过一眼,就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忽略过去的!

“认识?”黑脸男人听到舒沄的话,顿时微微翘了翘嘴角,目光隐隐有些深沉地看着舒沄:“我可不认识你,只是听闻有人提起你的事情而已!”

“有人提起?”舒沄顿时一楞,心中生出一丝迷惑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是那两个送你们离开紫阳县的武师!听说,你在紫阳县的时候,就是雇佣了他们看家护院的?!”黑脸男人倒是脾气不错,缓缓地喝了一口桌上的清酒,带着浅浅的笑意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变的很惊讶后,这才继续又说道:“你也不用这么惊讶,他们的本意大约也就是想为你扬名,出发点倒是也不错.......”

舒沄只是苦涩地笑了笑,想到秦力和季于的为人,也就只能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眼前的黑脸男人问道:“那大侠来求医,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能帮忙的,我一定帮!”

“不舒服?你看我像是不舒服的人吗?”黑脸男人朝着舒沄眨了一下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我是为别人来求医的........不过,听说你们是要去找人,准备去成州方向?”

舒沄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毕竟她们这一路走来,想要找人问一问这目的地,还是很容易的。

“你们去成州的事情着急吗?”黑脸男人沉默了一瞬,开口又问了一句。

舒沄侧脸朝着陈武看了看,自然明白眼前这个黑脸男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她答不着急,那么她们必然就是要跟着这个黑脸男人现在就一起去看病人的;可是如果答着急的话......舒沄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黑脸男人会不会生气了!

“大侠,不知道你说的那病人是在什么地方?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可以先去看看病人!”看着陈武朝着自己默默地点了点头,舒沄这才转了下眼珠,小心地开口对着那个黑脸男人说道:“我们去成州寻人,也不知道要耽搁多长的时间。“

“人不好找?“黑脸汉子皱眉问道。

“是去寻我的表妹和表弟的,已经与他们失去联系很多年了,我现在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的地址,也不知道现在那地方到底如何,那家人是不是还在哪里!”陈武的面色有些沉重,老实地对着眼前的黑脸男人说道,目光中隐隐也带上了一丝期待来。

去往成州方向的镖队不让他们跟车,现在那个鲁家的商队也不让他们跟车,他们要是想自己走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可是,如果能再加上眼前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的话,他们这一路可就走的能更安全些了!

陈武估摸着吧,眼前这个黑脸汉子至少也是一个武林高手,比他们这样普通的武师可是会厉害许多的!有他一路保驾护航,他们还用担心那些山匪吗?

想到这些,陈武的内心隐隐便有些小激动了起来。

只是,那个黑脸汉子似乎早就看出了陈武的想法,连看都没有朝他看了一眼,直接说道:“既然都没了联系那么久了,那也就不在乎再多等一等了。你们跟我去居寒关吧!”

“居寒关?!”

舒沄是一脸的迷茫,只能把目光移向陈武。

可是陈武听到这个名字确实顿时脸色大变,苍白着脸色看向那个黑脸男人,哆嗦着嘴皮子问道:“大侠,你是说居寒关?‘一夜清风一夜寒,夜夜啼泣盼人还’的居寒关?”

黑脸男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那.......那居寒关可是在西北啊!”陈武忍不住惊声呼道。

“西北又怎么了?”黑脸男人不屑地朝着陈武看了眼,这才看向舒沄说道:“素医姑娘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去西北不成?!”

“可是,西北那边.......听说毒气遍地,还有野兽无数,更是生活着无数的盗匪.......舒姑娘过去的话,万一出事可如何是好?!”陈武小心地呼着气,看着眼前的黑脸男人,担忧无比地说道:“更何况......更何况哪里还有........”

“还有什么?你不就是想说,那边还有大军在和邻国开战吗?!”黑脸男人瞥了陈武一眼,瞧着舒沄的脸上依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脸色倒是好了不少,“有我护着素医姑娘,你们还担心什么?既然让你们去西北,自然是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陈武心里可没底,只能祈求般地看向舒沄。

本来就对西北那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舒沄只能绷着脸,把眼前这情况都给考虑了一遍又一遍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偷偷和陈武对了个眼神,然后望向那个黑脸男人说道:“大侠,去西北看病人的事情我可以同意,只是有一点我们还是需要先确认一下的。”

“你说!”黑脸男人很满意舒沄的态度,温和地示意她说。

“虽说我对自己的医术也有那么一点信心,但是这世上病症万千,更是变化万千,我也不能保证就一定去了西北就能治好病人,也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既然大侠你是来求医的,那应该也是知晓病人的一些情况的吧?不知道是否可以先说出来让我心里有个底,到底去了,有没有这个把握!”

舒沄认真地盯着眼前的这个黑脸男人,一边说着,目光便一边落到了他身侧的那件三尺多长的东西上,心道:那应该是件武器吧?!

第四十五章

黑脸男人叫孔令仪,一个和他气质完全迥然不同的名字!孔令仪身材高大却有些消瘦,皮肤黝黑,五官冷峻中还带着一种令人不由生寒的阴寒之意,一双眼睛微眯着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盛着什么样子的神采。

孔令仪并没有要听舒沄的话,给她介绍一下那个所谓的病人的情况,只是淡淡地表示,不管舒沄她们到了西北的那个目的地后,是不是真能治好病人,他都会给足了酬金诊费的。如果舒沄到时候担心去成州的事情,他甚至还可以帮忙去请护师亲自相送。

当然,费用也不需要舒沄来出。

这买卖看起来可是相当划算了!舒沄两人除了损失一点时间跟着去西北跑一趟以外,其余的什么事情根本都不用操心,更甚至来说,舒沄他们两人去成州的安全问题也一并由孔令仪给解决了!

这样完美的安排,舒沄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在考虑到陈武后,她也只能沉吟片刻,然后对着孔令仪说道:“孔大侠,我能再考虑考虑吗?”

“所有的事情我都帮你们考虑好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孔令仪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朝着舒沄看了眼,似乎对于她这样有种恃才傲物的态度有些不满,这才又道:“这病可是不等人,救人如救火,你是医者,难道会不知道吗?即使是要去治病,那自然是越早越好的!你还有什么好耽搁的!”

舒沄一愣,脸色微微有些惭愧。

“你们要是惦记着去找人的事情的话……这样好了,我写封信拜托人去帮你们先寻着,这样总可以了吧?”孔令仪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看着舒沄与陈武,一脸的不容置疑。

于是,舒沄最终也只能点了头。

商量好了这事,孔令仪便丝毫也不耽搁地催着舒沄她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尽快上路。

“孔大侠,这天色已经不早了吧?我们现在就走?”陈武瞪着眼睛,一脸吃惊地指了指客栈外那已经黑下来了的夜色,忍不住对着孔令仪提醒道:“这会儿城门都关了,我们也不可能出城啊!”

孔令仪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淡然地对着陈武说道:“想要出城有何难?只要你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能离开!”

陈武闻言心里一惊,再看向孔令仪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了。

天黑之后除非有官府的开城手令,否则谁能让城门的守官们把城门给打开?眼前的这个孔令仪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或者是亡命之徒,就他这样的人物说是要自己出城陈武是相信的。可是,要把他和舒沄一起带着出城,陈武此刻是完全不相信的!

难不成,这孔令仪还能去官府架把刀放到县令大人的脖子上,让他给出一张手令不成?

“孔大侠,这个时候要出城的话.......是需要县令大人的手令才能开城门的!”陈武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对着孔令仪提醒道。

“谁说一定要那东西才能让他们把城门打开了?”孔令仪一脸不屑的态度,直接朝着陈武白了眼,“这些事情你们都不用操心,只需要把你们想带走的东西装上马车就可以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听到这话,陈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与舒沄对视了一眼,两人便立刻收拾了东西,结了房钱,拉着马车在客栈的大门前接了孔令仪上了马车。

“舒姑娘就在车内待着就行了,有什么需要,直接开口!”孔令仪靠在车厢前,示意陈武扬鞭策马后,这才对着舒沄说了一句,听到她应声后,这才吩咐陈武道:“直接去城门!”

陈武点头,驱赶着马车才缓缓滚动,下一瞬便看着孔令仪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马背上,马儿瞬间发疯似地便狂奔向了城门方向,根本没给陈武反应的时间。

入夜后的县城内,一般情况下可是不允许马车疾驰的,所以陈武弄出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巡城小将们的注意,在他们到达城门前跟了上来。

“大胆狂徒,居然敢在日暮之后在城内乱闯!”

马车刚一停下,一道厉喝便奔袭而至,伴随着阵阵脚步声与马蹄声便把马车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是何人?!”那道厉喝喘息了一下,高声问道。

陈武一脸的苦色,有些为难地朝着孔令仪看了眼,却是瞧着他压根儿就没有要睁眼去瞧一瞧那巡城小将的意思,心里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今日之事,不会这样就真惹出什么祸端来了吧?

“本官在问你们话!!”巡城小将瞧着陈武和孔令仪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扬起手中的马鞭便要朝着他们挥来。

只是,马鞭还未来得及扬起,巡城小将便听到一阵痛苦的嘶鸣声,下一瞬胯下的马儿便直接一歪,瞬间倒到了地上,压住了他的一只腿。

“啊!!”

巡城小将只来得及大叫了一声,下一瞬便直接晕了过去。

陈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瞬间功夫便出现的变化,忍不住扭头看向了一旁悠闲不已的孔令仪,然后听到他淡淡地开口说道:“再往前走点,让他们开城门放我们出去!”

陈武不管怠慢,轻轻抽了一下马屁股。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一路追来的官兵一瞧见这动静,毫不犹豫地便大叫了起来,追着马车便奔了过来。

“何事喧哗?!”就在此时,城门方向走出一个穿着铠甲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带着厉色朝着陈武的方向扫了一眼。

“启禀大人,这辆马车在城内乱闯,还伤了我们家大人!”一个士兵闻言,赶紧站出来,怒气冲冲地指着陈武他们的方向告状说道:“这辆马车十分的可疑,还望大人明察,为我家大人讨回一个公道!”

穿着铠甲的那个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只在陈武的身上停了一瞬,便与孔令仪撞到了一起,对着他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不知这城内暮色落下之后便不能奔马乱闯的吗?”

孔令仪朝着铠甲男人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来,直接朝着他扔了过去:“我们要现在要出城,把城门打开!”

第四十六章

舒沄待在马车内,悄悄地透过车帘的缝隙朝着外面打量着,除了几个黑黝黝的身影在夜色中焦躁不安地窜动着,只有几盏避风灯在夜色中摇曳,仿佛带着嘲笑一般。

“现在要出城?!”那个穿着铠甲的守城将皱了皱眉头,一边嘟囔着一边看向了手里接到的东西,下一瞬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惊讶地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然后又看了看手里的那件东西,张着嘴似乎发不出声音来。

“还愣着做什么?东西看清楚了就赶紧把城门打开,老子还赶时间要出城呢!”孔令仪一脸不耐地朝着守城将吼了一句,看着他慌乱地立刻转身朝着身后的官兵吩咐,让开城门之后,这才朝着一脸震惊的陈武瞥了眼,然后说道:“想好了,在东湖县还有没有什么没办的事情?出了这城门,我可不会再将就你们,送你们回来了!”

陈武赶紧摇头,一脸复杂地对着孔令仪摆手说道:“没有了!没有了!”

“嗯!”孔令仪十分的满意,看着那个守城将恭敬地朝着自己走来,双手把东西递还回来之后,这才朝着而一旁示意道:“至于这些巡城的家伙,你看着办,别让他们唧唧歪歪的。”

“是是是!”守城将一脸的恭敬,看着孔令仪把东西收回去之后,赶紧说道:“大人您放心,卑职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

孔令仪淡淡地点了点头,看着城门大开之后,直接朝着陈武冷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啊?出城!”

陈武这才恍然回神一般地点了点头,扬起马鞭抽了一下,啪的一声脆响之后,马车便疾驰着朝着城门的方向一路绝尘而去。

舒沄坐在马车内,看着车帘外那追了他们一路的巡城官兵们一副震惊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渐渐在火光中消失,心中对于孔令仪的身份渐渐也生出了一丝疑惑来。

不是江湖中的高手、侠士之流吗?怎么突然变成大人了?

孔令仪给那个守城将看的到底是什么?书信?还是什么信物?最常见的,应该就是个令牌之类的玩意儿吧?

舒沄的心中疑惑,但是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询问,于是只能把这些都埋在心里,老实地待在马车内一路朝着西北的方向而去。

不论是陈武还是舒沄都以为吧,孔令仪是要准备把他们直接给一口气带到西北去的,却是没有想到,过了几个镇子之后,他们便在官道上被孔令仪给留在了一处客栈内。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请一位巫医回来再继续走!”

“巫医?!”舒沄闻言顿时一愣,有些奇怪地看着孔令仪问道:“孔大侠,我记得你说过,你好像是不去求巫医大人的啊?怎么现在.......”

“这些事情不是你们需要管的!跟着我走就可以了。”孔令仪淡淡地朝着舒沄瞥了眼,直接出了客栈便上了一匹马,扬尘而去。

舒沄与陈武大眼对小眼地坐在客栈内,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舒姑娘,看来那个病人的病,可能真的有些严重呢。”沉默了许久之后,陈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声与舒沄说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孔大侠都在四处打听那些那些巫医和素医的事情,看起来,他应该不会只寻我们去西北的。”

他们这一路,可能会和其他很多的巫医和素医同路呢。

想到这个可能,舒沄却是隐隐有些期待了起来。

她可真还没有见过那些巫医的神奇之处呢!以前病人是巫医的,她就是想观摩那也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极有可能还有其他的素医被孔令仪给请来,他们到时候又看的是同一个病人,那也就是说,巫医和素医极有可能也是会在一起会诊的!到时候,她作为医者,不论怎么样,也是不可能再受到巫医的仇视了吧?

更有可能的是,她能看到那些巫医们行医的手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想到这些,舒沄隐隐有些激动了起来,突然觉得能遇见孔令仪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对了,陈大叔,你给秦大叔他们送信了吗?记得帮我感谢他们一下,要不是秦大叔和季大叔的话,我们现在可能还在东湖县等着找商队跟车呢!”舒沄笑脸盈盈地对着陈武问了一句,看着他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便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说,看着陈武恍然大悟般地点头之后,舒沄的心情便更好了几分。

“昨日才送了信的,舒姑娘这话我记下了,下次给你添上!”陈武满脸的欢喜,突然也觉得现在这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舒姑娘,你不担心我们到了西北之后,要是看不好病人怎么办吗?”陈武陪着舒沄说笑了片刻之后,突然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顿时担心不已地问道:“这孔大侠可不是那么好相与之人啊!”

“看不好?”舒沄怔了一下,眉间虽然藏上了一丝担忧,但还是安慰般地对着陈武说道:“陈大叔,现在担心这些做什么啊?这世上千奇百怪的病症多了去了,谁敢自诩神医,可治百病?如果真有这样的神医,孔大侠还需要到处去寻医问诊?直接去寻了神医不就行了?”

陈武想想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心中的那份担忧不由地落下了一丝来。

“再说了,孔大侠说过的,即使我们看不好病人,也不会为难我们的。陈大叔,你也不必担心了!作为一个医者,我必然是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医治病人的,但是真治不好的话,也只能怪我才疏学浅,医术不精!”舒沄倒是看的很开,笑着对陈武安慰说道,却是看着他脸上的担忧神色反而溢的更满,最终也只能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了。

能说的都说了,她还能说什么?一切不是都还要等见到了病人才知道吗?现在就抱着消极的态度,到时候怎么办啊?

第四十七章

孔令仪的这一去便是大半天,一直等到酉末时分,这才带着一支车队回来。

车队有三辆载人的马车以及四辆载货的马车,都配有清一色的车把式。

陈武跟在舒沄的身边,看着那七辆马车停在客栈外,从上面下来五六个青衣小伙子开始搬东西收拾着跨进客栈,而孔令仪则是站在打头的第一辆马车旁,低声在与马车内的人说着什么。

“想来那位巫医大人便是在马车内了。”舒沄好奇地对着陈武低声说道,“陈大叔,你说要是那巫医知道我们的存在的话,会不会也针对我们啊?”

陈武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明白,巫医和素医,估计还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

孔令仪站在马车旁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舒沄便终于看到马车的车帘被一双素白的小手给掀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模样俏丽不已的女子来。

女子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上身是一件窄袖的浅紫色云纹裹边的衣服,脖子上还挂着一串红艳艳的璎珞,面容茭白,双眼中透着满满的灵气。在朝着舒沄与陈武的方向扫了一眼之后,这个女子便跳下了马车来,站到了孔令仪的一旁,然后朝着马车内喊了一声。

下一瞬,一双皮肤微黄的手便从车帘内探了出来,一个大约五旬左右的男人便从马车内弯腰走了出来,在那个女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与孔令仪站到了一起,朝着舒沄两人的方向望了过来。

舒沄赶紧礼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朝着孔令仪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舒姑娘.......她也是我请去看诊的一位素医!”孔令仪语气冷漠地对着身旁的那个男人介绍了一句,目光只在舒沄两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便直接又道:“梅巫医大人,我们去客栈安顿一下,休息一晚便出发吧!”

被称作梅巫医的那个男人点了点头,朝着身旁的那个俏丽女子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便朝着客栈内而去,在经过舒沄两人之后,都没有给她们一个眼神,更不要说是打招呼了。

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的舒沄只能叹气撇了撇嘴,然后便望向孔令仪问道:“孔大侠,我们今天要在客栈内住一夜?”

“嗯!”孔令仪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又说了一句:“梅巫医大人有些累了。”

舒沄窒了窒,勉强地笑了下便看着孔令仪也越过了他们,跟在了梅巫医的身后进了客栈。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至少我们今天晚上能在客栈里好好地休息一夜!”舒沄故作轻松地对着陈武笑了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深沉模样,这才又说道:“陈大叔,我们也回房去休息了吧!不然明天要是一赶起路来,我们可又是不能休息好了!”

陈武神色复杂地朝着舒沄看了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她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舒沄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床帐上,脑子里思绪万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真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舒沄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隐隐便有一道道凄厉的喊叫声响起,浑浑噩噩地挣扎了许久之后,舒沄这才一下睁开了眼睛,回神之后便真的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妇人的痛苦惨叫声。

“啊啊啊!让我去死了吧!让我去死了吧!”

“抓住她!抓住她!!”

“让我去死!!”一个嘶哑的女声一遍遍地叫喊着,痛苦不已。

舒沄听着那嘈杂不已的声音,直接翻身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后便打开了房门准备去看看。

很意外的,房门之外的长廊上,见过的那个俏丽女子早就趴在了栏杆上,朝着客栈厅堂的方向俯视着。

陈武也在栏杆旁,一听到舒沄的动静赶紧朝着她招了招手,低声对着她说道:“是客栈的老板娘!听说她有头疾之症,平日里发作起来就是这样痛苦不已的模样。今日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半夜突然犯病了,这才闹了起来......”

舒沄点了点头,全副心神都放到了楼下厅堂的方向,看着客栈内无数个仆妇和小二们都拉着老板娘的惊慌模样,又把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个客栈老板娘的身上。

因为离的远,舒沄能瞧见的也就只有客栈老板娘那一头凌乱不已的黑发,以及因为急躁和痛苦而显得有些泛红的皮肤,其余的,她倒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都放开我!放开我!!”

“一娘,一娘!!!”客栈老板一脸惊慌的表情,远远地站在厅堂的一边,全然没有一点敢上前去拉人的样子,那副胆小又惺惺作态的样子,看的舒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突然觉得客栈老板娘有些凄惨。

“我们李家倒是作了什么孽啊!”

客栈老板半响又冒出了一句来,听起来倒是痛苦不已,但是舒沄明显看见客栈老板的目光都兴奋了一分。

孔令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长廊上,满脸不悦地朝着厅堂的方向看了眼,扭头朝着舒沄与那个俏丽的女子都看了看,这才说道:“都回去休息吧!不要耽误明日出发了。”

俏丽女子闻言,顿时扬起笑容来朝着孔令仪俯身福了福身子,点头后便直接回到了房间呢。

至于那位梅巫医,舒沄压根儿就没有见过。

“舒姑娘,你们不回去?”孔令仪看着舒沄没动,不由皱眉不悦地问道。

“这老板娘如此的痛苦,我怎么睡得着啊?”舒沄有些叹气地朝着楼下指了指,无奈地对着孔令仪说道。

“你想去给她治一治?”孔令仪皱起了眉头来,满脸不悦地打量着舒沄说道:“舒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客栈老板明知道我们在这里住下了,也没有来求医,他在想什么,舒姑娘难道猜不出来?”

舒沄楞了楞,鄙夷不已地看向楼下那客栈老板的方向,这才把目光又移向了一旁的客栈老板娘的身上,想了许久之后,这才对着孔令仪说道:“孔大侠,虽然他们没有求医,但是我作为一个医者,正好瞧见了这样的情况,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第四十八章

孔令仪没有想到,舒沄居然那么坚决地想要去救人,他的心中满满都是对舒沄的不悦。

“舒姑娘,你是我请去看诊的医者!这一点,你可不要忘记了!”孔令仪冷冷地对着舒沄说着,对于客栈内那嘈杂的声音全然没有听进耳里,“所以,你只需要跟着我一起到西北去看病人便可以了,这半路上遇到的这些事情,你最好都不要去管!不然,要是影响了我们赶路的进程,可不要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陈武一看孔令仪那布满寒霜的脸,赶紧低声朝着舒沄喊了两句:“舒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舒沄却是没动,只是定神盯着孔令仪,脸上尽是倔强的神色。

为人医者,怎能见死不救?!

“舒姑娘,你仔细看明白了!那客栈的老板是一点也没有要救他妻子的意思的,你难道就不担心,你这横插一脚,被那客栈老板记恨吗?”孔令仪看着舒沄那认真的目光,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稍缓了一下语气,对着她冷冷地说道:“舒姑娘,你还年轻,这世道是什么样子的,估计你都不清楚。坏人大事者,视为仇敌也!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可比多个敌人好多了!”

“那是人命!!”舒沄盯着孔令仪,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说道:“在我们医者的眼里,没有什么恩怨仇恨,有的,只是病人和人命!”

孔令仪皱眉瞪着舒沄,和她大眼对小眼地看了片刻之后,这才冷哼了一声,甩手对着舒沄说道:“既然舒姑娘你心意已决,那就自己看着办吧!明日卯初时分,我们准备出发,到时候舒姑娘你要是不能走的话,要么就留在这里,要么我就把你捆了直接带走!你自己想好吧!”

说完,孔令仪便直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听着房门被狠狠地关上之后,舒沄顿时双脚一软,整个人靠在了栏杆上。

孔令仪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舒沄能坚持住在他的面前不露怯意,已经很不容易了!

“舒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陈武一脸不解又担忧地看着舒沄问了一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搀扶,又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后,只能垂手站在原地。

“陈大叔,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舒沄摆了摆手,攀着栏杆对着陈武苦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便开始朝着楼下的方向走去。

陈武摇着头,叹着气,几步便越过了舒沄,率先朝着楼下的客栈厅堂走去。

此刻的厅堂内,客栈老板娘已经被几个力气大的仆妇给抱住,虽然一次次地想要去撞柱子,但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挣脱,只能在原地挣扎着哇哇哇地大喊大叫,痛苦嘶吼。

“一娘.......我可怜的一娘啊!!”客栈老板惺惺作态般地由一个伙计扶着,站在原地客栈老板娘几步远的地方,干巴巴地嚎着,丝毫没有一点痛苦之色。

在瞧见舒沄和陈武从楼上下来之后,客栈老板先是一惊,随即便赶紧用手揉了揉眼睛,迅速地摆出了一副难过的神色来,示意伙计扶着他走向了舒沄和陈武的方向,拦下了他们要靠近客栈老板娘的意图。

“客官,可是打扰都你们了?”客栈老板一停下便立刻朝着舒沄和陈武问了一句,也不等他们说话,直接摸了摸眼角,摆出一脸痛苦不已的神色来:“内人有些疯病,打扰到两位休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把内人给带到后院去,必然不会再打扰到客官你们的!”

话音一落,也不等舒沄他们说话,客栈老板直接便转身对着身后众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啊?快把一娘给扶到后院去,别打扰到了客人们的休息!”

“是,是,是!”客栈伙计和仆妇们闻言,赶紧点头便直接架着老板娘要离开。

舒沄见状,赶紧喊道:“慢着,慢着!我是医者,我给老板娘看看!”

“医者?!”客栈老板楞了一下,刚刚还带着一丝歉意的脸色瞬间便黑了黑,冷声对着舒沄说道:“多谢客官的好意了!只是我家夫人这病症都好些年了,也寻过巫医大人和不少的素医给看过了,只要熬过这发病的时间,其余时候并与常人无异的!所以啊,客官,这事情你就不用您帮忙操心了!”

说完,客栈老板立刻便示意其他人赶紧把客栈老板娘给带走。

舒沄两步便越过了客栈老板,高声对着那几人喊道:“放下!都给我放下!!”

“客官,你这是做甚?!我家夫人可是犯病了,你这不让她去休息,拦下她们是要做何?”客栈老板此刻的脸上尽是寒霜密布,阴冷地对着舒沄说道:“客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家夫人这病症已经多年了,巫医大人都治不了,客官还是不要在这里逞强才是!您好像,也不是巫医大人嘛!”

客栈老板最后那一句带着轻视语气的话一出口,顿时引的陈武皱起了眉头来:“我家姑娘不是巫医那又如何?谁说巫医不能治的病症,我家姑娘就不能治了?素医也是有本事的!”

“本事?”客栈老板顿时冷笑了起来,朝着舒沄和陈武上下打量了两眼,这才说道:“不管你们有本事还是没本事,我家夫人的病,可不求你们来看!两位客官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可是记得,你们明早就要退房离开的.......”

“把夫人带走!”

“不许!!”舒沄也有些怒了,直接便冲向了客栈老板娘的方向,一把拉住了客栈老板娘的衣服,双目圆瞪着看向客栈老板,对着他厉声说道:“你说不愿意治就不治了?老板娘才是病人,要不要治,她说了才算!你说的,我一句都不听!”

“客官,这里是我的客栈,你可莫要太过分才是!”客栈老板冷冷地瞪着舒沄,脸上已经酝起了怒气来。

舒沄可没有要搭理客栈老板的意思,直接朝着那几个架着客栈老板娘的仆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看着她们犹豫不决地躲开自己的目光,这才对着那一直在痛苦叫唤的客栈老板娘问道:“老板娘,你愿意让我治一治你的病吗?”

第四十九章

一直都在痛苦叫唤的客栈老板娘仿佛这会儿才听见了舒沄的话一般,满头大汗地努力抬眼朝着舒沄看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能说出来。

“看一看,说不一定还能有机会治好呢?”舒沄试探地朝着客栈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你这样痛苦也不是个法子不是?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曾经去请过巫医大人来瞧过,是不是也请了素医大人来看过,我只知道,我还没有看过你的病症,说不一定我的运气很好,就正巧能治你的这个病了呢?试试,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客栈老板娘定定地盯着舒沄,整个人痛苦地颤抖了两下,目光朝着客栈老板的方向看了眼。

舒沄见状,心中顿时一沉,一时也有些担忧了起来。

任谁也能看出,那客栈的老板明显是不想去管自己家夫人的病,想要任由她自生自灭,甚至于说,能让她直接死掉那就更好了的!可是眼下事情发生在客栈之内,客栈老板再怎么也是要注意影响的不是?所以这才会让伙计和仆妇们把老板娘给拉到后院去,为的自然就是掩人耳目啦!

可是眼下舒沄想要客栈老板娘来决定自己是否治疗的事情,她却是把目光移向了客栈老板,这不是把她自己的命又给交到那个有了坏心思客栈老板身上,这且不是直接要把命给丢了吗?

一想到这里,舒沄便有些着急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是汗,头发凌乱无比,面色隐隐有些发青的客栈老板娘,忍不住要再次开口劝说两句。

却是没有想到,那客栈老板娘的目光只在客栈老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移了回来,然后坚定不已地对着舒沄点了点头,嘶哑着声音说道:“治!!我让姑娘您治!!”

舒沄楞了一瞬,立刻便慌忙朝着陈武喊道:“陈大叔!陈大叔!搭个手!”

说完,舒沄便毫不犹豫地直接朝着那几个仆妇的身旁挤了过去,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对着她们吼道:“做什么?赶紧放手!!放开!!”

几个仆妇一脸害怕地瞬间便把抓着客栈老板娘的手给松开来,随即却在又瞧见客栈老板那吃人的目光后,赶紧又冲上前来,想要把舒沄给拦开!

陈武见状,立刻便上前两步,两下便把那几个仆妇给直接拍开,然后凶狠地盯着她们说道:“谁敢再靠近试试?!”

“客官,你们在我们客栈内行凶,挟持我家夫人是何道理?!”客栈老板发现情况已经很不对了,立刻便朝着舒沄的方向喊道:“快放开我家夫人,不然我可要报官了!”

舒沄闻言只是朝着客栈老板看了眼,一边扶着客栈老板娘,一边冷冷地说道:“要报官你就去报吧!”

说完,也不等那客栈老板再反应,舒沄直接扶着客栈老板娘便朝着一旁的桌椅方向走去,看着她痛苦地抱头坐下后,这才又朝着一旁不敢过来的仆妇们吩咐道:“你们都没事?那就帮忙把油灯拿过来!”

几个仆妇相互看了眼,都没有动弹。

倒是一旁有一个十多岁的伙计赶紧去取了油灯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舒沄坐着旁边的桌子上,一副听从吩咐的样子。

舒沄赞赏又惊讶地朝着那个伙计点了点头,感谢了一声后这才认真打量了客栈老板娘一眼,然后温和地对着她问道:“老板娘,能和我说说,你哪里不舒服吗?”

客栈老板娘一直弯腰抱着头,听到舒沄的话这才勉强地抬起了脑袋来,咬紧着牙关说道:“我......我头疼,如针锥一般的痛......”

舒沄点了点头,伸出手抓住了客栈老板娘的一只手,一边号脉一边观察起了客栈老板娘的面色。

那丝丝缕缕的秀发有一部分已经被汗水给浸透,贴在了脸上,看起来倒是有些狼狈不堪。客栈老板娘的前额和眼眶此刻都有些胀肿,右侧的脸颊发红,似乎并不是拉扯中伤到的。

舒沄小心地询问了一下客栈老板娘的的症状,这才又看了她的舌头。只见她的舌质暗红,边尖有瘀点,苔薄黄,应该便是因为气郁痰滞络阻而引发的右侧头痛发作,忍受不了这才有些疯癫地发狂的。

舒沄想了想,把自己的结论与客栈老板娘轻声说了一遍,这才又道:“我现在给你写个药方子,你先试着吃一剂,应该是能有所好转的!”

“能好转?”客栈老板娘闻言顿时一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舒沄问道:“姑娘,你说我这头能好?”

舒沄点了点头,还是保守地说道:“这药方也不是立刻就能药到病除仙药,待到你的病症有所好转,你只需要多服几剂药,假以时日便能彻底好转的!”

“真的?”才发狂过的客栈老板娘闻言,声音颤抖地朝着舒沄问了一句,得到她肯定地点头之后,顿时又有些癫狂地大叫了起来:“我的头能治!我的头能治!我能痊愈!我能痊愈的!”

客栈老板闻言,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朝着身旁的一个伙计看了眼,咬了咬牙,立刻对着他低声吩咐了一句,看着那个伙计点头转身便从后门离开之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舒沄他们的方向跨出了一步,沉声说道:“夫人,你莫要听信这个小姑娘的浑话才是!你这头疼之症都多少年了?想想我为你请来了多少的巫医和有名望的素医大人都看过了,谁敢如她这样大夸海口,只是随意地给你看了看,就说一剂药方便能把你的病症给治好了?”

客栈老板娘闻言,目光顿时茫然地看向舒沄,似乎还真把客栈老板的话给听进去了。

“我说能治好,那就是能治好!”舒沄却是坚定无比地点头,看着客栈老板娘说道。

“你说你能治好就能治好?你当你是谁呢?”客栈老板闻言,顿时嗤笑着冲着舒沄望去,冷笑着说道:“小姑娘,你今日在这里夸下海口,可还清楚自己是谁吗?你自称是素医,可有谁能证明?白日里来的那位巫医大人也没有承认过,你是素医的这身份吧?谁知道你是不是只是想要去巴结那位尊敬的巫医大人,而自诩医术精湛,想要拜入巫医大人门下的呢?”

第五十章

客栈老板的额头一直在渗出汗珠来,面上却是强硬无比地盯着舒沄,大有一副要把她给踩到脚底不能翻身才肯罢休的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模样。

舒沄只朝着客栈老板看了眼,便直接朝着一旁候着的那个伙计看了眼,对着客栈老板娘问道:“老板娘,我让这位小哥去拿药可以吗?”

“可以!可以!”客栈老板娘也没有要再去看客栈老板的意思,直接对着舒沄点头说道:“现在就去拿药!去买药......我的头疾是能治好的!能治好的.......”

“夫人,你可不能轻信了这小姑娘啊!谁知道她心中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客栈老板闻言,顿时一脸焦急地朝着客栈老板娘喊了一声,然后怒目朝着那个小伙计吼道:“木元,你可不能跟着一娘犯糊涂!这小姑娘弄出来的药方子哪里是能吃的?要是一娘有了什么好歹,这小姑娘跑不掉,木元你也是帮凶跑不了的!!”

小伙计闻言,身子顿时一抖,忍不住看向了客栈老板娘的方向,与她那惊讶而担忧的目光撞到一起之后,又朝着舒沄看了过去。

“老板娘的病,本来就是能治好的!”舒沄极为肯定地点头,认真地对着木元说道。

这句话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勇气一般,瞬间一下便灌住到了木元的身体之中,引的他哆嗦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一般地看向客栈老板说道:“老爷,夫人的病我们大家都知道!但是,夫人会变成现在这样,别人不知道,我木元却是知道的.......”

客栈老板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木元,结结巴巴地指着他说道:“木元,你小子在胡说什么?一娘的病怎么得的,大家都知道......你这胡说八道的,是和这个女子有什么苟且,所以故意帮她的不成?”

“老爷您这话木元可不懂!这位客官可是今日才进了我们客栈的,以前木元可从未与她见过!”木元小伙计一听客栈老板的话,顿时一脸严肃地说道:“老爷这些年在夫人病发的时候请来的巫医和素医们,木元虽然没有全部都见过,但是也看见过您让那些巫医大人和素医们不要尽心治疗夫人的......”

“木元,你小子不想活了吗?这样的脏水也敢往老爷的身上泼?!”客栈老板身旁的一个伙计闻言,毫不犹豫地便直接朝着木元的方向吼了过去,“老爷对夫人的情谊,我们谁没有长眼睛?谁看不见啊?”

客栈老板娘却是茫然而惊讶地朝着客栈老板看了眼,望着木元呆呆地问道:“木元,你刚刚说什么?”

“夫人,我瞧见过好几次,老爷请来那些巫医大人和素医们后,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说夫人您的病不能治,让他们给您开一些用着无用的药方的!”木元破釜沉舟一般地对着客栈老板娘说道,“这个事情,客栈里大家都知道一些,只是......大家都害怕老爷,不敢说出来而已!”

“呸!既然都不敢说,木元你小子现在怎么就说了?明明就是你在栽赃陷害老爷,在这里充什么无辜小子了?”客栈老板身旁的那个伙计一听这话,顿时便恶狠狠地对着木元说了一句,然后望向了客栈老板娘道:“夫人,您可不能听了这木元小子的话就错怪老爷了!老爷这些年给夫人请来的巫医大人和素医,确实是都不能治夫人您的头疾的,只是老爷怕您伤心失望,这才给了银子,一定要让那些巫医大人和素医们给夫人开些药,让您安心静养的........”

“事情才不是那样的呢......“木元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伙计,面色慌乱地看向客栈老板。

“事实就是这样的,不信,你自己问问大家!”那个伙计一脸自信地扬了扬下巴,朝着其他伙计和仆妇们都指了指,对着客栈老板娘说道:“夫人,您要是不相信,也可以问问他们的!”

木元瞪大着眼睛,急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双方各执一词,舒沄也不想参与到这么麻烦的事情里来,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对着客栈老板娘说道:“老板娘,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先给你把药开了,你先喝着把这头痛的毛病给缓下来吧!”

客栈老板娘闻言,赶紧点头如捣蒜地说道:“是,是,是!我听姑娘的!我听姑娘的!”

舒沄嗯了一声,本想让那个叫做木元的小伙计去拿药的,可是看着他一副欲哭无泪的六神无主模样,想了想,还是对着陈武说道:“陈大叔,给我找点纸笔,我把方子写下来,麻烦你去跑一趟吧!”

“我去?!那这里........”陈武闻言顿时一愣,赶紧对着舒沄摇头说道:“舒姑娘,我可不能离了你。那客栈老板的心可不太好.......”

万一要是他一走,客栈老板做出什么事情来,他这个武师且不是失职了?

“陈大叔,还有孔大侠呢!”舒沄却是一脸的乐观,朝着楼上的方向努了努嘴,笑着对陈武说道:“孔大侠都说了,天亮之后一定要带我们走的.......所以,我要是有什么事情,孔大侠哪里会袖手旁观?再说了,我们要是治好了这老板娘的病,不是正更一步地向孔大侠证明了我的价值吗?这可是好事,陈大叔你得抓紧时间帮我办了才是!”

陈武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只能问了木元客栈笔墨的方向,给舒沄拿了一套过来,看着她在那张淡黄色的纸上写起了药方。

土茯苓、川芎、白芍、柴胡、白芥子、白芷、葛根........

这些简单的草药方子和在一起,真的能治好那个客栈老板娘的病症吗?

陈武的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担忧的!他有些害怕,要是客栈老板娘说喝了药没有效果的话,孔令仪会不会就直接把他们丢在这里了......

“陈大叔,去吧!早去早回!”舒沄吹了吹纸上的墨色,然后把方子递给陈武说道:“要是药铺不开门的话,多给些银子也要把门给砸开!”

第五十一章

眼看着陈武拿着药方子冲出了客栈的大门,客栈老板顿时双目赤红着朝着舒沄扫了一眼,扭头便对着身旁的那个伙计咬牙点了点头,示意他立刻带人去把客栈老板娘给抢到手里。

木元听到动静,毫不犹豫地便一下站到了舒沄和客栈老板娘的身前,双手摊开,哆嗦着身子怒目喊道:“老爷,你......你们要做什么?!”

“一娘是我的夫人,一切都有我这个做相公的做主,哪里由的着你们这些外人来插手?!木元,你给我让开,否则,今日之后,有你好看的!”客栈老板凶恶地对着木元说了一句,看着他的眼中刹那间便出现了害怕之色,这才望向了客栈老板娘的方向,对着她冷冷地说道:“一娘,你我夫妻多年,今日居然听信一个外人的话而不相信我......你这可是真让我伤心了!!”

客栈老板娘却是哆嗦了一下,在舒沄以为她害怕的时候,却是听到她尖利地声音大喊了起来:“夫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真有把我当做你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烟竹胡同里安置的那处宅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生的野种?!”

客栈老板猛然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瞬间如鲠在喉一般地看向了客栈老板娘,震惊无比。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意把客栈交到你的手里?!我一直都在等,等着你向我坦白的那一天,等着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哈哈哈,我却是没有想到啊,你居然买通了那些巫医和素医,想要把我置于死地!柳三朗,你这心到底是生的什么颜色啊?”客栈老板娘一脸癫狂地站了起来,怒目朝着客栈老板的方向喊道:“当年我爹便与我说过,嫁给你不可靠,可是我还是嫁了啊!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哄我的吗?你说了一辈子守着我,一心一意的啊!当初我们一起打理这客栈的时候,是何等的光景?你都忘记了吗?”

客栈老板沉着脸,目光阴沉地看着客栈老板说道:“一娘,这些话,你现在说着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自然是有意思!”客栈老板娘抓了抓发疼的头,如同那地狱的恶鬼一般,狰狞地看向客栈老板说道:“柳三朗,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这个客栈.......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给你!我原想着,等到你让我看见了你的诚心,看着你回头之后,便把客栈交给你的!却是没有想到啊.......在你的心目中,我才是那个不被重视的........这个我们一起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居然会是你留给我送命的地方啊!!哈哈哈,这简直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你不要胡说!我刘三朗可不是那般心思歹毒之辈!”客栈老板听到这里,哪里还绷的住脸色,顿时额冒冷汗地对着客栈老板娘说道:“一娘,这里是你的客栈,也就等于是我的客栈了!我哪里有要抢走的意思?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烟竹胡同和孩子,那更是无中生有之事,你莫要被人给骗了,离间了你我夫妻的情分!”

“情分?!你不让巫医和素医给我治病的时候,就有情分了吗?”客栈老板娘恨恨地问道。

“那都是木元说的,本就是他编造的,一娘你又何必相信!?”客栈老板皱紧了眉头,一脸狡辩地说道:“一娘,你我这么多年的夫妻,如果还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明日去请了那些当初为你看过病的巫医大人和素医都问问,是不是事实都如木元说那样啊.......”

“夫人......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木元一听这客栈老板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对头,赶紧摇头对着客栈老板娘说道:“看病的时候,大家都是知道真相的啊!可是夫人......夫人,他们都站到了老爷的那一边.......”

谁也不愿意出现作证啊!!

“那你为什么会站到一娘的那边呢?木元,你该不会是有了什么不太好的想法吧?!”客栈老板一看木元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心中的怒气便微微地散开了那么一丝,然后冷笑着朝着木元警告了一眼,这才对着客栈老板娘说道:“一娘,木元这小子的话你可不能相信!他肯定是抱着什么企图来的.......”

“夫人?!”木元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客栈老板,惊恐地望向了客栈老板娘,生怕她会相信什么。

客栈老板娘却是癫狂地大笑了两声,然后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对着客栈老板说道:“刘三朗,你以为我是轻信了木元?以前我就发现了一些蹊跷,只是心中对你还抱着期望,所以才不愿意相信而已!现在有了木元为我证实,你以为我还是傻子吗?”

客栈老板娘目光凶狠地朝着一旁的客栈伙计和仆妇们都瞪了过去,看着他们纷纷害怕地垂下头后,这才冷漠无比地说道:“客栈,是我罗一娘的!不是他刘三朗的,你们要是帮他的话,就自己好好掂量着吧!做工的契约和卖身契在谁的手里,你们最好是想清楚一些。”

舒沄看着彷佛瞬间换了个人一般的客栈老板娘,忍不住望向了不远处的客栈老板,看着他惊慌地立刻便吩咐客栈伙计和仆妇们一定要把客栈老板娘给抓起来,最终却是一个都没有成功的绝望模样,心中倒还真是不厚道地生出一丝欢喜之情来。

“你......你们居然都敢违背我的命令,想去帮着那个女人!!”客栈老板瞧着半响都没有人动弹,顿时便明白地朝着众人指了指,然后说道:“你们可要想好了,这女人的头疾可是谁也治不好的!!她注定就只有这么几年能活而已!你要是选了死人这条路,以后可就真是会后悔的!!”

客栈伙计和仆妇们闻言,相互快速地换了个眼神之后,所有人便都垂下了头去,一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的模样,看的客栈老板顿时怒火中烧,直接抓起一个桌上摆设用的竹筒来,狠狠地便砸向了一个伙计的方向,直接击中了他的肩膀,痛的他立刻便抱紧了胳膊!

第五十二章

舒沄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这看个病,还横生出了这么多的枝节来。

看着一脸疲惫地靠在桌上,咬牙强忍着的客栈老板娘罗一娘,舒沄只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客栈老板娘,其实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客栈老板刘三朗倒不是个认命的主,在客栈内哆嗦着手指,瞧着众人都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贼眉鼠眼地朝着客栈后院的方向看了看,趁着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便一溜烟地跑了。

木元见状,跑了一步忍不住扭头回来看向罗一娘问道:“夫人,老爷跑了,要去追吗?”

罗一娘此刻被头痛折磨着,哪里有心思再去操心一个她不爱了的男人,所以只是朝着木元默默地摇了摇头,依靠在桌子旁没有了言语。

木元犹豫不决地看了看后院,又看了看罗一娘,最终也只能老实地站在了原地。

客栈一楼厅堂内,一时间沉寂了下来。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陈武喘着气跑了回来,一脸的幸不辱命:“姑娘,你要的药我都给抓回来了!”

舒沄点头,站起身来便想木元问了厨房的位置,然后便找了个仆妇带路,直接去了厨房给罗一娘熬了一碗汤药出来,盯着她一口气把药给全部喝了下去!

“此药你一定要坚持喝下,待到头痛症状消失之后,也要再服上三剂巩固!”舒沄一边扶着客栈老板娘朝着后院的方向而去,一边对着她小心地叮嘱道:“方子你自己留好,将来如果还犯病,直接照着方子再喝几次药。”

“好!”罗一娘有气无力地朝着舒沄点了点头,任由她扶着她回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舒沄轻声关上了房门,看着几个仆妇老实巴交地就站在不远处,想了想后皱眉说道:“都去休息吧,留一个人在这里听着点动静就可以了!”

几个仆妇赶紧点头,一脸畏惧地朝着舒沄看了看,一直等到她跟着陈武回到客栈二楼的客房后,众人才终于吐了一口气,小心地嘀咕了起来。

黑暗中,孔令仪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舒沄回到房间的声响后,这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朝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看了眼,倒是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来。

而在梅巫医的房间内,那个俏丽的女子却是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屋内那张床上,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担忧来。

那个素医小姑娘,真的有本事能治好那个客栈老板娘的病?

月色渐渐隐于厚重的云层,本应该是晴朗的天色隐隐带上了一丝压抑的阴霾之色。

当天边第一道阳光开始泛出的时候,朦胧细雨便随着那道光亮撒向了大地。

因为孔令仪定下了出发的时间,所以舒沄等人在寅时末便已经起床收拾好,下了客栈的二楼,让客栈的伙计帮他们喂养收拾马匹,静静地等待早饭上桌,吃了便出发了。

舒沄的心里还记挂着客栈老板娘的情况,在把早饭快速地吃完之后便忍不住拉住了一个伙计,对着他问道:“老板娘可是起身了?”

客栈伙计摇头,目光茫然地朝着客栈后院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说道:“往常来说,只要老板娘不犯病,知道有客人要早起赶路的话,这会儿早就起身了......今日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如何了......”

“让人去看看吧!”舒沄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对着那个伙计说道:“顺便问问她感觉如何了!我们马上便要出发离开,我也没有办法再多给她看看了!”

客栈伙计自然明白这些,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对着舒沄说了一句便去寻了一个仆妇,让她去敲了客栈老板娘的门。

只是,出来应门的并不是客栈老板娘罗一娘,而是客栈老板刘三朗。

“夫人还在安睡,告诉那个女人,让她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刘三朗一脸恼怒地朝着那个仆妇摆了摆手,说了一句后便直接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仆妇楞了楞,这才来到舒沄的面前给她回了话。

“你是说,你们老板在老板娘的房间里?”舒沄闻言顿时一愣,眉心皱了起来。

“老爷和夫人平日都是住在一个房间的啊!”仆妇一时倒是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反而是奇怪地朝着舒沄说道。

“不对!昨夜那情况,你们老板怎么也不可能回房去休息的!”舒沄却是心里一突,毫不犹豫地便站起身来,一边叫上了陈武,一边对着那仆妇和愣神的客栈伙计们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客栈伙计们一脸迷茫地看着舒沄,腿脚不听使唤地便跟了上去,一直等到舒沄让他们去砸门时,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了一般。

“不,不,不!我们不能......”几个伙计和仆妇们都赶紧摇头,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舒沄上前又拍了几下门,听着屋内没有任何的动静,眉心皱的更紧了几分:“你们就不担心老板娘会出事吗?”

众人摇头,一副完全不理解舒沄为什么会这样认为的模样,看的她顿时一脸的无语凝噎。

“陈大叔,帮我把门砸开!”心中有些不好预感的舒沄咬了咬牙,只能朝着陈武喊了一句,看着他毫不犹豫地便上前后,赶紧让开来,朝着房间的木门望去。

“咚!咚!咚”的几声巨响响起,木门应声而开,一道意味不明的气味便瞬间迎面而来。

舒沄的心里一个咯噔,拉住了陈武要跨进去的动作,扭头望向了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热闹的孔令仪和那位梅巫医大人等人,想了想后面色凝重地说道:“孔大侠,梅巫医大人,能不能请你们一起进去看看老板娘的情况?”

梅巫医一脸不屑地朝着舒沄看了眼,目光中尽是鄙夷,似乎是觉得舒沄对自己的医术没有信心,想要让他帮忙接手治疗一般。

倒是孔令仪皱了皱眉头,朝着房间内看了眼,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梅巫医说道:“梅巫医大人,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吧,如果能帮忙......还请你帮一帮!”

第五十三章

舒沄其实在心中也想象过,罗一娘没有出现,是不是自己看诊的时候出现了什么意外,令她的病痛没有缓解,所以才没有出现的。

但是舒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当自己在踏入罗一娘的房间后,看到的却是那般令人平静却又惊梀的画面。

孔令仪皱了皱眉头,朝着屋内那张雕花大床看了眼便直接侧脸对着梅巫医说道:“梅巫医大人,麻烦你赶紧过去看看!”

梅巫医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两步便跨向了雕花大床的方向,然后便楞住了。

“这......这怕是要报官了吧!?”梅巫医大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转过头来看向了舒沄和孔令仪等人,然后淡漠无比地说道:“人已经死了!”

“死了!?”舒沄只觉得脚下一软,踉跄地朝着木床的方向走了两步,看到罗一娘此刻正紧闭着双眼平和和躺在被褥之间,脖子上是左右两道发紫的印记.......

“夫人!!”客栈内跟来的活计和仆妇们一听到梅巫医的话,顿时便全部都围上前来,然后哇一声便大叫了起来,扑到了木床边便嗷嗷大哭出声......

“真是晦气!”梅巫医低声嘀咕了一句,目光在舒沄的身上扫了一眼便退开了几步,然后对着孔令仪说道:“让人去报官吧,这些事情沾惹上了就是麻烦!”

孔令仪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几分,朝着罗一娘的方向看了眼,示意梅巫医先离开后便上前去抓起一个客栈的伙计,对着他吩咐道:“速速去官府报官!”

客栈伙计抹了一把眼泪,迷茫地朝着孔令仪看了眼,赶紧点头便跑了出去。

舒沄却是全身无力地就靠在了木床旁,看着罗一娘的脸,心中一片揪痛。

怎么就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了?明明都喝了药,几天之后她就能轻松了的,为什么就这样死了?

“你们几个,不要再在这里哭了!”孔令仪一脸不悦地朝着那些伙计与仆妇们吩咐道:“你们不是说,前不久还见过你们老板在屋内吗?人呢?还不去找?说不一定就是他把你们老板娘给杀了的!你们光在这里哭嚎,有什么用?”

几个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便冲出了屋子,一边把消息给放出去,一边便在客栈内寻找起了客栈老板刘三朗的踪迹。只是一直等到官府的衙役进了客栈,刘三朗还是没有寻到任何的踪影。

“他肯定是畏罪潜逃了!”陈武一脸气愤地对着舒沄低声说道,“这男人也真是够狠的!被这罗一娘揭破了丑事,又怕她的病被治好,所以先下手为强,直接把人给杀掉了.......人家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男人却是仇,简直就是禽兽不如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说杀人就杀了!!”

舒沄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旁,看着官差们查看现场,一脸的面无表情。

孔令仪依靠在门边,盯着舒沄看了半响后这才开口说道:“事已至此,舒姑娘你也不用难过!人各有命,你治的了她的病,但是治不了她的命!”

舒沄的眸光微微一闪,脑子里不由地想起了当初陆五似乎也说过一句这样相似的话语来,于是毫不犹豫地便扭头看向了孔令仪,对着他问道:“孔大侠,不是说巫医大人都能起死回生吗?梅巫医大人不能救救她吗?”

孔令仪皱了一下眉头,朝着不远处的梅巫医看了眼,垂眸说道:“舒姑娘,巫医大人的起死回生,可不是能从阎王爷的手里,把一个死去多时的人给重新复活!”

“不能把人救回来,那算什么起死回生?!不是都说巫医大人很神奇,很厉害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能救人了?!”舒沄的情绪有些失控,忍不住赤红着眼睛朝着梅巫医的方向喊道,“为什么就不能救一救她?明明都在一个屋檐下,为什么就不能救一救!你不是巫医大人吗?不就是应该以救死扶伤为旨的吗?可是,为什么不救?为什么?!为什么!”

梅巫医拧着眉头,满脸不悦地朝着舒沄望了过来,但是在看见孔令仪的身影之后,却又是冷哼了一声,对着身边那个俏丽女子吩咐了一句,两人便直接转身消失在了客栈的后院内。

舒沄的眼睛里含着眼泪,沮丧到了极点。

她其实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巫医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把人给救回来?她更是不明白,她与罗一娘只是萍水相逢,帮她看了一下病症而已,自己为什么在发现她死掉之后,情绪却是根本无法控制下来......

她只是突然觉得,人命,太脆弱太脆弱了!脆弱的让她觉得有种窒息的无力感。

官差们很快便查清了情况,又与客栈内的伙计们都谈了一遍,这才下了定论。

客栈老板刘三朗杀妻潜逃,官府立刻会下发通缉文书予以追缉,并通知罗一娘的家人来接手客栈的一应事务,所以在客栈内住下的所有客人们都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全部离开。

舒沄木然地跟着陈武的提醒朝着客栈外走去,最终在跨出客栈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孔令仪的背影,对着他问道:“孔大侠.......老板娘的死,是我的错,对吧?”

孔令仪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舒沄。

“如果我昨夜不急着给她看病,不急着给她开方子熬药,那么,客栈老板也不可能狗急跳墙出此下策,对吧?”舒沄的目光中带着一片灰败之色,看着孔令仪说道:“如果没有我,老板娘可能还能多看几位巫医,多熬些日子,看清了客栈老板的嘴脸,保护好自己?对吧?”

“舒姑娘,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多想也是无用的!”孔令仪蹙着眉头,态度倒是温和地对着舒沄说道:“那个男人很早以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了,拖的也就只是一点时间而已!那个老板娘,她最终的下场也就是这样,只不过是知道与不知道的区别而已......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什么!”

第五十四章

出了客栈便是官道,一路继续前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是城镇。只是舒沄一行人并没有在镇子里多停留,穿过城池便一路向西北方向疾行而去。

之后半月的时间内,孔令仪沿路又去寻来了不少的有名巫医大人,带着他们的车队汇入后一起赶路,只是如舒沄这样的素医却是一位也再也没有增加,倒是让舒沄与陈武在整个车队内显得有点突兀和伶仃的感觉。

车队越来越多,很快便到了一处名为晨沅的城池。

因为孔令仪要去晨沅城内寻一位素有名望的巫医大人同行,所以众人便在进入城池之后便去包下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舒沄也才有了时间与陈武一起,准备好好地在城池内逛一逛,顺便买点路上需要的东西备用。

晨沅城位于一片平原之中,盘踞在平原的关口上,七横七纵的城池大格局,据说是一位极为有名的道长亲自看的风水而建成的!为的便是让这晨沅城内的百姓们能安居乐业。

城池内,高墙林立,雕楼玉栋连绵不绝,街道上尽是叫卖声不断,异常的热闹无比。

舒沄等人包下的客栈位于城池的西面,紧贴着一大片的百姓宅子,虽然偏僻,但是难得的清静!

孔令仪只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客栈不知所踪了,舒沄也就轻松了不少,等着陈武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这才揣着银子跟着陈武朝着客栈外而去。只是没有想到,还未踏出客栈舒沄便瞧见了梅巫医身边跟着的那个俏丽女子,她也正巧要出门去!

“舒素医!”因为同行了一路,虽然平日里交集不多,但是不妨碍大家混了个脸熟,所以那女子一瞧见舒沄,顿时妩媚地朝着舒沄笑了笑,然后问道:“舒素医是要到街上去逛一逛吗?正巧我也想去,一个人也挺孤单的,不知道是否可以同行?”

舒沄闻言倒是微微有些怔楞住了。

他们这同行的大半个月内,虽然双方都有过点头之交,但是基本上是根本没有说过话的!可是眼下人家先开口要求一起走,她难道不给人家好脸色看,直接拒绝吗?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仇......

想到这里,舒沄默默地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不去看那个俏丽女子的眼睛。

“舒医者,我叫兔藿!”俏丽女子想了想,对着舒沄温柔地说了一句。

“我叫舒沄!”舒沄点了点头,脑子里却是突然泛出了兔藿这个名字。

白兔藿,味苦性平。主治各种中毒.......

梅巫医为什么要给她取个这样的名字?

舒沄想不明白,只觉得大约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

出了客栈,舒沄便走在了前面,兔藿说自己只是想到处转转,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买的东西,所以跟着舒沄走便是了。

舒沄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在街上随意地转了起来,一转就是一个多时辰,但是兔藿却是完全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那张俏丽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倒是让舒沄时不时会瞧见她偷偷打量自己的尴尬眼神。

寻了一处凉棚,舒沄招呼了兔藿和陈武坐下,然后目不转睛地叮嘱了兔藿,对着她问道:“你今天跟着我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兔藿楞了一下,一脸无辜地朝着舒沄眨了眨眼,端起一杯凉棚老板才送来的甜茶,垂眸淡然地对着舒沄说道:“舒素医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有些不太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舒沄端起茶杯来,一边往嘴边送,一边对着兔藿问道:“我们在客栈里遇到应该不是巧合吧?你早就在哪里等着,就为着要跟着我们一去出来?你在观察我们什么?”

兔藿抿了一口甜茶,目光完全没有要与舒沄接触的意思。

“是梅巫医大人吩咐你来的?”舒沄大胆地猜测了一句,看着兔藿的那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后,顿时吐了一口气:“梅巫医大人想做什么?”

兔藿小心地啄了两口甜茶,似乎这才终于缓下了疲劳后,沉默了半刻这才无奈地朝着舒沄笑了笑说道:“舒素医,你真聪明啊!”

“我不聪明!”舒沄一听兔藿的这话,顿时摇头说道:“我要是聪明的话,当初就不会眼看着罗一娘被那个刘三朗给杀掉了!”

“舒素医果然还在想着这个事情啊!”兔藿听到舒沄的这话,刚刚脸上那紧张的神色便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意,认真地盯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后,这才对着她说道:“是,确实是我家老爷让我来碰一碰舒素医的。”

舒沄皱了一下眉头,不明白那位一路上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梅巫医到底想做什么。

“舒素医想知道那位刘三朗现在怎么样了吗?”兔藿那张俏丽的脸,彷佛顿时生出了什么魔力一般来,引的舒沄就那么入神地盯住了她,眼珠都没移动分毫。

“当初离开的时候,我家老爷便托了人帮忙打听哪家客栈的后续事情,进入住进客栈的时候才得到了回信。”兔藿那张俏丽的脸上尽是慢慢的灵气,衬托的她更为的美丽了起来:“老爷说,那个刘三朗已经被官府的人抓到了,他也承认了。半夜的时候便以道歉的名义哄了那罗一娘开了房门,在得知她的病情真的好转了之后,便有些心慌。之后又因为罗一娘扬言待头疾痊愈之后,便要去把那刘三朗养的女人与孩子都给赶走,让他们永世不能想见......所以刘三朗脑子一热,便把罗一娘给掐死了!”

舒沄虽然已经想到了这些,但是听到兔藿说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心中一片阴寒。

夫妻多年,同床异梦也就算了,还要再搭上一条命!

“之后刘三朗便一直留在房里,等到那仆妇敲门询问的时候,这才露了面把人给打发走,之后因为害怕便翻墙逃走,去了镇子里躲了几天才敢回到他那外室家中。谁知道却被官差们逮了个正着,这才认了罪.......”

第五十五章

听着兔藿一点点地把那刘三朗的事情给说完,舒沄的心情已经沉重无比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叫做刘三朗的客栈老板,一直都在觊觎着罗一娘的客栈,在多年前就策划好了与她成了亲,然后让罗一娘把客栈给当做嫁妆一起嫁给了他,他一直在谋划的,便是怎么才能让罗一娘的这个嫁妆名正言顺地成为自己的......

至于刘三朗的外室,其实才是他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等到罗一娘死后便正大光明地在一起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舒沄横插一脚,说是能治好罗一娘的头疾,这才让刘三朗狗急跳墙了的。

“这么说来,其实还是我的错!”舒沄的眼眶中带着眼泪,心中满满都是内疚。

“舒素医,你不用自责什么的。”兔藿瞧见舒沄的表情,赶紧对着她说道:“你其实不知道的是,那罗一娘的头疾,其实也是刘三朗故意弄出来的!为的就是给外人制造一个假象,罗一娘是自己受不了然后死掉的!刘三朗自己都说了,那夜如果没有舒素医你插手,他也准备开始动手的......”

“本来就准备动手?!”舒沄的心中冰冷一片,突然发现了人世间最丑恶的人性,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这才又开口对着兔藿说道:“兔藿姑娘,你说罗一娘的头疾是刘三朗故意弄出来的是什么意思?我给罗一娘把过脉,她并没有任何的中毒迹象,确实是因为气郁痰滞络阻而引起的头痛之症,而且喝了我开的药方,她的病情也有了好转,怎么可能是故意弄出来的?”

兔藿眨了眨眼,朝着舒沄定定地看了好几下之后,这才疑惑地问道:“舒素医,你对巫医大人有了解吗?”

巫医?!舒沄蹙起了眉头,看着兔藿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对巫医的了解一点也不多,当初在笃山的后季村,能知道的也就只有巫医在这个世界的地位和一些神奇的传闻,之后因为给戚夫人医治的时候,又多知道了巫医似乎还需要祭祀.......至于其他的事情,舒沄也没有能找到了人详细地问一问,自然是很多事情都不清楚的。

与其不懂装懂地点头,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让天天陪伴着巫医大人的兔藿给她普及一下知识,来的更直观全面一些呢。

果不其然,在看到舒沄摇头之后,兔藿的脸上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舒素医可知道,你当初在紫阳县内医治过的那个疯癫乱哭的小媳妇,现在也病愈不少了?”兔藿清澈的目光就这么盯着舒沄,看着她只是微微有些惊喜地点头后,这才又说道:“也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所以我们家老爷考虑了许久,这才让我来与舒素医见见,观察一下你的情况,给你好好地讲一讲我们这巫医的一些事情的。”

舒沄注意到了兔藿这句话,满脸的惊讶:“兔藿姑娘,你也是巫医?”

“现在是学徒!”兔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笑着对舒沄说道:“我家老爷说我天赋不错,可以试着教一教我。”

舒沄惊讶地哦起了嘴巴,看着兔藿满目的复杂。这可是第一个愿意和她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话的巫医啊!

“舒医者对我们巫医不了解,自然也应该是不知道,这巫医在救人的手段上,其实还有一种叫做转嫁病症的能力吧?”

“转嫁病症?!”舒沄闻言,刹那间便怔楞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兔藿说的这话有些玄幻了。

“我们巫医救人,并不如舒素医你们素医这样轻松,只要看对了病症,开出药方便能把人给治好。”兔藿想了想,斟酌着言语对着舒沄说道:“真正合格的巫医大人,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是真的有的。只是从阎王爷大人的手里抢人,我们巫医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更甚至是不能承受的!所以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会有巫医去救活死人......”

舒沄瞪着眼睛看着兔藿,心中确实有些不太相信的。这人都死掉了,巫医还能救?怎么可能!

只是,心中这样想,舒沄却是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的。

“一般的病症,我们只需要让病患献上祭品,作法把病症给解除了,病人也就好转了,到时候再给他们开些药丸子服下,他们的身体便会一日好过一日,最终痊愈的。”兔藿一边说着,一边认真地盯着舒沄,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似的。

只是舒沄全程除了皱眉以外,几乎不再与兔藿有任何的眼神接触,面上更是冷淡无比,自然不能让兔藿看出什么来。

“病人的病情越重,需要的祭品和祭祀便更隆重,巫医作法受到的反噬也会越重,所以有些时候,不愿意付出代价的巫医便会直接说不能治,或者治不了;当然,也有些巫医是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能治,所以也会直接告知病人,让他们心里有数。”兔藿那双清澈的眼睛,说着说着便带上丝丝的笑意来,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就舒素医你以前在那几个地方见过的那些巫医,那其实都不算是真正的巫医,他们顶多也就是厉害一些的巫医学徒,能治的了一些小毛病而被奉若神明一般地被当地的乡绅们供着的!”

“那,真正的巫医大人是什么样子的?梅巫医大人是真正的巫医吗?”舒沄的表情微微有了一些变化,惊讶地看着兔藿问道。

“我家老爷啊,算是吧!至少,老爷就常常这样自嘲!”兔藿笑弯了眼睛,对着舒沄说道:“老爷常说,要是评这巫医大人的标准再高些,他就只能是被刷下来的一个,万幸,自己算是真正的巫医大人了.......只不过,我家老爷平日里看诊的人也并不多,基本上看完一个病人,都需要休息半月以上才可以!而那天舒素医你让我家老爷把那个罗一娘给救回来,我们家老爷根本没有办法答应.......”

听到这里,舒沄突然有了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她几乎一下变便明白,兔藿之所以给她说了那么多,唯一想表达的也就是解释那天没答应救回罗一娘的事情缘由!

可是,舒沄想不明白啊!梅巫医既然是真正的巫医大人,理应该就是倨傲的性子,怎么可能这样明白地放下身段来给她解释?

第五十六章

兔霍对着舒沄眨了眨眼,似乎看出了她眉目间那深藏着的疑惑,顿时明媚无比地朝着她笑道:“舒素医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舒沄欲言又止地朝着兔霍看了好几眼,半响才把那在嘴边转了好几圈的话给说出了口:“我想知道,梅巫医大人为什么要让兔霍姑娘你来给我解释这么多……我知道,巫医大人应该都是高高在上的,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不应该给舒素医你解释?”兔霍好笑地朝着舒沄看了眼,瞧着她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丝尴尬的神色后,想了想这才严肃地说道:“我们家老爷人很好的!”

舒沄楞了楞,一脸不解地看向兔霍。

“巫医其实也和普通人差不多的,他们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又被无数人追捧着,难免会自傲不羁,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巫医大人都是这样的。”兔霍清城的目光一直盯着舒沄,对着她缓缓地说道:“就如我们家老爷……他是一位真正的巫医大人,但是他的性情却是比一般的巫医大人,甚至于是舒素医你见过的哪些所谓的巫医更温和、更谦逊的。只是我家老爷平日不爱说话,也极少出门与人相处,所以看起来会有那么一点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凡是,我家老爷的心肠是很不错的!那日见着舒素医为了罗一娘的事情而发怒,我家老爷几宿都没有安睡好……”

舒沄听到这些,忍不住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兔霍说的都不是真的。

可是想想这一路走来,哪些后加入队伍的巫医与他们的仆从们几乎都有刁难过他们,但是唯独梅巫医与兔霍他们是全程要么不见踪迹,要么就是万事不搭理的模样。

与其它的巫医大人们相比起来,梅巫医他们确实是要好许多的。

“老爷说,舒素医你有本事,也有一颗医者之心,不能因为罗一娘的事情就颓废下去,得让你知道这些,振作起来之后,将来救治更多的人。”兔霍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一脸崇敬地对着舒沄说道:“舒素医和我们巫医不一样,你救人,不用害怕反噬,不用害怕祭品不够,也不用害怕救了谁而要去害谁…….你就只是救人,会救很多的人!”

兔霍的话,就如同那寒冬腊月的凌冽寒风中突然出现的一间架满篝火的温暖房屋,令舒沄整个人瞬间便生出了一种澎湃不已的情感来,连贯了她的四肢百骸,嘴角不由地微微翘了起来。

“梅巫医大人真这么说?”

“我骗舒素医你有什么好处啊?我家老爷可不说谎的!”兔霍笑脸盈盈地朝着舒沄说道,“我家老爷说,这一次西北之行,请了这么多的巫医大人同行,病人的病症必然是极为凶险或者古怪的,到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帮上忙,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兔霍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能帮上忙就不能活着回来?”只是看个病而已了,看不好难道还要把他们这些人都给杀掉不成?

“有些事情,舒素医你不知道为好!”兔霍却是没有要与舒沄多解释的意思,对着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后说道:“我老爷救过不少的人,献祭的次数太多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如果真是遇上了什么大的病症,他是不可能答应去献祭的……所以我们这一次过去,只是去看看的!真正能救人的巫医,也许就在车队里吧…….”

兔霍的话如一盆冷水瞬间把舒沄给浇醒了。

想到这一路上孔令仪去找了那么多的巫医,阵势之大,舒沄的心也不由揪了起来。

“老爷说,趁着今日的机会,让我与舒素医说说这其中的一些事情,也让你的心里能有数,不论将来是否能从西北安全地回来,能让舒素医在世间与巫医相处能更通透、舒畅一些也是好的。”兔霍认真地看着舒沄,语气严肃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希望舒素医能记得一点便是,那罗一娘既然能被巫医转嫁了病症在身上,那么将来,如果有巫医与舒素医结怨,他们也是能把病症转嫁到你身上的!所谓医者不自医,舒素医万望小心一些。”

舒沄面色一整,瞬间便懂了。

“多谢兔霍姑娘和梅巫医大人的提醒!”舒沄赶紧真心地感谢了一声。

兔霍微微笑了笑,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其他能在提的了,三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到了客栈,一时也没有了其他的交集。

舒沄在屋内发呆了半日,便听到了陈武的敲门声,开门后便看着陈武皱着眉头,开口说道:“舒姑娘,孔大侠回来了。”

“把那位巫医大人给带回来了?”舒沄怔了一瞬,立刻问道。

陈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车队已经到了,孔大侠说用餐后便立刻上路出发。”

舒沄点了点头,思绪有些不宁。

陈武一脸欲言又止地朝着舒沄看了看,想了许久后这才又说道:“舒姑娘,和那位巫医大人一同回来的,还有另外一批人!”

“另外一批人?”舒沄楞了楞,一脸疑惑地看向陈武。

“我瞧着,那群人不是武师便是侠客!个个都很厉害的…….”陈武的眉头紧皱,担心不已地对着舒沄说道,“我听有巫医的随从问过孔大侠,我们下一站要去哪里,是不是还要去接其他的巫医大人……孔大侠说不会了。我们接下来几乎不会再在任何城池停留,会直接去往西北的!”

舒沄皱了皱眉头,思考起了陈武这话里的意思。

“舒姑娘,我想想了兔霍姑娘和我们说的那些话,我发觉那批侠客其实有些不太对劲的。”陈武的眉头苦苦地皱着,看着舒沄无比地担心,“他们一出现便把整个客栈都给围了起来,有种看守我们的感觉。”

“看守我们?难道是怕我们跑了不成?”舒沄也皱起了眉头,脑子里生出一些不太妙的想法来,“陈大叔,当初我们不也是被孔大侠给强迫着来的吗?你说,我们这一行人中,其他那些巫医大人会不会也都是和我们一样的?”

第五十七章

不说还不觉得,听舒沄的这话一说出口,陈武顿时便忍不住扭头朝着身后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咱们车队里大部分的巫医大人都是被强迫而来的,所以孔大侠怕人跑了,这才特意去找了那么多的侠客来看着他们的?”

“陈大叔,这恐怕不是看着他们,而是看着我们所有的人啊!”舒沄面露苦笑,对着陈武认真地说道,“兔藿姑娘今天之所以特意与我们说话,大约就是梅巫医大人让她来提醒我们的.......”

陈武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顿时脸色便刹那间变的煞白了起来:“那舒姑娘......我们.......”

“只能静观其变了!”舒沄也是一脸的担忧,想了下后对着陈武说道:“有这么多的巫医大人陪着的,我们怕什么啊?!兔藿姑娘不是说了吗?巫医大人无所不能,到时候去看病时,要是连巫医大人都没法子了,难道还指望我一个素医不成?我大概也就是去打个酱油的而已,陈大叔,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了!”

陈武闷闷地点了点头,目光中的担忧却是一点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

果然一切就如陈武打听到的一样。

待到舒沄他们一行人吃过了晚饭之后,孔令仪便带着着装一致的那些侠客们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言简意赅地说道:“酉正时分我们便出发,这一路除了正常的补给以外,我们不会再在任何城镇停留,还望各位多多包涵,等到了西北,必定好好地犒劳各位。”

话音落下,舒沄却是看着不少的巫医大人们都皱起了眉头,却是一声也不敢多吭。

吃完饭便是各自开始收拾东西,舒沄与陈武的行李极少,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在马车上装着的,所以也不需要收拾什么,轻装上车等着便是了。

孔令仪就站在客栈的大门旁,与几个看似领头的侠客站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众多巫医大人们的车队与人员。

快要接近酉正时分,车队所有人差不多也都全部收拾妥当了。

舒沄以为马上要出发便直接把车帘给放下,准备找个舒服的位置先睡一觉,到时候半夜的时间也能换一换陈武。只是没有想到,才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车队内便响起了一阵哀鸣与叫喊声,惊的舒沄赶紧掀开车帘望向了陈武。

“陈大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武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目光中透着无尽的担忧:“有一位巫医大人不见了。”

“巫医大人不见了?”舒沄楞了一瞬,正想开口问是怎么回事,突然一下想到了什么可能,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武低声问道:“跑了?”

陈武默默地点头,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说道:“那位巫医大人找了一个身形相似的下人穿着他的衣物上了马车,孔令仪他们问了三遍,说人齐了吗?他们都答齐了,然后他们便把那个下人从马车上给拖了下来......直接一刀杀了!”

“直接杀了!?”舒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心里一紧,只觉得一道寒气从脚底瞬间攀到了头顶,令她的背脊瞬间泛出冷汗来,不敢置信地对着陈武问道:“就那么直接杀了人?不怕官府吗?”

这光天化日之下,随便就能杀人?还有没有一点安全性了?

“一刀就杀了!”陈武也是白着脸,对着舒沄说道:“以前我也见过悍匪杀人,但是那情况可和现在不一样!孔令仪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一刀下去那人便毙命了......现在那些人已经去找那位巫医的踪迹了,也不知道要是找到之后会怎么样.......”

“那其他人呢?就是那个跑掉了巫医大人的车队里的其他人?”舒沄哆嗦着嘴皮子,忍不住担心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啊?现在嚎着的就是他们,都被吓了个够呛!”陈武摇着头,对着舒沄低声说道:“舒姑娘,咱们这一次可能真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了!我瞧着那些人,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像侠客,倒是有些像江湖上的人!”

“江湖上的人?!”舒沄咀嚼了一下陈武的话,目光不由地朝着附近那些人都看了看,想了想后对着陈武说道:“陈大叔,我们现在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惹事就够了!一切,等到了西北再看吧!”

“到了西北?!舒姑娘,要是等到了西北,谁知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逃走了!?”陈武一听舒沄的这话,顿时对着她不赞同地说道:“舒姑娘,我觉得我们应该早些做打算了。”

“早些打算?陈大叔,就我们两个人,能做什么打算啊?你不会还想着要去与那些巫医大人们商量什么对策吧?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万一要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出了什么事情直接把我们给供出来的话,我们可就死的更难看了!”舒沄彷佛猜到了陈武的想法,直接对着他摇头说道:“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素医,真要有什么事情,还有那么多有名望的巫医大人顶着的,不用害怕什么!”

陈武却是不赞同舒沄的想法,欲言又止地朝着她看了又看,最终才点了点头说道:“舒姑娘你心里有数便是了!不过既然梅巫医大人给我们卖了一个好,我倒是觉得可以与他们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舒沄摇了摇头,示意陈武先不要着急,听着那巫医车队里众人的喊叫声,钻进车厢内沉思了起来。

从兔藿的话里能听出,梅巫医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要现在逃走的意思,再加上这出了事情的巫医下人的下场,舒沄可不想在现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没事惹来孔令仪等人的毒手。

走一步看一步,舒沄可不相信自己这么倒霉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为的就是在去给人看病的路上被人一刀被毙了!怎么也要让她再挣扎个几年,好好地看看这大千世界不是?

西北是什么样子,她还不知道呢!

第五十八章

在客栈外,舒沄一行人并没有耽搁多久便听到了出发的信号,马车车队缓缓地挪动,很快便远离了客栈,驶向了官道。

顺着官道一路走了两天,舒沄等人一天大约只能休息四五次,都是给马匹喂食而已。

只是,这两天的时间,车队中众多巫医大人与舒沄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是生出了一些变化来!

平日里瞧见舒沄他们都是一脸不屑或者是漠视无比的巫医大人,与他们手下的那些仆人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性子,在这样压抑的赶路过程中,只要是与舒沄他们见到面的话,还会点头与他们打招呼。

这让舒沄大感诧异的同时,也觉得车队内有些不太对劲了。

主要是这些巫医大人们的态度不一样了。

“会不会是那些巫医大人觉得我们都是在一条船上,将来要同甘共苦,所以才改变了态度的?”陈武一边赶着马车跟着车队行进,一边疑惑地与舒沄说道。

“我不觉得!”舒沄却是一脸的凝重,沉默了许久后这才问道:“陈大叔,那个逃走的巫医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啊!刚刚休息的时候我悄悄问了梅巫医大人车队里的下人,他们说那个巫医大人还是被抓回来了。当时他让下人假扮了他,雇了一辆牛车便一路向东而去,只要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能换上大马了。只是却没有想到孔令仪他们发觉的那么快,他才跑出没有十里地便被抓回来了!”陈武想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来,对着舒沄低声说道:“听说,那位巫医大人回来之后就一直被关在马车内,孔令仪专门安排了人盯着他......说是如果那位巫医大人再逃走了,那么就要把他车队里的人全部都杀掉.......”

“全部都杀掉?!“舒沄一听到这样的字眼,顿时忍不住一阵哆嗦。她想不明白,那个孔令仪到底是什么人!当初从紫阳县离开的时候,孔令仪一个令牌便能让城门半夜被轻而易举地打开,现在他又能在青天白日之下随意地杀人.......

舒沄觉得,孔令仪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混江湖的简单人物。

“我听梅巫医他们那边的人说,当初孔令仪上门去,梅巫医本来是要拒绝的,好话歹话都说遍了。但是后来孔令仪似乎那处了一张书信般的纸来给梅巫医大人看了眼,之后梅巫医大人才答应一起去西北的。不过,孔令仪答应了梅巫医大人,说是如果他的身体扛不住,到了西北之后,可以只给看看,帮不上就算了!”陈武一边说着,一边担忧无比地对着舒沄叹气说道,“所以啊,舒姑娘,咱们这些人里,可能就只有梅巫医大人他们是最轻松,最没有负担上路的!”

舒沄闻言,神色再次凝重了几分,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片惶惶。

“那,梅巫医大人他们可知道孔令仪到底是什么来头?”舒沄沉默了半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这个可能只有梅巫医大人才知道了!那些下人们都只说孔令仪估计来头不小,但是却没有任何的统一说法。”陈武摇头,一脸遗憾地说道:“多的事情他们也不清楚,我也不可能去找梅巫医问。这两日,连兔藿姑娘都没有怎么离开过马车......”

舒沄抿着唇,皱着眉头,心中突然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没有任何的理由。

马车很快便在夜色来临之际停到了一处河边的浅滩上,伴着那潺潺的溪流声,孔令仪表示今夜在这里安营扎寨,明日一早便进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舒沄才发现远处那晦暗的天边有几座层峦叠嶂的山峰。

因为定下了地方,所有的人便下了马车开始选了合适的地方,捡了木柴便升起了篝火来,平日里极少瞧见的一些巫医大人们也都苍白着脸色从马车上下来,三三两两地拱手打了招呼后便围着篝火坐下,等着下人们准备吃食了。

舒沄与陈武只有两人,在这种时候就特别显得单薄和繁忙了起来。

兔藿在朝着舒沄两人的方向看了眼后,与梅巫医对视了一眼,这才款款地走向了他们,微笑着开口邀请道:“舒姑娘,我家老爷说,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与我们一起好了!你们两人要准备,可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我们人多,大家搭把手便安排好了。”

舒沄楞了一下,随即便点了点头。

眼下这情况,她自然期望能与梅巫医大人更近一些,如果能找到机会问问梅巫医一些事情的话,那便更好了!

牵着马车小心地踏着浅滩上的石块,舒沄他们便走到了梅巫医他们选的地方,然后一脸恭敬地来到了篝火前,与梅巫医行了一个礼。

“梅巫医大人,我叫舒沄!”

梅巫医那双映着跳跃篝火的双眼朝着舒沄看了看,点了点头便抬手示意她自己找地方坐下:“先吃点东西。”

舒沄微讶了一瞬,赶紧点了点头,时不时看着篝火发呆,时不时打量起了梅巫医。

梅巫医大约五十多岁,身上早已经没有了那种年轻的朝气,而是全部都沉淀成为了一种内敛的气势,令梅巫医的身上时时刻刻都散发出一种温和而威严的气息来,让人心安不已。梅巫医有一张圆润的脸,脸上已然生出了不少的皱纹来,一双微微有些发白的剑眉之下,是晶亮却是带着一种令人觉得有些心悸的漆黑眼睛。

梅巫医身上穿着一套青灰色的暗云纹长袍,在领口和袖口上都滚满了精致的绣花,令他看起来气质卓然。

兔藿含着笑,看着舒沄打量梅巫医的目光,半响后似乎是忍不住了,这才开口对着舒沄说道:“舒素医,你可觉得我们家老爷长的俊朗无双?”

舒沄一愣,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浪袭来,赶紧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去。

自己偷看梅巫医的动作被发现了啊!

“舒素医可别不好意思,咱们家老爷年轻的时候,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呢!”兔藿却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开心的话题一般,目光狡婕地对着舒沄说道:“听说那个时候啊,多的是小姑娘倾慕我们家老爷呢......”

第五十九章

兔藿十分的活泼,似乎在与舒沄他们畅谈过了一次之后,便对他们更为亲近了起来,也拿着梅巫医大人与舒沄他们开起了玩笑了,一点也没有作为梅巫医大人侍女的那种小心翼翼与藏在骨子里的奴性。

梅巫医此人说话倒是也客气,只是言语有些精炼,有时候让舒沄想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便觉得有些费力了。

舒沄倒是想从梅巫医这里下手,问问清楚孔令仪的身份,可是却没有想到,话是聊了不少,但是梅巫医却是一点也没有要透露孔令仪身份的意思,只告诉舒沄,平常心,到了西北之后安心治病去,尽力而为就可以了!

虽然觉得有些气馁而郁闷,但是舒沄还是客气地与梅巫医等人告了别,然后爬上了马车躺了下去,瞪大着眼睛听着浅滩上那无数低语的议论声与篝火爆裂的声音,伴着虫鸣渐渐进入了梦乡。

夜风夹带着寒气带走了篝火中大半的热度,马车内更是泛出冷意来,令舒沄忍不住裹紧了被子,最终还是被冻醒,翻身准备再裹一床被子增加一点热度。

只是,还未动弹,马车外便响起一阵异响,似乎有人被捂住了嘴的呜咽声。

舒沄的心顿时突了一下,没来由地觉得脑门与背脊瞬间泛出一股热气来,让她的心脏蹦蹦蹦地快速跳动。

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舒沄想要强迫自己先镇定下来。毕竟他们可是由孔令仪等人监视着的,在这样的夜色中,为了防止大家逃走,孔令仪他们更是不可能放松警惕的,所以,他们这一行,应该是不可能会出什么意外!

一切,可能都是自己在吓自己!

舒沄苦笑了一下,这才翻身小心地坐了起来,然后去抓放在车厢最内里的棉被。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又一声轻微的噗嗤声响了起来,舒沄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她只觉得心中一片慌乱,鬼斧神差地便放下了棉被,小心地把手放到了车帘上,掀开了一个布角看了眼。

这一看,舒沄便顿时被吓住了。

不远处几个巫医车队的篝火正被人轻声地在践灭,有凌乱的火星在夜色中勾勒出了几十道影子......

空气中,隐隐传来血腥味......

舒沄的脑子瞬间变的空白一片,根本没有来得及多想,连滚带爬地攀到了马车前端,一巴掌拍到了裹着厚棉被正靠在车辕上熟睡的陈武。

“陈大叔!”舒沄把声音压的极低,惊慌不已地对着陈武喊道:“你闻到血腥味了吗?我看见,好像那边有几个篝火被人故意踩灭了........”

陈武本来还有混沌的脑袋在听到舒沄的这话话,瞬间便立刻清醒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便朝着舒沄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楞了一瞬后,也不与舒沄再多说话什么,直接便爬上了马车,然后高声大叫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潺潺的水流声,随着陈武的这一喊似乎都气弱了几分。

孔令仪在听到陈武的声音后,第一时间便睁开眼睛,扛着他背上背着的那东西,带着几个人便冲向了陈武他们的方向。

而此刻那不远处出现的黑影也不再隐藏,直接便攻向了最近的另一个巫医队伍的篝火,就着那篝火的亮光,把才被惊醒的人们给几道便刺死在了原地。

“马芳久!!”孔令仪似乎认识来人,看着那些突然出现便杀人的黑衣人们,暴怒地便大喝了一声:“”有本事今日便留下,与我孔令仪大战一场!我定要让你血溅三尺,祭奠这被你杀掉的巫医大人们!!”

“哈哈哈,孔令仪,你有本事,就来把我们杀掉啊!只要你一天不把我们杀光了,我们就能一路跟着你继续杀!”一道粗狂的声音顿时在夜色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洒脱,对着孔令仪喊道:“我说了!你别想带着任何一位巫医大人到西北去!只要被我追上了,我绝对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杀一双!”

“马芳久!有本事来与我正大光明地打一场!”孔令仪闻言顿时气急,抬手从后背抽出那柄东西,直接便朝着那群黑衣人的方向挥了过去。

舒沄瞪大着眼睛只看了一眼便赶紧对着陈武喊道:“走,走,走!陈大叔,我们快走!离他们远点,远点.......还有梅巫医大人他们,叫他们一起!一起走!”

陈武赶紧点头,虽然知道自己那一嗓子已经把浅滩上的所有人都给叫醒了,但还是快步去敲了梅巫医的马车,让他们一起走远些。

本来还慵懒地在休息的巫医车队们顿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便前行了起来,很快便全部都挤到了一起,任由孔令仪找来的那群人给围了一圈,把他们全部都给护在了中心的位置。

而也就在这样安全了的情况下,舒沄这才放心大胆地看向了孔令仪的方向,看着他挥舞着一道白练,在篝火的映衬之下,彷佛那战神一般,所向披靡地击退那些黑衣人们,最终与一个黑衣人交手半刻左右,这才不甘心地看着那个黑衣人逃走了!

“去看看是否还有活口!”孔令仪追着那黑衣人出去许久之后这才空手回来,神色郁闷又气恼地朝着其他人吩咐了一声,然后便有些失神地站在了原地,看着自己那柄明显沾染上了血色的武器,半响未动。

“大人,几位巫医大人都已经去了!”一个暗灰色的男人双手抱着刀刃朝下,对着孔令仪恭敬地说道:“只活下了几个下人而已.......大人,您看怎么处理?”

孔令仪闻言,顿时目光阴鸷地朝着那个说话的男人看了眼,瞬间合上眼睛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巫医大人都不在了,那就让他们收拾一下,等我们进了城池之后,给他们点钱,让他们把那些巫医大人给带回去,好好地安葬吧......”

“是!”那个说话的男人赶紧点头,不由也松了一口气,立刻便转身吩咐了下去。

第六十章

苍凉的夜色如同浓墨一般布满了大地,万物寂静,只余点点火光在浅滩上闪动着,仿若那微弱的生气,随时都能被磅礴的大雨给浇灭一般......

舒沄和陈武因为最先动,自然而然地也就被挤到了人群的中央位置,和几个巫医大人的马车挨在了一起,倒是隐隐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来。

孔令仪他们清点损伤的事情并没有背着舒沄他们,但是也没有要与他们解释什么的意思。

一切都进行的这么静悄悄的,那无数的马车内,不论是巫医大人还是下人们,在嗅着这浅滩上浓浓的血腥味时,根本就不敢多动弹一下,此刻的众人,巴不得谁都发现不了自己一般。

“大人,此行我们一共找到了三十三位巫医大人,今夜便损失了十三位,现在只余下了二十位巫医大人了!”一个黑衣男人鬼魅般地从夜色中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孔令仪的身边,看着他失神地在擦拭他那柄半人高的宽口刀,沉默了一瞬后又道:“剩下的那些巫医们也察觉到了什么,想来接下来便不会再如此刻这般好留下了。”

“什么叫不好留下?”孔令仪闻言,顿时斜眼朝着那个黑衣男人看了眼,瞧着他顿时畏惧地低下头去,恭敬地站在自己面前后,这才又道:“告诉他们,我们会好好地保护他们的,今夜的事情,在到西北之前,不会再发生了!但是,如果谁应下了我孔令仪的事情,半道上想要离开的话,可就不要怪我孔令仪不客气了!”

“是!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吩咐!”黑衣男人听完孔令仪的话,顿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转身便把这番话给所有人都通知了一遍,这才又让所有的巫医们每人出一两个人手,帮忙为那十几位被杀掉了的巫医大人收尸。

舒沄有心要帮忙,但是一想到那满地的残肢和血迹,心中便是一阵难受,只能老实地待在了马车内。至于陈武,自然也没有人要求让他去帮忙的,谁让他跟着的不是一位巫医大人呢!?

收尸完毕之后,天边的夜色也已经开始消退,渐渐渗出了丝丝暖色来,很快便映红了那天边的云彩,给大地带来了一片光亮,令万物开始复苏。

浅滩上,那些幸运地活下来了的仆从们早早地便哭了起来,哭天抢地的,比死了他们自己的亲人还要悲切。

舒沄听着那类似于魔音绕耳的毫无悲伤之意的哭喊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一直等到陈武苍白着脸敲了车框,给她递了馒头和水来后,舒沄这才找到机会开口问道:“陈大叔,外面哭的那么惨......是死了很多人吗?”

陈武默默地点了点头,本不想和舒沄说这些的,但是转念又一想,昨夜要不是舒沄发现的早,也许他们都成为刀下亡魂了,这个事情告诉她也无妨,想通这一点后,陈武这才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你可不知道,昨夜咱们车队里,一共死掉了十三位巫医大人啊!再加上他们的仆从,死了至少一百多号人呢!现在哭着的,都是幸存的一些下人们,他们等会儿便要把那些死掉的巫医大人们给全部送回去!”

“送回去?!”舒沄一时没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送回家中去,落叶归根啊!”陈武一脸理所当然地对着舒沄说道,“只是可惜了,十三位巫医大人啊!”

舒沄也是心情复杂,朝着车帘外看了眼,默默地垂头啃气了馒头。

吃早餐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在舒沄啃完了一个馒头之后,孔令仪便发出了出发的号令,让整个车队再次懒洋洋地流动了起来。

而那一浪接着一浪的哭喊声也渐渐消失在了车队的身后,却是印到了舒沄的心里,彷佛一块看不见的伤疤,就留在那里,看不见,摸不着,却是能感觉到.......

沿着浅滩走了大约五里,舒沄他们便上了山路,在孔令仪与其他那些人们的护送下,缓缓地开始朝着山上而去。只是,山路不可能都是通天大道,所以当舒沄他们遇上了已经跨掉了一半的路,车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跨掉了的那一半路,可是紧贴着悬崖的呢!

“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孔令仪一脸烦躁地看着那处断崖山路,眉心皱起如同沟壑一般地朝着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看着人转身散开之后,这才又望向了车队的其他人,想了想后说道:“往来时的方向退一退,找个宽敞点的地方等着。”

马车掉头可没有那么容易,孔令仪的话音落下,便有不少的骏马在拉扯中被开始嘶鸣,声音在山谷内回荡,惊耳不绝!

车队倒退了大约半里地左右,这才总算找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修整。

只是,众人都以为并等不了多久,他们很快便能翻过这座山峰的,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等便又是天黑了。

夜凉如冰,畏寒的人不是穿上了厚衣,便是爬上了马车,或者是升了篝火在围着,一切都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抱怨什么。

孔令仪的眉心紧皱着,看向拿处断崖山路,沉默了许久后,这才对着身边的几人问道:“那处断崖也不算毁坏的太严重,马车如果走的小心些,兴许还是能过去的!只是,所有人都必须下马车。”

“大人,我们就从这山路走?”一个黑衣男人听到孔令仪的话,顿时忍不住说道:“我瞧着这山路并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反而像是有人专门破坏了的.......”

“是谁破坏了的,你们难道心里没数?!”孔令仪顿时阴鸷地朝着周围的众人看了眼,然后愣愣地说道:“马芳久那家伙最好祈祷不要再被我看见了,不然老子的狂刀可不是吃素的!下一次,定然要让他留下点什么才行!”

“可是,大人......马大人,是那位的人啊!”一个黑衣人一脸担心地看向孔令仪,对着他说道:“大人,现在让他误会我们的身份和目的,不是正好吗?要是由他让那些人知道我们是谁了,且不是更麻烦?”

第六十一章

孔令仪站在山崖的边上,任由那山谷中的劲风吹袭着身上的衣袍,面色深沉地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本来决定要拆掉马车继续前行的孔令仪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了那个黑衣人的话,还是有其他的什么考量。

孔令仪不发话,车队自然也就不能继续再走,所以不少的巫医大人便立刻吩咐了下人们开始准备一应的东西,大有要在原地就生活做饭,直接休息一夜的意思。

暮色黄昏时分,头顶的天却是隐隐有了要变化的意思。

舒沄站在马车旁,仰着头看着天空那变化莫测的云彩,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从昨日那场莫名其妙的杀戮开始,她的心情便没有一刻是平静下来了的,甚至在这一天的赶路时段,她都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兔藿侧脸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与梅巫医说了一声后,这才缓步挪到了舒沄的身边,仰头学着她的样子盯着天空看了半响,这才开口问道:“舒素医,你在看什么呢?”

舒沄楞了一下,侧脸朝着兔藿看了眼,皱眉摇头说道:“看云.......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兔藿瞪大了美目,惊异地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压低了声音问道:“舒素医,你也有这样的感觉?我家老爷也是这么说呢!”

“梅巫医大人?”舒沄楞了楞,目光惊讶地朝着梅巫医大人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他正优雅地在端着一碗热汤,望着其他方向,似乎看出了神一般。

“是啊!我家老爷说,昨夜之后,他便觉得有些心悸,总感觉这个事情不会完。”兔藿一脸肯定地对着舒沄说道,“舒素医你可不知道,我家老爷这直觉可是很准的......他总说,这巫医做久了,就能生出这种对于危险的直觉来!”

“照这么说的话,其他那些巫医大人也有这样的感觉?”舒沄一脸好奇。

“应该是有的!”兔藿极为肯定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才悄悄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位巫医的车队,对着舒沄说道:“看到那边了吗?那位是蒋家巫医大人,他的巫术在我家老爷之上一点,对危险的感知更是比我家老爷要灵敏许多的!舒素医你看看他们车队那些下人们都在做什么?”

舒沄顺着兔藿的方向望去,入目可见的便是那位蒋家巫医大人手下的下人们都面色严肃地围在一起,拿着匕首一直在削着什么东西,旁边还有一些仆妇们在熬制什么东西,有一股子难闻的气味顺着风向朝着他们吹过来。

“他们是要做什么?陷阱吗?”舒沄一脸的不明白!

“是陷阱,也是在准备祭祀!”兔藿倒是不隐瞒,直接对着舒沄说道:“所有的巫医大人,都是有自己独门的救命之术,也有一些防身之法。我家老爷说,蒋家巫医既然知道我们此行不会太平,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的......眼下马上又要天黑了,这山崖上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安全,蒋家巫医要是不做什么准备的话,那才奇怪了!”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吗?”舒沄一听这话,顿时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只是兔藿却是摇了摇头,对着舒沄说道:“我家老爷说随缘吧!”

随缘!?舒沄一脸的不敢置信,使劲地看着兔藿眨了好几次眼,这才不确定地问道:“兔藿姑娘,你刚刚说什么?随缘?梅巫医大人的意思就是这个?”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兔藿笑眯眯地看着舒沄说了一句,瞧着她瞬间有重要吐血的郁闷之色,这才捂住嘴咯咯咯地笑道:“舒素医,你被吓到了?”

舒沄抿唇,眉目间尽是气愤之色。

兔藿呵呵呵地笑着,试图让舒沄继续搭理自己,却是看着她一副赌气的样子,这才捂着嘴笑着跑回了梅巫医大人的身边,不时地打量舒沄一眼,然后又继续笑。

“舒姑娘,兔藿姑娘说的其实也没错!”陈武看着舒沄闷闷不乐,又担心无比的样子,抱着才捡回来的柴火,凑到她的身边说道:“我们有这么多人,谁能保证那点巫医大人的逃命手段就能把所有人给都护起来?那些巫医大人有本事,那也是人家的本事,我们没本事,大不了夜里少睡一点,值夜盯着就行了!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早些离开也是个好办法不是?”

舒沄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

晚饭果然就在山崖旁解决了,只是当夜幕完全落下的时候,孔令仪也没有要叫众人继续赶路的意思,所以所有人便立刻开心地收拾起了东西来,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夜凉如水,凌风如刀。

被马车围起来的一个临时营地里,孔令仪抱着那柄半人高的狂刀,双眼盯着篝火在出神,完全没有一点的睡意,而其他人则在马车的避风处藏着,支着耳朵丝毫不敢大意地在等待着。

车队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清楚今夜肯定会有事情发生。

丑时初,月光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下了一片浓重的黑云在天空中流动,很快便带起朦胧的雨滴,淅淅沥沥地落到地上,奏响哗哗哗的细微响声。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漆黑一片的车厢,听着那无数的细雨在击落在车厢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根本没有任何的睡意,她相信,今夜能睡着的人,估计不多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车队内的马儿突然也有了动静。

舒沄还未来得及翻身坐起,便听到陈武慌乱地喊了一声:“舒姑娘,得罪了。”

下一瞬,陈武的身影便钻进了车厢内,然后对着那黑漆漆的车厢内说道:“孔令仪扛着刀两下便消失了,车队有马受了惊,撞到了几辆马车纠缠在了一起,我们得赶紧换个地方.......”

“换地方?不和他们待在一起?”舒沄闻言顿时一愣,颤声问道。

人多力量大,这话可是没错的啊!先不说他们能不能真的单独跑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明显来追杀他们车队里的人,她和陈武就这样脱离了大队伍,那绝对是会第一时间被盯住杀掉的啊!

“已经有巫医大人带着人跑了!我们跟着他们走!”陈武也来不及多解释,对着舒沄说了一句后便直接钻出了车厢,扬起马鞭便驾车开始摸黑跑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颠簸的马车,漆黑一片的夜。

舒沄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往什么方向狂奔,唯一的能清晰地感触到的,也就是自己那一直在马车车厢内被撞的七荤八素,隐隐发疼的身体,还有那细细密密地落到马车顶上的雨落之声。

车辕一直在滚动着,撞击着地面与石头,疯狂地奔袭。

陈武抹了一把浮在眼睫上的雨水,盯着前方黑夜中那一丝豆大的光亮,发狠般地扬起马鞭,朝着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呵斥着马儿更加卖力地奔跑。

舒沄可能没有感觉,但是陈武却是很清楚,在他们的身后跟着的几辆巫医大人的马车,可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了踪迹的!而他们现在唯一能作为指路明灯的,也就只有最前方那一位巫医大人好心放出来的避风灯.......如果那盏灯熄灭的话,陈武也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在这黑夜中认出路来.......

只是,在某些时候,人越不想出现什么样子的情况,现实就越会如何扇出一个耳光来,让人看清楚现实。

陈武眼中那如同希望一般的避风灯,还是在眨眼的时间内,一下便熄灭掉了。

黑夜中,除了雨声与马车奔跑的声音外,便只有一片漆黑了。

陈武努力地瞪大着眼睛,想要看透过这片夜色看清点什么,却是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

也就在这个时候,几道急促的马蹄声便从马车后方响起,踏着地面那积水啪啪作响,朝着他们的方向追了上来。

“舒姑娘,抓紧了!”陈武心中一慌,也顾不得什么了,对着舒沄喊了一声便直接又抽了马儿两下,听着马儿在痛苦嘶鸣的过程中奔袭的更快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瞬,一道巨大的力量便猛然撞击到了马车,陈武还未来得及分辨,便感觉马车瞬间朝着右侧的方向直接倒了下去。

哐当一声,整个车厢便倒到了地上,而拉车的马儿在挣扎了几下后,便挣脱开来,朝着夜色中撒着蹄子直接跑掉了。

“舒姑娘!舒姑娘!你还好吗?”陈武只觉得后背一阵疼痛,面色惊慌地摩挲着车厢的方向,朝着舒沄慌乱地喊着。

“我.......我没事........”舒沄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脑袋和身上都痛的厉害,但是在听到陈武的话后,还是赶紧回答了一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舒姑娘,我这就带你出来!”陈武抹了一把雨水,仓惶地从地上爬起来便冲向了车厢,摸索着车厢的门这才钻了进去,把舒沄给找到,然后扶着她离开后,赶紧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舒沄自然也明白眼下这情况,哪里还会不同意?任由陈武扶着自己,舒沄两人便摸着黑,一边听着那马蹄越来越近的追逐声,一边跌跌撞撞地顺着山道而行。

从丑时末到寅时末,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舒沄和陈武就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不行了!不行了!陈大叔,我走不动了!”舒沄此刻根本也没有任何的心思来关心自己眼下是个什么样的狼狈模样,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之后,便喘着粗气对着陈武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先休息一下吧!”

陈武也是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扶着舒沄只觉得如同千斤压顶,双腿如灌铅一样,几乎已经迈不开步伐了。可是,即使再坚持不住,陈武也不敢停下来,他怕他们一停下,便有追兵直接杀过来......

“舒姑娘,我们再走走,兴许就能找到地方避雨了.......”陈武有气无力地对着舒沄劝道。

舒沄很想直接就躺在原地休息的,可是听到陈武这样的声音,最终也只能咬了咬牙,然后点头:“好......我听陈大叔的!”

陈武小声地嗯了一句,扶着舒沄往前走迈了两步。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两人都已经有些力竭的原因,还是地面真的不平,就在下一瞬,陈武和舒沄便一个踉跄,直接便摔倒在了地上,顺着地势的小坡滚了好长一段距离。

舒沄此刻的脑子里除了感知身体传来的疼痛以外,唯一的想法便是,这就是天意啊!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

乱林的小山坡,细雨绵绵,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浅薄的血腥味,伴着那远远的急促马蹄声,很快便随着夜色的消失而越来越淡,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舒沄只觉得自己很累,身上很痛。

等到她痛的只能睁开眼睛时,入目可见的便是几根横梁与一片发黑的土瓦、破墙。

“嘶嘶......”舒沄倒抽了一口气,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身来,朝着周围一打量,顿时便惊讶了起来。

她这是在哪里?陈武呢?

屋子只是一间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比较残破的地方。屋内几乎并没有什么装饰品,灰墙、黑瓦、泥地,一扇透着光亮的木门,摇摇欲坠般地顽强挂在墙上;一张摆着油灯的木桌,周围摆着两根长条的木凳,角落里堆着两口大箱子,再有就是舒沄现在正睡着的这张木床了。

看了一眼床边并没有鞋子,舒沄皱了一下眉头,踏到了地上,直接朝着大门的方向过去,然后轻松地便把大门给打开了!

门外是一个简单的小院子,竹篾插在泥地里围成一个围栏的篱笆墙,一口青灰大石垒成的水井立在院子的一角,旁边放着两个木桶,其余,便没有什么了。

舒沄踏出房门,还未有其他的动作,便听到一个惊讶的女声顿时响起,带着一种惊喜的感觉:“呀!醒了!醒了!陈大叔,和你一起的那位舒姑娘醒了!!”

舒沄听到这声音,顿时便惊讶地扭头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了过去,一眼便瞧见个面生的小姑娘正欢喜地转身,冲着院子里另外一栋屋子跑了进去,转瞬之后,面色隐隐有些发白的陈武便从屋内跑了出来,一脸的庆幸模样。

“舒姑娘,你醒了便好!醒了便好啊!”

第六十三章

与陈武一起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舒沄看着远处的洗的干净无比的天空,脑子里还有些发懵。

照陈武的说法,他与舒沄是被这间院子的主人在天亮时上山寻猎时发现救下的。主人家一共四口人,一位老妇,夫妻两人和一个大约十四岁左右的姑娘,也就是舒沄前不久见过的那个面生的小姑娘。

“这家主人姓郑,叫郑明,就是他上山去发现我们,之后叫了他夫人与女儿把舒姑娘你给背回来的。”陈武的脸上尽是庆幸,对着舒沄说道:“因为担心我们淋了一夜的雨,身上又有伤,郑大哥便去村子里给我们寻药去了。”

说到这里,陈武便有些尴尬地朝着屋子的方向看了眼,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说道:“我与郑大哥说了,舒姑娘你就是素医,只要醒过来便能配药疗伤的,可是他有些不太相信,坚持着便去了村子里.......”

“郑大叔也是好心!”舒沄倒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对陈武说道,“不过,陈大叔,我们的马车怎么样了?要不要让郑大叔请人帮忙去弄回来?”

毕竟他们很多的东西可都在马车里呢!贴身的银票舒沄倒是还留着一点,要重新置办也可以!但是这钱花出去了,谁知道以后赚回来的机会难得不难得呢?还是节约一点好些。

“舒姑娘,这个事情我也考虑过的。”陈武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点了点头,却是一脸担忧地说道:“山上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我们没有亲眼看到,舒姑娘你也应该心里有数的。那些巫医大人们,能逃出去的,估计也没有多少,山上搞不好全是尸体.......我们现在要是去找马车,惊动了村民的话,那必然也是会惊动官府的。我们两个外地人,莫名出现在这里,还和那么多的尸体惹上了关系,又没有孔令仪的手段.......舒姑娘,我们可不一定能脱身啊!”

舒沄闻言,顿时也想到了这个结果。

“而且,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要是孔令仪不来找我们,我们就能往回走,也不用去西北了啊!”陈武想到了一个很好的结果,脸色也好了不少地对着舒沄说道:“我们这也算是逃过了两劫了!是好事啊!”

“梅巫医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舒沄嗯了一声,沉默了许久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梅巫医大人他们应该也逃走了的!”陈武听到舒沄的话,勉强地笑着安慰道:“昨夜我们走之前,梅巫医大人他们就已经出发了,他们走在我们前面,肯定会没事的!”

舒沄抬眼朝着陈武看眼,最终也只能叹气点了点头,她根本没有能力去证实什么......

郑明很快便带着药大步走了回来,一脸憨厚的脸上尽是热汗,看着舒沄和陈武坐在屋前的台阶上,顿时不悦地朝着屋内喊道:“怎么能让客人在外面坐着?万一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桑娘,你怎么不劝着一些?”

舒沄和陈武闻言,赶紧站起身来连道无事。

可是郑明却是摆手,担忧地说道:“陈老弟,舒姑娘,是我们招待不周!”

舒沄顿时感觉脸热,一阵尴尬:“郑大叔这话说的......是我们打扰了才是!我们就觉得在屋子里有些闷的慌,所以才出来坐坐的,不关桑娘子的事情!”

被称作桑娘的便是郑明的女儿,听到郑明的喊声才刚刚欢喜地跑出屋子,猛然听到训斥,顿时哭丧着脸害怕地躲在门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还愣着做什么呢?扶舒姑娘进屋去啊!”郑明朝着舒沄摆了摆手,对着桑娘子喊了一声,看着她畏首畏尾地垂头慢腾腾地跨出房门,顿时又吼道:“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都要嫁人的人了,性子还这么胆小,将来要是被婆家欺负了,你让爹怎么去帮你出气?”

“爹!!”桑娘子本来还有些发白的脸色顿时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娇嗔着朝着郑明瞪了一眼,小声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便扶着她朝着屋内走去。

陈武扬着微笑,跟在郑明的身边,一脸的羡慕:“桑娘子能有郑大哥如何的关爱,嫁的必然也会是个称心如意的郎君的!”

“承陈老弟的吉言了!”郑明一听这话,脸上的不悦之色顿时消散,笑眯眯地对着陈武说了一句,然后便招呼着他进了屋子,把求来的药递给了桑娘子,吩咐她带去厨房赶紧熬上。

陈武有心想要让郑明把药给舒沄看看的,可是桑娘子根本没有停顿,接过药便直接跑出了屋子,让陈武的一句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最终只能无奈地看向了舒沄。

舒沄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陈武不用管。

郑明倒是一个十分健谈的男人,为人心善、热情,让舒沄生出不少的好感来。

“我观你们昨日躺在山上,身边也没有任何的行李,想来是不是在山上遗落了?”聊了半响,郑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舒沄他们说道:“村里说昨夜山上似乎出了什么事情,组织了人手说是午时之前要出发去山上看看,到时候我也是要去的。陈老弟你们要是有行李在山上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帮你们留意一下。”

陈武一听,目光与舒沄撞了一下,想了想后却是问道:“山上出了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呢!我只是去村里求药的时候,听人说起的,听说具体的事情还要等到人手准备好了之后,上山的时候再说的!”郑明憨厚地对着陈武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现在只知道,跟着去的人,回来之后便能去村正哪里一人领一石新米!这报酬可是吸引了不少的人要去呢.......不过村正说,只要体壮的人,所以我才能有机会!”

说完,郑明便憨厚地开心笑了起来,似乎对于这样一个差事十分的欢喜。

陈武转了转眼珠,想了片刻后这才说道:“我们确实落了行李.......只是,我们也不知道行李到底落到哪里去了!郑大哥你也知道的,这遇上了野兽,当初脑子就发懵了,只记得要一路逃命,哪里还有时间去惦记行李的事情?要是到时候你们找到了什么,让我们去认一认便是了,没有就算了!钱财嘛,都是身外物!”

第六十四章

郑明对于陈武的话倒是都信了,和他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比较显眼的物品之后,便点头应下了这个事情,然后在午时前半个时辰出了门,朝着村子的方向过去。

舒沄在桑娘子的陪同之下,站在山边,遥遥地看着山下远处的村落屋舍,心中倒是泛出一阵轻松来。

她们这也算是摆脱了一件麻烦事情了,只是不知道梅巫医大人一行现在怎么样了?是否真的从孔令仪的手里逃脱了呢?

午时过后,村子里便走出一群体壮的汉子们,顺着山路一路上行,渐渐便消失在了那山间的树林枝丫之间。

桑娘子踮着脚也没能再看见什么后,这才招呼了舒沄回屋。

一天的时间过的其实很快。

日暮西沉,繁星出没。

郑明并没有回来,桑娘子说,他们大约也要两天之后才会回来,所以让舒沄和陈武不要惦记,早些去睡觉。

躺在郑明家中的舒沄和陈武倒是安然入睡了一夜,却不知道,在山中,一群黑衣人却是在郑明等村民们之前已经早在山里搜寻着,沿途带走了不少巫医大人们的东西,只留下了那些残破的尸体......

而当两个黑衣人在把舒沄他们的马车内的东西搜了一遍后,一个泛着银光的小玩意却从包袱里落了下来,在火把的映照下闪动了两下。

一个黑衣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弯腰把那个小玩意儿给捡到了手心,翻动着看了两眼,然后顿时愣在了原地,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一个花纹,扭头冲着另一人望去:“你来看看,这个标记!”

另一人疑惑地把那个小玩意儿给拿到手里辨认一下,目光也隐隐有些惊讶:“这是那位二爷府里的物件......”

“你也觉得是?!”

“这就是!只是这个物件看起来并不打眼,徽记也刻的如此隐蔽,拥有此物的人必然是被那位二爷赏识过的!”

“这一行人里,必然有当年追随那位二爷的人在.......我们如果能把人找到,说不一定能找到那位二爷的藏身之地!”最先捡到东西的那人眯了眯眼,朝着周围看了看,然后低声说道:“马车翻在这里,人肯定不会走的太远的!一天的时间,只要没有人被人给带走,肯定就在附近!”

“我觉得在附近的可能性不大!”另一人却是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他们这一行人极多,马车只翻了这一辆,其余的马车可都是跑了的!他们必然会被人接走,哪里会留在这里?那位二爷的人,身边难道没有护卫?”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往前追?”

“先去与其他人汇合,把这东西交给头儿才是最重要的!”握着东西的那个黑衣人摇了摇头,一脸坚定地说道:“不管能不能追到人,咱们先有一功放在哪里,也算不亏!”

“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两个黑衣人商量好,扛着搜刮到的东西便疾行在了山间,很快去与其他人汇合。

当那件并不打眼的小如意铃铛引得一群黑衣人兴奋而去的时候,舒沄还在睡梦中,根本就没有想起这件能让她与这个世界家人相认的东西还落在马车里,忘了带走。

当然,即使想起来是,舒沄也是不在意的。

谁让她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要真的去找所谓的家人呢?

阴差阳错的,黑衣人因为这小如意铃铛而一路追着其他巫医们逃离的方向而去,而放任了舒沄与陈武在小山村内休养生息。

自然而然的,郑明一行人进山后除了找到无数的尸体以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村正心疼的直拍胸口,最终还是把答应的报酬给了,让郑明欢喜地背着一石粮食,在离开后的第五天回到了院子里。

舒沄与陈武听完郑明叹气的讲述之后,心中也是一片庆幸。

东西丢了没关系啊,人在就好了!至少说,孔令仪一行人和那些莫名其妙追杀他们的人都走了,现在就剩下她们两个安然地活着了。

“郑大哥,我们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陈武斟酌酝酿了片刻,把和舒沄想好的说辞给郑明说了一遍,一脸惭愧道:“实在是要着急去寻一寻我那苦命的妹子,不敢再在郑大哥这里久留了!待到我他日寻到了妹子之后,定然再来郑大哥家中拜访!”

郑明一脸同情又紧张地看着陈武,赶紧摆手说道:“陈老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咱们山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热心肠的?你们有难,难道我们还不帮忙不成?去寻妹子也好,早日寻到也能早日安心!”

陈武连忙称是,与郑明一起喝了几盅烈酒之后,便与舒沄一起辞别,顺着山道一路离开。

现在舒沄他们待着的这个地方叫做嗔县,境内有大河一跳,山川无数,县城距离舒沄他们现在待着的地方大约还有两百多里,步行的话,他们可是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

不过好在郑明给他们指了道,让他们绕半天的路,去一个叫做河西村的地方,哪里有可以直接去县城的牛车载客,只需要十个铜板一个人,他们便能在日出时分出发,日暮时候到达县城了,比他们自己赶路可是要方便不少的。

陈武也考虑到了舒沄的体质,毫不犹豫地便决定直接去河西村找牛车。

走了大约半日左右,舒沄已经累的脚都迈不动了。

“舒姑娘,我们再走一个时辰左右,应该就能看到村子了。”陈武看着舒沄面色苍白的模样,只得停下来,安慰般地对着她说道,“你先休息片刻,我们天黑前能到的。”

舒沄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下这情况,她不自己走,还能怎么样?

因为要休息,陈武便随意地选了一块平坦的石头便坐了下来,两人看着那明媚的景色,一时也没有了声响。

大约一刻之后,山坡上却是隐隐传来了哭声,听着似乎是一个女子的声响。

舒沄奇怪地扭头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望向了陈武。

“我过去看看,舒姑娘你就在这里等着!”陈武顿时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对着舒沄吩咐道:“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大叫!我会立刻赶过来的!”

第六十五章

舒沄面色带着一丝焦虑地看向远处,等了好半响之后这才看着陈武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肚子微微鼓起的年轻妇人,此刻妇人的脸上尽是哭花的胭脂,用衣袖遮掩着,看起来狼狈不已。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舒沄第一反应便是认真地把那个妇人打量了几眼,关切地问道。

陈武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个妇人的身上扫了一眼后,倒是没有立刻与舒沄多说,反而安慰了那个妇人几句,让她在他们附近坐下休息后,这才移步到了舒沄的身边,低声对着她说道:“舒姑娘,这妇人就是河西村人士,成婚五年好不容易有了这孩子,却是没有想到,前几日开始,出了一些毛病,村里人都说她染了疫病,引的她家中的婆婆嫌弃地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这便自己跑了出来,准备回去投奔娘家人......只是没有想到,都走到这荒山野岭了,她发现夫家无人来追,顿时心生悲凉,有了要轻生的念头........”

也是多亏了他们运气好,正好在这里歇脚遇上了,不然这妇人一准便在这里死的无声无息了。

舒沄一边听着陈武的叙述,一边看向那个妇人。只见她穿着一身素麻姜黄衣裳,头上的发簪微微有些凌乱,衣袖一直都遮着半边脸,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在打量着她们,看见舒沄望过来的目光,赶紧躲闪开去看了别处。

“这位夫人,你这身子有几月了?”舒沄想了想,试探地对着那个妇人问了一句。

“五......五个月了!”妇人听到舒沄的话,微微有些楞了楞,这才垂目一脸哀伤地说道:“我只想保住我的孩子......”

舒沄闻言,心中一软,朝着妇人的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在她略显得畏惧的目光下挨着她坐下,认真地说道:“他们说你生了疫病,可能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病症吗?”

妇人抬眼朝着舒沄望了望,眨眼一时没有吭声。

“我是个素医,也许并没有巫医大人那么大的本事,但是有些病症我还是能治一治的。”舒沄斟酌了一下自己话,努力地扬着微笑看向那个妇人。

“素医?!”妇人楞了一瞬,一脸不相信地朝着舒沄上下打量了几眼,这才说道:“我们村子里欧能出师给人看诊的素医可都是年纪不小的了.......姑娘,你这般年轻,也会素医的本事?”

舒沄点头,倒是一脸自信。

那个妇人抬手手臂遮着半边脸,盯着舒沄看了半响后,这才摇头说道:“我才不相信你呢!我已经看过不少的素医了,他们都说我这病治不了!要是下了猛药的话,孩子会没命的.......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要让他出事!!”

舒沄在心中微微苦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那个妇人说道:“你不愿意让我看看,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妇人闻言顿时一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如泄气了的皮球,颓唐不已地耸拉着脑袋坐在原地。

“让我看看你的病症,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要是万一我真能治好你的话,且不是很好?”舒沄循循善诱地对着眼前这个妇人说道,她看的出来,她想轻生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心中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果不其然,那个妇人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狐疑地抬脸看向她了,也便让舒沄一下就看到了她下半边脸和脖子上那无数的血痂和大片红白相间的大疙瘩!

“你......你这都是自己抓破了的?”舒沄微微一愣,对着那个妇人便问了一句,看着她惊慌地赶紧用衣袖把脸给遮住后,这才沉吟了一瞬,然后开口继续说道:“其实你这个病症很好治的啊,只是一般的风疹而已,那些素医怎么会治不了?”

“我们村子和附近村子里的素医们都说治不了那就是治不了啊!”妇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对着舒沄说道,“就是因为素医都说治不了,他们便传了谣言,说我是生了疫病,所以素医才治不了的.......姑娘,你能治吗?”

“我自然能治!”舒沄一脸坚定地点头,然后说道:“不过我得诊断清楚你的病情,才知道要如何开药!”

“开药?!不行,不行!那些素医们都说了,我这病症要是喝了药的话,会留毒三分到孩子身上的!”妇人一听舒沄的话,顿时摇头说道:“不能伤到孩子!不能伤到孩子!”

舒沄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后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喝药的话,那就药浴吧?”

“药浴?”妇人楞了楞,看着舒沄一脸的迷茫。

“就是把草药熬制出来,外洗身子以达到治病的功效!”舒沄其实很想说,自己开的药方子喝下肚子,也不会伤到孩子的,但是眼前这个妇人明显不会愿意,所以她也就只能折中提出这样的一个法子来。

“药浴就能治好我的病症?”妇人惊讶无比地看向舒沄。

“可以啊!只是比喝药的时间短上那么一两天而已!“舒沄倒是一脸肯定地点头,然后说道:“我说了,你这个只是一般的风疹而已,其实并不难治的!”

妇人却是依旧不太相信舒沄!村子里那么多看了多年病症的素医都不能治她这病症,眼前这个半道上遇上的小姑娘就一脸自信地说能治不说,还能不用喝药,这个事情怎么看,也是不太靠谱的!

妇人的心里很清楚这些,但是却依旧敌不过舒沄话中的诱.惑,挣扎了半响后,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对着舒沄说道:“只要我把我自己的情况与你说清楚了,你就能给我开那个药浴的方子,然后保证我这病症能好转?”

“无效不要钱!”舒沄一脸自信地拍了拍胸口,看着那个妇人最终还是妥协了的样子,心中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问道:“不过,这荒山野岭的,我也没有纸笔给你开方子......听说河西村离这里不远,不然,我们还是去村子里看诊吧?”

第六十六章

也不知道是真的听信了舒沄说的“无效便不收钱”的保证,还是真相信了舒沄能治好自己,那个妇人最终还是点了头,带着舒沄和陈武朝着河西村的方向而去,然后从村子后方的一处篱笆墙旁钻了进去,引着舒沄两人到了一个小院子里。

妇人家的院子不大,也就只有三间房子,妇人住在最东边的那间,此刻几间屋子内都无人,倒是让舒沄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妇人在三间屋子里都小心地转了一圈,这才拉着舒沄进了自己的屋子,让陈武在屋外等着,然后从家中翻出了一块白布来,又去厨房找了块烧的黑黑的木炭递到了舒沄的面前,面色尴尬地说道:“姑娘,那纸笔我家中也没有,你就将就着这个......给我开个方子吧!”

舒沄眨了眨眼,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示意妇人在自己面前坐下,给她细细地诊脉,又查看了一下她身上的的那些疙瘩后,这才沉吟了两瞬,然后提起炭块在铺平了的白布上写了起来。

“如果是喝下的方子,只需要四味药便可以了,但是你要求要药浴的话,需要的东西便多一些,药方子的药材也不同,份量也会大许多!”舒沄一边写着方子,一边对着那个妇人叮嘱道:“你可不能生出那喝一口的想法来。”

“我......我怎么可能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姑娘你就放心好了!”妇人听到舒沄的话,顿时尴尬地撇开了眼睛,讪笑着说道。

舒沄好笑地朝着妇人看了眼,微微摇了摇头。各人心中所想,各自知之便是了。

药方很简单,也就是重用了地骨皮一味药,合着其他的荆芥、防风、透骨草、地肤子、野菊花、蝉蜕、益母草。蛇床子、生甘草等,共奏疏风、透热、活血、止痒。

“你照着药方子去抓三剂药,用大锅煎煮一刻左右后洗浴,会有奇效的。”舒沄把写好了药方和药量的白布递给了那个妇人,看着她一脸好奇地盯着上面的黑字看了又看,目光中有欢喜,又有担忧,这才又说道:“放心,等你好了再给钱也不迟。”

当然,等到这个妇人好了,她和陈武早就离开了!哪里还会收她的钱?用钱来给她尝试的勇气,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好!只要我这毛病好了,一定给你诊金!”妇人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点头,一脸欢喜地说了一句,拉着她又问了不少关于自己病情的毛病后,这才眨了眨眼,一脸神秘地对着舒沄问道:“姑娘,既然你是素医,又这么有本事.......你能顺便给我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还是女吗?”

舒沄一愣,毫不犹豫地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可不会!”

“不会啊!”妇人闻言顿时一脸的失望,哀怨般地看向舒沄说道:“可是,我们村子里有素医也会看这个的啊!他们还说,那些巫医大人也是会看的......你既然能治我的这毛病,为什么不会看这个?”

舒沄讪笑了两声,站起身来直摆手:“师父没教自然就不会看啊!那个.......既然方子也给你开了,那我们就开走了......不知道村子里租牛车的地方在哪里,麻烦大姐给我指个路吧!”

妇人一脸失望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把方子揣好,带着舒沄出了房门与陈武汇合后,便领着他们跨出了院门,然后朝着东边的方向指了指说道:“你们沿着这道一直走,然后右转,走到了一片空地上便能看见有牛车在了。不过这个时间哪里的牛车把式们应该都收拾回家去了,要不然便是早出发了,你们要租牛车的话,得等明天一早了。”

“好的!”舒沄点了点头,朝着那个妇人道谢了一声,然后说道:“我们也就是先去认个地方。”

“行,那你们去吧!要过夜的话,一会儿记得回来,我家不大,但是让你们借住一晚还是可以的。”妇人倒是很热心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这才目送她们离开,然后回屋摸了块碎银子,直奔村子里的那个小药铺去。

沿着那妇人说的路线,舒沄和陈武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总算到了那块所谓的租牛车的空地上,果不其然,空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看来我们今天只能在这里等一夜了。”陈武有些失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休息一夜也好,今天我可是真走不动了。”舒沄一脸的痛苦模样,对着陈武说道:“我得去找家药铺弄点草药,夜里泡一下......”

陈武点头,朝着周围看了眼:“那我去打听一下药铺的位置。”

“好,我在这里等你!”舒沄嗯了一声,看着陈武转身便寻了个屋子跑去敲门,这才在原地坐下,揉起了双腿。

“姑娘?!你是要租牛车的吗?”

就在舒沄正舒服地闭上眼睛时,一道男声有些迟疑地问了起来。

舒沄睁开眼循着声音望去,立刻便瞧见一个短衫打败的年轻汉子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不远处,期翼地望着她。

“大哥有牛车能租出?”舒沄赶紧开口问了一句,看着那个年轻汉子一个劲地点头,小心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挪了两步,顿时兴奋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年轻汉子也是一脸的欢喜,赶紧对着舒沄说道:“姑娘,我家的牛车很干净,拉车的牛也是极为健壮的,保证你一路都坐着舒舒坦坦!”

“可以可以!”舒沄赶紧点头,扭头朝着陈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但是却没有看见陈武的身影,想了想这才对着那个年轻汉子问道:“不知道大哥家的牛车怎么租?”

“姑娘是一个人走吗?”那年轻的汉子转了一下眼,憨厚地笑着问道:“人数多少,价格便有些不同.......”

“我们两个人!”舒沄了解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生出任何的戒心。

“两个人啊?!那这里怎么只有姑娘一人在啊?”

“我叔叔去问点事情了,马上就回来!”

年轻的汉子哦了一声,朝着周围看了眼,这才对着舒沄憨厚地说道:“不知道姑娘你们是要去哪里,县城那边吗?如果是县城的话,两个人就需要一两银子,姑娘要是觉得方便,需要先去我停车的地方,交上一部分的押金给车行的管事.......”

第六十七章

租车的费用倒是不贵,只是舒沄想等着陈武回来一起过去,所以一时没动。

而那个年轻的汉子似乎也发觉舒沄没有要动的意思,赶紧又说道:“姑娘,你觉得还合适吗?如果合适的话,与我一同去那边把押金先交了吧......车行那边这个时间已经快要没人了,一会儿要是耽搁了的话,今天我就不能出车了.......”

年轻汉子的面色带着一丝焦急,一脸诚恳地对着舒沄说道:“车行就在那边,姑娘与我走几步便到了......”

舒沄朝着那个年轻汉子指着的方向看了眼,心中隐隐也有了一丝犹豫。她自然也不想在这个河西村里多住一夜,能早些坐车去县城自然是好的!只是,陈武还没有回来,舒沄心中还是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跟着眼前的这个年轻汉子过去。

“姑娘,就前面不远,你跟着我过去,在车行那边写个租牛车的文书便好了......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的!”年轻汉子一个劲地对着舒沄催促着,似乎也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顿时一脸憨厚地说道:“姑娘要是担心我是坏人的话,可以就在前面等着,我去把车行管事叫出来........”

看着眼前汉子那一脸憨厚又体贴的样子,舒沄最终还是心动地点了点头,跟在了那个年轻汉子的身后,朝着不远处过去,想着只要站在显眼的地方,陈武回来肯定能一眼便发现她,应该也没事的。

只是舒沄却是没有想到,有些时候,表面的东西是很具有欺骗性的!

比如,眼前这个长相憨厚无比的男人。

舒沄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眼前一黑,一道异样的气味便直接冲进了鼻腔,在她的脑子还未想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她便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舒沄便发现自己被捆了个严严实实,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小屋子里,屋子里堆着一些树枝木材和杂乱的东西。

靠着土墙站起身来,舒沄顾不得后颈上的疼痛感,小心地挪着步子朝着屋子内唯一的一扇小窗户移了过去,趴在了窗户缝隙上,朝着外面看去,一眼便发现窗户外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这不是那个生了风疹,被村民们嫌弃的妇人家的院子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舒沄只觉得脑子发懵,瞬间后背便生出了冷汗来!

是那个妇人出事了,她家里人把自己绑到这里来的?可是,院子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声响啊.......

胡思乱想地靠在窗边,舒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是个妇人。

房门咿呀地被推开,一个端着油灯的年轻妇人的面孔便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

“咦,你醒了啊!”油灯的光亮下,那个妇人果然便是白日里舒沄给她开过方子的那个,只见她的面上微微生出了一丝惊讶,随后便从容地把油灯挂到了一旁的墙上,然后走到了舒沄的面前,笑眯眯地告诉她:“姑娘,你的药真是有用呢!你们走后我便去配了药回来洗浴了一次,身上果真好了不少.......”

舒沄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妇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既然她的药方有效果了,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

“姑娘,你的医术真好!”那个妇人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响,最终才总结般地夸了舒沄一句,对着她阴测测地说道:“你可不知道,我家男人听说你这医术,立刻便给你找了个好的出路呢!姑娘你不知道吧?我男人家有个亲戚可是给县城内一位大老爷当差的呢.......那位大老爷也是生了怪病好些日子了,放出话来,谁要是能治好他,立刻就会赏银五百两呢!五百两啊.......”

舒沄看着那个年轻妇人的脸上浮现出无尽的贪婪与遐想,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让她去看病,那还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所以啊,姑娘,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天一亮,我家男人便会带着你出发的!到时候到了县城,你就给那位大老爷好好地看看病,把银子挣回来!”那个妇人目光失神般地看着舒沄,嘴角尽是渗人的笑意,看着舒沄那张清秀的脸看着自己,却是忍不住目光微微一眯,朝着她走了两步,停在她一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不过,姑娘你可要记清楚了!要是你治好了那位大老爷,跟着我家男人回来了之后也得老老实实地,知道了吗?不要以为自己给家里挣了银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才是正妻,永远都在你的头顶上压着的!!”

舒沄听到这话,顿时震惊无比地看向那个年轻妇人,只觉得脑子发懵。她没有听错,没有会错意吧?

年轻妇人似乎很满意舒沄震惊的样子,冷漠地睨了她一眼,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来,不由分说地直接塞进了舒沄的嘴里,然后说道:“好好地待在这里,不要闹出什么动静来,不然有你的苦果子吃!”

说完,那个年轻妇人便提过挂在墙上的油灯,走出了柴房,把大门给关上了。

舒沄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后,这才一脸的后怕与惊慌。

合着这家人把她绑到这里来,一是准备把她绑去给人看病挣银子,二便是想要把她留在这里给那个妇人的男人当小妾?

一想到自己是被那个长相憨厚,心肠却十分恶毒的年轻汉子给扛回来的,舒沄只觉得浑身发痒,全身都不舒服了!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被那个男人带回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而此刻的陈武也在河西村内发了疯般地一直在找舒沄,可是不论他怎么寻找,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办法的陈武想了又想,这才赶紧把贴身的银子翻了出来,赶紧去备了点礼物,寻人问了村正的住所,慌乱地奔了过去。

只是,就在陈武去找河西村村正帮忙的时候,孔令仪却是带着人也出现在了河西村的村口,悄无声息地进了村子......

第六十八章

舒纭和陈武一直都以为,经过那个雨夜追杀的事情,那么多的巫医队伍都各自逃命去了,孔令仪等人的重点关注对象肯定会是那些巫医大人们的,毕竟巫医大人们在这个世界可是医界大流,怎么看都是比舒沄这个素医看起来更为靠谱一些的。

所以,孔令仪等人在所有人都跑散逃命的时候,必然是会去追那些巫医大人们,然后继续赶路去西北的,怎么也不可能为了舒纭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小素医而耽搁行程不是?

可是,当舒纭被关在柴房里,悲切地低声哭泣的时候,孔令仪却是带着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撬开了柴房的大门,就那么凌然地站到她面前的时候,舒纭还是忍不住一阵震惊与庆幸……

去西北拼一拼命,还是被留在这里被人强迫成为小妾,舒纭的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选择了前者。

“带走!”漆黑黑的柴房内,孔令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冷峻无比地冷冷地打量了舒纭几眼,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便朝着身后那个黑衣人吩咐了一句,然后转身便消失在了柴房。

至于院子的里那抓来了舒纭的年轻汉子一家会如何,舒纭也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被那个黑衣人单手拎着便瞬间腾空,几个跳跃间就跃出了院子的矮墙,然后冲进了夜风里,朝着一片昏黑而遥远的山间而去。

因为被堵着嘴,舒纭很想提醒那个黑衣人给自己松松绑,找一找陈武在哪里的,但是被捆着,她根本无能无力,最终也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那夜色中的寒气让她有些不舒服了,迎着夜风被提着疾行的舒纭只觉得脑子一阵发涨,眼皮也重的再也睁不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舒纭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个狭小的山洞,山洞内此刻就躺着她一个人。洞口处用青竹搭了一片简易的油布棚,下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的黑衣人,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汁水和一种混合着血腥味与奇怪的腐肉味。

一个正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出现的黑衣人一下便发现舒沄醒了,立刻便朝着她喊了一句:“你醒了?”

舒沄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茫然地问道:“这是哪里?!”

“山上!“那个黑衣人简单地回了舒沄一句,把手里的两个碗放到了几个黑衣人的身边,这才对着舒沄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大人过来。”

大人?!应该就是孔令仪吧!

想到柴房里瞧见的孔令仪那张泛着寒气的脸,舒沄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孔令仪来的很快,几乎在那个黑衣人离开没有一会儿便出现在了山洞内,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舒沄。半响后,这才淡漠地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当初到底是怎么跑了的,是不是真心愿意跟着我去西北!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牢牢地记住了,西北,你是必须跟着我去的!”

舒沄看了孔令仪一眼,瞧着他那布满寒霜的眼睛,默默地垂下了头。

“我的兄弟们在那一夜有不少人都受了伤,现在都生病了.......”孔令仪的眉头微微皱着,语气阴冷地对着舒沄说道:“看在你有医术本事的份上,把你找回来,我也不再计较之前之事,只要你把他们都治好了,西北的事情,我孔令仪给你一个保证!只要你真的尽力了,定然护你安稳地离开!”

舒沄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孔令仪是什么意思啊!

如果不是那些黑衣人们受伤严重,孔令仪估计已经带着那些被找到的巫医大人们去西北了。可是眼下那么多人受伤,那些巫医大人们也不是能轻易出手,或者说,是不可能浪费精力在这些黑衣人的身上,从而错过能从西北安全回来的机会,所以,不管是巫医大人,还是孔令仪都不可能让他们耗费精力来救人!

于是,能不怕巫医祭祀反噬,不耗费精力便能救人的,大约也就只剩下了舒沄这么一个素医,所以,孔令仪才会大老远地一路追查,追到了河西村来救走舒沄的。

想通了这些,舒沄脸上的紧张感便消失了不少,认真地朝着孔令仪望去:“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管我到了西北,能不能治好人,都能让我安全地离开?!”

“嗯!”孔令仪的脸上虽然有些不愿,但最终还是肯定地点头对着舒沄说道:“以我孔令仪的人格担保!”

舒沄听到这话,这才终于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轻松了下来。

至少,西北之行,她和陈武的安全这下是真的有保证了!

“孔......孔大侠.........和我一起的陈大叔好像还在河西村.......你看能不能让人去通知他一声,让他来和我汇合?!”舒沄想了想,还是在跟着孔令仪离开山洞的时候,提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

“我会安排人去的。”孔令仪沉默了一瞬,这才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油布棚下,指着那些躺着的黑衣人们对着舒沄说道:“他们多数都是受了皮外伤,本应该是养几天就好的,可是却越发的严重了起来,你给他们都看看.......他们这几天一直都喝着那些巫医们给的药丸水养着,只是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舒沄点了点头,随意地在一个黑衣人的身边蹲下,伸手便开始检查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大约也就二十多岁,皮肤微微有些发白,看起来倒是年轻。此刻他正爬在地上,露出了那后背挨过的一刀刀口,刀口下手的力量极大,伤口极深,不少的皮肉都翻卷了出来,红艳艳的极为可怕不说,因为这伤口几乎没有怎么处理过,伤口里不少地方已经开始生出白色和黄色的浓水来,散发着血腥味和脓臭来,和舒沄在山洞内闻到的味道差不多。

舒沄皱着眉头,扭头朝着身边的另外几人望去,很快便发现,躺在地上的这些黑衣人们,其实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伤势,只是伤口的深浅、化脓感染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第六十九章

孔令仪的眉心微蹙着,一脸忧愁地看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们,半响才对着舒沄说道:“那些伤口似乎溃烂的比寻常时候更厉害.......我本以为大家的身体都不错,熬一熬便能如从前那般慢慢便会变好的,却是没有想到他们的伤势一天比一天更重!”

孔令仪的悲切根本没有要藏匿的意思,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了舒沄的面前,看的舒沄的心也忍不住揪了一下。

“这两天,因为这些刀伤而死掉的兄弟们,已经有不少了!”孔令仪的眉目顿时阴沉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高兴的事情,对着舒沄说道:“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已经与那些巫医们都提过了,让他们尽量帮你!”

舒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朝着孔令仪看了眼,这才说道:“孔.....大人,你放心,作为医者,我必然不会见死不救!我会尽力的!”

孔令仪看了舒沄一眼,点了下头留下一个黑衣人算是给舒沄帮忙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似乎是不愿意再看见有兄弟在自己面前死掉的凄惨模样。

舒沄也没有再含糊什么,蹲下来挨个为每一个黑衣人诊脉检查,然后让跟在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拿了纸笔,把每个人的症状都给记录了下来。

这一忙,很快便忙到了天黑时分,这才把每个人的药方都给定了下来,交给了那个黑衣人,让他带给孔令仪。

“姑娘在这里等一等,我这便去请大人过来!”那个黑衣人却是一点也没有要接舒沄那些药方的意思,倒是直接后退了一步,然后便转身直接离开,留下舒沄微微有些愣神地站在了原地,默默地抓过一旁的一个冷馒头,有些失神地啃了起来。

孔令仪来的很快,舒沄才啃了半个馒头他便到了。

“有把握吗?”孔令仪结果舒沄的药方看了一眼,眉目间尽是担忧之色。

“他们的伤口我都检查过了,之所以溃烂的如此之快,应该是那些刀锋上涂抹了毒物的原因!”舒沄也没有要给孔令仪卖弄什么专业的术语,只捡了最简单直接的话对着他说道:“我给他们每人都写了一个内服的药方,但是伤口溃烂的地方都需要外洗,所以有一张药方是单独的,那是外用的方子,我上面有备注,你们抓药的时候注意一下便是了!外用方子药量大,不会弄错!”

孔令仪点了点头,带着满脸的希望看了看手里几页字迹娟秀的纸,也不再强迫舒沄回答到底有没有把握把人治好,对着她道了一声多谢之后便叫上了几个黑衣人,直接便朝着山下而去。

舒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疑惑地望向了一旁的那个黑衣人问道:“孔大人他们现在下山去抓药?”

“事不宜迟!”黑衣人点了点头。

“可是现在都天黑了啊!”舒沄皱起了眉头,不解地看向那个黑衣人问道:“我们要的药量很大,一般的药铺可能抓不够药材的!”

“姑娘不用担心,大人会想办法的!”黑衣人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目光在朝着远处孔令仪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后,这才对着舒沄说道:“大人说了,姑娘你们的马车没了,一时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在山洞里先住着,等我们出发的时候,会给你们备一辆新的马车的!”

舒沄闻言,顿时扭头朝着身后那个狭窄的山洞看了眼,瞧着那根本毫无遮拦的洞口,忍不住抬头朝着天空的方向看了眼。

明月微掩,夜风徐徐。

“山洞里住着,可能有些冷!”

黑衣人听到舒沄的这话,顿时楞了一下,想了下后这才谨慎地说道:“如此的话,那我去问问那些巫医大人们,请他们给姑娘你腾出一辆马车来.......”

“如果可以的话,那就麻烦你了!”和山洞相比,舒沄自然更愿意睡马车,至少暖和啊!不然她要是也生病了,后面这些病人们怎么办啊?

不过想到要借用马车,舒沄便立刻想到了梅巫医大人一行,于是转了转眼珠,对着那个黑衣人小心地问道:“我与梅巫医大人相熟一些,如果可以的话,能和他们挤一挤吗?”

“梅巫医?!”黑衣人闻言,怔了一下,“姑娘说的是在东湖县附近镇子里的那位梅巫医?”

舒沄不太清楚梅巫医住的地方是不是眼前这个黑衣人说的地方,但是当初她们确实是出了东湖县后几个镇子去接的梅巫医一行,所以想了想后便点了头。

“那位梅巫医大人的车队被追散,车队内大部分人都被杀掉了!”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开口,对着舒沄说着,全然没有因为她惊恐的表情而有任何的语气变化,“我们找到车队的时候,车队里就只有两个重伤的车夫.......”

“你说......梅巫医他们全死掉了?怎么可能!?”舒沄一脸的不敢相信。

陈武不是说了吗?梅巫医大人等人是跑在他们前面的啊!她和陈武都活下来了,为什么梅巫医大人他们没有活下来?

“就只有两个车夫活着,不过都是重伤。”黑衣人语气毫无起伏地说着,“我们接的每一位巫医大人都是有记录的,大人当初记得自然也仔细,我们照着记录上都对过了。梅巫医一行人,除了那两个车夫以外,全部都死了!我们分成三拨才把他们车队中的人全给对上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舒沄还是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生死无常,世事本来便如此!”黑衣人肃穆地说道。

舒沄却是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愣在原地失神地嘀咕了半响后,这才涩哑着声音问道:“车夫重伤,那梅巫医大人他们......怎么处置的?”

“无人能送回,自然只能葬在山上了。”黑衣人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对着舒沄说道:“就葬在那边的山岗上,等我们到了西北之后,大人会再安排人去东湖县通知他们的家人,让他们扶灵回乡!只是现在,我们无能为力,也就只能这样处置了!”

第七十章

舒沄站在夜色中,遥望着远方,心中一片悲凉。

只是匆匆一夜的离别,便成了生死。

想着兔藿笑脸娉婷地逗着自己,说着梅巫医当年有多么厉害,多么英俊的娇俏模样,舒沄的心中一片难受!

大约,兔藿与梅巫医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位真心接受了她,并承认了她医术的巫医大人吧.......

“姑娘,大人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在夜色中站了多久,舒沄便听到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扭头望去便只瞧见一张冷冽的脸若隐若现地在火光中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期待来。

舒沄明白,还有很多人在等着自己呢!无事悲风画秋扇不应该是她要做的!

跟着黑衣人回到山洞前的青竹油布棚才站定,孔令仪便喘着气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

“你要的东西,我们能找的都给找回来了!”孔令仪喘了一口气,把包袱放到了地上,对着舒沄急切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把外用的草药都给煎出来,装到罐子里,单独盛出来,给他们每个人把伤口都给清洗一遍,然后用药粉包扎起来!”舒沄沉着冷静地一边翻起了地上的包袱,一边对着孔令仪等人吩咐道,“药粉都让药铺的人研磨好了吗?”

“弄好了的!”孔令仪点头,看着舒沄的双手飞快把包袱里的药包都给分拣开来,心中不由地定了定神。眼前这个素医,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对了,你们有那么多的药罐来给他们熬药吗?”舒沄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提着一包药材忍不住望向了孔令仪。

“我们没有,那些巫医大人们随车带着不少的!让他们帮忙熬药就行了!”孔令仪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地对着舒沄说道,“你把药都给分好,我们安排人去让他们熬药!”

舒沄松气地点了点头,把草药都给分拣好了之后,这才一堆一堆地给孔令仪等人都叮嘱了一遍,让他们把草药和病人都对上号后,这才让那些黑衣人们把草药给带走,拿去找那些巫医大人们吩咐人帮他们熬制了。

“今夜吃过你开的药,他们明日会好转吗?”孔令仪站在舒沄的身边,一边看着她收敛那些药粉,一边忍不住问道:“我的兄弟......熬的过今夜吗?”

舒沄抬头朝着孔令仪看了眼,很清晰地看出了他目光中的悲伤,再瞧着他身上那无数的草屑与泥土。汗水,莫名地便明白,眼前这人是真心担心那些黑衣人们的安危的!

至少这一点,让舒沄对孔令仪是真的有些改观了。

“药粉和外用的草药汁水都是用于伤口创伤和解一部分毒物的,只要他们把对症的药汁喝下,明日太阳升起,应该不会再有人死掉的。”舒沄想了想,对着孔令仪一脸郑重地说道。

“此话当真?!”孔令仪闻言顿时也是有些震惊和激动了。要知道,在没有把舒沄给找回来之前,那些巫医大人们要么就不治,要么便是随意地给些药丸子让他们化水给人喂下,每天都会有人病重,然后就那么便悄无声息地便死掉......

孔令仪很后悔,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应该轻易地把马芳久男人给放走了!

脑子里正懊恼地想着这事,孔令仪却是听到了舒沄的声音。

“我尽力,但是他们熬不熬的过去,除了我的药以外,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

“好!我知道了!”孔令仪回神,对着舒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后这才说道:“舒姑娘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如果有事情,我会叫醒你的。”

舒沄本想说自己要守着的,但是看着孔令仪那一副最好生人勿近阴郁模样,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他们帮我在巫医大人那边去寻了辆马车,就在前面不远。如果有事,记得叫我!”

孔令仪点头,看着舒沄爬上了不远处那辆挂着避风灯的马车后,这才盘腿坐在了油布棚下,看着那满地痛苦地拧着脸的黑衣人们,心中一片复杂。

清洗伤口、敷药粉、喂药,什么事情都没有让舒沄插手,她进了马车后躺下,很快便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听见耳边一阵喧哗的声音响起,掀开车帘朝外望去,便看着不远处的巫医队伍已经开始生火做饭了。

揉了揉眼睛,有些失望陈武还没有被找回来后,舒沄这才下了马车,朝着青竹棚的方向走去,准备检查一下那些黑衣人们的情况,却是才走近便看着了闭眼正在养神的孔令仪。

听到脚步声的孔令仪顿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舒沄神色尴尬地站在不远处,一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踌躇样子,朝着她点头喊道:“舒姑娘,进来吧!”

“他们怎么样了?”舒沄笑着点了点头,几步便走到了孔令仪的身边,然后朝着青竹棚下的黑衣人们打量了一圈。很好,至少人数都是够的,今天暂时没人死掉!

“似乎要好些了!”孔令仪的眉目也带上了轻松之色,对着舒沄说道:“他们的呻吟声要少了许多,不久前我问过一人,他说要舒坦许多,伤口也没有那般疼痛了!想来,是好转了!”

舒沄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随意地选了一个黑衣人,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微微松了一口气:“伤口溃烂的地方好了不少,再清洗一次,敷上药粉之后,毒性应该会减轻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孔令仪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脸上那阴郁的神色渐渐开始消散,“那我们什么时候换药?”

舒沄看了看天,平淡地说道:“再过一刻吧!”

孔令仪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舒沄说什么,那就什么吧!只要人能救回来,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如果明日他们能起身的话,我们明日便继续出发!”孔令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着舒沄说道:“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了,还要尽快赶到西北去的。舒姑娘你身边那个陈武,我们的人还在河西村内找,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如果出发之时还是找不到的话,那我们也不能等他了。舒姑娘跟着我走,我会给陈武留消息,让他自己来寻我们汇合的!”

第七十一章

陈武最终还是没能在孔令仪他们出发之前被找到,舒沄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他在河西村到底遇到了什么意外,又或者说,是陈武故意在躲着孔令仪派过去的黑衣人们,所以才没能撞见的。

不过,无论如何,陈武是暂时没有了消息,那些受伤了的黑衣人们也在舒沄的看诊下好转了不少,所以在出发之际,孔令仪便安排了一个身材魁梧,名叫吉旸的黑衣人给舒沄驾车,然后便催使着巫医队伍们继续出发,沿着山路一路朝下而去。

山路并不如舒沄想象中的那般狭窄,行走一辆马车那是绝对的绰绰有余。

吉旸告诉舒沄,这些山路其实都是附近山贼土匪们花钱请了人特意挖掘出来的,为的就是能让更多的客商们从这里经过,从而得到更多的油水。只是他们这一行队伍行走于此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山贼土匪们,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那个叫做马芳久的家伙再带人来袭击他们而已。

听到这里的舒沄也好奇地问过,这个马芳久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他们。

只是吉旸却是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这些都是大人他们之间的争斗,舒姑娘你还是不清楚为好!”

于是,舒沄便只能担惊受怕地坐在马车内,听着那滚滚而行的车轮翻动,老实地待在了马车内。

下山的速度很快,一行人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到了山下的一个小镇子,稍作停留之后,车队便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走了一天后,舒沄这才发现,他们队伍里的人不减反增了起来。

“吉大哥,我怎么感觉我们车队的人比以前更多了?”

吉旸朝着车队后方看了眼,一边架着车,一边对着舒沄说道:“因为上次的事情,大人连夜送了书信回去,让牧公又派了人手过来,预防马芳久那厮再来伤害巫医大人们。”

牧公?!

舒沄微微有些疑惑地朝着车队后方望了眼,没有敢多问。他们这一行去西北,天知道到底是怎么样一番神秘的过程啊!总归能安稳地到达,然后离开就够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这新的护卫人手们加入的原因,还是那个叫做马芳久的人上次得手杀了那么多的巫医大人们之后便终于心中畅快了,总之舒沄他们一行人沿着官道一路向西,走了半个月都没有再遇上那夜那般的事情。

车队在夜幕来临前,进了一个傍水的小山村,舒沄被有幸分到了一户人家休息,顺便好好地清洗自己。

舒服地在木桶地泡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舒沄这才轻松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脸惬意地坐到了门前,看着那漫天的繁星欢快地哼起了歌来。

“舒姑娘的心情很好!”孔令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舒沄的身边,突然出声倒是吓了她一跳。

“孔大人怎么来了?!”舒沄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

“舒姑娘坐吧,我只是来与姑娘商量一点事情!”孔令仪的态度倒是温和了下来,语气也没有了平时那种严肃而带着寒气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越来越接近西北的原因。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孔大人您直接说吧!”舒沄眨了下眼,倒是干脆。

“我们车队大约再走七日便能到虞城了。”孔令仪认真地盯着舒沄的眼睛,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这才解释道:“我们的目的地就在虞城,也就是说,我们再幸苦七天便能到虞城了。”

“呼,那真是太好了!”舒沄闻言顿时也忍不住开心了起来,脑子里却是还想着孔令仪刚刚说的商量的事情,于是赶紧问道:“那孔大人要与我商量什么?”

“舒姑娘,这七日的路程,你恐怕要与我一起缩短到两日。”孔令仪看着舒沄惊讶地望向自己的目光,继续说道:“不知道姑娘可会骑马?要是不会的话,到时候我便只能安排人换着带着你赶路!”

“骑马?!孔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跟着车队走?”舒沄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来。

孔令仪倒是没有令她失望,直接点头说道:“是的,舒姑娘。我们得在两日内赶到虞城去!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孔令仪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担忧,面色严肃地看着舒沄说道:“到了虞城后,舒姑娘你便与几位巫医大人一起便可以了。”

“也就是说,明日和我们一起出发的,还有其他的巫医大人?”舒沄听到这里倒是明白了不少,看着孔令仪点头后,忍不住皱眉又道:“所有人都骑马?”

“轻装上阵!除了一些必需品可以携带,其他的东西都留在车队里,他们会在七日后到虞城的。”孔令仪看着舒沄,瞧着她面露难色的样子,想了想又问道:“舒姑娘可有什么难处?”

“我不会骑马!”舒沄憋了憋,有些害怕地说道:“听说,骑马的时间长了,下地都站不稳?!”

孔令仪楞了楞,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来:“以后舒姑娘多骑骑马便好了。明日赶路,我们会换着带着你的,不不用担心骑马的问题!至于怕腿痛......那便只能舒姑娘你自己想办法了!”

“我?!”舒沄一脸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看着孔令仪含笑点头的样子,只能郁闷地点了点头,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起来。

第二天,天边才亮起第一天缕光亮,孔令仪便已经安排人牵来了十几匹骏马,打着响鼻排在了村口。

舒沄跟在吉旸的身后,背着一个小包袱站在了村口的一角,看着几个巫医大人都简装打扮,和她一样背着小包袱出现后,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各位自己选马吧!”孔令仪一直等人都到齐了之后,这才对着那七位巫医大人们说了一句,看着他们点头挑选好了骏马之后,这才望向舒沄说道:“舒姑娘过来,我先带你一程!”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没多想什么男女之防之类的尴尬事情,背着包袱小跑着便奔到了孔令仪的身边,看着孔令仪翻身上马后,一脸迷茫地看向他。

“你坐我身后!”孔令仪歪头朝着舒沄示意了一眼,伸出手来一个用力便把她给拉到了马背上,然后对着她说道:“如果觉得身形不稳,或者是害怕的话,便抓住我便是了!跑个一日,你便能习惯了.......”

第七十二章

舒沄一直以为,孔令仪这样人的话,其实是可信的。

可是却没有想到,才跑了半日,她便已经受不了了!这哪里是骑马啊,这简直就是要命啊!

舒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只知道她换了好几个人带着,终于在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时候,感觉马儿慢慢停了下来。

“落灶备食!”孔令仪高声对着所人吩咐了一句后便带了三个人一头栽进了附近的林子里,很快便带回来了不少被清洗干净了的野物。

篝火燃起,天色渐浓。

舒沄却是躺在几袋干草堆上,根本连一点要挪动的意思都没有。她觉得她已经彻底散架了!

吉旸端了一碗热汤,割了一块烤肉拿着送到到了舒沄的面前,看着她痛苦不已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安慰道:“舒姑娘,再熬一日便过去了!”

舒沄闻言,顿时欲哭无泪地看向了吉旸,只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压根儿就不会说话!这哪里是在安慰她啊,简直就是在提醒她,苦难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舒姑娘,你先吃点东西,喝点汤休息一下,我们夜里还要赶路的!”吉旸一脸老实地对着舒沄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都递到了她的面前。

“吉大哥,你说我们夜里还要赶路?不是要休息的吗?”舒沄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朝着孔令仪的方向望去,惊讶不已地问道:“是孔大人说的?那巫医大人们都能受得了?”

吉旸点了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几位巫医大人可都是奴马高手,只是赶两天的路程而已,他们自然都没有问题.......”如果不是看着舒沄已经被颠簸的不行了,他们现在哪里会特意停下来烤肉喝汤啊?必然是在啃着干粮继续一路狂奔的!

舒沄窒了窒,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艰难地把吉旸给她拿过来的肉给放到嘴边吃下,舒沄这才昏昏欲睡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倒是睡的极为的舒坦,等到舒沄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大亮了,而她则被反背在了一人的身后,正颠簸的浑身疼痛无比。

“这......我这是怎么了?”舒沄一脸的惊讶,挣扎了两下想要扭过头去。

“醒了?”背着舒沄的正是孔令仪,而他们身边也只有三四人在跟着,那几位巫医大人和其余的黑衣人们却是完全没有了踪迹。

“孔大人,其余人呢?”舒沄看着严重那倒退的风景,心中满满都是疑惑!不对啊,她怎么也不可能睡的这么死,连一直被人背在背上都不知道吧?

难道说,昨日的汤里面有药?

一想到这个,舒沄顿时便扭头,想要瞪向孔令仪,却是发现就现在她和孔令仪背对背的情况,她根本没有办法做什么,于是只能皱眉问道:“你们昨夜给我吃了药?”

“舒姑娘是说那让你昏睡的药?”孔令仪倒是也不遮拦什么,直接反问了一句,听到舒沄的应声回答后,却也只是平淡地点头:“我也是看舒姑娘你太难受了,所以才出此下策的!不过这法子倒是真不错,我们已经背着舒姑娘你走了大半的路程了!”

“大半的路程?我们要到了?”舒沄猛然听到怎样的一个好消息,顿时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保持这样的速度,天黑后我们应该是能到的!”孔令仪倒是毫不吝啬地告诉了舒沄,却知道正与他背对背的舒沄脸上反而挂着一脸的绝望!

这才刚天亮没多久呢,还要等到天黑......

让她死了算了!舒沄默默地流了一会儿眼泪,这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孔大人,其他人呢?”

“他们走的另一条路!”孔令仪的语气冷了不少,舒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分开走了?”

“马芳久来了!”孔令仪淡淡地说了一句,感觉到舒沄的身子一僵,这才又沉声说道:“我们分成了好几拨走的,马芳久那厮怎么也不可能把我们全部都追到的!”

.......

舒沄只觉得心中的那片绝望更大了!马芳久,不就是那一夜追杀过他们的那拨人吗?不是说不会来了吗?为什么又出现了?

舒沄的心中满满都是疑惑和不安。

只是她们的运气也好,一直到夜幕垂垂,远远地看见了夜色中出现了一座大城池的轮廓时,他们都没有遇上那所谓的马芳久的追杀队伍。

“前面就是虞城了!牧公必然已经安排了人在城外等候.......”孔令仪的语气中带着丝丝激动与兴奋,仰头远眺,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你再坚持片刻便到了!”

舒沄已经整个人快要散架地被吉旸背在背上,听到孔令仪的话也只是懒懒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此刻的孔令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狠抽了马儿一鞭子,驾驭着骏马便朝着虞城的方向而去。

城池的轮廓越来越近,城门前挂着一排排透亮的灯笼,在夜色中显得异常的显眼与温暖。

孔令仪歪头看了两眼,策马疾奔冲向了城门,在看到那两排等候的将士的身影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减缓了速度,在靠近城门之前一个翻身便下了马来,快步走向了城门下正披着一件皮裘,由两个男人扶着的一个白发老头子。

“牧公,属下回来了!”孔令仪上前一步,半跪着便落到了地上,对着面前那个老头子激动地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巫医们呢?都带回来多少位了?”牧公朝着夜色中看了两眼,似乎什么都没有瞧见,只得看向孔令仪问道。

“寻了三十多位,但是半道上被马芳久那厮给发现了踪迹,属下大意,让他得逞地杀掉了几位巫医.......”孔令仪一脸愧疚地跪在地上,垂着头说道:“昨夜他又带着人追来,没有办法,属下便只能把人给分散开来,都配了人护着,约好天亮前在虞城汇合.......”

牧公闻言,身子顿时不稳地整个人靠在了身侧的两人上,看着跪在地上的孔令仪,好半响才开口说道:“那也就是说.......能回来多少巫医,还得看运气?”

第七十三章

虞城的城墙下,孔令仪跪在地上一直都没有动弹,仿若一块人形的石头一般。

白发苍苍的牧公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夜色中慢跑而来的马队,这才闭眼说道:“罢了!罢了!起来吧!”

孔令仪抬眼朝着牧公看了看,眼珠微微一转,这才开口沉声说道:“因为怕马芳久来追我们这一队,所以我只带上了一位素医回来......就在后面的马上!”

“素医?素医有何用?!”牧公闻言,微眯开了眼看着昏暗的灯笼光下,孔令仪那漆黑的双眼,摇头说道:“就这样吧......今夜,就在这里等着那些巫医大人们过来吧!”

孔令仪张了张嘴,很想对牧公说舒沄的医术不错之类的话,但是看着牧公那苍老的脸庞上尽是失望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默默地站起身来,等着吉旸等人把舒沄带到城门之下后,这才让人去安排了一顶轿子来,落到了舒沄的面前。

“舒姑娘,你先进城去好好地休息,明日后,我再带你去看诊。”孔令仪朝着吉旸示意了一眼,让他扶着舒沄踏进了轿子做好后,这才又不放心地吩咐道:“进了虞城,舒姑娘不要乱跑,有任何的事情都让吉旸陪着你.......”

舒沄忍着不适,朝着孔令仪点了点头,这才看着他放下了轿帘,吩咐轿夫起轿,颠簸着,带着舒沄进了虞城内,最终停在了一处大宅院里。

“舒姑娘,请吧!”轿子一停,吉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舒沄咬着牙正要起身,便看着轿帘被掀开,两个穿着精细的仆妇便钻了进来,一脸和气地扶住了舒沄,搀着她下了轿子,与等候在一旁的吉旸撞了一眼。

“舒姑娘,你先在这个院子里住下。”吉旸朝着一旁指了指,对着舒沄介绍道:“我在外院,如果有任何的事情,就让人来吩咐一句便是了。张妈和齐妈这几日负责照顾舒姑娘,还有几个小丫头,舒姑娘有任何的事情就吩咐她们做便是了!”

舒沄楞了楞目光在身旁那两个仆妇的身上看了眼,对着吉旸点了点头。赶路的时候大家都不讲究,吉旸和孔令仪等人就是背着她赶路,也没有要去在意什么男女之防之类的,但是现在到了虞城了,有条件了,吉旸等人这样的安排其实还是很贴心了。

目送舒沄被仆妇扶着进了屋子,吉旸这才带着轿夫们离开了院子,然后在外院的一处屋子内住了下来。

舒沄这会儿才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舒服地躺在软锦床上,完全没有要多动弹一下的意思。

屋子内,除了扶着舒沄回屋的两个仆妇以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丫头,都是一副娇俏乖顺的模样,一个叫卜儿,另一个叫小梨。

“姑娘......”卜儿看起来似乎年轻要大一些,看着舒沄躺在床上一副完全不动的架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热水已经备好了,姑娘是否需要洗漱一下再歇息?”

洗漱?!舒沄一脸痛苦地斜眼朝着卜儿看了眼,很想说一句,她连动都不想多动一下了,怎么还去洗漱啊?只是在看着眼前的卜儿和小梨一副天真地在等候的样子,舒沄只能咬牙示意她们把自己给拖了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跨进了木桶,痛苦地仔细清洗了一遍后,这才昏昏欲沉地回到了床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了。

半夜的时候,舒沄倒是隐隐听到了吵闹的喧哗声,只是这喧哗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让她只以为这一切都是梦境而已。

卯时末,院子外便有人声杂乱地响起,把舒沄给吵醒了。

卜儿皱着眉头朝着院外另一侧看了看,转身把屋内的门给关上,倒是隔绝了那么一点音量。

只是舒沄已经醒了,这一切倒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舒沄撑起身子来,看向屋内正在收拾油灯的卜儿问了一句。

卜儿惊讶地看向舒沄道了一声姑娘好后便放下了油灯,快步走到了床边给舒沄备了新的衣物,一边伺候着她穿戴,一边低声说道:“是旁边院子......听张妈说,昨夜将军府内一直都在闹腾,来了好几拨人......听说,不少人都受了伤.......”

“将军府?!”舒沄一下便抓到了重点,惊讶地看向卜儿问道:“将军府在附近?”

“姑娘说笑呢!您现在住的就是咱们将军府的西苑啊!”卜儿楞了一瞬,随即便笑着对舒沄说道:“姑娘不是孔大人请来的客人吗?”

舒沄的心思转了几圈,奔向问问孔令仪的身份的,可是看着卜儿嘴角的笑意,想了想,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问起了院子里的事情:“那院子里那些受伤的,都是什么人啊?”

“听张妈说,是来给公子治病的巫医大人们!”卜儿毫不迟疑地对着舒沄说道:“听说他们在来虞城的路上,遇上了盗匪,不少人都负伤了。万幸的是,运气好,有牧公大人派去的人护着,这才没有出人命......”

舒沄惊讶地眨了眨眼,沉默了一瞬后问道:“那......这么说来,昨晚七位巫医大人都到了?”

“七位?”卜儿楞了楞,一脸奇怪地看着舒沄说道:“姑娘,昨夜一共有十二位巫医大人住进西苑了呢!”

“十二位?”舒沄脸上的迷茫更甚了。这数字怎么也不对的啊!明明他们一起出发的只有七位巫医大人,这多出来的几人又是哪里来的?难道说,当初留在镇子上的巫医大人们也赶来的?

那怎么可能?

“好了!姑娘,您要用膳吗?卜儿让小梨去厨房给您取饭食过来。”卜儿满意地打量了舒沄一圈,这才笑眯眯地问了一句,看着舒沄点头后便直接打开门朝着院子里正在忙活的小梨吩咐了一句,看着她点头离开后,这才回屋扶了舒沄出门。

一踏出房门,舒沄便听到了各种嘈杂谩骂的声音在耳边弥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卜儿似乎看出了舒沄隐隐有些不高兴,转了一下眼笑着说道:“姑娘忍耐一下吧!那是柒大人为公子寻来的巫医大人们,他们也和孔大人寻来的巫医大人们一起进的城,都安排在旁边的院子了.......”

第七十四章

舒沄一直以为,这看病的事情,大约也就是孔令仪一个人在办,沿途找来的那么多的巫医大人为一个人看病,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了,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更奢侈的事情是,还有其他人也去找来了不少的巫医大人,就为了那一个病人看诊。

想到这里,舒沄还是忍耐不住地朝着一旁的卜儿问道:“卜儿,你说的那位公子,是得了什么样的病啊?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巫医大人来看诊?”

本来还一脸笑意的卜儿在听到舒沄的话后,顿时脸色微微僵住,迟疑了一瞬后这才牵强地笑着说道:“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啊?你是孔大人的客人,只需要在这里住着,等孔大人回来便是了!这将军府里的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一些为妙呢!”

最后一句,卜儿明显增强了语气,目光中的疏离也是一览无遗,看的舒沄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下来。

这所谓的将军府和生了病的公子,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啊!

西苑的嘈杂声一直就没有断过,卜儿也没有要让舒沄去看热闹的意思,寻了一些针线在一旁守着她坐着,就这么枯坐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饭之后,舒沄便有些坐不住地让张妈去寻了吉旸来,认真无比地对着吉旸说道:“吉大哥,我要去外面转转!”

吉旸有些为难地皱了一下眉头,最终却还是点了头,对着舒沄说道:“虞城这几日不方便,要是姑娘方便的话,请换上男装与我一同出去吧!”

女装,着实不方便!

这话,吉旸没有说出口。

舒沄倒是无所谓,欢天喜地地便去寻了卜儿,看着她面露难色地去寻了一套干净的寻常男装来,飞快地便钻进屋子里去换了。

“姑娘,这个时候出门,不太好吧?”卜儿不知道在担心什么,看着舒沄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嘀咕道:“天色也不早了,再过几个时辰也就该歇息了。”

舒沄绑带子的动作一顿,一脸奇怪地看向卜儿问道:“卜儿啊,现在才午时刚过,到天黑都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怎么就叫做时间不早了?我自然是会看着时间回来的,这点你放心就好了.......”

卜儿拧着眉头,看着舒沄三下五除二地便把衣服讨好,蹦跳着奔出房门与吉旸站到一起,卜儿的目光忍不住又阴暗了一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好几次嘴后,这才吐出一句来:“那......姑娘,你记得早些回来!”

舒沄摆手朝着卜儿笑了笑,没有太过于去在意卜儿的目光,跟着吉旸便一路穿过了不少的游廊和花园,最终才顺着青石板路到了后门。

吉旸递给门房一块牌子看了看,这便带着舒沄离开了将军府。

因为只有吉旸带着,舒沄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当初问过卜儿的话也忍不住一边逛着,一边对吉旸问了起来,吉旸惦记着当初舒沄救了那么多的兄弟,关键的事情不能说,但是一般的消息还是言简意赅地给舒沄说了说,这才总算是让舒沄对这个虞城的将军府有了一点了解。

致元三十年,太祖皇帝崩,旻帝登基,改国号贞永。

贞永元年,西北蛮族得此消息,趁着朝中帝位交替引起民心不稳,一举进犯,七月之内,连夺四城,掠得八百里地域,震惊朝野,举世哗然。

旻帝一夜白发染鬓,召集朝中重臣商议如何退匮蛮族,却是无人敢开口领命,一拖便是三日。

时逢此刻,禄国公府大公子段纹彻上奏,愿领兵十万赶赴西北,击退蛮族,夺回疆土。

据说,旻帝拿着奏章在寝宫大哭了一宿,次日一早便亲自写了圣旨,准了段纹彻的请命,着兵部批了十万兵马,并亲自为段纹彻披甲送行,让他带着大军去了西北。

弹指一挥间,征战几人回?

这一战,便是三年。

十万大军折损了一半有余,这才总算是夺回了三城,收复了五百里的地域。

旻帝觉得满意,给段纹彻亲自写了圣旨表扬,重赏了一大堆的东西后,让他回京探亲休养一番,顺便让京城的朝官们都看看,什么才是忠君之臣。

只是段纹彻却是跪谢了天恩,让人给旻帝又送了奏章来,说是一日不把全部的失地收复,就一日不回京城。

禄国公在段纹彻的奏章到旻帝手中的时候,也收拾着递了牌子进宫,找了旻帝表了忠心,把旻帝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最终又赐给了禄国公四个金灿灿的“忠君爱国”大字,这才准了段纹彻的折子,封了段纹彻一个镇远大将军的名号,准了他在西北开府建城,有了虞城的开始。

之后的十年时间内,虞城一步步发展起来,段纹彻虽然收复回了当初被夺走的城池和失地,但是却还是不能阻挡蛮族时不时的进犯,十年间,也就只回过京城两次,每次都由旻帝亲自带人相送离开,君臣之间,情谊倒是深厚无比。

禄国公府也在这十年的时间内摇身一挤,成为了京城赤手可热的大族。

贞永十三年,旻帝重疾,十日崩,举国哀痛。

段纹彻得知消息,带兵欲回京,却是恰逢蛮族进犯,只能留在了西北。

三月之后,京中却是传来消息,太子萧重在旻帝大行之日失踪,为稳定局势,时年十岁的雍王萧诵被迫继位称帝,称晟帝,国号不变。

段纹彻却是在得知晟帝继位之后,陡然一下便歇了要回京的意思,缩在了西北,不论晟帝发了多少次的催文圣旨,都找各种借口推辞而没有再踏入京城一步,而禄国公府也一改曾经的气势,收敛的无声无息,静静地屹立在京城,盯着那宫墙后的一切。

贞永十五年,民间有消息,说当年太子萧重并没有失踪,有传言在西北一带有人瞧见了太子的踪迹。

只是,这样的消息确实根本无人能证实。

一切就如同虚妄的幻境一样,大家都看着,却是无人敢去戳破。

可是从贞永十五年开始,镇远大将军府便开始征纳新兵,蓄养门客,引的朝中不少官员都把目光落到了这里!

但是段纹彻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第七十五章

有消息传言,镇远大将军段纹彻是坚定的太子一派,当年得知旻帝驾崩之时,就是存了心思要回京去为太子萧重撑腰,助他坐稳帝位的,却是没有预料到,在那般关键的时刻,太子萧重却是陡然失踪,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传言说,太子当年并不是失踪,而是被晟帝一派给囚禁了起来,差点便有了性命之危,这才没有办法而逃离了京城,流落民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皇位落到晟帝的手里的。也有传言说,其实太子因为旻帝的驾崩而悲痛欲绝,重病了一场之后不知所踪的。

只是,种种的种种,都只是传言而已,无人知道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舒沄倒是在听完吉旸的这些消息之后,心思忍不住转了起来。照一般故事情节的发展,这太子的失踪和新帝的继位必然就差不多是第一种结局了。说不一定,什么囚禁都是都还是温柔的作派,搞不好当时旻帝驾崩的时候,晟帝一派的老臣们便直接逼宫反了,把太子萧重给直接杀死在了皇宫,对外称失踪了而已!

自古皇位更替,哪里有不血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不是奔着那个位置去的?

听着吉旸语气平淡地说完之后,舒沄忍不住还是好奇地问道:“吉大哥,那我们现在住着的那地方,就是镇远大将军的将军府了?”

吉旸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将军手下有七位大人,孔大人便是其一。因为先帝驾崩,大将军到现在也没有去面见过陛下,所以也未为七位大人讨下正式的封号,所以我们都只称呼大人!这些,舒姑娘你只需要了解一下就可以了!不过,因为先帝当年同意了大将军自己开府建城,所以将军府当年便建的十分的大,说起来有些逾制,但是先帝不说,便没人过问,所以七位大人中,没成家的几位也都是住在将军府内的,要是运气好,舒姑娘可能能见到另外的三位。”

舒沄其实对这七个什么大人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兴趣的,见到一个孔令仪就已经很让她费神担心了,要是再见几个,谁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事情啊!不见到的好!不见到的好。

“那,吉大哥,那位牧公又是谁啊?”舒沄想到了前一夜在城墙下见到的那位老人,倒是生出了兴趣来。

“牧公.......牧公是大将军的谋师,是当年大将军去满山里求了三月才求到了牧公应许出山来虞城的!”吉旸一脸崇敬地对着舒沄说道,“牧公这些年为虞城付出了太多,现在身体不好了,却是依旧还操心着.......对了,舒姑娘你的医术不错,要是有机会,给牧公看看吧.......牧公不喜巫医看诊,这些年有不适的时候,都是去寻素医看的........”

“可是我昨夜听着牧公的口气,似乎并不太喜欢素医呢!”舒沄听到吉旸的话,却是有些担心地说道。

当时她们离城门下的孔令仪等人其实并没有多远,孔令仪告诉牧公,说他带着自己这样一个素医回来的时候,舒沄是听的很清楚,牧公那失望无比的言语的!一个平日里都爱去素医哪里看诊的人,却是对素医全然不抱信心,这算什么?

吉旸皱了皱眉头,却是叹了一口气对着舒沄说道:“这不怪牧公的!舒姑娘,并不是每个素医都如你一般的.......”

舒沄楞一下,随即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吉旸这是在夸自己,也是在肯定自己的医术!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行!那要是有机会,我去给牧公看看!”舒沄的心情很好,毫不犹豫地便朝着吉旸点了点头,看着他也愉快地扬起嘴角后,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在虞城内逛了起来。

虞城很大,就如吉旸说的一般。当年旻帝没有给段纹彻限制,任由他来建城开府,再加上西北偏远,段纹彻便敞开了膀子开始建,所以便把虞城建的相当的壮观......

以脚力来说,照舒沄的速度,就是沿途不停留地一直走,也得逛三四天左右,才能把虞城的大街小巷给全部走完,没有马车,想在一天的时间内绕虞城走一圈那都是不可能的。所以,吉旸也没有把舒沄往远的地方带,而是就近选了将军府附近的一处集市,带着舒沄去走了走,陪着她买了一些小玩意儿之后,两人便返程了。

只是,舒沄在返程的时候倒是突然发现了一家铁匠铺,然后想也没多想地便直接冲了进去,吓的吉旸赶紧追过去,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眼看着舒沄抓来了铁匠铺老板一个劲地描述着自己想要打一套什么样子的玩意儿,吉旸欲言又止地张了好几次嘴,最后才终于等到舒沄失望地和铁匠铺老板道了别,沮丧地走出了铺子。

“舒姑娘,你想要一套暗器?”跟在舒沄的身边,吉旸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是觉得虞城不安全吗?”

“什么?”舒沄楞了一瞬后奇怪地看向了吉旸,脑子里把他的话又给过了一遍后,这才无语地耸拉了一下肩膀,苦笑着说道:“吉大哥说什么呢!你看我像是会用什么暗器的人吗?”

吉旸朝着舒沄打量了一眼,没有吭声。在他看来,身上备点东西还是好的,管它会不会用,只要有东西防身,在心理上也是能感觉更安全一些的嘛!

“孔大人不是带我来西北就是为了给人看病的吗?以前没有条件,现在有条件了,我自己是希望能制一套治病用的东西的!”舒沄哭笑不得地看着吉旸,对着他说道:“我只是想打制两套银针而已!”

“银针?!”吉旸皱了皱眉头,似乎也没有听说过。

“反正就是给人治病的时候用的!”舒沄也懒的解释,直接对着吉旸失望地说道:“只是可惜了,这铁匠铺老板说只打大件,不会做小件.......也不知道哪里能打这银针啊!”

“将军府内就可以的!”吉旸似乎信了舒沄的话,毫不犹豫地便对着她说道:“将军府内有专门的制物作坊,那里的工匠们几乎什么都能做!舒姑娘要是真想做那什么银针,不如我带你去作坊那边看看?”

第七十六章

银针这东西,多数时候都是在素医手里流传的。而因为素医的不被重视,自然民间对这东西的了解就更少了!

舒沄本来因为去铁匠铺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而有些沮丧的,却是没有想到吉旸却是给了她另一个希望,为了将来能在这个世界更好地生活下去,或者说是,能医治好更多的病人,舒沄几乎毫不犹豫地便对着吉旸兴奋地点了点头,直奔了将军府的作坊。

将军府的作坊在东面的最大的那片区域。

作坊内几乎什么匠人都有,大部分匠人并不算是将军府内的人,都是虞城内有名的工匠,在将军府需要的时候,便从各自的店铺内来将军府做事,完事之后再回去便是了。所以平日里作坊内并没有舒沄想象中的那么多人,而是人气稀疏的模样。

经过了好几排屋子之后,吉旸便带着舒沄转到了一座假山后面,见到了一整排的炼铁大炉子,此刻正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在挥臂敲打着手里的赤红铁块。

“老于头?老于头在吗?”吉旸打量了几眼,高声喊道。

一个汉子扭头望向吉旸,一下便看见舒沄那好奇的目光,脸色微微一红,把手里的铁锤放下,这才有些局促地说道:“于头今日不在,大人有何吩咐?!”

“不在啊!”吉旸有些失望,扭头朝着舒沄看了眼,倒是并没有觉得带舒沄看见这些铁匠汉子们暴露的画面有什么不好的,直接对着舒沄说道:“那舒姑娘你直接和他们说一说你要做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要求,看看他们能不能应下!如果不行,等老于头来了,我再带舒姑娘你过来问一问。”

舒沄嗯了一声,倒是脆声声地便把银针的要求与那个搭话的铁匠汉子说了一遍,看着他仔细地斟酌了片刻,又与其他几个铁匠们都嘀咕了片刻后,这才对着舒沄点头说道:“我们可以试试,只是做出来的东西是否与姑娘想要的东西一致,还需要姑娘到时候来掌掌眼!”

“好!那就麻烦各位大哥了!”舒沄一听,顿时点头感谢道。

几个铁匠汉子赶紧摆手,一脸不自在地笑了起来。

吉旸也没有要让舒沄在这里多停留的意思,把银针的事情谈好了之后便带着她朝着西苑回去。

只是还未到院子,便看着卜儿正面色着急,来回在院子门前走来走去,似乎是在等她们。

“姑娘!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卜儿一看见舒沄,立刻便扑了过来,面色隐隐有些责备地说道:“姑娘不是说去逛逛就回来吗?怎么这一去便去了那么久啊?”

舒沄楞了楞,有些疑惑地看向卜儿,还未说话便听到吉旸不悦的声音在耳边炸起:“谁教你这样说话的?舒姑娘是贵客,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丫头而已,怎敢这样对姑娘说话?谁给了你这样的胆子了?”

卜儿一听吉旸的话,顿时面色一白,直接便跪到了地上:“婢女知错了!”

吉旸皱着眉头,朝着卜儿冷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再看她的意思,而是扭头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不用客气,这些丫头既然拨给您用,自然便是您的丫头了,要打要骂,都看姑娘的!可不能纵了她们在您的面前乱来!”

舒沄惊讶地看着吉旸,木纳地点了点头。

她突然感觉吉旸有种画风突变的感觉!这种话怎么也不像是吉旸这样的一个大男人来说的吧?

卜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多看舒沄和吉旸一样。

“起来吧!”舒沄叹了一口气,等着吉旸告辞之后,这才对着卜儿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卜儿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怯怯地抬头朝着吉旸刚刚站着的方向看了眼,瞧着哪里只剩下了一片空气后,整个人这才微微放松了一分,然后赶紧对着舒沄说道:“姑娘,是孔大人刚刚过来了!孔大人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姑娘之后便走了!”

“孔大人可有留话是什么事情?”舒沄皱了下眉头。

卜儿摇了摇头,老实地说道:“未曾!孔大人只是问了问姑娘去哪里了,在院子里住的可舒心.......”

舒沄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却是又忍不住担心了起来。她以为,孔令仪来,至少也是会带来陈武的消息的,可是他们一路过来,都这么久了,陈武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个河西村也就那么大一点,陈武怎么也不可能出事不是?

那么,他去哪里了?

让卜儿起身之后,舒沄便皱眉眉头,一脸沉思地进了院子。

夜幕垂垂,隐有虫鸣渐起。

院子两侧的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伴着一些乒乒乓乓的响动,引的院子里的舒沄等人都不由地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听说,今日又有几位巫医大人到了。”小梨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一脸八卦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今日出去逛街去了不知道,咱们旁边院子里的巫医大人们可是换了好几位了呢!”

“换了?”舒沄闻言,一脸不明白地看向小梨。

“那昨夜与姑娘一起到的巫医大人们只留下了两位,其余的巫医大人都去见了公子,但是听说连公子的病症都看不出来,没有本事,所以便被赶走了!”小梨眨了眨眼睛,一脸的调皮:“听咱们将军府里的人说啊,这些巫医都是沽名钓誉,一点真本事都没有的家伙,虽然他们千里迢迢地来了虞城给公子看病,但是他们走的时候,府里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给呢........”

“啊!那他们都不闹吗?”舒沄顿时愣住,一脸的奇怪与疑惑。

舒沄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当初在鸣镇内,那些想让那些巫医大人们出诊都需要至少一两银子,那还是在一个镇子里,走不了几步的地方呢!现在这些巫医大人们可都是如舒沄一样,是被从几百里,甚至几千里外的地方给请过来的,走了这么远的路,要是一两谢银都没有,那些巫医大人们甘心离开?

更何况,当初梅巫医也说过,来这虞城看诊,如果稍看不好病症,极有可能被迁怒而丢命的!那么,那些离开了的巫医大人们既然不能看出病症并医治,为什么就没有如梅巫医当初说的一样出事呢?

还是说,这事情只能出在那些巫医大人们离开的时候?

舒沄想不明白了!

第七十七章

虞城的将军府日复一日地顺着时间的流逝而不一样了起来。

就如小梨说的,将军府内的巫医大人们每日都有新的出现,也每日都会有巫医大人狼狈地一分辛苦银子都没有收到便带着人灰溜溜地离开,仓惶地出了虞城,各自归家去了。

舒沄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要在这将军府内住多久,做什么!她现在唯一期盼的,也就是能等到那将军府内作坊里能传来什么好消息。

吉旸三天后倒是主动地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捧着一个小盒子一脸邀功般地说道:“舒姑娘,这是工匠们做出来的第一个成品,特意拿给你看看,瞧瞧合适不合适的。”

舒沄一听这话,顿时便激动地冲到了吉旸的面前,一边欢喜地道谢,一边兴奋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见到了里面排的整整齐齐地细针。

工匠们都是高手,听了舒沄的话之后便研究了起来,一次次的打磨,楞是照着舒沄的要求,把那一根根的银针都给磨的精细无比,这才又给缠上了一圈圈的红色丝线在一端,摆的整整齐齐地排在了小盒子里,让吉旸给舒沄送了过来。

“这粗细和长短,也不知道是否合舒姑娘你的意,如果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舒姑娘便告诉我,我这就去作坊那边告诉老于头,让他盯着人了改!”吉旸看着舒沄半响没动,一直都瞪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手里的木盒子,心中不由惴惴地对着舒沄说道。

“不,不,不!吉大哥,这银针我很满意!很满意啊!”舒沄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一把便把盒子抱在了怀里,对着吉旸激动地说道:“能不能让工匠大哥们再幸苦一下,给我多做一套?”

“可以啊!”吉旸毫不犹豫地便点了点头,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觉得满意便好!我这便去告诉老于头一声,让他再给舒姑娘你做一套!”

说罢,也不等舒沄多说话,吉旸转身便出了院子,直接去了作坊,留下抱着银针盒子的舒沄傻傻地笑了半响,这才转身回到了屋子,叫了小梨和卜儿一起开始烧了热水,买了烈酒,开始伺候起了这一盒子的银针。

渐渐地,西苑内升起了一股子浓郁的酒香来,引的附近院子内的众人都纷纷眯眼使劲地嗅了嗅,好酒之人更是惊喜地派了人开始打听,到底这酒香是从何处而来。

当舒沄的小院子外围满了来打听消息的小厮时,舒沄已经蒸出了一坛子的高纯度烈酒来,让小梨去挖了新泥给封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厨房的角落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带走。

齐妈喘着气跑进厨房里的时候,舒沄已经把银针都给擦拭的干干净净,小心地装在了盒子里准备回屋休息了。

“姑娘!姑娘!”齐妈一眼便盯住了舒沄,赶紧叫住她说道:“快,快,快!表少爷带着人在院子外,说要见见您呢!”

“表少爷?”舒沄楞了一下,一脸不明就里地朝着小梨和卜儿看了眼。

“齐妈妈,你说的不会是文家那位表少爷吧?”小梨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惊喜无比地看着齐妈问了一句,瞧着她点头之后,顿时便惊喜地叫了起来,望向舒沄喊道:“姑娘,姑娘!文家那位表少爷可是......可是长的极为的俊朗无双,您可得去见见。”

舒沄有些无语地朝着小梨看了眼,却是有些不愿意迈步。

就在这个时候,本应该在院子外守着的张妈也跑到了厨房外,一脸慌张地喊道:“姑娘,孔大人也来了,已经是带着文家表少爷进院子了........”

提到孔令仪,舒沄便瞬间没有了脾气,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小梨把酒坛子抱好之后,一行人便朝着厅堂的方向而去。

才靠近大门,舒沄便一眼瞧见了孔令仪冷冽的身影,以及一旁淡雅地坐在堂内一侧的几个华服男子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奇怪,怎么来了这么多个人?都是来做什么的?

“舒姑娘!”孔令仪一瞧见舒沄便招呼了一声,看着她微微欠身行了礼后便款款跨入大门,脸上的寒气这才消散了不少,一直等着舒沄落座后,这才道了一声抱歉,然后指着一旁坐着的几个华服男子介绍了起来。

来人一共有三个,一人相貌平平,束着一个用白玉发簪揽住的发髻,身上穿着绣着浅色翠竹的衣衫,是虞城左副将程远的大儿子,名叫程玉才,今年据说刚满二十岁,已定下了一门亲事,来年便会成亲。

坐在中间的一个俊朗男子便是小梨口中说的那位将军府的表少爷文步成。文步成的亲娘是镇远大将军段纹彻在西北认的一位义妹,说是表少爷,其实文步成和段纹彻一家却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

不过文步成的亲爹却是西北最大的财主,几乎西北的大部分生意,文家都有涉猎,每年更是都赚的盆满钵盈,可谓是西北第一富商。

文步成的亲爹文奇英倒也是眼光毒辣,当初在段纹彻到了西北之后便与他相识,之后便在段纹彻的撮合下,与他的义妹成亲,在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和段纹彻成为了亲眷,借着这样的便利,在西北大肆铺开了局面,赚了不少的银子,之后更是在段纹彻得了先帝的同意修建虞城的时候,文奇英更是几乎倾尽了家产相助,赢的了整个虞城和段纹彻的敬重,从而在虞城获得了不一般的地位。

而文家的人之后在镇远将军府,自然也就不同于其他的亲眷待遇,几乎也算是半个主子一般的存在了。

文步成长着白皙的皮肤,整齐无比的烟眉,一双眼睛有些细长,但是眼里却是一直都闪动着微光,引的人第一眼望去便忍不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那双眼里。

舒沄正细细的打量着文步成,却是陡然听到孔令仪的咳嗽声,转眼朝着他望去后,便看着孔令仪的目光朝着最边缘的那人示意了一眼,对着舒沄介绍说道:“舒姑娘,这位是萧公子......”

第七十八章

舒沄顺着孔令仪指望的方向看过去,入目瞧见的便是一位长相俊美的男子,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白玉素冠,皮肤白皙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光晕,一身素雅的林兰暗纹绣袍妥帖地穿上身子,气质淡雅地就那么坐在那里,仿若清风徐来,令人感觉无比的舒服。

只是,这位所谓的萧公子却是面无表情,听见孔令仪在介绍自己,这才淡淡地朝着舒沄的方向望了一眼,眼波都没有任何的起伏。

一个冰山美男,倒是可惜了。

舒沄在心中微微惋惜了一声,朝着那个不知道具体名字的萧公子点头打了个招呼后,这才看向孔令仪问道:“孔大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孔令仪点了点头,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微笑着说道:“经过院子的时候闻到了舒姑娘院子里的酒香,三位公子说芳香无比,所以提议来见识一下。不知道,舒姑娘是从何地买来了这美酒的?”

舒沄楞了一下,却是摇头说道:“用的只是将军府里的普通烈酒而已,我只是蒸出来为病患看诊时用的,这种酒不是用来喝的。”

孔令仪楞了一瞬,顿时便想明白了什么,有些失笑地朝着那三位公子看了眼,这才点头对着舒沄说道:“原来是这样,倒是我们有些唐突了。”

舒沄笑笑没有多言,自然也没有要把酒给拿出来给众人看一看的意思。

孔令仪觉得有些坐不住,望向了程玉才三人这才说道:“三位公子,将军府内还有不少的美酒,我已派人去取了,不如去我的院子里坐坐?”

这才是要带人走了!舒沄的心底微微一松,目光带着一丝感激地看向了孔令仪,却是没有想到,她这期盼的目光却是被那位萧公子给看在了眼里,眉间隐隐露出了不悦紫色来。

文步成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看着一旁的萧公子没动,顿时楞了一下,随即便站着不动了。

孔令仪见状,也朝着箫公子的方向看了眼,有些奇怪地看向了文步成开口:“表少爷?”

文步成目光中带着一丝小心地看着箫公子:“箫公子.......可是还要坐坐?”

箫公子瞥了文步成一眼,嗯一声没动,目光盯着舒沄,带着丝丝的不悦。

舒沄顿时愣了楞,还未想明白,便听到文步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既然箫公子想多坐坐,那我们就在这个院子里坐坐好了!孔大人,不知是否可以把酒拿过来?”

孔令仪自然肯定地点了点头,朝着门外候着的下人们吩咐了一句,眉头微皱地朝着箫公子的方向看了眼,这才望向了舒沄说道:“舒姑娘,不知道厨房内是否有小菜?”

舒沄望向一旁跟着的小梨,看着她点头后,这才说道:“有的,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说罢,舒沄便立刻让小梨出了厅堂,吩咐了张妈和齐妈去准备小菜了。

卜儿也在小梨离开后,站到了舒沄的身边,面色带着一丝消散不掉的红晕,怯生生的。

厅堂内一时只余下了茶盏相碰的清脆响声。

舒沄微微皱着眉头坐了片刻,想了想还是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然后说道:“孔大人,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房歇息了........”

孔令仪闻言,扭头朝着文步成看了眼。

“今日倒是打扰姑娘了!”文步成也是一脸的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舒沄居然会直言不讳地开口离开,在他看来,这些女子们不是应该顺势留下,一会儿就沾惹在他们的身边吗?

这个女子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欲擒故纵。

“公子客气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吩咐卜儿便是了!”舒沄听到文步成的话,倒是松了口气,客气地朝着众人福了福身子,然后说道:“我这院子里人少,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公子海涵!”

文步成笑着点了点头,便看着舒沄云淡风轻地直接出了厅堂,眨眼睛便消失不见了。

“孔大人,这女子是哪家的小姐?”程玉才一脸奇怪地朝着门外看了看,这才收回目光好奇地看向孔令仪问道,“看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呢.......”

文步成挑挑眼角,和程玉才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这是我为我家公子找来的素医!”孔令仪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素医?她是医者?”程玉才却是没有想到,顿时惊讶了一番,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两眼,一脸不相信地问道:“孔大人,这女子还不满双十吧?她会看病?你可不要是被骗了才是啊!”

孔令仪摇了摇头,看着文步成也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眉心一皱便把舒沄的一些事情都给说了,然后沉声说道:“当初如果没有舒医者,我手下的人可是要死很多了.......”

文步成一脸惊讶地看着孔令仪,目光十分的质疑:“孔大人,不会是凑巧吧?”

“表少爷多虑了!”孔令仪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对着文步成说道:“找到舒姑娘之前,我便派人去把她看诊过的人都给查了一遍,却是都是真的。舒姑娘的医术很不错........”

“她的医术在巫医之上?”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箫公子闻言,倒是生出了一分兴趣来,对着孔令仪问道。

孔令仪楞了楞,仔细地想了想后说道:“这个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巫医大人们能就诊的人很少,又要准备祭祀和东西,稍不注意,还会反噬,从而留下隐患.......真要说救人,巫医大人能做的真的十分的有限!可是舒姑娘这样的素医却是无妨的!她们只需要看诊后开出药方来,我们照着抓药,煎药喝下便可以了.......”

“她以前看过的病人,全部都真的好了?”文步成也是来了兴趣,睁大着眼睛对着孔令仪问道。

“没有!”孔令仪想了想,摇头便看见文步成三人都是一脸果然是这样的样子,赶紧又说道:“那人本应该也被治好的,可是却没有想到中途出了意外,那人先死了.......”

第七十九章

孔令仪说的便是那位客栈的老板娘。

这也是舒沄心中的一块伤。

程玉才听完孔令仪的话,倒是沉默地坐在了原地,半响后这才开口说道:“如此看来,这位素医姑娘,心地倒是不错!”

孔令仪点了点头:“我便是这么想的。公子的病寻了那么多的巫医大人都给看过,却是一直都没有好转。要是这舒姑娘的医术了解,治好了公子,那便是我们的福气;如果治不少,以她的心性,至少不会耍什么手段之类的!”

程玉才点了点头,一脸赞同地对着孔令仪说道:“还是孔大人想的周到。”

孔令仪笑笑,目光确实落在那位箫公子的身上,许久都没有离开。

明月微拢,清风徐来。

舒沄听着不远处厅堂方向传来的笑声和说话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有些想不明白,这孔令仪等人莫名其妙地跑到她院子里来喝酒,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说,也应该是有男女之防的不是?他们四个大男人跑到她一个女客人住的院子里来喝酒,这个事情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舒沄有些郁闷地坐在门外的长廊下,仰头看着头顶那微敛的月亮,心中一片迷茫。

一阵夜风刮过,吹动院子里的一小片青竹叶子沙沙作响。

舒沄心有所感地扭头,警惕地朝着小竹林的方向望去,却是猛然瞧见一道漆黑的身影若隐若现,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慌无比地站起身子便往屋子的方向逃去。

只是身子才跨动,一道带着沙哑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姑娘莫怕,老道是来找人的,碰巧这院子的围墙比较矮.......”

舒沄只觉得心脏在停止了一瞬便,这才总算是又活了过来,脸色苍白地扭头望去,看着那道人影缓缓走来,赶紧紧紧地贴住了身后的墙壁。

“姑娘莫怕,姑娘莫怕!老道不是坏人!”

人影一边带着笑意地说着,一边渐渐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舒沄瞪大着眼睛,很快便看清楚了来人。那是一个半白了头发的老头子,梳着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用一根黑漆漆的簪子固定着。老头子的身量不矮,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隐隐还有几个补丁浮现之上,倒是随意无比。

老道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手里也就拿着一个半大的葫芦朝着舒沄摇了摇。

“姑娘莫怕.......老道也是这将军府的客人,可不是什么坏人。”那个老头努力扬起笑容来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依旧紧贴着墙壁,似乎很惊恐的样子,这才又试探性地问道:“姑娘啊......老道闻着这院子似乎有一种很奇特的酒香出现.......不知道姑娘可知道那酒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舒沄楞了一下,只觉得心中那股子害怕瞬间消弭了不少。

“老人家是循着酒香来的?”舒沄憋了好半响,这才压制住了自己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

没办法啊,她身边现在一个人都没有,突然冒出一个人出来,她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是啊,是啊!老道还未闻到过这么香的酒味呢!姑娘可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老道瞪着眼睛,一脸惊喜地望向舒沄,似乎只要她想,便能告诉自己那酒香是从何而来的一般。

舒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着那个老道冲到了自己的面前,满脸惊喜地问道:“真的?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舒沄此刻已经彻底有些懵神了。她刚刚说什么了?她完全不记得了啊!

“姑娘可不能消遣老道啊!看你这样子,是要反悔,不给老道一些好酒吗?”那个老道微微不悦地朝着舒沄看了眼,孩子气般地嘟了嘟嘴,看着舒沄一脸不明就里的样子,赶紧说道:“姑娘,你刚刚可是说了的,那好酒可以给我一葫芦的。”

“给你一葫芦?我什么时候说过了?”舒沄闻言顿时愣住,满脸迷茫地问道。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啊!

“就刚刚啊!”老道听到舒沄的话,却是有些微妙地笑了笑,朝着她很肯定地说道:“姑娘,人无信则不立,不知其可也!明明答应了老道,现在不承认,姑娘可就妄言了!”

舒沄张了张嘴,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老道,心中一片迷茫!

她怎么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呢?她根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啊!可是,如果没有说过,眼前这个老道为什么又这么肯定?

舒沄只觉得心中一片烦躁和不安,没有任何的理由。

“姑娘?!姑娘!”老道瞧着舒沄贴着墙壁的姿势连多动一下都没有,忍不住朝着她喊道:“姑娘,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把酒给老道,老道也能早些离开,回去休息了?!”

舒沄舔了舔唇,皱眉朝着眼前的老道认真地看了好几眼,这才问道:“道长是吧?你刚刚说,我答应了把酒分你一葫芦?”

老道赶紧点头,一脸肯定无比的样子。

“我真那么说了?”舒沄又问了一句。

老道微蹙了一下眉头,眼珠子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点头说道:“姑娘,也就是一葫芦酒而已,姑娘何必这样吝啬呢?好酒就不应该藏着,应该让我们大家一起分享才是啊!”

舒沄却是笑笑,已经想明白了某些事情,顿时笑着看向那个老道,对着他说道:“道长说的是啊!只是可惜,说着美酒也不是我的,我怎么能分给道长一葫芦呢?”

“不是姑娘你的?”那个老道闻言,顿时拧紧了眉头,似乎很不相信地看向了舒沄,“姑娘此话当真?”

舒沄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目光朝着不远处的厅堂方向望了望,对着那个老道说道:“道长可瞧见那边了?”

老道点了点头,看向舒沄。

“您要的好酒都在那边了!要是您不介意,可以过去打上一壶!”舒沄一脸和气地笑着,身后隐隐有一条小恶魔的尾巴露了出来,“现在那边还有人在,道长既然是将军府的客人,想来这将军府内的人也不会对您太苛刻才是!”

第八十章

夜影重重的小院子里,一个老道,一个女子,一个站在长廊之下,一个贴着长廊的墙壁站着。

气氛隐隐沉静的有些微妙。

老道眨了好几眼,看着眼前这个笑的有些狡猾的小姑娘,一时间有些怔楞,然后便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明显是想明白了自己诈他的意图,所以反击了。

美酒在厅堂的说法,老道可是完全不相信的。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也没有要把美酒给送出来的意思,老道的心中不由痒了痒,最终还是率先又开口说道:“姑娘,老道善卜,要不然给姑娘你卜一卦?”

“算卦?不用了!”舒沄微讶了一瞬,毫不犹豫地摇头说道:“我不信这个的。”

“为何?”老道再次惊讶地望向舒沄,却是见她摇了摇头,不再言语,顿时眉心便皱了起来,“那姑娘想要什么?老道只要一葫芦的美酒而已,姑娘给老道一葫芦,难道也不行吗?”

舒沄自顾自地摇头,朝着周围的夜色看了看,直接开口送客般地说道:“道长,这时间也更深夜重了,您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休息?”老道听到舒沄的这话,刚刚还有些苦哈哈的脸色瞬间便扬起了笑容来,意味不明地朝着厅堂的方向看了看,又朝着舒沄打量了两眼,顿时笑着问道:“姑娘,厅堂那边可是你的客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舒沄面无表情地看向老道,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是姑娘的客人,作为主家怎么会在这里呆坐,而不是去招待客人?而如果不是姑娘的客人.......”老道脸上的皱纹随着他的笑容而隆起,令他脸上的线条顿时多了起来,“如果不是姑娘的客人,这院子里突然多出了那么几个莫名闯入的男子,还流连到这个时候不走,姑娘就真的能安心休息了?”

舒沄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要是姑娘不介意的话,老道倒是可以去叫他们离开的。”那个老道似乎看出了舒沄的不耐,笑脸更灿烂地对着舒沄说道:“只是,作为报酬,姑娘给老道一葫芦美酒如何?就要那酒香飘远的那种美酒!”

舒沄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老道,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还真有些相信这个老道的话了。

”道长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如果人赶不走,姑娘可以不给老道美酒如何?“老道顿时拍了拍胸脯,对着舒沄极为认真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好吧!!”舒沄想了想,这买卖似乎也不亏,于是顿时点头答应道:“只要道长能和气地让他们离开,不闹出什么麻烦来,一葫芦的美酒,我便给道长亲自斟满!”

“一言为定!”老道闻言,顿时双眼一亮。

“一言为定!”舒沄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还未再多说什么,便看到老道把手里的那个酒葫芦朝着她扔了过来。

“既然如此,那老道去去便回,姑娘等着!”老道笑脸灿烂地直接扔下一句,然后便朝着厅堂的方向而去。

宽大的长袍被夜风吹起,仿若要飞起一般,看的舒沄忍不住楞了楞,心中有些期待自己是不是真遇上了个有本事的道士了!

一直等着老道的身影消失在厅堂的方向,舒沄这才低头看向了手里的葫芦。这个葫芦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之类的雕刻,似乎就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从葫芦藤上摘下来的普通葫芦而已,甚至在葫芦的一处,还有小块的青皮。而葫芦上唯一的一个装饰物,也就是一串用红绳串好的铜钱而已!

舒沄有些好奇地拧起那串铜钱看了看,还未多想便听到厅堂那边传来一阵客气的告别声,扭头望去,果不其然便看着孔令仪等人的身影从厅堂内走了出来,全然没有一点生气或者是不满的神态。

舒沄隐隐有些纳闷了!那老道到底做了什么?

才想着,那老道的身影便从厅堂内走了出来,手中似乎还抓着一个酒壶,正开心地一边饮了一口,一边朝着舒沄的方向回来。

“姑娘,如何?老道信守约定,让他们都离开了,而且,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怨怼!”老道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目光确实落在了她抓着那串铜钱的手上,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不经意地问道:“姑娘觉得我这酒葫芦如何?”

舒沄一脸不明白地朝着老道看了眼,然后有看了看手里的葫芦:“不错啊!装酒正合适!”

“是吗?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老道似乎很高兴舒沄说出的这话,眼睛一眯,顿时笑着问道。

“嗯!”舒沄点了点头,也不想在多说什么,一边转身,一边对着老道说道:“道长稍候片刻,我这便去给道长倒酒!”

“好,好,好!”老道一听这话,顿时眼中的精光一冒,直接就目送舒沄进了屋子,果不其然,很快便闻到了那股子带着浓郁酒香的味道从屋内飘出来。

“果然是她!果然就是她啊!”老道仿若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个劲地站在原地嘀咕着,老实地等着舒沄带着酒葫芦一起出现在长廊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酒葫芦,凑近了葫芦口深深地闻了一下。

“姑娘,这酒叫什么名字?”老道一脸迷醉地晃悠了好几下,对着舒沄求教般地问道。

“叫什么名字?”舒沄听到老道的这话顿时便愣住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想什么名字呢!当初蒸这坛子酒,计划的便当酒精消毒用的啊!

可是,这个世界的酒类不多,而且浓度也不好,再加上舒沄这第一次蒸出来的所谓“酒精”浓度也不高,说它是美酒,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沾边。

“这酒可还是没有名字?”那老道看着舒沄的神色,似乎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一脸激动地望着她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好的名字?如果没有的话,老道倒是可以帮忙命个名的........”

“道长说来听听?”舒沄闻言,微微斜目看向了那个老道,然后便瞧着他一脸开心的样子,单手捋了下胡须,在长廊外来回地走动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朗朗清月挽风来,红尘一醉千帆浪!望得琼台金玉液,不如生死两梦间!”

舒沄定定地站在原地,老道离去时吟出的诗文一直不停地在她的脑海间回荡着,带出无数她曾经最熟悉的画面来,引的她顿时泪流满面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也不知道在门前站了多久的时间,舒沄最终还是被小梨那紧张无比的声音给唤醒了的。

“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婢女这便去请一位巫医大人过来给您瞧瞧?”小梨慌乱之后便赶紧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后,心中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只是舒沄却是一把便把小梨给拉住,木然地看向她开口问道:“那个道长.......将军府里是不是有一位半百头发额道长在作客?”

“半百头发的道长?!”小梨楞了楞,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后这才惊讶地看向舒沄说道:“姑娘说的可是宁道长?”

“宁道长?”舒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是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有一个酒葫芦,上面有一串铜钱。”

“那便应该是了。”小梨听到这里,顿时肯定地对着舒沄说道:“宁道长平日就别着一个酒葫芦四处走,遇上心情好的话,还会帮人算卦呢!姑娘遇上了宁道长,可是有福气了!道长可给姑娘算卦了?”

算卦?舒沄怔在了原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那个宁道长倒是有说要给她算卦来着,只是她拒绝了。之后便商量起了给那蒸过的酒水取名字的事情,然后呢?

舒沄拧紧了眉头,看着小梨一脸好奇又兴奋地望着自己,顿了一下却是淡淡地说道:“小梨,我累了!”

小梨楞了楞有些失望地朝着舒沄看了眼,却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扶着她便朝着房间里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还轻声说道:“夜色也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也好!”

舒沄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洗漱完毕后便躺到了床上,也没有要让小梨守夜的意思,催着她出了屋子,关上房门之后,眉心这才又皱了起来。

那个宁道长给那酒水取了一个“乘风醉”的名字,然后便兴奋地问舒沄满意是否,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顿时开心地笑了笑,就着那个葫芦喝了一口气那酒,这才双眼晶亮地看向舒沄瞧了半响,然后一脸深意地对着舒沄看了几眼,问了几句关于她的一些私人问题。

只是舒沄却是笑着摇头,没有回答。

宁道长有些失望地笑笑,之后便从酒葫芦上取下了那串铜钱来塞到了舒沄的手里道:“刚刚瞧着姑娘似乎对这东西有些兴趣,这美酒老道得了,自然也是要回礼的!这东西就当做回礼,请姑娘收下吧!”

说完,也不等舒沄拒绝,转身便笑着快步离开,嘴里便念叨起了那首有些奇怪的诗句来。

“朗朗清月挽风来,红尘一醉千帆浪!望得琼台金玉液,不如生死两梦间!”

舒沄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怎么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无数曾经经历过的画面便开始在脑海深处出现,翻动着,令她根本无法挣脱出来!

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小梨的出现,自己到底是怎么样。

舒沄一阵后怕,看着那串被她拿在手里的铜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此刻一早,舒沄便起身活动了一下,本想去叫了吉旸一起出去逛逛,好好地打听一下关于那位宁道长的事情,却是未想还没有出门,便得到了消息,说是孔令仪让她最近都不要出门,至于原因嘛,说是最近虞城内不太太平.........

舒沄皱了皱眉头,也只能作罢地老实在院子里待着。

只是没有想到,片刻之后,小梨便一脸兴奋地冲到了舒沄的面前来激动地说道:“姑娘,姑娘,宁道长来访!”

宁道长?舒沄心中一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根本没有来得及开口赶人,便听到宁道长自来熟的声音已经响起。

“姑娘,昨夜可歇息好了?”

“没有!”舒沄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气来,没好声地说道,惊的一旁的小梨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舒沄,仿若她说错了什么胡话一般。

宁道长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大笑了起来,提着那个酒葫芦,踏着清风一般便走到了舒沄的面前,然后朝着小梨说道:“小姑娘帮老道准备点吃食可好?”

小梨赶紧点头,激动地便转身跑掉了,留下舒沄瞪眼望着宁道长。

“看姑娘这样子,昨夜却是没有歇好!可需要老道给姑娘画一张安神符?”宁道长打量了舒沄两眼,认真无比地问道。

“不用了!”舒沄直接拒绝,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后便撇开了目光问道:“道长大清早来我这院子,可是有事?”

“无事啊!”宁道长却是直言不讳地笑笑,对着舒沄说道:“就是想着姑娘这里的乘风醉了!”

为了酒来的?

舒沄的眉心微微松了松,然后说道:“道长,昨夜不是说好了送了您一葫芦了吗?”

“老道昨夜便喝光了啊!”宁道长倒是直率地对着舒沄耸了耸肩,然后说道:“所以今日便厚着脸皮又来找姑娘讨酒了!”

“道长,我那酒只有一坛而已!”舒沄微拢着眉梢,扭头盯着宁道长说道:“昨夜已经给了道长一葫芦了,剩下的也不多了。”

“姑娘再给老道一葫芦也是有余的不是?”宁道长却是厚着脸皮,涎着笑容对着舒沄说道:“再说了,那酒既然是姑娘做的,想来姑娘定然是能再做出更多的乘风醉来的,需要什么东西,姑娘只需要知会一声,老道必然全部给你准备好!”

舒沄闻言顿时楞住,仔细地打量了宁道长好几遍后,这才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他问道:“道长,如果你真喜欢这酒,要不然,我把制作方法告诉你,你自己做,到时候想喝多少就能喝多少,您觉得如何?”

第八十二章

一般情况下来说,好酒之人如果真能得到自己喜欢的酒方子的话,必然是欣喜若狂的。

毕竟这样的话,这酒要多少便能有多少不是?

舒沄这样想着,便想着直接把这蒸酒的法子给了眼前的老道,兴许他就能离开了。

只是老道在听到舒沄的话之后却是楞了一瞬,随即又笑着说道:“姑娘这样可不好!老道我好酒,但是也懒啊!这酒方子给了老道,老道可是没有时间去折腾的!”

“道长这话说的可不对!将军府内那么多的下人,道长随意安排两三人便能帮你把这酒给蒸出来了,也不用道长你费心!”舒沄牵强地笑着,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老道,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疑惑来。

她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素医,眼前这老道怎么就因为一口酒缠住自己了。

“姑娘此话差矣啊!同样的酒方子,不同人酿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呢......老道觉得,姑娘这里的乘风醉,不论是口感还是香味,都是不一样的。”老道笑眯眯地看着舒沄,目光中透着一种舒沄瞧不懂的光,隐隐还渗着一丝审视一般。

舒沄微蹙了一下眉头,认真地看着老道瞧了好一会儿,这才嗯了一声道:“道长这喝的不是酒,是人?”

“姑娘这话又错了!”老道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摇了摇酒葫芦说道:“老道看的人,喝的是酒。”

舒沄皱眉,有些不明白:“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姑娘会懂的,现在嘛,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啦!”老道调皮般地对着舒沄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皱眉的样子,这才开口催促道:“姑娘,来来来,先给老道把这酒葫芦给装满!回头酿酒的时候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告诉老道,老道去给你准备........”

舒沄凝眉看了那个酒葫芦一眼,倒是觉得少了一串铜钱的酒葫芦似乎有些别扭了起来,于是开口问道:“道长那串铜钱还在我屋里,我等下还给道长。”

“东西送出去了,哪里还有要回来的道理?姑娘好好地那那铜钱收好了,将来可是有大用的。”老道朝着舒沄挤了挤眼睛,只催着她去把酒葫芦给装满,然后吃食也没有用便直接潇洒地转身离开了。仿佛他来这院子里,就只是为了这么一葫芦的酒一般。

舒沄疑惑不已地看着院墙外,还未想明白便看着卜儿急匆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喘了两口气急促地说道:“姑娘,孔大人和表少爷他们来了,问姑娘可否进院里来。”

舒沄闻言顿时皱眉:“他们来做什么?”

不是昨夜才被老道赶走了吗?他们又莫名其妙地来做什么?这将军府里流行主人没事就到处去客人住的院子里逛逛不成?

舒沄觉得,这明显不可能!

只是,这里毕竟是将军府,人家主人家来见,自己拒绝的话也不可能,所以只能点了点头,让卜儿把人给带到厅堂里去,自己则收拾了一下,先行一步在厅堂内等着了。

来人依旧是那头一夜的那四位,只是他们落到舒沄身上的目光却是明显有些不太一样了。

特别是那位被称作箫公子的男人。

“昨夜多有叨唠,还望舒姑娘莫要怪罪才是!”那位箫公子一反昨夜那般态度冷漠的态度,一张俊俏无比的脸上尽是可亲的笑容。

舒沄心中微动,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孔令仪,然后客气地站起身来对着那位箫公子福了福身子道:“公子说笑了!”

“舒姑娘大度!”箫公子眼睛微微眯了眯眼,隐有一丝满意地打量了舒沄两眼,这才又道:“听孔大人说,舒姑娘来将军府数日,几乎都没有出门,今日天气不错,不知是否可以邀请舒姑娘与我们几个粗人一道去虞城内四处逛逛?”

去逛街?舒沄楞了楞,目光是真的迷茫了起来。

孔令仪不是前不久才派人传了话,说是虞城内不太平,让她最好是暂时不要出门吗?怎么这会儿又要邀请她出门去游玩了?

“舒姑娘不必担心,在这虞城内,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文步成今日手里提着一柄精致的玉扇,文质彬彬地摇了摇,微笑着看着舒沄说道,“更何况,还有孔大人与什么同行,舒姑娘更是不用担心。”

舒沄面前地笑笑,忍不住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瞧着他点头后,想了想这才垂头低声说道:“既然如此,请各位公子稍后片刻!”

众人点头,笑脸盈盈地目送舒沄离开厅堂去收拾,这才又各自话起。

“这舒沄看起来,倒似乎并不太愿意出门去?”文步成撇了下嘴,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对着候在厅堂内的卜儿说道:“这院子里的茶不好,回头去找陈总管换了,就说我喝不惯!”

卜儿闻言,红着脸赶紧应了一声。

“还有这院子里的丫头也太少了,让陈总管再给拨几个过来。”文步成想了想,又道:“再弄两个跑腿的下人过来,今后只要宁道长一来,你们就得想法子把人多留些时候,通知我们过来,知道吗?”

卜儿赶紧一个劲地点头,生怕文步成没有瞧见一般。

“现在就去找陈总管要人吧!等我们出门就把人先塞进来。”程玉才想了一下,开口说道:“不然人送来,那位舒姑娘不要的话,可就麻烦了。”

文步成想想也是,立刻便让卜儿去办了。

厅堂内,一时间倒是沉默了下来。

那位箫公子皱着眉头,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刚与舒沄说话时的模样,整个人冷清无比地端着那茶杯,定定地看着出神。

文步成时不时朝着箫公子看看,也没有要去打扰的意思,四人就在厅堂内坐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这才瞧着舒沄换了一声素色的衣服出现,清清爽爽的样子,倒是平生出了那么几分的活力来,让人不由地眼前一亮。

“舒姑娘这么一打扮,倒是美上了好几分!”文步成眯着眼,带着一丝调戏般地对着舒沄夸了一句,看着她垂眸不语地朝着他们福身站到一旁后,顿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招呼众人出发!

第八十三章

虞城的样子,舒沄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上一次跟着吉旸出来的时候,也是四处随意地逛了逛便打道回府去办银针的事情了。

所以在上了马车之后,舒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掀开了马车的车帘,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这一看不要紧,舒沄几乎在瞬间便明白了为什么起那几日孔令仪特意安排人来传话,让她不要出门了!

整个虞城内,此刻几乎都是一片萧条的景象。那些摆在正街两侧的摊贩却是一个都没有了不说,不少地段好的商家铺子也是紧紧地关着大门的,根本没有要做生意的样子。

正街上,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与死气沉沉的味道。

舒沄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文步成几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脸上尽是淡淡的笑意,仿若周遭的气氛根本不能影响到他们一般。

舒沄的心中隐隐带上了一丝不喜来,不高兴地把车帘放下后,这才往车厢前移了移,低声对着赶车的车夫问道:“大叔,虞城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夫闻言一惊,朝着不远处的几位贵公子们都看了看,却是低声对着舒沄摇头说道:“姑娘,这话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胡说的!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舒沄闻言,只能默默地嗯了一声,老实地呆在了车厢内。

孔令仪朝着车夫的方向望去,瞧着他畏惧地赶紧垂下头一副不敢看人的样子,想了想这轻抽了一下胯下的马儿,奔到了文步成的旁边,低声问道:“表少爷,我们要往哪里停下?”

“去金雅楼好了!女子们不都爱看看首饰,买买花儿吗?”文步成轻笑着,满脸不在乎地说道:“那位舒姑娘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少首饰,我们就给她买些好了!说不一定,今日之后,她便能知道要如何感激我们了。”

孔令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在文步成的身上扫了一眼,这才应了一句,让马儿放缓了脚步跟在文步成三人的身后,心中却是隐隐有些不屑。

舒沄那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是爱那些华丽首饰的.......

金雅楼位于虞城的偏南方向,占地面积极大,是当年段纹彻亲自批下的地段,送给文家建的铺子。

马车很快便在金雅楼前停了下来,与其他几辆马车并排靠在了一起。

“姑娘,下车吧!”车夫勒紧了缰绳,让马车挺稳后便跳下了车,小声地朝着车厢内喊了一声,然后说道:“这里是金雅楼,咱们虞城最大的金银楼,里面有不少的首饰,姑娘可以下来与公子们一同进去好好地看看,要是有合心意的,也能买下。”

一双素手掀开车帘,露出里面那素净而清秀的脸庞,只是那张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在抬头朝着金雅楼的那块烫金的招牌与大开的大门看了眼后便垂下了眼眸,踏着矮凳下了马车。

文步成的脸上挂着得意而自信的笑容,朝着舒沄招呼了一声便直接跨进了金雅楼。

金雅楼的一个掌柜眼尖地在一瞧见文步成出现之后便立刻迎了过来,夸张地大喊了一声少爷后便献媚地问道:“少爷可是要看看首饰?”

平日里,文步成没有少来金雅楼里拿首饰去送姑娘,所以金雅楼内的管事们心中都亮堂,一看见文步成出现便明白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嗯,把楼里的精致首饰送几件来,给舒姑娘挑一挑!”文步成点了点头,朝着那个管事挤眉示意了一眼,看着他顿时会意地点头后,这才又道:“再上一壶好茶来。”

“是,是,是!少爷稍后片刻,小的这就去安排!”金雅楼的管事赶紧应了一声,得到文步成的点头同意之后便立刻跑开,吩咐了伙计安排了下去。

舒沄跟在孔令仪身后,寻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然后便不说话了。

文步成有些奇怪地朝着舒沄看了眼,不明白她怎么进了这金雅楼也不激动,以为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于是把手里的玉扇一折,笑盈盈地说道:“舒姑娘,这里是金雅楼,是我们文家的一处金楼,楼里一般都做些精致的首饰,要是舒姑娘有什么合意的,一会儿尽管挑选,就当是文某送给舒姑娘的见面礼了!”

舒姑娘疏离地半起身朝着文步成福了福身子感谢一声,然后便又木然地重新坐了回去,目光完全没有一点的波动,根本没有一点动心的样子,看的文步成顿时拧了拧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屑。

这姑娘,怕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来的吧?

女子不爱金银首饰,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文步成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转脸便望向了箫公子,看着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沄,转了下眼,然后低声对着他问道:“箫公子在看什么呢?”

箫公子淡淡地瞥了文步成一眼,没有说话,却是把目光从舒沄的身上收了回来。

讨了个没趣的文步成只能自认倒霉,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然后与程玉才聊了起来。

金雅楼的管事很快便带着几个伙计捧着几个盒子出现,一一全部摆到了舒沄的面前,然后笑眯眯地朝着文步成看了眼,等着他点头后,这才吩咐了伙计把盒子一一打开,全部放在舒沄的面前说道:“姑娘,这是我们金雅楼最近几日刚出的新货,姑娘可以看看,是否有满意的?”

舒沄不得不承认,这金雅楼的手艺十分的了得,那首饰每一件都做的美轮美奂,精致的让她流连忘返,恨不得都收入囊中!但是舒沄却又是十分的清楚,这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

文步成几人一夜之间对自己的态度大变,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要是自己真收了这些贵重的首饰,以后还能还回去?她不要命了的话!

想到这里,舒沄在欣赏完了那些精美的首饰之后,便对眼前那个一脸期望地望着自己的管事点了点头,赞叹地说道:“这些首饰确实精美无比,金雅楼的手艺名不虚传啊!”

管事得意地点头笑着夸了舒沄几声有眼光,示意让她选一选,却是看着她摇头说道:“多谢掌柜了,我不喜戴首饰.......”

第八十四章

金雅楼管事长的白白胖胖的,逢人便是三分笑,倒是一脸讨喜无比的模样,这样的面相做生意,自然是顺畅无比的,再加上这管事的好话说的不露痕迹,平日里倒是哄了不少的小姐夫人们买下了不少并不需要的首饰,狠狠地位金雅楼赚了不少的银子。

只是,金雅楼的管事却是没有想到,这由自家少爷带着来的姑娘,免费送她首饰她居然还能说出一句不喜欢戴首饰的话来。

女人不爱俏?那怎么可能?!

金雅楼的管事赶紧又堆上了笑容来,看着舒沄说道:“姑娘不喜戴首饰,那可是真有些可惜了。姑娘您看看您,这天生丽质的容貌,要是没有一两件首饰映衬且不是明月无光吗?我们这几件首饰也不是什么浮华之物,姑娘可以再仔细地看看,件件都是素雅淡恬,和姑娘那是顶顶的相配的.......”

舒沄看着眼前口若悬河地一个劲地夸着自己,又夸着那几件首饰的金雅楼管事,隐隐倒还真是生出了一丝佩服来,瞧瞧人家这无中生有的本事,自己可真是达不到的吧!

“掌柜大叔,我真不喜,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舒沄一脸无奈地等着那金雅楼的管事说完歇气的时候,赶紧又补了一句,然后望向了一旁微微蹙着眉头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文步成,客气地感谢道:“多谢文公子的好意了,只是这东西,我是不能收的。”

“舒姑娘这是看不起文某了?”文步成微微眯了眯眼,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问道。

“文公子多虑了。”舒沄微垂下了头来,淡然地说道:“如果有喜欢的东西,我自己会去买下的。至于馈赠,还望几位公子海涵.......我只收长辈与好友的馈赠。”

意思就是,她与他们都不熟,甚至连朋友都不是,自然是不会收他们送的东西了。

文步成眯眼有些恼怒地朝着舒沄看了眼,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朝着那个金雅楼的管事挥了挥手,示意他把东西拿下去之后,这才阴阳怪气地对着舒沄说道:“看来想与舒姑娘相熟,我们几个还需要费很大的功夫才能让舒姑娘瞧见我们的诚意啊!”

文步成的话音一落,舒沄便淡淡地开口接道:“文公子还是不要与我相熟比较好!我是医者,与我相熟的,一般都是病人,几位公子身体安康,自然是平顺康泰的.......”

文步成闻言顿时一口郁气憋在了心里,目光几乎要杀人一般地朝着孔令仪望去。

只是,孔令仪却是一副淡然无比的模样,彷佛早就预料到了舒沄会这样一般。

程玉才有些偷笑地朝着文步成看了眼,又望向了舒沄,想了想后赶紧打圆场地说道:“无妨无妨,舒姑娘既然不喜欢首饰,那我们去看看其他的东西,寻一寻舒姑娘感兴趣的东西便好了!”

文步成勾着冷笑,喝了一口热茶却是没有吭声。

一旁的箫公子倒是有些兴趣地朝着舒沄看了两眼,赶紧利落点头说道:“那就走吧!”

文步成心中一窒,目光在箫公子的身上扫了一下后,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跟在了最后一起出了金雅楼。

舒沄一路上都在仔细地观察着,最终便确认了眼前这几人肯定是有什么企图的,不然怎么可能这样迁就她,任由她这般的态度?

在虞城陪着文步成几人逛了一圈,最终舒沄什么都没有买,空手而去,空手而归,看的文步成几人一脸的诧异于不满。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舒沄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们怎么下手?

目送着舒沄进了院门,文步成第一个便黑下了脸来,瞪眼看着孔令仪问道:“孔大人,这样的女子,你说说看,我们到底要怎么办?简直就是滚刀肉,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就是矜持,这也矜持的太过头了吧?”

孔令仪没有吭声,只是淡漠地朝着文步成看了眼。

“我倒是觉得这舒姑娘不是装出来的。”一路上并没有太多话的箫公子却是笑了笑,对着众人说道:“只希望她真的有本事能救救段三郎吧.......不然,你们就把她赶出去就好了!到时候,她自然会求到我们的头上来的。”

“箫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文步成楞了一瞬,话还没有过脑子便一下说了出来,看着箫公子顿时一脸讥笑地朝着自己瞥了眼,文步成的脸瞬间便红透,整个人也不自在地尴尬在了原地。

“人,你都安排进去了?”箫公子倒是并没有要嘲笑文步成的意思,换了个话题问道。

“送进去了!”文步成点头,一脸肯定地送到:“我都吩咐好了,只要宁道长一出现,立刻便会有人来报的。”

“那便好!”箫公子点头,转身一边离去,一边说道:“那就都回去休息吧!”

文步成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赶紧跟到了箫公子的身后离开。

程玉才看了看孔令仪,然后又看了看文步成两人离开的方向,迟疑了一瞬便抱拳和孔令仪行了个礼,赶紧也追了上去。

孔令仪站在原地,看着众人离开的方向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转身又进了舒沄的院子,坐到了她的面前。

“这几日虞城出了不少的事情,被牧公派出去寻医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回来了。”孔令仪直奔主题,对着舒沄说道:“公子的病一直都是反反复复的样子,有些巫医大人说可以试试,就留下了;其余的巫医大人都说无能为力,便自行返回了.......大概再过两日,等所有的巫医都给公子看过之后,舒姑娘你便能去见见公子了。”

舒沄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有些期望地看着孔令仪问道:“既然这样,孔大人,为了让我心里有数,不知道是不是能把公子的医案给我看看?”

“医案?”孔令仪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为难。

“要是不能看的话,孔大人与我说说公子的病情也是可以的啊!”舒沄倒是不放弃,继续对着孔令仪说道:“这样我也能在见到公子之前准备好,到时候能节省下不少的诊治时间呢!”

第八十五章

要说这段家公子的病,着实来的有些奇怪。

照孔令仪的说法,这段三郎今年十七岁,也就是段纹彻的第三个孩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出嫁了,家中还有一个幼弟,今年大约也就十岁左右。

要说这段三郎啊,那是生的一个俊俏无双,在段纹彻的教导下,十八般武艺简直可以说是样样精通的,在这虞城,绝对是黄金级的金龟婿,多的是清贵家族想要把女儿嫁给他。这段三郎更是在两年前跟着段纹彻出征蛮族,狠狠地打了一个漂亮仗,声名远播,一时间风头便盛了起来。

据说,就连京都那边都有权贵家族听闻了消息,暗地里送过信来,想与这位段家三郎结亲。

只是,这样天骄一般的人物,似乎便容易引起上天的妒忌一般。

一年前,这位备受瞩目的段家三郎却是在段纹彻准备为他物色结亲对象之前倒下了。

段三郎的病不算太严重,却是来的有些蹊跷与古怪。

最开始,这位段公子便说舌根发麻,寻了巫医看过并没有定下任何的治疗法子,几日之后便觉得额头发热,如火烧汤灼一般,迭进寒凉无数都无法控制,于是又寻了有名的巫医大人来看诊,倒是给开诊了一些药丸服下,似乎好转了几日,随后又开始复发。

之后便开始有了烦躁易怒的表现,偶尔也有抽搐的迹象,为了避免被人瞧见,段三郎便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关在了屋子里,除了平日里伺候的丫头小厮以外,便只有亲近的几个家人与巫医大人能见。

只是,寻了一个又一个的巫医大人来诊过,段三郎的病情却是一点也没有要痊愈的迹象,就这样拖了大约半年左右,某一日的清晨,便有守夜的丫头惊叫着冲出了屋子,大叫了起来。

段府内的管事闻言,刚跨进屋子便穷件了磕的头破血流,正狂躁地在乱骂人的段三郎,此刻的段三郎仿若那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疯狂而令人恐惧,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般潇洒的身姿?

也就是这一次之后,段纹彻便坐不住地寻到了牧公商议,最终安排了孔令仪等人远赴他乡去为段三郎寻医,只求能寻到一些厉害的巫医大人,把段三郎给治好。

可是,巫医大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最终愿意留下来尝试着给段三郎诊治的巫医大人却是少之又少。

真正有本事的巫医大人,想要救下段三郎绝对没有问题,但是结果便会如当初梅巫医告诉过舒沄的一样,救人的巫医会直接付出沉重的代价的,这代价,极有可能便回事他们这些巫医大人的性命。

所以,无人应承的情况便出现了,甚至根本就没有巫医敢说自己想试试救治之类的。

当初孔令仪之所以要找来舒沄,其实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的。素医什么本事,所有人都清楚,要让孔令仪就那般听了几句话便把希望全部投入到舒沄的身上,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那孔大人现在觉得我就能治好三公子了?”舒沄挑眉朝着孔令仪问了一句。

“治的好,治不好,当初我也答应过舒姑娘的,一定会安排人把你们安全地送走的,这一点,舒姑娘你不用担心。”孔令仪再次朝着舒沄保证道,看着她目光中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担心来,心情莫名其妙地有些放松了下来。

要是顺真的能治好段三公子,那绝对是一件大功!到时候,他孔令仪不是也能得个用人至善的夸奖?

舒沄定定地朝着孔令仪看了好几眼,这才垂眸点头说道:“孔大人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了,等见到三公子的时候,我再为他诊诊脉,仔细地瞧瞧。”

“好!”孔令仪也没有要多问的意思,站起身来便准备离开,只是才跨出腿,他却是突然又收了回来,认真地看着舒沄问道:“舒姑娘.......你与宁道长......相处的还好吗?”

舒沄楞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孔令仪。

“宁道长可不是一位普通的道长,他来将军府并没有多长的时日,但他绝对是将军府上最尊贵的客人!”孔令仪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对着舒沄说道:“想来舒姑娘今日也发觉了,文公子几人今日对姑娘的态度与昨夜大相径庭,甚至今日还隐隐带上了刻意的亲近。”

舒沄点头:“孔大人的意思是,这些都可宁道长有关系?”

孔令仪嗯了一声,却是又坐了下来,看着舒沄说道:“宁道长有些本事,所以不少人都想找他看看。这其中,便有那位箫公子........”

舒沄皱起眉头,心中却是一片不悦的迷茫!

她到现在认识的人也不多,了解的事情也不多啊!那位箫公子,听孔令仪的语气也知道不是什么平常人啊!更不要说,文步成这一路都看箫公子脸色办事的姿态了,舒沄要是还能以为那位箫公子是普通人家的公子,那她的双眼也就真不用留着了。

“如今我们的陛下与皇族都姓萧,虽然民间也有萧氏,但是以文少爷的态度来看,那位箫公子的身份便可想而知了!”孔令仪似乎知道的也不多,坐在舒沄的旁边,一边啄着茶,一边对着她说道:“听程公子说,这箫公子也是才到将军府没有几日,当初就是奔着宁道长而来的。只是宁道长在将军府内作客,却不是任何人都会见,那位箫公子也怕惹恼了宁道长,不敢主动去拜访,这才在将军府内想尽了千方百计,想靠着一个自然的机会与宁道长说上话........”

听到这里,舒沄瞬间便明白了。

合着那位宁道长还是一个这么厉害的主?

“那孔大人,你的意思便是说,那位箫公子极有可能就是皇家的人?”舒沄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瞪着眼睛朝着孔令仪问了一句。

“八九不离十吧!民间的萧氏一族,到了虞城,可承受不了文少爷这般周全的照顾!”孔令仪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挑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来,看着舒沄疑惑地望向自己后,这才严肃了脸,开口说道:“总之,这些舒姑娘你知道便好了!今后要怎么做,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第八十六章

舒沄突然觉得孔令仪有些不厚道了!

明明是他给自己暴露了那么多的小道消息,甚至还把那位箫公子的身份都点了个七八分出来,现在却是要让她自己看着办,这不是在坑人,是在做什么?

皇族的公子,她一个小小的素医敢做什么?

舒沄瞪眼不满地看着孔令仪,却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好不拖沓地便站起身来道:“茶已喝完,孔某便告辞了!”

话音一落,舒沄便看着孔令仪几个纵步便消失在了院子里,明显是为了躲她而运功逃离的。

“狡猾!太狡猾啊!”舒沄忍不住暗骂了两声,瞧着侯在一旁的小梨的身影,这才闭上了嘴,默默地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去琢磨那位段家三公子的病情了。

只是,第二日,那位讨酒的宁道长却是又不期而至地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

瞪大着眼睛看着仙风道骨般地站在自己门前的宁道长,舒沄楞了好几瞬后这才眨了眨眼,吐口而出:“道长又来讨酒的?”

“还是姑娘了解老道啊!”宁道长一听舒沄的话,顿时笑眯了眼,直接把酒葫芦递给了舒沄,然后才神神秘秘地说道:“姑娘回头再给老道制点乘风醉,老道要拿去送人的。”

舒沄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却是接过了酒葫芦便往存酒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道长,我就这么一坛子酒水了,您要是每天来这么一葫芦,不出两天我这坛子酒水就没有了啊!您要拿这酒去送人,那就自己折腾吧,我把方子和法子都给您啊!”

“不!不!不!”宁道长闻言,一脸高深莫测地对着舒沄说道:“老道都与姑娘说过了啊!这酒还是要姑娘你制出来的才是这样的味道.......老道我可折腾不出来!姑娘就费点时间,给老道弄几坛子吧!”

舒沄停下脚步来,侧脸朝着宁道长看了眼:“道长,过几日我可是没时间的。”

“姑娘要出门?”宁道长楞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要去看诊!给这将军府的三少爷看诊!”舒沄鼓了鼓腮,对着宁道长严肃地说道:“道长,我是素医,本就是为人看诊的,又不是酒娘,您这样三天两头地来我这里哄了酒水走,真是不合适的。”

宁道长闻言顿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催促着舒沄去打酒,一边跟在她身后说道:“姑娘此言差矣啊!”

“哪里差?我觉得说的很对啊!”舒沄嘟了嘟嘴,有些不满地嘀咕着,弯腰打开了那个被封关的好好的酒坛子,拿了酒斗来开始往酒葫芦里灌酒。

“最近几日,姑娘是不会去给段三郎看诊的。”宁道长脸上那嬉笑的神色渐渐消息,一脸严肃地看着舒沄的动作,对着她说道:“所以,姑娘有时间制酒的。”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舒沄抬头望向宁道长,眉心紧蹙了起来。

孔令仪说了,那些被找来的巫医大人们在看诊完了之后,就会让她去的。只要看过了那位段三郎,她就能被护送着离开虞城了啊!

“老道说姑娘不会去,那就不会去的。”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发愣地望向自己的模样,赶紧催促了两声,等着她把酒水都灌满后,顿时心满意足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就耐心地再住些日子吧,老道有个弟子过几日也会到虞城来,到时候让姑娘你见见!”

“见见?”舒沄楞了楞,不明白宁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姑娘这院子不如前两日那般干净,老道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了!要是姑娘制好了酒,或者是想寻老道的时候,直接派人去葵园知会一声便是。”宁道长神神秘秘地朝着舒沄笑了笑,也不等她多问,直接便如当初孔令仪那般,闪身便走人了。

看着宁道长那消失了的背影,舒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来:似乎宁道长的功夫比孔令仪要高很吧.......

踏出房门,舒沄朝着院子内看了又看,始终不明白宁道长那老头子为什么要说她的院子不干净。

“小梨,这院子以后还是每天都清扫两次吧!”

小梨赶紧点头,面色隐隐带着一丝失望和担忧来,只是这些情绪她都藏的很好,舒沄根本就没有瞧见。

宁道长离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文步成和那位箫公子便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紧张地朝着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两眼,然后才盯向了舒沄问道:“舒姑娘这里来了客人了?”

舒沄有些无语地朝着文步成看眼,顺势福了福身子客气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文公子的话,我有些不太明白!”

文步成张嘴便想问问宁道长的消息,可是话音还堵在喉咙里时,一旁的箫公子却是撞了一下他,然后才把话给接了过去,微笑着对着舒沄说道:“今日天气不错,昨日带着舒姑娘去虞城内转转,似乎走的都是我们几人喜欢的地方,还不知道舒姑娘想去哪里?我们今日再出府去转转好了!”

舒沄闻言顿时望了望天,看着那如洗过一般的天空与几朵零星的白云,有些拒绝地说道:“箫公子,多谢您的好意了!只是我今日不想出门........”

“哦?为何啊!?”箫公子似乎等的就是舒沄的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插着院子的两侧看了看,明显发觉这院子里多了不少的下人后,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耐心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可能不知晓,今日这虞城内可是来了一个杂耍班子的,不少人都去看热闹了.......听说,倒是精彩无比!”

舒沄呵呵地低笑了两声,全然没有一点兴趣。

箫公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朝着院子里看了眼,瞧着那些安插在这里的下人们都摆手示意宁道长早走了之后,箫公子的心情便一落千丈,连嘴角的笑意都变的有些勉强了起来。

“既然舒姑娘还是不愿意去看看,那我们便先告辞了!”箫公子一脸风度地对着舒沄笑着说道,“当然,要是舒姑娘有需要,也能来找我们,我们定然全力帮忙!”

第八十七章

宁道长果然说到做到,从那日说了舒沄的院子不干净之后,便再也没有跨入到这个院子里来。只是他要酒水的骚扰却是每日都不间断的。

只要一过卯时,便会有一个将军府的管事笑眯眯地在舒沄的院子前等着,手里提着宁道长的那个酒葫芦,晃晃悠悠地摇着,等着小梨或者是卜儿接过去,送到舒沄的面前。

为了满足宁道长这个将军府的特殊贵客,舒沄也正好要想多备点酒,只得从将军府内征用了几十坛酒来蒸煮,也就是这个时候舒沄才知道。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好酒大多数浓度比较低不说,里面还有不少的杂质,为了让酒香,更是在酒水里还会掺杂一些莫名其妙的花蜜蔬果,以确保酒水的味道香甜可口。

只是一般这种加了东西的酒水便一句算是水果酒或者是花酒了,舒沄要用的话,基本上不可能!于是只能去寻那些还未加工过的普通酒水来,慢慢地蒸上,使它的浓度更高一些。

而宁道长大约也就是看中了这酒水的浓度,所以这才来缠上自己的。

舒沄如是想到。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当初孔令仪告诉舒沄,说要让她去给段三郎看诊的事情,却也如宁道长说的那般,被无声地给拖延了下来。

小梨说,前院有消息传来,说是段三郎最近谁也不见,根本不让任何的巫医大人们进屋,所以看诊的事情一时便被耽搁了下来。

段纹彻将军倒是有心要让人去撞门,避免段三郎讳疾忌医,但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突然放弃了,任由段三郎的屋子大门紧闭,将军府内住下的巫医大人越来越多。

文步成和那位箫公子之后倒是也又来找过舒沄几次,但是差不多都是趁着那位来为宁道长讨酒的管事到的时候来,也没有要踏入院子的意思,与那个管事说上几句话之后,便让人带话给舒沄问了个平安之类的,也就离开了。

将军府的日子,过的悠闲而无聊,让舒沄有些按捺不住地每天都让人去给吉旸送消息,问他陈武到底找的怎么样了!

第十日,吉旸才踏进了院子,给舒沄带来的陈武的最新消息。

“人已经找到了!”吉旸此刻的脸上终于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对着舒沄说道:“那陈武在河西村备了礼物去寻村正,想让他帮忙找到舒姑娘您,可是没有想到,置办的时候便被有心人瞧见了,之后把他引到了一户屠夫家,几人合伙把他给打晕,关了好几天后才逃走,后来就躲在了当初我们待过的山上寻我们,这才被我们留下的人给找到了。”

舒沄听到这里,顿时一脸的担忧:“那陈大叔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没事!舒姑娘放心便是!他就被饿了几日而已,没少胳膊没少腿的!”吉旸顿时笑着对舒沄说道,“找到陈武之后他们便朝着西北过来了,可能再有个几日便能到了!”

舒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这才缓缓地蔓延出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啊!只是那个河西村的人怎么都那么坏啊?我被绑了,陈大叔也被绑.......我以为那里民风应该是很淳朴的啊!”

“民风淳朴是淳朴,但是每个村子都会有那么几个揣着坏心思的家伙啊!舒姑娘你们是外乡人,又一副有钱的样子,自然是被盯住的最好对象!”吉旸笑笑,但是提醒舒沄道:“吃一堑长一智!将来舒姑娘你们出门在外,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任何露财的行为,都是有可能被人盯上的!”

舒沄点了点头,很是郁闷。

想想当时,她和陈武连马车都已经没有要了,身上就揣了那么一点银子,也不算是很富有的模样啊,就这样的状态都能被人双双给盯上,大约也就真是他们的运气很差了吧!

“哦对了!舒姑娘,我来时正好遇上了慧园的管事,他让我告诉舒姑娘一声,明日午时之前,请姑娘去慧园用膳。”吉旸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对着舒沄提醒道。

“慧园?什么地方?”舒沄却是顿时愣住,一脸迷茫地看向吉旸问道:“吉大哥,这慧园住的谁啊?我在这将军府里,认识的人可不多!”

“慧园住的是那位宁道长!舒姑娘应该是认识的啊!”吉旸楞了楞,对着舒沄认真地说道:“宁道长来将军府里住下,可是第一次请人去慧园做客呢,舒姑娘你可千万要去才是!”

舒沄却是皱着眉头,心中有些不愿意。

“这个事情将军府里很多人都得到消息了,舒姑娘您要是不去的话,会招来很多人的怨愤的。”吉旸微微皱着眉头,提醒般地对着舒沄说道:“想来今日便会陆陆续续来人寻舒姑娘您说话的,您要是看着合适,答应带着他们一同去赴宴是最好的.......”

“吉大哥是这样认为的?”舒沄有些惊讶地看向吉旸问道。

“我?不,不,不!这话是孔大人让我转告舒姑娘您的。”吉旸赶紧摇头,对着舒沄一脸严肃地说道:“孔大人本是要来亲自告诉舒姑娘您的,但是将军府里的人盯的有些太紧了,为了避免给舒姑娘您带来麻烦,孔大人便吩咐我给舒姑娘您带话.......舒姑娘,这将军府内想要见宁道长的人太多了,可是宁道长在将军府里住下后基本上就没有见过几人,所以,大家都卯着劲等着的!”

舒沄蹙紧了眉头,顿时沉思了起来。

“而且,据说宁道长在虞城留不了多少日子,可能要不了多久便要离开,盯着慧园的人更会着急.......”

吉旸的话音还未落完,小梨便小步从门外跑了进来,喘着气,眼神发亮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姑娘,表少爷来了,说是得了什么稀罕的物件,要送给姑娘您看看呢!”

吉旸闻言,目光顿时与舒沄撞了一下,然后叹气说道:“舒姑娘,我便先告辞了!您如果有事,让人来寻我一声便是了。”

舒沄点了点头,看着吉旸出门。

“姑娘,姑娘!表少爷他们还等着的呢!”小梨的双脸微微泛着红色,脸色有些焦急地对着舒沄催促着。

第八十八章

有了吉旸的告知,舒沄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那文步成几人来院子里寻她的真实目的?

只是人家不明说,她也就不搭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文步成献宝似的把一件雕刻精美的黑色木雕碰在手心里,爱不释手地对着她说道:“舒姑娘,你看看这雕工,这刀法!这可是荆州最有名的木雕大师珍也的作品,才完工两个月,便被箫公子给求到,送到咱们虞城来的!”

舒沄挂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在那件木雕上停留了片刻,自然也看的出那木雕确实精美无比,只是她的爱好不在这个上面,自然也就不可能如文步成一般那样爱恋。

一旁的箫公子一直含笑听着文步成的夸奖,转脸一下便看见了舒沄脸上可疏离的笑容,顿时笑容一淡,开口问道:“看舒姑娘的样子,似乎不太喜欢这木雕?还是说,舒姑娘见多识广,有见过更好的作品?不妨给我们说说?”

“箫公子这话可就折煞我了!”舒沄闻言一愣,顿时警惕地朝着箫公子望过去,一脸真诚地说道:“我只是不懂而已!箫公子多虑了!这木雕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哪里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欣赏的来的?我也就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舒姑娘不懂木雕?”文步成听到舒沄的话,刚刚还激情澎湃的表情顿时一凝,整个人瞬间便情绪淡化了下来。

“嗯,我不懂!”舒沄老实地点头,然后疑惑的问道:“这个......是必须要懂的吗?”

“那倒不是!”箫公子朝着文步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这才淡淡地笑着说道:“舒姑娘不懂也是可以看看的,这是大师的作品,堪称传世精品了!”

舒沄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文步成站在原地神色尴尬的样子,很厚道地没有露出任何的嘲笑神色来。

文步成也觉得有些全身难受,尴尬地朝着众人看了眼,这才流连般地朝着手里捧着的木雕看了又看,开口说道:“我还以为舒姑娘也喜欢木雕,这才特意去寻了箫公子,请他割爱把这件东西拿出来给我们瞧瞧,涨涨见识呢.......”

“多谢箫公子和文公子费心了!”舒沄客气地说完,端正地坐着也不再也言语了。

一时间,厅堂内又寂静了下来。

文步成一反刚刚的兴奋模样,有些悻悻地捧着木雕小心地放到了桌旁的一个精美木盒里,这才坐好,朝着舒沄看了好几眼后开口问道:“舒姑娘既然不懂木雕,那肯定还是有其他的爱好吧?明日天气不错,不知道舒姑娘是否愿意和我们一同出游?”

“出游?”舒沄一愣,脑子瞬间便明白文步成这邀请为什么来的这么突然了!他们是想让她主动开口,把明日去慧园赴宴的事情给说出来,到时候顺水推舟地要求一起去,这不就完美了吗?

想到这里,舒沄顿时有些为难自己要怎么开口说了。

“舒姑娘,你明日是有事?很为难吗?”文步成似乎找到了突破点,双眼晶亮地看向舒沄问道。

“无事,多谢文公子关心了!”舒沄的思绪顿时被瞬间拉了回来,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对着眼前的几人说道:“我只是在想我喜欢什么而已!平日里都跟着师傅在学医,倒是极少有时间或者是想法出去游玩之类的,文公子这个邀请,着实让我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决定了。”

文步成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地笑笑,神色难看地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明日有时间?”

“有啊!”舒沄毫不犹豫地便笑着点头,一派欢喜地对着眼前的几人说道:“前几次各位公子真心相邀,我都有事辜负了,这一次要是再辜负了几位公子的邀请,且不是识趣了?”

箫公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侧目朝着文步成望去,目光中那严厉和责怪的光顿时让文步成的额头上泛出了颗颗冷汗来。

“呵呵,那还真是难得啊!舒姑娘居然有时间.......”文步成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神色尴尬地说了一句后便坐在椅子上,目光闪烁地端着茶杯一口一口地灌了起来。

箫公子目光冷淡无比地朝着文步成看了眼,这才望向舒沄问道:“既然舒姑娘明日有时间,那我们便约好一起去虞城内再好好地转转好了!”

“好啊!什么时候出门啊?”舒沄毫不犹豫地便问道。

“午时前,舒姑娘觉得如何?”箫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盯着舒姑娘,想要从她的目光中看出点什么来,只是舒沄却是笑眯了眼地一个劲点头。

“好啊,箫公子你们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出发好了!”

箫公子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一分,低头喝一口气手里的茶水,仿若漫不经心一般朝着坐在另一处的程玉才看了眼。

闻弦知音的程玉才顿时裂开嘴笑了笑,看着舒沄说道:“对了,来的时候我们遇上舒姑娘院子里的人,听说明日舒姑娘似乎要去哪里赴宴用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个邀请会不会来的太突然,让舒姑娘你为难了!?”

箫公子满意地笑笑,目光一直都盯着舒沄。

“程公子,这是我院子里的人说的?不可能吧?我自己都不知道明日要去哪里赴宴呢,他们怎么知道的?”舒沄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看着程玉才紧张地问道:“程公子,我这院子里是有人乱造谣言?这个,要怎么处置啊?总不能让这院子里动不动就是谣言满天飞,回头把我的名誉给毁了吧?”

这思路,猝不及防地拐了个弯,一时间让程玉才也忍不住楞了楞,只得望向了文步成。

人家是将军府的表少爷,在某些方面,可是有不少的权利的。

文步成把嘴边的茶水给吞下,给了舒沄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舒姑娘放心,这个事情我记在心里了,回头就安排人去查一查,定然要把这造谣之人给抓出来,还舒姑娘这院子一个清静的。”

“如此就最好了!劳文公子费心了!舒沄在这里多谢了!”舒沄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客气地朝着文步成等人福身行了一礼,直让几人有些郁闷地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没有了言语。

第八十九章

这世上,总就有那么一些人,努力地渴望着什么,又为其付出了无数,但最终停歇在了那一句难以启口的摊牌话语中,然后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只能默默地缩到自己的那个角落,暗自神伤与懊恼。

舒沄笑眯眯地送走了文步成一行,待到他们全部都离开小院子之后,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转身朝着院子内那日益繁多的下人们,深吸了好几口气后这才平静地朝着自己那间屋子的方向回去。

小梨眨了眨眼,一脸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文步成等人的方向收了回来,轻启莲步跟在了舒沄的身后,嘟嘴似乎有些不满。

“小梨!”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舒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喊了一声,听到小梨清脆的应答声后,头也没有转地淡淡说道:“我有些不太舒服,想好好地歇一下.......如果有客人上门的话,就照着这么回!我一个都不想见!”

小梨眨了眨眼,一脸困惑地看着舒沄的背影,顿了顿后才点头应了一句,然后有疑惑地问道:“那姑娘......如果孔大人来请您去给公子看病的话,需要叫您吗?”

“不会的。”舒沄听到这话,却是嘴角微微地翘了翘,想到了当初宁道长对她说的话,“那位三少爷,今天肯定不会让我去看诊的!”

“那要是万一呢........”小梨忍不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有了万一,那就叫我吧!”舒沄笑笑,缓缓地转身看向小梨,对着她认真地说道:“我到虞城来,本来就是应了孔大人的邀请,来给三公子看诊的。如果三公子都能同意看诊了,我一个医者难道还好意思卧床养病吗?”

“可是姑娘,您都病了,要是去给公子看诊的话,会不会让公子的病情加重啊?”小梨似乎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可能,目光怯生生地盯着舒沄,对着她低声问道。

舒沄一愣,看着小梨那副样子倒是也觉得好笑了起来:“不会的。我又不是得了风寒之类的传染病症,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嗯,是心病,好好地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梨闻言顿时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朝着舒沄甜甜地笑着点了点头,本要送她回房的,却是在门口的长廊下便被舒沄给拦下,让她自去了。

停窗伴烛读,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舒沄难得地关在屋内看了一天的杂书,这才疲倦地躺到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待到天明后便早早地起身收拾好,等着文步成几人来接她去虞城内闲逛了。

照舒沄的理解,文步成他们三人既然为了套她的话,想引着她带着他们去慧园赴宴,那必然是要做戏做全套的。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文步成他们还真就不按套路才出牌了。

巳时初,就在舒沄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有小厮被卜儿给引了进来,恭敬地站到了舒沄的面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跪在地上高声说道:“请舒姑娘见谅!我家公子与箫公子、程公子本是准备来请舒姑娘出门游玩的,只是未曾想到,我家商号出了点事情,把三位公子给缠住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了,我家公子便让小的给舒姑娘道一声歉意,并奉上小礼物一份,望能换个时间再与姑娘相约。”

舒沄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那个小厮,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之后,顿时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好吧,她算是明白了!

文步成他们怕自己真的跟着他们去游玩,爽约了宁道长之后,宁道长会记恨他们而让他们得不偿失,所以就放弃了,想让她自己去慧园赴宴,顺便再送了个礼物来,看她是不是能识趣!

想到这里,舒沄便把嘴角的笑意给压下,对着那个小厮说道:“既然文公子他们有事,那就下次再约时间便好了!只是这赔礼就不用了........”

“不,不,不!舒姑娘,我家公子说了,这是礼数!必须要呈送给舒姑娘您的。”那个小厮一听舒沄的这话,顿时坚定地对着她说道,“还请舒姑娘一定要收下。”

舒沄皱了皱眉头,并不愿意接。

一旁的卜儿有些着急地朝着舒沄示意了好几眼,瞧着她冷漠而沉静地坐在原地,就那么盯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小厮,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这是表少爷他们的一片心意,您就收下吧!”

舒沄侧目朝着卜儿看了眼,却是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这赔礼我是不要的,你们谁要是喜欢,谁就收下好了!总归是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的!”

说完,舒沄便直接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在卜儿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行到了门边,高声大喊了一句:“小梨,姑娘我出门去转转,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有仆妇闻声,赶紧一边让人去找小梨,一边把事情给应承了下来,然后目送舒沄就那么干净利落地朝着院子外走去。

卜儿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赶紧也追了上去。

只是舒沄在一听到脚步声后,便直接停下转身对着卜儿目光冷漠地说道:“卜儿,你不用跟了!把人打发走就行了,我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还瞧着他跪在这里......回头人家得怎么传我这个来将军府作客的小小素医啊?”

卜儿闻言,白皙的脸庞瞬间便红透地站在了原地,一副呆愣无比的模样。

舒沄出了院子的大门,犹豫地站在岔道口子上,一脸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怎么当初吉旸告诉她慧园消息的时候,她就没有顺道打听一下慧园的方向呢?这突然脱身走出了院子,要往哪里走啊?还是直接站在原地,就等着慧园的人来接?

舒沄一脸的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迈出了步子,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走去,准备等见到人之后问问路线便是了。

只是舒沄却是没有想到,这一路走来,青石板路却是越来越窄,周围的翠竹绿树越来越茂密,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真的走错了?”舒沄皱着眉头,有些郁闷地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地犹豫了半响,最终决定沿路返回,换个方向走!

第九十章

这将军府内的格局可不如舒沄想想的那般寻常的。

那看似寻常的小路与树林,却是暗藏了旁人并不容易发现的玄机,平日里,如果有人误入的话,没有熟悉其中玄妙之人带出来,那基本上就是只能困在里面,要么等死,要么就只能靠着自己的运气走出来了!所以,这一片茂密的林子在平时那就等于是将军府内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出入的禁地!

只是,这些舒沄都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她。

进林子容易,出林子难!

舒沄一心只想着要原路返回便能离开这片树林,却不知道自己越走越深,兜兜转转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依旧还在这片林子里。

眼看着头顶的天色越来越不对劲,舒沄终于似有所觉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想了许久之后,这便从周围的林子里寻来了一些颜色鲜艳的小野果子,又摘了不少的树叶子,然后把这些果子上的颜色给抹到了树叶上做成特殊的记号,一路走着,一路开始往地上放。

照舒沄的猜测,这样的林子大约也就是某种奇门遁甲之术,类似于鬼打墙一样,让人一直在原地转圈圈耗死,只要她留下了记号,等到再走回来的时候,肯定能通过这样的法子,找到正确的方向的。

只要能再见到记号.......

可是,舒沄把手里那做记号用的树叶子都给用完了,也走的腰酸腿痛后,却是根本就没有见到任何一片自己留下的树叶子记号。

这让舒沄顿时整个人如瞬间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再也没有办法能往前方跨出一步了。

“他们察觉到我没有到慧园,应该是会让人来找我的吧?肯定会有人来找我的......”舒沄望了望天色,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我走不出去,那就在原地等着好了!!嗯,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自我安慰了半响,舒沄才觉得心中那股子郁结的焦急心情镇定了几分,然后耐心地坐在原地欣赏起了风景,倒是悠闲无比。

而慧园内的管事在接到了宁道长的吩咐之后便带着几个人去了舒沄的院子外,等着接上人便回去,却是没有意料到等他到了那院子外之后,正主没有见到,反而瞧见了将军府里平日里经常在慧园外晃荡的几位公子们。

而领头的,便是前不久才让人给舒沄回了话,说有事不能出门的文步成三人。

“卜儿姑娘,舒姑娘去哪里了你们真不知道?”慧园的管事脸色有些难看地盯着卜儿,看着她面色微红,一副难堪又隐隐带着羞怯的模样,心中的不悦更是又浓郁了几分,“你们应该知道的,慧园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舒姑娘既然应了慧园的邀请,我们自然是会来接她......你作为派到舒姑娘身边的贴身丫头,怎么会就这样便让舒姑娘自己离开了?”

卜儿把头垂的低低的,眼中有滚滚的泪水开始蓄积。

文步成见状,本想站出来说两句好话,却是还没有开口,便看着慧园的管事利落地转身朝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下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要是让宁道长久等而生气了你们知道后果吗?还不赶紧去把舒姑娘给找到?人手要是不够的话,就立刻去将军身边的大管家要人,务必要在午时之前把舒姑娘给接到慧园!”

“是!”几个下人哪里还敢耽搁,赶紧转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慧园管事倒是傲气无比,也没有要与文步成等府里的客人们再多说什么的意思,只是朝着他们行了一礼,道了一声歉意后便也赶紧转身离开,直接回慧园去等消息了。

文步成眨了眨眼睛,扭头朝着箫公子望去,看着他面色不悦的摸样,赶紧问道:“箫公子,要不然,我们也去慧园外看看?”

“对,对,对!本来就是咱们爽约了舒姑娘,这才让舒姑娘走丢了,我们于情于理也是要负点责任的!”程玉才顿时便会意过来,迅速地开口给了箫公子一个最完美的借口,“我们去慧园等候,也是应该的,免得他人回头误会我们太失礼了!”

“玉才说的是!”文步成脸上笑容灿烂,看着箫公子脸上的不悦之色全部都淡了下去后,顿时也轻松了下来,扭头得意地朝着身后其他几个冲着宁道长而来的男人们看了眼,倒是谦虚地说了几句内疚的话后,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直奔了慧园。

卜儿无声地流着眼泪,看着那文步成三人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便离开,顿时心痛无比地朝着他们的背影幽怨地看了眼,然后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看着那些依旧站在院子外的男人们,连欠身行礼都没有便直接转身进了院子,一头栽进了自己的屋子,狠狠地哭了起来。

就如舒沄想象的一样,当时间越接近午时,将军府内寻找她的人便越多。

只是,这片林子里却是依旧没有人踏足。

舒沄有些郁闷又后悔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只能叹气:“看来今天是要饿上一会儿了.......”

话音才落,寂静无声的林子里便隐有一阵笛音响起,悠远而清宁地随着风势在树林里弥漫开来,很快便有一阵清冽的香味溢到鼻尖。

舒沄忍不住嗅了嗅,有些惊讶这香味是什么花儿的味道。

林子里的风渐渐扬起,一缕缕地混合着那令人身心愉悦的花香越来越浓郁,舒沄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周围看了眼,双腿不受控制地朝着花香而来的方向过去。

笛音浅浅地在耳边盘旋着,奏出的是舒沄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轻柔无比,又隐隐带着一丝娟秀感,层层叠叠的仿若那云中月雾中花......

舒沄忍不住眯了眯眼,一脸享受地顺着笛音和花香的指引,在林子里穿行了起来,周遭的景物,大多数都是舒沄曾经见过,也走了好几遍的。

舒沄以为,这样走到尽头,见到的虽然不会是出口,但也应该会是一片烂漫无比的花圃,哪里会有彩蝶无数,兴许还能有一个翩翩佳人,正在开心地吹着笛音,在花间曼舞......

第九十一章

慧园的管事满头大汗地刚回到慧园便看见了一副悠然自得地在品着葫芦小酒的宁道长,心里一紧,赶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心中却很是担心宁道长会问起关于舒沄的事情来。

只是瞧着这时间,慧园管事也明白,有些事情想躲估计也是躲不开的。

想到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事情,慧园管事的额头上不由地泛出了丝丝冷汗来。

“心绪不宁?出这么多汗?”宁道长斜眼朝着慧园管事看了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地对着慧园管事说了一句,看着他赔笑地扯了扯嘴角,这才淡淡地说道:“不用担心,我那徒弟已经去接舒姑娘了,其他的人,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好了!”

慧园管事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无比地看着宁道长问道:“道长,您知道舒姑娘不见了?”

宁道长神秘地笑笑,抿了一口酒:“你家那三公子怕是快要过来了,让厨房准备一下,准时摆膳吧。”

慧园管事再次惊讶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困惑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去安排,心中却是疑惑不已的。他们家的三公子?不是说已经拒绝让巫医大人看诊好几日了吗?而且,听将军府里的人说,三公子可是好些日子没有踏出房门了,他会来慧园用膳?

宁道长什么时候送消息过去的?

慧园管事的心中积累了无数的困惑,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想通,最终只能蹙紧了眉头,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然后静静地站到了慧园的大门外,看着门外已经在等候了的文步成等人,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的厌恶来。

这位将军府的表少爷这些年可真是把他们将军府给当成自己家了,没事来长住也就罢了,还是时不时地邀请无数的三朋四友来住下,还真以为他们这将军府就是他们文府了不成?

只是,他们将军府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没有发话赶人之类的,他们这些下人们更不可能说什么,只能把这些厌恶给藏在心里,静待着。

巳时末,还有大约两刻左右的时间便要到午时了。

慧园外,被安排去找舒沄的小厮们一个个地都奔回来复命,自然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找到的。

慧园管事淡然自若地听完每一个人的回话,只清点一下头便示意他们离开了,倒是无比的泰然,看着一直在慧园门外站着的文步成转了转眼珠子,等着最后的几个小厮都离开之后,这才笑笑,朝着那个慧园的管事开口问道:“大管事,咱们这将军府可没有多大,既然门房那边都说舒姑娘都没有出去过,那么她必然就是在这府里的。这些人找不到人,肯定是没有找的更仔细的原因.......要是大管事觉得可行,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寻一寻舒姑娘,一定在午时前把舒姑娘给带回来!”

这慧园的管事,在宁道长未到将军府内住下之前,那可就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小管事而已,这将军府里大大小小院落的管事多至少有百人,慧园虽说是将军府内最精致的院子,据说也是用来招待自家将军大人心中最尊贵的客人的,可是这么多年,谁有幸能住进来过?这整个将军府内最好的院子,甚至可以说就如同一个空院落一样,被众人天天看着,却是也没有放在心上过的!

甚至有人还说,也许这慧园就不可能会有人住进来。

只是,当宁道长在慧园落脚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默默地打理了慧园多年,甚至将军府里很多人都不记得名字了的慧园管事却是在一夜之间瞬间便成为了整个将军府内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有期望能去与宁道长见一面的公子老爷们,那是排队都别想见到他一眼,更不要说,还想要让他帮忙之类的。

而这一声大管事,也是从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只是,慧园管事倒是人也淡薄,并没有因为这些而变的张狂,平日里该做什么,该怎么做的时候,都是按照寻常的规矩来办的,倒是也没有让人跳出错来!

唯一一点,只有慧园管事知道的便是,他的心境其实有些变了。

“表少爷,多谢您的好意了!”慧园管事扯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来,朝着文步成说道:“宁道长说了,让我等着就行了!既然我们府里的下人找不到舒姑娘,那就只能说明舒姑娘也许并不想让我们找到,她兴许有自己的想法,想来的时候,自然便能到了,要是不想来,我想我们去勉强也不太好!”

“勉强?宁道长请她吃宴,她会勉强?”一个花白了版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听到慧园管事的话,顿时一脸不悦地说道:“大管事,要是那个舒姑娘不愿意来赴宴,她就应该早些说,这都到时间了,还让宁道长来等着,且不是罪过了?她一个小姑娘如此恃宠而骄,总归有一天是会吃大亏的!”

慧园管事淡淡地笑着,冲着那个中年男人拱了拱手,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心中却是轻笑了两声,朝着那一个个目光如狼一般想要去见宁道长的人们都看了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哪里有机会啊?

宁道长要见人,根本不可能让人等那么久,那都是兴起了便直接主动去见了的!当初去问舒沄要酒,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想到这些,慧园管事的心中便隐隐生出了一丝讥讽来。眼前这些寻日里的公子爷,老太爷们,估计一心盘算着的便只能宁道长会被他们的真心给打动,或者是能有一个意外,让他们莫名其妙地便达成理想.......

可能不可能,别人不清楚,慧园管事还不知道吗?宁道长来慧园的第一天,便已经把一些怪癖之类的东西都告诉了他,所以,相较于别人来说,自己对宁道长的理解,恐怕才是整个将军府内,最多的!!

时间又过去了一刻,太阳已经马上就要挂到天空的最高处,弥漫最毒辣的阳光了。

可是舒沄却还在那片林子里,正钻过一条曾经没有走过的半人高的拱形树叶长廊,朝着那尽头的光亮而去!

第九十二章

桃李三月香,飞花引无数,曼舞轻雪间,一人独立处。

舒沄楞然地站在原地,微瞪着双目看着不远处那片被花海簇拥着的亭子里,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立在亭下,那一身月牙色的衣袍如即将要乘风而去的云鸾一般荡起,轻柔地垂落又扬动,随着那一声声轻吟低唱的笛音,仿若画中仙一般,引的舒沄几乎不能再跨出一步。

亭子内的那人一直盯着舒沄,看着她半响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声问道:“不是还要去赴宴吗?怎么不走了?”

那声音,如清泉叮咚,带着柔柔的笑意和一种醇厚的音节,刹那间落进了舒沄的心里,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便留下了一缕痕迹.......

“你......你怎么知道的?“结巴了半响,舒沄这才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句疑问来,脸颊瞬间便有些发热。

“我便是来接你的!”那人笑笑,转了一下手里那莹白色的笛子,眨眼的功夫便收到了那广袖之中,款款地从亭子里跨步走了出来,踏在那片花海之中朝着舒沄走来。

舒沄只觉得一切都仿若不真实了一般。

仙气飘飘的年轻男人,满地的花海,夹带着无数的花香,一阵清风袭来,花瓣碎落,飘扬在半空中,简直就是梦幻中的场景,太不现实了!

可是,舒沄还是不敢移开眼,反而把眼睛睁的更大了几分,看着那个迎面而来的年轻男人,心中极为期待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一张盛世容颜配的这一身仙风的气质呢?

至于这个男人到底是谁,舒沄压根儿就没有要去思考的时间和想法。

“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那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炸起,舒沄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脖子隐隐有些发酸。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年轻男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而她也不自觉地扬起了脖子一直在盯着他看.......

舒沄只觉得脸颊通红,赶紧尴尬地垂下了头去。

“呵呵!”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带着一丝冷然,仿若冬日暖阳之下的一盆冰水,瞬间让舒沄觉得后脊一冷,心中仿若压住了一块巨石一般。

有尴尬,更多的却是难受。

“走吧,午时快到了!”那个男人语气冷淡地说了一句,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舒沄嗯了一声,这才抬眼朝着前方的那个年轻男人望去,小心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连周遭的景色都忘记要再去看看........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长得那叫一个“好看”二字都无法轻易形容的。舒沄敢保证,曾经见过那么多的明星、美男,像眼前这个男人这般长相的,那绝对只在画稿里见过能相提并论的,此男只存在于画间,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间。

舒沄努力地想要回忆一下这个男人的容貌,却是猛然发现,自己心中除了知道他长的很好看,很好看以外,似乎什么都想不起了。

“怎么回事?”舒沄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片疑惑之色。

那个男人走在前面,听着舒沄的嘀咕声,嘴角愣愣地扯了一下,目光清冷和淡漠。

大约也就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舒沄便隐隐听到了人声。

“我们这就走出来了?”舒沄的心中一片惊讶,忍不住扭头朝着身后看了眼,依旧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有一条独径小道在身后。

“嗯!”那个男人淡漠地回了一句,两步便踏出了林子里的小道,然后朝着前方示意道:“往那边走,还有下人引你过去的。”

舒沄赶紧点头,看着那个衣抉飘飘的男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忍不住开口喊道:“那你去哪里啊?”

那个男人却是没有要再搭理舒沄的意思,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假山之后。

舒沄有些失落的难受,忍不住揉了揉胸口,这才提起精神来,朝着那个男人指路的方向过去,果不其然很快便瞧见了几个正在忙碌的下人,刚开口问去慧园的路,便有下人立刻激灵地问了舒沄的身份,然后赶紧恭敬地便是,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就已经是慧园了,而舒沄需要去的是慧园的膳厅。

舒沄有些惊讶地朝着周围的景物打量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她当初踏进那片林子的时候,应该就是进了慧园的范围了,只是她没有本事走出来。

“是不是想进慧园来,都需要有人引路才行啊?”舒沄一边跟在一个小厮的身后,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用啊!”那个小厮却是奇怪地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对着舒沄问道:“舒姑娘是从林子那边来的?”

舒沄点头。

那个小厮闻言顿时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不知道,那是咱们慧园的后园!平日里都无人敢出入的呢.......慧园的正门在另外一边。”

看着小厮指向的方向,舒沄顿时脸热地笑笑,没有再敢多问什么,脑海里倒是有些疑惑,那个把自己从林子里带出来的年轻男人到底是谁?他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来赴宴,又在进了林子的?

顺着精美的九曲长廊走完,又穿过了一片宽广的池塘,舒沄这才跟着那个小厮跨进了一座沉静的院子里。

慧园管事在一瞧见舒沄出现的时候,顿时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人来了就好!人来了就好啊!

“舒姑娘!”慧园管事赶紧冲到了舒沄的面前,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眯眯地冲着她行了礼,然后弓着身子说道:“舒姑娘,里面请。”

舒沄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朝着慧园管事道谢了一声,这才跟在了他的身后,朝着前方不远处一栋中门打开的屋子走去,跨过那高高的门栏,一缕淡雅的香味便萦绕在了鼻尖,夹带着一缕缕淡淡的饭食的香味,舒沄倒是真觉得肚子里的馋虫激动了几分。

转过一扇宽大的山水屏风,舒沄便见到了此刻已经坐在了主座上笑脸盈盈地望向自己的宁道长,赶紧歉意地福身行了一礼。

第九十三章

屋内此刻一共也就摆了四张食案,主座在上,正盘坐着宁道长,他的左手侧摆着两张食案,此刻正空着,右侧摆着一张食案,还有一个明显颜色比较鲜艳的锦缎棉垫!

“来了!坐吧!”宁道长倒是和气地朝着右侧示意了一眼,让舒沄坐下,然后笑眯眯地说道:“稍等片刻,还有两个人,齐了就开席。”

舒沄点头,盘腿坐下之后便耐心地垂目盯着食案上的几盘冷食和蔬果看了起来,鼻尖倒是一直在分辨那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可能会是什么样子的菜。

“舒姑娘可是有些饿了?”似乎是因为另外两人未到,宁道长忍不住又和舒沄搭起话来。

“无妨,多谢道长。”舒沄很想摇头,但是考虑了一下,还是委婉地应了一声。不然要是话音一落,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的话,那可就真丢脸又尴尬了!

宁道长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不用后,这才又问道:“舒姑娘在那片林子里待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可是看出点门道来了?”

“没有!我都转晕了。”舒沄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即又觉得有些郁闷,这院子里的小厮们消息可来的真快啊!她这一路都没有歇过,怎么宁道长就得到消息了。

“呵呵。”宁道长倒是没有嘲笑舒沄的意思,干笑了一声后便双目发光地问道:“那,我那弟子是在哪里与舒姑娘你遇上的?”

“您的弟子?”舒沄听到宁道长的这话,顿时一愣,脑海中瞬间便蹦出了那亭下的画中人,整个人瞬间便绷紧了身子,有些紧张地问道:“道长,您说的是........”

“就是带了舒姑娘你从林子里出来的那人啊!”宁道长的眼角微眯了起来,扬着无尽的笑意,对着舒沄有些促狭地问道:“怎么样?舒姑娘,老道的这弟子长的不错吧?”

舒沄瞪大了眼睛,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知道老道为什么今日请舒姑娘过来赴宴吗?就是老道这弟子今日到虞城啊!”宁道长一脸的感慨,絮絮叨叨地对着舒沄说道:“他小子最近忙的不得了,明日又得启程离开,这要是耽搁了,下一次老道可就没有机会再让舒姑娘你见见他了......怎么样?舒姑娘,那小子长的不错吧?你可不知道啊,当初老道为了让他小子拜在老道的门下,耗费了多少的功夫........”

如果要说舒沄此刻的表情,那绝对是已经彻底的呆滞了的。

那个如谪仙一般的男人,是宁道长的弟子?另一个道士?

想想也对啊,只有修道之人才能有那般的仙姿卓绝啊!

宁道长一副说起来就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但是极为明显的是,他的目光中尽是满满的得意与骄傲,可见对这个弟子那是相当相当的满意的。

只是可惜,舒沄此刻一直都处于一种震惊的情绪中,宁道长到底具体说了什么,她几乎一句都没有记住。

正当宁道长说的尽兴之时,有小厮弓着身子小跑着在不远处回报:“道长,我家三公子和温公子到了。”

宁道长淡淡地点了点头,赶紧收住了嘴,笑着对舒沄说道:“人到了,舒姑娘。”

舒沄木讷地点了点头,扭头望去便瞧见两个身影从外而来。

只是,舒沄目中能看见的,似乎就只有一人。

那一人,月白衣衫,行云流水般地挪步而来,他的肤色白皙,五官俊美的如同精雕玉琢过一般,他的眼睛仿若浸在水中的水晶一般澄澈,仿若带着千般的琉璃光芒,眼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红色,如那一缕春风一般含着无尽的暖意,朝人看一眼,便能让人觉得春风无垠一般,美好的如陷入了澄空万里。

他的身上没有太多的装饰,腰间束着一根绣有云纹的腰带,缀着一块羊脂白玉,头上用一根极简的白色丝带,把那一头乌黑而光亮的长发给全部挽拢在了一起,发丝轻柔地垂在了双肩与后背之上,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来。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舒沄呆呆地看着那人盘坐在了自己对面靠近宁道长的那个位置,目光疏离地朝着自己看了眼,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目光移开,有些脸红地盯向了自己面前的食案。

“三公子可好些了?”宁道长倒是没有多言,等到那两人都坐好之后,这才朝着另一人问了一句。

舒沄闻声,顿时好奇地朝着对面的另一人望去,这一眼,便再次呆住了。

那所谓的三公子面色槁黄,眼窝塌陷,颧骨高耸,双眼无神,还泛着血丝,一看便是精神状态长期不好,身体虚弱无比。

“多谢道长关心!”那人声音虚弱地朝着宁道长拱了拱手,回了一句后便喘气了粗气来。

“说话累就不说!”那画中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有些埋怨地朝着宁道长望去,“师父,你知道他身体的,何必多问?”

“我这不是瞧着三公子最近看了不少的巫医,问问情况吗?怎么?我还不能问了?”宁道长有些不高兴地朝着那画中仙问了一句,看着他微蹙眉头盯着自己的模样,毫不犹豫地便撇开了脸,笑眯眯地望向了舒沄说道:“还忘了给舒姑娘介绍一下了。这个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子,温邺衍,另外那个就是舒姑娘你要帮忙看诊的,段将军的三公子,段因瑞。”

舒沄闻言,整个人的注意力瞬间全部都集中到了段因瑞的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刚刚望着温邺衍发呆的花痴样子。

只是,越是打量段因瑞,舒沄便越皱起了眉头来。

眼前这位段家的三公子哪里有孔令仪当初告诉她的那般风姿啊?

什么俊俏无双?风姿雅然?

眼前这个段家三郎明明就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骨架子,仿若被抽空了精气一般,只能凭着一口气行走,稍不注意,也许踉跄一下之后,这位段家三郎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舒沄没来由地皱紧了眉头,动身便想要上前去给他诊诊脉。

只是,身子才刚动,便听到宁道长叫住了她!

第九十四章

“舒姑娘,先用膳。”

宁道长的声音满是温和的气息,可是停在舒沄的耳朵里,却是让她那按捺不住的心思顿时沉静了下来。

“三公子这病都拖那么长的时间了,也不在意再多耽搁一会儿。”宁道长眯眼看着舒沄安心地坐了回去后,这便立刻吩咐下人们开始上菜。

一个个俊俏秀丽的丫鬟们端着散发着热气与香味的美食鱼贯而入,把那一碟碟精美的菜肴很快便摆满了舒沄面前的那张食案上,这才又有三个打扮精美的丫鬟端着莹白的酒壶跪在了舒沄三人的身边,为他们斟上了一杯酒。

舒沄有些为难地看着那酒杯中的液体,拢了拢眉。她是不喝酒的!

宁道长倒是洒脱又开心地自顾自提起了身边的酒葫芦,朝着舒沄三人示意:“来,舒姑娘,三公子,饮一杯。”

说完,宁道长便直接把着酒葫芦便狠狠地喝了一口气,然后舒爽地大赞了一声:“好!!还是舒姑娘这乘风醉喝着最有味!”

舒沄的目光在酒杯和宁道长的身上来回地徘徊了好几个回合,咬了咬牙闭眼把酒杯给端到了嘴边一口喝了。

酒水入口,一股子清香袭来,隐隐有种涩涩的甜味混合在酒中,倒是完全没有舒沄想象中的那种辛辣的味道。

“舒姑娘觉得这酒如何?”宁道长促狭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也不等她回答,直接笑着说道:“不知道舒姑娘是否能饮酒,老道便让人给你备了这味道最淡的果酒......看来,舒姑娘还是饮的了的。”

舒沄赶紧道谢了一声,目光便落向了对面。

温邺衍手中的酒杯已经优雅地被放到食案上,旁边跪着的那个貌美的丫鬟的双颊已经红透,娇羞不已地轻轻为他把酒杯给斟满,乖巧无比地端着酒壶,一派温婉的模样。

舒沄莫名有种羡慕的感觉在心中冒了一下,随即又把目光落向了段三公子。

只见他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杯子一副不想喝的样子。

“喝不下就不喝,师父又不是俗人!”

温邺衍温和地对着段三公子说了一句,抬手便要夺下他的酒杯。

只是段因瑞却是难看地扯了一下嘴角,对着温邺衍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只是很久没喝了,有些疑顿而已!”

说完,段因瑞便一口把酒杯里的酒给喝下了肚子,似乎被那未感受过的辣意给惊到,顿时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望向了宁道长,“这是何酒?为何如此......如此辛辣?”

“哈哈哈,这可是老道寻了舒姑娘要的好酒呢!怎么样?三公子喝着可觉得味足?”宁道长双眼发亮地看向段因瑞,有些激动地问道。

“咳咳咳!太过辛辣了!太过了.......”段因瑞点了点头,却是突然咳嗽了起来。

舒沄见状,立刻起身便要过去看看,只是宁道长又叫住了她:“舒姑娘,都说了,用膳完了之后再看诊,你也太心急了!”

舒沄愣了楞,看着温邺衍和段因瑞都望向自己,顿时垂脸又退了回去,老实地坐到了自己的食案前,不说话了。

温邺衍那琉璃般的眼瞅着舒沄瞄了一下,望向了宁道长。

“吃菜吧!”宁道长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容,招呼了一声后便开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内除了杯箸相碰的声音,便再也无它了。

舒沄觉得这样的宴席吃着有些累,气氛也有些尴尬,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时不时偷瞄对面的段因瑞,观察着他的脸色,看着他示意一旁的丫鬟为他布菜,缓缓地夹着筷子送到嘴边咽下的样子,脑海里倒是一直在回忆着孔令仪当初说过的他的病情。

这顿饭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宁道长这才落了筷子,笑眯眯地等着丫鬟们把残羹剩菜都给收走,这才朝着舒沄和望去,笑着说道:“舒姑娘,咱们移步?”

舒沄赶紧点头,把目光从段因瑞的身上收回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温邺衍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侧目朝着段因瑞看了眼,然后问道:“我扶你?”

“不用!”段因瑞却是倔强地摇头,朝着温邺衍笑笑,示意一旁的丫鬟帮了一把手,从锦缎垫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拱手朝着宁道长说道:“多谢道长的邀请。”

“三公子客气了!”宁道长一直挂着笑容,然后说道:“老道可是在将军府内叨扰了许久,走之前请三公子喝杯酒,哪里要三公子道谢?该是老道我道谢才是!”

“能请到道长在我家住下,才是我段家的荣幸!”段因瑞闻言,脸色顿时有些惶恐地答道,还欲再说什么,却是看着宁道长摆了摆手。

“走吧,三公子。”

段因瑞赶紧拱手道了一声是,垂目看也没有多看舒沄一眼,和温邺衍便朝着屋外而去。

舒沄的目光落在他两人的身后,这才抬脚准备跟上。

“舒姑娘!”宁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舒沄的身后,和她只隔了几步远,笑着对着她说道:“段三公子的病,只有今日能看,出了这慧园,段三公子便不会再让任何人看了.......这一点舒姑娘你得记住。”

舒沄楞了楞,有些不明白。

“他扛不住了。”宁道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对着舒沄说道:“期望了一次又一次,失望又接踵而来,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彻底的麻木自弃了。这一次,如果不是老道邀请,温玉尔又到了虞城来请他,他是不可能来这里赴宴的!他为了这将军府已经坚持到了最后!只为了让我和温玉尔挑不出错来.......只要跨出了这慧园,老道相信,段三公子便会直接把自己关死在屋子里的.......”

舒沄皱紧了眉头,似乎能想象到段三公子的心境。

“老道知晓舒姑娘便是因段三公子的病被寻来的,所以便为你安排了今日之事,还望舒姑娘抓住机会!能治好段三公子自然为好,要是不能,舒姑娘也不必隐瞒,直接与段将军说了便是,老道已和他说过,不论结果如何,必然要放了舒姑娘你安稳离开的!”

宁道长的嘴角带着一丝叹息,望着舒沄认真地说道,似乎已经见到了结局一般。

第九十五章

这已经不是舒沄第一次从他人的嘴里听到关于治不好段因瑞的病就不能离开虞城,或者说是要出事的消息了,所以此刻听到宁道长对自己的保证,舒沄还是忍不住疑惑地看着他问了一句:“道长,为什么你们都要向我保证,说如果我治不好段三公子的病,也要保我安全的离开?难道说,治不好就会出事吗?为什么?”

宁道长楞了一瞬,对着舒沄问道:“还有人向你保证过?”

“嗯!带我来虞城的孔大人!”舒沄没有隐瞒地点头。

“孔令仪?!”宁道长捋了捋胡子,顿时便笑了起来,目光落到舒沄的身上对着她说道:“老道就说舒姑娘的面相温善,自该得人善待的!果然不假啊!老道这下便更不担心了!”

“道长......”舒沄皱起了眉头来,完全想不明白眼前这宁道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姑娘不需要知晓太多,只需要记住你能安全离开便是了!”宁道长此刻的眼里满满都是笑意,一边示意舒沄跟着自己离开,一边又问道:“舒姑娘觉得我那弟子怎么样?”

“嗯?”舒沄顿时一愣,只觉得心跳快了几拍,脸上莫名热了起来。

“温玉尔这孩子啊!老道和你说过的,他长的不错.......”宁道长促狭地对着舒沄挤了挤眼睛,看着她一副呆愣的模样,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玉尔是他的小字,平日里老道都是这样称呼他的,等舒姑娘与温玉尔熟悉了之后,以后也能这样叫他哦.......”

舒沄闻言脸色瞬间便红透了看向宁道长,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地瞪眼嗔道:“道长这说的是什么话?”

“哈哈哈,行了行了,老道再说两句便不说了!”宁道长却是大笑了两声,然后赶紧说道:“当初老道可是和舒姑娘提过,要让你见见我这弟子的,今日也见了,舒姑娘的心中有个数便是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只需要拿了那串铜钱去寻温玉尔,他必然是会帮你的!我与温玉尔提过了.......”

舒沄听到这话,脸上的热气瞬间散了大半,疑惑地看向宁道长问道:“道长给我的那串铜钱是用来求助的信物?”

“算,也不算!舒姑娘记着老道说的便是了!”宁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舒沄,迟疑了一下后又道:“算是舒姑娘赠酒的报酬好了。”

舒沄张了张嘴,还想再问问,却是看着宁道长扬起长袖直接潇洒地踏出了屋子,皱眉沉吟了一下,舒沄赶紧便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朝着侧屋走了过去。

段因瑞才刚喘着粗气在屋里的软榻上躺好,舒沄便跟着宁道长进了屋子。

温邺衍此刻正优雅地坐在软榻一侧,微微蹙着眉头,笼罩在一片天光之中,仿若画卷中之人,美的让舒沄的呼吸都慢了两拍。

这样的妖孽,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宁道长笑眯眯地把目光从舒沄的脸上收回来,随意地在屋内便坐了下去,然后对着舒沄提醒道:“舒姑娘可还需要什么东西?”

“啊?!哦,我还有一套银针在院子里........”舒沄赶紧回过神来,尴尬地把收回目光,不敢再去看温邺衍,赶紧对着宁道长说了一句,转身便要回去拿东西。

“舒姑娘,老道安排人去取便是了,你先给三公子看诊!”宁道长好笑地看着舒沄,把她叫住之后,这便叫来了一直候在附近的慧园管事,让他立刻去为舒沄把银针取来。

“记得,再把酒坛子搬过来!”舒沄看着慧园管事马上要离开,赶紧又加了一句。虽然她蒸出来的那些酒的浓度还不够酒精的浓度,但是好歹也比没有好啊!现在这条件就这样,她还能要求什么?

慧园管事赶紧点头,笑着便跑了出去。

他以为,那酒是舒沄拿来孝敬宁道长的。

宁道长自然也是这样以为,脸上堆满了无尽的笑容。

温邺衍却是不悦地朝着舒沄扫了一眼,最终把目光落到了宁道长的酒葫芦上,看着那明显少了一串铜钱看起来就有些不太顺眼的酒葫芦,温邺衍的目光忍不住眯了眯。

舒沄走到旁边一个丫鬟的身边,把双手浸入丫鬟端着的清水里,仔细地清洗了两遍之后,这才擦干了双手,走到了软榻旁坐下,对着段因瑞说道:“三公子,请把手伸出来,我要为你诊脉。”

段因瑞明显有些不愿意地皱起了眉头来,看着舒沄盯了许久,这才开口问道:“你是素医?”

舒沄点头。

“怎么来的?看到了悬赏的告示?”段因瑞的嘴角微微挑了一个弧度,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是孔大人把我带来的。”舒沄镇定地看着段因瑞回答着,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孔大人?你是从别处寻来的?”段因瑞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好奇地对着舒沄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益州!”

“益州?”段因瑞微微有些吃惊地看向舒沄,“益州那边来的那批巫医们我都见过了,听说,一路上遇上了追杀?”

提到这个舒沄的心情便瞬间低落了下去,心中仿若沉入了一块巨石一般,让她感觉有些透不过起来:“是!”

“死了很多人?!”段因瑞紧紧地盯着舒沄,看着她的神色明显生了变化,脸色有些发白的模样,心中说不上是快意还是恶作剧般地又问道。

舒沄看向了段因瑞那发黄的眸子,瞧着那眼中的鲜红血丝,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点头说道:“是!死了很多人.......”

温邺衍坐在一侧,目光一直都盯着舒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等到舒沄这明显变化了的声音,眉心这才微微松开了两分,有些兴趣地朝着舒沄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段因瑞似乎确认了什么,哦了一声后这才收回了目光,把一只手缓缓地放到了软榻边上,对着舒沄说道:“那你诊脉吧!看不好也没有关系.......”

“看的好,看不好,还是得看过了才知道!”舒沄听到段因瑞的话,语气有些火气地说了一句,然后便把手搭到了他的腕间,只觉得一阵冰凉的感觉随着手指传来.......

第九十六章

段因瑞的手如同彻骨的寒冰一般,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搭,舒沄的手指便感觉被冻的有些发麻,几乎不能好好地诊脉了。

眼看着舒沄的脸色微微有了一丝变化,段因瑞忍不住问道:“可是我的手太过于冰冷,影响素医你诊脉了?”

舒沄拧紧了眉头,很想摇头,但是自己估了估,这样却是会影响她看诊,于是只能老实地点头,然后对着段因瑞安慰般地说道:“三公子稍等,我温一下手便可以了。”

说完,舒沄便收回手指,直接往袖笼里一塞。

“其实,你可以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段因瑞却是无力地笑了笑,对着舒沄说道:“我的头现在就如同火烧一般,烫人无比!”

舒沄心里一惊,毫不犹豫地便伸出手来搭到了段因瑞的头上,目光中的惊讶毫不掩饰。

段因瑞见状,朝着温邺衍看了眼,似乎也绝望地合上了眼睛,任由舒沄自行看诊。

“三公子,除了头热体寒以外,你可是还有其他的地方不妥?”舒沄的眉头皱着紧紧的,眼中似乎只有段因瑞一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温邺衍看她的目光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靠近了她身边的宁道长。

“舌麻无味,有时会咳喘,会抽搐,烦躁!”段因瑞闭着眼睛,仿若并不是在说自己的病情,“听说,我犯病的时候还会口吐污言秽语,狂躁打人,磕的头破血流.......但是,我说什么都不记得。”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什么意识都没有?”舒沄的眉心皱的很紧,听着段因瑞应了一声之后,这才把手又搭到了他的腕间,忍着那刺骨的阴寒仔细地辨别段因瑞那弱不可闻的脉搏。

只是,诊了一盏茶的功夫,舒沄根本就摸不出段因瑞的脉搏来,因为她的手指先冻僵了。

“三公子稍后!”舒沄也不再客套,直接把手指收回来便准备插到袖笼里暖一暖再接着试。

只是还手才刚动,宁道长便一把抓住了舒沄的手,然后笑眯眯地对着一旁的温邺衍说道:“温玉尔,给舒姑娘暖暖手!”

舒沄大惊,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不可控制地被宁道长给送到了温邺衍的面前。

“宁道长.......”舒沄赶紧喊了一句,只觉得脸上热的有些不太正常。

她此刻甚至根本不敢去看温邺衍。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宁道长难道不懂吗?

更何况,一会儿听到温邺衍拒绝的话语的时候,多尴尬啊!

舒沄只觉得脸上发热,心中发冷.......这算是什么事情啊?

“宁道长,我自己来就行了!”舒沄赶紧挣扎了两下,想要把手臂从宁道长的手里给收回来,赶在温邺衍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之前,一切还来得及......

只是,下一瞬舒沄却感觉自己的手掌落到了一片温暖之中,惊讶之余抬眼望去,便看到自己的手已经被温邺衍给握住,正细细地搓了两下。

“把他治!”温邺衍的脸上毫无表情,仿若并不是在握着舒沄的手,而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物件,“我会运功给你暖手,你给他诊脉!”

舒沄闻言,心中那一丝才生出的迤逦倒是瞬间便散开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温邺衍的手,然后点头说道:“好!”

温邺衍淡漠地嗯了一声,握着舒沄的手站起身来,坐到了段因瑞的身边,看着他惊讶地望着自己的目光,这才淡淡地说道:“只要你好了便好!”

“玉尔!”段因瑞突然有些激动地朝着温邺衍喊了一声,动情地说道:“我不值当的!”

“有什么不值当的?你我多年好友,这般都不行?”温邺衍皱眉问了一句,随即便把舒沄的手放到了段因瑞的手腕间,对着她冷冷地说道:“诊脉!”

舒沄赶紧点头,手指搭在段因瑞的腕间,依旧是刺骨的冰寒。

只是温邺衍的手却是抚到了舒沄的手背上,带着一股暖意如同一缕缕的丝线,缠绕在舒沄的手指上,为她驱寒暖指。

这大约便是某种内功之类的的吧?舒沄在心中如是是想到,思绪却是随着这一缕缕的暖意而慢慢集中到了手指上,闭眼仔细地诊着段因瑞腕间的脉搏。

丝丝的跳动隐隐开始出现,然后越来越明显,到最后,舒沄便能完全感受到段因瑞的脉搏了。

“麻烦三公子换一只手臂!”心中略有底气的舒沄动了动手,感觉温邺衍的手掌也随着自己移动,这才对着段因瑞说了一句,看着一个丫鬟赶紧上前来帮着段因瑞侧身,换了一只手臂后,舒沄这才又把手给搭了上去。

温邺衍的手随她而动,白洁如玉,让舒沄的心也不由加快了几拍的速度。

“好了!”诊完脉,舒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看着温邺衍那只白玉般的手挪开之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随后便赶紧琢磨起了段因瑞的病情来。

段因瑞的脉弦滑而迟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他的身体亏空的太过于厉害,不说好好地补一下,至少也是要让他这些日子都吃饱喝足才能有精神的。

想到这里,舒沄便有些惊讶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

听说,段因瑞都很久没有出屋子了,饭食更是基本上不用。而宁道长今天特意请了段因瑞来赴宴,还让她今天来看诊,难道说,就已经是把这些都考虑好了的?

只因为段因瑞不会拒绝宁道长和温邺衍?

“舒姑娘,三公子这病,你有眉目吗?”宁道长的双眼带着无尽的温和,看着舒沄问道,语气却是隐隐也有些紧张的。

“三公子的病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舒沄摇了摇头,看着段因瑞再次有些绝望地摇头苦笑着闭上眼睛,忍不住侧目朝着一旁坐着的温邺衍望去,看着他那双闪动着无数琉璃光芒的眼睛也瞬间黯淡了不少,这才赶紧又说道:“只是,如果三公子愿意,我想试试!”

“试试?”温邺衍那双好看的眉头顿时皱了一下,目光清冷而严厉地看向舒沄问道:“没有把握,拿他的病试试?”

第九十七章

舒沄心里咯噔了一声,感觉心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窟窿,有冷风吹进去,让她感觉心中一片冰凉,脑子却是一片清醒,神色肃穆无比。

“温公子,这世间有许多我们都没有见过的病症,如果不尝试着开方治疗,那么,这些病症难道就都讳疾忌医,不医治了吗?如果不试试,那么以后再遇上这样的病症,怎么能拿出有效的药方来?”

温邺衍不悦地看着舒沄,似乎有些恼怒。

宁道长倒是转了转眼珠子,瞪了温邺衍一眼,然后点头说道:“我觉得舒姑娘说的有道理!既然三公子最近都有时间,不如就让舒姑娘试试,反正那些巫医大人都不看了!对吧,三公子?”

段因瑞一点都不想答应,他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好好地回忆一下自己这十几年的人生。只是,宁道长开口,如果不是答应,段因瑞很清楚他们将军府有可能会发生什么.......

“玉尔,你觉得呢?”心中怀着一丝不甘心的段因瑞想了许久,最终却是朝着温邺衍望去。

“他自然是支持老道的啊!”宁道长根本不给温邺衍说话的机会,直接笑眯眯地对着段因瑞说道:“更何况,他小子明日就离开了,也不能再帮什么,三公子就不用再问他意见了,就听老道的便是了。”

温邺衍一脸无奈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目光在舒沄的脸上扫了一圈,看着她此刻的脸上全然没有了刚刚浮现过的娇羞之色,而是肃穆不已的目光,心中隐隐一动,然后淡漠地说道:“就遂师傅您的意思好了!”

段因瑞吐了一口气,轻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后又说道:“只是,七日之后,要是没有效果,那便不要再试了。”

“好!”舒沄算了算,倒是干脆地点头说道,“今日开始服第一付药,时间便从明日开始算!”

段因瑞侧目朝着舒沄看了眼,有些好笑这位素医还会如此的奸诈,只是多一天少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没有关系,于是段因瑞还是点了头,算是同意了舒沄的要求。

“那三公子在此休息片刻,我这边去抓了药给制药。”舒沄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地带上了笑容来,对着段因瑞说完就站起身来,朝着宁道长的福身行了一礼,真挚地道了一声谢后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温邺衍眉心紧锁,看着舒沄里去的背影,忍不住对着宁道长抱怨道:“师傅,这就是您选的人?”

“怎么?没和你道谢你就不高兴了?”宁道长倒是一脸的笑容,看着温邺衍说道:“你小子刚刚说话的语气可不好,伤到人家小姑娘了,还不许人家耍耍小性子不成?”

温邺衍一脸不悦地看着宁道长,冷哼着说道:“那铜钱只有十枚.......师傅你可不要忘记了。”

“只要她愿意,其他的事情,为师不管!”宁道长却是光棍无比地耸了耸肩,说了一句后便看向了软榻上的段因瑞,瞧着他好奇地盯着自己和温邺衍,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道:“三公子耐心让舒姑娘诊治,老道可是给你算过了的,只要过了这一劫,将来可就诸事平泰,富贵荣华了。”

“谢道长吉言!”段因瑞穆目露感激,抬手朝着宁道长拱了拱。

宁道长满意地笑笑,又朝着温邺衍数落了几句,这才离开,回自己的屋去睡大觉了。

一直等到宁道长的身影消失,段因瑞整个人便瞬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躺在软榻上看着头顶的房梁雕花,喃喃地低语道:“玉尔,你师傅说我命中有此一劫,只要过了就好了!可是,我却觉得我已经过不了了........你说,要是我真走了,那怎么办啊?”

“师傅说了,你不会死的。”温邺衍抖了一下眉头,看着软榻上的段因瑞说道:“师傅一直在将军府住着,不就是因为你爹求了他来保你吗?我来之前,师傅就送信说,为你算到了生机,特意留下来等着的.......现在生机有了,就看你自己要不要争一争了?”

“生机?!”段因瑞听到这里,整个人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温邺衍好几半响后突然才反应过来般地问道,“玉尔,道长说的生机,不会是那个素医吧?”

“不然你觉得,为什么席间有她?”温邺衍的目光夹着一丝复杂,看着段因瑞那惊讶不已的目光,想了想后这才又道:“师傅在你们将军府住了这么久,你看他与谁交往过?我可是听说了,那萧家小王爷也在你们将军府里求了许久也没有见到我师傅他人的.......可是那个素医却是能被邀请来作客,你觉得她不是你的生机,谁是?”

段因瑞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咳嗽两声,然后赶紧问道:“那个素医的本事真的很大?”

“我可不知道!”温邺衍一脸的淡漠,“当初师傅答应过段将军,如果不能救你,那便住到你过世为止。可是我来之前收到师傅的书信,说是十日后也会离开了。”

“说不一定,是我十日后就已经死掉了呢?”段因瑞闻言,顿时自嘲般地笑了起来。

温邺衍白了他一眼:“随你自己怎么想!总之还有十日,你先试试好了........”

“玉尔,你笑话我?”段因瑞闻言顿时忍不住白了温邺衍一眼,看着他那面无表情的神色,只能求饶般地说道:“算了,算了!当我说错了,这样总行了吧?”

温邺衍嗯了一声,坐在软榻边上,目光流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沄倒是一出门便遇上了才去给她取回来了银针和酒坛子的慧园管事,于是毫不犹豫地叫住了他问道:“我要给三公子抓药,应该去哪里?”

“抓药?!”慧园管事闻言,赶紧把手里的酒坛子递给了一旁的小厮,又把银针递给了舒沄后,这才赶紧说道:“舒姑娘要抓什么药?我们将军府里有药房的,小人可以直接带了姑娘去取的。”

“真的?那现在我们就过去吧!”舒沄顿时大喜,叫上慧园管事便朝着药房的方向而去,留下那个抱着酒坛子的小厮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了........

第九十八章

将军府的药房并没有在慧园,而是在冬眠一处最好的院子里,据慧园管事的介绍,这是因为要常年晒药的原因。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好奇这将军府内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有。

感觉似乎只要在这将军府内,什么东西都可以备好,完全不需要去虞城内买卖了。

药方是一大片的院子,包括了一片宽阔无比的药圃,里面种着一些容易存活又好打理的常用药材,里面有专门的素医、药师们打理,倒是管理的井井有条。

“舒姑娘要是把我们三公子的病给治好了,也可以留在我们将军府内,喜欢的话,还可以住在这药圃后面的院子里。”慧园管事一脸笑意地对着舒沄说着,倒是十分的热情:“咱们将军府里,最尊贵的客院除了这慧园以外就属这药圃后的院子了,舒姑娘要是开口,我想将军肯定是会让您住下的。”

舒沄闻言却是赶紧摇了摇头,笑了笑,她还等着要尽快地离开这里了,哪里还愿意住下来?

慧园管事有些失望地笑了笑,引着舒沄进了药房,等着舒沄把药方写下,让人去把药材配齐了之后,这才带着她又往回走,很快便又回到了慧园。

“厨房在哪里?我去熬药!”舒沄踏进慧园便对着慧园管事问了一句。

“姑娘要亲自去熬药?”慧园管事一愣,赶紧说道:“姑娘是不放心吗?”

“啊?不是的!管事你多虑了!”舒沄顿时反应过来,赶紧笑着说道:“反正我现在都没事,趁着熬药的时候再斟酌斟酌一下三公子的病情也好!”

慧园管事迟疑了一下,这才连道了几声是,带着舒沄朝着厨房的方向过去,然后让丫鬟帮着和舒沄一起熬起药来,自己则是站了一会儿,然后与舒沄告罪了一声便去寻段因瑞等人了。

看着那药罐里的热气氤氲升起,勾勒出无数的形状来,舒沄却是发起了呆,脑子里一会儿是段因瑞的病情,一会儿却是温邺衍那双流转着无数光芒的眼睛和他冷漠的神情.......

“舒姑娘,可以起药了吗?”丫鬟看着药罐子,兢兢业业地等着舒沄说的时间到了之后,小心地问了一句。

舒沄回过神来,朝着药罐子里的药汤看了眼,这才点头说道:“可以了,拿碗来把药汤都给倒出来,再加上三碗,继续熬一次,”

丫鬟赶紧点头,奉若珍宝一般地伺候着那个药罐,照着舒沄的吩咐把药汤又给熬上之后,这才又问道:“舒姑娘,这药汤现在要给三公子送过去吗?”

“等这一罐熬出来之后,把两次的药汤混合后,再给他送过去吧!”舒沄想了想,对着丫鬟说道,“一日三剂,两日后,我来给三公子复诊,顺便告诉三公子,两日后,我要给他扎针,让他准备好!”

“扎针?!”丫鬟楞了一下,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担忧来。

“嗯!你就让三公子有个心理准备就行了,剩下的,我到时候与他说!”舒沄从药罐前站起身来,想了想后又道:“酒坛子已经送过来了,你让管事把它收好,两日后,我给三公子扎针的时候要用的!”

“是!”丫鬟赶紧点头,一脸的喜悦地朝着舒沄行了行礼,目光中尽是得意之色。这可是露脸的好时机啊!

舒沄嗯了一声,伸了一个懒腰,一直等着第二次的药汤熬好,看着那个丫鬟把两次的药汤混合好,倒出一大碗来给段因瑞送去之后,这才出了厨房,寻了一个小厮带着准备去与宁道长告辞回去。

只是寻了一圈,宁道长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舒沄皱了皱眉头,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温邺衍告辞。

盯着段因瑞把药汤给喝干净,在软榻上安静地睡着了的温邺衍这才走出了屋子,见到了正款款而来的舒沄。

温邺衍微微皱了一下那好看的眉头,冷清地站在廊檐下看着舒沄,如同一卷天人画像一般,在天光的照耀下,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舒沄只朝着温邺衍看了一眼便赶紧垂下了眼,远远地朝着他福了下身子,把来意给说了。

“两日后?”温邺衍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舒沄那半垂着的脑袋,有些不高兴:“那也便是说,这两日你就不管了?”

舒沄皱了一下眉心:“三公子哪里有丫鬟按时送药,服药,两日的时间先把身子温养一下,我再给他下针、配药治疗,不然以他的身子,怎么承受的了?”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把握了?”

“没有!只是试试!”舒沄却是直接摇头,也没有要去再看温邺衍的意思,老实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方子是否下的对,一边治,一边改便是了!只要三公子配合.......”

“那要是最后也......无效呢?”温邺衍的哽了一下。

“那只能说明我医术不精!”舒沄语气沉重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力试试的。”

温邺衍看着眼前这完全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娇小女子,一直抿着的嘴角却是不自觉地扬了扬,然后说道:“那你可要记着.......三郎与我自小一同长大,情分也最深厚!如若你不能治好他,将来你要用那串铜钱的时候,也就不要怪我记恨你做的这些无用的尝试了。”

舒沄半垂着脑袋,眉心蹙了起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貌如天人一般的男子,耍起性子来也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的!治不好就要迁怒,这算什么事情啊?

舒沄隐隐有些恼怒和郁闷,心中更多的却是不服气。

“听明白了就离开吧,两日后,记得来给三郎看诊。”温邺衍淡漠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那微微鼓起的侧脸转过去,神情间带着一股子傲气不服,跟在了慧园小厮的身后冷着脸离去,这才不由喃喃地说道:“只希望你真是那个生机........也希望你不是........”

廊檐下,清风自起,吹起了那一袭月白的衣角,撩动着温邺衍的发梢在半空中缓缓飘舞,如一卷清雅的画卷......

第九十九章

第二日,舒沄便听到了温邺衍离开虞城的消息,自然知道了宁道长也会在九日之后离开。

慧园的管事笑眯眯地站在了舒沄住着的那个院子里,看着她哀求般地说道:“舒姑娘,您看就再给道长蒸两坛子乘风醉吧!道长也要离开我们虞城了,好的就这么一口,您好歹也给他留个念想不是?”

舒沄奇怪地看着慧园的管事,却是有些迷糊:“还有九日,这么着急做什么?我明日便要准备去给三公子医治,现在哪里有时间去蒸酒?要是宁道长馋了,我把方子和法子都交给管事你,你带人给宁道长蒸酒不就行了吗?”

“不,不,不!那可不行啊!道长说了,舒姑娘蒸出来的酒才是那个味道,别人蒸出来的味道就不一样了!”慧园管事赶紧摇头,对着舒沄肯定无比地说道。

舒沄一脸狐疑地看着慧园管事,想了想这才说道:“那就等宁道长要离开的时候,我再把酒给他蒸好送过去!”

“可是......可是,舒姑娘,道长这几日还要喝啊!”慧园管事有些着急地说道。

“那就再过几日好了,我好歹也要先把三公子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啊!”舒沄皱起了眉头来,看着慧园管事认真地说道,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干嘛非要现在就开始蒸酒啊?

慧园管事张了张嘴,一脸的欲言又止,最终这才吐了一口气,然后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都是我们疏忽了!您昨日送到慧园来的那坛子酒水,我们和道长都以为是您孝敬他老人家的,所以直接便给道长送了过去.......之后厨房的丫鬟才说,那酒是您要给三公子治病用的......所以,所以现在酒没了,道长才说,让我们来寻您,让您再制点明日好用.......”

舒沄瞪眼,顿时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慧园管事,一脸的无语:“原来是这样......好吧,那我再蒸一点!”

慧园管事闻言顿时大喜,赶紧抹了一把额头上泛出的冷汗来,开心地笑着对舒沄说道:“多谢舒姑娘,多谢舒姑娘了!”

舒沄摆摆手,一脸的郁闷。

“舒姑娘,既然您这又要开始蒸酒,那不知道,是不是也能顺便再多制两坛?”慧园管事搓了搓手,一脸谄媚地看着舒沄说道:“道长昨日太过于高兴了,今日温公子离去之后,道长又不小心多喝了一点,这会儿酒葫芦里已经没酒了......”

舒沄无语地朝着慧园管事看了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才瞧着他欢喜地冲着自己行了一礼,告辞走人了。

卜儿和小梨都欢喜不已地站在一旁,期待地等着舒沄发话让她们帮忙蒸酒。

只是,这一次舒沄却是直接吩咐道:“你们去把张妈妈和齐妈妈叫过来。”

卜儿和小梨楞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应了一声去叫来了人,然后在听到舒沄让张妈和齐妈帮忙蒸酒,而不是让她们两人帮忙时,卜儿和小梨顿时大叫了起来:“姑娘,张妈妈和齐妈妈的年纪都大了,这些精细的事情,还是让婢女来做吧!”

张妈和齐妈闻言,顿时眉心一皱,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又突然停住了。

舒沄闻言却是淡漠地朝着卜儿和小梨看了眼,摇头说道:“不用了,这种体力活,还是张妈妈她们做着轻松些,你们两人就看院子是就够了。”

说完,舒沄也不等卜儿和小梨再辩驳什么,带着张妈和齐妈便直接朝着厨房的方向过去。

小梨见状,顿时便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地嚎道:“姑娘不喜欢我了,姑娘不喜欢我了.......”

卜儿却是有了心理准备,朝着一旁哭喊的小梨斜了眼,然后冷漠地说道:“行了,不要再装了,人都走远了!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既然姑娘要这样对我们,那我们可就要想办法了......”

“想办法?”小梨的哭声渐小,一脸狐疑地看向卜儿。

卜儿却是冷笑了一声,朝着小梨白了眼,然后问道:“要不要联手?还是你自己做?”

小梨顿时转了下眼珠子,毫不犹豫地说道:“卜儿姐姐,你怎么能丢下我!?”

卜儿翻着白眼,一脸瞧不起小梨的倨傲模样,然后才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厨房那边候着,但是等那酒出来之后,我们一定要抢到这守酒的活计,千万不能让张妈和齐妈给得了.....知道吗?”

小梨眨了眨眼,一脸的迷茫,却是极为肯定地点头说道:“怎么做,我都听卜儿姐姐你的。”

“嗯!”卜儿淡淡地嗯了一声,满意地朝着小梨看了眼,两人这便结伴向着厨房过去,一直等到舒沄他们结束之后,这便软磨硬泡地真从舒沄的手下拿到了这守着酒坛子的活计,一直等到舒沄上床就寝之后,卜儿这才拉着小梨一起,揣着几个酒壶偷偷地钻进了放酒的屋子。

两人一共偷走了六七壶酒,小心地藏在了自己的床下,紧张地等着天亮,然后平静地回到了舒沄的身边做事,一直等着她带着张妈两人搬着酒坛子交给了慧园的小厮,并且跟着慧园管事离开之后,卜儿与小梨这才揣着酒壶离开了院子,去寻了文步成几人.......

没了温邺衍这样天人般的身影,慧园内似乎突然冷清空旷了不少,舒沄有些心情复杂地走到了当初段因瑞躺着的那间屋子外,很意外地便瞧见了宁道长的身影。

“老道来看看三公子!”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正巧也看看舒姑娘要怎么给三公子扎针!”

舒沄楞了一下,随即便感激地朝着宁道长福了福身,道:“多谢道长!”

宁道长目光微微有些吃惊地看着舒沄,脸上堆满了满意的笑容,摆手一脸云淡风轻地说道:“无妨无妨,舒姑娘不介意便是了!”

“不介意的!是我考虑不周,差点便忘了!”舒沄赶紧答了一句,这才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进了屋子,见到了依旧在软榻上躺着,似乎两天都没有动过的段因瑞。

扎银针,怎么也不可能是穿着衣服的不是?更不要说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景了!舒沄没有考虑到这些,但是宁道长却是为了她的声誉特意跑来守着,舒沄要说不感动,那真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章

段因瑞病恹恹的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团簇繁花的锦缎棉被,整个人的脸色奄白,看起来仿若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

舒沄先是询问了一下丫鬟们关于段因瑞喝药的情况和他这两日是否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后,这才伸出手来,猪呢比给他号脉。

只是手还未搭上去,宁道长便笑嘻嘻地压住了舒沄的手,对着她说道:“舒姑娘稍后,老道先给你暖暖手。”

舒沄楞了一瞬,便看着宁道长提气微扬了扬下巴,然后把手心覆盖到了她的掌间,一股暖流瞬间弥漫开来,晕开在了她的手上,如同暖春一般。

“舒姑娘,开始吧!”宁道长把手挪开,笑眯眯地示意舒沄开始,这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舒沄眨了眨眼,赶紧伸出手搭在了段因瑞的腕间,立刻便感觉到那冰冷的触感在手指间散开,赶紧定了定神,仔细地辨识了起来。

“药汤三公子还是需要继续喝,我今日给三公子扎针纾解一下,如果效果好的话,我们今后几日便都这样试试。”舒沄一边对着段因瑞说着,一边打开了自己那装着银针的木匣子,吩咐了跟来的张妈把酒给备好,挨个挨个地浸泡之后,这才对着身旁的丫鬟说道:“麻烦把三公子的衣物解开!”

丫鬟一听这话,顿时脸便红透,目光躲闪地在段因瑞和舒沄之间来回扫动,却是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还愣着做什么呢?难道还要老道我来动手不成?”宁道长朝着那几个丫鬟问了一句,看着她们赶紧福身,手忙脚乱地冲向段因瑞后,这才笑着对舒沄问道:“这银针要是扎下去,肯定会很痛吧?”

“一般人应该并不会这样觉得.......”舒沄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只是三公子如今这状态,要说不痛的话,那可就是真的有大问题了。”

“嗯,能痛就好!能痛就好!”宁道长也是一脸的赞同,对着舒沄说道:“总归就这么几日的时间,忍忍就过了!要是有好转,那可就是好事了。”

舒沄一脸期望地点了点头,看着丫鬟们忙手忙脚地一边抬起段因瑞的身子,一边红着脸给他脱衣服,倒是转开了脸,有些奇怪地对着张妈问道:“这些丫鬟们,平时没有伺候过三公子?”

“三公子自病了之后,便都是安排的小厮服侍,这些丫头们又没有在三公子的院子里服侍过,自然更没有机会如此靠近三公子的........”张妈低声对着舒沄说道,看着她点头了解后便老实地站在了一旁。

丫鬟们忙的满头是汗,终于把段因瑞的上身给脱了个干净,用那条锦被给盖着,红着脸站在了一旁,小心翼翼地看向舒沄和宁道长的方向。

舒沄也不多言,捻起那被烈酒泡过的银针,照着段因瑞的合谷穴便快速地扎下,然后慢慢地捻入,感觉到段因瑞的身子瞬间绷直,喘了一口粗气后,舒沄这才低声说道:“如果难受,三公子可以出声缓一缓.......”

段因瑞没有吭声,紧闭着眼睛,连看也不多看舒沄一眼。

阳溪、温溜、下廉、手三里、曲池、肩髎、肩井........

宁道长看着舒沄额头上的汗水满满汇集,段因瑞身上的银针也越来越多,忍不住喝了一口气手中酒葫芦里的酒,然后对着身旁的丫鬟们吩咐道:“给舒姑娘擦擦汗啊!你们怎么伺候的?”

几个丫鬟闻言,这才仿若被从梦中惊醒一般,赶紧收回一直落在段因瑞身上的震惊目光,慌乱地去端来了热水,又拧好了长巾,小心翼翼地站在了舒沄的身边,等着她的一针落下后,慌忙为她擦了擦汗。

扎针的时间远远要比众人想象的耗费的更长。

一直等到午时左右,舒沄这才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全身都被扎满银针,如同刺猬一般的段因瑞,对着一旁一直陪着的宁道长说道:“半个时辰后,再取针。”

“如此甚好!”宁道长立刻点了点头,目光在段因瑞的身上扫了眼,然后才对着舒沄说道:“走吧,舒姑娘,我们先去用膳.......”

舒沄朝着门外看了眼,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丫鬟们吩咐道:“取针之前,不用给三公子吃东西。给他备点热粥,取针之后,再给他吃。”

“是!”几个丫鬟赶紧点头,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送走了舒沄和宁道长后便紧张地站在了软榻附近,守着段因瑞了。

午膳倒是很简单,也就两个小菜,加一碟剔骨的鸡肉,一碗热汤便再无其他了。

舒沄倒是觉得吃的很舒心,也不知道是真因为菜品好吃,还是因为精力消耗过多,所以真饿的不行了,吃什么都觉得香。

宁道长一直陪着舒沄把银针取了收好,给段因瑞又开了方子,把药煎好喝下后,这才送了舒沄出了慧园,停在了慧园的门边,看着门外那几十个身影,想了想,叫住了舒沄说道:“舒姑娘,老道过些日子也要离开了。自己日都会陪着你看诊,三公子如果真有好转,那便是好事!如果在老道走之前,三公子依旧没有好转的话,舒姑娘记得和老道提前知会一声,可以的话,老道就直接带你走!”

舒沄楞了楞,看着宁道长盯了好几瞬后,皱眉问道:“宁道长,这三公子的病,是不是有些问题?”

“舒姑娘此话何意?”宁道长微微有些惊讶。

“病症我瞧过不少,但是像三公子这样奇怪的病症我却是第一次见到的。”舒沄斟酌了一下言辞,认真无比地看着宁道长说道:“三公子的体寒,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而他额上的发热,也是很奇怪.......这样的病症在三公子身上矛盾地存在了如此长的时间,这本身就很奇怪了.......我不太清楚三公子曾经的武艺到底有多么的高强,三公子能坚持到现在,是不是全靠他当初的这个底子!但是,他这病症,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那么多的巫医大人都治不好三公子的病,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素医身上?照道理来说,在众人的眼中,巫医大人的本事应该是要比我们素医更厉害的啊........”

第一百零一章

在兔藿和舒沄详细地介绍过了巫医大人的本事后,舒沄觉得,这世间,巫医凌驾于素医之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巫医大人可以以巫术救人,可是素医却是做不到的,素医靠的,只是辨证、看诊、开药治疗。

像段因瑞这样的病症,只要有巫医大人肯,那肯定是能治好的!可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巫医都没有点头,只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

宁道长听到舒沄的话,嘴角的淡笑慢慢地也消散开来,叹了一口气后,这才翻出酒葫芦狠狠地喝了一口,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世间事,浮沉有因,游弋承序,佛家常说,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舒沄皱了皱眉头。

“当年段将军平定西北蛮族,你可知他杀了多少人吗?”

舒沄抿唇没有回答,但是心里却是很清楚。战争永远都是踏着无数的血肉枯骨铸就的!平定西北,要说没杀人那根本不可能!

“蛮族五十万!”宁道长的声音突然低沉了许多,那双略带着浑浊的眼睛看着舒沄道:“还有我族十万.......”

舒沄闻言顿时心中一凛,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西北,并不是如众人一言,一句平定了就结束了!六十万人啊.......为了这西北现在这片安宁!”宁道长惆怅地望了望天,看着那蔚蓝天空中漂浮着的几朵轻云,低喃般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繁华极致的背后,还有无数因为这一场战争而颠沛流离,心中揣满了仇恨与复仇的人!当他们以血肉为媒,永生为注,倾尽一切的复仇袭来时,哪一个巫医敢用自己整个家族来应付?”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宁道长突然明白了。

不是那些巫医大人们不敢救段因瑞,只是因为救他的话,拼上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还有自己子子孙孙一个家族的性命!这不就等于说满门尽灭了吗?

谁会那么傻?谁能那么傻?

只是,让她来就可以了吗?

舒沄心中一片疑惑,话还未说出口,便看着宁道长已经收回了目光,盯着她平静地说道:“素医和巫医不一样,你们医治病人,只针对此人的病症开方下药,并不需要以任何的祭祀为媒。”

“可是,三公子这算病吗?”舒沄蹙着眉头,看着宁道长。

“这是咒,但是落到他的身体里,便成了病啊!如果舒姑娘你不知道这些,为三公子看诊,是否也是会当做病症来治?”宁道长笑笑,对着舒沄问道。

“可是,我觉得我可能治不好他的!”舒沄却是有些泄气地说道。

病发之于体,辅以药物温养,缓之,终得解。

可是咒不一样啊!

“舒姑娘!”宁道长听到舒沄的这话,眉目顿时温和了几度,和煦地看着她说道:“在你为三公子看诊之后,便觉得他已是你的责任了?”

“为人医者,不都是这样吗?”舒沄不解地看向宁道长。

“哈哈,所以老道说舒姑娘大善啊!”宁道长却是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脸欣慰地说道:“这将军府内,至今应该都不会有人会相信舒姑娘能把三公子治好的!包括老道........”

舒沄诧异地看向宁道长,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就如舒姑娘你说的,三公子身上这病症是咒,并不是舒姑娘你一介素医可以治好的。但是,要让大家都放弃希望,也不可能!”宁道长微笑着,对着舒沄说道:“三公子这情况拖的时间太长,他的身体和他的意志都快承受不住了,可是,只要再坚持七天,那咒术断了之后,他就能好了!就这七天内,只要舒姑娘你能保三公子活下去,就是救了他!”

“道长怎么知道七天之后这咒术就能断了?”舒沄皱着眉头,疑惑不已。

“老道自然是算出来的啊!”宁道长哈哈地笑了两声,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这七日,舒姑娘就尽管放手来做吧,有老道给你撑着的,三公子如果真支撑不住,那也没办法了。”

“如果三公子活过了第七天,还出事了的话,怎么办?”舒沄皱紧了眉头,忍不住问道。

“那就是命数了!”宁道长叹了一口气,高深莫测地说道:“将军府内现在还留着几位巫医,只要熬过了第七日,段将军便会让他们拼尽全力去救他的,之后的事情,与舒姑娘你便无关了。”

舒沄扭头朝着慧园深处看了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脚尖迈了一步,忍不住又好奇地问道:“道长,既然这咒是因为段将军,为什么结果却是落到了三公子身上?”

“这就是爱父的拳拳之心啊!”宁道长一脸感叹地捋了捋胡子,笑着对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恍然大悟地点头后,这才闻声说道:“回去休息一下吧,明日再来,老道等你!”

舒沄点头,朝着宁道长福身行了一礼,这才跨出了慧园的大门,在那无数期待能见到宁道长的目光中,款款而行,回了院子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又开始琢磨起了要如何保住段因瑞还能坚持七天。

文步成三人在慧园外一路跟着舒沄回来,本想着再找她说说,看能不能寻得一个去见宁道长的机会,只是舒沄却直接给了他们一个闭门羹,让他们在院子里枯坐到了日暮西山。

面色不耐的萧公子阴沉着脸,把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拍到了桌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来,惊的文步成顿时小心地望过去。

“萧公子?!”文步成的心一抖,小心翼翼地看着萧公子。

“让人去把舒姑娘请出来,就说本王要见她,今日必须见!”萧公子身上的气势大变,语气凌厉地对着文步成说道,惊的一旁的程玉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朝着萧公子看了看,又朝着文步成望了过去。

“是,是,是!”文步成一听萧公子的这话,顿时赶紧弯腰应了一句,转身亲自便朝着舒沄住下的那屋子方向过去,心中打定主意,要是舒沄不愿意出来,他就是派人去拖也是要把人给拖出来,摆到萧公子面前去的!

第一百零二章

站在舒沄的门前,文步成眯了眯眼,朝着一旁跟着的小厮们看了眼,这才沉声对着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等候吩咐的卜儿说道:“去告诉舒姑娘!萧王爷要见她,请她出来!”

卜儿赶紧点头,弓着身子便开了门,踏进了屋子,然后站到了正在烛光下拈笔写画的舒沄面前,半垂着脸低声说道:“姑娘,表少爷来传话,说是萧王爷要见您。”

舒沄皱着眉头,听到卜儿的话侧目朝着她看了眼,彷佛才反应过来:“萧王爷?”

“就是前几日来过的那位箫公子啊!”卜儿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强自镇定地对着舒沄说道:“萧王爷和表少爷他们自姑娘您回来之后,便一直在花厅坐着,到现在都还未离去!听表少爷的意思,萧王爷有些不耐了,想见姑娘一面,还请姑娘千万别推辞了!不然,萧王爷可是真会生气的!”

舒沄锁着眉心,看着眼前的卜儿,考虑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这才对着卜儿点头说道:“行吧!那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她倒是根本不想去见文步成等人的,可是那箫公子都把自己王爷的身份主动提出来要求见她,她这一个普通的素医要是还不给面子,怎么看也是有种恃才傲物的感觉。她本身现在就寄人篱下,说不一定宁道长前脚一走,后脚人家这萧王爷就秋后算账,直接把她咔嚓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卜儿正紧张无比,突然听到舒沄答应了的话,赶紧兴奋地应了一声,匆匆地朝着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朝着门外跑去,嘴里飞快地应付道:“那婢女这便去给表少爷回个话!”

话音一落,卜儿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舒沄的视线之中。

文步成听到卜儿的回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舒沄隐隐有些鄙夷了起来。

如果不知道箫公子的身份,大约这个舒沄也不会答应出来见人的吧?

满眼轻视地朝着房门内看了眼,文步成这才对着卜儿淡淡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让人安排膳食,等舒姑娘到了,便摆膳.......我去花厅等着!”

“是!”卜儿赶紧福身应了一句,一直等着文步成一行人离开之后,这才趾高气昂地叫了一个小厮去厨房传话,自己则守在了舒沄的门外,等着她跨出房门。

“姑娘!?”卜儿一瞧见舒沄的打扮顿时便皱了一下眉头,赶紧说道:“姑娘,您穿这身衣服去见萧王爷......怕是有些失礼了!”

“失礼?为什么?”舒沄楞了一下,一脸不明白地看向卜儿,然后有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一身暖白的窄袖上衣,配着繁绣花缠枝纹的杏黄色长褂,一条玉色的祥纹腰带,配着一条茶色的百褶长裙,舒沄觉得自己的一身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卜儿却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您这一身太素了!连簪子都才只插了一支,您这样去见萧王爷,实在是太失礼了!”

“穿的太素了,所以失礼?”舒沄目光迷茫地看向卜儿,瞧着她很肯定地点头之后,这才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后说道:“那我再插一支簪子,加一块玉佩好了。”

卜儿张了张嘴,赶紧把眼中的鄙夷之色收起来,没有敢让舒沄看见:“姑娘其实可以再换一身更好的衣裙的。”

“我的衣物不多,这身我觉得很好了!”舒沄却是摇了摇头,淡然地对着卜儿说道:“我再去补一根簪子,你叫上张妈,跟我一起过去。”

“是!”卜儿应了一声,看着舒沄返身回屋之后,这才去叫了张妈,顺便与小梨碰了个面,两人悄悄地说了两句后才分开。

舒沄再出门时便看到张妈已经候在了一侧,卜儿也是一脸恭顺地站在廊下等着。

“走吧!”舒沄朝着两人扫了一眼,直接便缓步朝着花厅的方向过去。

花厅内,文步成几人正在轻声说着话,听到舒沄的动静,顿时扭头望过来,笑眯眯地喊道:“舒姑娘到了!快机那里!”

舒沄神色淡然地朝着众人都福身行了一礼,然后款款地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等着文步成他们说话了。

“舒姑娘可是让我们好等啊!”文步成的眼珠子转了下,目露鄙夷地朝着舒沄讥讽地说了一句,看着她依旧不言不语的样子,这才冷笑着说道:“舒姑娘,我们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几日来寻你到底是为何事而来的,今日我们就问你一个准信,你是帮还是不帮?”

舒沄听到文步成的这话,抬眼朝着他看了眼,平淡地问道:“我不太明白文公子你们到底想让我帮什么?”

“不明白?!”文步成顿时拧眉,正欲开口,却是看着一旁的萧王爷抬了抬手,赶紧闭上了嘴。

“舒姑娘,本王远道而来,就是为着能见宁道长一面,只是眼看着宁道长便要离开虞城却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萧王爷面色冷淡地盯着舒沄,平静地说道:“听闻舒姑娘与宁道长交往相熟,所以本王便想问问,舒姑娘是否能帮本王这个小忙,与宁道长提一提,给本王一个机会见一面?”

舒沄看着眼前一身黑色长袍,衣袖上都绣着烫金云纹的萧王爷,考虑了半响,这才谨慎地说道:“萧王爷,宁道长什么脾气想来您是清楚的。如果只是给王爷您带句话,舒沄可以答应!但是要给王爷您许诺一个机会,我可能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萧王爷眯了眯眼,朝着舒沄看了看,这才突然笑了一下,牵动那张俊脸瞬间明朗了起来:“舒姑娘倒是实诚!能带句话也好,那本王就等着舒姑娘你的回音。”

舒沄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文步成目光鄙夷地朝着舒沄扫了一眼,这才望向萧王爷问道:“王爷,这个时辰回去用膳也晚了,我已经安排了膳食,我们与舒姑娘一同用膳后再回去可否?”

舒沄闻言顿时皱了一下眉头,她不喜欢这样。

萧王爷的目光一直都在舒沄的脸上,瞧见她眉头轻皱的动作,倒是轻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不必了,你们去本王院子里用膳便是了。”

第一百零三章

眼看着文步成一行人终于离开了院子,舒沄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便瞧见了正灼灼地望着院外方向似乎一直没有回过神来的卜儿,眉心微微皱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屋子不是她的,丫鬟自然也不是她的!还有几天的时间,熬过了,她就能离开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惹出什么麻烦事情来。

戌时刚到,月色中半,半掩着脸般地藏在云中,映的院子里的景物都是朦朦胧胧的。

小梨才刚给舒沄送了一碗热鸡汤让她喝下,张妈妈便慌慌张张地跪到了舒沄的门前,高声叫道:“姑娘!姑娘!快!快!快!慧园那边传话来了,说三公子犯病了,要接了您赶紧过去看一看!”

“犯病了?!”舒沄顿时一惊,来不及多想便直接转身抱起放在了床头的银针匣子,披上了一件斗篷便快步跨出了屋子,一边叫着张妈妈起身,一边问道:“慧园来的人呢?”

“在外院的门外等着的!”张妈妈也是一脸的着急,赶紧回了舒沄一句,抬眼却是看着她穿着单薄,赶紧冲着侯在一侧的卜儿说道:“卜儿,怎么不给姑娘再拿件衣服披着?要是姑娘病了,今后怎么给三公子看病?”

卜儿如梦初醒一般,闻言赶紧转身便去找衣服。

舒沄却是等不及,直接拉着张妈妈便往院子外走去:“先去看看三公子的情况.......”

“是,是,是!”张妈妈也顾不得什么了,跟在舒沄的身后便赶紧一起出了院子,与那慧园来的几个小厮丫头碰了面,一行人急匆匆地便进了慧园。

白日里幽静宁闲的慧园此刻却是嘈杂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别样的紧张感。

舒沄才刚踏进慧园的大门,便看着慧园的管事已经着急不安地在哪里等候着了。

“舒姑娘?!舒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快!快!快!三公子犯病了,这会儿正在里面呢!”慧园管事一瞧见舒沄的身影出现,立刻便迎了上来,赶紧弓着身子引着她朝着院子里出去。

“三公子现在什么情况?犯病是什么模样的?”舒沄抹了一把额头上因为着急赶路而泛出的热汗来,紧张地对着慧园管事问道,“宁道长呢?有请巫医大人来吗?”

慧园管事一个劲地摇头,对着舒沄说道:“现在哪里会有巫医大人能治啊!宁道长在里面看着三公子的.......将军得到消息也来了,正在屋子里呢!三公子的情况.......道长说了,等舒姑娘过去看过就知道了!”

舒沄闻言脚下一顿,下一瞬又继续迈步疾奔,并没有让人看出任何的异状来。

穿过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舒沄便瞧见了段因瑞在慧园内算是住下的那个屋子,屋前的游廊下,此刻正排着密密麻麻不少的人影,其中有一部分是听候吩咐的,另外一部分则是抱着关心、或者是看热闹的心态来的.......

慧园管事此刻也没有要去管这些人的意思,厉声让人让开了道后便引着舒沄朝着屋下走去。

还未走到门前,舒沄便瞧见了一列英气逼人的将士,身穿泛着冷光的铠甲,气势逼人地笔直站在游廊之下,仿若一个个英明神武的雕像一般。

“舒姑娘,这边!”慧园管事低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然后便提前一步跨到了门边一个将士的面前,沉声说道:“这是为三公子诊治的舒素医。”

守在门口的将士朝着舒沄看了眼,眼皮都未动。

“进去吧,舒姑娘!”慧园管事却是松了一口气,恭敬地把门打开,对着舒沄说道:“道长说了,让舒姑娘您自己进去就行了。”

舒沄点了点头,直接便跨入了大门,听到身边的门咿呀地关上,便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灯火如昼,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亮堂无比,但是却依旧不能掩盖屋内那沉闷而让人心悸的气氛,与那一只喋喋不休的谩骂声,摔物的啪啦响声。

舒沄紧了紧披风领子,捧着手里的银针匣子两三步便跨进了里屋,第一眼便瞧见了宁道长那显眼的酒葫芦正挂在他的腰间,与一人的身影撞在一起,摇摇晃晃地仿若会随时落下一般。

“呜呜呜!”几声类似于野兽低吼般的声音响起,下一瞬,便有座椅被撞倒。

舒沄看着那与平日虚弱无力状态大相径庭的段因瑞如同大力士一般被人禁锢着还能四处破坏的样子,脚步忍不住一顿,然后便赶紧把手里的银针匣子放到一侧,朝着宁道长喊道:“宁道长,按住他!”

“舒姑娘可来了!”

宁道长此刻正和另一人一起,禁锢着段因瑞的手臂,让他不能四处乱抓,但是却压不住他冲撞的劲头,或者说是害怕伤到了段因瑞,所以才没有下狠手,由着被他牵动着在屋内跌跌撞撞地摇晃着。

“三公子这样多长时间了?”舒沄捏着三根银针,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段因瑞的情况,一边对着宁道长问道,倒是一时没有去多注意另一人的样子。

“一刻左右!”宁道长回道,“一发病就派人来叫舒姑娘你了.......把他压住便可?”

“嗯!最好把上衣脱了,我给他施针,让他昏睡一会儿。”舒沄目不转睛地盯着段因瑞,对着宁道长说了一句,看着他与另一人手上一用力,瞬间便把段因瑞给压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三下五除二地便扒下了他的衣服,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皮包骨头,舒沄二话没说便冲了过去,找准了穴位快速地落了针。

“呜呜......滚开.......”段因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嘟囔不清地低吼着,最终还是扛不住闭上了眼睛,倔强地扭动着手臂。

舒沄见状立刻便又落了几针,一直扎满了三十针后,这才看着段因瑞老实地趴在了软榻上,一动也不动了。

“好了好了!老道就说啊,舒姑娘来,还是有法子的。”宁道长大松了一口气,哈哈哈地笑着对一旁的另一人说道:“看吧!舒姑娘的几根银针下去便让三公子昏睡过去了,也不用担心给三公子喂药伤了身子,对吧?”

第一百零四章

屋子内,光亮通明,隐隐还有热气在散发着,混着熏香的味道,倒是让人心中明净了两分。

舒沄一直看着段因瑞真的昏睡了过去后,这才有了时间来好好地打量屋内的情况,以及那另外的一人。

屋子里几乎所有的摆设都已经被撞的散落了一地,大部分的东西不是碎裂成了碎片,便是被撞破了角,变形地躺在了地上,和那洒落在地上的茶水混合在了一起。

而和宁道长一起压制住了段因瑞的另外一人此刻正站在软榻的一旁,笔直如松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骇人的气势来。

舒沄小心地朝着那人打量过去,只见他年纪大约三十多岁,面如圆盘,皮肤铜色一片,一双浓密的刀眉斜斜地插入发中,此刻正微微地皱着;他的眼睛很明亮,微微泛着棕色的眼瞳里闪着精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屋内的光亮照射到了的原因!他的鼻梁很直,嘴唇上泛着一股暗色,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

此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上面绣着同色系的暗花,花团锦簇地在亮光之下招展地摇摆着,他的腰间系着一根深色的腰带,并没有任何的装饰,很明显能看出,他是极为匆忙地到的慧园,甚至于连外袍都还未来得及穿!

就在舒沄打量此人的时候,那人的目光也顺着宁道长的话而移到了舒沄的面前,在把她给看清楚了之后,却是眉头一皱,质疑地看向宁道长问道:“这样一个小姑娘,真有本事?”

“段将军刚刚不是也看到了吗?”宁道长闻言顿时挑眉,朝着段因瑞的方向示意了一眼,对着眼前的段纹彻将军说道:“三公子刚刚不全靠着舒姑娘才能安然入睡了的吗?”

舒沄闻言顿时心里已经,刹那间便知道了眼前此人的身份!她就是这将军府的主人,段纹彻将军!

“这可说不一定!”段纹彻听到宁道长夸奖舒沄的话,却是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宁道长说道,“想让人昏睡的法子多了去了,只是有无坏处而已!要不是怕伤到及匀,本将军自己就下手了!”

宁道长叹气,瞪眼说道:“段将军为何就不愿意相信呢?”

“把我儿救下来了,本将军就相信了!”段纹彻冷冽着脸,面无表情地对着宁道长说着,目光却是落向了舒沄,顿了顿后说道:“听说你已经给及匀诊过脉,也开了药方子,甚至还施了针,那本将军现在问你,我儿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为何喝了几日的药,还会犯病?”

舒沄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忍不住扭头看向了宁道长。

只是宁道长此刻却是挂着平和的笑容看着舒沄,全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舒沄琢磨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有些愧疚地垂下了头。是了,段将军关心自己的孩子,问医那是完全没错的!现在的段因瑞就是交给了她舒沄在治疗,那就是她舒沄的病人!段纹彻要问段因瑞的病情,自然就是应该问她的!

可是她的脑子里当时在想什么?舒沄深吸了一口气,福身朝着宁道长行了一礼,这才沉声对着段纹彻说道:“段将军,三公子的病情特殊而罕见,就如段将军您看见的这般,舒沄会医术,但是行医的经验不足,偶遇了三公子这病情,并无可参照之情况看诊,只能一点点地琢磨,尝试着来治疗。只是开了一个药方,给三公子喝了两天的药,扎了针便能立刻有所好转的话,那我这医术,可就是真的精湛无比了!”

舒沄微微苦笑着,不卑不亢地看着段纹彻,彷佛并没有被他那骇人的气势和目光吓着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舒沄很清楚,宁道长说,段因瑞这病是咒,并不是她一个素医就能看好的,发病不发病的情况,自然也不是舒沄能控制,或者说,是段因瑞能控制的!

只是,她现在在医治段因瑞,那么,段纹彻问起来,她这个主治大夫,自然便是要站出来说话的。

支支吾吾的,倒是更显得像庸医!

“舒沄自认为医术还未能达到独步天下的地步,所以,现在为三公子诊治,也只能一步一步来,尽力而为!”

段纹彻看着眼前的舒沄,瞧着这样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硬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全然不畏自己身上故意散发出来的气势,眉心顿时又是一皱,朝着宁道长的方向望去:“道长,既然您信任她,那本将军就好好地等着看她的本事了!及匀留在道长这里,还望道长为本将军好好地照顾他........及匀,该策马扬鞭与我驰骋疆场,而不是在这里窝囊地死掉!”

宁道长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掉,叹着气对着段纹彻说道:“段将军,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段纹彻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宁道长,半响才嘶哑着嗓子问道:“道长,这都是我的错吗?”

“是非对错,不是老道说了就算的!”宁道长却是摇头,对着段纹彻说道:“世事对与错,千秋功过,都留与后人来说吧!”

段纹彻目光灼灼地看着宁道长,片刻后却是突然转脸看向了舒沄,正与她在打量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你说!本将军是不是错了?”

舒沄顿时惊讶地不敢眨眼,赶紧扭头便看向了宁道长的方向求救!这样的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啊?没听见宁道长都不愿意评价吗?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丢到自己的身上?

整整六十万的人啊!那不是蚂蚁,不是芝麻,数一数知道个数据就够了!那是人啊!是性命啊!不仅仅是蛮族,还有十万人的同族啊!

舒沄很清楚,在宁道长明显遮掩的话语中,这五十万的蛮族人与十万人的同族并不会如他们想象中那般死去的!他们的死,不会那么简单的!

而所有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位段纹彻将军了。

舒沄发愣般地看着宁道长,思绪才刚飘起来,便听到宁道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抬眼对着段将军说道:“段将军又何必来为难舒姑娘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孽业功晋,垂骨万魂,吾道除魔卫道应为正,汝哭家破人亡当为邪!世间事,谁能辨正,谁又能辨邪?”

第一百零五章

“孽业功晋,垂骨万魂,吾道除魔卫道应为正,汝哭家破人亡当为邪!世间事,谁能辨正,谁又能辨邪?”

宁道长的话犹如重锤击耳,一字一锤地落进段纹彻的耳里,砸到了他的心中,令他那本就刚毅无比的脸庞和神情更为冷冽了起来。

舒沄看着眼前的段纹彻,瞧着他那一头的乌发隐隐似乎泛出了白色来,心中一片复杂。六十万人的性命都背负在这样一个男人的身上,他应该也不会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平静安宁的吧!

“承重业,固顽城,吾冶魂而定,当为世人颂!”段纹彻眉心一皱,坚定无比地看着宁道长,“我儿之劫,必当能安稳渡过!他日纵横疆场,定当让百万蛮族俯首称臣!”

宁道长静静地看着段纹彻,待他说完后这才点头:“愿将军顺心如意!”

段纹彻定定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这才吐了一口气,目光在舒沄的身上扫了眼,带起一阵清风来,几步便消失在了屋内,只留下了宁道长和舒沄大眼对小眼。

“三公子这情况,可还需要做什么?”宁道长平静地看着舒沄,一边朝着段因瑞的方向走去,一边对着舒沄问道。

舒沄上前给段因瑞诊了下脉,这才对着宁道长摇头说道:“看脉象,三公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他苏醒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眼下我无法确定。”

“他能睡多久?”宁道长掐指算了下,对着舒沄问了一句。

“两个时辰没有问题!”舒沄想了想,保守地对着宁道长说道:“我可以一直守在这里,待到三公子有苏醒的迹象,可以再为他扎一次针,再缓两个时辰。但是明日的施针便不能再进行了........”

宁道长想了想,点头对着舒沄说道:“那今日便要劳烦舒姑娘留下了!如果三公子苏醒后未再发作,那便最好,如果有迹象,老道便制住他,舒姑娘便让三公子再睡两个时辰!只要熬过了卯时,他便应该无事了。”

舒沄闻言,顿时转了转眼珠子有些好奇地问道:“道长这意思是.......”

“每一次的咒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下咒之人怕是又会少一个了........”宁道长一脸的叹息,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悯。

舒沄张了张唇,最终还是默默地垂下了脸去。

段纹彻离开之后不久,慧园管事便来敲了门,问了舒沄和宁道长是否需要准备膳食,之后便给舒沄在旁边的客房内铺好了床,看着张妈妈进了屋子服侍之后,慧园管事这才退离。

张妈妈有些紧张地关上了房门,看着舒沄没有要睡的意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桌旁,翻出匣子里的银针一根一根地用酒浸泡,忍不住上前去,对着舒沄轻声问道:“姑娘......三公子可还好?”

“还好!”舒沄勉强地勾起了一丝笑容来,对着张妈妈说了一句。

“那.......姑娘,三公子什么时候能好啊?”张妈妈才刚安心了不少,又问了一句。

舒沄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个暂时还说不准。”

“说不准.......”张妈妈只觉得眼皮一跳,心中不由一阵沉闷:“姑娘,我们三公子的病是不是真的治不好了?这巫医大人来了一位又一位,我们都数不清了,可是就没有一位巫医大人能为三公子治病!府里有人说.....说三公子是肯定治不好了!”

说到这里,张妈妈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抹着眼泪看着舒沄。

舒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扭头朝着张妈妈看过去,瞧着她那伤心的模样,一脸的无奈:“张妈妈,这三公子的病还在治疗,谁就能那么肯定地说不能治了?”

张妈妈听到舒沄的话,抹泪的动作停了下来:“姑娘说的好像是有道理!”

舒沄笑笑,很肯定地说道:“本来就是这样的道理啊!病都还没有治过,就说治不好?这话怎么听着也是不对的,对吧?”

“对,对,对!姑娘说的对!”张妈妈顿时把脸上的泪给抹了个一干二净,面色微怒地说道:“有这样心思的家伙,肯定是心怀不轨,就是要咒我们三少爷,不想让三少爷好转的.......明天,明天我就去问问,他们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要这样咒三少爷!!”

舒沄干涩地笑了下,垂下眼眸默默地叹气。

段因瑞就是被人下了咒术的啊........

舒沄一直等到子时这才在张妈妈的催促下爬上了床休息,只是合眼感觉似乎才刚睡着,舒沄便被张妈妈给着急地摇醒,说是段因瑞醒了。

合衣而睡的舒沄本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赶紧翻身披上了一件披风便抱着银针匣子出门转进了段因瑞的那间屋子。

想象中咆哮乱骂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屋子灯火通明,隐隐有软软的女声此起彼伏响起。

舒沄一转进内屋便瞧见几个丫鬟正站在段因瑞躺着的软榻左右,小心地问着他还需要什么。

段因瑞摇了下头,示意那些丫鬟们下去准备后,这才把目光移向了舒沄。

那双眼睛赤红一片,却是带着一丝舒沄没有见过的光亮。

宁道长此刻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赶紧朝着有些惊讶的舒沄招了招手,看着她移步靠近自己,这才对着她解释道:“三公子才刚醒,已经清醒了!”

舒沄点头,这一点她已经看出来了!不然这屋子里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三公子说,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感觉身体好像真是恢复了一些,所以赶紧让人来叫舒姑娘你过来看看!”宁道长笑看着段因瑞,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给三公子再看看,开个方子之类的让他多喝点药汤养一养。”

舒沄是真的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段因瑞,没有想到他真的有所好转,心中顿时也泛出了一丝喜色来,赶紧点头便把银针匣子放到了一侧,缓缓地在软榻旁的一张圆凳上坐下,便给段因瑞号了脉。

只是,脉象却并不如舒沄从宁道长嘴里听到的情况而想象的一般好!

第一百零六章

屋内一片寂静。

宁道长脸上带着的浅浅笑容也开始随着舒沄的沉默渐渐散去,目光有些复杂地朝着合眼躺在软榻上的段因瑞看了眼,然后在看到舒沄望向自己的目光后,宁道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舒沄摇了摇头,收回了压在舒沄手上,为她暖手的热力。

舒沄沉默地拉过锦被的一角,给段因瑞轻轻地盖上,琢磨了一下后这才开口对着宁道长说道:“我去给三公子开个药方。”

宁道长点头,看着段因瑞听到动静睁开的眼睛,脸上顿时又换上了温和的笑意,缓声说道:“三公子可得好好地喝药,把身体养好便对了!”

段因瑞翘了下嘴角,对着宁道长点了点头,目光中倒是带上了欢喜的神色来。

宁道长拍了拍段因瑞的肩膀,这才唤了几个等候在屋外的丫鬟进来守着,自己慢悠悠的出了房门,见到了正愣神一般地站在屋外的舒沄。

“舒姑娘!”宁道长低声唤回了舒沄那有些飘散的思绪,看着舒沄惊讶地回望过来,这才示意她往一旁的长廊走去,最终停在了一片花丛旁,对着舒沄问道:“三公子的情况不好?回光返照?”

“那倒不是!”舒沄摇头,对着宁道长说道:“三公子的脉沉无力,脏腑虚弱,与身体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好转,只是他自己却觉得精神了不少,这其中的缘故,我想应该是因为他安稳地睡了几个时辰的原因,让他精神饱满了几分,这才有此感觉的。”

宁道长点头,倒是认同地说道:“平日里便听说,三公子眠浅无比,如若被扰,定然是会大怒而烦躁不安.......一日时时在床上,却是能睡着的时候不足两个时辰。今日得了舒姑娘的银针,倒是多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自然是会觉得精神舒畅的。”

“应该就是这样的!”舒沄也松了一口气。

“舒姑娘心中有数了吗?”宁道长侧目看向舒沄问道,“三公子的身体,能养起来吗?”

舒沄摇头:“道长,我没有办法回答您的。”

宁道长叹气笑了笑,这才说道:“那舒姑娘便直接开方子吧!因为这几个时辰的酣眠,三公子应该对舒姑娘也生出了一丝信心来!药汤也自然会老实地全数喝下.......这大约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舒沄点头,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转过长廊,在另一处地方寻了纸笔,把心里揣摩了许久的方子给写下之后,这才交给了慧园的管事,让他去抓药。

只是药方送到了药房去,一直在药房里住着的一位老素医正好值夜被叫了起来,看着慧园管事手里的方子,顿时忍不住拧紧了眉头来,朝着他看了又看,这才道:“你这药方子是何人写的?又是给何人用的?”

慧园管事楞了一下,目光在方子上的字迹上扫了一眼:“怎么?方子有问题吗?”

那个老素医拧紧了眉头,对着慧园管事说道:“这大黄、黄芩皆为苦寒之品,还要再加了这青礞石.......这方子老夫闻所未闻,到底是有何用?又是何人写的?”

“这是舒姑娘开的方子。”慧园管事老实地说道,怕眼前的老素医不知道舒沄是谁,改进又道:“舒姑娘是孔大人特意去寻来给三公子看诊的素医。前几日我也陪着舒姑娘来药房抓过药,只是当时您不在.......”

“舒姑娘?”老素医闻言顿时一愣,随即便凝眉不悦地说道:“还是个小姑娘?这样的素医能有什么本事?你们这是拿这三公子的病来做儿戏啊!”

“将军也同意让舒姑娘为三公子诊治了。”慧园管事闻言,顿时笑着说道:“舒姑娘是宁道长也看入眼了的素医,自然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所以您啊,就照着药方子抓药便可以了,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不操心?三公子的病,将军府里谁不操心啊?”老素医却是瞪眼朝着慧园管事看了眼,这才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灯笼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点燃了药房角落的油灯,照着那张纸上的黑字,一样一样地抓起药来,嘴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治好三公子的病?她怕是见过的病症都还未有老夫一顿吃的米饭多吧?将军也是,这样的人居然也相信.......”

慧园管事尴尬地站在原地,嘴角尽是微笑,彷佛是真的极为信任舒沄一般,一直等着老素医把抓好的药放到他的手里后,慧园管事这才笑着道谢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三公子今后的药方,都给我抓吧!”那个老素医却是突然又开口叫住了慧园管事,对着他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被千里迢迢寻来的小姑娘,倒是有什么样子的本事!”

慧园管事笑着应了一声,提着药包便出了药房,朝着慧园回去。

抓的药材全部都交到了舒沄的手里,待她亲自检验了过后,这才送到了厨房熬制了起来。

段因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生出了希望来,不管舒沄开出的药汤有多难喝,他都乖乖地一口气喝完,然后又吃下了半碗米饭,这才重新躺倒了软榻上,听着宁道长的吩咐,合眼准备继续睡。

舒沄也有些睁不开眼地朝着屋外那一片夜色望了望,然后走到门边,对着张妈妈吩咐道:“给我备点吃食和热水,我想洗漱一下。”

张妈妈赶紧点头,匆忙无比地便去安排,很快便把东西都摆到了舒沄的面前。

洗漱了一下,舒沄刚准备落座便看着宁道长从内屋走了出来。

“道长,吃点膳食垫一垫吧!”舒沄把手里的一双筷子捻齐,恭敬地平递给了宁道长。

“舒姑娘真客气啊!”宁道长笑了下,倒是顺势接过了舒沄递过去的筷子,然后直接坐到了桌旁,等着舒沄落座之后,这才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咽下之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与老道便在这里再等几个时辰,卯时过了之后,我们再回去休息.......”

舒沄点头,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看护病人这种事情,她以前便做的很顺溜了!

第一百零七章

舒沄这一下半夜倒是并没有休息好。

平时并不太做梦的舒沄却是极为意外地在睡着之后便在梦中,瞧见了无处张牙舞爪妖魔鬼怪,个个都生的恐怖无比,仿若潮水一般地从黑夜中涌来,把她困在了一座孤岛之上,无路可逃!

舒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裂着血盆大口,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她给生吞入腹一般的各种怪物们,最终尖叫了一声,一下便睁开了眼睛。

看着屋内那远远燃着的油灯黄光,舒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半响才从梦境中脱离,拿起枕边的一条软巾,擦拭起了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张妈妈在外屋守夜,并没有动静。

所以舒沄猜测,自己那一声尖叫应该也是在梦中!没有打扰到人就够了!

也不知道在床上坐了多久,将军府内的更鼓声便由远到近地一遍又一遍响了起来,卯时终于还是到了。

舒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一夜算是熬过去了。

张妈妈似乎也听到了更鼓声,赶紧从小榻上爬了起来,收拾了一番便进了内屋准备看一眼舒沄便去准备其他的事情,却是没有想到,刚进屋便瞧见舒沄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神。

“姑娘?!您什么时候醒的?怎的没叫婢妇?”张妈妈赶紧两步移到了舒沄的面前,朝着她低声问道:“姑娘此刻可要洗漱?婢妇现在就去给姑娘打水来?”

舒沄点了点头,朝着张妈妈温和地笑了笑,看着她快速转身离去后,这才慢悠悠地开始穿上了衣服,然后坐到了梳妆台便把长发挽起,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好。

张妈妈很快边准备了热水,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一些点心。

“给姑娘垫垫肚子的。”张妈妈看着舒沄微微有些惊讶的目光,赶紧又道:“慧园里一直都备有新鲜的热点心,姑娘收拾妥当之后,可以尝一些。”

舒沄哦了一声,把目光从那些点心上收回,洗漱收拾干净了之后,这才对着张妈妈问道:“三公子那边可有消息?”

“没有!”张妈妈摇了摇头,顿时又突然扬起了晶亮的笑容来,对着舒沄说道:“不过,姑娘,我听服侍三公子的丫头们说,三公子现在睡的可好了!全然不同前些日子一夜都在床上折腾着来回翻滚的样子......是姑娘治好了三公子的,对吧?”

舒沄摇头,苦笑了一下。

张妈妈一脸不解地看着舒沄,心中的疑惑却是未能再问出口,服侍着舒沄吃完了点心,便看着有小厮停在了屋外,低声恭敬地说道:“舒姑娘,道长说请你过去。”

舒沄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跟着那个小厮离去,在宁道长住着的那间屋子外见到了他。

“舒姑娘未睡好?看起来气色有些差啊!”宁道长只扫了舒沄一眼,顿时皱眉关心地问道。

舒沄楞了一下,摸了摸脸淡声回道:“大约是未睡好吧,做了个怪梦!”

“怪梦?!”宁道长似乎有了兴趣,朝着舒沄打量了一圈,让她把梦境说了说后,这才突然问道:“老道给舒姑娘的那串铜钱,舒姑娘怕是未带在身边吧?”

舒沄愣住,似乎才回忆起来,顿时摇了头。

“舒姑娘还是把那铜钱待在身边吧!”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那串铜钱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镇邪宁神还是可以的!”

舒沄哦了一声,探究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心中却是隐隐有些疑惑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宁道长当初给她那串铜钱,就已经知道她用得着了!

只是,再多的疑惑舒沄也只能吞在肚子里,陪着宁道长又去看了眼段因瑞,瞧着他安然地还睡着之后,舒沄的心里这才轻松了不少。

出了屋子,已到辰时,天边已然大亮起来,有晨光染红了白云,蔓延着朝着四面八方而去。

舒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情大好。

“道长!”就在这个时候,慧园管事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弓身站在了一旁,对着宁道长说道:“文家表少爷递了帖子,说是和萧王爷在院外等候,给道长您带了一点心意。”

“心意?!”宁道长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萧王爷?他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报出自己的身份了?”

慧园管事恭敬地站在一侧,没有敢吭声!那可是王爷,宁道长可以轻视,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可以?而且,那位来慧园求见过无数次的萧王爷可是淡定无比地在院外等着,报出这身份的,是他们那位文家的表少爷。

宁道长站在原地捋了捋胡子,想了片刻之后,这才对着慧园管事说道:“罢了,不见一见他,他是不会甘心的!”

慧园管事把头低的更厉害了!

“去告诉萧王爷,让他们把东西留下,老道片刻就到。”宁道长淡淡地对着慧园管事吩咐了一句,看着他一脸不解地望向自己,这才又道:“就让他们在院外等着,反正老道与他们也不会长谈,就不用让他们进院子里来了!”

慧园管事顿时反应过来,有些迟疑道:“道长,那可是萧王爷........”

“王爷又如何?”宁道长却是不在意地笑笑,“老道见过的王爷还少吗?”

慧园管事愣住,随即便转了一下眼珠子,赶紧点头退开,慌乱地朝着院外的方向跑去,也不知道会怎么回话。

舒沄听到这里倒是真的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宁道长,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位道骨盎然的老人在所有人的眼里和嘴里都那么不同了。

“忘了和舒姑娘说........”宁道长似乎察觉到了舒沄的目光,笑眯眯地扭头朝着她望去,轻声说道:“老道姓宁,单字一个成,与先帝是至交好友,先帝为了让老道出入禁宫能自由一些,便给了老道一个护国道人的身份.......只是这身份在先帝去了之后,便让老道觉得有些疲乏了.......这些萧氏的皇子王孙们没事便爱寻了老道问东问西.......以后舒姑娘可得躲着他们远远的,免得徒惹出一堆的麻烦事情来!”

第一百零八章

护国道人是什么身份舒沄不清楚,但是护国这两个字的身份,几乎不用人告诉她,她都知道份量有多重。

只是,看宁道长的神色,倒并不是要为了在舒沄的面前显摆什么,而是纯粹地给她介绍一下自己,说完后便笑笑,然后飘然而去,只留下了舒沄一脸呆愣地站在原地,许久后才回过神来,沉着心思在慧园的院子里慢慢地逛了起来。

张妈妈小心地跟在了舒沄的身后,心中也是一片激动。宁道长在将军府内的身份不一般,大家都清楚,但是他真正的身份他们这些下人哪里是能知晓的?眼下突然知道宁道长是护国道人,怎么不能让张妈妈震撼而激动!

那可是成天都在皇都,皇帝陛下眼前行走的人啊!

“张妈妈,我们回院子去一趟吧!”舒沄停在了一丛早菊前,面色严肃地说道,“顺便把东西搬过来,以后就不用这般麻烦地来回两个院子跑了。”

张妈妈楞了楞,有些担心地问道:“姑娘,您要在慧园住下?可是.......只是是将军给宁道长的院子,宁道长并为答应让您在这里住下啊.......”

不知道那位萧王爷都不能进这慧园的院子吗?舒沄要是自作主张地住到这里来,万一要是惹了宁道长不高兴了,那可怎么办?

“怎么没有答应让我们住下?”舒沄却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对着张妈妈说道:“我们昨夜就有屋子住了,今日宁道长也把自己的身份坦诚地告诉我了......”

这中间有什么关系?张妈妈一脸的困惑。

“宁道长之所以不愿意让人住在这个院子,一是怕人打扰,二来自然便是不愿意自己的身份被太多人知道啊!”舒沄的脸上却是轻松无比地说道:“所以,现在宁道长都主动告诉我了,那自然便是不介意我在这里住下的了!再说了,三公子哪里还需要时刻照看,我搬不搬进来,都是要在慧园一直守着的!除非......除非三公子离开慧园了!”

张妈妈似懂非懂地看着舒沄,最终直接咬牙说道:“婢妇不太懂,不过姑娘您说行就行!那婢妇现在就回去给姑娘您收拾东西!”

“我们一起回去!我有些东西要自己拿!”舒沄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跟在了张妈妈的身边朝着慧园外走去,这才低声又问道:“张妈妈,卜儿她们我可以不带走吗?”

张妈妈楞了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点头对着舒沄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啊!姑娘,我们都是孔大人安排服侍您的,您想留谁服侍,不想要谁,都是可以的!您是主子,我们是婢子,哪里有婢子挑主人的?”

舒沄松了一口气,瞧出张妈妈那有些紧张的神情,这才笑着说道:“那就好!张妈妈到时候与我一起过来吧。”

“好的,好的!多谢姑娘!”张妈妈一听这话,顿时便激动地赶紧对着舒沄跪下,狠狠地磕了两个头后,这才在舒沄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泪汪汪地说道:“姑娘看的起婢妇,婢妇一定好好服侍姑娘。”

舒沄有些不安地笑笑,这才示意张妈妈赶紧走,不然一会儿要是段因瑞醒了,她们可就没有时间搬东西了。

慧园门外,文步成等人已经没有了踪迹,舒沄也不知道他们是已经和宁道长见了面走了,还是与宁道长另行约了地方。

一路快步奔回了院子,舒沄沉默地扎进了自己的屋子,吩咐张妈妈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便把另一盒银针和那几坛子酒给带上,急匆匆地便又要出门。

卜儿和小梨一直想要插手,却是被张妈妈故意隔开,只能委屈又气愤地看着张妈妈一个人在哪里忙乎,然后对着舒沄喊道:“姑娘,您要去哪里?”

“姑娘去哪里,需要你们来管不成?”张妈妈听到卜儿的话,顿时斜眼朝着她白了一下,气势汹汹地说道:“卜儿姑娘,你们好好地看住院子便行了。”

“张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个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们说话?”卜儿闻言顿时大怒,咬着银牙看着张妈妈吼道:“在姑娘面前,张妈你还是收敛点为好。”

如果在平日里,张妈妈哪里敢如此说话?在这院子里,卜儿才是大丫鬟,除了院子的管事以外,她就是最大的了!而她这样的仆妇在院子里也就比一般的小厮身份高一点,平常都是看卜儿和小梨她们的脸色办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这院子的管事一共关着三个院子,其中两个都住着巫医大人的,平日里哪里会轻易过来招呼舒沄?再加上之后宁道长来了这院子,舒沄的身价水涨船高,又被文家那位表少爷安排了人进来,那院子的管事哪里还敢再来露面?

所以,这院子说是有管事,还不如说就是给了卜儿在管了。

只是,舒沄现在不想要卜儿她们跟着,只要了自己跟,张妈妈要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她这些年在这将军府里可就是白混了。

这个时候不硬气一点,回头舒沄不要她了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妈妈顿时横了卜儿一眼,然后冷声说道:“卜儿姑娘,你还是注意一下和姑娘说话的态度吧。”

卜儿闻言,顿时气的瞪大了眼睛,侧目便要找舒沄评理,却是一转眼便看见舒沄已经跨出了屋门。

“姑娘!”

卜儿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心里有些发慌地便要往前冲。

张妈妈见状,背着包袱便立刻拦到了卜儿的面前,朝着她和小梨都看了一眼,然后冷冷地说道:“卜儿姑娘,你和小梨姑娘就好好地看着院子吧!姑娘需要你们服侍的时候,自然是会回来的!”

卜儿瞪大了眼睛,伸手便要去抓张妈妈,却是被她一巴掌拍到了手上,手背瞬间便红了起来。

小梨见状赶紧迎了上去,一边扶住卜儿,一边朝着张妈妈大叫了一声,看着她快步跟着舒沄离开,全然没有要搭理她们的样子,这才赶紧低声对着卜儿说道:“卜儿姐姐,我们去找表少爷!让表少爷为我们做主!”

第一百零九章

舒沄对卜儿和小梨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她只觉得这两个丫鬟要是带到慧园去就是个麻烦,所以便选了最方便的一条路走,把她们给留下了。

至于之后她们要怎么办,那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的丫鬟!

跟着张妈妈一起抱着东西进了慧园,慧园管事便赶紧迎了上来,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屋子都已经收拾妥当,如果您还需要添置什么,请一定知会一声,小人立刻为您准备。”

舒沄赶紧道谢了一声,跟着慧园管事去看了早上才离开的那间屋子,瞧着里面确实改动了一些布置后,赶紧对着慧园管事说道:“多谢管事了。这屋子就这样便很好了,我也就只住几天的时间.......”

“舒姑娘客气了!”慧园管事还欲多说,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对了,舒姑娘,孔大人刚离开不久,说是您要寻的人到了,来告知您一声,让您得了空可以去见见。”

“人到了?!”舒沄闻言顿时心里一喜,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问道:“能让他到慧园来吗?”

慧园管事楞了楞,却是有些不能做主:“舒姑娘,这事可能需要问问道长的意思。”

舒沄顿时拍了一下脑袋,赶紧笑着说道:“对,对,对!管事你说的对,那我这就过去问问道长。”

慧园管事笑着应了一声,给舒沄指了宁道长的方向后,这便带着人和张妈妈又张罗起了舒沄这屋子的布置。

宁道长平日不是在屋内睡觉,便会在慧园的后院凉亭里喝酒看风景。

只是,这后院凉亭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出的。

一想到自己上一次在后院的林子里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路出来,舒沄的脸就忍不住一热,脑子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温邺衍那宛如仙人般的身姿来。

也不知道将来,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

“舒姑娘!”一个小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舒沄的身边,恭敬地朝着她喊了一声,然后问道:“舒姑娘可是要去找道长?”

舒沄回神,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看着那片茂密的林子,隐隐有些生畏。

“舒姑娘从这里进去,一路直行便可以了。”那个小厮见状,赶紧朝着林子的方向指了指,对着舒沄说道:“平日里我们去里面寻道长,都是这样走的。”

“不会迷路吗?”舒沄楞了一下,有些不解。

“这林子是进去容易,出来难!”那个小厮却是很有经验地对着舒沄笑着说道,“舒姑娘只需要进去找到了道长,自然能由道长带着出来,自然更不用担心啊!”

舒沄闻言顿时眼睛一亮,翘着嘴角便笑了起来:“对,对,对!你说的太对了!多谢了。”

“舒姑娘客气了!”那个小厮顿时有些惶恐地摆了摆手,看着舒沄进了林子之后,这才紧张地朝着周围看了眼,赶紧溜身边消失在了院子里。

舒沄顺着那条小道一路前行,照着那个小厮说的,一直直行。可是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林子,那条小道却放佛如同没有尽头一般,让她越走越晕了起来。

如果说现在舒沄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真的是太傻了。

那个小厮,明显就是为了骗她进林子里来的。

“不走了!”舒沄有些郁闷地直接停下,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然后低喃道:“只希望宁道长真的能来找我!”

不然的话,谁带她出去啊?她出不去倒是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段因瑞那边可是不行的!要是他又犯病了的话,那要怎么办?

头顶暖阳烈烈,脚下却是透着幽幽的凉气。

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出去,舒沄便寻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的时间,头顶的那几片云彩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舒姑娘可是好雅兴来!来这后院赏风?”

宁道长的声音从远处飘出,惊的舒沄赶紧望了过去,欢喜地回道:“道长这是在笑话我笨呢?”

“呵呵呵!”宁道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一片林子里走了出来,衣抉飘飘,依旧是一副世外高人般的模样。

“走吧,舒姑娘,三公子醒了!”宁道长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说了一句便引着舒沄往这林子外走去。

还真是奇怪,明明地是同样地往回走的路,宁道长带着舒沄走着走着,那本应该只有一条小道的路上却是时不时便会出现岔道,几个兜转之后,舒沄便看见了慧园的屋角房檐。

“太神奇了!”舒沄忍不住扭头朝着身后望了一眼。

“奇门遁甲之术而已!”宁道长却是笑呵呵地说道,“他日舒姑娘要是有兴趣,让温玉尔教教你。”

舒沄闻言顿时愣住,脸上一热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怕是不可能再见到的了吧?

跟在宁道长的身后,舒沄与他一起去为段因瑞又看诊了一次,施了一次针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想要见陈武的事情也由此耽搁了下来。

想到那个让她进了林子里去的小厮,舒沄犹豫了许久,还是把事情和慧园的管事说了。

“舒姑娘放心,小的这就让人去查!”慧园管事面色凝重地对着舒沄说道,“一定给舒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答复倒是不用!”舒沄赶紧摆手说道,“我只想知道,他这是想做什么?如果我没有遇到宁道长,也没有被人想起的话,那么三公子怎么办?”

慧园管事点了点头,自然也知晓舒沄言语中的意思,顿时神色凝重地便转身离开,带着人便在慧园里清查了起来。

至于结果,舒沄只需要等着便行了。

天色渐渐暗下,一天的时间极快地便过去了。

看着慧园内依次燃起无数的烛火,把整个院子照的透亮无比,舒沄的心情也不由地好了几分。只要段因瑞能一直保持住这样的好状况,那她明日便能抽出时间去与陈武见一见了.......

只是,才刚回屋,慧园里便响起一片嘈杂之声,很快便有下人们哇哇哇地大叫了起来:“三少爷犯病了!三少爷犯病跑了,快来人啊!!”

第一百一十章

前一次见到段因瑞犯病的时候,他几乎已经被宁道长和段纹彻给压制住了,所以当舒沄到的时候,基本上也并没有瞧见什么不可控制的画面来。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

慧园管事满脸着急地指挥着院子里的下人们一路追着段因瑞,在整个慧园内四处疾跑着,一时间,无数的珍贵花草都被踩踏的面目全非,无数精美的瓷器玉雕挂坠都被撞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的渣滓。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嘈杂不已的院子和那在夜色与灯火之间疯狂地疾奔着,犹如困兽一般乱窜的段因瑞,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对着身边站在的一个丫鬟问道:“宁道长呢?”

“道长去将军哪里了!”那个丫鬟也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哆嗦着嘴皮子对着舒沄求救般地说道:“舒姑娘,您快救救三少爷吧!他这样......会伤到自己的!”

舒沄哪里不知道段因瑞会伤到自己啊!没瞧见他都在那无数的墙壁和门柱上撞了好几次了吗?可是,要让她把段因瑞给制住,那也需要有人先把他给拦下来,她才有机会施针啊?

可是看看这就跟老鹰抓小鸡一般混乱的场面,舒沄可不觉得自己拿着银针就能追上段因瑞。

“快,快,快!快拦住三少爷!拦住三少爷!!”

眼看着段因瑞几乎把周围的院子都给毁了一个干净,攀着游廊的一根柱子便一个鹞子翻身,直接跃到了游廊顶上,披头散发地便奔跑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朝着院子的其他方向奔去。

“不能让三少爷跑了!”

慧园管事吓的满头大汗,赶紧朝着众人喊了一声,也顾不得多少了:“快!快!快!去找人!去找人啊!”

慧园内一时间便乱了起来,无数的下人们都追着段因瑞的方向而去,舒沄也只能抱着银针盒子,跟在后面追了起来,心里无比地期待着宁道长能早点出现,把段因瑞给抓住,让她有机会下针。

只是,一路追着段因瑞出了慧园的矮墙,舒沄他们还是没有等到宁道长等人的出现,倒是孔令仪带着吉旸等人匆匆而来。

“孔大人!快,快去抓住三少爷!他从慧园发病跑了!”慧园管事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朝着孔令仪喊了一声,被几个小厮扶着已经不能自己站立了,“不能让三少爷走丢了!”

孔令仪顿时严肃地点头,朝着身后的吉旸等人示意了一眼,示意他们去追段因瑞之后,这才看向舒沄问道:“舒医者要一道吗?”

“要,要,要!我要给三公子施针!”舒沄赶紧点头。

“那就得罪了!”孔令仪顿时点头,直接把舒沄给拦腰抱起,提气便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慧园管事等人的视线中。

舒沄只感觉猎猎的风声在耳边刮起,眼前尽是一片夜色的重影,根本无法让她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孔令仪抱着她似乎有明确的方向,一路就没有停过,一直都在追着风声飞驰。

“前面!”

一道惊喜的声音瞬间在夜色中响起,舒沄抬眼望去只觉得夜风迷眼,让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舒姑娘稍候!”

孔令仪的声音带着沉闷和凝重,在舒沄的耳边刚响起,下一瞬舒沄便感觉自己落到了地上,还未来得及站稳,便感觉孔令仪已经离开了。

黑漆漆的夜空,几盏豆大的灯光在远处亮着,让被夜色笼罩着的舒沄只觉得周围的空间无限放大,整个人有种陷入无边的空间一般,虚妄而恐惧。

“这里!”

“三公子!”

几道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夜色中响起,倒是冲破了舒沄一个人站着的那种害怕感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孔令仪便携着夜风落到了舒沄的身边,对着她沉声说道:“三公子已经被制住,我让人去准备灯火,舒医者速跟我来。”

“好的!”舒沄赶紧点头,看着眼前那个朦胧的影子赶紧跟了上去。

万幸的是,将军府内的路还是很平整的,倒是没有让舒沄出现磕绊摔跤的尴尬状况来。

段因瑞被抓住的位置正好在一片荷花池旁,此刻已经被吉旸等人控制住,送到了荷花池旁的凉亭里。

有小厮已经准备了十几盏防风灯笼,贴着凉亭站着,给舒沄把凉亭内的情况都给照了个明明白白。

舒沄这才仔细地朝着段因瑞打量了过去,忍不住有些心惊。

白日里见过,精神好了不少的段因瑞此刻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那消瘦而泛着蜡黄的脸上,此刻尽是红色的血痕,可是这些血痕却又都隐藏在皮肤之下,看起来狰狞无比,从脸上蔓延而下,钻进了他的衣服领子。

舒沄皱了皱眉头,朝着孔令仪示意了一眼,看着他跟着自己靠近了段因瑞之后,这才低声说道:“孔大人,把三公子的衣服脱了。”

“脱衣服?!”孔令仪闻言顿时一愣,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茫然的惊讶,“舒素医?!”

“我先给三公子施针,让他安静下来!”舒沄却是沉着地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瞧着他立刻点头后,这才又道:“让人去准备一间屋子,三公子安静下来之后,我们就带他去屋内,这里夜风太大,对三公子不好!”

孔令仪赶紧点头,朝着一旁的几个劲装男人示意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走到了段因瑞的身边,伸出手来便要去脱他的衣物。

段因瑞一感觉孔令仪的靠近,顿时便疯狂地扭头看向他,咧着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张口便要咬向孔令仪的手臂。

“三公子,得罪了!”孔令仪皱眉说了一句,然后便两下便把段因瑞的衣物给脱下,露出了他那皮包骨头般的身躯来,上面此刻爬满了血痕,犹如那难看无比的蜈蚣一般,攀附在段因瑞的身上,仿若时时刻刻在吸食着他的精气。

孔令仪咬了咬牙,有些愤怒地撇开眼看向了舒沄。

舒沄把手里的银针盒子递给孔令仪,然后便捻起了一根银针,快而准地瞬间一下便扎到了段因瑞的身上,看着他挣扎着疯狂地低吼,赶紧又捻起第二根银针又扎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舒沄的银针根根入肤,扎进了段因瑞的身体内,还真就让他慢慢地无力起来,最终低吼着合上了眼睛,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走,把人先弄进屋子里去!”舒沄赶紧对着一旁的孔令仪喊道,看着众人小心地抬着段因瑞,又道:“小心银针,不要碰到了。”

“是!”几个劲装男人赶紧应声,抬着段因瑞便出了凉亭,顺着荷花池的小径很快便寻到了一间已经被收拾的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把段因瑞给轻轻放到了床上。

“舒医者,可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孔令仪皱着眉头,看着舒沄问道。

“孔大人,你知道宁道长去哪里了吗?”舒沄有些拿捏不准,朝着孔令仪问道:“三公子犯病的时候,应该就通知宁道长了吧?怎么到现在也没有瞧见他人呢?”

咒术这种东西,舒沄不懂,能做的也就是给段因瑞扎银针,让他安静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自然是要问过了宁道长才能继续的。可是现在宁道长不在,让她怎么处理?

孔令仪听到舒沄的话,微微垂了一下眼眸,朝着屋内的众人示意了眼,看着所有人都离开后,这才对着舒沄小声地说道:“舒医者,今夜三公子就交给你看着了!宁道长与将军一起,已经出了虞城了!”

“出了虞城了?!”舒沄闻言顿时一愣,微微有些被惊讶到了。

“出了一些要紧的事情,所以三公子这里便顾不上了!”孔令仪说的很委婉,但是舒沄却是听了个明白!

“那......宁道长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孔令仪直接摇头,看着舒沄皱眉担忧的目光,这才又道:“三公子犯病的事情,我们已经给宁道长与将军去了书信,飞鸽已经带回了消息。宁道长说,将军同意,让舒姑娘你全权诊治三公子,不管结果如何,将军......不怪罪你!”

不怪罪?!

这话舒沄听了许多遍了,但是不论是孔令仪还是宁道长说的,她都是依旧抱着怀疑的态度的!段纹彻当日在守着段因瑞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痛心和爱护,舒沄不是没有看出来!谁家的父母能承受丧子之痛啊?

段因瑞交到了她的手里,要是真出了事情,即使段纹彻答应了要安稳地让她离开,谁知道到时候他是否还能有理智?

“舒素医!”孔令仪看着舒沄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然后说道:“宁道长的话,你可以相信的!”

舒沄抬眼朝着孔令仪望去,最终只是默默地吐了一口气,没有再回应。

屋内就只剩下了孔令仪和舒沄,看着那躺在床上全身都不满了血痕的段因瑞。

舒沄看着那一根根银针扎在段因瑞的身上,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那些泛着鲜红颜色的血痕隐藏在皮肤之下,犹如一条条可怖的虫子一般,在身体上游弋着,舒沄忍不住朝着那些血痕靠近了两分。

“舒素医,可是有哪里不妥?”孔令仪看着舒沄那皱着的眉头,与她那有些紧张的目光,忍不住问了一句。

“孔大人.......我有点想法想试试.......能不能叫人给我准备点东西?”舒沄琢磨了半响,这才对着孔令仪严肃地问道。

“需要什么,舒素医你说就是了!”孔令仪立刻点头,似乎对舒沄极为的信任,甚至连她想做什么都没问,直接便叫了人来,把舒沄需要的一应东西全部都记下,然后立刻去准备了。

纯银的柳叶小刀、烧着热碳的红泥小灶、舒沄留在慧园的烈酒,还有热水,铜盆等等的不少东西全部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全部都摆到了舒沄的面前。

孔令仪检查了一遍后,这才看着舒沄问道:“可还需要其他的东西?”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舒沄把东西全部都给看了一遍,这才对着孔令仪和吉旸等人说道:“一会儿还需要各位帮帮忙。”

孔令仪毫不犹豫地便点了头。

“两个人帮忙按住三公子的腿手,在他身体想要移动的时候,一定要压制住他!”

“好!”孔令仪立刻点头,朝着一旁几个劲装男人示意了一眼,看着他们立刻脱了鞋袜爬上床去,把段因瑞的手脚都给压住后,这才又望向了舒沄。

“如果我的猜想对了,那么一会儿麻烦孔大人你们帮我把东西接住,然后直接装进小罐子里去!”舒沄走向一旁的桌边,一边拿起那柄纯银的柳叶小刀在红泥小灶上的热碳上滚了滚,这才又浸了烈酒,然后捻着一根银针,对着孔令仪两人说道。

“好!”孔令仪立刻便拿起了一个小罐子,如影随形地跟在了舒沄的身边看着她再次靠近了段因瑞。

舒沄此刻的心情其实是十分的紧张,又有些激动的。

段因瑞的病,在宁道长的说法中,那就是一种咒术。这个,舒沄是相信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谁敢说这些咒术就不存在了?

可是,如果只是咒术的话,为什么段因瑞的身上会出现那些奇怪的血痕?最重要的是,舒沄明显发现,在那些血痕之下,隐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而且,舒沄很确定,那不是正常人身体的细微蠕动,那藏在皮肤之下的血痕内,有东西!而且,是活的。

捏着那柄纯银的柳叶小刀,舒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一旁的孔令仪又看了眼,这才把捏那根银针,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段因瑞右胸的一条比较粗壮的血痕,悬空着手里的银针......

空气彷佛在这一瞬间便凝固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舒沄,只瞧见她一直盯着段因瑞的身体,瞪大着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

突然,一直没动的舒沄手起针落地便把那根银针一下便插入了段因瑞右胸的那条血痕中,下一瞬,众人便瞧着舒沄另一只手里一直捏着的那柄纯银的柳叶小刀已经准确无误地割到了那条血痕上,顺着银针扎下的地方,直接划开了一条口子。

一缕缕的鲜血殷红地便流了出来,从那皮肉间喷涌而出。

“罐子!”舒沄却是立刻大吼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瞄见孔令仪给罐子递到面前后,赶紧把那根银针挑起,直接扔到了罐子里.......

孔令仪只来得及瞧见,那根银针上,似乎还残留着一团凝固的血块......

第一百一十二章

“舒素医,那是什么东西?”孔令仪快速地把罐子给封住,忍不住朝着舒沄问了一句。

只是舒沄却是没有回答,再次对着孔令仪说道:“把罐子封好,我们继续!”

孔令仪朝着舒沄那凝重的目光看了眼,点头便吩咐一旁候着的其他人把罐子都给捧好,然后依次递到了他的手里。

舒沄的动作越来越快,几乎是顺着那些隐隐开始泛起青紫色的血痕看了一眼,便很快把银针扎了下去,然后从段因瑞的皮肤里挑出一块比针尖大的血块,直接扔进孔令仪等人捧着的罐子里,让他们封好全部放到了一旁。

一夜的时间,几乎都这样的状态下渡过。

将军府内的更鼓声响了一次又一次,晨曦的光也从地平线下慢慢爬出来,把屋内那通明的灯火给压下了几分。

“舒姑娘,是否休息一下?”孔令仪看着舒沄那明显苍白了许多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舒沄摇了摇头,目光专注地依旧盯着段因瑞身上的那些血痕,等了许久之后还是未下针,这才吐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身子,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来搭到了他的手腕之间。

很意外的,段因瑞那应该冷彻入骨的手腕却是只是冰凉一片而已,和当初几次的诊脉想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舒沄极为诧异地仔细为段因瑞诊了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对着孔令仪说道:“孔大人,三公子应该暂时无事了.......”

“无事了?”孔令仪僵硬的身体忍不住也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舒沄问道:“那三公子身上这些银针.......”

“我马上便收了!”舒沄微微笑笑。

孔令仪这才终于松下了气来:“那.......三公子什么时候能醒?”

“快了吧!”舒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忍不住问道:“孔大人,宁道长他们还未回来?”

孔令仪摇头,面露忧色。宁道长和段将军走的很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一夜的功夫过去,怎么也是应该回来了的!可是现在天色都大亮了,将军府内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就很让人担心了。

舒沄也是不由皱了皱眉头,朝着段因瑞看了一眼,也不再多问,默默地开始收针。

孔令仪一边吩咐人去安排吃食,一边看着舒沄的动作,欲言又止了半响这才低声问道:“舒素医.......这些罐子里的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一些蛊虫吧!”舒沄的言语间也带着一丝不确定,朝着孔令仪看了眼,瞧着他那明显有些惊讶的目光,这才又说道:“我对这个东西也不算太清楚.......只是,我觉得,三公子的身体里能有这么多的蛊虫,下蛊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的。”

“就在附近?”孔令仪闻言,顿时身子一震,双眼不由便瞪了起来,语气沉重而森然地问道:“舒素医,你这话的意思是......害了三公子的人,一直都在府内?”

“这个我不太清楚!”舒沄摇了摇头,仔细地想了想后,这才低声说道:“只是,这些虫子想要在三公子的体内存活这么多,而且随性地爆发,我想控制蛊虫的人,肯定不可能太远的。”

对于这些神秘的虫子,舒沄了解的不算太多,所以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只是就这番话落到了孔令仪的耳朵里,却是震的他顿时便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站在原地,憋了几瞬后,对着舒沄冷然地说道:“舒素医,你给三公子看过之后,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舒沄侧目朝着孔令仪看了一眼,自然明白他要去做什么,顿了一瞬这才又道:“孔大人,这些蛊虫都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你们可以去那种地方多看看!”

孔令仪点头,黑着脸带着屋内的大部分人迅速便离去,只余下了几人候着,听从舒沄的吩咐。

段因瑞在小半个时辰之后果然便苏醒了过来,目光带着一丝迷茫和轻松,看到一旁的舒沄,张了张嘴,半响才冒出了一句话来:“水!”

有丫鬟反应的极快,赶紧便冲到了一旁的桌旁,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了段因瑞的唇边,给他小心地喂下之后,这才又殷情地问道:“三公子,可还需要其他的?”

“我有些饿了!”段因瑞抿了下嘴角,又道:“能吃什么,问问舒素医。”

丫鬟赶紧点头,扭头看向舒沄时便已经瞧着她走到了床边。

“三公子觉得如何?”

“不错,感觉很轻松......嗯,比以前更轻松了.......”段因瑞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晶亮地看向舒沄说道:“除了有些没力气,有几处地方有些酸痛以外,我觉得比以前好太多了!”

舒沄点了点头:“那三公子先吃点东西,然后去外面走动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子确实不一样了,段因瑞很爽快地便听了舒沄的话,点头答应了。

“我给三公子再写个方子,喝几日的药!”

“好!”

舒沄很满意眼下这状况,让丫鬟们准备一些清淡软糯的食物给段因瑞之后,便又坐到了桌旁,斟酌药方子去了。

段因瑞有些好奇地看着舒沄,自然也发现了那些摆在桌上的几十个小罐子,不由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些罐子是什么东西?”

完全不知道情况的丫鬟们集体摇了摇头,把目光都移向了舒沄。

“一些东西。”舒沄却是语气平淡地回答,“三公子好奇?”

段因瑞看了看舒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猜测那些罐子里装的是不是给他治病的东西。

“我昨夜,是不是犯病了?”

“嗯!”舒沄点头,倒是干脆无比地说道:“三公子觉得酸痛的地方,大多数都是昨夜撞到的!”

“很严重?”段因瑞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宁道长和我爹呢?他们没来?”

寻常时候,段因瑞睁开眼睛时都会看到宁道长或者是段纹彻两人之一,今日只有舒沄,他自然是有些奇怪的。

“听说有事不在!大约要回来了吧!”舒沄朝着窗外看了眼,极为平淡地回了一句,脸上尽是恬静的神色,倒是让段因瑞没有了再问下去的欲望,只是有些发神地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舒沄并不知道,因为她发现了蛊虫,并且说出了控蛊之人多半就是在将军府内的事情,整个将军府在孔令仪的清查之下,隐隐呈现出了一片杂乱来。

只是这份不安宁却是并没有蔓延到段因瑞休养的屋子附近。

目不转睛地看着段因瑞吃了热粥小菜,又喝了药汤之后,舒沄便毫不犹豫地安排了人手,扶着段因瑞出了门去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要求他自己走回慧园去!

“我自己走?!”段因瑞楞了一瞬,由着扶着的身子顿时僵硬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舒沄问道:“可是我现在浑身酸痛,又没有什么力气啊!”

“走着走着便好了啊!”舒沄却是笑着对段因瑞说道,“三公子多锻炼一下,有好处的。”

段因瑞却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要是三公子觉得自己做不到,也可以让丫鬟扶着回去!”舒沄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轻视来,看着段因瑞的身子顿时绷直,皱眉看向自己,舒沄这才又道:“三公子慢行,我要先回慧园去了。”

说完,也不等段因瑞回应,舒沄自顾自地便直接穿过了花园的小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几个丫鬟一脸难色地相互看了眼,最终把目光落到了段因瑞的身上。

“三公子........”

“我自己走!”段因瑞心中憋出了一口气来,咬了咬牙挣脱开丫鬟们的搀扶,一步一步地往前迈出了步子,朝着慧园的方向过去。

而舒沄却是在一跨入慧园之后便去找了慧园的管事,把她定下的药方子给了他:“这是给三公子定下的新药方,劳烦管事帮忙去把要给抓回来!”

“是,是,是!”慧园管事赶紧点头,朝着舒沄的身后看了一眼,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舒姑娘,三公子现在如何了?”

“已经醒了。”舒沄没有多说,看着慧园管事松气的样子,这才又道:“我需要清洗一下银针,厨房那边是否可以用?”

“自然是可以的!”慧园管事立刻点头,朝着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厮示意了一眼,赶紧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安排卢六就行了!”

“好!”舒沄点头,客气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卢六后,这才又问道:“管事......那个引我进了后院林子的人,找到了吗?”

提到这个,慧园管事那刚刚才轻松了两分的神情顿时便凝重了起来,一脸惭愧地对着舒沄说道:“人是找到了那么几个,但是都清查了一遍并没有任何的发现!为了避免事情再次发生,我已经把人给送走了,稍后会有消息送回来的!”

舒沄皱着眉心叹了一口气。现在大约也就只有这样的结果了!

告别了慧园管事,舒沄跟着那个卢六很快便到了厨房。

张妈妈捧着两个小罐子跟在舒沄的身后,全然不知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舒沄又要做什么!

“留下一个烧火的丫头就行了,其余人出去吧!”舒沄满意地朝着灶上看了眼,对着厨房内的仆妇和丫头们说了一句,看着她们都匆匆离开后,这才吩咐了张妈妈把手里的罐子放到了一侧,然后让她烧起了水来。

卢六小心地守在厨房门口,完全没有要去偷瞄舒沄在做什么的意思,倒是十分的尽忠职守。

沸水很快腾出了无数氤氲的汽水,在厨房里四处弥漫开来。

张妈妈看着舒沄把那一根又一根曾经扎进过段因瑞皮肤里的银针都泡到了沸水里,随着那咕噜咕噜翻涌的水泡微微颤抖,目光不由地落到了自己带过来的那两个罐子。

里面装的是什么?

“张妈妈,你先出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舒沄却是朝着张妈妈笑着说了一句。

“姑娘,不用婢妇打打下手吗?”张妈妈楞了一下,惊讶地看向舒沄问道。

“现在不用,需要的时候我叫你!”舒沄笑着说道,看着张妈妈恭敬地点头退出门外后,目光在灶后的那个烧火丫头身上看了眼,瞧着她看不到自己这里的情况,这才放心地把一个罐子放到了面前,单手用葫芦瓢从沸水里瓦出了一瓢热水来,在罐子被掀开一个小口之后便把葫芦瓢里的水倒了进去。

一阵细微的嘶鸣声顿时响起,有些惨烈的感觉。

舒沄赶紧把封口给压住,眉心皱的紧紧的,目光落到第二个罐子上便没有要再动它的意思。

嘶鸣声渐渐弱下,但是舒沄也没有要打开封口看一眼的意思。

大约过了一刻左右,舒沄这才朝着门边等候的张妈妈喊了一声,看着她快速地跑过来,朝着自己手下压着的那个罐子示意了一眼,对着她说道:“压紧这个口子,不要放开!”

张妈妈面色一整,赶紧点头,趁着舒沄手掌离开的时候,迅速便把罐子的封口给压下了。

“姑娘,这是给三公子制的药吗?”张妈妈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是!”舒沄摇头,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开始捞起了沸水里的银针,把它们一根根地全部都擦干了放进盒子里后,这才示意张妈妈抱好收下的那个罐子,自己把另一个小罐子给拿好,跟在卢六的身后回了自己在慧园的房间,然后便没有再出来。

段因瑞累的双腿都没有知觉,满身是汗地终于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踏入慧园的时候,天色都已经过了午时了。

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就这样短短一盏茶功夫的距离,自己居然会走的这么艰难。

“舒素医呢?让她来给我看看!”几乎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段因瑞从喉咙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后,便再也扛不住地瘫软在了几个丫鬟的身上,由着她们大呼小叫地把自己送回了屋子,然后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等着舒沄。

迷迷糊糊地,段因瑞的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隐约听到了有脚步声进了屋子,一个人似乎接近了自己,温暖的手掌搭到了自己的手腕间,有种异样不已的感觉从手腕上蔓延开来,扩散到了四肢百骸.......

第一百一十四章

等到舒沄见到段因瑞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

问过了一路扶着段因瑞到慧园来的丫鬟们,舒沄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给段因瑞检查了一下后,便给丫鬟们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等着段因瑞的自然苏醒。

孔令仪带着人在将军府内清理了一天,却是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这让舒沄微微有些担心。

而因为宁道长跟着段纹彻离开了虞城,段因瑞又熟睡,舒沄总算是等到了见陈武的时间,让人在慧园外围的一个凉亭内把陈武给带了过来,与他终于见上了。

“舒姑娘!”

陈武第一眼瞧见舒沄,顿时便双眼飙出了眼泪来,一脸内疚地朝着舒沄喊道:“舒姑娘,我这次可是犯了大错了!居然这样就把舒姑娘你给弄丢了!要不是你吉人自有天相,被孔大人给救了,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呢!要是你出事了.......我陈武可就真太对不起你了!”

舒沄赶紧安抚地对着陈武说了两句,拉着他在凉亭内坐下后,这才询问起了当初在河西村内的事情。

陈武在舒沄失踪之后便立刻在河西村内寻找了起来,只是全然没有一点舒沄的消息,最后没有办法,便听了村民的话,花了大价钱去备了厚礼寻村正,准备求了村正帮忙寻一寻。只是陈武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从去询问村正住址的时候便被人骗了。

之后的事情就如孔令仪当初和舒沄说过的一般,陈武这样一个武师最终也就栽在了几个贪财的村民手中,差点被卖掉,要不是孔令仪留在河西村的手下最终找到了陈武,估计他现在都已经被卖给到县城的牙行里了。

舒沄看着陈武,想着他这一路的遭遇,只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比她想象中更为可怕!

谁说村民淳朴了?一个河西村就让她和陈武见识到了贪婪的丑恶!

“万幸舒姑娘你没事就好了!“陈武看着舒沄,突然感概地说道:“只是,舒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我总觉得这府里有些让人害怕!”

“害怕?”舒沄不解地看向陈武,却是瞧着他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怎么有这样的感觉。

“再有几日我们应该就能离开了!”舒沄想了想,对着陈武说道:“我最近几日都在为那位三公子看诊,昨夜更是有了些新的发现,只要他的状况越来越好,那我们肯定就能离开的。”

如果段因瑞不能救了,那就只能靠宁道长帮忙送他们离开了。

舒沄还是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好转的。

陈武点了点头,倒是反过来安慰了舒沄几句,这才又道:“舒姑娘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从河西村一路过来,可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说有不少紫阳县的巫医大人在找一位自称素医的小姑娘.......”

舒沄闻言顿时一愣,心中突然沉了一下。

“我估摸着,应该就是找舒姑娘你的。”陈武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的,对着舒沄说道:“因为当时有这个猜测,我便求了带着我一同过来的那些人停了停,倒是去打听了一下消息。只不过,得到的信息却并不多,只说是一位巫医大人花了重金来寻人,那位素医姑娘自小随了家中人习医,虽说医术不精,但是看点小毛病还是可以的。之后因为家中出事,求了一位巫医大人帮忙,自愿答应以身相许报恩.......”

舒沄听到这里,眉心忍不住皱了起来。

陈武却是一边打量着舒沄的脸色,一边继续说道:“只是后来在那位巫医大人准备纳妾的时候,那位素医姑娘却是偷偷地跑了!于是,那位巫医大人觉得自己被骗,这才连夜给诸多好友送了信,让人四处寻找起了这样一个素医小姑娘........”

“陈大叔以为,这是找的谁?”舒沄紧紧地拧着眉头,看着陈武问道。

“消息模糊,我也不能确定什么。”陈武摇了摇头,顿了顿后说道:“只是,舒姑娘,我有些猜测,这应该就是针对你的.......我们出了紫阳县境内后,就有消息传回来,说是那位巫医大人要寻的小妾,似乎是姓舒,还在紫阳县的觅衣巷内住过.......说是租金都是那位巫医大人给的!”

舒沄顿时捏紧了手心,咬着唇看向陈武问道:“知道是那个巫医放出来的消息吗?”

陈武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消息的版本很多,说的是那一位巫医大人并没有定论,一直都没有准确的信息,只说有人要是知道了这样一个素医姑娘,只管把人往官府送就行了!如果不能抓到人,把消息送到官府去也能得了赏金,到时候自然会有官府的人去抓人.......”

舒沄抿紧了唇,有些想不明白这一系列的事情到底是被谁设计的。

陈武似乎也看出了舒沄的担忧和不安,赶紧又道:“舒姑娘,眼下我们离了那紫阳县可是千里之远,即使有人针对你,也是不可能伸手到这里来的!”

舒沄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情却是有些复杂。

陈武张了张嘴,一脸想要安慰舒沄却又说不出什么合适话语来的样子,最终也只能陪着她在凉亭内坐着。

清风徐徐,卷着那落下的树叶与飘散的花香在空气中打着旋,掠过了凉亭的角落,总算是让舒沄那有些紧张的心情微微沉静了下来。

舒沄让陈武离开了凉亭,吩咐他在将军府内一定要小心后,这才朝着慧园的方向回去,然后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屋子,准备好好地捋一捋陈武说的这些事情。

只是才刚磨完墨提笔,便有丫鬟又敲响了舒沄的门,目光惊喜地说道:“舒姑娘,我家三公子醒了,要见您呢!”

舒沄有些惋惜地朝着面前的墨砚看了眼,只得把手里的笔放下,跟着那个丫鬟去了段因瑞躺着的屋子。

很不错的是,段因瑞的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即使累趴了回到慧园来,睡了一觉后也明显精神了起来,看着舒沄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光亮!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的药,我觉得用着不错!”

段因瑞瞧见舒沄的第一眼便直接对着她表扬了一句,然后在看着舒沄明显有些发愣地看着自己后,这才微微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你放心,等我爹回来了,我一定让他去安排一下,在药房那边给你寻一个简单的差事,以后你就住在将军府里,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三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啊?!”舒沄听到段因瑞的话,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对着他说道,“我只愿三公子你能尽快康复,然后离开虞城!”

段因瑞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悦来。每年想要进他们将军府来谋生的人有多少?他们府里最终留下的又有多少啊?哪一个听到怎样的消息不是惊喜万分的?自己都给了眼前这个素医怎样的机会了,她怎么却一点也不珍惜?反而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呢?

是嫌弃药房不够好?

“你知道药房在我们将军府是什么样子的地位吗?”段因瑞忍不住问了一句。

舒沄摇了摇头,一脸肯定又无奈地说道:“三公子,我是真有事情要离开虞城!”

“什么事情?孔大人说,你似乎并没有亲人,身边也就跟了一个普通的武师而已!”段因瑞斜眼看着舒沄问道,“既然四海为家,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舒沄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段因瑞认真地说道:“三公子,我确实还有事情要去办。当初我是被孔大人找到,带着来了虞城的,但是这并不表示我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更何况,我从来便没有说过自己没有亲人......我只是与亲人走散了而已。”

“那你便是要去寻亲?”段因瑞挑眉问了一句。

“差不多吧!”舒沄耸了耸肩,对着段因瑞说道:“总归等到三公子你病愈之后,我就离开虞城的。”

“我真的能痊愈?”段因瑞忍不住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拖了那么久的病,看了那么多的巫医大人,也没人能救他的病,真的能在这样一位素医的手里痊愈?

段因瑞的心里却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三公子不是已经觉得舒坦许多了吗?”舒沄听到段因瑞那明显带着一丝丧气的话语,倒是扬起了笑容来对着他反问了一句,看着段因瑞认真地盯住了自己,这才又说道:“只要三公子能坚持好好喝药,治疗,那肯定是能好起来的。”

段因瑞抿唇盯着舒沄看了许久,似乎下了决心一般,对着她郑重地说道:“舒素医,如果我这病真的能在你的手里痊愈了,那我便娶了你,让你做这将军府的女主人!”

段因瑞的话就如同那九天之上突然蹦出的惊雷,一下便炸到了舒沄的耳里,惊的她刹那间便瞪大了眼睛:“三公子,你说什么呢?!”

“我说,只要你能治好我,我便以身相许!给你这将军府女主人的位置!”段因瑞郑重地再次说道,看着舒沄惊讶地慌乱往后退,一副明显不乐意的样子,顿时拧紧了眉头问道:“怎么?这个条件你也不愿意!?”

舒沄赶紧摇头,忍不住对着段因瑞问道:“三公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治病和你说的这个事情,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要是今日换了一位素医或者是巫医大人把你给治好了,难道你也要给他们这样的报酬吗?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三公子哪里能这样轻易便许诺?”

“你嫌弃药房不好,难道不就是因为药方的身份太低了?”段因瑞皱着眉头,看着舒沄问道。

只是,听到这话的舒沄却是一脸无语至极地朝着段因瑞看了眼,然后叹气说道:“三公子,我都说了,我对药房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更不要说这药房身份之类的事情了.......我已经告诉你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要去寻亲,不可能在虞城留下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你说的是真的?”段因瑞明显不相信。

“我说的自然是真的!”舒沄一脸的肯定,认真无比地与段因瑞对视了片刻,这才看着段因瑞的目光垂了垂。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好了!”段因瑞轻声说了一句,听的舒沄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瞬,段因瑞却是再次又说道:“不过,要是娶你,我还是不为难的。”

舒沄楞了两瞬,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段因瑞这话是什么意思,脸颊顿时便红了起来,只感觉一股热气瞬间冲上了头顶。

“三公子.......”

段因瑞朝着舒沄摆了摆手,倒是轻松无比地说道:“舒素医现在也不用给我什么回复,一切都等我病愈之后再说便是了......只是,舒素医,你不会不愿意让我娶你便故意不给我治病吧?”

舒沄赶紧摇头,沉声坚定地说道:“三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素医还是有操守的!”

段因瑞笑笑,这才闭上了眼睛,对着舒沄说道:“我有些饿了,想吃东西了.......你去帮我安排一下吧!”

舒沄皱了一下眉头,还是站起了身来,斟酌了一下后对着一旁候着的丫鬟们吩咐了一句,看着几个丫鬟顿时兴奋地快步离开,舒沄却是看着她们的背影隐隐有些出神了起来。

那段家的三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以身相许?

舒沄的眉更皱了几分,抬头朝着天空的方向看了眼,在心底安慰了自己几句,然后回到了自己在慧园的那个屋子里,就着油灯那昏暗的光,抬手写画了下来。

她还需要斟酌接下来的药方!

宁道长和段因瑞是在第二日夜里才从虞城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他们的衣衫上身子还沾着青草味的露水,卷着一阵风便冲进了段因瑞的房间内,急吼吼地便询问起了这两日的情况。

在得知舒沄一直都在照顾段因瑞后,段纹彻这才意味不明地朝着宁道长看了眼,半响才承认般地说道:“宁道长,我信你了。”

“真信了?!”宁道长捋了捋胡子,一脸仙袍飘飘的风姿,笑着对段纹彻问了一句,看着他不情愿地点头后,这才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舒沄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末左右了。

宁道长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地敲了舒沄的门,被她邀请进了屋子之后便一脸奇怪地绕着她打量了好几圈,直到舒沄忍不住发问他在看什么之后,宁道长这才哈哈地笑了两声,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感概无比地说道:“舒姑娘,老道可真是小瞧了你了啊!”

舒沄一脸的不解。

“三公子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都是舒姑娘你的功劳啊!”宁道长笑脸盈盈地看着舒沄,心中尽是畅快地说道:“老道本以为,我与段将军都离了虞城,要是三公子发病起来,舒姑娘要是不能压制住,那可就麻烦了!甚至在回来之前,段将军还一直黑着脸,偷偷和老道嘀咕,要是三公子这几日没有抗住,怎么也要让舒姑娘你吃点苦头才能解气.......”

听到这里,舒沄的脸色便有些黑了下来。看吧,这将军府就是不好混!

“只是老道与段将军都没有想到,我们揣着满肚子的不放心,回来却是惊喜地看到三公子好了不少.......舒姑娘,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哦!”宁道长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着,全然没有瞧见她有些发黑的脸色一般,“段将军说了,这次是真信了舒姑娘有本事了,只要你能把三公子治好,他必然给足了酬金!”

舒沄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酬金?她倒是不求这个,只求能平安离开就好了!

不然,像段将军这样不好相与的病人家属,要是段因瑞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素医可是逃不掉了呢!还是早些离开省事一点。

“对了,舒姑娘,听说你在给三公子看诊的时候,弄了不少的小罐子,是何用处啊?”宁道长一边说着,那眯着的眼睛便一边张开了一丝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舒沄。

“那是我在三公子身上找到的一些东西。”舒沄也收敛心思,认真地对着宁道长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示意宁道长跟着,一边低声说道:“我已经请了孔大人去找了,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进行的顺利!”

“听说,舒姑娘觉得那些东西是蛊虫?”宁道长的语气带着沉重,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这样的事情来,跟在舒沄的身后低声问道:“而且,从三公子的身上找出了不少来?”

“嗯!我数了一下,快到七七之数了。”舒沄点了点头,对着宁道长说道:“我对这个东西不算太了解,不过也看过一些杂书,说是这样的东西,要是凑够了七七之数,似乎能养出什么来.......”

宁道长的脸色是顷刻间便沉凝了下来,看着舒沄指着内屋的那几十个密密麻麻地排在了桌上小罐子,目光顿时一冷,似有幽光闪过:“就是这些?”

“嗯!”舒沄点头,走进一个小罐子用手拿起来,递到了宁道长的面前:“孔大人他们帮忙封好的,那些蛊虫还附在银针上面!”

“没死掉?”宁道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有些应该死掉了!”舒沄朝着那一排排的小罐子看了眼,然后说道:“总归是有些蛊虫抗饿一些的嘛!”

宁道长闻言,神色倒是莫名地轻松一分,冲着舒沄看了眼后便捧着那个罐子回到了桌旁,就着桌上的油灯,把那个罐子给打量了一圈,这才轻轻地掀开了封着罐子的木塞子,看向了里面的那根银针。

就如舒沄所说,银针的顶端有一团细细的暗色圆状的东西,贴在罐子的底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动,活着!

“舒姑娘,还差多少凑够七七之数?”宁道长盯着那个罐子看了好半响,这才沉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

看着那在油灯灯光之下,半张脸明亮无比,却是透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感觉的宁道长,舒沄忍不住抿了下唇,低声说道:“还差七个!”

“七个!七个........”宁道长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目光全然没有一点要从罐子里移开的意思,最终,他的手指还是伸向了那根银针,对着舒沄低声问道:“这东西,还活着?”

舒沄点了点头,低语道:“这只还活着。”

宁道长点了点头,拨动了一下银针,果然瞧见那银针顶端的圆状东西动了一下。

“这事,我得给段将军说一说。”宁道长快速地把封住罐子的木塞子给压了回去,侧目看向舒沄认真说道:“即使把整个将军府给翻过来,我们也得把下蛊之人找出来!”

舒沄自然点头同意,毕竟要是段因瑞真因为这个蛊虫而生病,那只要找到了解决的途径,身子便能更快地好转起来,她也能和陈武一起早些离开的!

当然,如果能跟着宁道长一起走的话,那便更完美了!

只是想归想,舒沄也知晓,那是不可能的。

宁道长抱着罐子很快便消失了。

舒沄看了看天色,又去看了一眼段因瑞,发觉他的精神气确实好了不少后,倒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给他诊了脉,然后便回房休息了。

一夜畅眠。

天晓时分,将军府内便有了骚动,隐隐有无数的哭声在将军府内响起,一浪一浪地缓缓飘进了慧园。

舒沄揉了揉眼,仔细地听了听后,便叫了张妈妈问了一句。

“姑娘不知道呢!咱们将军府昨夜便乱了!”张妈妈一脸的庆幸和害怕,一边帮着舒沄穿衣收拾,一边低声对着她说道:“听说啊,将军回来之后发现书房被盗,连夜让人在将军府内四处搜寻了起来,严禁任何人离开将军府呢!听说,半夜被闹起来的丫鬟小厮们到现在都没有被放回去歇着,都在各个院子里站着呢.......”

舒沄哦了一声,倒是觉得段纹彻这个理由用的不错。

“婢妇听说啊,咱们慧园也是不能幸免的!”张妈妈手脚灵活地掐起了舒沄的一段头发,小心地梳了梳,在她的头顶挽了一个髻,“前几日管事就说这慧园似乎有鬼祟之人,正在清查,却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会儿再想想,管事发现的,可能就是去盗了将军书房的那贼人.......我听慧园的丫头说,说不一定,那贼人就藏在慧园,想的就是能借着道长的名势幸免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张妈妈担心的搜查最终还是落到了慧园内。

自然的,是趁着宁道长不在的时候,由将军府里的将士们领队,每一间的屋子,每一个下人仆从们都挨个挨个地盘查起来,包括了那慧园的管事,也是被要求老实地站在了慧园的院子里。

张妈妈有些害怕地朝着舒沄看了一眼,低声对着她说道:“姑娘,我们也过去吧!”

舒沄正想点头,却是有一个负责盘查的将士直接看向舒沄,然后恭敬地说道:“舒姑娘不用盘查,请您自便.......”

张妈妈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不由浮现出了无数的惊喜神色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连慧园的管事都被要求站到了院子里,而自己服侍的小姐却是能被直接略过,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想到这里,张妈妈的目光顿时朝着院子里众多望向她们而来的眼睛得意地看了眼,背脊顿时挺直了几分,骄傲无比地对着众人笑笑,然后侧身对着舒沄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姑娘,婢妇先过去了!”

舒沄很清楚眼下这些将士们要想搜查的并不是什么段将军书房丢了的东西,而是她向宁道长提过的,那蛊虫的控制者.......包括那在慧园里骗过她进那片林子的人!

只是,舒沄此刻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太看好的。

如果那人能这样轻易地便被找出来的话,段因瑞的病也就不用拖那么久了。

慧园里的所有人都被挨个地叫到了院子里排着,密密麻麻地很快便堆满了整个院子。

舒沄犹如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院子的外的长廊之下,看着那一队将士点着花名册上的名字,挨个地对照是否有误,然后便一个一个地开始检查了起来。

舒沄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明白这些将士把人一个个地叫到面前,盘问两句后便让他们喝下一杯东西便站到一旁去等候,等候其他将士的检查,然后便挥手让人离开的这一系列的举动到底是能检查出什么来!

这样的检查过程十分的快速,几乎也就只耗费了一个时辰,整个慧园内的人便全部都被检查完毕了。

张妈妈犹如一只骄傲的老母鸡,神色自傲无比地站回了舒沄的身边,看着那一个个从长廊上走过,羡慕无比地望着她的目光,眼神晶亮无比。

“舒姑娘!”

慧园管事是第一个接受检查的人,在通过之后便自然又把慧园的事情全部给接手了下来,所以在等着那些将士们把人全部都盘查清楚后,这才赶紧奔到了舒沄的跟前,垂头恭敬地说道:“舒姑娘,莆小将让问问您,这些人里是否有当初您见过的那位,骗了您进后院林子里的人在?”

舒沄摇头,倒是肯定地说道:“没有!我一个一个地看过了,没有那个人.......”

慧园管事闻言顿时也忍不住失望了吐了一口气,这才对着舒沄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倒是可惜了!”

舒沄也是一脸的愁色,她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看,就是为了看看这满院子的下人们都凑到了一起,当初别有用心地骗了她的那人是不是在这里面的......

“想来那人必然不是我们慧园的人了.......”慧园管事也忍不住低喃了一句,和舒沄告罪了一声后便赶紧奔到了他嘴里提过的那个莆小将的身边去,小声地转达了一下舒沄的话。

舒沄叹息了一声,目光望向慧园管事和那个莆小将的方向,自然也瞧清楚了他们那一脸遗憾的神色来。

莆小将在听完了慧园管事的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低语了两句后便朝着身后的将士们吩咐了一句,一行人立刻便开始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慧园管事赶紧拦了一下,似乎说了两句,舒沄便瞧着那个莆小将朝着自己看了眼,然后点头跟在了慧园管事的身后,朝着舒沄快步走来。

“舒姑娘,莆聿已经带人把慧园全部都清查了一遍,并无可疑之人,你可安心在此住下!”

舒沄微微笑着感谢了一声,看着莆聿点头便要走人,赶紧喊道:“莆小将军.......”

“舒姑娘叫我莆聿就行了!我只是将军府内的一小将,并不是小将军!”莆聿听到舒沄的话,顿时转身严肃无比地对着她说道:“请舒姑娘慎言。”

舒沄脸色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道了一声抱歉。

莆聿木讷地点了点头,这才问道:“舒姑娘叫住莆聿,可是有事要吩咐?”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刚刚这样盘查,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奥妙?”舒沄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莆聿,瞧着他那带着凌厉的五官和炭黑色的皮肤,只觉得此人到是英气无比。

“莆聿并不太明白!”莆聿想了一下,直接对着舒沄说完,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这才又说道:“那些东西都是宁道长准备的,只为我们说过找到人的时候,会有什么迹象,并无提过这其中的妙处!要是舒姑娘好奇,不如去问问宁道长.......”

舒沄神色有些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这才放了莆聿带人离开。

慧园管事倒是并没有要再去送莆聿一行人的意思,而是等着他们一路走远之后,这才笑眯眯地迎到了舒沄的面前,和舒沄说了一通自己要去忙的事情,等着舒沄摆手让他离开之后,慧园管事这才笑眯眯地转身走了。

张妈妈看着舒沄那明显有些不解而惊讶的目光,眼珠子转了下,赶紧说道:“姑娘,今后您在这慧园的地位,可就仅次与宁道长了。”

“什么意思?”舒沄有些不解地看向张妈妈,不明白她说这话是做什么。

“姑娘没想到吗?”张妈妈却是一脸兴奋无比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依旧迷茫地望着自己,赶紧解释道:“婢妇的好姑娘耶......您可知道,那莆小将可是将军手下的人,据说可是这几年将军最喜欢的一人呢.......可是您看看,他对您是多么的客气啊?再加上刚刚那事,您在这慧园的身份,哪里还能和从前一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较于张妈妈的激动,舒沄的心情却是没有过多的起伏,反而不安更多一些。

既然当初来骗过她的那个小厮没有在慧园内,那也就是说,他当初是悄悄混进来的。可是,慧园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平时的管理如何?能在这里做事的下人们又是如何挑选的?舒沄几乎不用问都知道,条件绝对不会太松散的。

而那人就这样轻易地出现在了慧园内,还能准确是找到舒沄,这事情就更不简单了。

回屋待了一会儿的舒沄在听到有人传话说段因瑞醒了之后便带着张妈妈前去看诊,一路上无数的慧园下人们都用一种舒沄看不懂的目光,发亮地盯着她和张妈妈,直把张妈妈美的笑容都没有散开过。

“姑娘,又是您叫婢妇一声。”眼看着舒沄跨入了门内,张妈妈赶紧恭敬地朝着她说了一句,看着舒沄微微点头后,顿时心情大好地站直了身子,目光倨傲地朝着远处的下人方向扫了一眼,心中的得意与骄傲也许自己她自己才知道。

段因瑞正在吃东西,主食都是舒沄吩咐的清淡柔软的食物,基本上也就是熬的十分烂的热粥,与几碟小菜和肉松,被厨子们处理的十分有卖相,也让段因瑞的胃口大好,又多吃了两口。

“你要吃吗?”看见舒沄踏入了屋子,段因瑞不由抬了抬手里的玉色小碗,对着舒沄问道。

舒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银针放到了一侧:“三公子多吃些,把身子恢复好便是了。”

段因瑞看了舒沄一眼,嘴角却是不由泛出了一丝笑意来,把手里的热粥给一口喝完后,这才淡漠地朝着一旁的丫鬟们吩咐道:“把东西都撤了吧!舒素医要给我看诊了,你们都出去........”

几个丫鬟赶紧点头应了一声,目光有些遗憾地把东西收拾完后便退出了屋子,还十分贴心地把门给拉上了。

“先把脉?!”段因瑞定定地看着舒沄,笑着把手臂伸出来,对着她示意道:“来吧。”

舒沄嗯了一声,上前两步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来给段因瑞诊起脉来。

“如何?!”段因瑞似乎有了精神,盯着舒沄一直等到她把完脉之后,这才开口紧张地问道:“可是真有好转了?”

“自然是有好转的!”舒沄顿时笑了笑,看着段因瑞神色无常地说道:“三公子自己不是也感觉好了不少了吗?”

“自己感觉好了便好了吗?”段因瑞却是嗤笑了一声,目光在舒沄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问道:“舒素医,我这病症正能熬过去?”

“只要三公子按时服药!”舒沄顿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段因瑞盯着舒沄的双眼,想要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什么来。只是舒沄却是大方而平稳地望着他,让段因瑞根本无法体味出什么来,最终只得干笑了一声,然后淡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舒素医了.......当然,要是舒素医那一日想明白了,愿意接受我为你准备的东西,也可以再与我提一提.......”

舒沄闻言顿时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看着段因瑞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突然一下便想到了。

他说的是娶妻的那事!

“不劳烦三公子为我操心了!”舒沄有些气恼地瞪了段因瑞一眼,看着他挑眉望着自己,顿时站起身来,冷漠地说道:“三公子好好将养便好,我很快便要离开虞城的。”

段因瑞勾着嘴角看着舒沄快步出了屋子,目光隐隐有些发神地看着丫鬟们蜂拥而入,这才垂了垂眼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盖在身上的锦被上绣的精美无比的花纹,有些自嘲地低语道:“我自然想养好身子.......只是,如果真好了,还你一个人情那又如何?”

舒沄气鼓鼓地从屋子,顺着长廊急急地走了好几步后,这才吐了一口气,放缓了步子。

张妈妈眨了眨眼,揣摩着舒沄的心情好了一些后,这才赶紧开口问道:“姑娘......刚刚这院子里有个丫头悄悄问婢妇,能不能请姑娘您去瞧瞧病?”

“瞧病?”舒沄楞了一下,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侧脸看向张妈妈。

“是啊!”张妈妈目光闪烁地点了点头,半垂着脸双手藏在了袖子里,一边摩挲着那丫头送的一只足银的老镯子,一边硬着头皮对着舒沄说道:“也就是姑娘您去给三公子看诊的时候,有一个丫头悄悄地叫了婢妇,说是她的亲妹妹病的有些厉害,倒是有请素医给看过,但是没有好转;巫医大人她们又请不起,所以想来这里碰碰运气,便问了婢妇.......”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打量着舒沄的脸色,瞧着她神色如常之后,赶紧趁热打铁般地说道:“婢妇不敢拿主意,便先让那丫头回去,说禀过姑娘之后,再答复她。”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可知道她妹妹是什么病症?”

张妈妈摇了摇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后说道:“她只说她妹妹难受的紧,几日都未进半点饭食了。”

舒沄微蹙着眉头,想了想:“那,她们都是慧园的丫头吗?”

“不是!”张妈妈却是直接摇头,对着舒沄说道:“那个丫头是慧园的,但是她妹妹却是其他院子的人.......姑娘兴许不清楚,咱们将军府里这样的姐妹兄弟多了去了,都是一家人一起卖进来的,又或者是进了将军府后由管事们点了亲成了家的家生子们.......将军说,血脉最亲近的两人还是不要放到一个院子里去,免得生出什么麻烦来,所以府里便有了规定,血亲或者是血缘亲近的,最好都不要摆在一个院子里.......”

舒沄眨了眨眼,似乎已经能想象每个院子里的兄弟姐妹都只要混在一起,都会联手起来在院子里生出不少麻烦来的画面.......

大户人家,可能就是如此了。

“那张妈妈你知道那丫头说的地址了吗?”

张妈妈楞了一下:“姑娘,那丫头来的急,又走的急,把事情托付给了我便直接跑了........”

好吧,那就是什么都没有,要让他们自己去找地方了?!

“那张妈妈,那个来求了你的丫头你可认识?”舒沄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慧园里的丫头小厮繁多,张妈妈成天也就跟在了舒沄的身旁,要说真熟悉的丫头小厮,大约也就是那么几个在段因瑞身边服侍,平时在她的视线里露过脸的几人而已!

要说那个来求了自己的丫头.......张妈妈还真是没有见过。

只是摸了摸袖笼里藏着的那只老银镯子,张妈妈的目光还是闪烁了两下,然后咬牙很肯定地对着舒沄笑着说道:“自然是认识的!姑娘,要不是认识的丫头,婢妇哪里好意思向姑娘您开口啊?”

舒沄倒是没有瞧出张妈妈眼神中藏着的不妥来,听到她的这话便信了几分:“那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她的妹妹?”

提到这个地址的事情,张妈妈便忍不住咬了咬唇有些埋怨起来。

明明就是来求医的,怎么也不把地方说清楚就跑了?这要让舒姑娘跟着自己去到处找病人,耽搁了时间,回头三公子要是寻起来,可不是要怪罪?

“姑娘,那丫头也没有走远,要不然,您在这里等一等,婢妇现在便去找一找,寻她问好了地方再过去?”

“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舒沄点了点头,看着张妈妈顿时欢喜地行了一礼便跑开,很快便消失在了小径内,只能有些无聊地等待了起来。

也就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舒沄便瞧着一个面生的丫头从不远处小径的另外一端匆匆而来,面露仓惶地几步便跑到了舒沄的身边,瞪着一双似乎才哭过的眼睛朝着舒沄看了眼,隐隐有些急色地左右打量了一下,憋着气嗡声向舒沄问了一个安,然后才软软地问道:“舒姑娘,张妈妈不在吗?”

“你找张妈妈?她去找人了!”舒沄指了指张妈妈离开的方向,对着面前的丫头说道:“从那边走的,应该很快便能回来了!你找张妈妈有事?”

那个丫头赶紧点头,随后又赶紧摇起头来,目光殷切地望向了舒沄问道:“舒姑娘.......婢女,婢女是想求您......”

“求我?!”舒沄楞了一下,随即便问道:“是你求了张妈妈,想让我去给你妹妹看病的?”

那个丫头赶紧点头,一脸的激动和欢喜:“张妈妈与您说了?”

“嗯,说了!”舒沄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丫头那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涂着脂粉的皮肤上隐隐能瞧出几道泪痕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眼前这个丫头说道:“既然是求医,怎么也要把病人的地址说清楚啊!张妈妈和我一提,我们甚至连地方都找不到,怎么去看诊啊?你妹妹现在在哪里?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那个丫头闻言,顿时一脸大喜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朝着舒沄不停地磕着头,嘴里不停地喊道:“多谢舒姑娘!多谢舒姑娘!!”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舒沄被这丫头弄的有些手足无措,一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催促着说道:“我们赶紧走,可不要浪费时间了!”

“是,是,是!”那个丫头立刻点头,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努力扬着笑容对着舒沄笑了笑,然后便引着她穿过了小径,很快便从一片花园内出了慧园,朝着将军府的西边走去。

穿过一个演武场,又过了一片池塘,舒沄总算是见到了一片建筑看起来简朴无比的屋子。

“舒姑娘,那边便是我妹妹现在住的屋子了。”

那个丫头名叫敛春,据她说,在没到慧园之前,她是在段夫人的房里伺候的,后来因为犯了错,这才被送走,之后趁着慧园要人的时候,托了人这才好不容易进了慧园伺候的。

“流西本是在大小姐的院子里伺候的,大小姐出嫁之后,留下的丫头便由夫人吩咐,平日里也就好好守着大小姐的院子便可以了!”敛春一边小心地跟在舒沄的身侧,一边低声对着她说道:“平日里,流西都是住在大小姐院子里的仆房里的,可是生病了之后,院里的管事却说怕她传染其他的丫头,于是便打发了她回西边这里的杂仆院子住了......劳舒姑娘您受累了。”

“没事!”舒沄笑着摇了摇头,倒是目光好奇地朝着不远处的杂仆院子望了望,“这片院子,看起来似乎很大啊?”

“嗯!”敛春点了点头,“新来的下人和一些没有进院子的下人们都要住在这里,听说,将军府内的杂仆院子的房间就有好几百间呢.......”

“好几百间?”舒沄闻言顿时有些惊讶。

敛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婢女也是听人说的,不知道作不作的真。”

“看规模,一两百间屋子应该有吧!”舒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感叹这段纹彻真心是很有权势,很有钱的。

入目可及的那杂仆院子占了极大的一片面积,能瞧见的,基本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屋顶,一栋栋屋子格局排列整齐又密集,四通八达的小道密布其中,井然有序地能让所有住在里面的人们顺利出行,倒是十分的便捷。

“舒姑娘请往这边走!”一踏入杂仆院子,敛春便带着舒沄转了一个方向,顺着石板小道朝着院子深处走去,“流西现在住在申午第八间的屋子,舒姑娘您与婢女一同进去,还得与申午房的管事嬷嬷知会一声!”

舒沄无所谓地点头,规矩自然是照着人家将军府来的最好!

杂仆院里的小道密密麻麻,几乎每一间屋前都是有路可走的,舒沄跟在敛春的身后,转了几条小道便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

“敛春,你是怎么认路的啊?”舒沄看着那几乎都长的差不多的小道和屋子,忍不住对着走在她前面一步的敛春问了一句。

“啊?!”敛春闻言顿时一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紧张,迟疑了一下后这才转身看着舒沄,对着她说道:“舒姑娘您第一次来,自然是不太认识路的......婢女以前在这里住过,对申午房这边很熟悉,所以便能认的路了。”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也是住在申午房的?”舒沄哦了一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屋子,一边好奇地随意问了一句,只听到敛春模糊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沉默了。

第一百二十章

杂仆院子蜿蜒的小道一条接着一条,在把舒沄彻底地转晕了之后,敛春总算是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对着舒沄指了指身旁不远的一间屋子,对着舒沄有些急切地说道:“舒姑娘,我妹妹就住在哪里.......我们到了。”

舒沄点头,催着敛春带着她往屋内走。

只是敛春却是走了两步,然后转身一脸为难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我都忘了,还得去与管事嬷嬷说一声.......要不然,您先进去看看我妹妹,我这便去叫了管事嬷嬷过来?”

舒沄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着敛春欢喜地立刻转身跑开后,便抬脚要往那间屋子里走。

杂仆院子内,排排的屋舍之间都是小道形成的小巷子,有清风徐过,便会有隐隐的呼呼声响起,如同呜咽一般,让人忍不住会心中发寒,头皮发麻。

舒沄哆嗦了一下,一直等着那从脊背掠过的风远去之后,这才忍不住朝着周围的几栋屋子打量了一圈。

青砖黑瓦,两侧的院房倒是建的很整齐,门窗齐整,青砖干净。只是,舒沄却是有些奇怪,不少屋顶上居然生出了青苔和杂草,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人打理过。

这对于一个住着众多人的院子来说,似乎隐隐有些不太对劲。

扭头朝着左右看了看,那清冷的气氛让舒沄根本无法再抬脚朝着前方跨出去。

她觉得,心中有种毛毛的感觉,比她当初在河西村被绑的时候,心中更不安。

要不然,等着敛春回来之后,自己再进屋子里去看病人好了!舒沄皱着眉头,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战!

可是,要多等等的话,屋内犯病的流西会不会要多痛苦一段时间?这可不是医者该做的事情!

进去?还是不进去?舒沄犹豫地站在原地,神色为难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一个岔道口子上突然出现了两个丫头,正说说笑笑地准备经过,一下便远远瞧见了舒沄那衣着不同的身影,顿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来,两人相互看了眼,还是小跑着奔到了舒沄的面前,好奇地朝着她打量了几眼,然后问道:“姑娘,您是谁啊?”

舒沄被两个丫头吓了一跳,朝着她们来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吐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姓舒,是被请来给人看病的......我是素医!”

“素医?!”两个丫头一脸惊讶地朝着舒沄看了看,然后又瞧了瞧舒沄面前的那排屋子,忍不住开口说道:“那舒姑娘,看您的样子,是要进去?”

舒沄点了点头,笑的更和蔼了:“两位姑娘有空吗?带我来的人去找管事嬷嬷了,我第一次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你们能陪我进去吗?”

她可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害怕的。

两个丫头闻言,顿时相互望了眼,对着舒沄一脸认真地说道:“舒姑娘,您确定是这里吗?”

“带我来的人说就是这里啊!”舒沄似乎从两个丫头的目光中看出了什么来,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沉,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带我来的人叫敛春,以前在将军夫人的院子里做过事,现在在慧园里做事......这里住着的是她的妹妹,叫流西,是在大小姐的院子里做事的。”

两个丫头闻言,却是对着舒沄集体摇头说道:“不对,舒姑娘。这一排的屋子都空了一年多了,没有人住的。”

“没人住?!”舒沄楞了一瞬,脑海中不由想到了一些画面来。

似乎是瞧着舒沄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个丫头赶紧对着舒沄摆手说道:“舒姑娘您可不要乱想,这屋子可不是因为死了人才无人住的!”

“那是为何?”舒沄的目光朝着屋子的方向打量了一眼,一边对着那两个丫头问道,一边在心里琢磨了起来。既然这里无人居住的话,那敛春带着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是不小心认错了路?还是故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那屋子里等着她的是什么?

舒沄的心不由地提了起来,赶紧不露痕迹地慢慢远离了那间屋子。

“这边的屋子一年多前因为一场大雨而积水,不能住人,所以管事嬷嬷们便把在这里住着的人都给带走了,安顿到了那边........”一个丫头赶紧朝着她们来时的方向指了指,对着舒沄认真地说道:“管事嬷嬷说,要等府里的工匠们有了时间,把这里的排水给修整好了之后,这才安排人住进来.......只是府里的工匠就没有歇过气的时候,再加上咱们杂仆院子里的屋子也够用,这个事情自然便耽搁了下来........”

“所以,舒姑娘,带您来的人,可能是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给您带错路了!”一个丫头顿时笑着安慰了舒沄一句,然后问道:“舒姑娘可知道要去找那一间屋子?”

“知道,知道!”舒沄赶紧点头,回忆了一下后对着那两个丫头说道:“申午第八间。”

“申午第八间?”那两个丫头闻言,顿时朝着舒沄面前的屋子看了眼,面色微微有些变化。

一个丫头顿时转了转眼珠子,毫不犹豫地便直接拉住了舒沄的手,一边拖着她走,一边语气急促地说道:“申午房在另一边呢,舒姑娘你找错了!”

舒沄楞了一下,明显发觉眼前拽着自己的丫头神色不对,任由着另一个丫头也架住了自己,跟着她们便朝着远处的岔道过去。

舒沄只感觉,那两个丫头脚下生风,拉着自己走了几步便跑了起来。

“咳咳咳.......帮帮我........”

舒沄隐隐听到了求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要扭头看了一眼,却是被那两个丫头给抓住,根本没有办法停下。

“我......我听到有人在喊!那里有人住!”舒沄忍不住对着左右两侧的丫头说道。

“婢女听见了!”那两个丫头却是很肯定地对着舒沄点头,然后说道:“可是您不能回去......”

“对,即使您要去,也得府里派了人跟着您一起进去才行!“

两个丫头态度坚决无比地对着舒沄说着,拽着她的手臂丝毫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一章

拉着舒沄一路兜转了好几条巷子之后,那两个丫头这才总算是停了下来,一边小心地打量着身后是否有来人,一边喘着气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您是药房的人吗?需要婢女回去叫人过来吗?”

舒沄双腿无力地用双手撑着,抬头朝着那个两个丫头看了两眼,这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拉着我跑?你们.....不是也听见哪里有人了吗?”

“有人是真的,但是,住的谁婢女也不清楚啊!”个子稍微高挑一些的一个丫头一脸镇定地对着舒沄说道,“那片院子一直荒芜着,谁知道里面住着的是谁啊?带着舒姑娘您去的人没带错路,但是她带您去哪里肯定就是不安好心了的啊!屋子里有什么,您敢进去看吗?”

舒沄楞了楞突然想明白,自己好像是被眼前的这两个丫头给救了啊!

“舒姑娘,需要婢女们送您回去吗?”另一个丫头平伏了一下气息,对着舒沄认真地问道:“要是您不放心的话,婢女们也可以带您去管事嬷嬷那里,让她安排点人跟您一起回去看看的。”

舒沄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扭头回望了一眼,想了想后说道:“不了。我还是先回去好了!”

两个丫头点了点头,扶住了舒沄便带着她朝着杂仆院子外走去。

稍高挑一点的那个丫头叫点褚,另一个叫做丛珊,两个丫头都是在外院做事的,身上有些小功夫,和内院各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不一样,平日里的见识也要多些,警惕之心自然也要重一些,所以在舒沄一报出了要去的屋子地址后,她们便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舒沄倒是对两人感激不已,出了杂仆院子还不忘又道谢了几声。

“舒姑娘您太客气了!”两个丫头笑着赶紧给舒沄回了礼,望着那还依旧有些远的慧园的方向,想了想后这才又问道:“舒姑娘,要不然,婢女们把您送到慧园外再离开吧......您不是说那个敛春离开了吗?万一她发现您没有进屋里去,出来寻您遇上了的话,怕是也麻烦!”

舒沄皱了皱眉头,也是有些担心。

“你们要是送我回去的话,会不会耽搁你们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婢女们这会儿轮休,本就是相约要去赏赏花的!”丛珊听到舒沄的话,赶紧摆手笑着说道:“舒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婢女们可以送您回去的。”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们了!”舒沄松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便答应了。

点褚和丛珊欢喜地应了一声,护着舒沄便朝着慧园的方向过去。

半道上,还真就如点褚和丛珊说的一般,舒沄她们真和那个去找管事嬷嬷的敛春遇见了。

只是,敛春并没有看到舒沄她们,跟在一群丫鬟的身后端着东西便转过了一片假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舒沄给点褚和丛珊指了指敛春,皱眉问道:“要不然,我们跟上去看看?”

“舒姑娘,这种事情您可不能去做!”丛珊赶紧摇头,对着舒沄制止道:“您回慧园去就行了,其余的事情,婢女和点褚去办便是了!”

舒沄有些楞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丫头,想了想还是点了头,然后对着点褚和丛珊说道:“我觉得,那个房间里住着的人也应该早些安排人去查一查.......”

“舒姑娘您放心便是!”点褚和丛珊赶紧点头,护着舒沄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慧园外,把她亲自交给了慧园的下人之后便快速地离开了,至于她们去做什么,舒沄便不知道了。

进了院子,舒沄第一时间便去看了段因瑞,只是没有想到,段纹彻却也在屋子里,两父子正气氛融洽地在说着话。

舒沄有些紧张地朝着段纹彻行了一礼,这才对着段因瑞问道:“三公子,感觉可还好?”

“嗯!”段因瑞的目光落到舒沄的身上,隐隐带着一种她看不出来的光亮来:“舒素医的药还是有那么一点效果的。”

舒沄点了点头,也不管这到底算不算是认同的赞扬,直接说道:“如此的话,三公子按时服药便可。晚些时候我再来给三公子施针........”

一边说着,舒沄便对着段纹彻行了礼,转身便出了屋子。

没曾想到,刚出屋子没走几步,舒沄便看着宁道长快步走来,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舒姑娘,听说你被邀请到杂仆院子那边去看诊?”宁道长几乎连大气都没有多喘一口,直接开口便对着舒沄问道:“哪里有古怪?”

舒沄眨了眨眼,也不多问宁道长的消息怎么知道的这么快,言简意赅地把敛春求诊的过程和宁道长说了一遍,“其实也是点褚和丛珊两人发觉的不妥,不然我肯定是跨进那个屋子了.......”

宁道长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后对着舒沄郑重地说道:“舒姑娘,老道给你的铜钱,你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好!”

舒沄神色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羞愧自己三番五次没有听宁道长的话,还是想到了那串铜钱将来可以用来做什么.......

“老道已经让人去杂仆院子那边查看消息了,舒姑娘今日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就在慧园里待着吧!”宁道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对着舒沄说道:“这将军府内,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厮,如果生病了都是可以报给管事,由管事安排素医去诊治的,怎么也不可能到处去求医的.......”

舒沄闻言,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神色也更为的尴尬了起来。

“老道倒并不是责怪舒姑娘,只是想提醒你,世道险恶,三公子能变成现在这样,自然他的身边也是危机重重的。”宁道长看着舒沄那瞬间苍白的脸色,赶紧劝慰般地说道:“就如舒姑娘你说的,三公子的身边肯定一直都有人在关注着,自然也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体好转,和你是有直接的关系的!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不敢做什么,但是把舒姑娘你引开后对付你,却是极为容易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害了三公子的人未抓到之前,舒姑娘还是小心一些吧。”

宁道长神色凝重地对着舒沄说着,看着她惭愧地一个劲点头,心有不忍地又笑了笑,然后说道:“舒姑娘,医者仁也,成大医者,心怀天下而仁志无畏!你是位善医,以后必当成为大医的。”

舒沄依旧是一脸忏愧地对着宁道长道了一声谢,心情复杂。

“温玉尔已经快到扈州了,等三公子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舒姑娘你便去扈州找温玉尔吧!”

宁道长捋了捋胡子,一脸满意地看着舒沄,也不管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如何的疑惑,对着她继续说道:“你有老道给你的铜钱,见了温玉尔,想让他帮你做什么,尽管指使他去做便是了。”

舒沄依旧不明白地看着宁道长:“宁道长,我并不要去扈州啊!”

最重要的是,她去扈州做什么啊?!

“会去的!”宁道长却是一脸神秘地对着舒沄笑笑,然后问道:“段将军在三公子的屋子里?”

舒沄点头。

“那老道去寻他一起到杂仆院子看看!”说完,宁道长便广袖一甩,云淡风轻地便转身走人,直接在舒沄的视线内消失了。

一脸迷茫的舒沄在长廊上站了许久,这才皱着没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内,等到了时间,去给段因瑞又施了针,看着他精疲力尽地睡着之后,这才叫了张妈妈一起,帮她收拾了起来。

孔令仪是在一刻之后才出现在舒沄面前的,他给舒沄带来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验证了舒沄当初没有跨进那个杂仆院子的屋子,是多么明智的选择。那间屋子里确实有人在里面,只是和那人一起的,还有满屋子大大小小的各种毒虫鼠蚁以及装纳蛊虫的一些破罐子。

坏消息则是,在孔令仪他们到哪里的时候,屋子里便只余下了一个已经不能动弹的老妇人。

“那人什么都没说,看见我们之后便直接咬舌自尽了。”孔令仪的眉心皱的紧紧的,一脸郁闷地对着舒沄说道:“房间里的痕迹显示,哪个屋子肯定不是她一人居住的.......”

“那,带我过去的那个敛春呢?找到了吗?”舒沄赶紧问道。心中猜测那个敛春是不是就是同伙!

“找到了!”孔令仪点了点头,倒是没有隐瞒地对着舒沄说道:“她得了人给的报酬,这才用了一只老银镯子去寻了舒姑娘你身边的张妈妈帮忙,引了舒姑娘跟着她走。”

张妈妈一听到孔令仪的这话,顿时便一下跪在了地上,仓惶无比地喊道:“姑娘,姑娘!婢妇不知道啊!婢妇不知道那个丫头是骗人的啊.......姑娘,婢妇是贪心了,收了她的一只银镯子,可当初也是因为那丫头哭的一脸伤心,婢妇于心不忍这才答应下来的啊!要是知道她说的都是假的,婢妇哪里敢骗姑娘啊!姑娘,您可要明鉴啊!!”

孔令仪却是连看也没有多看张妈妈一眼,直接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身边,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人手的!”

张妈妈顿时脸上一片死灰之色,望着孔令仪却是再也不不敢多发出一个声音来。她还有家人,要是再敢顶撞孔令仪,说不一定他们全家都会遭殃的!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也就她一个人受罚而已.......

想到这里的张妈妈心中一片悲凉,眼泪无声地便开始往地上淌......

舒沄有些不忍地朝着张妈妈看了眼,心中却是明白,她是不可能再留她在身边的:“那,能不能让点褚和丛珊跟在我身边?听说,她们也有点功夫在身.......”

陈武不能进慧园,也因为性别问题不能跟在她身边,那么点褚和丛珊那两个丫头应该可以吧?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丫头,怎么着也是应该没有问题的!

果不其然,孔令仪微微沉吟片刻便点了头,对着舒沄说道:“既然是舒姑娘你的要求,那便让那两个丫头跟着你好了!”

“多谢孔大人!”舒沄赶紧道谢了一声,看着一旁依旧还在地上跪着的张妈妈,想了一瞬,还是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一只胳膊,拉着她从地上站起来:“张妈妈,你回院子去吧!”

“姑娘!”张妈妈眼泪婆娑地看着舒沄,目光感激不已:“姑娘,婢妇以后一定改了这毛病,必然不会再犯的。”

舒沄苦笑了一下,还未多说什么,便感觉张妈妈瞬间挣脱掉了她的手,退后了两步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给她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后,这才站起身来慌忙说道:“多谢姑娘,婢妇这便回院子去,等姑娘您回去。”

舒沄有些膛目结舌地看着张妈妈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中,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感谢自己。

孔令仪却是明白了舒沄的困惑一般,对着她直言道:“既然舒姑娘让她回了院子,那就让她回去好了。惩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舒沄这才明白,合着自己一句普通的话说出口,便把张妈妈的结局给定下了,所以她才感激无比地逃一般跑了,就怕孔令仪再派人把她给扣下来?

可是,如果孔令仪他们要追究的话,她跑回院子去了,不也一样吗?

舒沄并不明白,像张妈妈他们这样的仆妇丫头们,拨给了她用的时候,她们的一切都是舒沄说了算的........

临时的主子,也是主子!

张妈妈被遣走之后,点褚和丛珊很快便收拾了小包袱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而孔令仪依旧没有离开。

据孔令仪自己的说法,他是被段纹彻亲自点派到舒沄的身边,暂时保护她安全的。

点褚和丛珊倒是很开心,在舒沄询问时便直言不讳地说道:“知道姑娘心善的时候,婢女们就盘算着想来姑娘身边伺候了!倒是没有想到,姑娘居然亲自开口把婢女们给要了过来.......”

“是啊,是啊!婢女还以为得再等些日子呢!”丛珊一脸的狡猾笑容,对着舒沄悄悄地说道:“婢女两人一直都还盘算着,想等着事情完了,论功行赏的时候,能直接求了管事让婢女们来姑娘身边伺候呢......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这愿望就当真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其实,当初对于点褚和丛珊坚持要送自己回慧园的举动中,舒沄便看出了一点她们的心思的。她并不觉得两人的心思有什么不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明明是两个有点本事的丫头,怎么会甘心就在杂仆院子里住着?

更何况孔令仪也得了吩咐要一直跟着舒沄,舒沄便更没有了什么担心的心思,照着正常的生活过着便可以了。

杂仆院子那边的消息再也没有传到过舒沄的耳里,整个慧园彷佛突然清静了起来,连段因瑞也没有再在夜里犯过病,这不仅让舒沄松下了气,对段因瑞的身体更有了信心。

至于宁道长吩咐的铜钱,舒沄也没有再如以前那般不放在心上,特意让人去做了个荷包,把那串铜钱全部都装了进去,贴身带着了。

沉院繁星,隐歌熠熠。

舒沄难得心情轻松地找人去寻了两本闲书来打发时间,耳中便开始若隐若现地传入一阵婉转的歌声来。

那歌声清灵幽空,仿若天边而来一般,轻柔地在她的耳中响起,在她想要听个分明的时候,却又似乎飘远了一般。

“点褚,将军府这夜里在摆宴吗?”舒沄仔细地听了半响,忍不住对着身旁的点褚问了一句。

“摆宴?没有啊!”点褚却是直接对着舒沄摇头说道,“姑娘,不知道吗?因为将府书房丢了东西的事情,将军府里还在严查呢,再加上三公子的病才有了好转,府里都说了,一月之内不能丝竹喧哗呢!至于摆宴......婢女还真没有听到过消息!要不然,婢女去管事哪里问问?”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问问。”舒沄赶紧摆手,不想把事情给弄的太过于复杂,只是话音才落,耳边那歌声又再次升起,似乎清晰了不少。

舒沄侧耳仔细地听了听,忍不住看向点褚又问道:“点褚,这歌声是从哪里传来的啊?”

“歌声?!”点褚楞一瞬,一脸奇怪地看着舒沄问道:“姑娘,什么歌声?”

“你没听见?!”舒沄闻言顿时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有些心里发慌地看向点褚问道:“就是像有人在摆宴奏乐的歌声啊!你没有听见?”

点褚侧耳仔细地听了一下,摇了摇头:“姑娘,婢女没有听见,您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现在还在响呢!”舒沄却是一脸的肯定,对着点褚说完便直接站起身子来,朝着门边的方向而去,站在门边仔细地听了半响后,这才拉着点褚说道:“点褚,你听听,有人在唱歌,还有丝竹声在附和.......”

点褚仔细地听了一下,眉心微微一皱,然后便笑开来对着舒沄说道:“听到了,听到了。姑娘,您耳朵怎么这么灵啊?婢女在屋内都没有听到,还要走到这里才能听见.......”

“你也听见了?”舒沄顿时松了一口气,看着点褚一边认真听着,一边点头的样子,这才笑着说道:“我就说我没有听错吧.......点褚,这是那个院子在唱歌啊?这么吵闹,府里没人管吗?”

“婢女去问问便知,姑娘在屋里等一等。”点褚赶紧一边说着,一边催着舒沄进了屋子,看着她老实地坐在了桌旁之后,这才又道:“婢女去去就回,姑娘就待在屋内不要乱走哦!”

舒沄有些好笑地朝着点褚看了眼,瞧着她几步便出了屋子消失,这才突然反应过来,那歌声肯定是会有将军府里的人去管的啊,管她和点褚什么事情啊?

“笨!”舒沄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便老实地拿起手边的闲书继续看了起来。

点褚出了屋子便去寻了丛珊,让她去守着舒沄,自己则是一溜烟地跑去了慧园管事哪里问了宁道长的行踪,然后在去寻宁道长的路上,把这个事情给孔令仪给说了一遍,两人这才急匆匆地奔着宁道长的屋子过去。

“我没有听到什么歌声啊!”孔令仪皱着眉头,对着点褚说道。

“婢女也是没有听见的。”点褚一脸的凝重,对着孔令仪说道:“只是看着姑娘的样子,她似乎真的听到了,婢女想了下,大人您说过,要是姑娘有什么异状,一定要来回报您,所以婢女就哄了姑娘说听到了,出来问问消息的.......”

孔令仪点头,表扬了点褚一句做得好,这便很快在宁道长的屋前停下了。

“何事?”宁道长此刻也没有在屋内,就在游廊上倚着柱子喝酒。

孔令仪侧目朝着点褚示意了一眼,让她把事情给宁道长说了。

“这么说来,歌声只有舒姑娘听见了?”宁道长那有些飘浮的目光突然便凝重了起来,看着点褚点头后,这才又道:“这两日,你都一直跟着舒姑娘的?”

点褚赶紧点头,她和丛珊,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舒沄的。

宁道长皱了下眉头,朝着远处看了一眼,这才站起身来,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对着点褚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看着一点,老道拿点东西便过去。”

点褚赶紧点头退开,对着宁道长行了礼,等着孔令仪转身后,这才小步跟了上去。

而此刻的舒沄屋子外,有两个丫头捧着一堆东西敲了敲门。

“姑娘,婢女来给您换床褥。”一个丫头有些怯怯地站在门外,对着舒沄喊了一声。

丛珊闻言立刻从屋内走了出来,朝着那两个丫头看了眼,这才笑着说道:“你们进来吧。”

两个丫头的手里捧着沉重的被褥锦缎,应了一句后便跨过了门槛,然后对着舒沄行了一礼,得到她的点头后,这才径直走向了屋内的那张床,开始给舒沄收拾了起来。

慧园的规矩便是,每日酉时左右便会有丫头来给换干净的床褥,换完之后,舒沄差不多也就可以洗洗睡了。所以对于这个事情,舒沄已经习以为常,倒是并没有多去在意那两个每日都会出现的换床丫头。

“时候也不早了,给我打点热水,我也准备休息了。”舒沄揉了一下眼角,对着丛珊说道。

丛珊点头,走了两步,目光却是在那两个更换被褥的丫头身上扫了一眼,还是停了下来,对着舒沄说道:“姑娘,要不然,您再等等?点褚应该很快便回来了,等她回来后,婢女再去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舒沄有些不解地顺着丛珊的目光望去,落在那两个还在床边收拾的丫头身上,忍不住有些好笑地对着丛珊说道:“她们两个天天都来,你是看出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丛珊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后对着舒沄说道:“小心为上,婢女没有什么其他大的本事,能护在姑娘身边就够了!”

舒沄无奈地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遂了丛珊的意思,一直等着那两个丫头把床褥收拾好,给她行礼退下了之后,这才望向丛珊说道:“你安排个丫头去弄点热水就行了!”

丛珊点头,走到门前,招了一个丫头来吩咐完后便又回到了舒沄的身边。

热水很快送来,洗漱完毕之后一切依旧如常。

丛珊松了一口气,服侍着给舒沄换了衣服,看着她上床躺下后,这才笑着说道:“姑娘安心休息,婢女就在这里后着。”

“点褚还没有回来吗?”舒沄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问了一句。

丛珊摇头,但是镇定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去问消息,还得找不少相熟的丫头套套旧情才行啊!哪里能那么快便回来?姑娘不用担心,点褚可有的是法子.......”

舒沄点了点头,只感觉鼻尖那床褥里散发出来的一道道熏香让她的眼皮有些发沉:“我有些困了,就先睡了。”

“是!”丛珊笑着给舒沄压了压被子,看着她疲惫地合眼睡熟,眉梢这才微微皱了皱,有些担心地看向了门边的方向。

点褚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呢!

孔令仪和点褚从宁道长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舒沄的屋子去,而是在半道上瞧见了一个鬼祟的身影在花园内一闪而过,两人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便追了上去。只是那个人影却是身手敏捷无比,引着孔令仪和点褚追了半响,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孔令仪皱紧了眉头站在慧园的竹林里,想了许久后这才对着点褚说道:“我先送你回去,你们把舒姑娘哪里看好了!”

点褚赶紧点头,一路疾行着这才回到了舒沄的屋前。

而宁道长则是在点褚到了之后半刻之后,这才赶来。

“孔大人呢?”宁道长有些奇怪为什么孔令仪不在屋前守着,于是便对着点褚问了一句。

“婢女和孔大人回来时瞧见一个鬼祟的影子,一路便追了过去。只是最终,我们还是追丢了,所以孔大人带人去搜查去了!”点褚老实地把事情与宁道长说了,然后小心地推开了舒沄睡着的那间屋子,低声继续说道:“丛珊说姑娘有些困了,已经歇息下了。”

宁道长点了点头,踌躇地在门外站了站,这才抬脚跨了进去。

丛珊早已经等候在了屋子里,看到宁道长出现后便赶紧上前来行了礼,然后低声问道:“道长,需要婢女把姑娘叫醒吗?”

“不必!”宁道长面色严肃地摆了摆手,示意丛珊和点褚跟着自己,这才转过了屏风,走到了舒沄的床前。

此刻的舒沄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却是隐隐有些痛苦。

“姑娘?!”丛珊心里微微一惊,赶紧拿了一张床边放着的帕子走到了舒沄的身边,小心地为她把额头上的汗水给擦拭了干净,然后垂着眼眸对着宁道长说道:“婢女刚刚离开的时候,姑娘似乎没有这样。”

宁道长点头,明显是信了丛珊的话。

丛珊松了口气,这才在宁道长的示意之下让开,站到了床的另外一边去。

宁道长看着舒沄那张明显有些痛苦之色的神色,伸出手来在她的头顶上方悬空移了移,然后便掐着手指算了起来。

丛珊和点褚都好奇地看着宁道长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多吐一下。

“这几日,可有什么生人进屋?”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宁道长便放下了手来,皱着眉头望向点褚和丛珊问道,“在舒姑娘身边,可有什么陌生的人出现?”

“陌生人?!道长,您看婢女两人可算?”点褚想了想,认真无比地对着宁道长说道,“姑娘身边的事情,婢女两人并不太清楚.......如果道长想知晓的话,婢女去问问姑娘身边以前跟着的那位张妈妈?”

“不用了!”宁道长却是摇头,“你们到了这里之后,可有见过什么生面孔?在舒姑娘身边出现次数较少,但是却每日都会出现的?”

“次数少?每日还得出现?!”点褚顿时愣住,仔细地回忆了起来,却是什么都想不起。

倒是丛珊皱了皱眉头,没来由地一下便想到了那来给舒沄铺床的丫头。可是,铺床丫头每个院子里都有,几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丛珊便没有立刻开口。

一直等到点褚对着宁道长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什么可疑之人都想不出来后,丛珊这才犹豫地开口说道:“道长,平日里婢女们都只去注意姑娘了,并没有多注意身边的人......要说每日都出现在姑娘身边的人,婢女现在也就只能想起那两个每日来为姑娘铺床的丫头.......”

“铺床的丫头!?”宁道长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向了床上,“可都是熟面孔?”

丛珊点头:“自婢女们来姑娘身边,见到的都是那两个丫头,姑娘以前倒是没有多注意过那两个丫头的长相,所以也不一定清楚以前是否也是她们两人。”

宁道长继续点头。

点褚的目光却是在宁道长和躺在床上的舒沄脸上移了移,不由开口问道:“道长,姑娘是否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们这般说话,她为何也没有醒?!”

因为担心半夜段因瑞犯病,所以在点褚和丛珊一到的时候,舒沄便告诉过她们自己的睡眠很浅,让她们尽量不要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发出声响来。

可是现在她们在这里说了半响的话,舒沄却是完全没有一点被打扰而要苏醒的样子,再加上宁道长的神色,点褚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宁道长倒是有些赞许地朝着点褚看了眼,然后才说道:“舒姑娘应该是被人下了咒......所以她才会听见我们都听不到的歌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舒沄觉得身子很冷,有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心开始蔓延,仿佛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般,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隐隐地,那听过的凄婉歌声再次在耳边响起,咿咿呀呀地如同孩童的低语,又如同情侣间的温侬,吸引着她不由自主地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歌声之中,在迷茫中便发现自己似乎出现在了一片黑色的空间之中,身体轻盈地漂浮着。

前方那一直黑影重重的颜色里,渐渐便开始有了摇曳的影子开始出现,晃动着各种舒沄看不懂的弧度和姿态,随着那歌声一遍一遍地疯狂扭动着,犹如鬼魅一般,朝着舒沄靠拢。

舒沄只觉得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飘忽,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鬼魅一般的影子已经缠住了她的手脚,蓄了大力朝着四面八方撕拉而去,挣的她的四肢百骸都疼痛无比。

舒沄痛的想要大叫,却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音来。

那些黑色的影子犹如那水中疯狂的水草,缠着她一丝一缕地收紧再收紧,仿若已经禁锢到了她的骨骼里了一般,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救命!!

救命!

舒沄瞪大着眼睛,努力地想要喘息一口气,想要挣脱一下,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力气,她只能感受到那无尽的痛苦一分一寸地在自己的身上蔓延,令她根本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时间仿若是停滞了一般,只剩下了舒沄那痛苦无比的喘息声在这无尽的黑影中无声地嘶喊着。

瞬地,头顶上空隐隐有了光亮出现,带着一种暖冬的阳光般,洒下了温煦的颜色来,落到了舒沄的身上,也落到了那些缠着她的黑影的身上。

无数的黑影彷佛瞬间被针扎了一般,痛苦地扭动了起来,快速地便从舒沄的身上退开,然后缩到了远处的黑色中。

舒沄瞬间便如那溺水后得到了新空气一般,赶紧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半响才回过神来,目光迷离般地朝着周围望去。入目可见的,除了自己身边的暖光以外,只有那远处的黑影重重.......

这是哪里?!舒沄在心中暗暗地问了一句。

“醒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便在舒沄的耳边炸起,惊的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发昏,仿若整个人都转动了起来一般。

“呜.......”

丛珊惊喜地看着床上发出呓语的舒沄,赶紧望向了一旁的宁道长,看着他把一道符纸缓缓地从舒沄的头顶上挪开,捻了捻手指便让那道符纸瞬间燃起,烧成一片飞灰落进了一旁的一盏金杯里,顿时满目的崇敬之色。

“舒姑娘!”宁道长看着身子动了动的舒沄,低声唤了她两遍。

“嗯......”舒沄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舒姑娘,醒来!”宁道长又唤了一句,看着舒沄的眉心紧紧地皱着,这才又道:“该看诊去了.......”

“唔......”舒沄的眉心瞬间松开来,睫毛颤抖了两下后便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地眨了好几下,这才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该起来去看诊了......”

丛珊眨了眨眼睛,朝着宁道长看了眼,瞧着他点头之后,赶紧便扑向了舒沄,一把把她给扶住,赶紧喊道:“姑娘,您醒了?感觉可还好?”

舒沄那本来还有些涣散的精神这才慢慢地收拢起来,目光在丛珊的脸上聚焦,楞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问道:“你是丛珊?”

“对,对,对!姑娘您可是睡糊涂了!”丛珊的眼角闪着泪光,一边扶着舒沄,一边好笑地说道:“姑娘您可是把婢女和点褚给吓坏了!”

“我?我怎么了?”舒沄楞了楞,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地问道。

“舒姑娘中了咒!”就在这时,宁道长却是开口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惊讶地望向自己,这才把那盏金杯递到了舒沄的面前,然后说道:“把它喝下去!”

舒沄看了看那金杯里浑浊不已,还飘着黑灰的水,有些迟疑。

“舒姑娘不信老道?”宁道长静静地看着舒沄,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她迟疑的神色。

他宁成递出去的符水,可是连先皇都未曾有过迟疑便会直接接过喝下的!

“宁道长,我能不喝吗?我觉得我好像无事!”舒沄有些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宁道长问道。符水治病这种事情,她作为医生可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无事有事,可不是舒姑娘你说了算的!”宁道长却是坚持着要让舒沄把金杯内的符水给喝下,“治病,老道不行,但是驱凶辟邪,老道才是行家!”

舒沄的目光在金杯内的黑灰上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只能咬牙从宁道长的手里把符水给接了过去,一口全吞进了肚子里。

一种苦涩奇怪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呛的舒沄只觉得眼泪想要冒出来。

宁道长满意地把金杯收回,看着舒沄缓过来之后,这才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舒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那舒姑娘便好好地休息一夜,明日再去看三公子吧!”宁道长笑笑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什么时辰了?”舒沄顿时反应过来,赶紧对着一边的丛珊问道。

“已经是亥时了,更鼓才刚敲过不久。”丛珊赶紧回了一句,认真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三公子那边并无消息传来,今夜应该是无事的。”

“有事舒姑娘你今夜也不用过去了!”宁道长听到丛珊的话,却是直接接道:“老道和段将军今夜会守着三公子的,舒姑娘便好好地歇息吧!”

舒沄一脸迷茫地看着宁道长扬着袍子潇洒地出了屋子,这才皱眉不解地看向丛珊问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丛珊一脸迷糊地看着舒沄,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宁道长他们就不怕三公子犯病吗?而且,我这是中什么咒了?怎么中的啊?”舒沄瞪着眼睛,看着丛珊问道:“我好像也就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对于舒沄来说,她也就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宁道长来为她驱邪解咒的话,她就会在梦中被杀死一次又一次,七日之内都会重复经历这样的梦魇,最终被消耗掉整个人所有的精气,枯瘦入骨,然后彻底一睡不醒的。

“道长说了,如果不是及早地发现了姑娘您的异状,也找到了下咒之物,姑娘这咒可就没有这般容易解开了!”丛珊一脸庆幸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可不知道呢!婢女在这被褥里把那咒物给找到的时候,道长的脸色可难看了,立刻便让孔大人又把整个慧园给围了起来,听说......要把所有人都给换掉呢!”

“所有人都给换掉?”舒沄顿时愣住,有些惊讶。

“是啊!道长就是这么说的!”丛珊赶紧点头,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说道:“道长说了,上一次就清查了这慧园,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还以为这样便能安心了,却是没有想到这院子里居然还有通咒之人存在,还给姑娘您下了咒!这个事情要是不清理干净的话,三公子哪里且不是更让人担心?”

舒沄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那下咒之物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方折的很复杂的符纸,上面都用朱砂点画,缠了发丝捆的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被褥一角。”丛珊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婢女和点褚找了两遍,这才把东西给找出来了的。”

“那东西处理了吗?”舒沄的眉心微皱着。

“处理了啊!找到的时候便交给了道长,道长直接作了法便烧掉了!”丛珊赶紧点头,朝着屋内小心地扫了一眼,这才低声无比地说道:“姑娘您可不知道,那符纸被道长烧掉的时候,婢女可是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声呢......可把婢女和点褚给吓到了!道长说,这个事情不能外传,婢女就只敢告诉姑娘您一个人。”

舒沄瞪大了一分眼,对着丛珊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要守口如瓶了。

因为不需要她去操心段因瑞,舒沄和丛珊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又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才刚刚有了睡意,慧园内便有了一些嘈杂的声音响起。

点褚不安地赶紧奔到门外看了几眼,这才退回了屋子,看着舒沄那已经被惊醒的目光,低声回道:“是三公子那边.......似乎是三公子又犯病了!”

“犯病了?!”舒沄闻言顿时便要掀开被子爬起来,只是却被丛珊给拦住了。

“姑娘,道长说了,今夜您不用去的!”

“可是.......”舒沄才刚说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才拧着眉头又躺了回去,看着自己头顶那绣满了花纹的蚊帐,这才对着丛珊和点褚说道:“如果道长他们派人来叫,你们记得叫我。”

“是!”点褚和丛珊赶紧福身应了一句,这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守在了舒沄的床边。

慧园内,此刻隐隐有些乱套了起来。

因为慧园里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被全部关押了起来,等待清查,所以段纹彻直接便让莆小将带着几队兵士进了慧园,在各处守卫了起来,然后便遇上了段因瑞发病,与神智已经有些不清的段因瑞在慧园内对恃了起来。

宁道长紧紧地皱着眉头,与段纹彻站在一起,看着那仿若野兽一般呲牙咧嘴地暴露在诸人手中火光下,疯狂无比的段因瑞的脸,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问道:“将军觉得如何?”

段纹彻绷着脸,神色凝重:“只要及匀能无事便可。”

宁道长瞄了段纹彻一眼,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莆小将的方向喊道:“不用留手!只要能把三公子抓住,不残不死便可!”

莆小将闻言身子一震,倒是果断无比地朝着身后的人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便直接提着绳索冲向了段因瑞。

没有了理智的段因瑞却是全然没有平日里那般虚弱的模样,仿佛所有的潜能都在这一刻被激发出来了一般,即使有无数的将士们扑向他,段因瑞却是依旧极为轻松便把他们给打倒在地,痛苦地挣扎翻滚起来。

莆小将试探着朝段因瑞的身边冲了好几次,挨了几拳还是没能把手里的绳子扔到他的身上。想到段纹彻和宁道长还在一旁等候着,再琢磨了一下宁道长说的那句话,莆小将咬了咬牙,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用刀柄!务必要把三公子给擒下来。”

所有人闻言,心中虽然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举起了刀柄来,待着机会便朝着段因瑞的身上招呼而去。

“呼呼.......”被打中的段因瑞顿时咧嘴朝着众人威胁般地叫了两声,似乎也发觉了眼前的这些将士们要和自己动真格的了。所以段因瑞便毫不犹豫地退后了几步,准备攀着房檐门柱便逃离而去。

段纹彻似乎瞧出了段因瑞的想法,立刻对着众人吼道:“不要让他靠近那些柱子!给本将军把人擒住便可!”

话音一落,更多的兵士们便直接把段因瑞给围了起来,然后争先恐后地朝着他扑了过去。

一时间,慧园里混乱无比,虽然无人说话,但是动静却是不小。

舒沄也不知道最终段因瑞到底是如何被制服的,又是如何被带回屋内去看着的。

当第二日的晨光乍现,舒沄便再也睡不着地起来床,收拾妥当又吃了点东西之后便直奔了段因瑞的屋子。

只是却没有想到,她扑了个空。

“三公子人呢?”舒沄没来由地心里咯噔了一声,有些发慌地对着此刻屋内留守着的几个面生的丫鬟们问道。

“将军连夜把三公子带走了!”一个丫鬟听到舒沄的话,赶紧站出来给她解释了一句,然后赶紧又眼巴巴地问道:“舒姑娘,您说三公子的病能治,是真的吗?婢女们听说,舒姑娘可是极有本事的素医.......”

舒沄楞了楞,看着眼前那几个以前没有见过的丫头,一时有些不清楚她们这话中到底藏着什么意思?

“三公子之所以能被将军接走,必然是病情已经有了好转的,对吗?舒姑娘?!”一个丫鬟的眼角闪动着泪光,有些急切地对着舒沄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些慧园的新面孔们,几乎都是由宁道长亲自看过了,从将军府内的各个院子里给调派过来的,至于以前的那些下人们,自然都以为被怀疑是下咒之人而被清查关押了起来。

所以,现在的慧园内,负责主事的便是眼前舒沄见到的几个从将军夫人院子里送来的丫鬟们了。

“舒姑娘,三公子,是好了,对吧?”一个高挑的丫鬟闪动着眼眸,期待无比地看着舒沄,一个劲地重复着这个问题,仿佛舒沄要是不给她一个她想要的答案,她不绝对不罢休了一般。

最终舒沄狼狈不已地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再多问什么,赶紧便奔回了自己的屋子,关门不见客了。

丛珊和点褚看着一脸愁眉不展的舒沄,忍不住问了问情况,然后在得知舒沄只是很想知道段因瑞的情况,又不想被那几个丫鬟追问的事情后,顿时便笑着说道:“姑娘不用忧心,不是还有孔大人和婢女两人吗?婢女现在就去问问情况,回来给姑娘您说一说。”

“能行吗?”舒沄楞了一下,期待又担心地问道。

“怎么不行啊?姑娘您可是为三公子诊治的医者啊,想询问三公子的消息,怎么不可以了?”点褚笑眯眯地对着舒沄安慰道,“再说了,婢女要是打探不了消息,不是还有孔大人吗?这些事情,孔大人肯定是清楚的......您就放心吧!”

丛珊也是一旁一个劲地点头,终于算是让舒沄放心地让点褚出了慧园去打听消息了。

只是一直等到了午时过后,点褚还是没有回来,这让舒沄隐隐有些担心了起来。

丛珊摆好了饭菜,唤了舒沄回屋用膳。

才吃了两口,屋外却是响起了尖叫声。

丛珊眉心一蹙,毫不犹豫地便反手从袖笼里掏出了一柄匕首来,直接护到了舒沄的面前:“姑娘,小心。”

舒沄也顾不得再吃东西,站起身来躲在了丛珊的身后,两人快速地朝着屋内避了进去。

脚步声重重地响起,钻进了屋内后便有喘气声呼呼而起,一个眉眼清丽的女子便出现在了舒沄两人的眼前,只见她穿着一身丫鬟样式的浅色衣裙,右手上提着一柄血迹斑斑的长剑,肩膀和后背上都被划破,有殷殷的血迹把那衣裙给染出了鲜红的花色来。

“你......你是什么人?!”丛珊瞪大着眼睛,对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喊道:“谁准你进来的?!”

那个女子的目光在丛珊的身上扫了一眼,最终落到了舒沄的脸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后语气阴冷地问道:“你就是那个破了咒术的素医?!”

舒沄闻言,顿时心里一紧,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

“你想做什么?”丛珊也瞬间更为警惕了起来,看着那个女子说道:“我劝你现在还是赶紧离开的比较好!一会儿等府里的侍卫们来了,你可就跑不掉了!”

“跑?呵呵,现在这样,你让我们怎么跑?”那个女子却是一脸的凄然,定定地看着舒沄,目光中仿若带着无尽的痛恨和懊恼来,“我们还真是没有想到啊!当初本以为,能坏了我们事的,估摸着会是哪一位大巫医,却是没有想到,最终居然是你这样一个素医.......”

丛珊看着那个女子每说一句话,便朝着她们走来一步,只得护着舒沄一个劲地往后退,最终两人退到了墙角,屋外却是还未有来救援的脚步声响起。

“多管闲事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素医,你知道吗?”那个女子的面容开始狰狞起来,左手一番便拿出了一个花纹精致的青铜小球来,在手里转了转后,便开始念叨起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似是咒语之类的,又似是在低喃。

丛珊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女子,一个劲地想要让舒沄稳稳地藏在自己的身后,只是,当那个女子眨眼间突然冲向她们的时候,丛珊这才发觉,自己平日里那点功夫,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完全不顶用的。

挥出的匕首落了一个空,下一瞬丛珊便感觉自己的手臂一痛,一股温热的液体便喷到了脸上,她的身子也被一股大力给推开,然后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姑娘!”丛珊大叫了一声,转脸望去便只看见了那个女子正把手里的青铜小球往舒沄的眉心送过去,那小球中似乎还有黑色的烟雾在萦绕,仿若无数的触手一般,朝着舒沄的眉心和眼睛钻去!

“姑娘,躲开!”丛珊大叫了一声,转身便想要冲向那个女子。

只是,身子才刚动,那个女子的脚便毫不留情地落到了她的身上,犹如那巨石一般,压的丛珊喘不过气来,更是动弹不得。

而此刻的舒沄眼中,除了那个小球以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看那个小球的,但是却根本控制不住。她只觉得眼前出现了无数的烟雾一般的触手,从那小球的花纹缝隙中钻出来,妖娆无比地扑向自己。她有些害怕,却是没有能躲开!

她的身子仿若被定住了一般,这让舒沄在发现这个事实后整个人便瞬间慌张了起来。

“你,就不应该来虞城!”那个女子目光阴寒至极地看着舒沄,嘴中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后,便把那个青铜小球贴到了舒沄的眉心,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呆滞,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后,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只是可惜,这笑容,却是没有持续多久。

本以为不能动弹的舒沄却是右手一翻,手心中便多了一柄小小的匕首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提气照着那个女子的胸膛刺了进去,在她愣神而痛苦的不敢置信的一瞬间,舒沄又反手直接用匕首直接挑开了她那只压着青铜小球的手,然后从那个女子的身旁直接跑开,跌跌撞撞地奔到门外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只是,屋外无人应答。

舒沄心寒地收声没有再叫,而是转身望去,结果便看见那个女子已经提着剑,双目愤怒无比地死死盯着她走来:“你为何会醒?你为何会醒?!”

舒沄并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警惕无比地看着她,然后朝着屋外退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那个女子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自己离开了屋子,那么,丛珊肯定是会无事的!丛珊只要能爬起来,就肯定会去叫人的.......

舒沄一个劲地在心中安慰自己,脚下却是慌不择乱地一路跑着,感觉到自己后背那令她心中发毛的感觉越来越浓,舒沄的心中更是忍不住一慌,看着自己侧方那片茂密的林子,毫不犹豫地便直接奔了进去。

慧园的后院,迷林阵法,玄妙无比,藏苍穹之无极,纳百川之万象,入之易如视,出之难登天。

只是,这些舒沄知道,那个女子却是不知道。

“你跑不掉的!”提剑的那个女子满脸凶色,眼看着在快要追上述云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便挥剑朝着舒沄的后背划下一刀,剑锋划破了空气,轻轻擦过舒沄的裙角,带下一片衣料来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那个女子的目光更为恼怒了起来,“我一定要杀了你!”

舒沄屏住呼吸一口气直接跑进了林子,逮着茂密的林子一路钻进去,脑海中什么都没有想,就那么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她的双腿实在是没有了力气,胸腔也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开始发疼的厉害,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认命般地靠在了一棵大树上......

想象中应该追着离自己不会太远的那个女子并没有出现,四周都是宁静无比的景象,舒沄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真跑掉了,顿时不由笑了起来,呵呵呵地仿若癫狂了一般......

捡回一条命,怎么能不开心啊?

林子里,一片寂静,就如同舒沄前两次进来时一样,那个女子一路追进来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此刻的丛珊却是咬着牙,已经扶着墙壁找到了慧园内的护卫们,把消息送到了莆小将的面前。

“追!务必要保舒姑娘平安!”莆小将的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便朝着身边的兵士们吩咐了一句,顾不得再去处理那满地的死伤,抹了一把脸上那明显才溅上去不久的血痕,提剑立刻也跟了上去。

丛珊任由两个面色苍白的丫鬟扶着,看着莆小将一行人急急地离开,忍不住问道:“慧园里,也出事了?”

“是啊!”一个丫鬟立刻便应了一句,双手不由抖了抖,声音有些哽咽而害怕地说道:“丛珊姑娘你可不知道,要不是有莆大人在,我们可都死掉了.......可是,现在舒姑娘出事.......”

“怎么回事?!”丛珊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不由想到了去问段因瑞消息的点褚,她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会不会是出事了?

“就在一刻钟之前,有一群黑衣人冲进了慧园来,直接便与莆大人他们遇上了......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丫头们,莆大人他们肯定早就把那群黑衣人给击退了,想来舒姑娘那边也就不会出事了......”另一个丫鬟一脸愧疚地对着丛珊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便落了下来,“要是舒姑娘出事了,我们可就真活不了了。”

丛珊自然明白这个丫鬟话里的意思。

主亡仆存,这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便掀过去的!他们都是在慧园里服侍的,园子里现在就只有两个主子,一个宁道长,一个便是舒沄了。

不论他们两个谁在院子里出事了,他们这些服侍的下人们都是有责任的!

“姑娘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丛珊朝着那两个丫鬟看了眼,一脸坚定地说道:“道长说了,姑娘心善,必能得好报的!”

两个丫鬟楞了一下,眼泪却是止也住不住。她们很想相信,但是却很难相信啊!谁都知道,那些黑衣人个个都是身怀武艺的,要想对付舒沄那样一个普通的素医,怎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不是?更何况,那些黑衣人之中,还有咒术师!

这是在莆小将杀掉了不少的黑衣人后,清查那些黑衣人身份的时候发现的,被护起来的这些丫鬟们也在现场,自然也听到怎样的消息,心中如何能不害怕?

莆小将一路搜寻着,终于在慧园后院的林子外瞧见了那片被削下来的衣料,眉心顿时拧了起来。

“大人!”一个兵士拧着眉,沉声对着莆小将问道:“舒姑娘应该是逃进了迷林里,属下去请道长过来吧!”

莆小将却是摇了摇头,面色冷峻无比地说道:“不,去准备点吃食和水,我进去找舒姑娘!”

“大人!”那个兵士闻言顿时一愣,忍不住想要开口劝一句,却是看着莆小将直接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准备水和食物,再备点衣物。舒姑娘慌乱中跑进了林子,肯定什么都没带.......”莆小将一脸镇定地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让两人去给将军和道长送个信,看道长什么时候有了时间,再来寻我们出来便是了!现在去让道长过来,他也是脱不开身的!”

把段因瑞从慧园带走,一方面便是因为舒沄被下咒,让段纹彻觉得慧园不够安全了,所以才转移了住处休养的;另外的一个方面嘛,自然是因为段因瑞中的咒术结束时间越来越接近,宁道长和段纹彻都猜测那些下咒之人肯定会慌张,所以便想给段因瑞找个更看守严密的地方住着,等着咒术消失.......

而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宁道长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回慧园来?

他还得留在段因瑞的身边,对付那些下咒之人呢......

几个兵士们朝着迷林的方向看了眼,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头,赶紧回去准备好了东西,全部交给了莆小将。

“明日再备了东西,进来一人!”莆小将把包袱背到了身上,想了想后对着身后众人说道,“把院子守好了,今日之事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了!等事了,我们再去将军那里领罚!”

“是!”众人赶紧面色凝重地应了一声,看着莆小将便几步消失在了林子里后,留下了两人守着,其余的人则全部转身离开,去搜查慧园的其他地方了。

莆小将则是皱着眉头,沿着小径一路深入,仔细地打量着脚下的草地和花丛,却是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被踩踏或者是被碾压过的痕迹,想要靠着这样的想法去寻人,根本不可能!

“舒姑娘!”

“舒姑娘!”

靠看的不行,那便只有靠喊。

莆小将一声一声地唤着,却是听不到任何的回应,林子只有他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响起,彷佛天地间除了他一人以外,什么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将军府正院。

无数的铁甲兵士们面色肃穆地站在各处,手里握着寒光粼粼的长刀,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宁道长已经接到了慧园的消息,此刻正蹙紧了眉心,沉默地坐在段纹彻的身边,捋着胡子看着不远处雕花木床上的段因瑞。

“他们真的会来这里?”段纹彻神情凝重,啄了一口清酒,看着宁道长问道:“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及匀!要来,就冲着我来便是了,他们不是要杀了我报仇吗?为什么就一直盯着及匀了!”

宁道长抬眸朝着段纹彻看了眼,叹了一口气道:“将军,老道与你也说过了的!你该知道他们为何都盯着三公子的!”

段纹彻却是瞪大了双眼,气息不稳地吼道:“明明就是我下令杀的人,他们要记仇就记到我的身上便是了......”

宁道长伸出手来,一下便拍到了段纹彻的肩膀上,瞬间打断了他还欲再说的话:“将军!老道会算,别人也自然会算!三公子的命数如此,我们现在只要帮着他熬过去便好了.......”

“要是.......”段纹彻嚅了嚅嘴,还是把喉咙里的话给吞了回去。

宁道长安慰般地拍了拍段纹彻,然后低声说道:“过了今夜,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只要熬过去了,三公子将来必当成为人中之龙,荣华一生的。”

段纹彻张了张嘴唇,却是一脸痛惜地拍了拍脸,神色有些懊恼地坐了回去,一连灌了好几杯清酒之后,这才沉声对着宁道长问道:“那个素医......怎么办?”

“不是说了吗?莆聿已经去找了吗?”宁道长倒是并没有任何的紧张神色,语气轻松地说道:“莆聿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只要他找到了舒姑娘,熬过了这两日便安全了!”

“你不担心?!”段纹彻有些奇怪地看向宁道长,“我记得你对她有些不一样。”

宁道长闻言顿时笑眯眯地捋了下胡子:“她与老道,自然关系不会太浅的!”

“此话何意?”段纹彻顿时拧眉,不解地看向宁道长问道。

“将来将军便知道了!”宁道长一脸神秘兮兮地对着段纹彻说道,“所以,等这两日过去了,舒姑娘留在府里给三公子调养的日子,将军还望多关照一二!”

“道长真要走?”段纹彻的眉心又拢紧了两分,不舍地问道:“不能再留几日?”

“老道又不会看病,留下来做什么?”宁道长却是摆了摆手,对着段纹彻说道:“能为将军做的老道做完了,自然是要继续云游四海的。不然要是被你再挽留,那老道且不是真的要在这将军府内生根了?!”

“道长能长住,我自然是欢欣无比的。”段纹彻一脸认真地说道,“不然,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时候了。”

宁道长笑笑,却是没有再说话,直接就着腰间的葫芦酌了一口,泰然地捻起面前棋盘边的一颗棋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望向了段纹彻,示意他落子。

似乎,除了那慧园出了事情以外,将军府内的其他地方,都是平静无比。

文步成小心地站在萧王爷的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凭着慧园里伺候舒沄的两个丫头,卜儿和小梨偷来的两壶舒沄蒸出来的烈酒见了宁道长一面之后便一直处于一种沉思而恍惚的状态好几日了,忍不住还是有些急躁地又来求见了。

“王爷.......”文步成轻轻地唤了一声,看着萧王爷的目光淡淡地瞥向自己,赶紧拱手又行了一礼,这才开口说道:“您在院子里都闷了好几日了,听说虞城内前几日来了一个不错的杂耍班子,草民便让人去把他们带进府里来了,想邀王爷您过去赏玩一番,缓缓心情。”

“你有心了。”萧王爷定定地看了文步成两眼,这才嘴角微翘着说了一句,目光落到屋外那已经暗沉下去的天色,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末了。”文步成侧脸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了眼,笑着说道:“听说王爷也还未用膳,不知可否去草民的院子里一同饮一杯?”

萧王爷朝着文步成深深地看了眼,倒是没有拒绝:“既然你都安排妥当,那本王就赏你个面子!”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文步成顿时欣喜无比,赶紧朝着萧王爷拱手道谢。

“走吧!”萧王爷站起身来,由着身边的一个侍女整理了衣角,这才大步迈向门外,对着文步成淡淡地说道:“本王当初便是以你好友的名义来拜访的,虽然现在表露了身份,但你也不必在本王的面前自称草民,就如平日一般便可!”

文步成闻言,顿时大喜,赶紧停下朝着萧王爷的背影恭敬地行了一礼,高声道谢后这才快步追上。

“这几日,宁道长在做什么?”刚出院子,萧王爷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扭头朝着身后的文步成问了一句。

“宁道长?!前两日回府之后便一直未有动静。”文步成自然知道萧王爷关心什么,赶紧恭敬地说道:“草民.....我安排了人仔细去打听过了。宁道长这几日都待在自己的屋里,除了去见过将军以外,便只见过那个舒姑娘了,连三郎那边去的次数也极少。”

“那个舒姑娘.......”萧王爷的眸光暗沉了两分,“听说,那个素医的本事确实不小?!”

“嗯,三郎似乎真的有所好转了!”文步成赶紧点头,眸光却是微微闪了下,对着萧王爷继续说道:“这几日三郎犯病的时候也少了.......都说是那个素医的本事!我寻人也去药房那边问过了,开的药方子到并不是什么稀罕的药材,只是那药配的有些稀奇!”

“不奇如何能治病?!”萧王爷勾唇笑笑,睨了文步成一眼后又道:“宁道长还有两日便会离府,这个素医不会和宁道长一起走吧?”

“不会!”文步成一脸的肯定,“我已经问过了,如果三郎真的好转了,那么她便要留下来为三郎调养,十天半月内根本不可能离开!至于三郎如果没有好转.......我想将军是不会放过她的,她自然也不可能离开!”

第一百三十章

恭送了微醺的萧王爷上了轿子离开,文步成刚刚那弓下的身子这才重新打直,有些怔楞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低声问道:“正院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少爷,没有!”跟在文步成身后的一个中年管事摇头,面色平淡地说道:“听说正院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连屋顶上都安排了人手,根本无人能闯进去。倒是慧园那边.......听说那个素医差一点便死掉了!”

“差一点?!也就是没有死?!”文步成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是!”中年管事也是一脸的遗憾,目光泠然地说道:“她的运气很好,跑进了那片迷林里。”

“那个人追进去了?”

“进去了!之后便再无消息传来!”中年管事点了点头,神色慢慢都是遗憾地说道:“莆聿现在也把慧园看的很紧了,我们的人根本无法再送出消息来。所以老奴便没有再派人去取消息了!”

文步成皱紧了眉头,点了一下头,目光落向正院的方向,有些恨恨不平:“还有两日了.......如果段三郎这次真的熬过去了,那可就真没有机会了......还记得他们给段三郎批的命吗?”

中年管事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亢龙厉咎,厄之而跃于渊,在天利见,从王事,开国承家,吉。”

“开国承家!开国承家啊!!”文步成的眼眸渐渐冷下,看着头顶的那片夜空,语气冷然无比:“只要他熬过去,将来可就富贵荣华了......可是,我们文家怎么办?!”

中年管事紧抿着唇,表情严肃无比。

“现在不把段家给吃下去,我们文家这辈子,下辈子可就都没有机会爬上去了!”文步成眯着眼,目光落到天空中那一颗闪着微弱光芒的星,“就差这一步了!就这两日的时间.......”

“可是,少爷,现在正院那边根本进不去了!”中年管事也是一脸的苦恼之色,对着文步成说道:“人带不进去,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把最后的那点东西送进段三郎的身子里。”

“我们进不去,不代表别人也进不去啊!”文步成闻言,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邪魅的笑意来,看着身侧的中年管事,低声说道:“你以为本少爷为何今夜非要去请了萧王爷来喝酒吗?”

“少爷是想......让萧王爷带人去?可是他能答应吗?”中年管事却是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担心地说道:“少爷不是还准备让萧王爷帮衬我们文家往皇都那边去吗?他要是知道我们利用了他,将来哪里会再答应此事?!”

“所以本少爷聪明啊!我根本就没有提要让萧王爷帮我们带人进正院的事情,只是把段三郎的批命告诉他了!”文步成嘴角的笑意更浓,带着无尽的疯狂之色,“他来见宁道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让宁道长给他批个好命,看看是否能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他以为本少爷看不出来?就这么一点心思,只要见过他的人,都是能猜到的,也不知道萧王爷这脑子是怎么生的!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有人去揭穿了他.......”

中年管事听着文步成的话,目光不解。如果萧王爷不帮忙带人去正院,他们怎么能把人送进去?!

文步成却是没有再多说,自顾自地笑了片刻之后,这才对着身后的中年管事吩咐道:“让那几人准备好,明日便随了本少爷去见萧王爷,到时候,萧王爷肯定会带着让他们去看看段三郎的。”

“少爷,要是萧王爷不去怎么办?”中年管事有些担心,他觉得那个萧王爷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会的!他会去的。”文步成却是一脸的笃定,看着天空中那颗闪着微光的星,喃喃地说道:“只要他想着那个位置,必然是会去看段三郎的........”

更鼓声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更夫的喊声穿破了夜色,落到了将军府内的各处。

慧园的迷林里,此刻却是腾起了一阵轻薄的白雾来,混着夜色让人看着有种鬼影重重的感觉。

舒沄有些害怕地蜷着身子,藏在一处石头缝隙里,小心地裹紧了身上衣服。

她不敢去寻那处迷林里的凉亭落脚,害怕自己暴露的太明显,要是被那个女人给发现了,那可就真的玩完了。所以她寻了许久,这才总算是找到了一块巨石,然后拼着夜色来临之前,在林子里收集了不少的宽大树叶和枝丫,把巨石给遮掩了一番,这才躲了进来。

夜里的迷林,虫声偶鸣,让人觉得空寂而阴寒。

舒沄觉得很冷,很想此刻能围在篝火前好好地暖一暖,喝上一口热汤。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望!她现在唯一能期待的便是宁道长得到了消息后便能进来把她带回去!

只是,舒沄不知道的是,宁道长根本就没有要来带走她的意思。

“咔嚓”一声脆响,本来以为寒意和困倦而快要睡着的舒沄一下便惊醒了过来,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雷。

有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踏着,在这寂静的迷林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舒沄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快跳出喉咙来,即使她的手压的再重,也抑制不住那心跳的频率。

她很害怕,害怕的眼泪都要快掉出来了!

“舒姑娘?!”就在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的时候,一道男声却是沉沉地响起,如同惊雷一下便震到了舒沄的身上,让她觉得整个人都麻木了。

“舒姑娘,是你在里面吗?!”莆聿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人工摆布的十分明显的断枝树叶,想了想又低声说道:“我是莆聿,舒姑娘,我们见过的。听闻舒姑娘遇险,莆聿便跟了进来,也给舒姑娘备了些食物和衣物进来.......舒姑娘,如果你在里面,请出来吧!”

舒沄颤抖着手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真的等到了救援,可是才想动,却是又顿了顿。

将军府里危机重重,这个莆小将真的是好人?

才刚迟疑,舒沄又忍不住想要扇自己一巴掌了!不管人家是不是好人,都已经找到这里了,人家就已经确认她在了,不是好人又怎么样?想要杀她,她就是不出去还是要被杀掉的,躲着又有什么意义?大约也就是自我安慰而已!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迷林内。

舒沄前不久才期望的篝火被燃起,暖意源源不断地笼罩在了她的身上,照的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莆大人,你是怎么知道我躲在那里的?你来时连个照明的东西都没有,还能看清夜色里的东西?”舒沄裹着莆聿送来的一件厚厚的披风,看着他把干粮放在火便温热,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我们在这里生火,那个追我的人真不会来吗?”

“来了正好!”莆聿一脸严肃地说道:“把她杀了反而能更安心一些。”

舒沄楞了楞,只觉得莆聿真的很自信。

“莆大人,你的武艺很高强,所以晚上视物也比我们普通人更厉害一些?”舒沄眨了眨眼,再次问道。

这个事情,陈武以前和她提过,说是那些武艺高强的人就真有这样的本事,有些是真的视力很好,有的却是靠着听声辩位之类的本事在夜色里行动的。

莆聿嗯了一声,算是确认了舒沄的想法:“舒姑娘叫我名字便可,不用称呼我大人,莆聿只是一小将,当不得什么大人的。”

“为什么?”舒沄有些不明白,小将也是官职啊!称呼一声大人没错啊!

“我们将军府内的大人有好几位,他们才当的起这个称谓。”莆聿认真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似乎真的很不愿意舒沄把称呼给弄错了,“舒姑娘叫我莆聿即可。”

直称别人的姓名,舒沄却是觉得有些不太礼貌,所以顿时迟疑地垂下了头。

莆聿翻了翻一块已经烘热的点心,一边递到了舒沄的面前,看着她接下,一边这才又说道:“要是舒姑娘觉得不太好,可以叫我山立,那是我的字。”

山立?舒沄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却是觉得这个名字比莆聿更叫不出口来。

沉默地吃了点心,又喝了点水,莆聿便提议去找舒沄不敢去的那处凉亭落脚。毕竟凉亭有顶,要是下雨的话,也能遮挡一二。

有人保护,舒沄自然没有了当初一个人时的那般担忧,直接点头便同意了莆聿的提议,等着莆聿做了两个简陋的火把之后,两人便在林子里转悠了起来,只是,想要去找到那处凉亭,却并不如舒沄想象中那般容易!

迷林之所以称作迷林,自然是不可能让人轻易便能辨识方向和路径的。

眼看着天色已经过了四更,也就是丑时,舒沄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

“要不,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吧!”舒沄目光有些哀求般地看向莆聿,对着他说道:“我想,我们想要找到那处凉亭,怕是不可能了!当初我也是靠着温公子的指引才寻了过去的........”

现在让她去找路,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

莆聿拧了拧眉头,有些担心地朝着舒沄看了眼:“如果随意找个地方歇脚,舒姑娘你可受的住?”

“没问题,没问题的!我们从益州来的时候,也露宿过的。”舒沄赶紧点头,只求能停下来,也就顾不得多说什么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寻处树叶茂密之地吧!省的夜里要是落雨麻烦!”莆聿倒是一脸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朝着周围望了望,然后随意地便指了一个方向带着舒沄过去,最终两人还真寻到了一个极大的树冠,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直接靠在了树干上。

一夜无话,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到舒沄脸上的时候,她都还未回过神来,自己为什么没有在舒适的床上。

“舒姑娘,先吃点东西吧!”莆聿倒是已经生了火,热上了干粮递给了舒沄。

“谢谢!”舒沄道谢了一声,然后对着莆聿问道:“你不吃吗?”

“舒姑娘先吃便是了。”莆聿依旧面无表情,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目光便落到了火光之上,倒是没有一点要多看舒沄两眼的意思:“舒姑娘,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一天。”

“待一天,什么意思?”舒沄楞了一下,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肚子,诧异无比地看着莆聿,心中不由有些慌张了起来。

“从舒姑娘你进了这片迷林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夜了,但是宁道长到现在都还未出现,舒姑娘以为,宁道长此刻能脱开身来找我们吗?”莆聿面色肃穆地看着舒沄,瞧着她那微微带着惊讶的目光,这才继续说道:“三公子还有最关键的一天,只要过了这一日便熬过去了!到时候宁道长便能有时间来接我们回去了.......”

所以,他们还要在这迷林里待一天!

舒沄明白了莆聿的话,忍不住有些沮丧又担心了起来:“三公子会没事吗?”

“会的。”莆聿一脸坚定地点头,对着舒沄说道:“将军把三公子接到了正院去,自然是会保证三公子的安全的。宁道长也在哪里,肯定会无事的!”

舒沄点头,心情有些微妙。

“那个来追杀我的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应该便是宁道长说的下咒之人。”莆聿拨弄着篝火,看着火光中那发红的木炭,对着舒沄说道:“当初那些人便想抓了舒姑娘,只是没有想到出了点小意外,让你跑了。之后三公子的情况有了好转,她们自然便有些着急,于是便寻了机会想来直接把你给杀了!”

“可是,杀了我有用吗?宁道长他们都是能救三公子的啊!”舒沄有些不明白地看向莆聿问道,却是瞧见她的话音一落,莆聿便抬眼认真地望向了自己。

那双眼眸黝黑,带着一种舒沄说不出来的光,让她那微微有些浮躁而担忧的心镇定了几分。

“舒姑娘可知道,道长与将军提起过你?”

舒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是见过段纹彻的,要说宁道长没有提起过她那肯定不可能!只是听莆聿的这话,似乎宁道长和段纹彻提起她的时候,说的应该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简单的介绍话语。

“宁道长告诉将军,只有舒姑娘你,才是三公子这一劫的转机,也只有你能救下三公子!”莆聿认真无比地看着舒沄说道,“只是,最开始,将军并没有相信!不然,三公子肯定能好的更快几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舒沄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宁道长会说自己一定能救下段因瑞,她就只是一个素医而已,到现在为止,为段因瑞做的也就只是开了点药方给他,为他施针助眠,把他身体里的蛊虫给找出来了而已!

熬的过,熬不过,这话谁也说不准啊!

一天的时间是极为难熬的,更不用说舒沄的心中还装着事情的。

那个追着舒沄进了林子的女人似乎销声匿迹了一般,根本没有再出现过,更不用说,莆聿安排进来再送东西的人了。整片迷林里,似乎就只剩下了舒沄和莆聿两人,仿若被世人都遗忘了一般........

而将军府的正院前,那位萧王爷正面色严肃地从轿子里走下,抬头看着正院的大门隐隐有些失神。

门房一个激灵,赶紧转身转进了影壁。

“去通报段将军,本王想去看看段三公子的情况如何了!”萧王爷淡漠地看着守在正院外的兵士们,沉声吩咐道。

只是话音落下,那守着院门的兵士们却是默契地微皱了一下眉头,这才由一人站了出来,对着萧王爷高声说道:“等王爷稍后!”

萧王爷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点了点头。将军府正院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的状况,他大概还是了解的!等一等便等一等好了,宁道长和段纹彻可都不是他能轻易去招惹的。

本以为传话之后,出来的人会是正院的管事,萧王爷倒是很意外地看着段纹彻神情凝重地快步从影壁内走了出来,拱手朝着他行了一礼。

“王爷!”段纹彻赶紧喊了一声,听着萧王爷让他免礼之后,这才绷直了身子,站在院门前说道:“听闻王爷甚是关心及匀的身体,老夫在这里多谢王爷的关心了。”

萧王爷赶紧摆手笑了笑,目光却是投向了正院内:“段三郎的情况现在如何了?前些日子还听说府里请来的一位素医似乎有些本事,已经让段三郎好转了不少,怎么突然就又接到这正院来养病了?可是那素医是浪得虚名的?段三郎的身体出了岔子了?!”

“多谢王爷关心!及匀的身体已然好转了不少,只是我家夫人多日未见他,瞧着他大好了,便赶紧接到正院来照顾而已!劳王爷挂心了!”段纹彻赶紧拱手对着萧王爷说道,话里话外都在拒绝萧王爷的试探,似乎对于他的心思早已经清楚了一般。

只是,想要得到自己目的的萧王爷自然是不可能放弃的:“既然段三郎好转了不少,本王想去探望一二,不知段将军是否能应允?!”

段纹彻微微抖了抖眉头,朝着萧王爷看了两眼,目光在他身后跟着的几人脸上扫了一圈,这才有些为难地说道:“及匀那病向来都是见不得生人的.......王爷一片心意,老夫自是感激不尽,要是及匀知道的话,也必然是欣喜无比的!只是,王爷,这及匀的病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故,王爷千金之躯,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老夫和及匀可是担当不起的啊!”

“能出什么岔子?宁道长不也在吗?本王哪里会出事?段将军是多虑了啊!”萧王爷的笑容很淡,目光冷冷地看着段纹彻,似乎只要他不答应便会立刻震怒一般。

段纹彻无法,只能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王爷厚爱,老夫就不推辞了,替及匀谢过王爷。”

萧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脚便准备带人进正院去。只是脚步才刚迈出去一步,便看着段纹彻一下便挡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盯着他身后的几人,气势大盛。

“段将军这是何意?!”萧王爷皱起了眉头来,看向段纹彻隐隐有些不悦。

“王爷见谅。及匀这病有些蹊跷,宁道长说了,最好是不见生人.......王爷跟着老夫进去便是了,这其他的人嘛......不如便留下来,在这里候着便是了。”段纹彻嘴角带着微笑,对着萧王爷说道,那态度倒是坚定无比。

“段将军的意思便是,本王这人你们觉得不妥?!”

“王爷多虑了,老夫只是照了宁道长的吩咐,小心谨慎些总归是无错的。”段纹彻却是一脸无奈般的笑了笑。

萧王爷闻言却是有些迟疑了下来。

照文步成的说法,段因瑞生而不凡,如果能得到他将来的支持,他自然是更有把握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可是这个前提是,段因瑞的病得好,而且,还得是欠了他的人情才行啊!而眼下,身后跟着的几人便是文步成说的,特意去寻了,说是肯定能治好段因瑞病症的几个江湖隐士,只要把他们给带进了正院,其余的事情他都不用操心了,他们自然是会自己去寻了段因瑞治病的。

到时候,功劳也是他的,何乐而不为呢?

来之前,文步成也说过这正院的眼下的情况,有些担心不能带人进去,但是萧王爷却是不相信,自信满满地带着人便过来了,眼下在段纹彻的面前碰了钉子,这让萧王爷的脸色瞬间便有些难看了起来。

“这几人都是本王为段三郎寻来的看病之人,他们都有把握能看好段三郎的病!”萧王爷定定地看着段纹彻,对着他肃穆地说道,“段将军难道就不想看着段三郎好转吗?”

“多谢王爷.......只是三郎的病已经快要痊愈了,不劳王爷费心了。”段纹彻赶紧抱拳对着萧王爷说了一句,那态度坚决无比,倒是看的萧王爷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去。

“看段将军的意思,是觉得本王带来的人不值得信任?”

“王爷多虑了啊!及匀的病情是真的好转了,一直都在喝那素医给的药方,已经不需要再多看诊了。”段纹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萧王爷身后的几人,目光冷冽地说道:“王爷要是想去看及匀,老夫自然是欢迎,但是如果是要带这些人进去,那就恕老夫不能答应了!宁道长的吩咐,老夫可是不敢不听的.......”

“将军是拿宁道长来压本王?!”萧王爷闻言,顿时有些气恼地看向段纹彻,只是,段纹彻的脸上却是依旧保持着淡淡地笑容,全然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

萧王爷只觉得心中一片气恼。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步成站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徘徊,时不时地朝着院门外的方向张望,脸上尽是紧张不已的神色。

很快,一个小厮垂着头便冲进了院子里,一头便跪在了文步成的面前,慌张地对着他说道:“少爷,不好了!萧王爷与段将军在正院起了争执,最终萧王爷还是没能把人给带进正院去.......”

“没带进去.......”文步成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一脸的失望。

“还有,少爷!”那个小厮的脸上尽是焦急,也顾不得等文步成回神,赶紧又说道:“那几位眼瞧着萧王爷不能带他们进正院去看三表少爷,于是便等着段将军与萧王爷进了正院之后,自己翻墙进去了......之后,奴听见正院内起了冲突,隐有厮杀声响起,也顾不得再多等,赶紧回来禀告少爷了!”

“他们自己翻墙进了正院?去看段三郎了?”文步成楞了楞,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一片,“真进去了?”

“真的!奴亲眼看着他们翻墙进去的!”那个小厮赶紧答道:“少爷,正院那么严密的守卫,他们肯定会被抓到的,到时候一查便知晓他们是从我们院子里出去的,等到段将军知道了消息,要是狠了心来处置........少爷,我们文家可就麻烦了.......”

“麻烦?!哼!”文步成却是怕极而泰然无比,朝着不远处的管事示意了一眼,看着那个管事匆匆跑到他的面前后,这才沉声吩咐道:“立刻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离开虞城!”

“离开虞城?!”管事顿时一愣,目光在一旁跪着的小厮身上看了一眼,赶紧应道:“是,少爷!属下这便去安排!”

文步成嗯了一声,想了一下便对着眼前的那个小厮说道:“该做什么,赶紧去做。一刻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那个小厮赶紧磕头应了一句,站起身来转身便消失了。

文步成拧紧了眉头,看向正院的方向,心中一脸气恼。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拖了那么长的时间,让那些下咒之人一点一点地给段因瑞下了咒,又放了蛊虫,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却是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于溃了,这让文步成如何不气恼?!

“亢龙厉咎,厄之而跃于渊,在天利见,从王事,开国承家.......”从王事啊!只差那么一步,段因瑞这个能从王事之人,便能被他们文家控制住,从而让他们文家一飞冲天了!

可惜啊,这些时间,都白费了啊!

“也许,以后都没有机会了.......”文步成满脸的痛惜,悲痛而不甘心地收回了目光便回了屋子,只拿了两三件东西后便直接带着人出了这院子,一路畅通地从将军府内走了出去,然后在旁边的小巷子里上了马车,一行人急匆匆地便奔着城墙而去,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地便出了虞城,消失在了天边。

就如那个小厮说的,那些想要跟着萧王爷进正院的下咒之人在翻墙进入正院之后,便与正院那严密的守卫兵士们相遇,双方立刻便厮打了起来,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这些下咒之人最终还是全部都被镇压了下来,困住了双手被押解在了正院的一处空地上,静等段将军的处置命令。

为首一人跪在地上,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来传话,顿时便怒目朝着一旁守着的兵士们吼道:“段将军何在?为何到现在还未来?我要见段将军!我有话要与他讲!”

周围的兵士们闻言,目光朝着那为首之人看了眼,却是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显然,话不够份量,自然支使不了这些将军府的兵士们动弹的。

“我有关于段三公子病情的重要事情要告知段将军,让段将军速来!”那为首之人又高声吼了一句,看着身旁的兵士们依旧不动,立刻又道:“你们可要想好了!段三公子的病这几日可是关键时候,要是出了岔子,到时候段将军知道你们未去报信,害的段三公子最终殒命的话,你们担当的起这个责任吗?”

此话一出,倒是有几个兵士微微皱了皱眉头。

“告诉段将军,我知道如何治好段三公子的病,也知道他的病是从何而来的!”那为首之人一脸自信地高声说道,“多耽搁一会儿,对段三公子可就多一分的危险,你们可要想好了!”

一个兵士皱了皱眉头,与其他几人对视了一眼,这才闷不吭声地转身朝着正院的宅院方向冲了过去。

那几个下咒之人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脸期待地看向了远处的宅院方向,只等着段纹彻能从那边出现。

只是,那个兵士很快便自己跑了回来,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为首的那个下咒之人顿时皱了下眉头,随即舒展开来,看着那个兵士问道:“段将军为何没来?可是要让我过去?”

那个兵士淡漠地朝着他们看了一眼,这才高声冷漠地说道:“将军有令。擅闯正院者,杀!”

当那一个杀字一说出口,为首之人顿时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兵士吼道:“你胡说!我有能治好段三公子的法子,段将军怎么可能不见我?他不是一直都期望段三公子的病情好转的吗?你......你根本没有去告诉段将军?!”

那个兵士一脸懒的多解释的样子,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来,高声对着其他人说道:“将军说了,擅闯正院者,杀!”

下一瞬,那个兵士便把手里的长刀直接砍向了跪在最前端的那个为首之人,气势凌厉无比。

那为首之人听到风声,这才猛然回过神来,直接弯腰侧身一倒,立刻便滚到了地上,只是,那兵士的刀却是来的极快,气势汹汹地便落到了他的小腿上,直接砍下了一道入骨可见的伤口来,狰狞无比。

“啊!”

一道道惊叫声响起,惊起了将军府正院竹林内无数的山雀扑棱着翅膀便慌张地飞出了林子,奔向了那高远的天空,而在正院西墙下的那片空地上,却是有一片猩红的鲜血浸入了大地,把那片青叶都给染红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宁道长淡漠地坐在正院屋内的桌旁,看着段纹彻带着萧王爷去瞧过了段因瑞后,这才把目光落到了萧王爷的身上,抿了抿唇。

“道长!”萧王爷恭敬地冲着宁道长拱了拱手,看着宁道长示意他坐下后,赶紧便开口说道:“道长这些日子幸苦了,想必段三郎痊愈之后,必然是会很感激道长的。”

“王爷此话差异!三公子的病,可不是老道治好的!”宁道长却是轻轻地笑了下,目光幽深地说道:“老道也就是在将军府里住了些日子而已,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三公子的病要是真的好了,那也是舒素医尽心尽力的结果,和老道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道长这是谦虚了,要是没有道长的话,那位舒素医能有机会施展?”萧王爷神色微微有些尴尬,随即便笑着说道:“不过,段三郎能好转,便是好事。段将军,你说对吧?”

段纹彻僵着脸,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话。

“道长过两日便要离开虞城了吧?”萧王爷动了下眼眸,似乎是才想起了一般,对着宁道长笑着说道:“本王也在将军府内叨唠多日准备离去了,不知道是否能与道长同路?”

宁道长轻笑了一声,一派悠闲地端起了桌上的水杯轻轻晃动了一下里面的清水:“王爷是想与老道同路?”

“是的,道长方便吗?”萧王爷赶紧点头,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好不容易能与道长遇上,本王还想跟着道长多学一学,平一下自己的心境,不知道道长是否可以成全!”

“王爷想修身养性?!”宁道长挑眉,看着萧王爷迟疑了一瞬后这才勉强地笑着点头之后,嘴角便升出了一条笑容来,想了想对着萧王爷说道:“王爷,老道恐怕是不能与王爷同路......”

“不能同路?!”萧王爷顿时脸色一垮,眉头便皱了起来,“道长连本王也去哪里都未曾问过,怎么知道不能与本王同路呢?”

“王爷,这种事情,老道还需要问王爷你吗?老道和王爷肯定是不会同路的!”宁道长却是笑眯眯地说道,仿若根本就没有瞧见萧王爷的脸色一般,继续说道:“萧王爷要往东而去,老道却是要继续往北而行的,哪里能同路?!”

“道长要往北?”萧王爷闻言,顿时拧紧了眉头。他以为,宁道长是要去皇都的!

“是啊,老道要往北而去,所以,与王爷不是同路。”宁道长笑的一脸悠然,看的萧王爷隐隐有些气结。

他是真的想要追着宁道长多待些时日,他哪里得到一些指点的,可是,在听到宁道长要往北而去之后,萧王爷却是不敢开口了。

往北而行,离虞城五百里的地方,那里便是蛮族的地界了......

哪里混乱无秩,更是野蛮无比,宁道长兴许能全身而退,但是他怎么办?带着一群人跟着去蛮族的地盘,那不是找死吗?一群人,怎么也是比一个人更惹眼的啊!

想到这里,萧王爷顿时拧紧了眉头,脸色发青地看着宁道长问道:“道长去北边要做什么?不会只是因为不想与本王同行,所以才要过去的吧?”

“王爷是这么想的?!”宁道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王爷,瞧着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垂下头去沉默不语之后,这才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老道自然是有事需要去办的,不能与王爷同路,可不是什么推诿的借口。”

萧王爷点了点头,情绪失落到了极点!

宁道长把手里的清水啄了一口,想了想后这才说道:“要是王爷无事了的话,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过两日出发,想来也是有不少的东西需要收拾的.......”

萧王爷心里一窒,咬着牙点了点头,面色发黑地朝着段纹彻与宁道长拱了拱手,气呼呼地跨出了房内。

“我以为,道长会与他一起走!”段纹彻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问道。

宁道长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在一旁床上躺着的段因瑞的身上看了眼,这才说道:“老道得去看看,三公子身上的这些蛊虫,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萧王爷不是说了吗?那些人,都是文家人给的?!”段纹彻说到这里,目光不由一冷,“我还真不知道,我将军府内养着的,居然会是这样的一条毒蛇!”

“就凭文家人的那点实力,你以为他们敢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宁道长却是讥讽地笑了笑,“他们在虞城内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如果没人煽风点火,给他们画了大饼,你以为他们敢肖想这些事情?”

段纹彻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那文家的少爷,已经收拾东西走人了吧?”宁道长又问了一句。

“走了。”段纹彻点了点头,语气森然地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小心地跟着了,消息会一直送回来的。”

“那便好!只要他们去见了后面的人,你便能把这幕后之人一点一点地挖出来的。”宁道长一脸安慰地对着段纹彻说了一句,顿了顿后又道:“那些下咒之人既然被杀,那么,三公子的事情便不用担心了。只要熬过了今夜,明日天明后,你便能去让那些巫医们过来好好地看看了.......”

段纹彻点头,倒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老道也得去慧园的后院,把舒姑娘给带出来了!小姑娘在林子里过了一夜,那滋味可不好受!”宁道长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想了想后又道:“老道去了便不回来了,夜里收拾了东西便先走了!”

“道长为何如此仓促?!”段纹彻闻言,顿时惊讶地站起身来,看向宁道长问道:“道长等明日天明之后再走也不迟啊!看看及匀是不是被治好了再走,不也要心安一些吗?”

宁道长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将军,老道可是把一切都算好了的......”

段纹彻闻言,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冲着宁道长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祝道长一路顺风!”

宁道长摆了摆手,道了一声不用,这才转身跨出了房门,直朝着慧园后面的那片密林而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宁道长找到舒沄的时候,她还正在托腮考虑,接下来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她要如何打发。

“舒姑娘可是等的着急了?”宁道长笑眯眯地站在了舒沄的面前,目光只在莆聿的身上扫了一眼,然后便甩着他那宽大衣袍袖子,随意无比地坐到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望着舒沄问道:“待了一夜,舒姑娘可还好?”

舒沄无奈地点了点头,她能说不好吗?

“莆小将是什么时候找到舒姑娘的?”

“昨夜!”莆聿赶紧拱手,恭敬地对着宁道长回了一句,这才又道:“转了一夜,莆聿也未能找到那追杀之人,寻到了舒姑娘之后,便找到这里落脚了。”

“那追杀之人啊.......”宁道长闻言,眉心不由皱了皱,想了下后这才对着舒沄他们说道:“罢了,逃了便逃了......这大约便是命数了!”

舒沄听的云里雾里的:“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追杀我的人,不是也进了这片林子了吗?怎么会逃了?她能逃出去?”

“奇门遁甲之术,可不是只有老道一人才会的啊!”宁道长听到舒沄的这话,顿时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倒是一派轻松无比的样子,“舒姑娘要明白一点,命中劫数,有时候,躲也是躲不了的!”

“道长此话是何意思?”舒沄皱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好的想法来。难道说,她还有什么劫数不成?

宁道长却是笑而不语,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然后便对着舒沄说道:“走吧,在这林子里也待了一夜了,舒姑娘想必也是浑身难受,跟着老道一起回去吧!”

舒沄张了张嘴还欲问个清楚,但是看着宁道长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只能把疑惑都给放进了心里,跟在了宁道长的身后,在林子里转了起来。半路上,倒是把那个才进了院子没有多久,准备来给他们送水送吃食的一个兵士给找到了,一行四人这才出了密林,然后在慧园的花园内停了下来。

“舒姑娘回去休息一下,只要段将军不派人来请,便不用去看三公子了。”宁道长似乎想到了什么,眉眼温和地看着舒沄说道,“三公子大约是无事了,之后的事情,会有巫医过去的。舒姑娘便好好地休养,给三公子把身体调养好了之后,再离开吧!”

舒沄皱眉想了下,点了下头:“道长,什么时候才算调养好了?”

“三公子能握刀的时候!”宁道长笑着说道,“大约也就只需要一月的时间而已!舒姑娘要是不确定,那边一月之后离开便是了!老道已与段将军说好了,他不会为难于你的!”

舒沄闻言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感激地朝着宁道长福了福身子。

“老道走了!”宁道长满意地朝着舒沄看了眼,语带双关地说道。

舒沄点了点头,却是没有想明白宁道长这话的意思,直到第二天才从点褚的嘴里知道宁道长已经离开了虞城。

“怎么就走了?!”舒沄顿时楞然地坐在桌旁,看着眼前那一桌子的好菜,突然没有了胃口!

“三公子的病好了,道长自然是要离去的!”点褚安慰般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将来有缘,姑娘自然是能再见到道长的。”

舒沄木然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了点褚问道:“丛珊可有醒过?”

“醒过一次,如姑娘您说的,吐了一点污血之后又睡了过去,婢女刚刚来之前去看过了,睡的很熟。”点褚一脸松气的样子,认真地回了舒沄一句后,这才小心地问道:“姑娘,丛珊这是会无事的吧?”

“会没事的!”舒沄极为肯定地点头,强迫自己挂上笑容说道:“那人的目标是我,没有对丛珊下重手.......”

点褚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上了笑容来。

舒沄有些羡慕地垂下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那张桌子,一时间有些失神了。

这个异世,也许连一个关心她的人都不会有.......

对于点褚,舒沄在回到屋子的时候便瞧见了她。那个时候的点褚脸色煞白,一瞧见舒沄出现便立刻跪到了她的面前,立刻便开始请罪,目光中尽是害怕与为未来的迷茫和不安,看的舒沄的眼睛有些刺痛了起来。

点褚当初去问段因瑞的消息,本来是很快便会回来的,却是没有想到,正院的守备与平时已然不一样了,她没有能打听到段因瑞的消息便一直都没有返回,而是到处去寻人去打听。

结果这一打听,便耽搁了时间,以至于等到慧园出事的时候,她还没有得到消息,一直等到舒沄逃进密林,丛珊重伤的消息送到了正院时,点褚这才瞪大了眼睛,慌乱地跑回了慧园,在丛珊的床边抹了一夜的眼泪......

舒沄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艳慕都给甩掉之后,这才对着点褚说道:“走吧,趁着现在无事,我们去看看丛珊。”

“现在就去吗?”点褚闻言顿时一愣,目光在门外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对着舒沄劝道:“姑娘,一会儿要是将军派人来请您去给三公子看诊怎么办啊?现在时间还早,要不然等一等再去看丛珊?”

“不用,现在就过去吧!三公子那边,可能并不需要我......”舒沄微微笑了笑,也不与点褚多解释,站起身来便出了屋子,直接转到了丛珊休养的屋子,给她诊了脉,验了伤之后,便就开了药方,让点褚去将军府的药房抓药。

点褚小心地把药方叠好放在了怀里,这才转身离开了慧园,一路直奔到了药房。

药房里,此刻倒是有不少人,平日里很少出现在药房里的那些素医们彷佛都改了性子一般,全部都挤到了药房的厅堂内,一个个都捋着胡子,挂着笑容,皮笑肉不笑地朝着其他的素医们打着招呼,仿若那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

点褚楞了楞,还是跨进了药房的厅堂,对着一旁看热闹的一个小厮把来意给说了。

“这药方,是慧园那位舒素医姑娘开的吗?”那个小厮一看到药方上的字迹,顿时便一脸惊讶地大喊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向了点褚问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点褚并不知道舒沄的名字在这将军府内的药房中,已经被当初那个老素医以一种不太好的方式给传开,最终在段因瑞身体好转之后,更是让整个药房内的素医们都全部生出了好奇之心来,从而天天都蹲在了药房内,为的,便是研究舒沄的药房和段因瑞的病情医案,顺便等舒沄的新方子出来。

一个连无数巫医大人都看不好的病人,舒沄一个普通的素医却是办到了,这如何能不让这些素医们感觉到精神振奋,又好奇羡慕不已呢?

所以,舒沄亲手写的药方子,在这药房内,几乎所有的素医和打杂小厮们都看了一遍又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当点褚把药方子递给了那个小厮的时候,他一眼便认出了舒沄的字迹,惊呼了一声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是舒素医的新药方!是舒素医的新药方!”

点褚一脸惊讶地看着一旁的那个小厮,还没摸清楚状况,便看着药房内的素医们全部立刻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双目疯狂地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扑了过来!

“你说什么?是慧园那位舒姑......舒素医开的药方?是给三公子用的吗?”

“快快快,把药方拿过来给我们看看!”

“来人啊,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来誊抄药方啊!”

几乎在眨眼的瞬间,这些药方内的素医们便高声大叫着,两下便把点褚给挤到了一边,个个都神色激动而认真地看向了那张药方上的字迹,如同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地高声念着那药方上写着的药材名字,一遍又一遍......

“土鳖虫,血竭、页虫?”

“咦,红花?怎的要用红花?这不是破瘀、活血之用的吗?”

“儿茶、三七?这方子怎得看起来,似是治疗散瘀止血、消肿定痛的药材?三公子这是受了内伤了?”

点褚瞪大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那个个平时态度都有些倨傲地素医大人们,只觉得脑子有些发懵,似乎有东西卡住了她的思想一般,让她忍不住咽了咽,这才忆起了自己来的任务,赶紧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道:“,各位素医大人们,我是来抓药的......”

至于是不是抓三公子的药,点褚却是很聪明地没有继续说!

不然,真要让眼前这些素医们知道她是来为丛珊抓药的,那可就不得了了!

几个年长的素医听到这话,顿时便反应了过来,赶紧收敛了脸色,肃穆无比地对着众人喊道:“行了,行了,我们还得先抓药呢!都散开吧!”

此话一出,顿时点醒了不少的素医们。

“对,对,对,幸素医说的对,抓药才是最要紧的!来,来,来,把药方给我,我这就去给三公子把药给抓了!咱们可不能耽误了三公子的病情才是!”一个发髻花白的素医立刻便点头说着,手直直地便奔着那位正拿着药方子的幸素医伸了过去,想要把药方给拿到手里。

只是那位幸素医却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一般,冲着那个素医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边把药方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而珍惜无比的样子,一边对着周围正盯着他的素医们吼道:“看什么看?药方子在我这里,自然是让我来抓药才是啊!你们难道还想与老夫抢不成?老夫可是得了慧园管事的点头,所有舒素医的药方,都由老夫来抓呢!”

“幸素医,只是抓药而已,你也用不着拿着药方吧?!”

“是啊,是啊!幸素医,你把药方给我们,我们给你报药不就得了吗?”

“来人,文房四宝备好没有?”

一时间,药房内又热闹了起来,所有的素医们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个正拿着要药方的幸素医,对着他催着:“幸素医,赶紧的!赶紧的,念药方吧......“

“就几味药,幸素医赶紧念一念........”

一直等到那个幸素医把药包好塞到了手里,点褚都还未回过神来。

“姑娘,这舒素医什么时候来我们药房?”

“来药房?!”点褚楞了一瞬,立刻便明白眼前的幸素医问的是什么意思了,于是赶紧摆手说道:“幸素医大人,我家姑娘不会来药房的。”

“不来药房?!那她要去哪里?”此话一出,所有的素医们顿时便脸色一变,纷纷望向了点褚。

“等三公子的身体调养好了,姑娘便会离开的。”说到这里,点褚的心里隐隐也有些难受了起来,脸上却是淡笑着对着眼前的众多素医们说道:“姑娘还要去寻亲,不会在将军府里留下的。”

“寻亲?!这种事情求了将军便可以了啊,她一个小姑娘跋山涉水地去寻人多危险啊?”幸素医顿时皱紧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扭头朝着身后的其他素医们看了眼,这才沉眼对着点褚问道:“舒素医不会是觉得我们药房太杂乱了,所以才不愿意留下的吧?”

“幸素医多虑了,姑娘本就是在寻亲的路上,被孔大人请回来的。”点褚朝着幸素医看了眼,目光隐隐带上了一丝不悦来,语气也冷了两度:“当初便说好了,不论是否能为三公子看诊,姑娘都是要离开的。”

药房内的素医们闻言,纷纷一副失望不已的神色。

“那,不知道舒素医可有时间来我们药房坐坐?”那个发髻花白的素医转了一下眼,倒是期待不已地对着点褚说道:“劳烦姑娘回去替我们问问,要是舒素医有了空闲,我们愿意扫榻相迎,与舒素医共议医案!”

点褚福了福身子,算是应了这传话的事情,但是心里却是有些不太高兴地走出了药房。明明就是这些素医们想要去问舒姑娘是如何治好了三公子的,却是一个个地都不愿意放下架子去诚心邀请,还让她一个丫头传话.......这算是什么事?

憋着一口气的点褚扭头朝着药房的院子看了眼,哼了一声后这才揣着抓好的药包飞快回到了慧园,照着舒沄的吩咐熬制出来后给丛珊送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药房素医们的邀请,点褚最终还是给舒沄转告了,只不过在时间上,点褚却是换了一种说法,告诉舒沄要等那些药房素医们亲自下帖子来邀请后,再过去。

舒沄倒是觉得无所谓,去与不去都可以。

每日去给丛珊诊诊脉,开了方子让她好好地养伤,舒沄也没有再去多关心段因瑞那边的情况。

宁道长说了,最多一个月,她就可以直接向段纹彻告辞离开的。

将军府内似乎因为段因瑞熬过了那几日后便显得安静了下来。

那位曾经逼着舒沄去帮他找宁道长见面的萧王爷也在宁道长离开后的第三天走了,而那位文家的表少爷也似乎在将军府内销声匿迹了,据点褚听到的消息说,文家那一家子的主子似乎都离开了将军府,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寻到了重要的生意,这才全部都赶过去了。

慧园里小厮和仆妇丫头们也全部都清理了一遍,留下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熟面孔,其中便有一直在慧园内伺候着的慧园管事,点褚说,那管事姓穆,父亲一辈便是当初跟着段将军建了虞城的那批,因为有功,穆管事才能得了这慧园管事的差。

只是,慧园内出了两次的事情,穆管事再回来管事时,脸色也没有了从前那般好。

“舒姑娘,正院来人了!”穆管事僵着表情,勉强地挂起了一丝笑容来,朝着舒沄拱了拱手说道:“三公子醒了,想见您。”

“见我?!”舒沄楞了下,点头说道:“好的,那我马上过去。”

穆管事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出门吩咐了一句后,便立刻安排了人手跟在了舒沄的身后,一路把她给送到了正院去。

这是舒沄第一次见到将军府的正院。

白墙红瓦,飞檐瑞兽,亭台楼阁林立,曲廊流水,青竹假山应有尽有。

“姑娘,这边!”点褚看着舒沄一脸惊叹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忘记了抬步前行,忍不住低声提醒道:“三公子还等着姑娘您呢!”

舒沄闻声,这才惊醒过来,有些尴尬地朝着点褚笑了笑,避开了那正院丫鬟们看她的眼神,赶紧顺着石板路朝着宅院里进去。

段因瑞就住在正院北面的一间屋子,门外候着一大群的仆妇丫头们,远处还有不停地在巡逻的铠甲兵士,倒是一派肃穆的气氛。

“舒姑娘,请!”一个丫鬟站在门外,款款地朝着舒沄行了一礼后便引着她进了屋子,转过了一张精美的百花齐放的屏风之后,这才停在了门边,对着舒沄说道:“三公子就在里面,舒姑娘请便。”

舒沄点了点头,示意点褚跟上后便直接进了转进了内屋,见到了靠在软榻上的段因瑞。

舒沄有些惊讶,看着那软榻上穿着一身白色锦缎袍子,面色红润,剑眉黑眼的段因瑞,一时有些惊讶了起来。

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那个枯槁形瘦的段因瑞居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倒是真有了那么一丝孔令仪当初说的翩翩贵公子的风姿了。

“来了?!”段因瑞朝着舒沄瞥了眼,看着她走近后,这才指了指软榻一旁的一张凳子,对着舒沄说道:“坐吧。”

舒沄点了点头,坐下后便示意段因瑞把手递了出来,开始诊脉。

段因瑞静静地看着舒沄,看着那窗外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映衬的她的脸饱满而莹润,那一双眉眼看的人心情莫名便能安宁下来,有种不惧风霜的勇敢。

“三公子的脉象温和,已无大碍了。只是累月的体虚还需要滋补温养!”舒沄收了手,神色轻松地对着段因瑞说道:“今后三公子多温补,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了。”

“那就是说,我痊愈了?”段因瑞盯着舒沄的眼睛,有种莫名的光在闪烁。

“嗯,痊愈了!”舒沄笑笑,一脸的肯定,心中却是也明白,这大约便是那些巫医大人们的功劳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个巫医出了力,又付出了什么样子的代价,才能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让段因瑞恢复成现在的这幅模样......

“我熬过来了?!”段因瑞并不知道舒沄的心中作何在想,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熬过来了!”舒沄点头,却是站起身来,对着段因瑞说道:“今后三公子只要注意多活动恢复,慢慢温补便可以了.......”

段因瑞嗯了一声,却是用手撑着软榻跟着舒沄站起身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舒沄才突然觉得,前些时间还并不觉得身材高大的段因瑞身量却是极高,要比她高出一个半脑袋来,站在她的面前,有种无形的压力产生。

“听宁道长说,我能痊愈,都是你的功劳!”段因瑞居高临下地看着舒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来,“舒素医,我得谢谢你!”

“三公子言重了,舒沄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也就是给三公子施针开了几个方子而已!”舒沄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只是刚说话这话,舒沄便发现段因瑞也跟着她迈了一步,依旧与她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舒素医喜欢什么?”段因瑞微眯了一下眼,笑着对舒沄问道:“听说,舒素医不爱金银之物?也不爱首饰?”

舒沄楞了下,瞬间明白段因瑞说的这话应该便是从那位文家表少爷,或者是萧王爷的那边听来的。

“是!”

“为何?女子不都爱这些吗?”段因瑞一脸好奇地看着舒沄,瞧着她有些窘迫地又往后退了一步,笑了笑又追了上去,“舒素医怕我?”

舒沄摇头,微微皱了下眉头:“三公子见谅,我不喜与人这么靠近!”

“舒素医这话我不太明白了!”段因瑞闻言,顿时挑眉说道:“舒素医可是医者,平日与人看诊难道都是隔的远远的不成?不喜与人靠近的话,舒素医平日里是如何看诊的?我很好奇啊!”

舒沄皱着眉头,抬头朝着段因瑞望了一眼,看着他嘴角的笑容,顿时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在意什么尴尬不尴尬了,直接便快步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要走到一旁的点褚身边去。

只是,才刚转身,舒沄却是被一条手臂给拦住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舒素医要去哪里?”

舒沄看着那刚好拦在了自己脸前的那条手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朝着段因瑞瞪了过去。

“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舒沄的语气不由地冷了下来。

“就是想与舒素医说说话而已!我倒是没有其他的意思!”段因瑞一脸温和地笑着,眼里却是带着丝丝狡猾的神色,看着舒沄说道:“只是,舒素医似乎很怕我,是在躲我吗?因为我很可怕?”

“三公子多虑了!舒沄没有这样想!”舒沄冷着脸,看着段因瑞说道:“我已经为三公子看诊完,想回去了。”

“回去了?舒素医就这么不待见我?”段因瑞嘴角的笑容也下滑了几度,低头看着舒沄眼中的倒影,却是不由自嘲般地说道:“是因为见过我当初那副如鬼一般的模样,所以舒素医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三公子,舒沄没有这样想!只是看诊完了想回去歇着而已!”舒沄皱着眉头,对着段因瑞说了一句,心中却是完全想不明白,这段因瑞这番举动到底是想做什么?道谢?道谢的话,直接给她点盘缠银子,让她现在就带着陈武一起离开这虞城不就好了吗?

“真的?!”段因瑞认真地看着舒沄反问了一句,瞧着她一脸肯定地点头后,这才又重新扬起了嘴角来,仔细地想了一下后说道:“舒素医还记得我当初允诺你的话吗?”

舒沄楞了楞,似乎有些想不起来。

“舒素医还未婚配吧?!”段因瑞笑眯眯地直接抛出一个问题来,震的舒沄顿时便怔楞在了原地。

“当初我说过,只要舒素医你能治好我,那我便给你这将军府女主人的身份,舒素医还记得吗?”段因瑞一脸轻松无比地看着舒沄,仿若他只是在和舒沄商量,要给她一件他并不在意的玩意儿做谢礼一般。

舒沄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段因瑞,却是觉得他的病好了,但似乎脑子出问题了。

将军府女主人,什么身份啊?段因瑞这算是在变相的求婚吗?可是,她不想答应啊!她到现在连她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身份都还没有弄清楚呢!留在这虞城?她还真没有打算过!

“舒素医还记得吧!”段因瑞笑了笑,这才把手给收了回来,对着舒沄说道:“这个事情,我已经与父亲说过了,父亲答应不干涉......所以,舒素医,你怎么说?!”

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啊?她肯定是不答应的啊!

脑子里一边想着,舒沄的脑袋便立刻做出了回应来,如同拨浪鼓一般地对着段因瑞直摇头。

“不愿意?为何?!”被第二次拒绝的段因瑞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神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三公子,我只是尽了一个医者该做的义务而已,你只需要付了酬金,这个事情咱们就是扯平了的!你没有必要用终身大事来允诺、报答什么的!”舒沄小心地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段因瑞的神色,深怕他会直接脑恼羞成怒......

“酬金?!舒素医你说过你不爱这些金银之物的!”段因瑞静静地看着舒沄,眼中的疑惑刹那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片冷漠。

“不爱不等于不需要啊!”舒沄赶紧笑着对段因瑞说道,“三公子已经痊愈,那舒沄也就到了需要离开的时候了。正好当初盘缠没有了,能得了点盘缠离开,也是不错的!”

段因瑞的目光全部都冷了下来,定定地看了舒沄好几眼后,这才突然笑了起来,高深地说道:“舒素医说的倒是极有道理的,这报酬,确实是应该给舒素医你的......来人,去把本公子给舒素医准备的谢礼搬过来!”

门外,有丫鬟闻声应了一句,赶紧便转身去拿东西了。

舒沄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被段因瑞给拦了下来。

“坐吧!舒素医,银子送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嗯!”段因瑞冷漠地对着舒沄说完,直接便转身走到了屋内的一张圆桌前,翻出两个杯子倒起水来。

“舒姑娘,试试吧!”段因瑞把一杯九分满的水杯到了舒沄的方向,示意她一起坐下来。

舒沄有些迟疑,朝着一旁的点褚看了眼,发现她一直都是一副恭敬无比,根本不看这边一次的认真神色,心中不由地一叹,想了想这才坐到了那杯茶水前。

“听说,舒素医从我的身体里,弄出了不少的蛊虫,是真的吗?”段因瑞换了一个话题,狠狠地喝下了一杯茶之后,这才望向舒沄问道:“那些蛊虫,现在在何处?”

“在我的院子里。”舒沄老实地说道,“不过,大部分都应该死掉了!”

“大部分,也就是说,还有一小部分还活着的?!”段因瑞挑眉,沉思般地看着舒沄,等着她点头后,这才严肃无比的说道:“那些蛊虫,舒素医还是交给我吧!”

“那可不行!”舒沄一听这话,毫不犹豫地便直接拒绝了段因瑞问道:“宁道长没有告诉过你,那些蛊虫在你的身体里生长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你特别的敏感吗?如果你接触到了任何一只从你身体里拿出来的蛊虫,那都会让它兴奋的。”

“兴奋?!”段因瑞皱了皱眉头,一脸求知地望向舒沄。

“就是即使奄奄一息了,都会立刻精神百倍地扑到你的身上来。”舒沄仔细地想了想措词,最终还是只能说出这样一句通俗易懂的词汇来,然后看着段因瑞说道:“所以,三公子,你想要看蛊虫根本不可能,还是安心地休养吧!”

“那,那些蛊虫要如何处置?!”段因瑞盯着舒沄,对着她问道:“难道就等着它们饿死便是了?”

“不然呢?”舒沄一脸的不解,看向段因瑞说道:“这些蛊虫只要没人喂养,离了宿主很快便会死掉的啊......我想,那些蛊虫差不多都已经全死掉了吧!我一会儿便回去检查一下,到时候再给三公子一个回话!”

段因瑞却是有些不太满意,盯着舒沄看了许久之后,这才有些气恼地嗯了一声,淡漠无比地说道:“如此,我便等着舒素医了。只是,舒素医也好好地想想我与你说过的这事情......事不过三,舒素医莫要以后后悔才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热脸辣辣地从将军府正院里出来,舒沄半响都没有想明白,段因瑞这特意让她过去折腾了一番,到底这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让她再去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了?又或者只是为了最后的那个问题?

甩了甩头,舒沄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抛之了脑后,奔着慧园回去。

点褚却是一路欢喜地跟在了舒沄的身后,时不时偷偷地打量着舒沄的背影,心中倒是对此事期待不已。如果舒沄真的能成为这将军府里的女主人,她和丛珊应该便是最高兴的人了!只是,现在看起来,还有一段路要走才是呢!

因为段因瑞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所以舒沄留在慧园内也就悠闲了起来,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突然叫着去看诊之类的,每天不是看看花草逛逛园子,就是清闲地看看书与陈武商量一下离开的时候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要如何去备置?又要望什么样子的路线来走?

就这样浑浑噩噩一般地大约过了五六日,将军府里终于传来了段纹彻回府空下来的消息。

舒沄一听完孔令仪特意来传的消息,赶紧便站起身来:“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去见见段将军,向他告辞了。”

孔令仪点了点头,站在一侧伸出手来朝着舒沄示意了一下,这才跟在她的身后,两人直奔正院的方向而去。

正院里此刻倒是聚集了不少的人,大多数都是来上报段纹彻离开这几日的一应事务的。

孔令仪带着舒沄从一条小道转了进去,在路过了几十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身边后,这才在一处宁静的水榭前停了下来。

“顺着这条路进去,将军在里面等着舒姑娘你的。”孔令仪朝着水榭旁的一条小道指了指,低声对着舒沄说道:“舒姑娘你要走的事情,将军大概已经知晓了,所以你不用多说什么,直接把来意说了便可。”

舒沄点了点头,朝着孔令仪福身道谢了一句,这便挺直了脊背,慢步穿过了一片竹林,见到了正在一张露天石桌前听人汇报的段纹彻。

“来了!”段纹彻在舒沄穿过竹林之前便已经察觉了,一直等到她出现后,这才淡淡地问了一句,挥手让一旁的管事离开,指了指石桌的另一侧,对着舒沄说道:“坐吧!”

“谢将军。”舒沄福身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想走了?!”段纹彻喝了一口手边已经冷了的茶水,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那茶水的味道。

“是!”舒沄倒是干脆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三公子已然好转,只需要好好地将养便可,将军府内的素医大人与巫医大人们都可以照看,也不需要舒沄再留下来了。”

段纹彻目光沉沉地看着舒沄,半响后这才点了点头:“那倒是!不过,及匀能熬过这一次,你是有大功的!”

“将军过奖了。”舒沄谦虚地笑了笑。

“听说,那些蛊虫你全部都交给及匀了?”段纹彻却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舒沄问道:“只有一两只还活着?”

“是!”说到那些蛊虫,舒沄的脸色便瞬间严肃了起来,“我与三公子已经讲过那蛊虫的厉害了,三公子答应不会靠近的.......那些东西,我不太懂,也就没有再与三公子多说什么。”

段纹彻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舒沄的话:“听说,你身边就只有一个普通的武师跟着的?”

“是!”舒沄老实地点头说道,“陈大叔是我雇佣的武师。”

“武技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太好使。”段纹彻却是直接下了评语,看着舒沄微皱的眉头,这才又说道:“孔令仪说,你与他手下一个叫吉旸相熟一些?”

舒沄皱眉,一脸不解地看向段纹彻,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相熟?什么叫相熟?男女相熟?还是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可是可大可小的呢!

“你身边那个武师无用,既然要去寻亲,那便带些有用之人好了!你与吉旸相熟,便把他带走吧!”段纹彻却是仿若没有瞧见舒沄那隐隐有些难看的脸上而来,命令般地说道:“带着两个男子赶路也不方便,听说你自己选了两个丫头,那便也一起带走吧!”

听到这里,舒沄是惊讶无比的了。

这是要送她人?

“还想要什么,也一并说了吧!只要本将军能满足你的,你都可以提。”段纹彻却是大方无比,直接对着舒沄问道:“盘缠之类的,本将军也命人为你备了一些,应该是够用了。”

“将军这是.......”舒沄压下心里的惊讶,一脸的困惑。

“本以为你会留下的,只是及匀说,要是你真想走,就放了你!”段纹彻板着脸,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着舒沄说道:“宁道长与本将军说过,如果你要走,不要为难你!你对及匀有恩,为你安排一二也是合适的。”

舒沄赶紧道谢,心中倒是欢喜了起来。

她还正和陈武忧愁要不要在虞城去雇几个武师一路同行呢!却是没有想到,人家段纹彻这个将军大人就是大气啊,手下的人说送就一句话送了。

这下,她和陈武不用担心人手和安全的问题了。

吉旸很厉害的。

段纹彻却是摆了摆手,一副不需要舒沄感谢的意思,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这才又道:“你还记得萧王爷吗?”

舒沄点头,疑惑地看向段纹彻。

“萧王爷想求了宁道长与他同行,于是便送了一个消息给宁道长。只是宁道长最终还是没有同意便自己走了!”段纹彻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了茶水,一口喝下,看着舒沄一副害怕听秘密而避讳地撇开脸的样子,顿时抽了下嘴角问道:“你不想知道?”

“人言常道,知道的越少越好!”舒沄一脸认真无比地回道。

“你到是什么都明白!”段纹彻失笑地哼了一声,却是继续说道:“只是,这个消息你还是听一听吧,兴许,对你来说,倒是极为重要的!”

第一百四十章

舒沄皱着眉头,只觉得心跳莫名地控制不下来,耳朵里尽是咚咚咚的心跳声。

扭头朝着身后的正院大门看了眼,舒沄的脸色有些发白!

“姑娘?!”

点褚有些担心地看着舒沄,瞧着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之后,这才小心地跟在了舒沄的身后,一路回到了慧园,照着舒沄的吩咐去看过了丛珊之后,点褚这才端了一点点心,进了屋子。

“姑娘,您可还好?”点褚小心地把点心放到了桌上,担忧地看向舒沄。

她的身上穿着淡绿色的软麻长裙,流线优美地缀在地上,散开的如同一支淡雅的青菊一般,俏生生地就站在那扇雕花窗前,与窗外的景色融在一起,仿若一副美不可言的仕女图。

正盯着窗外梧桐出神的舒沄听到点褚的声音,默默地摇了摇头,转脸朝着点褚看了一眼说道:“段将军已经答应让我走了.......”

点褚的脸色顿时白了白,满眼都是失望和不舍之意。

“丛珊怎么样了?”

“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了。”点褚赶紧恭敬地回道,“丛珊说,姑娘的药吃了很舒坦。”

“那便好!”舒沄点了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点褚的方向走了两步,仿佛带动了那屋外的天光,照的她的脸颊莹莹而润,如同玉雕一般,“再养个三五日,应该就能恢复了。”

点褚闻言,顿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脸上尽是开心之色。

“对了,段将军说,我走的时候可以带你和丛珊走!”舒沄微微笑了笑,看着点褚一脸惊讶的样子,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你和丛珊是否愿意?”

“跟姑娘走?!真的?!”点褚的眼睛顿时瞪大,一脸惊喜地看向舒沄问道:“姑娘,将军真要让您带婢女与丛珊一起走?”

舒沄点头,想了想后说道:“只是,你们将来的月例银子,我也不知道付的起吗?”

“不用,不用,姑娘!有将军府呢!您不用操心的。”点褚一听这话,赶紧宽慰地对着舒沄说道:“即使将军府不给月例银子,婢女与丛珊能跟着姑娘走,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福气?!为什么有福气?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素医而已.......”舒沄却是有些疑惑,她也就是一个要身份没有身份,要地位没有地位的素医而已,说不一定,将来的日子想要看病挣钱都很困难,点褚凭什么就说跟着她有福气了?

“姑娘,您这可就说错了!”点褚闻言顿时摇头,一脸欢喜:“姑娘的医术婢女还不清楚吗?三公子可都是靠了您才能痊愈的呢。再不论,还有宁道长呢!宁道长当初可是说过的,姑娘您是有福之人,能跟着您,自然是婢女与丛珊的福气啊!”

舒沄闻言顿时怔了下,随即有些失笑了起来。

宁道长的话,果然好用啊!一句话便能收了两个人的心.......

“那你问问丛珊,她可愿意!如果她愿意的话,五日之后,你们就跟着我一起走吧!要是不愿意.......那就留下,到时候我与段将军道一声便是了。”

“愿意,愿意!丛珊肯定愿意的!”点褚一听舒沄的话,顿时紧张无比地说道:“姑娘放心,婢女现在就去问问,让您安心!”

说完,点褚立刻便对着舒沄福身行了一礼,欢喜地便冲出了屋子。

舒沄笑笑,捻起桌上的点心刚吃了一块,便有丫鬟来报,说是吉旸求见。

舒沄疑惑了一瞬,随即便松开了眉头,出了屋子在慧园的凉亭里见到了吉旸。吉旸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换了一身衣着,后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腰间也多了一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长剑。

“姑娘!”

吉旸抱拳朝着舒沄行了一礼,在她还在微楞之间,立刻便说道:“孔大人说,将军让小人跟着姑娘您走。”

舒沄点了点头,有些哭笑不得:“说是说了,但是我走的话,还有些时日呢......并不是马上就走啊!”

“孔大人说,将军发了话,那小人便是姑娘您的人了,再在将军府内当差就有些不合适了,所以小人便直接收拾了东西过来了。”吉旸却是一脸认真地对着舒沄说道,“正好姑娘有事也能及时吩咐小人去做。”

舒沄看着吉旸,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以前,吉旸在她面前可是从来没有自称过“小人”这样的词的,可是看看现在.......

舒沄倒是想让吉旸改一改称呼,但是想想点褚和丛珊,他们都是将军府里的人,现在也都在将军府内,真要改了自称,说不一定被人听到了,也是会惹来麻烦的......

那便将来再说吧。

“吉大哥,当初我答应过你,要去给牧公看看病的,眼下我们离开在即,我也正好有了空闲,要不然,去看看牧公什么时候有时间?”舒沄仔细地想了想,对着吉旸说道:“兴许我能帮上什么。”

吉旸一愣,赶紧抱拳朝着舒沄深深地行了一礼,沉声道:“是,那姑娘稍后,小人现在便去问问。”

“先把东西放好再去吧!”舒沄看着吉旸背着包袱便要离开,赶紧叫住了他,叫来了一个丫鬟带着吉旸去安顿好了之后,这才看着他匆匆里地离开了慧园。

等回到屋子的时候,点褚已经欢喜地迎了上来:“姑娘,姑娘,您想带些什么东西走?列个单子,婢女现在就开始给您收拾了!免得走的时候慌乱,要是忘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丛珊怎么说呢?”舒沄点了点头,开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乐意无比啊!”点褚一听舒沄的这话,立刻便笑道:“姑娘您是没有瞧见丛珊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那番模样啊!那眼睛,瞪的就和铜铃一般大,那张嘴都惊讶的合不拢了!”

“你们不会觉得,要离开将军府这安逸的日子跟着我出去吃苦吗?”舒沄有些想不明白地问道。

待在这将军府内,衣食无忧多好啊?

“不会啊!再苦,也比不得被买进来的时候苦啊!“点褚收敛了两分笑意,对着舒沄说道:“将军府再好,婢女们也想出去多看看,挣一分前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前程?!

舒沄一直回味着点褚说的这个词语,看着她干劲十足地开始到处收拾东西,心中感概万千。

在这将军府内,就没有前程了吗?

舒沄不明白点褚和丛珊的想法,自然也就想不明白这一切了。

吉旸是第二日时才重新出现在了舒沄面前的。

“牧公最开始并不愿意,后来小人又去见了孔大人......”吉旸喘了一口气,对着舒沄笑着说道:“孔大人似乎去见了将军,之后才去见了牧公,然后牧公便同意了。说是让姑娘您去瞧瞧,瞧完了好安心地离开!”

舒沄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让吉旸等着她换了一身清爽简便的衣服后,这便出了慧园,朝着牧公住的云崖院走去。

云崖院就在将军府的正院的旁边,院子里亭台楼榭,松竹片片,倒是一副清雅的模样。

进了云崖院,报上了名号之后,便有小厮领着舒沄朝着院子深处走去,最终在一片竹园中的空地上见到了白发苍苍,正在煮茶的牧公。

“坐吧!”牧公冷着脸,一双微白的眉头一直皱着,似乎有无数的烦心事勾着他。

舒沄福身行了一礼,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到了石桌的一旁,看着牧公的动作,静静地等待了起来。

茶灶上,炭火微红,涌出股股的热气来,漫到上面放的稳稳的茶壶上,令茶壶内冲出股股的白色蒸汽来。

“听说,舒素医要走了?”

牧公的目光在舒沄的脸上扫了一下,这便又重新落到了茶壶上,状似不经意般地问道。

“是的。”舒沄点了点头,微微笑着说道:“还要去寻亲。”

“寻亲.....呵呵呵!”牧公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微微掀起眼皮来看向舒沄说道:“将军应该把消息告诉舒素医了吧?”

舒沄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减了两分,看着牧公没有吭声。

“舒素医可是准备去看看?”牧公那双略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晶亮地看着舒沄,仿若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对着她说道:“贞永十三年,先帝重疾而崩,太医院巫医、素医无数,却是一直无人能让先帝病愈。自先帝病起之时,太医院便每日安排了多位巫医与素医守候,更是一手把持了先帝的医案,只供了皇后一人查看!先帝驾崩之后,太医院医正令卢苍辛却在第二日被发现莫名死在了太医院内,而所有当初知道先帝医案的人,非死即无踪......”

舒沄抿着唇角,有些不愿意再听下去。这些事情,段纹彻便对她说过了,只是她一直觉得,这些宫闱内的大事怎么也不可能和她这样一个从笃山上摔下去,没人管的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舒素医一直都说自己失忆了,可有想过,找人试试看,是否能恢复记忆?”牧公似乎也看出了舒沄的脸色不太好看,想了想笑着问道。

舒沄摇了摇头,却是神色轻松地说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

“庸人不扰?舒素医倒是想的很通透啊!”牧公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到底是夸张还是讥讽。

“所以啊,牧公便不要再与我说这些我不懂的事情了!”舒沄眯眼笑了起来,“我今日是来给牧公您看诊的,那便做好了我今日要做的事情便可!”

“舒素医倒是有原则!”牧公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又沉默地伺候起了石桌上的茶灶和茶水来。

看着那一股从茶壶嘴中被倒出,映着天光晶亮无比的茶水落到杯子里,发出哗哗哗哗的声音来,舒沄倒是也觉得,在这样的时候,在这里的地方,能悠闲地煮上一壶好茶,似乎也是极为不错的消遣。

“舒素医试试?!”牧公把一个茶杯放到了舒沄的面前,摊手示意她尝尝。

舒沄赶紧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了茶杯放到鼻下一嗅,闻着那茶水中扑鼻而来的香味,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牧公说道:“我平日里不爱喝茶,也不懂茶。但是闻这茶水,倒是极让人身心愉悦,只觉得有一种草木自然之香萦绕。”

“如此便够了。”牧公笑着点了点头,倒似乎是很喜欢舒沄的评语。

一杯茶水入腹,并没有耗费多少的时间。

牧公却是十分的享受,回味了片刻之后便让人拆走了一应的茶具,然后才看向舒沄问道:“舒素医可知道老夫有何病症?”

舒沄摇头:“孔大人和吉大哥他们并未说过,只提过牧公您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太舒坦,想让我来给您看看。”

牧公扯了一下嘴角,点头说道:“也罢!看看便看看吧......老夫也就是腿痛,行走不便而已。”

“可还有其他的症状?!”舒沄一边示意牧公伸出手来让她诊脉,一边对着牧公问道:“饮食如何?”

牧公皱了下眉:“能吃能喝。无妨!”

舒沄闻言,眉心却是不由地皱了起来:“发病的时候,可有什么特别的?”

牧公摇头,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

舒沄有些无奈,忍不住朝着一旁候着的吉旸望去,这样不配合的病人,她要怎么看诊啊。

吉旸瞧见舒沄的目光,立刻便朝着左右看了眼,目光便落到了一旁一个平时一直都在牧公身边服侍的小厮身上,眼神凌厉地盯着他,瞧的那个小厮有些惧怕地垂下了眼后,这才干咳了两声。

小厮的身子抖了一下,没有敢说话,看的吉旸忍不住又瞪了几眼。

“牧公的腿能否让我看看?”舒沄诊完脉,认真不已地看着牧公问道:“看诊,总得看看患处才行!”

牧公却是皱起了眉头来,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小厮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来,一下便跪到了地上,对着舒沄说道:“素医大人,牧公的小腿上有大片红肿,一发病便痛的不能行走!平日里牧公特别爱吃油炸煎烹的肥甘厚味之物,但每次食过之后,便又会犯病......”

舒沄点了点头,看着牧公脸色不好地朝着那个小厮瞪了一眼,赶紧说道:“牧公莫要气恼与他才是!我们素医看诊必要望闻问切,您不愿意把病症告知于我,让我如何为您看诊下药方子?牧公这是存心了要让我什么都帮不上就直接走人不成?”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似乎是被舒沄的话给臊到了,牧公朝着她看了一眼,这才开了口。

“这腿疼的毛病,老夫自幼便有,只是并未入现在这般严重而已。”牧公蹙着眉心,似乎开始追忆过往,“幼时家境贫寒,极小之时便开始帮家中做事,也不知是何时开始,便发现这腿上出现了红疹,颜色鲜红,隐隐还有炽热感,偶尔也会出现烧灼样的疼痛。家中老人寻过草药试过,偶尔倒是能压制这种疼痛,但多年以来都不能治愈,拖着拖着,也就到了如今这模样了。”

舒沄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那牧公可有全身不适,伴有高热畏寒,或是恶心、头痛之症出现?”

“有!”牧公微微有一丝惊讶地看向舒沄点了点头,“每次只要发热之后,腿上的红斑便会肿起,发亮,疼痛无比,路不成疾。每年发病时间不定,但是这红斑却是越来越大!”

舒沄点了点头,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一边示意一旁的吉旸把纸笔拿出来,一边看着牧公说道:“牧公,您这病症我看应该便是阳毒郁积而引起的丹毒。只是观您舌红苔厚腻,脉滑大,一派湿热积滞,我先用一方清热利湿的解毒之法给您先用着,等您喝完这一方药,我再来复诊。”

牧公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着舒沄毫不犹豫地便开始蘸墨,在那一页纸上书写起来,忍不住问道:“舒素医,你可知道,老夫在之前,也是见过不少巫医的。”

“能猜到!”舒沄笑了下,刚好在纸上写下了龙胆两字,然后继续提笔:“只是,那些巫医大人们没能治好牧公您的腿......不过,我有些好奇,一般的病症,那些巫医大人们应该都是可以治的吧?为何牧公这腿没能治好?”

“舒素医对巫医不太了解吧?”牧公听到舒沄的这话,却是反问了一句,看着舒沄在纸上把生地黄三个字写完,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后,这才继续说道:“老夫这腿要是划上几刀,或者直接打残,兴许那些巫医大人们便能治了!但是如今这番不伤不死的状态,那些巫医们是没法的。”

“为什么?!”舒沄皱了皱眉头。

“巫医巫医,重的便是一个巫字!行巫之人,不见血如何祭祀?”牧公定定地看着舒沄,缓慢地说道:“巫之诡秘,不足外人为道,行经之事,我等不能悟也,唯尔所知也不过如此!”

舒沄皱了皱眉头,听的是满头的雾水,朝着牧公看了眼便把这些事情给抛之脑后,专心地默默在纸上把余下的几味药写完之后,这才提起纸来吹了吹,检查了一遍后递给了一旁的吉旸说道:“吉大哥拿药方去药房抓药吧......”

吉旸点了点头,接过药方便要离开,却是被牧公给叫住。

“药方老夫可否能看?”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一脸的无所谓。

吉旸赶紧把药方递了过去,便见牧公轻声一言一字地读了起来:“龙胆、车前子、川木通.......生地黄、泽泻。金银花.......舒素医,就这些?!”

“是!”舒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先吃两剂,如有好转,我再为牧公您修改一下方子便可。”

“丹毒之症,舒素医能治!?”牧公认真地盯着舒沄问道。

“能!”舒沄动了一下眼,极为肯定地点头:“只要牧公按时服药,便能治!”

“多年顽疾也可?”牧公皱起了眉头来。

“能!”舒沄点头,双眼中迸着光:“牧公信我便是。”

牧公盯着舒沄,半响这才点了点头,虽是眼中还有将疑,但却是同意了吉旸去抓药,也吩咐了伺候的小厮在舒沄哪里问了煎药及服药的一些详细情况,这才让人送了舒沄出了云崖院。

两日的时间过的极快,丛珊似乎是从点褚哪里知晓了她们即将与舒沄一同离开的事情,也不愿意再在床上躺着静养,开始跟在点褚的身后每日到处去转悠着,看着合适的东西便往舒沄的房间里搬,等着出行的马车定下就打包把东西给带走。

陈武自从得了舒沄的消息,整个人身上的沉闷之色也一扫而空,虽然还是不能住进慧园,但是每日陈武都会来慧园求见,跟着吉旸在将军府内到处奔走......

孔令仪是第三日天刚亮后便出现在了慧园内,抢在了舒沄要去云崖院复诊之前站到了她的面前。

“舒姑娘准备何日离开?”孔令仪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神色微微带着一丝紧张地问道。

“再过几日吧!牧公的病我还未诊好!”舒沄想了一下,对着孔令仪说完,这才皱眉问道:“孔大人,看您这神色,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孔令仪的眉心拢得紧紧地,迟疑了一瞬后这才对着舒沄说道:“舒素医,你可能得早些安排,三日之内最好便离开!”

“出什么事情了?”舒沄顿时一愣,再次问道。

“有人要来了。”孔令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对舒沄说的太过于详细,“舒姑娘不要问是谁要来,只需要知道,人来了之后,对你不太好便是了。”

舒沄顿时蹙眉看向孔令仪,只觉得这样神神秘秘的一切,让她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可是同时,舒沄也知道,孔令仪说的很对!知道的越少越好!

“三日之内便走?”舒沄想了许久,这才问道。

“最好明日便离开!”孔令仪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对着舒沄说道:“我会送舒姑娘你们一程的,将军已经应了。”

“好,那我先去牧公哪里看看,如果牧公稍有好转,我便与牧公留下方子,明日便走!”舒沄点头,对着孔令仪说完后,这才带着点褚一起出了慧园,直奔了云崖院。

云崖院内,早早便有小厮候在了外面,一瞧见舒沄来便立刻有人转身去回报,剩下几人恭敬地给舒沄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她进了院子,最后在一栋简朴而大气的屋前停了下来。

“舒素医,牧公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一个小厮眉眼间尽是笑容,示意舒沄进屋。

舒沄客气地道谢了一声这才跨进了屋子,心中却是大松了一口气。看小厮的神态,牧公的病症必然是有了好转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牧公看向舒沄的目光确实有了好转,甚至脸上还带上了微微的笑容来。在舒沄一进屋之后便立刻安排了人去备茶,倒是一派客气无比的模样。

舒沄给牧公诊了脉,又问了问情况之后倒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神色间带着轻松地说道:“如此看来,药方是有效果的!”

牧公笑着点了点头,把桌上的果子往舒沄的面前推了一下,然后说道:“舒素医果真厉害!”

“牧公觉得舒坦便可!”舒沄笑笑,这才淡了眉梢的笑意:“牧公这方子本还需要再服一日再换的,只是我明日便要离去,恐是不能再来给牧公您看诊.......观了牧公如今腿上红肿退去,热痛也减轻了,换个方子服药也可。”

牧公点了点头,似乎早就知道了舒沄要走的消息:“舒素医离去便是!我会好好服药的。”

舒沄歉意地起身朝着牧公行了一礼,这才让人送了纸笔来,仔细地想了下,写了两个方子留下:“牧公先照着这两个方子吃三剂,待红肿再消去一半之后,便只服这第一方便可!”

牧公把药方子拿到手里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递给了身后一个伺候的小厮,这才朝着舒沄打量了一眼,然后说道:“舒素医,此去准备往何处?可会去寻亲?”

舒沄楞了一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段纹彻和牧公与自己提到的那些事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才说道:“我答应了陈大叔,要跟着他去成州寻人的!”

“成州!”牧公迟疑了一瞬,似乎叹了一口气:“成州那边现在也不太平,舒素医过去的话,可需要多带些人手才是!”

“吉大哥会跟着我的。”舒沄赶紧笑着说道,“到了那边,我再去寻点武师便是了。”

“武师?!”牧公顿时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舒沄说道:“舒素医倒是天真......武师也就只能充当普通的护院家丁使用而已,真要有事,却是极有可能护不住你的。”

舒沄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倒是也想去找高手来保护啊,可是她要有这样的能力才是啊!没钱,没人脉,她能去哪里找人?

“成州下有一个俾丙县,因为依山傍水,倒是一处丰美的好地方。”牧公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递到了舒沄的面前,对着她笑着说道:“多年前,我有一好友成家后便在俾丙县内落了家,多年以来常常联系.......舒素医要是到了成州,便先去寻他吧!”

舒沄楞了楞,朝着那信封上的名字看了眼,顿时反应了过来,赶紧起身再次朝着牧公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牧公为舒沄费心了!”

“宁道长说过,舒素医大善,老夫也希望舒素医一切顺畅,将来再来虞城,便来将军府看看老夫便可。”牧公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全然没有了当初舒沄见到过的那种嫌弃的神态。

“是!”舒沄脆生生地应了一句,与牧公又聊了几句之后,这才揣好了书信出了云崖院。

之后段纹彻又派了人送了东西给舒沄,说是给她治好了段因瑞的谢礼,只是段因瑞却是从头到尾都未出现过。

看着点褚和丛珊激动地捧着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和一包银子与金叶子傻傻地笑着,舒沄只能清咳了两声,对着他们提醒道:“钱不露白,我们还是好好地这些东西都藏好吧.......”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点褚和丛珊闻言,顿时回过神来立刻对着舒沄点头,转身便慌乱地开始到处找地方藏银票了。

一日的时间大约就在这样的情况中渡过。

当天边的晨光把云城照亮时,孔令仪便已经候在了慧园外,等着舒沄带着人出来。

“大人!”吉旸背着一个包袱,朝着孔令仪抱拳说道:“舒姑娘稍后便到。”

孔令仪点了点头,轻皱着眉头朝着吉旸看了眼,这才说道:“吉旸,以后注意称呼。既然将军已经把你们给了舒姑娘了,那她便是你们的主子,是你们的小姐了!”

吉旸楞了一瞬,立刻抱拳应了一声:“是!小人知晓了。”

孔令仪点了点头,目光微沉地看着慧园的院门:“出了虞城,请舒姑娘幸苦一日,你们赶路快些。”

“是!”吉旸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朝着孔令仪看了又看,这才低声问道:“大人,路上需要舒姑娘更名吗?”

“随她都可。那些人并不知晓她是何模样,又唤作什么名字。”孔令仪侧脸看向吉旸,认真地说道:“舒姑娘要去成州寻人,等事情了了,你便带着她去寻温公子!宁道长临行前吩咐,一定要让舒姑娘去寻他!”

“是!”吉旸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有敢多问,只是老实地应了一声,然后便与孔令仪一起站在了慧园外,一直等到了舒沄带着点褚和丛珊出现之后,这才笑着接过了他们手里的一部分东西,对着舒沄说道:“小姐,马车已在外面等候了。”

舒沄有些诧异地朝着吉旸看了眼,点头后这才对着孔令仪行了一礼道:“还要麻烦孔大人一次了。”

“舒姑娘客气了!”孔令仪那面无表情的脸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来,然后说道:“时候不早了,舒姑娘,我们走吧。”

舒沄点了点头,朝着慧园的方向看了眼,这才跟在了孔令仪的身后朝着将军府外走去。

来时,是孔令仪和吉旸带着她进的将军府,离开的时候,依旧是他们相送,倒是有种善始善终的感触在舒沄的心中弥漫开来。

将军府给舒沄备了三辆大车,十个武师看护,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安全感。

看着点褚和丛珊把一应要用的东西都堆上了马车,舒沄这才由着她们搀扶着进了车厢。只是马车还未动,却是有人靠近了车厢,站在了车厢的窗外,双手举着一个木箱子高声喊道:“舒姑娘,我家公子吩咐小的给您带个话:姑娘临行在即,余未能前来送行,便予薄礼一份,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望姑娘珍重,他日相遇,余当风发意气,骏马相伴,再问姑娘一次可否!”

舒沄楞了一下,双颊一下便热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三公子!”点褚有些心情激动地低声在舒沄的耳边说了一句,看着舒沄朝着她瞥了一眼,配着她那飞着红云的脸颊,点褚却是低笑着继续说道:“小姐,三公子可是真心与您的!”

“别胡说!”舒沄瞪了点褚一眼,看着她偷笑着噤声之后,这才愁眉斟酌了一下,对着马车外的小厮说道:“替我多谢三公子的好意!”

“是!”小厮赶紧应了一声,把手里捧着的东西举的更高了一分。

“谢礼就不用了。”舒沄看着点褚有些促狭的笑容,淡眉又道:“将军已经给了诊费,三公子便不用破费了。你把东西给三公子送回去吧,我们还要赶路!”

小厮楞了楞,有些惊讶而无措地看向马车的方向,却是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马鞭声,下一瞬,面前的马车轮子便转动了起来,驱使着马车顺着将军府外的大道缓缓而行。

“舒姑娘!舒姑娘!”小厮忍不住大叫了起来,赶紧站起身便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追去,只是才跑了两步,却是被骑在了高头大马上的孔令仪给直接拦住了。

“回去复命吧!不要追了!”

“可是,孔大人,三公子说了一定要把东西送到舒姑娘的手里啊!”那个小厮一脸的欲哭无泪,眼巴巴地望向孔令仪,犹豫地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说道:“不然,请孔大人您收下东西,转交给舒姑娘吧!这样小人也好交差啊!”

孔令仪闻言,眉梢一挑,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指使起我来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小厮闻言,顿时吓的脸色发白,咕咚一声便跪到了地上,惶恐不安地一个劲对着孔令仪磕头说道:“孔大人恕罪!孔大人恕罪!小的没有那个意思......小的只是想完成三公子的吩咐而已,绝对不敢如此打算.......”

“哼!”孔令仪冷冷地朝着那个小厮看了眼,抽了一下马后这才说道:“滚回去吧!”

小厮听着马蹄声响起,这才抬头哭丧着脸看向孔令仪的方向,一时腿软地瘫坐在了地上,许久都未回过神来一般:“这要如何交代?如何交代啊......”

踏着晨晖,舒沄一行奔驰在虞城的大道上,很快便出了城,朝着远方而去。

孔令仪送了舒沄他们百里之后这才回程,甫一进城,便得到了消息,最多第二日午时前,人便会到虞城了!

“只希望你们能走的更快些!”孔令仪紧锁眉心,朝着远方看了眼,这才策马回到了将军府内。

而这个时候的文步成一行却是已经出了西北的地界,奔驰在了广袤的草原之上,迎着清风轻松前行。

“就在此处安营!”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整个车队便全部停了下来,无数的汉子们立刻便收拢了东西,开始摆布起了各种扎营的东西,一时间,草原上响起了各种的声音。

卜儿和小梨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钻了出来,深深地嗅了一口空气,这才微笑着落到了地上,跟着文家的丫鬟们一起把一应东西全部都搬下了马车,然后等着仆妇们把饭食做好。

“卜儿姐姐,表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啊?咱们可是走了好几日了!”小梨偷偷地朝着周围打量了一眼,垂眉对着卜儿问道:“咱们就这样从将军府里出来,会不会成为逃奴啊?”

“逃奴?!”卜儿斜眼朝着小梨看了下,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地说道:“我们现在可是表少爷......不,我们现在是少爷的人,是文家的人了,哪里会成为将军府的逃奴?少爷不都说了吗?你怎么记不住?”

“不是,卜儿姐姐.......”小梨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一分,即使是有心人想要仔细地瞧一瞧都不可能瞧见小梨脸上的神色来,“我到现在也未有见过或者是听说过我们的卖身契在哪里啊!”

卜儿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看着小梨的脑袋,似乎有些责怪她不太识趣。

“卜儿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就是有些胆小.......当初带着从舒姑娘哪里偷来的酒去寻了表少爷,助了那位萧王爷见到了宁道长,可是......表少爷让我们留下,却是一直都未有告诉过我们,也没有让管事们来知会我们一声,是否把我们的卖身契给换到手里啊......”小梨抿了抿唇,偷偷地朝着左右看了眼,把声音压的更低了一分,“卜儿姐姐,当初表少爷也承诺过我们的,只要此事完了,便会把卖身契还给我们,还我们一个自由的........”

可是现在呢?她们从将军府内一路出来,到现在什么消息都灭有,怎么能让小梨不着急?

卜儿听到这里,眉心也不由地蹙了起来,眉间也带上了一丝不安来。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半响之后,卜儿这才低声问道。

“我便是不知改如何是好,这才寻卜儿姐姐你问问的啊!”小梨一副天真无比的样子,眨着眼睛看向了卜儿,“卜儿姐姐自来主意颇多,做事也稳妥.......”

“哼!捧我,想让我去问?”卜儿听到这里,顿时斜眼朝着小梨瞥了眼。

“卜儿姐姐,我担小你也知道的啊!”小梨赶紧怯生生地朝着不远处的文家武师们的方向看了眼,低声说道:“我怕我去问,那管事一瞪眼我便忍不住会哭出来的......到时候引的那管事不悦,且不是连累了卜儿姐姐?!”

“你倒是会打算!”卜儿冷笑了一声,目光却是不由地朝着文家人的方向看了几眼。她也清楚,小梨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如果她们的卖身契没有被文步成带走,那么她们可就成了将军府的逃奴了!

逃奴的下场,没人想知道!

“寻了机会,我会去问问的!”卜儿皱紧了眉,沉默了半响之后,这才对着小梨说道:“只是,备礼之事,你得担起一半来。”

“那是自然的!没道理让卜儿姐姐费了心,还出力不是?!”小梨闻言,顿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卜儿,一副欢喜无比的模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文步成微恼地听着面前管事的叙述,眉心一直都未舒展开过。

“少爷,这两个丫头有些浮躁了,要是再这样带着一起走的话,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生出事端来,您看是不是........”管事厉目抬起手来比划了一下,询问地看向了文步成说道:“小的保证,肯定能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必然不会给少爷您带来任何的麻烦!”

轻抬着手指在小几上敲着,文步成沉默了约半柱香的功夫,这才看着那个管事低声嘱咐道:“不用,好好地看着她们一些便可。至于卖身契.......走之前到底从将军府里拿了吗?”

“小人记得是拿了的,少爷您要人,将军府里什么时候不给了?”管事一脸得意而自豪地看了文步成几眼,这才愁眉垂头说道:“只是当初走的有些急了,管着这身契的管事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把她们二人的卖身契给收掇到了什么地方.......”

“只要有这个东西就可以了!”文步成却是一脸无所谓摆了摆手,“和那两个丫头说一声便可,回头让管事好好地找一找,什么时候找到了给她们便是了......只是,那两个丫头却是不能让她们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的。本少爷将来还拿她们有其他的用处,平日里,看管着一些,也照顾着一些!”

“是!”管事眼神一凝,赶紧应了一声,这才恭敬地从文步成的面前退开,转身便收起了脸色的表情,一脸严肃地慢慢往回走,直到远远地瞧见了卜儿那期盼的身影,管事这才转了一下眼,皱眉朝着卜儿看了眼,换上了一副平淡的神色。

“卜儿姑娘!”眼看着卜儿的面容越发的清晰,管事赶紧喊了一声,快步便冲到了卜儿的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歉意笑容来,拱手朝着卜儿施了一礼,在卜儿略微惊讶的目光中赶紧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卜儿姑娘!我去与管着身契的管事们都问过了,他们都肯定你和小梨姑娘的卖身契确实是从将军府内带出来了的!只是少爷当初走的太急,大家收掇东西的时候,一时记不得放到什么地方了,还需要一些时间找一找.......还请卜儿姑娘和小梨姑娘稍后些时日。”

卜儿赶紧福身朝着那管事行了一礼,甜甜地笑着回道:“倒是让管事您费心了!婢女们也只是害怕背上这个逃奴的罪名而已,所以才不放心地求了管事帮婢女们去问问......既然都确定了卖身契确实从将军府内带出来了,那婢女们也就放心了.......管事们什么时候找到了,再给婢女们看一眼便可,也不用太着急的!”

那个管事笑着应了一声,一直看着卜儿行礼离开之后,脸上的笑容这才淡了下来,转了下眼转身回到了自己该待着的位置吃过餐食后,这才又去寻了那管着身契的几个管事.......

文步成准备去往关州,那里有文家在几年前偷偷买下的一座铁矿,现在文家大部分的精力都全部投入到了那座铁矿中,算是文家最重要的一处秘密之地了。只是,他们这支队伍中,最后能跟着一起到关州的却是可能不足三分之一!

至于人选,文步成还在等着观察。

虞城到关州,快马需要一个半月,马车行走却是需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而文步成一行人走走停停,耗费的时间自然是会更长的。

而舒沄在于孔令仪分别之后,便由着吉旸安排,披星戴月地苦苦赶了一夜的路后,这才总算是寻了一处宁静的地方歇了脚,之后便沿着官道慢慢前行,在三日之后便到了一个叫做左庄镇的地方。

左庄镇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城镇,唯一有点特色的大约也就是镇子里有一处卖羊肉汤的店子每日宾朋满座,好不热闹。

马车进了左庄镇,吉旸便立刻去寻了客栈把马车等一应的东西收拾好,这才寻了舒沄,对着她说道:“小姐,连日赶路您也疲了,这左庄镇的羊肉汤十分的有名,您要不要过去尝尝看。”

点褚和丛珊闻言,顿时便有些期待地望向了舒沄,眼里的激动地不言而喻了。她们在将军府多年,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出门来享受的,怎么会不心动?

舒沄笑笑:“吉大哥安排便是了。”

吉旸拱了拱手,想了想还是对着舒沄说道:“小姐以后就叫小的名字吧,大哥二字莫要再提......”

舒沄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脸色微微有些不太好看。

吉旸赶紧又道:“小姐,出门在外,莫要让人疑了才是!您是小姐,小的与点褚她们便是奴仆,该怎么称呼,就应该怎么称呼,要是乱了分寸,被有心人盯住了,那也是麻烦........”

舒沄的心里有些难受,却是不得不承认吉旸说的话有道理。

“姑娘.....不,小姐,吉旸说的很对,以后我......也称呼你小姐!”陈武站在一旁,赶紧也附和了一句,然后笑着对舒沄说道:“小姐不习惯就多熟悉几日便好了,只是出门在外,得做注意一些。”

舒沄僵着脸点了点头,一时倒是没有了食欲。只是在看着点褚和丛珊期待的样子,舒沄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吉旸一起,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羊肉汤的铺子过去。

也就是在那家典氏羊肉汤的铺子前,舒沄才第一次感受到了热闹这个词是如何让人心生愉悦的。

空气中尽是扑鼻的肉香味,面前是坐满了的客人,羊肉汤铺子里不停地有端着大腕急匆匆奔出来,却是半滴汤水都不曾洒落出来的伙计小二们,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与喧哗声不绝于耳,倒是好一派热闹无比的景象。

吉旸朝着铺子方向看了几眼,似乎并没有找到空桌,只能快步去寻了一个伙计问了几句,这才转身对着舒沄说道:“小姐,我们还需要再等一等,我已问了小二要了桌子,只等收拾了便可以过去!”

舒沄点了点头,嘴角依旧带着笑容。

而不远处的一张八仙桌前,一个年迈的妇人却是皱着眉头喝下了一口热汤,然后便愁眉把手伸到了自己的下腹位置,脸色微微有一丝苍白.......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左庄镇的典氏的羊肉汤铺子一年只卖五个月,其余时候都是歇业状态,再加之味道十分的鲜美,份量又足,每年都有不少莫名而来的客人。所以这甫一开店,几乎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倒成了这左庄镇的一景!

而舒沄一行来的时候,正好恰逢这羊肉汤铺子才重新开张三天,自然更是热闹无比。

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铺子里的一个伙计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远远地朝着吉旸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往铺子内去。

“小姐!”吉旸严肃地朝着那个伙计回应了一下,这才缓了脸色冲着舒沄喊了一声,“小姐慢些。”

舒沄有些不习惯地笑笑,跟在了吉旸的身后便穿过几张桌子朝着店铺内走去,目光倒是好奇地在周围的客人脸上都打量了一圈,看着那无数感叹而满足的神色,舒沄心中的期待也更甚了几分。

“几位客官,这边请!”那个伙计腆着脸偷偷地朝着舒沄看了眼,脸色微红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引着他们进了铺子里。

铺子内,和外面那随意地摆着各种桌子供给食客们使用的景象并不一样!铺子的空间很大,但似乎是为了让这空间能发挥到极致的作用,便用无数的青竹篱笆隔成了无数间的小格子,里面摆着小桌和锦垫,点缀着一些花草,撑着一些纱幔,倒是凭添出了不少的韵味来。

“各位客官想吃些什么?”一直等到舒沄几人都落座之后,那个伙计这才赶紧问道。

“把你们店子里的拿手菜都来一份。”吉旸朝着舒沄看了眼,看着她微微迷茫的目光,笑着便直接开了口:“我家小姐想都尝尝。”

“是,是,是!”伙计闻言,顿时一脸的大喜,从吉旸的手里接过了几个铜板的赏钱后便赶紧退开,小跑着立刻奔向了后厨去备餐了。

“吉大........吉旸,我们每样菜都点了,会不会太多了?”舒沄一直等着那个伙计离开之后,这才忍不住有些担心地对着吉旸问道,“我们也就只有五个人而已,吃的了那么多吗?”

“小姐放心便是了,这铺子里,拿手菜也就那么两三个而已!”吉旸却是一脸轻松地对着舒沄笑笑,看着她还是有些担心后,这才又道:“以前跟着孔大人行走,兄弟们也来过这个铺子两三次.......小姐也知道的,像小的这样的粗人,食量是要比常人大上许多的,每次来这铺子,小的兄弟几人,都是每人两份拿手好菜才能勉强吃饱的!所以,小姐放心便是了。”

舒沄看了看吉旸的体格,想了一下这才总算是放心了下来,随即又问道:“那吉旸,一会儿你不够吃啊!”

“到时候再点便是了!小姐莫要操心小的。”吉旸笑眯眯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话音才刚落,便看着离去了的那个伙计已经带着人端着食盘走来。

“各位客官,您们点的东西。”伙计站到了舒沄他们的一旁,一边示意跟后的人把食盘里端着的碟子和碗都给摆到桌上,一边笑着介绍道:“客官五人,便上了五碗羊肉汤,一碟酱羊肉、一碟卤羊腿,一碟闷羊肉和一碟烤羊肉.......各位客官慢用,有需要,请吩咐小的便是!”

吉旸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扔给了那个伙计:“退下吧,剩下的是赏你的。”

“是,是,是!多谢客官,多谢客官!”那个伙计脸上的笑容更为的殷勤了起来,躬身朝着舒沄他们行了一个礼后这才带着人迅速的离开,又去招待其他新来的客人了。

“小姐尝尝!”吉旸示意点褚和丛珊给舒沄布菜,“味道不错了,也不知道小姐你是否喜欢。”

舒沄点了点头,示意大家都自己开吃,这才夹了一筷子羊肉,入口微腥,但是肉质十分的好,嚼在嘴里,满嘴都有肉香。喝了一口汤,顿时也感觉一股热流流便了全身,让她整个人瞬间便暖和了起来,心情不由地也跟着顺畅了。

陈武也是一脸的享受模样,吃了两口肉后便不自觉地往桌旁摸了一下,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来,顿时有些干干地垂下了脸,闷头喝了一大口的羊肉汤水。

“陈大叔......你和吉旸要是想喝两口,便点壶酒水好了。”舒沄的脸上带着笑容,看着陈武说道:“总归,这些酒水都不太醉人的!”

这一点,舒沄在将军府里清楚了。

陈武一脸不好意思地朝着舒沄笑了笑,忍不住扭头望向了吉旸:“吉旸兄弟,要喝一杯吗?”

“陈武大哥说喝便喝就是了,就如小姐说的,总归这些酒水也不太醉人!”吉旸呵呵地笑了笑,招手便又寻了一个伙计来,让他上了两壶清酒,他与陈武一人一杯地便喝了一起来。

舒沄倒是觉得气氛十分的不错,心情不由地更好了起来。

只是,就在舒沄她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铺子外却是隐隐传来了喧哗声,有惊叫的慌乱叫声一阵一阵地响起,引的这铺子里坐着的不少好事的客人都跑了过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点褚好奇地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最终还是矜持地看向了陈武:“陈大叔,你能去看看吗?”

“好!”陈武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朝着舒沄抱了抱拳,站起身来便直接朝着门外走去,大约一刻钟左右这才疾步走了回来。

“外面是什么事情?”点褚关心无比地问道。

“无什么大事,就是一个老妇吃饱喝足了说这店铺黑心肠,下了药要毒死她,她现在正在地上打滚,似乎是痛的厉害。”陈武安慰般地对着舒沄说道,“她的家人也在外面闹,要让这典氏东家出去请巫医大人来看,还说要去报官.......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外面看热闹,倒是不容易挤进去,也不知道这典氏的东家来了要如何过去!”

舒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些所谓的追她的人来了就行了!

也不知道这追她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她自己都没有确认这个身体的主人,那些追击的人就能确定了吗?那她当初在笃山下生活了那么久,怎么就没见人来找呢?

真是奇怪!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典氏羊肉汤店铺外,喧哗声越来越大。

舒沄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扭头朝着外面看了眼:“店铺东家还没有出现?”

“不知呢!”陈武想了想,站起身来:“不然,我再去看看!”

“一起去吧!”舒沄想了想,主动提议道:“要是巫医未到,我去帮忙看看!”

“小姐!”点褚闻言顿时不安地朝着舒沄看了眼,小心地朝着周围打量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万一惹下麻烦事可如何是好?市井人家,多的是胡搅蛮缠之辈.......”

舒沄微微有些怔楞,目光刚到了点褚的脸上,便听到一旁的吉旸开了口:“无妨的,点褚。只是去看看而已,要是有什么麻烦,不是还有我们吗?”

点褚欲言又止地皱了一下眉,这才应了一声:“是!那婢女护着小姐一些。”

舒沄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朝着吉旸他们都看了眼,总感觉她自己是在没事找事,给大家增加麻烦一样。可是,听着那铺子外嗷嗷痛呼着的妇人的哭喊声和各种叫骂声,她还是有些不忍。

“那便去看看吧!兴许,巫医已经到了!”舒沄勉强地笑了笑,这才冲着铺子大门的方向走去。

铺子外站满了无数食客,人头攒动地都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倒是真就如陈武说的那般,几乎连脚都踏不进去,更不要说想要挤进去了。

舒沄有些郁闷自己的身高,踮着脚往人群里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放弃了。

“小姐,跟着小的来。”吉旸倒是大手一揽,和陈武一起一左一右地把舒沄给护在了中间,然后直接便拎开了前面挡着的食客们,带着舒沄往人群里进去,大有一种披荆斩棘的汹汹感来。

不少食客被拎开,瞪眼想要骂上几句,却是在转眼瞧见了吉旸脸上露出的煞气与舒沄那秀丽的身影后,默默地换了个位置继续张望,也没有要去找舒沄他们麻烦的意思。

而此刻的人群中央,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地抱着肚子嗷嗷大叫着,被两个年轻些的妇人一左一右地抱着,略显得有些狼狈不堪;而不远处,三个穿着锦衣的年轻男子正揪着一个铺子里的伙计,面色焦急而又怒气十足地叫骂着。

“客官......东家......东家很快便到了!您们再等等!再等等!!”那个伙计被拉住不能动弹,衣衫也被扯开了口子,却是只能哀求着说道,“您们再等一等吧.......”

“等?怎么等啊?现在就去请了巫医大人来给我娘看看!”

“没瞧见我娘都已经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们这黑心的店子啊,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居然这般害我家人.......我可告诉你们了,要是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个店子也别想开下去了!!”

“去请巫医来!让其他的伙计现在就去请了巫医来!!”

三个年轻男人赤红着眼睛大叫着,目光不停地在周围环视着,却是看着这羊肉汤铺子里的伙计们纷纷一副畏首畏尾地观望着的样子,根本没有人愿意动弹。

这让三人的脸色不由又黑了下来。

“客官,我们店子里的肉汤是没有问题的啊.......”被抓住的那个伙计忍不住辩解了一句,却是被一个年轻男人直接拍在了脸上,瞬间半边脸便肿了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我娘能成现在这幅模样?你们这黑心的店铺,还想把事情往我们的身上推攘不成?”

挨了打的伙计双眼喊着泪水,目光在地上的老妇人身上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学乖地沉默了下来。

现在这种时候,本就不是来争辩的时机。

人群中,不少人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地朝着那个哭嚎着快要没有了力气的老妇人看了眼,忍不住也提议让铺子伙计们先去请了巫医来看看。

只是,谁都知道,这巫医大人一出诊,那银钱可就不是个小数字了,谁敢去请?万一这银钱赖到自己的头上了,怎么办?

“这老妇人看起来可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要是再这样等下去,万一出了人命,可是都跑不掉了呢!”一个食客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高声大喊了一声,“这铺子的东家不在,总有管事的不是?让那管事之人出来,一同送人去巫医大人处看看不就得了?”

“对,对,对!人命关天啊!”不少食客立刻附和。

只是铺子里的伙计们却是一脸的难色,欲哭无泪地说道:“管事......铺子里的管事去请东家去了,还未回来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合着,你们铺子里能管事的都跑了?!”老妇人的三个儿子闻言,顿时便大吼了一声,揪着手里的那个伙计瞪大了眼睛看了几眼,似乎是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抬手便要重锤到那伙计的身上出气,吓的那个伙计顿时绝望地大叫了一声。

舒沄见状,赶紧喊了一声:“慢着......我是素医,要是你们愿意,我先为大娘看看可好?说不一定,我能帮上一些忙!”

“素医?!”三个年轻人闻言顿时一愣,目光在舒沄的身上打量了下,皱眉说道:“素医有何用?你要是巫医大人的话倒是合适!”

舒沄一窒,有些郁闷。

合着巫医大人就能立刻妙手回春不成?

倒是那抱着老妇人的两个年轻妇人听到舒沄的话,仿佛突然生出了希望来一般,慌乱地抹了一把脸,立刻便高声叫道:“素医?素医也行啊!先给娘看看啊!”

“是啊,你们也不看看娘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素医大人也是医啊!”

两个妇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看向那三个年轻人吼了一句,然后便直接望向舒沄:“素医大人,劳烦您过来给看看.......要是娘出了什么事情,可让我们如何是好!”

舒沄点了点头,看向那三个年轻人。

“那便先试试!”三人中一个看起来稳重些的男人迟疑了下,目光在朝着周围的人群看了眼,这才咬牙点了点头:“不过,这诊费得记在这典氏羊肉汤铺上!”

舒沄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悦,面上却是不显地直接走向了那个老妇人,在她的面前蹲下,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观那老妇人年纪大约六十多岁,瘦弱白皙,脸上抹着脂膏,却是被豆大的汗珠洗过一般,留下一条条难看的痕迹来。此刻老妇人正苦苦地皱着眉头,嗷嗷地大叫着,或是因为叫喊的太过于厉害,又加上疼痛难忍,老妇人的声音略显得有些沙哑,眉目间也透露出几分令人不喜的煞气来。

“你是哪里疼痛?”舒沄低声问了一句。

那老妇人艰难地掀起眼来,朝着舒沄看了眼,整张脸的表情全部都揪在了一起:“痛!腹痛!!!”

舒沄点了点头,探手便朝着那老妇人双手按压之处伸了过去:“我得诊一诊!”

那老妇人浑浊的目光在舒沄的脸上逗留了一瞬,这才嗯了一声,把压住腹部的手微微挪开了两分。

舒沄一边观察着老妇人的表情,一边移动着手,沿着上腹开始最终停在了右下腹的位置。

“疼!疼!”老妇人一把抓住了舒沄的手,力气之大,仿若铁钳一般锢的舒沄的手瞬间便红了起来。

“你先放开我......”舒沄忍着痛挣扎了两下,却是未能挣脱开。

一旁的点褚见状,赶紧便冲上前来,捏住了那老妇人的手瞬间往旁边一拉,看着舒沄收回了手后,这才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抓着我家小姐,让她怎么给你看诊?要是疼的厉害了,抓你旁边这两位啊!”

那两个妇人赶紧朝着舒沄道了一声抱歉,含着眼泪抓住了老妇人的手,低声唤道:“娘!娘!您要是疼的厉害了,抓住我们.......”

老妇人嗷嗷地叫唤了两声,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舒沄赶紧抓住了老妇人的一只手,为她诊起脉来。

一旁的三个年轻人皱着眉心,一只都盯着舒沄这边的动静,看着她什么都没说,顿时有些着急了起来:“那个素医,你不会是这铺子特意找来拖延时间的吧?你真是素医?”

“我家小姐自然是素医!难道还用骗你们不成?!”丛珊站在舒沄的身后,听到这话顿时便回了一句,瞪着眼睛叉着腰吼道:“我家小姐可是好心帮忙,你们莫要如此苛待她!”

点褚看了一眼说了两句便有些喘气的丛珊,不由拉了她一把:“和他们争执什么?你的伤都还未痊愈呢!”

“可是他们不识好人心!”丛珊生气地说道。

点褚摇了摇头:“有吉大哥和陈大叔在呢!”

丛珊闻言,这才嘟着嘴朝着那三个年轻人瞪了眼,老实地站在了原地。

“大娘除了腹疼,可还有其他的症状,一并与我说说。”舒沄诊完脉,看着面前那个已经有些有气无力的老妇人问道:“这样能让我更容易确诊。”

“我只觉得有些热.......”那老妇人艰难地回了一句,然后又道:“这会儿感觉......腿根也开始抽痛了起来。”

“右腿?”舒沄皱了皱眉头,看着那老妇人点头之后,这才嗯了一声,对着身后的点褚说道:“去拿我的银针来。”

点褚赶紧点头,转身便朝着钻出了人群,返回客栈去找银针盒子。

“寻一处安静的地方,我给大娘先施针缓解一下疼痛。”舒沄又朝着那两个妇人吩咐了一句,这才站起身来,对着陈武和吉旸点了点头。

“不然,就到铺子里好了!”吉旸倒是神态轻松地说道,“总归是在这铺子里出的事,用用他们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一个伙计闻言,赶紧点头便招呼道:“可以,可以!铺子后院有屋子!”

那三个年轻人却是拧起了眉头来,迟疑地朝着老妇人的方向看了眼,怒目说道:“为何要到铺子里去?你们是想哄的我们进去了,做什么不成?”

“你这个素医必然是心怀不轨,与这黑心的店家是一伙的!!”

“去请巫医大人来!请巫医大人来!我们不要你这素医看诊了!”

舒沄有些火气上来,看了一眼那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的老妇人,忍不住朝着那三个年轻人吼道:“你们讲点道理行吗?看看你们的母亲,现在已经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就不能先让她舒坦一些再去争执其他的吗?不寻处安静的地方,你们难道还想让我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让那么多人看着我为你们的母亲施针不成?”

三个年轻人一愣,在瞧着周围众人那看热闹的眼神后,顿时感觉脸上热辣辣的,惭愧地垂了垂脑袋:“可是......也不能由着你们把我们带到铺子里去,谁知道那里面都有什么人在等着了?万一你们要是对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可怎么办?”

舒沄皱了皱眉头,斟酌了一下这才又道:“这样好了!铺子里有小间,让伙计们遮挡一下,清理一间出来,这样你们总能放心了吧?”

三个年轻人相互看了几眼,似乎依旧有些为难。

“你们还在发愣什么啊?娘最重要啊!”那两个一直抱着老妇人的年轻妇人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先扶着娘进去躺一躺啊!”

“行,那就让人去安排!”面色最沉稳那个年轻人咬了咬牙,这才点了点头对着那些伙计们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给我娘清理出一间小间来......让这位素医为我娘诊治!”

几个伙计哪里敢耽搁啊,转身便钻进人群,快速地进了铺子开始收拾了起来!

这些人能让步便很好了,至于清理小间,那有什么困难的?

“大家都让一让,让我们先把人送进去!”陈武看着那两个妇人艰难地扶起了那个老妇人,赶紧对着人群喊了一声。

“喂,那素医,你看诊了半响,这大娘到底是如何的病症,你也未说啊!”

“对啊,对啊!到底是不是这肉汤内混了毒物之类的,你也未给我们交代啊!我们可都吃了这肉汤了,万一要是待我们回去之后出了毛病,这典氏不认账了的话,我们可如何是好?”

不少食客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事情的发展,顿时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倒是又扇动起了众人的情绪,纷纷把矛头扔到了舒沄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本来已经被说服了的那三个年轻人仿若一下又被挑起了情绪来,目光中带上了提防与愤怒地看向舒沄,也不由地朝着她喊了起来:“对!我娘到底是什么毛病,你还没有与我们说过呢!就这样让我们进店铺,是想要隔绝大家的视线,然后对付我们吗?”

“就是,我娘到底是什么毛病,你倒是说啊?!你不是素医吗?难道看不出我娘的毛病来?”

“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来,可别想我们听你的!!而且,到时候,我们还要去官府告你......”

舒沄皱紧了眉头,目光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恼怒来!她简直想不明白,这三个年轻男人到底是想做什么?明明一旁在地上痛苦地大叫着的便是他们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他们明明看起来心痛他们的母亲,却是一点也不愿意靠近,反而就让那两个年轻妇人陪着呢?

他们三个年轻男人搭把手,就是现在送了那老妇人去见巫医大人,那也是极快的啊!

可是,眼前这三人就是不动,还非要没事挑拨一点事情出来.......

“小姐不用管他们,有小的在呢!”吉旸却是左右晃了晃脑袋,抱起拳头来目光冷漠地看向那三个年轻男人,一步一顿地走了过去,气势汹汹地说道:“管你们是想报官还是想什么,沾惹到了我家小姐,那你们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你.......你吓唬我们!!”一个年轻男人顿时结结巴巴地看着吉旸,忍不住往后方退了一步。

“我可不吓唬人!我一般只收拾人!”吉旸却是勾唇邪邪地笑了一下,看着那三个男人硬着头皮瞪着自己,这才悠闲而轻松地说道:“不过,我家小姐要帮你们,那我便看着你们就是了!回头你们那母亲要是治好了,我可不管那店铺要诊金,只管你们要!”

“凭......凭什么?!”一直未说过话,逮着那个铺子伙计的年轻男人忍不住质问了一句。

“为什么?只为你们一直都为难我家小姐,不让她顺利地做好事啊!”吉旸冷哼了一声,看着那三个年轻男人纷纷一脸憋屈的样子,这才又道:“走吧,跟着我们一起进去。我家小姐要给你们母亲诊治,你们老实地听着便可!”

三个年轻男人那里还敢说什么?在面对吉旸那魁梧的身躯和凶猛的气势下,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

两个年轻妇人却是一点也没有要把周围人的话听进耳朵里的意思,拼着劲扶着那个根本就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老妇人便冲着客栈内走去,然后把老妇人给扶到了店铺伙计们准备好了的地方,让老妇人躺下后,这才眼巴巴地望向舒沄问道:“素医大人,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不用了,你们把这里遮掩好便是了!”舒沄摆了摆手,一直等到了点褚把银针带来之后,这才对着那个躺在地上,痛的蜷缩起来的老妇人说道:“大娘,我给你施针缓解一下疼痛,但是下针之后,你得忍忍,不能如现在这般蜷缩乱滚,会把银针折断的!到时候也不好找.......”

那老妇人微微抬起已经有些睁不开的眉眼来,对着舒沄嗯了一声,随后问道:“施针之后多久,我才能缓解!”

“一盏茶的功夫!”舒沄想了想,倒是干脆无比地对着那个老妇人说了一句,然后便示意一个年轻妇人来为老妇人宽衣,自己则清点起了银针来,用酒侵泡了几根。

“准备好了吗?!”舒沄捻着银针,站到了老妇人的面前。

“来!”那老妇人却是紧紧地咬着牙根,应了舒沄一声,然后便尽量平躺着,让那两个年轻妇人给压住了手脚。

舒沄倒是很意外老妇人与那两个年轻妇人的果决,点了点头便先选了中脘穴刺下,看着那老妇人身子一个激灵,微微发抖起来,赶紧又捻起下一根银针,快速地扎入了她的天枢穴。

老妇人的身子抖的更凶了两分,那是疼痛难忍.......

舒沄只能加快了动作在足三里又给下了一针,看着那老妇人颤抖的身子瞬间缓缓地慢了下来,顿时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又在内关穴与太冲穴刺入了银针后,这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稍后了片刻之后,对着那个老妇人问道:“可有觉得舒坦一些了?”

“有........”那老妇人顿时欢喜地点了点头,虽然疲惫的几乎没有了力气,但还是对着舒沄笑了笑说道:“虽然也痛,但似乎比刚才要好上许多了.......要是再多扎一些,是不是我这肚子就不会再疼了?”

“那怎么可能?!“舒沄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老妇人,这才对着她解释道:“银针,只是为了缓解你刚刚那种疼痛而已!要想治愈以后不再犯,大娘你还是得喝药调养的!”

“喝药调养?!”那老妇人闻言顿时怔楞住,然后便皱起了眉头来,看着舒沄说道:“这就不用了!赶紧让老大他们去把巫医大人给请过来便是了......”

舒沄皱紧了眉头,看着那个老妇人此刻精神了不少而有种侃侃而谈轻松的样子,没来由觉得心情有些郁闷。

这还是觉得巫医大人们厉害啊?!

“娘......现在去请一位巫医大人来看诊,光是看看都可是不止二两银子了.......”老妇人身边的一个年轻妇人赶紧低声劝道,“娘,你也知道的。这巫医大人一请来,要是能看好了你的病症也还好,至少银钱没有花的冤枉;可是,要是这巫医大人也不治,或者说治不好的话,咱们家需要出的银子,可就不止二两了.......”

那年轻妇人似乎对这些很是了解,低声给那老妇人讲解了一遍之后,这才偷偷地往舒沄的方向示意了一眼,然后低声继续说道:“娘,这素医看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就凭着这么几根针便能让你舒坦不少,不如便让她看看好了......不然你这事情,万一要是那店家不认账,咱们可就摊大了........”

说罢,那个年轻妇人便挤了挤眼睛,一脸小心地冲着周围努了努嘴,示意老妇人答应。

第一百五十章

那年轻的妇人倒是打算的很好,想要让老妇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息事宁人算了!

只要病症去了,管他是谁来治疗的不是?要是他们真让眼前的素医给治好了,这典氏羊肉汤铺子的东家难道还不感恩戴德地给那素医一些银钱打发了,再感谢她们的体谅不是?到时候,谁还去追究其他的事情啊?

这本身就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那老妇人却明显不是这样想的!

听到那个年轻妇人的建议,那老妇人却是直接唾了一口全部喷到了那个年轻妇人的脸上,然后便破口大骂了起来:“好你个黑心肠的啊!你可是我的儿媳妇,居然现在要帮着外人才欺负我!你简直是狼心狗肺,吃里扒外啊......”

“娘!我没有!”那个年轻妇人被老妇人这么一折腾,顿时便有些发懵了起来,还未来得及抹掉自己脸上的唾沫,便只发现眼前一花,一个响亮的巴掌便拍到了她的脸上,发出一阵清脆无比的响声来。

一股子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在脸颊上弥漫开来,刺激的眼泪也开始涌出,沿着那个年轻妇人的小脸滑下来......

一时间,小间里顿时便安静下来,有种令人感觉难受的气氛开始蔓延。

“老大!老大!快,快,快!去把老大给叫进来!叫进来!”那老妇人瞬间便像发疯了一般,朝着店铺外喊了起来:“老大媳妇去把老大和老二叫进来,让他们把这个没良心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拖出去!!”

另一个年轻妇人闻言,目露同情地朝着被打懵了跪坐在原地的那年轻妇人看了眼,这才点了头,赶紧快步离开了铺子,很快便带着那三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长相稳重的果真便是老大,另一个一直抓着店铺伙计的那个男人是老三,剩下一个并无什么特色的男人便是老二。三兄弟一进小间便立刻奔到了老妇人的身边嘘寒问暖了起来,倒是把那个挨了打的年轻妇人给挤开,默默地躲在一旁流着眼泪。

舒沄皱了皱眉头,吩咐了点褚给那个年轻妇人送了一张手帕过去,看着她眼泪婆娑地朝着自己点头感谢之后,舒沄却是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这样的婆家,日子可不好过。

果不其然,待那个老妇人身上舒坦地和她的三个儿子都说完话之后便立刻变了脸色,直接朝着二儿子告状般地说道:“你看看你这娶的都是什么媳妇啊?居然帮着外人,想让我就让这个素医来医治!一个素医能有什么本事啊?要请自然是要去请了巫医大人来才是啊!我可是在这个铺子里吃了他们的东西才腹痛的,典氏铺子样子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可是不干的!”

“是,是,是!娘,您说的对!您说的对!”那二儿子闻言,赶紧便朝着老妇人安慰道:“娘,您也别和她生气,回去之后我便好好地罚她,一定给娘出气!!”

老妇人闻言,斜眼朝着角落里偷偷摸着眼泪的二儿媳妇看了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叫着:“这店子里的伙计呢?让他们现在就去请巫医大人来啊!我都在这里熬了多长的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请来巫医?他们的东家呢?怎么也没有出现?”

三儿子一听这话,顿时便快步冲出了小间,随意地又抓一个店铺的伙计,拖着他便进了小间,然后质问道:“我娘想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把巫医请来?这是不准备负责了不成?”

那个伙计一脸的欲哭无泪,只恨自己跑的太慢被抓到了:“客官,小人不知道啊!东家.....东家马上就到了,必然是会带着巫医大人来的!各位客官请稍等片刻!稍等片刻便好了!”

“等,等,等,你们都让我们等了多久了?”那老妇人顿时瞪眼,想要挣扎起来大骂,却是动了一下之后发觉自己的腹痛又有了复苏的迹象,赶紧半躺了下去,厉目朝着那个伙计喊道:“一刻钟,最多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要是巫医或者你们东家不到,那我们就去报官!”

“对!去报官!告他们典氏羊肉汤铺子谋财害命!!”

铺子里的伙计闻言,顿时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要是闹到了官府去,事情可就大了!可是,不想事情闹大,东家为什么还不来呢?

铺子里的伙计们个个都是哭丧着脸,一脸哀求地看向那个老妇人,看着她面露讥色地打量着他们,铺子里的伙计们顿时感觉到一片绝望笼罩了他们的头顶。

舒沄拧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地看着那个老妇人等人的一系列行为,直接把手里的银针盒子递给了点褚,站起身来便要转身走人!

“喂,素医,你要去哪里?”那老妇人突然发现了舒沄的动作,顿时高声喊道:“你这针扎的不错,先留下来!一会儿等巫医大人来了,答应给我救治之后,你再走!”

舒沄闻言,顿时惊讶地看向那个老妇人,瞧见她脸上那微微倨傲的神色,突然明白当初点褚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了:市井人家,多的是胡搅蛮缠之辈......

现在,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不就是这样的样子吗?

吉旸也是有些被气乐了,冷笑着朝着那个老妇人打量了好几眼,看的她们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之后,这才讥讽无比地开口问道:“你们以为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了?你们一分银子都没有付,就随意地使唤我家小姐给你们看诊,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也不撒泡尿把自己给认清楚一些!”

“你.......你说什么!?”老妇人的大儿子闻言,顿时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眼凶狠地看向吉旸,指着舒沄问道:“是她自己要来给我娘看诊的,这看诊连病人都没有看好就要走人,不会是心虚了吧?说不一定你们就是和这店铺一伙的,拿了那什么银针来害我娘的!”

一说到这里,老妇人的大儿子便顿时大惊失色地扭头扑到了老妇人的面前,顿时高声喊了起来:“娘!娘!你现在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一章

那老妇人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转脸扑到了面前,顿时一愣,迟钝好几瞬之后,这才突然反应了过来一般,赶紧便哎哟哎哟地又哭嚎了起来,戏足地便在小间里滚了两下,然后突然便停下了。

“娘?!”老妇人的三个儿子一脸惊愕地喊了一声,声音还未落,便听到那老妇人更痛苦地大叫了起来。

“娘!娘!娘!您没事吧?”

“娘!您怎么了?”

那三个年轻人顿时便慌乱地赶紧询问了起来,却是看着那老妇人艰难地扭过头来,看向舒沄的方向喊道:“素医!快,快过来!针.....那些针扎深了......快把它们拔出来.......”

“扎肉里了?”那三个年轻人闻言,顿时一惊,赶紧便扭头朝着舒沄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啊?赶紧帮我娘把针给找出来啊!”

“赶紧过来!”

舒沄有些膛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和她的三个儿子,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这几人有些可笑了!明明刚刚还是一副不屑无比的模样,现在却又换成了趾高气扬的态度......他们以为医者就没有了脾气不成?

点褚却是更早一步地站到了舒沄的面前,冷笑着看着那老妇人和她的三个儿子说道:“你们在使唤谁呢?我们家小姐是素医大人,可又不是你们家的素医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态度?你们让我家小姐做什么,我家小姐就必须要做?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呢?”

“我娘身上的针是她扎的,她就要负责把这些针给拔出来......不然我们可要去报官,告她一个草菅人命了!”大儿子瞪眼怒目看向点褚和舒沄,对着她们吼道:“谁见过什么给人看诊要扎针的?我看你们就是骗子.......是和这家铺子合起伙来要暗害我娘的!”

舒沄听的那是一个气极反笑了!这些人真能愚昧成这个样子?她怎么看,也觉得有些不对的啊!

“赶紧来把我娘身上的针给拔走!”那个大儿子看着舒沄一时没动,忍不住又喊了一声:“我可告诉你......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会放过你的!”

舒沄一脸平静地看着那三个年轻人,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一个白眼,抬起脚来还是准备去拔了银针!毕竟,银针那东西还是自己的啊!不管是否有折断,又折断了多少,不收起来,她还是觉得有些担心的!

只是,舒沄的脚步还未踏出去,铺子的门外倒是先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喧哗声,很快有一个富家翁般,腆着肚子摇晃着出现的中年男人站到了小间的一侧,目露精光地朝着那个老妇人和她的儿子们看了眼,这才声音洪亮地问道:“你们就是来我这铺子里闹事的几人?”

“闹事?谁闹事了!”那大儿子一听这话,顿时便气恼地站起身来,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吼道:“我们可是在这家铺子吃着东西,被下毒害了的苦主!瞪大了你的狗眼看看,我娘还在这地上躺着的呢!”

那个中年人不屑地朝着那大儿子看了眼,这才朝着身后跟着的两人示意了一下,看着他们朝着那个老妇人的方向而去,这才又道:“听说你们一直在叫着要请巫医大人来看看?喏,你们要的巫医大人,我可是给你们一次性请了两位来了......你们都让开,让巫医大人好好地看诊一番!”

那三个年轻人一听这话,顿时整个人便愣住了,被那其中一位巫医大人撞了一下后,这才瞬间回过神来,木讷地朝着老妇人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那个中年人,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这两位,是你们请来的巫医大人?”

“不是我,还是谁啊?”那中年人愣笑着腆了腆肚子,讥讽般地朝着那老妇人的方向望去,然后冷漠又高吭地说道:“我照着你们的要求去把巫医大人给请过来了,那么,你们也是同样需要做到我提的要求的.......”

“要求?”二儿子楞了一下,倒是很聪明地一下便抓到了重点词。

“自然!”那中年人却是勾唇笑笑,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扫了一眼,最终又看了看缩在小间角落里的两个年轻妇人,这才缓缓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们了,我便是这典氏羊肉汤铺子的老板,典文才,大家都叫我一声典东家!”

三个年轻人望着眼前的典东家,顿时微微楞了楞,突然有种梦想成真的不真实感觉。

“你们说这人,是喝了我们家的汤,吃了我家的东西这才变成这样的?”典东家斜眼朝着大儿子的方向望去,看着他顿时慌乱地一个劲点头之后,这才微微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我,这老妇到底是如何发病的?

三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也没有说话,只能把目标引到了那两个年轻妇人的面前。

“哭什么哭?赶紧过来!”那二儿子似乎觉得有些颜面扫地,顿时恶声恶气地朝着那还在抹着眼泪的自家媳妇喊了一声,看着她眼泪婆娑,迷茫地望向自己的样子,这才赶紧又道:“你是聋了吗?听到巫医大人的话,还不过来回答问题!”

那年轻妇人期期艾艾地看向了正在老妇人手臂上寻找银针的两个巫医大人,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了站在小间不远处的舒沄身影,开口问道:“巫医大人想问什么?”

“什么巫医!这位是典东家!”那二儿子一听这年轻妇人的话,顿时一巴掌便给拍到了那个年轻妇人的脸上,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来。

舒沄有些气恼地朝着跨了一步,却是被吉旸给拦了下来。

“小姐,不要脏了您的手!”吉旸一脸警惕般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瞧着舒沄满脸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吉旸这才又说道:“这些市井小人一般都怕我们,他们要是还敢对您不敬,小的去收拾了他们便是了!小姐不必为此生气懊恼之类的......”

舒沄楞了一下,突然便明白了吉旸话里的维护意思,他不想自己沾惹上什么麻烦来!那是人家的家事,自己要是出面了,肯定会被牵连的.......

想到这里,舒沄却是展颜对着吉旸笑了一声,这才低低地对着吉旸说道:“凡大医治病者,必当安神立志,发大慈恻隐之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典东家,那老妇人是有病的!”

看着一旁已经有了铺子里伙计阻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舒沄很干脆地便把这话给说出了口。

“有病?怎么可能?!”典东家本来微皱起的眉头顿时一下便拢在了一起,瞪直了眼睛看着舒沄,一脸不满而恼怒地说道:“舒素医,常言道,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那两位巫医大人可在邻县有不小的名气,之后慕名而来我们左庄镇定居,平日里颇得父老乡亲们尊敬,在我们左庄镇可是相当德高望重的!他们说了那老妇人无病,那便是无病的........舒素医现在说这话,是怎的一个意思?”

舒沄蹙了一下眉,看着面前典东家神色不愉的样子,心中一片怅然。

“舒素医,我允了你将来在我这铺子里尽情吃喝,可不是让你得寸进尺地来踩着两位巫医大人成就自己的名声的!”典东家此刻的脸上尽是讥讽之色,似乎是看清楚了舒沄的面目一般,目光冷冽地盯着她说道:“小姑娘有点本事,还是自知为好,莫要学了那虚荣之辈,把自己的名声和前程都给废了!”

典东家不屑地甩了一下袖子,便要离开。

“典东家,那老妇人有病便是有病!”舒沄此刻的脸上也是肃穆一片,径直便大声地喊了起来:“我是医者,遇患而至,且能双耳不闻,眼阖而默?”

“你!!!”典东家闻言顿时怒目转身瞪向舒沄,却是在看着陈武和吉旸立刻便护在了她的身边,只能怒吼道:“素医,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舒沄挺直了脊背,一脸肃然地看向典东家。

而隔壁小间内的老妇人几人闻言,一时也呆愣住了。

“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那素医说了!那素医说了!我娘就是有病......我娘就是病了!就是吃了这家铺子里的东西才病的........”那老妇人的二儿子似乎反应了过来,瞬间便激动地大喊了起来,然后便撞开了小间前的店铺伙计,直接冲到了铺子外,朝着门外等着的无数看热闹的人群们喊道:“这铺子的东家自己说的,巫医大人看不出来我娘有病,但是素医能看出来........素医现在说了,我娘就是病了!就是在这家铺子里吃了东西病了的!!素医说了!那素医说了,我娘没有装病讹诈!!”

一时间,人群中顿时议论喧哗一片,各种谩骂声便针对着这典氏羊肉汤铺子铺天盖地而来。

“你!!!好你个素医!你居然帮了这群恶人来诬陷我这铺子!是谁?是谁指使你来的?”典东家似乎一下便想到了什么可能性,赤红着眼睛,面色疯狂地朝着舒沄吼道:“枉我还信了你是好心,真是没有想到啊!!我居然栽到了你一个小姑娘的手里!!”

舒沄皱了皱眉头,听着门外那二儿子的话赶紧对着陈武说道:“陈大叔,别让他胡说!那老妇人本是自身的顽疾,哪里是在这里吃了东西病的?”

陈武立刻点头,推攘开面前当着的几个店铺伙计便冲向了门外。

“哼!现在来假好心,你以为我会领情吗?”典东家却是依旧一脸怨毒地看着舒沄,对着她说道:“小姑娘,此事已然不能善了,你要为你今日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说罢,典东家气哄哄地便立刻转身带着几个伙计进了铺子里面,然后不见了。

“小姐.......”点褚和丛珊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们的店铺伙计,然后又看了看舒沄,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要不然,我们也赶紧离开吧!事情闹大了,对我们也不好!”

舒沄忍不住扭头朝着吉旸看了眼。

“小姐顺心便好,只是一些普通百姓,小的还能应付的了!”吉旸倒是极为自信地给了舒沄莫大的勇气,笑眯眯地说道:“大不了,我们走急些便是了。”

舒沄闻言,顿时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还是才发现,原来吉旸也是个挺幽默的人:“你说的对,大不了,我们有事跑快些,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吉旸笑而不语,一副沉稳无比的神情。

舒沄心中大定,在心底默念了两遍“医者,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后,这才看向横在她们面前的几个店铺伙计说道:“我去为那老妇人看诊,你们要拦着吗?”

几个店铺伙计一脸胆怯地朝着散发着凶气的吉旸看了眼,咬着牙退开,却是在嘴里低声嘀咕:“这就是那些读书人说的,沽名钓誉之辈!!”

点褚和丛珊闻言,顿时怒目朝着那几个伙计望去,恶狠狠地说道:“胡说什么?我们小姐心善,你们才是不识好人心!!”

几个伙计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

舒沄却是神色波澜不惊地走到了那老妇人的面前,看着她的大儿子和三儿子都望着她,这才淡淡地开口问道:“老夫人确实有病,但并不是因为吃了这铺子里的东西而引起的!她这病,以前便应该也有犯过,并不如现在这般严重而已!你们各自的心里都是有数的,对吧?”

此话一出,那老妇人的两个儿子顿时便呆愣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舒沄,一脸的不敢置信和心虚。

一旁正在抹泪的年轻妇人与安慰她的那妇人也是膛目结舌地看向了舒沄,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舒沄的目光朝着她们都扫了一圈,这才又道:“银针入肉,我得先取出来,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老妇人的两个儿子赶紧摇头,提着衣摆便站起身来等着那两个年轻妇人上前来,把老妇人又给护在一旁后,这才目光炯炯地看着舒沄,眼里有害怕、有不安、还有浓浓的期待:“素医,你既然能知晓我娘是顽疾,那你可知我娘是何病症?”

“重要的是,能治吗?”老妇人的三儿子急切地望着舒沄,赶紧拱了拱手,对着她说道:“素医大人,我们先前对您有所不敬,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我娘这病已经折磨她老人家多年了,我们曾经也求过巫医大人给看诊,但都如那两位才离开的巫医大人一般的说辞,都说我娘无病!可是,我娘真真的痛苦不已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典氏羊肉汤铺子里,所有的伙计们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突转了的局面,瞪大着眼睛纷纷看向了舒沄。

明明刚刚还让他们铺子陷入了困境的一个素医姑娘,怎么就能凭着一句话就让那讹上了他们铺子的几人瞬间便改了口,变了态度?

这一切,似乎是太过于神奇了!

“素医大人!!”老妇人的大儿子赶紧朝着也拱了拱手,换了一副嘴脸地说道:“还请素医大人为我娘诊治!”

“请我们家小姐为那位老夫人诊治也可以!只是,你们这诊费要如何算啊?”点褚却是转了转眼,神色中带着一丝傲然地对着那老妇人的两个儿子问道:“老夫人这可不是人家典氏铺子里的东西引出来的,诊费的话,也轮不到人家铺子来花费,那么,你们愿意承担吗?”

那老妇人的两个儿子闻言,顿时便红了红脸,目光在朝着一旁都纷纷盯住了他们的店铺伙计,想了想后这才咬牙说道:“我娘这病症却是是曾经便有的,但这一次却是在这铺子里吃了他们的东西才犯的,哪里能就让我们自己承担?”

“你这话的意思是,还要让这典氏铺子承担一些?”点褚也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露厌恶地看向那老妇人的两个儿子。

人,还真是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啊!

老妇人的大儿子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地看向一旁的店铺伙计们,对着他们说道:“你们请来的巫医大人说我娘无病,这事情本来就错了!要不是有这位素医大人在,兴许就把我们赶出去不说,还让我们背上了一个讹人的名声.......现在素医大人愿意为我娘诊治,你们铺子也出些诊费,这事情才算是公平!”

几个店铺伙计纷纷嫌恶地朝着那老妇人的大儿子看了眼,半响后才有一人站出来说道:“这事情我们不能做主!东家已经走了,我们得问过东家才是!”

“那就赶紧去问!”那老妇人的大儿子立刻说道,“素医大人的诊费必然是不会比巫医大人费的更多,让你们铺子出一半,也算是仁义了!”

“呸!”店铺的伙计却是不屑地唾了一口,这才冷哼了一声直接朝着店铺内跑去。

“小姐,要婢女说,这样无耻之人,又何必理他们?本来就是小姐心善,他们却是当做理所当然了!”点褚满脸的不高兴,一脸痛惜地看着舒沄说道:“这家人,也不是什么善心之人.......”

舒沄嗯了一声,却是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点褚看的有些着急,想要再劝劝,却是看着陈武拉着那老妇人的二儿子走了回来。

“大哥!”那二儿子喊了一声,目光立刻便移向了老妇人的方向,关切不已地问道:“娘怎么样了?那典东家呢?人呢?”

那大儿子朝着铺子深处示意了一眼,然后低声在那二儿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示意他安静下来。

“我先取针,你们回避一下吧!”舒沄看着那老妇人一脸痛苦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口赶了人。

“是,是,是!”那大儿子闻言,赶紧点头便示意在场的男性们都避开后,这才恭敬地朝着舒沄拱手说道:“劳烦素医大人费心了!”

舒沄点了点头,看着点褚和丛珊把小间用布帘遮掩起来后,这才跪坐在了老妇人的身侧,缓声说道:“不要乱动,我要取针了!”

“素医大人.......你真知道我这是什么病吗?”那老妇人点了点头,睁开略微浑浊的双眼,看着舒沄低声问道:“我这病,能治吗?”

“嗯!”舒沄点了点头,专心致志地开始找起了银针来。

“真的?素医大人,我这病真的能治?”那老妇人顿时激动了起来,目光期待无比地盯住了舒沄,在看着她沉默的神情后,立刻朝着身旁的那两个年轻妇人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给素医大人磕头赔礼啊!看看你们刚刚都对素医大人什么态度?如此不敬,惹的素医大人不高兴可怎的是好?”

那两个年轻妇人闻言,倒是老实地赶紧跪到了一侧,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舒沄见状,顿时把手里的银针一撤,皱眉便去拉那两个年轻妇人:“只是求诊而已,这般又是为何?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叩谢素医大人,那是正理!”那老妇人却是揪着脸,勉强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说了一句,看着舒沄叫上了点褚和丛珊来帮忙,把那自己的儿媳妇给拖起身来后,这才又说道:“素医大人莫要介意了我那几个儿子的言语才是!他们也是关心我这个做娘的身体,这才怠慢了素医大人而已!”

舒沄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淡淡地嗯了一声后便沉默地继续在老妇人的身上把银针给全部取了下来。

“素医大人,我这腹痛似乎又开始了!”银针刚褪完,那老夫人便立刻又叫了起来,面色痛苦不已:“素医大人,你再给我扎几针,给我缓缓........”

“小姐!”点褚皱着眉头,垂眉喊了舒沄一句。

“无妨!”舒沄摇了摇头,从银针盒子里又取出了几根银针来,照着那老妇人的中脘穴、天枢穴等穴道轻轻地扎了进去,看着那老妇人的神色渐渐轻松下来,这才低声叮嘱道:“不要乱动了。”

“是,是,是!我听素医大人的!”那老妇人倒是一副乖顺不已的神色,彷佛已经全然相信了舒沄的医术一般,“素医大人,我这病症要如何治啊?”

“我会给你开药方子的!”舒沄神色淡然地说道,“先照着药方喝上一剂,如果有了好转,接着再服药便是了。”

“要是没有好转怎么办?”那老妇人顿时紧张无比地问了一句,看着舒沄那黝黑的双眼望向她,这才尴尬地笑着说道:“素医大人可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不信你!只是问问而已.......问问而已!”

“要是没有好转,换个方子再试!”舒沄面无表情地说完,扭头朝着丛珊吩咐道:“去借副纸笔来,我要写药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因为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暂时也不闹腾了,于是乎,铺子外看热闹的不少食客们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一边关注着这小间内的看诊情况,一边又开始吃着东西,一番议论了起来。

典东家在进了铺子之后便彻底地消失,也没有了要再露面的迹象,也不知道到底去做什么了,倒是那位铺子里的管事被留了下来,听闻舒沄为那老妇人诊治之后,又重新出现在了小间外,抄着手皱着眉头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请来给舒沄画像的画师也被留在了铺子里,就定在了老妇人看诊那小间的对面候着,也不知接下来要作何安排。

纸笔很快便送到了舒沄的面前,端正地摆好。

那老妇人看着舒沄捻了袖准备提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又喊道:“老大......老大......这诊费可定下了?莫不要让素医大人吃了亏才是啊!”

舒沄皱了皱眉头,瞄见那老妇人精光一闪的目光,心中也是大为的不喜。

这样的一家人,人品实在是让人见着难受!

舒沄很想直接甩手走人,可是垂眸想想,却还是未动。

素医在这世界本来就生存艰难!

万言难传一善,一语却能恶遍天下!

今天她舒沄要是能把这老妇人给治好了,先不说素医善名传开,但至少,不会有人再拿她否定那两位巫医大人看诊的结果来制造流言吧?可是,如果她直接甩手走人了,必然是会有人说,她这个素医就是想贬低了那两位巫医大人而挣份名声,结果却因为自己医术不济而狼狈退场的!

最终,这可就不仅仅只是伤害到了她的名声,而是会让所有的素医的名声都扫地的。

这个罪名,她舒沄可是担当不起,也不想去坏掉的。

“娘,您放心!这铺子的管事已经应了,素医大人的看诊费愿意与我们承担五五!”老妇人的大儿子语气轻松地高声回了一句,站在小间外,目光冲着那个皱眉站在一旁的铺子管事看了眼,这才又道:“请素医大人放心开方子便好,一应的费用都不会差的!”

点褚闻言,性子一急便直接掀开了布帘冲了出来,往小间外的众人看了眼,咬牙切齿般地喊道:“我家小姐可不缺你们这点看诊的银钱!你们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坏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喘了一口气,点褚似乎又有了底气,朝着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斜了一眼,然后又大声地说道:“我家小姐本就是路过这左庄镇来尝一尝这远近驰名的肉汤,见你们家老夫人犯病,便生了恻隐之心主动提出来帮忙,结果你们倒是先诬我家小姐与这典氏铺子要害你们.......我家小姐不与你们计较,还愿意为你们看诊便已经是很大度了,你们现在又诬我家小姐爱财,这到底是何道理?”

“你休要胡说!本就是你们问我们要诊费的啊!”那老妇人的大儿子面色涨的通红,倔强地看着点褚问道,“你问我们要诊费,我们才寻了这铺子五五分的!”

点褚闻言,顿时气结:“你们简直就是群无赖!合着请了我家小姐看诊,还是你们施恩了不成?我为小姐问你们要个看诊费还错了?”

“本就是你们要的!”那大儿子理直气壮地看着点褚。

点褚顿时急的眼泪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起了转来,心中更是懊恼不已。

铺子里的食客们纷纷都兴奋地把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把点褚打量了几眼后,这便有人开口了。

“我觉得这位姑娘说的有理!人家那位素医大人本便是好心帮忙为你们母亲看诊,你们给诊费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就是!我们也没有瞧见那位素医大人说你们不给诊费就不给没你们母亲看诊不是?人家好心帮忙,你们给点心意也是合乎常理的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这诊费的事情,本也就是这位小姑娘问人要的啊!那位公子也未说错什么!”

“要是不冲着这诊费,那素医会这么好心帮忙?”

“这般说来,但是这典氏铺子倒霉了!”

“是啊,是啊!好好地坐着生意,倒是让这么一些人给讹上了......”

好的,坏的,各种言语瞬间便充斥在了这铺子里,引起了无数人的争执,这倒是舒沄他们未曾想到的。

陈武看着点褚眼泪打着转的模样,赶紧上前去:“点褚姑娘,你先进去吧!小姐那里还需要人手呢!”

点褚抹了一把眼泪,咬着唇嗯了一声,心里难受无比地转身进了布帘,朝着那躺在小间地板上合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老妇人看了眼,这才垂头跪坐在了舒沄的一侧,听着丛珊手下那墨碇与砚台的细细摩擦声,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多嘴问了那诊费的事情,也许事情不会发展成现在这般模样了!

舒沄朝着点褚看了眼,只瞧着她那乌黑的发髻上插着的一簪珠花轻轻地颤抖着,低声安抚道:“医者看诊,收诊费那是合情合理的,本就不是什么错事,让他们说去吧!”

“小姐!”点褚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这才抬眼望向了舒沄,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眼里愧疚一片。

“无事的!”舒沄朝着点褚笑笑,“该收的银子,咱们收着便是了!我又不是滥好人,没事就为人免费看诊?那我们以后要花销的银子哪里去挣啊?难道让吉旸大哥和陈大叔去卖艺不成?”

点褚闻言,脑子里瞬间便想到那般的画面来,噗嗤一下便笑出声来,赶紧拿了帕子把脸上的泪水给抹了抹,这才担心地又问道:“可是,小姐,那些人会传您爱财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圣人还要赚银子吃饭呢,难道我比圣人还厉害?不用银子也能吃饱肚子不成?”舒沄好笑地看着点褚说道,“莫要哭了,不然把你脸上的脂粉给哭花了,那可就真难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握笔蘸了墨,笔锋在砚台边上轻敛了两下,舒沄便开始写下了药方。

因那老妇人的右下腹疼痛牵扯到了大腿,也有发热的迹象,舒沄把脉之后仔细地琢磨了一番,便判定那老妇人应是肠痈之症。

肠痈之症,发肠部者,多因饮食失节,暴饮暴食;或过食油腻、生冷不洁之物而损伤肠胃,湿热内蕴与肠间;或因饮食后跌扑奔走而导致气滞血瘀,肠络受损;或因寒温不适,暴怒忧思等导致湿热邪毒内壅,血腐肉败而成痈肿,以阵发性加剧的右下腹痛为征。

舒沄写了两个方子,一个外敷一个内服。

“问问他们,谁去抓药!”舒沄要纸上的湿墨吹了吹,望向点褚说道。

“是!”点褚赶紧起身从舒沄的手里接过药方,掀开布帘面无表情地朝着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问道:“药方我家小姐已经写好了,你们谁去抓药?”

“抓药?”老妇人那三个儿子相互看了眼,目光最终定在了小间另一侧的那管事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素医大人的方子上也不知道写了多少味药材,我们只是途径这左庄镇的外乡人,也找不到这左庄镇的药铺在何处街道上,万一要是被药铺欺了、哄了,身上带的银子不够把药给抓回来,那可如何是好?”

点褚瞪直了眼睛,目光中尽是一片惊讶之态!这药材,可是给这三人的母亲看病用的啊!他们怎么能如此不急不缓地站在这里与人纠缠着银钱的事情?刚刚求了舒沄看诊的时候,不还是一副着急的模样吗?

人,怎能如此善变?

那铺子的管事斜眼朝着那三人看了眼,倒是并没有多言,直接示意了身旁的一个伙计上前去,站到了点褚的面前。

“姑娘把药方给伙计吧,他自会去抓药回来了!”那管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垂了下眼,这才又拱手朝着小间的方向说道:“素医大人的诊金,也不用这几位客人出了,我们典氏药铺还不至于吝啬到如此的地步!客人们能看的起我们典氏铺子,来我们这里闹腾,自然也是证明了我们典氏铺子声名在外,这也算是好事了!”

老妇人那三个儿子闻言,顿时腾地一下便望向了那铺子管事,立刻大叫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闹腾了?我们娘亲的病症,就是在你们铺子里犯的!”

“是非对错,大家都是有眼睛的。”那铺子的管事却是冷笑了两声,朝着周围小间内看热闹的客人们都拱了拱手,然后说道:“那素医大人也说了,你们这病症在来之前便已经出现过了,你们自己也承认了不是?可是你们之前却是一直咬定,是我们铺子食物的过错,这不是毁我们典氏铺子的名声是什么?之后又一直叫嚣着要让我们铺子负责,甚至还殴打了我们铺子里的伙计.......如果不是我们东家嘱咐让我们息事宁人,那位素医大人又为我们典氏羊肉铺子正名,谁知道你们如今会张狂到什么程度啊?你们不闹腾?谁在闹腾?里面那位为你们母亲看诊的素医大人吗?人家冒着多大的风险为你们担待着,你们自己看不明白,我们还看不明白吗?”

“说的好!”铺子里的看客们倒是纷纷鼓起掌来,为那铺子的管事叫了好。

“你......你们.......”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涨红着脸,难堪不已地朝着周围的看客们望了一圈,这才羞愧地垂下了头去,沉默地杵在原地,不吭声了。

点褚倒是一脸的开心,得意地笑着重新钻回了小间,在舒沄的身侧跪坐了下来。

小间内的那老妇人听到动静,微微睁开了一丝眼,朝着一旁沉默地坐着的舒沄看了看,这才怒气冲冲地朝着她的两个儿媳妇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叫老大他们进来看看我这个当娘的?没瞧见我这还病着吗?都忘记为娘还在这里躺着的吗?”

“是,娘!”一直未吭过声的大儿媳妇赶紧点了点头,拎起裙角站起身走了几步,掀开了布帘得一角赶紧朝外喊道:“夫君,小叔......娘让你们进来.......”

老妇人那三个儿子闻言顿时一脸的如释重负,毫不犹豫地便直接掀起布帘便钻了进去,看着一旁跪坐着的舒沄和抱胸靠在一侧的吉旸,默默地跪坐在了老妇人的身边,低声开始询问其她的情况来。

“素医大人有本事,现在好多了!”老妇人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彷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回头,你们可得多谢谢素医大人才是!”

“是,娘!”老妇人的三个儿子赶紧应了一句,却是没有真正的行动。

小间内,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了起来。

小间外倒是一片喧哗热闹的景象,无数的食客们此刻大多数都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梳理了出来,纷纷不屑地看向小间的方向。

那铺子的管事脸上也是轻松了起来,吩咐了一旁的伙计给所有夸他们铺子有仁义,不计前嫌为那老妇人看诊花费的食客们都偷偷加了菜后,这才眯了眯眼,想了想道:“让那画师看着,等着那位素医姑娘出来便给她好好地画几张小像.......我想,除了我们铺子以外,那两位巫医大人也是会要一份的。”

“是!”一个伙计赶紧应了一声,立刻去告知了那画师。

大约一刻后,一个伙计便带着几包药材跑了回来。

“药抓回来了!”那伙计得到了铺子管事的示意,直接站在那小间外喊道:“素医大人,这药材要如何使用?请您出来为小的指点一下.......”

“好!”舒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抚了一下衣裙,看着点褚把布帘掀开后这才走了出去,站在了那个伙计的面前,问过了与药方对应的药包后,这才打开了一包检查了一遍,然后柔声说道:“这是内服的药材,需要煎水熬制,一日四次交给那位老夫人喝下;另外的这一付药则是外敷用的,你给我,我交由那老夫人的家人自己处理便是!”

伙计点了点头,立刻便带着药转身去了厨房。

第一百五十七章

舒沄接过那验过的药包拿在手里,正准备转身回到小间里去,却是抬眼便看见正对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正炯炯有神地认真看着她,眼里似乎堆着好奇。

舒沄皱了皱眉头,与那个中年男子对视了几瞬,看着他根本没有被发现后而出现惭愧之色后,舒沄疑惑地收回了目光,提着药包便进了小间,把那包外用的药材的使用方法给那老妇人几人都说了起来:“我开了两剂药,一剂药为内服,已经交给铺子里的伙计去熬制了!内服一日四次!我现在手里的这一剂药是用来外敷的......”

“外敷?这病症还能外敷?”那老妇人闻言顿时一脸吃惊地看向舒沄,瞧着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赶紧又不相信地问道:“舒素医,我这病用外敷有效果吗?”

“内外兼治,好的快些!”舒沄神色平淡地扫了那个老妇人一眼,这才又问道:“还是说,老夫人想再拖拖,暂时不治,只是缓缓便可以了?”

“不,不,不!哪里能不治啊?舒素医可是说笑话了!”那老妇人一听舒沄的这话,顿时便赶紧开口喊道:“既然舒素医比巫医大人厉害,我自然是希望舒素医让我免了这以后的痛苦才是!”

“我没有比巫医大人厉害......我只是一个素医而已!”舒沄听着那老妇人略微显得有些不对的言语,赶紧解释了一句,却是看着那老妇人直接摇头。

“这是舒素医太谦虚了!”那老妇人笑眯眯地说完,也不等舒沄再说什么,直接便问道:“舒素医,这外敷的药材都有什么啊?不会也是太贵的药材?我们几个外乡人也只是走亲戚的时候,路过这左庄镇歇一歇而已......平日里身上带着的银钱,可是不太多的。”

舒沄心中的不悦又浓重了两分,脸上却是分毫不显地把药包给打开来,指着里面包着的药材,对着那老妇人的儿子和儿媳妇们说道:“这里面有大黄、银丹草、黄柏、泽兰、侧柏、姜黄、白芷、南星、陈皮、苍术、厚朴、干草、天花粉、寒水石........”

“停!停!停!素医大人!你给我们说这些药材,我们也不认识啊!你就说要让我们怎么用就是了!”那老妇人的大儿子皱紧了眉头,看着众人都一副迷茫不明的样子,赶紧对着舒沄制止道:“你说这是外敷的药材,那我们就照着你说的法子用就是了......你不用告诉我们这么多的!”

舒沄楞了一下,似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这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寻了石杵和石磨,把这些药材都磨成粉末,以水蜜调制,外敷于右下腹疼痛处,一日两次便可!”

那老妇人的大儿子朝着舒沄面前的药包看了看,点了点头:“行!那我们现在就去办!”

舒沄嗯了一声,把包着药材的草纸给折好,然后便递给了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对着他们又叮嘱道:“内服外敷,如果病情减缓,这外敷之药便可以停一停。”

“好!”老妇人的大儿子点了点头,带着其余两人便一起出了小间,然后便去寻了铺子的伙计,跑去折腾那些药材了。

而舒沄一直等着那铺子的伙计给那老妇人送来了第一碗药汁,看着她完完全全地喝下之后,这才理了理裙角,对着那老妇人和她的两个儿媳妇们说道:“一日四次,把这一剂药喝完之后,情况便能有所好转,到时接着再去抓药,连服三日便应该是能痊愈了。”

“三日之后便能痊愈?”那老妇人明显不太相信。

“嗯!”舒沄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看着那老妇人三人说道:“如果三日之后未痊愈,再来找我便是了。”

说完,舒沄便要转身离开。

那老妇人却是突然尖叫了起来,对着舒沄喊道:“舒素医,我这病愈还需要三天的时间,你就这样走了,到时候我要来寻你,怎么找啊?”

“我就住在左庄镇那间最大的客栈里的!”舒沄淡淡地看向那个老妇人说了一句,这又好奇地问道:“你们不也是从外乡来的吗?也是住在那间客栈里吗?”

“没有!没有!”那老妇人顿时摇头,对着舒沄说道:“我们住在镇尾那边的一家小客栈里的.......不过,这左庄镇也不大,要来寻舒素医还是很快的!”

舒沄点了点头,倒是不否认。

“只是.......我就担心啊!”那老妇人的眸光闪动了两下,半垂着眼睛看着舒沄说道:“我担心啊,这要是舒素医你半夜离开了左庄镇的话,我三日之后要找你可怎么办啊?”

怕她逃?

舒沄皱了皱眉头:“老夫人放心吧!我会留在客栈里,等着你病愈之后再离开的?”

“此话当真?!”那老妇人顿时一脸的惊喜。

舒沄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才提出给老妇人把银针收了,然后带着陈武和点褚他们出了小间,转身便要离开这典氏的铺子!

一出小间,舒沄的目光不由瞄向了小间对面的方向,只是那个见过的中年男子已经离开,那间小间里此刻坐着的已经是几个陌生人了。

舒沄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出了典氏羊肉汤铺子的大门,有些败兴而归地回到了客栈。

而典氏羊肉汤铺子里,舒沄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却是神色严肃地坐在了一张小几前,手里提着一只细羊毫,凝神看着眼前的白纸,半响之后这才落下了第一笔,勾勒出了一个线条优美的脸颊轮廓.......

典东家此刻黑着脸,与那中年男人同处一室,眉心却是一直都紧皱着,看着他手里的笔锋渐渐地在纸上勾勒出了舒沄的模样来,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朝着一旁的铺子管事看了眼,低声问道:“现在,那一家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是!”那铺子管事点了点头,也是一脸的难看的表情,对着典东家低声说道:“伙计们去提醒过几次了,但是那家人说了,等我们铺子打烊的时候才走,不然要是那素医的药方子没有效果,他们走了之后,我们铺子不认账的话,他们可就无处说理了......伙计们都看过了,那老妇人明显已经好了不少,那素医的方子是有效果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那素医真的有点本事?”典东家有些诧异地朝着身旁的那管事看了眼,瞧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之后,却是讥笑道:“怕这是他们商量好了的吧?两位巫医大人都说那老妇无病,那素医却偏偏就说她有病,还出手随便写个方子便让那老妇好转了?这事情,你信吗?”

铺子管事赶紧弯腰摆了摆头:“东家说的是啊!这事情,怎么看都是有几分蹊跷的!”

“哼!”典东家冷笑着看着那中年画师在白纸上把舒沄的形态勾勒的越来越清晰,这才又开口说道:“算他们做的什么戏,今日折了我典氏的名声,都必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不然,都以为我典氏好欺凌不成?”

铺子管事的腰弯的更低了两分,一个劲地点头。

中年画师收笔,把纸上的那张画像看了又看,这才搁笔看向典东家的方向,拱手缓声说道:“典东家,画像已成,请您过目一二!”

典东家点了点头,面上的冷意顿时全部收敛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了那中年画师一旁,盯着那桌上还未干透的画像看了眼,频频点头说道:“像!像!像!!就照着这般的模样,再多写几张.......”

“好!”那中年画师轻松地笑了笑,重新铺了纸后便开始提笔描绘了起来。

一张肖像在画师的手中,需要耗费的时间并不多!

一刻左右,那中年画师便又画出了一张画像来,被典东家拿到了手中,仔细地端详了好几遍。

“把这画像拿着,让他们都认一遍!”典东家的嘴角挂着满满的冷笑,低声对着那铺子的管事吩咐道:“这几日时机不好,不少的食客都会在左庄镇逗留,让他们盯着人便可。如果那素医要走就跟上去,待到合适的地方........”

铺子管事看着典东家神情冷冽地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心中不由哆嗦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拿着画像出了屋子,站在屋外的走廊微微皱了皱眉头.......

天色渐渐转黑,铺子里的食客也越来越少了。

那小间内的老妇人此刻已经没有了白日里那般痛苦狼狈的模样,已然收拾妥当之后,一脸惬意地靠在了软垫上,悠然自得地吃着东西。

“娘,这天色已晚,我们要不要先回去?”老妇人的大儿子有些不耐地问了一句。

“现在就回去?这铺子打烊了吗?”那老妇人斜眼朝着大儿子的方向看了眼,目光在一旁大儿媳妇的身上看了眼,有些不高兴地问道:“怎么?你媳妇儿和你抱怨了?”

“娘,没有的事情啊!”老妇人的大儿子闻言,赶紧摇头,看着他媳妇一脸慌乱地望向自己,这才赶紧又赔笑说道:“娘,我这只是看着天色已晚,您在这里躺了一天也不舒服啊!客栈好歹也有酥软的被褥,您休息也好能好些不是?”

老妇人动了动眼珠子,没有吭声。

“对啊,娘!这天色越来越晚了,夜里更深露重,要是受了风寒也不好啊!”老妇人的二儿子也赶紧附和了一句,笑着又道:“这会儿走的话,街上还能有轿子,儿子这就去叫这铺子里的伙计给您安排........”

“坐轿子回去?”那老妇人双眼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那是自然的啊!娘,您可是病人,这样的夜色哪里还能走回去啊?这典氏铺子的人不是欺负我们吗?”那老妇人的儿子朝着她挤了挤眼家,看着那老妇人顿时开心地点头同意后,这便立刻提了衣摆站起身来,两步便走出了小间,高声朝着那铺子里的伙计们喊了一声,看着有伙计奔到面前来之后便立刻把他们的要求给说了。

那伙计也没有要多话的意思,目光在那小间的方向看了眼,然后便点头转身去回报了。

那老妇人的二儿子有些恼怒铺子的伙计就这样便把自己丢在原地,暗骂了一句那伙计不懂规矩后,还是耐着性子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然后便看着一个伙计从铺子里跑出来,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客官,管事说了,轿子立刻便给你们安排,只是想问问,你们何时离开?”

“轿子到了就走,免得被你们嫌弃!”老妇人的二儿子扬了扬下巴,倒是得意地朝着那伙计看了眼。

“好的,那小的这就出去等着,轿子到了再来叫客官!”那伙计赶紧点头,也不等那老妇人的二儿子回应,一溜烟地便跑出了铺子消失不见了,似乎巴不得他们一家人赶紧走。

那老妇人的二儿子有些气恼地唾了一口,看着周围已经清减了的环境,最终只能撇了撇嘴,转身进了小间,把消息给所有人都说了。

很快,轿子便到了。

老妇人笑眯眯地示意那两个年轻妇人把自己搀扶起来,然后装模作样地一步步地走出了小间,看着外面只候着两个伙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就你们来送我们?”

那两个伙计眨了眨眼睛,没有吭声。

“哼!回头告诉你们东家,明日我会再来的,这间小间,你们记得我留下!不然.......哼哼!”那老妇人斜眼朝着那两个伙计说了一句,看着他们依旧不吭声的呆愣模样,这才冷哼了一声,示意众人一起才了铺子,上了等候在店铺外的一顶轿子。

那两个伙计相互看了眼,目光不屑地摇了摇头,这才转身回到了铺子里,把那老妇人的话给转告给了铺子管事!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铺子管事点了点头,面色寻常地示意那两个伙计离开后,这才起身出了屋子,在铺子后院的一个房间里坐了半刻左右。

一夜平静。

只是,第二日的天色未亮,典氏羊肉汤铺子里昨日出的事情便已经绘声绘色地传开了,左庄镇的大街小巷内关于舒沄这素医与人勾结,准备讹人不成,又踩着巫医大人想要扬名的消息被编出了好几个版本,被不少的说书人当作话本子,一遍又一遍在茶坊、客栈内说讲!

一时间,素医这个名字,倒是在左庄镇内传遍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姐,这镇子里的传言着实太可恶了!”点褚义愤填膺地把房间的窗户给关上,瞪着那双杏眼对着舒沄说道,“他们这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坏小姐您的名声呢!”

“嘴巴长在人家的身上,你能怎么样啊?”舒沄摆了摆头,有些无奈地对着点褚说道:“难道我们还要跑出去,高声大喊事情不是那样的吗?我们就是喊破喉咙,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由他们去吧!”

“可是,小姐!他们这是污蔑啊!”点褚一脸的着急。

“那又怎么样?除非那典氏铺子出来给我们澄清,不然我们那里能说清楚?”舒沄也是一脸的无奈之色。

世人都信巫医,这左庄镇上的两位有名的巫医大人都被那典氏铺子的东家请去给那老妇人看过了,都说她无病,她一个素医却偏偏说她有病,还一付药方送过去那老妇人便说好转了!这让那些信奉巫医大人们的百姓们看了,谁会愿意相信?

或者说,他们愿意相信谁?

舒沄的心中很明白,即使现在那老妇人站出来帮她澄清,告诉世人她舒沄确实有本事之类的,估计也不可能有人会相信的!

所以,她即使要做什么、想做什么,其实都是徒劳的!只待有朝他日,以事实正名了!

点褚跺了跺脚,面色愁苦地朝着窗外的方向看了看,最终还是和丛珊一起,陪着舒沄在客栈的房间里静静地待着。

三天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舒沄一直等到了第三天的午时时分,并没有等到那老妇人上门来找的消息之后便直接让吉旸和陈武收拾,准备出发离开左庄镇,继续前行。

一应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堆到了马车上,又把马儿都给喂饱之后,舒沄这才在点褚的搀扶下,和丛珊一起先爬上了马车坐好。

“小姐,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点褚倒是一片的迫切,翻身上了马车后便急巴巴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好笑地盯着自己点头后,这才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来,对着赶马的陈武说道:“陈大叔,小姐说了,出发!”

“好嘞!”陈武闻声立刻便扬起了马鞭抽出一记响声来,催动着那马儿便缓缓地在镇子内的大道上行走,朝着城门的方向过去。

几个布衣汉子躲在客栈不远处的巷口阴影里,看着舒沄他们的马车滚滚而远,这才立刻散开,消失在了原地。

出城的程序也是很简单,无非就是把路引拿出来给守城的官兵们看看,只要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便能通过了。

从虞城出来之后,舒沄他们沿途一直使用的都是孔令仪给的官方路引,几乎在任何的城镇都没有受阻过,倒是方便无比。

只是唯一可惜的便是,这路引也就只能在西北使用,过了漠河以后,进入羌中平原之后便无用了。

马车缓缓停在了城门前,看着那半开的城门,吉旸策马走上前了几步,然后便从身上翻出了一块牌子来,直接扔给了一个正怒目瞪着他,准备要让人动手把他给拉下的守城将,冷漠地说道:“速速让行,我们还要赶路呢!”

那个守城将眯眼阴沉地朝着吉旸看了眼,压制下了心里的怒火,耐着性子移动目光看向了手中接到的那块令牌,那那么看了一眼后,这个守城将整个人便瞬间如同雷击一般,颤颤巍巍地抖了几下手,差点把令牌给坠到了地上。

挂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守城将小心地望向了吉旸,看着他骑在大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神态,此刻的心中哪里还有任何的算计和恼怒啊?

“大......大人.......”

吉旸冷漠地朝着那个守城将看了眼,然后便看着他立刻小跑着捧上那块令牌奔到了他的马前。

“大人稍后!大人稍后!末将现在就让他们把城门打开,送大人一行出城!”

吉旸嗯了一声,弯腰把令牌从那守城小将的手里拿回,系到腰间,等着那守城小将高声吩咐让人把另外半扇城门打开之后,这才低声对着那守城小将问道:“你可知道,我身后护送的是何人?”

那守城将被吉旸的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侧目朝着那几辆马车的方向看了眼,头冒冷汗地转了好几下眼珠子,这才咬牙回道:“不......末将不知!”

“不知道?”吉旸挑眉,缓缓地压下身子贴在了马背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守城将的脸,然后缓声说道:“现在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我告诉你了,你就知道了!”

那守城将一听吉旸的话,顿时只觉得双腿发软。

“大人......末将,末将还有事情要办.......”

“有事?”吉旸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下来,看着那个守城将一脸惧怕地望着自己,满脸都是吓出来的冷汗后,这才勾唇说道:“马车里,坐的是我家小姐!”

“小姐?!”那守城将闻言,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变轻松了下来,踉跄了两步后,赶紧堆起难看的笑容来,望向了吉旸问道:“大人......小姐不在我们左庄镇多留几日?”

即使是贵家小姐,他们这样的身份,哪里有资格去问是谁家的?又是什么样子的身份。

吉旸也就是知道这一点,这才故意把话放出去的:“本就是带了小姐出来游玩的,本是冲着这左庄镇的典氏铺子去的,却是没有想到,遇上了糟心事,惹的我们都有些不快,便劝了小姐早些离开了!”

“典氏铺子?那典氏羊肉汤的铺子?”那守城将一听到吉旸的话,顿时楞了楞,疑惑地问道。

“你也知道?”吉旸点了点头,斜眼看着那个守城将,看着他点头后,这才勾了勾嘴角淡淡地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事,自然也应该听说过那位素医的事情?也听说了,那位素医和别人合谋,想讹人银子的事情吧?”

守城将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升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来。

“那你觉得那位素医大人是真的与人合谋了吗?”吉旸又问了一句,可是那个守城将却是极为聪明地不回答了!

眼看着那守城将脸上紧张的汗水越来越多,吉旸有些嫌弃地冷哼了一声,这才坐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家小姐便是那位素医.......你来告诉我,这左庄镇内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就我家小姐的身份,是那种与人合谋讹人银子的人吗?”

第一百六十章

左庄镇内关于那素医与人合谋讹典氏羊肉铺子银子的风波很意外地在宣扬了三日之后,突然便被一道消息给攻破,转而把矛头又移向了典氏羊肉铺子。

“哐当”一声脆响,几盏清窑白胚素喜枝的茶杯、小碟应声而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块细渣来,莹白一片刺目无比。

“也就是说,现在镇子里的所有人传言说,一切都是我们典氏羊肉铺子闹出来的?”典东家满脸怒气地看向面前的铺子管事,怒火冲冲地问道:“他们怎的就穿的出这样的流言来?我典氏羊肉铺子,没事撑的慌吗?”

铺子管事垂着头,一直等到典东家骂的差不多了,这才低声说道:“东家,现在百姓们的传言是说,那老妇如果真如巫医大人说的一般无病,而被那位素医用药治好,那便是铺子里的食物出了问题,这才导致了那老妇腹疼的症状.......而那素医有了那般的身份,出手相助,也不愿意让我们铺子难堪.......这才说那老妇人本是有些病症,开了方子治好便是了.......也算是圆了我们铺子的名声!只是......”

“只是,现在百姓们都说我们典氏不懂知恩图报,还四处乱攀咬恩人?!”那典东家一脸冷笑地看着铺子管事,瞧着他的头已经垂的不能再垂,顿时心中又不由冒出了怒火来吼道:“这些愚民!!都是愚民!!”

铺子管事没有敢吭声,静静地看着地面上那些碎裂的瓷器。

“那素医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没有查到吗?”发泄了一阵又平静下来的典东家突然想到了这个事情,顿时扭头朝着铺子管事问道:“那守城将那边,有问过了?”

“问过了!”铺子管事赶紧点头应道:“花了一百两银子......那守城将说,跟着那素医的人拿出来的牌子算是镇远将军府的。”

“镇远将军府?虞城的?”典东家楞了一下,似乎也被惊讶到了。

“是的,东家,就是虞城那个将军府的牌子!”铺子管事赶紧点头说道,“我也问过那个守城将了,他说那牌子可不是普通的牌子,而是纹了金甲鸟纹的牌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典东家皱起了眉头来:“金甲鸟纹?前五等的牌子?”

铺子管事一脸严肃地点头:“东家,那素医来头可不小,能拿到这牌子,在将军府内必然也不是什么普通身份.......以她的年纪来说,极有可能便是那将军府内的某位小姐.......”

“将军府的小姐?!”典东家的脸色顿时凝重了两分,低声琢磨了起来。

“东家,这素医,我们惹不起的。”铺子管事小心地朝着典东家看了眼,低声劝道:“那老妇现在也痊愈了,听到那位素医离开,他们也开始收拾东西了......东家你看.......要不要趁夜去收拾他们一顿?”

“收拾他们?”典东家闻言,脸上顿时挂上了冷笑来,目光中尽是残酷的寒意:“敢毁了我幸苦多年的名声,他们讹了银子就想这么轻松地走人?一顿打,我可是不会满意的!”

“那东家你的意思?”铺子管事的目光顿时一凛。

“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也不想再听到他们的消息了。”典东家摆出一脸你懂的样子,看着那铺子管事会意地点头后,这才吐了一口心中的浊气来,想了想后说道:“那素医.......就让她走便是了!既然她是将军府的小姐,出来行医大约也就是贪个乐子想要个好的名声以后嫁人而已.......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帮衬一把好了!说不一定,将来还能卖个好!”

铺子管事一脸疑惑地看着典东家,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去吧,把那位素医小姐的画像多誊抄几分,然后四处送些......”典东家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着那铺子管事吩咐道:“就说,这是位品品行高洁的素医大人,医术精湛,能治好巫医大人看真不好的病症.......”

“东家?!”铺子管事闻言顿时忍不住惊愕地抬头看向典东家,看着他挑眉望向自己的神态,赶紧开口问道:“东家,您这样说,不是为那位素医小姐招祸吗?这话要是传出去了的话,那些巫医大人们对她,可就不会有任何的好脸色看了........”

“既然那位素医小姐那么有本事,还怕被巫医甩脸子吗?”典东家却是冷笑连连地对着铺子管事说了一句,似乎已经幻想到了舒沄被人指着鼻子骂的盛况,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铺子管事从房间内退出来,想着典东家的吩咐,眉心不由皱了起来,片刻之后这才又去寻了那个中年画师来,让他继续开始誊抄舒沄的画像。

这一誊抄,便过去了两天的时间。

当又一日辰时,那中年画师拿着画稿到典氏铺子去交差的时候,便在路上突然遇上了几个莽汉,一时没有注意,便与其中的一人撞上了。

“啊!我的画稿!”那中年画师被撞的跌落在了地上,心中第一反应的事情便是:画稿可不能有事!

被撞的那莽汉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朝着那中年画师看了眼,正欲开骂,目光却是落到了地上散开的画像上,目光微微地诧异了一瞬便两步奔到了其中的一张画稿上,停在原地看了一眼后便弯腰把那张画像给捡了起来.......

“这......这画像上的女子是何人?”那个莽汉忍下了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对着地上还坐着的中年画师问道:“你可知道,这画像上的人,现在在何处?”

那中年画师楞了好几瞬,似乎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一般,半响这才被其中一个莽汉给推了一把,整个人瞬间便清醒了过来:“这位画像上之人,前几日在为一老妇看诊之后,便带着人离开了我们镇子,具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

“为一老妇看诊?她是巫医?”那个莽汉语气又急促了两分来,看着那个中年画师又问道。

“不,不,不!她哪里会是巫医啊,她就只是一位素医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素医?为何是素医?!”

青石道上,几个莽汉围在了一起,纷纷把那中年画师的画像都看了一遍,个个都是疑惑无比的模样。

“就是素医啊!”那中年画师有些气恼地朝着那几个莽汉看了一眼,瞧着他们根本就没有要给他道歉的意思,只能气愤地朝着他们瞪了一眼,然后说道:“这素医可是有本事的呢!我们镇子上两位巫医大人都说了人无病,她偏偏要说人有病,还开了个药方子让人吃下.......”

“然后呢?!”拿着画像的那莽汉微微皱着眉头,有些迫切地问道。

“然后?然后那被诊治的妇人便说病愈了!哼!这世上除了巫医大人,哪里有这么神奇的素医?”那中年画师神色扭曲地看着那个莽汉,继续说道:“这一切大约都是她们串通了的,为的便是来扬名的......”

那几个莽汉皱了皱眉头,似乎对中年画师的话有些不太满意。

“也知道那素医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么高贵的身份,非要做这般的事情!最终圆不了这场戏了,倒是把身份给抬了出来.......哼,现在也就是哄哄一般没脑子的百姓而已,聪明人稍想一想,哪里不明白她谋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抬抬自己的名声,能挑个好婆家而已......”那中年画师此刻的脸上满满都是讥讽之色,看了一眼手里的画稿,目露嫌弃撇开眼,看向那个拿着画像的莽汉说道:“画像能还给我吗?”

“这张画像多少银子,我要了。”那莽汉却是把手里的画像往身后一递,看着那个中年画师问道。

“这画像是有人定下了的!”那中年画师一愣,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

“十两银子,够吗?”那莽汉却是直接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来,目光幽深地看着那个中年画师问道:“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

那中年画师的目光与那莽汉对视了一瞬,随即便赶紧垂下头来,一把接过了那莽汉的银子,然后赶紧说道:“是,是,是!这位郎君说的是......不就是一张画像吗?我一会儿回去再补一张便是了!”

“那便多谢了!”那莽汉微微笑了笑,目光在那个中年画师的身上扫了一眼后便带着其他人直接转身,奔着城墙的方向而去!大约便是去打听消息了!

那中年画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琢磨了一下后便赶紧把银子给收了起来,这才把画像全部都卷在了一起,赶紧奔向了典氏羊肉铺子。

画像多一张,少一张,对于典东家来说都不是什么事情!有了一张画像便能变化出无数张的画像来,一个画师不够,再多找几个不就得了?

吩咐铺子管事给了那中年画师酬金,典东家便冷笑了两声,翻出了几张舒沄的画像来,让人用盒子小心地装好之后,这才对着那铺子管事吩咐道:“咱们铺子留一张画像,就贴到外面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素医本事了得,优于巫医!”

铺子管事赶紧点头应了一声,立刻拿了一张画像在铺子里选了个显眼的位置给贴上了。

很快,左庄镇内各处都出现了这样的画像,也便有了一位姓舒的素医姑娘医术精湛的消息开始被流散开来......

而那群莽汉们在左庄镇停留了一天的时间,寻了不少的人问过之后,这才总算是定下了一个方向,收拾了东西便一路出城,顺着官道一路追去。

而那老妇人一家也在不久之后收拾妥当,然后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左庄镇,浑然不知道他们的马车后,一路跟上了一群见不得人的队伍,在他们出城五里之后,那群见不得人的队伍便趁着四下无人,几刀便砍在了他们的身上,劫走了车内的财物,然后扬长而去!

半日之后,有商队路过,这才通知了官府。

前几日才闹的沸沸扬扬的中毒事件一下便又变的扑朔迷离了起来!

那老妇一家为何会被劫杀?是因为讹诈典氏羊肉铺,还是因为那位身份不一般的素医怕走漏消息,毁了名声而灭口?

无人知晓。

只是舒素医这个名字,在左庄镇却是让人耳熟能详了。

出了左庄镇,舒沄一行便顺着官道朝着居寒关而去。

要离开西北,就必须要经过居寒关。

当初孔令仪带着舒沄他们一行日夜兼程,倒是并没有过多的停留,除了遇上那个叫马芳久的人带人追杀以外,舒沄他们倒是并没有遇上世人所传的毒虫瘴气,或者是盗匪流寇之类的。

“这居寒关倒是真有不少地方毒气遍地,养起了无数的毒虫蛇蚁,更是有不少的猛兽出没!”也不知道是吓唬舒沄,还是给她敲个警钟,吉旸倒是一边走着,一边对着舒沄介绍道:“不论是毒虫蛇蚁,还是猛兽凶禽,这世上就不愁有人花重金来寻.......有的,看中的是这些东西身上有的特殊用处;有些,寻的只是一个稀罕!所以,即使这居寒关的传闻令无数人闻风丧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的商队花了重金招募人手来寻这些东西,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寻到这些东西就能挣上大笔的银子,自然也就滋生出了不少的盗匪来,让这居寒关更令人恐惧起来......”

舒沄一边听着吉旸的话,一边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官道两侧那秀美如画的风景,心中却是有些恍然不信。

“那些盗匪们可不是劫了钱财就会留下活口的,几乎只要遇上了,要是没有本事逃走,那基本上就只能把命留下了。所以这些年,这居寒关的东西,倒是比往年又贵了几分,可是来寻这财路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吉旸晃了晃脑袋,目光警惕地看着前方,“一夜清风一夜寒,夜夜啼泣盼人还.......这居寒关,可是葬送了不少的性命.......”

舒沄皱了皱眉头,看着那广袤而秀美的山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大约便是每个世界最基本的生存规则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由西北往南边而行,沿途那略显荒凉的黄土渐渐开始泛出了红色来,被那葱绿的植被贪婪地禁锢着,形成了一片又一片广袤的密林和草地,令人颇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触。

只是,这美好的景象之下,却是隐藏着不能轻易察觉出来的危险。

穿行在一片寂静的密林中,林间鸟鸣阵阵,有无数的光束从头顶那浓密的树荫间透出来,洋洋洒洒地落到地面上的花丛草间,晕成一张极为美丽的林间画卷,令人心旷神怡。

舒沄的嘴角噙着笑意,透过车厢的小窗看着那被阳光的光束映射的树林,听着那轱辘的车轮声,突然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如果这样的画面,能多停留一些时间,那该有多好啊?

在心中一阵感叹的舒沄还未餍足,便听到吉旸叫停了车队,然后从队伍前方策马奔来,脸色微微有些严肃。

“小姐,前面要经过一个匪寨,我得过去先递个消息!”

舒沄朝着前方那阳光更明媚的地方看了眼,有些好奇地问道:“就在前面?”

“嗯!不远,也就一两里的路程!”吉旸点了点头,倒是对舒沄解释了一句:“那匪寨的人我认识不少,想要过关倒是没有难度,只是为了避免误会和麻烦,我先提前和他们支会一声,让他们放行!”

舒沄想到了当初陈武告诉过她的那些关于山匪们的事迹,再看着吉旸忍不住担心地说道:“那你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吉旸点了点头,对着舒沄抱拳道了一声后便策马直接离开,很快便消失在了林中。

阳光烂漫,绿荫成海。

本来还惬意无比的景色突然间便被这山匪的消息给吸走了灵气,倒是莫名地透出了一股子的诡秘气息来,让舒沄觉得隐隐有些不太舒服,于是赶紧把车帘放下,靠在了车厢内闭目养神起来。

吉旸去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大约也就耗费了两刻左右。

“小姐!”吉旸策马停在了马车旁,等着舒沄目光惺忪地掀开车帘后,赶紧抱拳低头说道:“小姐,匪寨那边已经支会过了,直接过去便可以了........”

舒沄松了一口气,本来有些昏沉的睡意也瞬间消失殆尽:“有劳了!”

“小姐严重了!”吉旸抱拳回了一句,目光中却是尽是犹豫之色。

本来准备放下车帘催促队伍出发的舒沄狐疑地朝着吉旸看了两眼,斟酌了一下后问道:“吉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是有其他的问题吗?”

吉旸抿了抿唇:“倒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那是什么事情?”舒沄奇怪地看着吉旸又问了一句。

吉旸皱了一下眉心,这才缓声说道:“往日我们出入这附近,走的都是将军府的旗子,如今自己走,那匪寨的管事二当家似乎生了什么病症,听说偷偷去了县城内看过了巫医,取了药吃了些日子缓了缓,但是如今似乎又生出了不对来......他想再去寻那巫医看诊,奈何去年他们在这林子里劫了一支颇大的商队,结果大意之后便走丢了几个下人,之后县城内便有了他们匪寨内几人的画像通缉......他如今想去县城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吉旸看着舒沄示意自己继续说,这才又道:“那匪寨的二当家说,要让我去县城帮他把巫医请回来,他记下我一份恩,也让我们随意出关.......”

舒沄拧紧了眉头,问过了吉旸这里到县城的距离,顿时只觉得头疼无比。

“五十里左右?”

“嗯!跑马的话,大约也就是半日的功夫!沿途并没有修过的官道,马儿怕不起来,耽搁的时间便要多些!”吉旸一脸宽慰地对着舒沄笑了笑,然后说道:“只是去请位巫医大人,不算难事。只是要劳累小姐你们在这林子里等一等了。”

舒沄倒是觉得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就你一个人去吗?”

“不会。”吉旸摇头说道,“他们寨子里还有一些以前没有露过面的小子会跟着我一起去.......”

舒沄皱眉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是!”吉旸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舒沄说道:“我与那二当家说好了,他们会小心照看这附近的!小姐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便是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就跟着他们的人一起,去匪寨里躲一躲便是了!有将军府在,他们不敢对你们做什么的!”

舒沄点了点头,本想问问那匪寨二当家是什么病症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吉旸哪里不知道她能做什么?但是他都未开口,那自己又何必再徒增麻烦?

眼看着吉旸策马离开,舒沄便和点褚她们一起下了马车,一边看着陈武带着同行的武师们开始准备吃食,一边在车队附近转了圈。

常见的一些草药倒是见到不少,舒沄便教了点褚和丛珊,蹲在那乱草堆里兴奋地采了起来。

那些匪寨的人大约在吉旸走后一刻左右便出现了,却是远远地站在林间的大树后盯着舒沄她们,并没有要靠近打扰的意思。

一直等到天色渐暗,那林间的光束都消失,吉旸还是没有回来。

那些匪寨的人点起了火把来,远远地闪烁在林间。

陈武有些担心地朝着那林间深处看了眼,凑到了舒沄的身边低声问道:“小姐,夜凉露重,你不妨回马车去吧!”

“干柴还够吗?”舒沄应了一声,对着陈武说道:“要是不够,趁着这天色还未全然黑下来,再去拾些回来。”

“好!”陈武点了点头,催促着舒沄上了马车,这才低声说道:“小姐安心在马车里待着,要是有事便唤一声......我总觉得那些山匪把我们盯的很紧.......”

舒沄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嘴里却是安慰道:“兴许他们就是怕我们出事呢?陈大叔你们不都说,这居寒关内多的是凶禽猛兽吗?我们又在林子里待着,难免就会运气不好地遇上什么状况呢?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了解的自然也比我们更多!他们既然答应了吉旸,肯定是要做到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林子里,一片寂静,那山间的鸟鸣声似乎也因为夜色而衰减,最终沉寂。

陈武凝眉看着周围那在夜色中跳动的火把光团,心中尽是不安。

戌时初,林中的月色明朗了起来,可是吉旸却是依旧没有消息。

那如墨的夜色中,有几支火把动了起来,径直朝着舒沄他们的方向过来。

陈武见状,赶紧站起身来,一边吩咐了其他的武师们小心戒备,一边快步行到了舒沄的马车旁,低声提醒了一句,然后便紧握着腰间的一柄短刀......

火光渐渐靠近,几个穿着不伦不类甲衣的汉子便出现在了陈武的视线中。

“各位,可是有何事?”陈武面色警惕地看向眼前的来人,沉声问了一句,然后赶紧说道:“我们车队还有女眷,万望几位留步。”

那几个汉子倒是真停了下来,目光在陈武身后的马车上停留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说。”

陈武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有些奇怪这些汉子们过来是想做什么。

“吉大人此去有些时间了,现在还未回来,可能是被留在了城内。”站在最前端的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似乎在斟酌语句,一字一顿地对着陈武说道:“吉大人走前说了,让我们护着小姐的安危......现在已经戌时了,再过一个时辰,这林子里的凶兽便会出来寻食了,小姐再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

陈武听到这里,目光飞快地朝着林子附近扫了一眼,心中尽是疑惑。

“二当家派人给我们送了消息,让我们请小姐与我们一同回寨子里去安稳些。吉大人今日未归,明日城门开后,肯定是能带着巫医大人去寨子的,到时候便接了小姐一同离开便可!”那络腮胡的汉子说完,也不等陈武同意,直接搓了搓手侧身朝着寨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这才又道:“从这里到寨子,我们大约还得走半个多时辰,早些出发也能安全谢!”

陈武的目光顺着那络腮胡汉子指向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这才拱手朝着那几个汉子说道:“这事,我还得问过小姐才能决定,几位稍等!”

那几个汉子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仿佛笃定了什么似的,看着陈武贴近马车低声嘀咕,并没有多言。

舒沄在马车内听了个真真切切,待到陈武来询问的时候,倒是疑惑地问道:“这居寒关内的凶兽真的很厉害吗?”

“嗯!”陈武倒是极为肯定地点头说道。“虽然我未见过,但是听闻过不少关于这凶兽的消息的。据说,当年的虞城选址便在这居寒关附近,这里水土丰美,便是一处秀美无比的安居之地,先帝还派了不少的人手来帮忙,想要把这居寒关的凶禽猛兽们都清理赶紧,再清扫毒瘴之地,把这里变成居寒城的!可是最终却都是徒劳的!来了多少人,就有多少人都丧命在了这居寒关.......”

舒沄睁大着眼睛,看着那车厢内的车帘,心中有些摸不着底。

“有人说,这居寒关内的凶兽就是因为从小被那毒瘴滋养,渐渐便生出了不同来,更是凶残成性,勇猛无比!”陈武低声对着舒沄说道,“小姐,一般的野兽也都喜爱夜里狩猎,这凶兽的习性也差不多......我觉得,这些人说的话倒不是假的。”

“那陈大叔,你也觉得我们可以跟着他们走?”舒沄依旧有些迟疑。

“嗯!”陈武倒是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担心那些凶兽出来狩猎,并不是单独行动的!我们队伍里的武师也并不多,要是真遇上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是会有损伤的......还不如就去那寨子里等着吉大人回来!毕竟,他们守了我们这么长的时候,也并未做什么.......”

舒沄琢磨了一下,这才点了头:“好!陈大叔,那我们跟着他们去!”

陈武点了点头,神色却是没有丝毫的轻松!这些人,始终都是山匪啊,不小心可不行。

“我家小姐说,多谢各位与二当家的关心,能得了各位的关照去寨子里住一夜,感激不尽。”陈武僵硬地朝着那几个汉子笑了笑,语气感激地说道。

“小姐客气了!”那个络腮胡汉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局促地朝着马车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对着陈武说道:“那我们就早些出发吧.......”

陈武点头,示意陈队的武师们快速地把东西给收好后,这才驱车朝着那些山匪们说的方向缓缓驶去。

夜色中,即使有了火把的光亮,依旧是不能穿破那浓重如墨的夜色。林子里那无数的密林就如同那一个个漆黑的鬼影,在夜色中藏匿着,如同一个偷窥者......

点褚小心地掀开了车帘,看着了好长一截路,还是忍不住沮丧地转头对着舒沄说道:“小姐,有这夜色,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啊.......”

舒沄只能叹气:“无妨,吉大哥肯定明日一早便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就能继续赶路了。”

点褚神色郁闷地点了点头,靠在车厢上似乎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可是,小姐,要是我们不认识路的话,万一生出了什么意外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舒沄无奈地耸肩:“不知道也就是不知道了!现在这情况,难道还要去叫他们都停下,我们下车把路给都熟悉几遍不成?”

丛珊也笑了起来,一脸安慰地对着点褚说道:“吉大人回来了就好!”

点褚本想反驳两句,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能闷闷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不说话了。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林间的土地上行走着,催动着那轱辘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的刺耳。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舒沄有些好奇地和点褚与丛珊对视了一眼,这才掀开了车帘的缝隙,朝着外面望去。只见车队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远处却是有了一栋山峰,隐隐有不少的火烛灯光在林间泛滥,映射出暖暖的画面来,让人瞬间便生出了一丝心安的感觉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夜色中的那片昏黄灯光半隐半现,被浓墨般地树荫遮掩起来。

舒沄一行人最终被要求从马车上走下,说是从这里开始,必须要不行上山了。

陈武皱着眉头站在舒沄的身侧,看向那个络腮胡子的汉子沉声说道:“各位,我家小姐精贵,这步行上山,怕是有些困难的!不知可否有轿子?”

“无!”那络腮胡子的汉子直接摇头,眼角的余光在朝着舒沄的方向看了眼后,这才说道:“我们寨子东西南三面具有深涧,只余有这北面一处小道可以上山去........马车必然是不能行进的,至于轿子......我们寨子里哪里会有那样的东西!要是小姐体力真不济的话,骑马倒是可以.......”

陈武皱着眉头,朝着舒沄看了过去。

“马也是可以的,我会骑!”舒沄抬头朝着那明显还有些距离的灯光方向看了眼,赶紧点头对着陈武说道:“寻匹马儿给我吧!”

陈武默默地点了点头,把自己骑着的那匹马给牵到了舒沄的面前,交给了点褚说道:“小心一些。”

点褚赶紧点头接过了缰绳,看着舒沄自己爬上马后,这才松气地笑了笑,对着那个络腮胡的汉子问道:“马车都不能上山去,那我们的东西和马车怎么办呢?”

“我们在另一面建有屋子,可以先把马车都放到那边去!”那个络腮胡汉子倒是老实地对着点褚说道,“那边很安全,你们放心便是!”

点褚却是有些不信地皱了皱眉头,又问了一句:“既然那边那么安全,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上山去?不如你们直接把我们带到放马车那个地方去不就行了吗?”

“哪里没有地方歇息。”那个络腮胡看着点褚,对着她认真地说道:“二当家说了,小姐是精贵之人,夜里歇息自然也是需要的,我们寨子里已经给小姐收拾出了房间,小姐夜里可以好生歇息,明日才有时间和吉大人一起离开的!”

点褚嘟了嘟嘴,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意。

舒沄却是点了点头,缓声说道:“那边多谢二当家了.......马车,还望你们帮我们保管好......”

“小姐放心便是了!”那络腮胡汉子赶紧点头,两步跨到了最前方,然后对着舒沄等人说道:“小姐请随我们来!”

“好!点褚,我们走吧!”舒沄应了一声,看着点褚牵着马带着自己一路往山上的方向而去。

这北面的小道果真便是小道,大约也就只有五尺左右,用细碎不一的石头砌出了台阶来,两侧种满了各种大树,笔直入云地肆意生长着,把这小道也给全部都掩盖了起来。

骏马迈步,马蹄铁落在石头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来,在这夜色中尤为的明显。

那络腮胡汉子走了一会儿,却是突然扭头朝着队伍后方看了两眼,似乎有些不安。

陈武看着那个络腮胡汉子,一直等到他扭头看了三四次之后,这才赶紧又凑到了舒沄的面前,对着她低声说道:“小姐,恐怕会有事情发生!”

舒沄一脸的不解。

“小姐小心些便是了!”陈武也不多说,叮嘱了舒沄一句后便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有意开始放慢了脚步。

那个络腮胡汉子似乎也看出了陈武的打算,两步便转身走到了他的一旁,一边示意他快步跟上,一边说道:“我们已经过了半山了,那些凶兽们是不会轻易追来了......你不必如此警备!”

“不戒备?那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怎么办?”陈武一脸严肃地看向那个络腮胡汉子。

“都说了,那些凶兽是不会上来的,你就安心吧!”那个络腮胡汉子笑着拍了怕陈武的肩膀,看着他毫不犹豫地立刻便把手里的短刀转向了自己,那络腮胡汉子脸上的笑容这才冷了冷,对着陈武说道:“跟着我们在一起,你不必如此不安!”

陈武看着那个络腮胡汉子的眼睛,半响后这才把短刀给收了起来,神态冷淡地说道:“不管有没有你们在一起,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我自然是要办好的!再说了,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凶兽不敢上山来的?”

“从我们在这里落寨,那些凶兽们就还真从来没有跨过边线!”那个络腮胡汉子倒是一脸得色地朝着陈武看了眼,然后继续说道:“如果真的跨过了线,我们就是拼了命,也会完成对吉大人的托付的。”

陈武朝着那个络腮胡汉子深深地看了眼,这才说道:“是条汉子......只是,希望一切都如你们所说.......”

那个络腮胡汉子嗯了一声,看着陈武快步奔回到了舒沄的身边,低声对着她说了几句,舒沄默默地点头,并没有多说之后,这才大松了口气来,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方,沿着那小道兜转了许久,这才总算是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这寨子建在了山顶的一片树林之中,依林而居,建有大约百栋屋子。

几十人在舒沄他们踏入寨子前便已经等候着了。

“小姐请随我们来。”几个粗布衣的妇人搓着手,语气紧张而磕绊地对着舒沄和点褚她们叫了一声,看着舒沄下马后,这才带着她们往寨子里走,嘴里低声说道:“二当家一直都等着的.......小姐还需要先与我们二当家见见!”

舒沄道了一声应该,跟在那几个妇人的身后很快便踏入了山寨内,沿着那寨中的碎石小道往深处而去,最终停在了一处大屋前。

几个汉子面色严肃地朝着舒沄看了眼,整齐地拱了拱手说道:“小姐里面请!”

陈武朝着那灯火通明的屋内看了眼,毫不犹豫地走在了舒沄的前面,引着她一起跨进了屋内。

入门之后,举目可见的便是一间极大的堂屋,与门相对的墙上挂着一张虎啸图,图下是一张褐色的雕花木桌,上面摆着一些果子和点心,还有两把褐色的雕花扶椅。

屋内的两侧也摆着小桌和素椅,上面除了几盏茶杯以外,倒是再无他物。

“二当家有疾不能出来,还望小姐移步。”就在舒沄好奇地打量着堂屋摆设的时候,一个清秀的妇人款款地从内屋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看向舒沄,对着她说了一句,然后便侧身示意她往内而进......

第一百六十五章

堂屋正对着大门,外面是庭院长廊。

可是,转过堂屋进去之后,后面是什么样子的格局,舒沄便不清楚了!

出门在外,小心些,警惕些总归是无错的。

“小姐?!”那个白脸的妇人瞧着舒沄没动,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屋内是二当家的寝房吧?”丛珊似乎瞧出了舒沄的迟疑,微微笑了笑朝着那个白脸妇人问了一句,看着她点头后,这才朝着那个白脸妇人福了福身子,一脸歉意地说道:“这般贸然便让我家小姐进男子的寝房,似有不妥吧?”

那白脸妇人妇人楞了一下,脸上那残存的一点嘴角弧度也消失殆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舒沄,一派不悦的神色:“不妥?有何不妥的?吉大人不是说,小姐是素医吗?既然是医者,平日里为人看诊难道也不进人寝房?难道还要让人把病人给抬到面前来不成?”

丛珊闻言顿时也冷下了脸色来,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白脸妇人问道:“那请问夫人,你什么时候向我家小姐求诊了?”

那白脸妇人顿时脸色青了一分,看着丛珊的眼中渐渐生出了几缕怒气来,“未说过,但现在说不也一样吗?”

“一样不一样,夫人你说了可不算!”丛珊微微笑了笑,端的是一脸的客气与疏离,“不过,夫人这求医的态度,可还真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啊!”

那白脸妇人冷着脸,瞪了丛珊一眼后便直接看向了舒沄,瞧着她依旧站在原地,也没有要表态的意思,那白脸妇人只能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抹着红色膏脂的嘴唇张了好几下后,这才冷声开了口:“小姐,还请您为二当家看诊一番。”

“夫人,我记得你们已经求了吉旸去为你们求请巫医大人了,而我们上山来时,你们的人也说的是让我们来避一避这林间的凶兽,一路都未提过要为二当家看诊的!”舒沄脸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那白脸妇人,“之后引了我们来这里,道的也只是与二当家照面一番而已......夫人这所谓的求诊,是你的自作主张,还是二当家的意思?还望夫人先与我们说清楚才是。”

“二当家的意思与我的意思,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请小姐去看诊吗?”那白脸妇人眉眼沉沉,映的她那张俏脸顿时显得让人有种生恶的感觉来。

“不一样的,夫人!”舒沄倒是肯定地摇了摇头,对着那白脸妇人说道,“二当家要求诊的是巫医,并未答应需要我为他看诊,我如是听了夫人的话进去了......会怎么样,夫人应该是清楚的吧?”

“会怎么样?小姐以为会怎样?”那白脸夫人垂了垂眸,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二当家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小姐这般胆怯又是为何?”

“那妇人又在害怕什么呢?”舒沄的嘴角微翘,盯着那白脸妇人目光微冷,“如果真如夫人所说,二当家想让我看诊的话,那便请二当家让人出来传个话吧!”

那白脸妇人恼怒地朝着舒沄瞪了一眼,似乎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小姐倒是端的一股子傲气!”那白脸妇人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般地对着舒沄说道:“我这便去问过二当家......”

“那我等着夫人回话!”舒沄倒是客气地笑笑,看着那白脸妇人转身快步转进屋内后,这才微皱起了眉头来,扭头朝着陈武看了一眼:“陈大叔,我们是不是不应该上山来?”

陈武神色凝重地朝着那白脸妇人消失的方向看了眼,低声说道:“小姐,山下有凶兽是必然的,不上山来,我们要是运气不好遇上了,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上山来.......受些苛待也比丢了性命要好些!”

舒沄抿了抿唇,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那妇人大约也便是听了吉大人的话,知晓小姐您是素医,所以想让您去试试,看能不能为那二当家的看看而已!要说心思,也不算坏!”陈武叹了一口气,倒是有些同情。

只是丛珊却是并不那么想,听着陈武话音一落便赶紧摇头说道:“陈大叔,你可是想的太简单了些呢!那妇人,可不仅仅只有这样的心思而已!”

陈武闻言顿时一愣,一脸摸不着头脑般地看着丛珊,不明白她为何这般说。

丛珊正想为陈武解释一番,却是还未开口便被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给惊住,然后忍不住望向了屋内的方向。

“滚!给我滚!”

“谁让你多事的?!”

几声谩骂声顿时响起,夹杂着男人的怒气与物件落地的碎裂声在屋内的方向一叠一叠地响起。

堂屋外守着的几个汉子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来,目光在舒沄几人的身上扫了扫,这才把脸上的慌乱之色给收敛起来,面色严肃地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低声说道:“小姐,二当家这里有些不太方便......我们带你们去客房休息吧!”

“好!多谢了!”舒沄哪里还不明白,赶紧点了点头,跟着那几个汉子便出了门,听着那耳边的各种声音渐渐熄灭。

从那屋内出来,舒沄他们便顺着屋前的小道一路前行,转过了两栋屋子后这才停下。

“我们山上几乎没有客人会来,也未特意准备客房之类的。这屋子也是才赶着收拾出来的,小姐将就一宿,还望莫怪!”那几个汉子拱手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他们进屋后这才转身离开,留下了两人在门外守着。

屋子不大,也就是一般的一堂三舍的屋舍,屋子整体以青石为基,硬木为墙,屋顶上搭盖了厚厚的树皮与茅草,又用青竹在屋顶垒了一层,用以排水遮雨,设计倒是极为的合理。

屋内的摆设不多,也就是一般用处的一些家具而已,看的出来,就如那汉子说的一般,这就是他们寨子内某户人家的屋子,特意腾出来给舒沄他们一行当客房用的。

三间屋子,舒沄和点褚、丛珊三人一间,剩下的武师们则和陈武一起,住在另外两间屋内,倒也算是合适。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夜无话。

也不知道是上山后耽搁的时间太长了,舒沄几人倒是比平日起的晚了一些,一直等到快到辰时末的时候这才起身收拾完毕。

陈武起身把自己收拾妥当了之后便带了一个武师一起去寨子里等候吉旸的消息,可是一直等到巳时末都没有任何的动静,这才留下了那个武师继续等待,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屋内,把情况和舒沄说了说。

“兴许是路途有些远吧!”舒沄也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陈武摇了摇头,对着舒沄肯定无比地说道:“我问过了这寨子里的人,他们都说,县城距离这里也就只有五十里左右,骑马的话,大约也就只需要一个时辰.......如果吉大人顺利的话,卯时出发,辰时就应该回来了的!”

陈武的神色凝重无比,话音一落便朝着门外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又压低了声音对着舒沄说道:“而且,小姐,我听这寨子里有人提起过,那二当家的病症来的可是有些蹊跷的......他们似乎并不是因为被通缉而害怕去县城求医的!”

点褚听到这话,赶紧朝着门外看了眼,快步便走了过去,关门下栓一气呵成后,这才吐了一口气又站回了舒沄的身边,低声对着陈武说道:“陈大叔,小心隔墙有耳.......”

陈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又说道:“我早间起来后听到那这寨子里一户人在厨房里说的,这县城里一直都有对他们的通缉,但是这通缉上并没有他们的画像,所以平日里他们这寨子里的人想去县城那都是极为随意地便能去的!”

“那他们让吉大哥去县城求医是做什么?”舒沄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来,想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他们不会是特意把吉大哥从我们的身边弄走,然后想对付我们吧?”

陈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只是,那二当家的病来的有些奇怪......至于是什么毛病也并不清楚!吉大人把巫医大人给请回来,我们最好是赶紧走!不然要是他们求诊到了小姐您这里,我们要走的话,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舒沄赶紧点了头,倒是一直都未再出过屋子。

一直等到午时过后,那等着消息的武师这才欢喜地跑了回来,告诉舒沄他们,吉旸回来了。

舒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立刻示意了点褚她们收拾东西,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吉旸在一炷香后便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面上还带着风霜和倦意,却是严肃无比地对着舒沄说道:“小姐可休息好了?要是无事的话,我们现在就准备下山吧!”

舒沄楞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吉旸也是如此的急切,此刻也顾不得多问什么,赶紧点了点头便让点褚他们把东西都带上,这才站到了吉旸的身边,低声问道:“还需要去和那个二当家的告别吗?”

“不用,我已经去见过他了!”吉旸直接摇头,看着点褚他们都背好了东西之后,赶紧便催着舒沄他们朝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倒是顺利,那寨子里派了五个汉子把舒沄他们送到了山下,把他们的马车和所有的东西都归还之后,这才朝着吉旸拱了拱手,并未多话便转身离开了。

陈武松了一口气,赶紧招呼了众多的武师们整理东西,然后对着吉旸问道:“吉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嗯,先走!”吉旸的眉间带着急色,对着陈武说道:“东西之类的,上了马车满满再去清理!”

陈武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后便催着车队出发。

点褚和丛珊上了马车,让舒沄在一旁休息后便发现马车内的东西都被人翻过,顿时皱紧了眉头,有些抱怨与生气地说道:“这些人果真就是山匪,明明是答应保管好我们的东西的,怎么能动?也不知道少了什么.......”

“贵重的东西我们都带着的,即使少了也没有关系!”丛珊赶紧安慰了点褚说道,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自己面前,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清点着,眉心紧紧地皱着。

“花钱消灾,马车没事就好了!”舒沄也朝着两人安慰了一句,听着她们都嗯声应了一句,手里清点的动作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了车帘朝着外面看了眼,瞧着吉旸挺直了脊背骑马在前面不远处走着,想了想韩式朝着他喊了一声。

很快,吉旸便骑马停下,等着舒沄的马车跟上后这才跟在了一旁:“小姐可有事?”

“我有点好奇!”舒沄想了想,把陈武打听到的消息给吉旸说了说,这才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让你去县城请巫医大人啊?他们自己去不行吗?”

吉旸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后对着舒沄说道:“他们不敢去!”

舒沄疑惑地看着吉旸,不明白这些山匪们到底怕什么。

“那二当家其实生的不是病,而是得罪了巫医!”吉旸低声对着舒沄说道,“他们的悬赏令一直都在县城里挂着的,只是因为官府没有他们的画像,这才让他们肆无忌惮......然后那二当家便在县城内看中了一女子。那女子貌美温婉,让那二当家倾慕不已,脑子一热便掳了那女子上山,却未曾想到,那女子是县城内一巫医大人的女儿......”

舒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这故事有些狗血了。

“县城里有不少人瞧见了他掳人,立刻去报与了那巫医知晓,也惊动了官府的人......”吉旸皱着眉头,神色隐隐有些不高兴:“那二当家没能把人掳出县城带走,便把那女子带到了他们在县城内的宅子里,关了三天.......”

当然,这三天内发生了什么,舒沄看着吉旸的脸色也能明白几分。

“三天后,巫医带着官府的人找上了门,把他逮住了。”吉旸皱着眉头说道,“那女子清白已毁便要去寻死,那二当家的却叫嚣着生米煮成熟饭,让那巫医同意他与那女子的婚事,待到那巫医不同意,他便气恼地说了一句,如果那女子不嫁他,这辈子便不会有人再要她这残花败柳......”

“于是,那巫医怒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舒沄想想也是啊,如这样的事情搁在谁头上,谁都会发怒的啊!

你丫的毁了人闺女的清白不说,还说人家姑娘已经是残花败柳,注定不可能再嫁人幸福,你让人家那位巫医大人作为父亲,怎么能不发怒呢?

“那巫医求了官府的同意,听说拼了半数的寿命给那二当家的下了病,又把他给打了一顿,这便关了起来,说是要让他尝尝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也免了杀人而让官府为难,把全家搭进去的可能!只是没有想到,才关了两天,这匪寨里的人就得到了消息,带着人半夜闯进了那巫医的家中,把人给救走了!听说,人被救走的第二日,那巫医便把所有的家产全部都散尽,求了整个县城内的所有巫医大人不为那二当家的看诊.......”吉旸面无表情地骑在马背上,跟在舒沄的马车旁,“回了山上,最开始犯病的时候还能忍,之后那病症越来越厉害,之后那二当家便有些受不住了.......”

“活该!”点褚和丛珊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然后看着吉旸着急地问道:“那吉旸大人,后来呢?”

“后来?”吉旸冷笑了一声,“后来他们匪寨里的人去县城把每一位巫医都求了,但是那些巫医们一听要来这里求诊,纷纷都拒绝了他们......所以才会造成那二当家的一直到现在都未能病愈,反而一直受着那病痛的折磨!”

“那吉大人,你去为他们请来了巫医?那巫医怎么就愿意来了呢?”点褚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无比地看向吉旸问道。

“县城内,自然是有一位巫医大人愿意来为他诊治的啊!”吉旸听到点褚的话,嘴角倒是翘起了笑容来,目光却是带上了丝丝讥讽的味道来,看着舒沄等人都是一副好奇无比的样子在,这才说道:“那山上,说起来可是官府管辖不了的地方,也是寻常人找不到,也上不去的......”

舒沄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吉......旸,你的意思是,那愿意为那二当家看诊的巫医,就是当初那位为他下了病的巫医大人?”

吉旸肯定地点了点头,笑着夸了舒沄一句聪明。

点褚和丛珊相互望了一眼,赶紧又问道:“可是,吉旸大人,那二当家的肯定认识那位巫医大人啊!还有他们山上的那些山匪们,其中肯定也是有人认识那位巫医大人的......你这样带着那位巫医大人上山去,怎么进的去啊?”

“换个妆容不就进去了吗?”吉旸淡笑着,对着点褚她们说道:“要是不能带进那寨子里去,我怎么能把你们换下山来?”

点褚顿时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倒是丛珊一脸忧伤地问道:“可是,吉旸大人,那位巫医大人上了山去,不管他做不做什么,要是被认出来了的话,都是不能离开了的吧?”

“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再离开了!”吉旸听到丛珊的话,脸上那才泛起的一丝笑意也收敛了起来,目光冷漠地说道:“那些山匪们在救人的那一夜便把那巫医大人家中的人杀了大半,只余下了几个仆人与那巫医无事,那巫医大人的夫人在混乱中被刺中,当时便死了;而那巫医大人的女儿也承受不住这一连的打击,在几天之后也自尽了!偌大一个府里,就只剩下了那位巫医大人一人与一些老仆,他哪里还想活下去?这些日子能支撑他的,大约也便是复仇了.......”

舒沄听到这里,也是一片叹气之色。

她倒是真没有想到,这世人崇敬的巫医大人也会生出这样的悲剧遭遇来。

可叹!也可悲!

“那......那位巫医大人是报了必死之心上山的?”舒沄望着吉旸问道。

“是!”吉旸点了点头,对着舒沄继续说道:“当初应了那二当家的去县城求诊后,我便在县城里把消息打听了个一清二楚,之后便苦恼这巫医到如何去求了才能换了小姐你们一起离开。之后无意间得知了那巫医住的地方,我寻思着能给他一个机会,便去找了他,把事情与他说了,商量好了之后,我才带着他回来的!”

“那巫医大人最开始的时候,应该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吧?”舒沄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

“那是自然的啊!”吉旸顿时笑了起来,“他可是差点要去报官,说我是灭他全家的同伙呢!”

点褚和丛珊闻言顿时捂嘴笑了起来,半响后这才说道:“不过,吉旸大人你可是做了好事了!不然那位巫医大人怎么也是不可能上山去的,真要在县城内待着,等着仇人出现的话,也许终生都无望呢!”

“是啊!”吉旸点了点头,目光悠远而复杂地看向了他们前行的方向,“帮了他,也帮了我们自己!一举两得!”

舒沄点了点头,拉着吉旸又会了一会儿话后这才放下了车帘来,却是觉得听完了那巫医与那山匪二当家的故事,心情倒是沉闷了起来,隐隐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低落感来。

吉旸的意思是准备直接去了县城补给一番再继续赶路,所以舒沄一行便照着县城的方向而去。

只是才看见了县城那高大的城墙轮廓,车队后便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听起来有种气势汹汹的感觉。

舒沄和点褚三人有些好奇地掀开车帘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眼,忍不住望向了吉旸。

吉旸策马站在车队后方聆听了几瞬,脸色微微一沉,立刻便招呼了赶车的陈武和其他的武师们立刻加速,赶紧奔着县城的方向过去。

“吉旸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那马蹄声......是什么人?”点褚感觉到马车的车速加快,神色有些紧张地对着吉旸问道:“是来追我们的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些山匪们!”吉旸语气凝重地对着点褚说道,“那巫医应该失败了......城内无人愿意为那二当家看诊,他们必然是病急求医,妄想求了小姐去看看的......我们赶紧走!只要瞧见了那守城的官兵便能无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想到那些山匪们做的事情,舒沄的心中便是一片厌恶和发毛。

所以在听到了吉旸的话之后,舒沄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赶紧便点头示意陈武加快了马车的速度,一行人急急地朝着县城的方向奔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隐隐还伴着阵阵的惊呼声。

舒沄仔细地听了听,却是没有听出什么清晰的言语来,只能在心中盼望着能早些看到城墙。

只是,事以愿违,那马蹄声最终还是追上了舒沄他们,把他们给拦了下来。

吉旸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看着眼前策马在他们车队前徘徊的山匪们,把手放到了腰间的长剑柄上,冷声对着他们问道:“你们这是有何事?不知道我们在赶路吗?”

“吉大人!”一个领队的山匪头子策马走了出来,拱手朝着吉旸拜了拜,这才对着他说道:“吉大人!我们二当家的病犯了,您带来的那位巫医大人不能治疗,所以我们想着那位小姐是素医,不知道是否可以去为我们二当家的瞧一瞧?”

“瞧一瞧?你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了?”吉旸的脸色却是黑了下来,对着那个山匪头子说道,“我家小姐可不是你们随便说一句便能请走的!你们二当家是什么病症,你们的心里没数吗?巫医大人的病症,只能巫医大人来看,我家小姐可是素医,哪里能去看诊?”

“吉大人,现在县城里的巫医大人,谁敢去给我们二当家的看诊啊?”那山匪头子沉着脸,一脸严肃地对着吉旸说道:“而吉大人,您从县城内给我们请回来的那位巫医大人,有什么问题,您难道不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二当家的也不可能提前便犯病,还如此的痛苦!这事情,吉大人无论如何也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交代?”吉旸闻言,顿时冷笑了起来,目光在那山匪头子身后跟着的几十个人身上瞄了两眼,然后沉声说道:“你们想要什么交代了?让我去求了巫医大人的是你们,现在说不满意的也是你们!怎么着?只要谁没有去请到能治好你们二当家的巫医大人,谁就得给你们一个交代不成?”

“吉大人,我们什么意思,您是懂的!”那个山匪头子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吉旸问道。

“我懂什么?我可什么都不懂!”吉旸继续冷笑,背脊却是打直了地坐在马背上,把手里的剑柄握的更紧了两分,“我只知道,我家小姐现在要赶路,如果你们再拦在这里,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吉大人!你们从前过山,我们寨子可是给足了面子的!”那山匪头子闻言,顿时厉声对着吉旸说道:“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二当家的病,我们那里敢劳烦了吉大人跑一趟,现在又来拦车?吉大人,与人方便是与自己方便,只要小姐愿意去为我们二当家的看诊,二当家说了,不论看的好还是看不好,都记下小姐的一份人情!”

“让开!”吉旸却是丝毫都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厉声朝着那山匪头子喝道:“如果你们不离去,那边不要怪我吉旸手里的长剑不客气了!”

“吉大人!”那山匪头子怒目朝着吉旸喊了一声,赤红着眼睛,额冒青筋地喊道:“吉大人就这便不近人情?”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要么走,要么留!”吉旸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阴森地对着那些山匪们说道:“你们因为应该知道我的本事的!面子我给了,忙我也帮了!如果你们再如现在一般得寸进尺,我吉旸的长剑可不是吃素的.......”

“吉大人,你这是要与我们山寨为敌不成?“那山匪头子目光惊愕地看向吉旸,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们要是不走,为敌便为敌,我吉旸可不怕!”吉旸冷笑了一声,看着那个山匪头子说道。

那山匪头子赤红着眼睛,一脸的气恼无比可又拿吉旸没有办法,思来想去,最终这才又开口说道:“吉大人,我们二当家说了,如果你能让小姐去为他看诊,那么,他可以把当初你们打听的那人的消息告诉你!”

吉旸闻言顿时楞了楞,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

那山匪头子见状,顿时心里咯噔了一声。看吉旸这样子,他们一直藏掖着的消息,似乎吉旸已经不关心了!那这消息还有什么价值?这可是他们下山时,二当家特意吩咐了的,说是只要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吉旸肯定会同意的!

可是,眼前的吉旸是怎么回事?

“吉大人,你不记得了吗?你们当初说要找一位从皇都来的医者......“那山匪头子有些着急地看向吉旸,仔细地盯着他的面部表情,看着他似乎隐隐想起了一点,赶紧又趁热打铁般地说道:“我们二当家当年帮你们去跑了一趟,也寻到了一些消息.......”

“寻到了消息又如何?”吉旸却是打断了那个山匪头子,对着他说道:“你们应该听过,此一时彼一时......消息这东西,有些时候是有用的,但是有些事情,它就没用了!比如,你们二当家藏了这么长的消息,现在它就不值钱了......”

那山匪头子这才是彻底地愣在了原地,震惊不已地看着吉旸,忍不住喃喃地问道:“那吉大人,我们到底是这么样做,你才能让那位小姐去给二当家的看诊啊!”

“我说过了!要么死,要么留!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吉旸冷漠无比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缓缓地把手里的长剑给抽了出来......

那山匪头子见状,恨恨地咬了咬牙,目光朝着舒沄的马车方向看了眼,依旧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吉大人,小姐需要多少的诊金,我们给双倍还不行吗?”

“你觉得我家小姐缺钱吗?”吉旸却是笑了起来,看着那山匪头子狼狈的目光在,这才又说道:“行了,不想留下就快走!除了这县城,你们策马跑快些,兴许还能去其他的县城再请几位巫医大人回来!而我们.......还要赶路,可没有时间再在这里耽搁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舒沄没有敢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只听到吉旸的话音落下之后,隐隐有山匪的叫喊声升起,随后几道惨叫声之后,便有马蹄声隆隆地响起,然后带着仓惶一路远去.......

“走!继续出发!“吉旸的声音沉稳无比地响起,催动着车队继续前行后,这才在舒沄的马车外沉声说道:“小姐莫怕,那些山匪已经离开了。”

舒沄应了一声,额头和背心中却是泛出了冷汗来。她很清楚,那马车外,必然是死了人的,不然那些山匪们那里能如此轻松地便离开了?

“吉旸杀了人,我们要是去县城的话,会不会有事?不然,我们绕路走吧!”舒沄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沉默了片刻后却是突然朝着点褚和丛珊问道:“你们觉得可行吗?”

“小姐,您不用担心这个!”点褚却是笑了笑,“吉旸大人可是有官职在身的,我们又是将军府的人,那些山匪来劫您,那可是以下犯上,被吉旸大人杀毙也是罪有应得啊!”

“要是遇上官兵们不信怎么办?”舒沄却是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不信?为什么不信啊?”点褚也挂上了一脸奇怪的神色来看向上舒沄,“小姐,吉旸大人是官!如果亮明了身份,这官职可比这县城的县太爷都还要大上一分呢,就是让那县太爷出城十里来迎接也是可以的!吉旸大人说杀了山匪,他们怎么可能不相信?”

舒沄瞪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算明白了点褚话里的意思。

权重言千金,身轻不问津。

多现实的道理啊!

马车轱辘不停歇地转动着,带着舒沄他们很快便进了县城。

一切就如点褚说的,守城的官兵们倒是瞧见了车队染上的那点血迹和不妥,只是在看过了吉旸出示的令牌之后便个个都惶恐不安地让行恭送,倒是一句话也没有敢多说。

马车最终停在了县城里最大的一间客栈里。

吉旸很大气地直接包下了客栈剩下的几间上房,然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这才行到了舒沄的屋子,瞧了几下门。

开门的是点褚。

“小姐可方便?!”吉旸眉目平淡地问了一句,看着点褚点头让开半步后,这才高声道了一句:“小姐,吉旸进来了。”

舒沄应了一声,刚把衣角整理好便看着吉旸已经走到了面前。

“小姐,这仙羽县的县令得到了消息,已经到了客栈,想求见小姐。”

“求见我?”舒沄楞了一瞬,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不用了,我有些累了。”

吉旸看了舒沄一眼,想了想后说道:“小姐可是对吉旸的做法有些不满意?”

舒沄摇头,半垂着眼脸看着自己的手说道:“吉旸大哥是为了我们好!”

“小姐不怪便好!!”吉旸闻言,倒是有些夸张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舒沄说道:“那山匪二当家的犯病,必然不可能如此便被我吓着而善罢甘休的......那些山匪们其实都不足为惧,我一人便能对付大半。可是,那山匪们的大当家却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舒沄看着吉旸,本想告诉他不用多解释的,可是看着吉旸一副就是想解释给她听的样子,舒沄只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说起来,当初我们与他们之间的交易,也是他们那大当家一手促成的!”吉旸微微拧了拧眉头,想了想后又继续说道,“他们那大当家姓杜,单名一个涔。一身武艺高强,尤其是一手柳叶剑行遍天下!当年在西北,将军与他相识,也邀了他入将军府,只是杜涔却是笑着拒绝,只在将军府内待了十日便离开......一年后,便成为了这附近山匪寨子的大当家,之后更是从官府的手里拿到了一座山矿......”

“这山矿一般都是落在权贵之家,平民百姓可是完全不可能染指的,可是杜涔他便那般轻易便得到了。”吉旸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孔大人说过,这杜涔当初没有留在将军府就这里离开了,将来有一天,必然是会在这西北成为一方祸首的!只是,当时将军惜才,还是放了他走!”

“那杜涔也是识趣,劫下了那些山寨后便立下了规矩,只要是我们将军府路过,只有摇旗相送,断不会出现任何阻拦的情况。只是,杜涔在这山匪窝里并没有待多久,便把所有的权利都放给了山寨的二当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全心全意地挖矿赚财物去了.......只是,不管他是否消失,这些山匪寨子都是他的!那些山匪们,也都是他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知道我们伤了他的人,他会来找我们算账?”舒沄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

“不是伤了,是杀了!”吉旸眉目清冷地对着舒沄说道,“不管是不是小喽啰,都是他山寨的人!只要他接到了消息,肯定是会来要说法的!虽然我并不知道那杜涔现在到底在不在西北,又或者是不是在附近,但是把一切都安排一下,总归是无错的。”

“安排?”舒沄不明白地看着吉旸,以为他是打算联合了官府来准备去迎接那杜涔的报复呢!

“嗯,安排!”吉旸肯定地点了点头,对着舒沄说道:“知道杜涔厉害的人不多,这仙羽县的县令才调任不到三年,对于这些情况更是摸不明白。我之所以从进城便拿出了将军府的令牌来,就是想让他把那山匪们的死给接过去!到时候再安排一番,那些山匪便是官府剿匪有功了.......我想,那县令必然是不会拒绝的!”

舒沄一脸吃惊地看着吉旸,不由有些佩服!合着吉旸在杀人前,就把这些都给考虑到了?

“所以,小姐要是方便的话,不知可否与那县令见一见。”吉旸看着舒沄脸上的惊讶神色,微微翘了翘嘴角,对着她说道:“小姐不用做什么,只说受了惊吓便可......其余的,由我来说便可.......”

舒沄能有什么意见啊?只能一个劲地对着吉旸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这些安排,然后便看着吉旸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间旁,一时间突然静了下来,倒是让舒沄的话清晰地传开来,引的那位典东家微微侧目朝着舒沄看过去,彷佛此刻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一般。

“你就是那个素医?”典东家转了转脸,打量了舒沄一圈后,倒是有些惊讶:“你看起来,倒是年轻.......”

舒沄嗯了一声,礼貌地福了福身子。

“素医如何称呼?”典东家的言语倒是客气,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我姓舒!”舒沄神色淡然地回了一句。

典东家倒是点了点头,目光柔和地朝着舒沄看了一眼,然后又道:“舒素医也是来我家铺子喝汤的?”

舒沄点了点头,不明白这位典东家想说什么。

“以后舒素医再来我们典氏铺子,一律全免。”典东家扭头朝着身后站着的铺子里的伙计们说道,“找人给舒素医画张小像,以后好辨认!”

舒沄楞了楞,刚开口说了一句不用了,却已经看着一个伙计点了头,迅速地跑出了羊肉汤的铺子,应该便是去请画师了。

“舒素医不用客气。”典东家却是仿若并没有看见一旁那老妇人三个儿子愤怒而惊讶的眼神,继续对着舒沄说道:“我们铺子都是上完菜便付银钱,来之前便听闻了舒素医帮忙的事情,也知晓我家的伙计已经收了你们的银钱了,现在说把银钱退给舒素医,倒是不尊重了......”

舒沄勉强地笑了笑,道了一声谢之后,一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典东家的意思就是,饭钱他收了那就不退了,以后她们要是再来喝羊肉汤之类的,都免费!

“舒素医不用客气!”那典东家却是点了点头,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傲然之色来,这才望向了那老妇人的儿子们继续问道:“怎的?还未想出来是如何犯病的?”

那二儿子顿时又朝着那年轻妇人吼了一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一旁,只顾着抽泣的样子,隐隐有些怒火中烧地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问你,娘是如何犯病的!你不是一直跟着娘的吗?赶紧说啊!”

那年轻妇人噙着泪,朝着她的丈夫看了眼,这才缓缓地说道:“来的时候,便犯病了。”

“来的时候?”典东家眉梢一挑,顿时朝着那老妇人的方向看了眼:“你这话的意思是,还未吃下我家的东西之前,她便不适了?”

“不,我娘是在吃了你家的东西之后才不适的!”那大儿子似乎一下便惊觉到了什么,一边朝着那年轻妇人横了一眼,一边大声地喊道:“就是你们家的东西不干净!”

典东家却是冷眼朝着那大儿子看了眼,并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一直等着那两位巫医大人给那老妇人看完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巫医大人,怎么样?”

一个清瘦些的巫医神色淡淡地拍了拍手,然后说道:“我们看过了,这妇人并无什么病症,大约也就是装病骗些银子的.....典东家早些把他们给打发了便是!”

另一个巫医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提出来要离开了。

“多谢两位巫医大人了,我送一送你们!”典东家顿时开心地笑了笑,带着那两位巫医大人便朝着铺子外走去。

“喂喂喂,怎么就走了?我娘现在还在病中,你们都不管了吗?”那夫人的大儿子一脸震怒地大吼着,站起身来便要追出去,却是被那铺子里的伙计们都给拦住了。

“滚开!”

“客官,我们东家说了,你们就老实地待在这里,等他回来再处置!”一个铺子里的伙计神色淡漠地对着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说道,“要是各位等不及,就让素医大人给多扎几针,你们把药费付与素医大人便可离开了!”

“付给她?!”老妇人的另外两个儿子闻言,顿时膛目结舌地集体看向了舒沄,然后嘴角一撇,这才高声又喊道:“巫医是假的!巫医是假的......你们这黑心的铺子,居然请了假的巫医来冒充看诊.......简直是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一个铺子里的伙计却是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我看你们才是心存不轨吧?我们可记得,你们来时那位老夫人便似乎有些不适了......可是你们偏偏要说是我们铺子里的东西有问题.......这是讹诈!你们就是来讹诈的!”

“你......你胡说!”那三儿子一听这话,顿时便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伙计,目光躲闪地说道:“我娘就是吃了你们的东西才不适的!”

话说了出来,只是在场的众人却是不相信的。

“你们可不要忘记了,那位夫人刚刚也是确认了,那位老夫人在来之前不适的!”一个伙计冷笑着看着老妇人的那三个儿子,对着他们冷冷地说道:“这事情,就是对簿公堂我们也是不怕的!巫医大人都说了,这位老夫人无病,你们要是不老老实实地离开,那咱们就公堂上见便是了!”

老妇人的那三个儿子闻言,顿时慌张地朝着那个会说话的伙计看了眼,脸色出现了犹豫之色。

而此刻的典东家似乎是把巫医大人给送走了,返身回到了铺子的小间内,这才淡然地说道:“行了,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赶紧走吧!”

“走?我们可不走!我们的娘在你们这里被毒到了,你们就这样随便地就打发我们走?哼!门都没有?!”老妇人的大儿子顿时直起脖子,朝着典东家喊道。

“打发?对,我现在就是在打发你们走啊!”典东家那张笑脸上的目光顿时凌厉了几分,盯着那老妇人的三个儿子说道:“你们要是不赶紧离开,可就不要管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能不客气什么?”老妇人的大儿子冷笑着说道:“难不成,你还能在这里动手伤我们不成?外面,可都是看倌们呢!而且,我娘可没有装病,你们随便找两个假的巫医来,便诊断了我娘无病,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满意今日我请来的那两位巫医大人?”典东家挑眉,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笑来,看着那三兄弟,道:“行啊!巫医你们不相信,那便信素医好了!这素医把脉也是可以查看病情的,到时候,你们可就拿不出说法来了!”

典东家一说完,便立刻朝着舒沄示意了一眼。

只是,舒沄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典东家不明所以地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这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小间走去,半路上用眼神对着舒沄示意了一番,看着她跟着自己走了之后,这才停在了一个小间之前!

第一百七十章

曾经,舒沄一直觉得自己是很聪明的!

不论是家中那无数的医书,无数的药材药性,还是念书时那无数的教材和资料,来一本,她便能读一本,记一本,知晓她本事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聪明非凡的!

可是,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世界之后,舒沄才渐渐开始发现,她其实很笨,稍有不注意,她就是分分钟被玩死的那个对象啊!

仙羽县县令大人很快便到了,弯着腰把身子压的很低地跟在了吉旸的身后,恭敬地给舒沄行了礼后,惶恐不安地说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听到点褚说舒沄累了之后,又行礼退出了门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舒沄这才悄悄地抬眼朝着那个仙羽县的县令大人看了一眼,头发乌发,脸颊有些清瘦,一身暗色的官袍穿在身上,倒是有种松垮不合身的感觉,整个人显得有种空荡荡的滋味在里面。

房门合上,一切的事情都由吉旸去安排处理,舒沄一行在这仙羽县一住便是两日。

有些发闷的点褚便提议一起去县城内转转,解解闷,问过了舒沄后便告知了吉旸,得到他点头后,三人便带着陈武和几个武师一起走出了客栈。

仙羽县的县城颇大,街道纵横,几乎都是商户林立,往来行人无数,一派繁华。

舒沄并没有什么目的地,于是便由了点褚她们带着,顺着主街逛了起来,随意地逛了逛后,这便选了一家气派的食肆,点了些吃食后便准备打道回府,只是没有想到,半道上,舒沄却突然停了下来。

丛珊疑惑地看着舒沄定在原地,忍不住上前去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那个女子.......”舒沄瞪着眼睛看着不远处一个正从一家布铺走出来的年轻女子,皱了一下眉头扭头对着丛珊和点褚问道:“那个女子脖子上的璎珞........那东西是随处都能买到的吗?”

“璎珞?”丛珊楞了一下,顺着舒沄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神色倒是轻松了下来:“小姐喜欢璎珞?我们去寻一家秀坊看看,小姐喜欢什么样子的璎珞,他们都是能给您做出来的!”

“不,我问的是那个女子戴着的那个璎珞......”舒沄摇头,看着那个年轻女子满脸笑容地和同行的一个妇人一起,朝着她们的方向而来,语气急促的问道:“那个样式的璎珞,能随意买到吗?”

丛珊似乎听出了舒沄语气中的不对劲,赶紧定睛看向那个女子,仔细瞧了几眼,等着那女子与她们擦身而过之后,这才赶紧对着舒沄说道:“小姐,我瞧着那女子的璎珞有些奇特呢!色正精致,最重要的是那颗明珠,珠子净透,在阳光下却是隐隐有流光在闪动,极为耀眼......”

“这样的璎珞,不容易找出第二个吧?”舒沄的语气有些急促,看着丛珊问道。

“是!璎珞易仿,但是那珠子却是不易寻的。”丛珊肯定地点了点头。

“小姐喜欢那璎珞?”点褚眨了眨眼睛,对着舒沄问了一句后说道:“要是小姐喜欢,我们去问问那位姑娘,是否愿意割爱!”

“问是要问......但是我要问她,那璎珞是从哪里来的!”舒沄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肃地说完便抬脚朝着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一直等行到人少的地方,这才赶紧喊了一声:“前方的小姐,劳烦你稍等......”

正在于身旁一妇人说话的那女子顿时停了下来,扭头朝着身后望去,看见舒沄几人后倒是狐疑地停了下来:“姑娘是叫我们?”

舒沄赶紧点头,目光落到那璎珞上,倒是没有歇气地便说道:“打扰姑娘了!我瞧着姑娘这璎珞惊艳不凡,便想问问,姑娘是在何处买的?我也想去寻一件。”

那女子本来还带着丝丝笑容的脸瞬间便僵硬了一分,垂眸抿了抿嘴角:“这璎珞......是家中人为我做的。”

“那不知道这珠子......是从哪里买的?”舒沄倒是不放弃,赶紧又问道。

璎珞可以自己做,但是这珠子可就不可能自己做了吧?东西总归是要有出处的不是?

那女子清秀的脸上顿时白了两分,目光也冷了下来,瞪了舒沄一眼,似乎有些生气地问道:“这位姑娘,你好生无礼!这璎珞是我的东西,都告知你是我家中人制的,你还问这珠子是哪里买的?是何道理?”

“就是啊!姑娘,你这般无礼算是何道理?”那女子身旁的妇人也是瞪直了眼睛,一脸不悦地对着舒沄问道。

“我就问问而已,两位这般生气是为什么?”舒沄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看着那个女子问道:“我就是想问问这璎珞,姑娘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

“什么从何处得来的?这是我家中人为我制的,你这姑娘好没道理!”那女子恼怒地朝着舒沄说了一句,拉住了旁边妇人的手后赶紧说道,“姨母,我们走!”

那妇人冷哼一声,与那女子挽住便要离开。

“姑娘,那璎珞你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舒沄却是一点也没有要罢休的意思,上前几步便要把人给拦下来,却是没有料到陈武几人更快了几分,快步便把那个女子和妇人给围了起来。

“你们要做什么?”那妇人见状,顿时把那女子护在了身后,尖声大叫了起来:“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做什么?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周围街上的百姓瞧见动静,顿时便围拢了过来,更有好事之人立刻便转身去寻官兵了。

“这位夫人,你能不能安静一下!”舒沄皱了皱眉头,朝着那个尖叫的妇人吼了一声,然后高声说道:“我只是想问这位姑娘,她身上的璎珞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都说了是我家中人制的,你这姑娘好生奇怪,做什么一直要问!”那女子也是一脸的气恼,眼瞧着周围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赶紧翻出一张帕子遮到了脸上,露出个眼睛对着舒沄说道:“你这般纠缠我们到底是为何缘故?”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要知道这璎珞,到底是姑娘从何得来的!”舒沄定定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两人,语气严肃而笃定地说道:“这璎珞,我从前便见过,姑娘非要说是家中人制的,我却是是不相信的!”

那女子闻言顿时有些慌乱地看了舒沄一眼,面色倔强地咬牙说道:“你胡说!我看是你这姑娘看上了我这璎珞,所以想故意讹我的吧?”

“是与不是,姑娘你的心里明白!”舒沄分毫不让地看着那女子,继续说道:“你要说璎珞可随意制,但是那璎珞上的珠子可是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如果姑娘真的什么都不愿意说,那我们便去官府,请了县令大人帮忙调查一番好了!”

“喂,你这姑娘到底是何道理?平白地把我们拦下,还要为了一串璎珞让我们去官府,这不是污了我们的名声吗?”那女子身边的妇人一听舒沄的话,顿时便大叫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姑娘安的什么心啊?这是想讹了我们的璎珞不成?这天下哪里有这般的道理?”

舒沄抿紧了唇,看着那个妇人一个劲地站在原地大叫着,把那个女子护在身后,倒真有了几分她们仗势欺人的感觉来。

想到这里,舒沄的眉心微微皱了皱,侧目朝着点褚问道:“能不能让她不要胡说了?”

点褚会意地点了点头,往前跨了两步便站到了那个妇人的面前,吓的那妇人立刻便噤声瞪大了眼睛。

“这位夫人,你最好是少话一些.....我家小姐只是问问你身后的这位姑娘关于那串璎珞的事情,事情问明白了,也就罢了,你要是再如此般捣乱闹事,可就真别怪我们请了你们一起去官府了!省得大家还说我们欺负你们了!”

那妇人隐隐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半步,与身后的女子紧靠在了一起,倒是没敢再多话。

周围的百姓们倒是开始低声议论开来,有人说那女子是偷了谁家的东西,被抓到了在此理论;有人则说,是舒沄一行瞧着那女子的璎珞值钱,想要讹到手里......

那女子一面小心地看着舒沄,一边听着百姓们的议论,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那妇人的衣袖,声音仓惶地问道:“姨母,我们可要怎么办才好啊!?”

那妇人握了握那姑娘的手里,再次看向舒沄压抑地说道:“姑娘......这里说话不方便,可否换个地方?”

正常来说,遇上这般的情况,谁也不想被那无数的百姓们当作猴子一般地盯着,有人提议了,其他人自然是会顺坡下驴,直接在附近找处地方躲起来再说的。可是,舒沄却并不想如此!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就在这里说完了便离开就是了!”舒沄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个妇人一眼,然后继续看向那个女子说道:“姑娘,我的问题很简单,我只需要知道你脖子上那串璎珞到底是从何而得来的!那璎珞,我曾经见过,现在只想知道来处而已,也不会问姑娘要回.......”

那女子听到舒沄的话,再看了看周围那越聚越多的目光,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巴不得立刻便能离开这里,直接奔回家中去!所以,在听到了舒沄的话后,那女子也就顾不得再想什么,直接朝着舒沄吼道:“这璎珞本就是我们家中人花了重金买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要走?”

“既是买来的,那么,是从哪里买来的?”舒沄的脸色顿时沉了沉,带上了几分紧张。

那女子这才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顿时一脸的懊恼之色。

只是,这话说出去了,便断不可能再有收回来的可能。

“璎珞,是从哪里买来的!”舒沄的语气严厉了几分,看向那个女子喝声问道。

“我......我.......”那女子的目光躲闪了几下,眼眶瞬间泛出眼泪来。

“姑娘,你莫要欺人太甚才是!”那妇人恨铁不成钢地斜了身后的女子一眼,这才恶狠狠地看向舒沄,挺直了脊背说道:“寻常人家便是买了东西,断也没有如姑娘这般,被人拦下强问出处的吧?姑娘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把我们两个女子给拦下......是不是太过分了!”

舒沄的目光隐隐带上了几分寒气来,朝着那妇人看了眼,厉声朝着那女子问道:“这位姑娘,我再问最后一次,那璎珞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如果你再如现在这般不愿意说,那我只能押送你们去官府,再县令大人做主评理了!”

“县令大人做主评理也是你们有错啊!”那妇人一听舒沄的话,顿时厉声说道,“这光天白日的,可是你们拦着我们,不让我们离开的。”

“可是,我也却是能告你们一个杀人越货之罪!”舒沄敛眉,微瞪着眼睛严厉地说道。

“杀人越货?什么杀人越货?你这女子,为何如此滥说?只是一个璎珞而已,你这般栽赃我们是何道理?”那妇人一听舒沄的话,顿时便炸毛般地大叫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更是从来未见过!你到底想做什么?”

舒沄却是没有吭声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看向那个躲在妇人身后的女子:“既然你还是不愿意说,那我们便去官府好了!”

那女子闻言,脸色更白了几分,遮着脸飞快地朝着舒沄的方向看了眼,似乎瞧出了她眼中的认真之色来,赶紧慌乱地垂下了眼,捏着手帕角擦了擦额头上泛出的冷汗来。

“既然这般,那我们便去官府好了!”舒沄心中顿时生出了满满的怒气来,看着那女子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样子,只能郁闷地朝着陈武说道:“陈大叔,派个人回去请一下吉旸大哥......”

陈武点头,随意地点了一个身后的武师离开,然后便对着点褚和丛珊吩咐道:“你们两人,把他们带着......”

点褚点头便要去抓那个女子,却是看着她哇地大叫了一声后便直接蹲到了地上,用手帕把整张脸都给遮了起来,大喊着:“我不去官府!我不去官府......我又未做错什么,你们这般让我去官府,且不是毁了我的名声吗?今后还让我要如何做人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仙羽县的大街上,舒沄面色冷漠无比地看着眼前那大吼大叫着的女子,目光中尽是一片冰凉。

那妇人瞪着眼睛看着舒沄身边的武师们步步靠近,还真是要逼迫了她们去官府的架势,赶紧朝着周围求救了起来,只是却是无人愿意上前来帮忙。

“雪娘!雪娘!你这璎珞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你就告诉她们好了!”那妇人额冒冷汗,脸色刷白地一把抓住了身后的那个女子,赶紧对着她问道:“雪娘,莫要与他们争执什么了!他们是真的想要抓我们去官府啊......这要是真进了官府去了,不管是非对错,可都对你的声誉有坏啊!!你这才定亲......可不能因了这个事情被退婚才是啊!”

一提到退婚二字,那女子似乎瞬间惊醒了过来,一脸惶恐不安地看向了舒沄及那几位武师,也顾不得脸上的眼泪,赶紧便大喊了起来:“我说!我说!我不要去官府......我不要去!我未做错什么!!!”

“我只要知道这璎珞是从何而来的!”舒沄冷冷地说道。

那女子抽泣了两声,小心地擦了擦眼泪,把遮盖到脸上的帕子稍稍落下了两分,那眼瞄着舒沄,这才咬牙说道:“这璎珞,是家中人买了,送与我的!”

“在哪里买的?!”舒沄的目光顿时紧张了起来。

“满北镇!在满北镇!”那女子大叫着,对着舒沄说道:“是从满北镇一个猎户的手里买的!”

“猎户?!”舒沄眉头一紧,整个人的气势也跟着变的凌厉了起来:“可有那猎户的详细信息?”

“我不知道!家中人只是说,那猎户拿了这璎珞来卖,似是不识货,只要了十两银子.......”那女子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这璎珞,光是这颗珠子都得百两纹银,所以,家中人连多问一句都未曾,直接丢下了银子便把东西买走......之后请人清洗之后,便赠与我了!”

舒沄拧紧了眉头,喃喃地重复着满北镇这个名字好几遍,这才又对着那女子再问了问,发现从她这里实在是再问不出什么消息来了,只能失望地点了点头,准备带人离开。

那妇人见状,终于大松了一口气,拉着那女子便要离开。

那女子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相信舒沄他们真的什么都不做便要放她们离开了,赶紧朝着舒沄又喊道:“喂......这璎珞的主人,你认识?”

舒沄扭头朝着那女子看了眼,点了点头。

那女子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我才忆起,家中人说,当时那猎户的虎口处,似乎有一块青色的东西,也不知是胎记还是伤痕.......如果你要去满北镇找他的话,这也算是一个辨识的依据!”

舒沄微楞了一下,朝着那个女子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多谢,然后便带着人直接朝着客栈的方向回去。

吉旸则在半路上跟着那个报信的武师与舒沄汇合了。

“我要去一趟满北镇!”舒沄一看见吉旸,立刻便对着他说道:“最好现在就出发!”

“小姐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吉旸一看舒沄那着急不已的神色,脸色一愣,赶紧问道。

“我要去找个人!”舒沄一脸急色地对着吉旸说道,“我要去满北镇找一找!”

吉旸微微拧了拧眉头,朝着街道两侧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百姓们看了眼,倒是没有任何意见地点了点头,对着舒沄说道:“小姐想去便去就是了!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客栈再行安排可好?”

舒沄闻言顿时便反应了过来,快步便回到了客栈,然后把路遇那女子的事情,和她说的信息都给吉旸仔细地说了一遍,然后对着他问道:“这满北镇,离仙羽县可远?”

“应该是不远的!”吉旸摇头,想了想后说道:“具体的方向和路程,小的马上便去打听一下再来安排出行的车马便是了。”

“我们如果找到了人,便不回来了!”舒沄朝着吉旸眨了眨眼,对着他认真地说道:“如果找不到人,那我们就在满北镇先住下!”

“小姐?!”吉旸闻言,顿时一脸不赞同地说道:“小姐莫要忘记了,我们的身后,兴许还有人在追着的呢!如果你去了满北镇常住.....那可是会出事情的!”

经过吉旸提醒,舒沄似乎想起了什么来,脸色瞬间白了白,整个人也失神般地突然坐到了椅子上,看着远处的一点整个人瞬间陷入了迷茫中,片刻之后这才抬眼看向吉旸问道:“可是,吉旸大哥.......如果不去找一找,我的心会不安的!夜中梦回,也会愧疚无比的!”

“小姐还是就称呼我吉旸好了!”吉旸却是面无表情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想了想后说道:“就如我说过的一样,小姐要去找,我们便去就是了!只是,如果找不到的话,小姐也不要在满北镇耽搁什么.......我们尽早离开这居寒关才是最好的选择.....”

“好!”舒沄仿佛瞬间恢复了一丝精神气,赶紧对着吉旸点了点头,看着他立刻着手去安排人手准备出发,舒沄整个人才总算是轻松了起来。

满北镇的猎户......只希望能容易找一些!

照吉旸的说法,那仙羽县县令那边已经兴高采烈地把山匪的事情给接了过去,诚然便如当初吉旸打算的那般,定了一个剿匪有功的捷报送了出去,静等称赞与赏赐了。

所以,当舒沄一行要离开仙羽县的时候,那仙羽县的县令大人赶紧又恭敬地来求见了舒沄一次,送上了一堆的礼物后,这才由吉旸引着回去了!

舒沄上了马车,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关心那仙羽县的县令大人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由着点褚和丛珊在一旁瞎忙活收拾这些礼物,心里却是一个劲地期待着,这一趟满北镇之旅,千万不要空手而来才是!

能找到人,还安然无恙的话,那就真是大喜了......

只是,心中期待的同时,舒沄也是隐隐有些担心的!她当初在虞城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其中会不会早就生出了什么意外来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满北镇属于仙羽县治下的一个小城镇,位于仙羽县西北方向,依靠着几座不知名的小山峰,镇子里倒是没有什么特色,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城镇而已!

因为舒沄催着,一行人倒是没有敢多在路上停留,紧赶慢赶地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满北镇。

此刻的夜幕已经开始笼罩大地,天边有微闪的星星开始出现,如同那点缀在天空中的宝石一般,尽情地闪耀着它们的光辉。

吉旸先一步敲开了城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城门大开,放了舒沄他们进了镇子。

“小姐,我们先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去寻人吧!”吉旸一边安顿舒沄进了客栈,一边对着她说道:“我让那仙羽县的县令给留了书信,明日一早我便去找了这满北镇的镇丞,让他派人帮忙一起去找!这猎户应该便是在附近的山村里居住,现在天色渐暗,去寻人也扰了那些百姓们的清静,也不安全!”

舒沄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吉旸的安排,带着点褚和丛珊便进了她们的屋子,静等天亮。

舒沄是一夜都没有怎么睡着的,脑子里一直都闪着那串璎珞,又生出无数光阴陆离的画面来,折腾着她根本无法入眠。

好不容易听到了鸡叫声,舒沄一咕噜地便翻身起了床,由着被惊醒了的点褚帮忙去打了热水洗漱之后便开始收拾了起来。因为是要去寻人,舒沄便捡了那最简单的装束打扮,头上也就只簪了一根银簪便再无他物了。

天色微亮,客栈内隐隐有了动静。

舒沄带着点褚和丛珊出了门便与陈武几人汇合,然后在客栈门外等待吉旸去府衙的消息。

清晨的满北镇倒是生出隐隐的寒气来,让那被呼入鼻腔里的空气冰冷无比,却是让人精神一震,什么倦困也消失了。

“小姐,我去镇子里转了一圈,倒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陈武站在舒沄的身侧,一边静候着吉旸回来,一边低着舒沄说道:“这满北镇就只有一个集市,平日里附近村子里的农户百姓们要是需要贩卖什么,都是会去集市里的.......那猎户既是卖东西,想来也就只能去集市了!等吉旸大人回来,不如我们就从集市先开始好了!”

舒沄没有意见地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陈大叔,那猎户卖的是璎珞......那是首饰啊!这样的东西,他直接就拿到集市上去贩卖也不太可能吧?这满北镇的当铺和首饰铺子在什么地方?我们都得去问问才是!”

“都在集市那边的!”陈武倒是一脸神色轻松地对着舒沄说道,“这满北镇不大,也就只有两条街而已!”

舒沄大松了一口气,这才终于放心了下来。

吉旸在一刻钟之后便带着一队的官差衙役出现在了舒沄的面前,抱拳朝着她拱了拱手后便道:“小姐,镇丞已经应了,先派了一队人与我们一起在镇子里问问情况,剩下的人已经出发到附近的村子去了,一定会帮小姐找到那人的!”

舒沄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本想说自己也要跟着去附近的村子找人的,可是转念又想想,官府的人出马,怎么着就凭着那身官服,也是能比她这样一个寻常的老百姓找起人来更容易不是?

于是,接受了这样安排的舒沄便跟着吉旸一起,带着那一队官府的兵丁们奔向了满北镇的集市,挨家挨户地去问过了那猎户的消息,只是可惜,并不如意。

舒沄的眉心紧紧地皱着,焦急不已地看着那在集市上来回走动的无数人,目光渐渐有些涣散了起来。

“小姐!小姐?!”丛珊瞧着舒沄半响没动,赶紧上前去拍着她的肩膀叫了两声,等着舒沄回过神来之后,这才对着她说道:“小姐,吉旸大人那边说了,这镇子的商户他们都基本上问过了,但是对于猎户的印象,这些商户中却是无人能忆起的的。

“小姐,不如我们回客栈去等消息?”吉旸也是瞧出了舒沄的脸色有些不天对劲,想了想,赶紧笑着对她说道:”这满北镇附近的村子并不多,再加上官府的人对附近都很熟悉,相信很快便能把消息给带回来的!小姐,您先回客栈去休息休息吧!“

舒沄有些甘心,但是最终却又无能奈何,只能由着陈武带着,回到了客栈等消息。

午时前吉旸回到了客栈,却是没有问到什么消息来,舒沄便决定过了接下来去附近的山村看看。

客栈的小二小心翼翼地给舒沄他们上了饭菜,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这才准备退下离开,却是听到了陈武与那些武师们聊起这寻人时的具体情况,忍不住驻足下来听了听,然后赶紧开口问道:“客官你们要寻的,是手上有印记的一个猎户?”

陈武微微惊讶地朝着那个小二看了眼,点了点头:“小二哥可知道?”

那客栈小二歪头回忆了一下,开口不确定地说道:“前些阵子,倒是见过这样一个猎户到我们客栈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客官你们寻的人!”

“真的?”陈武闻言顿时一喜,赶紧朝着一旁的舒沄几人看了眼,然后从身上翻出了一块碎银来,直接塞到了那小二的手上,对着他问道:“小二哥与我们详细说说!”

那小二惊喜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碎银,赶紧道了一声谢后便说了起来:“那是几日前的事情了。具体什么日子我不太记得.......当时也就是午时过后一点,是住在我们客栈里的一位客官带着那猎户来的......我记得,那猎户的身上穿着一身新衣,看起来有些不太合身,似乎是新买来充数的,他的背上背着一支猎弓,手里还提着几只死透的猎物.......也就是这番扮相,引的我多看了他两眼!”

“那猎户是来住店的?”陈武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是!”那小二摇了摇头,倒是肯定无比地说道:“是来卖东西的!”

“卖东西?”陈武皱了皱眉头。

“是!”那小二回忆了一下,对着陈武说道:“当时也是我为他们上的菜,正好遇上那猎户把一个裹的极好的东西拿出来,我便注意到了他手上有一块青色的印记......”

“那他卖的是什么,你可瞧见了?”舒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好奇地问道。

“璎珞!是串女子用的璎珞!”那小二毫不犹豫地说道,“那璎珞编织的十分的精美,特别是上面有一颗珠子......很美!”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听璎珞这个词语,舒沄便知道,她算是找到了正主了,于是赶紧示意了点褚又给了那个小二一块碎银,让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那个猎户的情况与他卖掉璎珞时的各种言语后,舒沄他们总算是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来,得到了一个村子的名字。

牛山村,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村子离满北镇有三十多里的山路,大多都是在山林间穿行,万幸舒沄几人的穿着都很简单,跟在满北镇那些衙役的身后,倒是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来。

大约走了一个半时辰,几栋散落在山间的屋舍便出现在了舒沄几人的视线中。

“前面就是牛山村了!”一个长相白净的衙役松了一口气,指了指远处那平静的几栋屋舍,对着舒沄几人说道:“这牛山村也就只有百余口人,大多都是靠山吃山的庄户,狩猎的人家也没有几户,我们去问问便很快就能找到人的!”

吉旸点了点头:“那就快些走吧!要是能早些把人找到,我们兴许还能回镇子里去过夜。”

此话一出,所有的衙役们自然都欢喜了起来。谁愿意在牛山村这样的地方过夜啊?能回满北镇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本有些疲惫了的众人顿时都打起了精神来,转到了那山间的小道上,奔着最近的一户人家走了过去。

那栋屋舍有两排土墙砌成的房子,上面铺着一些树皮和茅草,屋前则有一块平整干净了的空地,此刻正有一老两少,三个妇人在垂头穿针引线地绣花,一见如此多的衙役出现,顿时被吓的脸色苍白,赶紧站起身来,连东西都掉到了地上都未察觉一般。

“各位......官爷......你们......你们有什么事?”那老妇人虽然脸色煞白,但还是硬着头皮朝着那些衙役们喊了一声,颤颤巍巍地问道:“我们没......没做错什么啊.......”

“老夫人莫要担心,我们就是来这里找个人而已!正巧你们住在这里,所以顺便来打听一下消息而已!”那长相白净的衙役站了出来,扯了扯嘴角,努力摆出了一丝笑容来,对着那个老妇人说了一句,看着她的目光微微镇定了两分,这才把那猎户的信息给简单地说了一下,这才问道:“你们可知道,这牛山村里,哪家猎户有这样的人吗?”

“猎户?!”那老妇人赶紧皱眉想了想,“各位官爷,我们牛山村一共有四户人家是猎户,只是我们家中人与他们接触都不多,倒是不太清楚,谁家有人的手上有印记的........”

“这样啊!那你可知道这四户猎户都住在哪里?”那白净的衙役又问了一句。

“知道,知道!”老妇人赶紧点头,对着众人说道:“他们几户人都很好找的。你们去看,只要是门上都挂着山货皮毛的,那就是他们家了。”

几个衙役点了点头,把目光落到了吉旸的方向。

“劳烦老妇人给我们指指路,我们一家一家地去找一找,也省得四处去乱转!”吉旸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好一些,对着那个老妇人问了一句,等到她给他们指了方向之后,这才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递给了她道:“多谢!”

那老妇人颤抖着手把银子接到了手里,一脸惊喜又惶恐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把银子还回去,最终还是没能挣脱那两个儿媳拽着她的手臂,只能捧着碎银目送舒沄他们一行人离开,朝着牛山村那几户猎户的家中方向而去。

四户猎户人家,舒沄他们走了两户都没有能找到那个手上带着印记的男人。

“兴许就在这剩下的两家人中了。”点褚看着舒沄能把明显有些难看的脸色,赶紧轻声安慰道:“小姐放心,我们肯定能找到人的。”

舒沄勉强地笑笑,跟在那群衙役的身后,很快便转到了第三户猎户的家中。

这家人有五口人,三男两女,此刻正在清洗一些才猎回来的猎物。

“各位官爷.......可是有什么事情?”年长的一个男人一瞧见那几个衙役出现,赶紧便擦了擦手,几步落到了众人的面前,有些紧张地问道:“官爷们可是累了,家中有清水,要是官爷们不嫌弃,便进来喝一碗吧!”

“不用了!我们就是来打听一个人!”那白净的衙役朝着剩下的几人都看了眼,只是目光在他们三个男人的双手上打量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印记之后,顿时有些失望地说道:“你们牛山村,哪一个猎户的手上有印记?你们可知道?”

“手上有印记?”那年老的男人楞了楞,然后便皱眉思考了起来:“官爷.....我们牛山村一共也就只有四户人家上山狩猎,寻常见面的时候也不少,大多都在一起相互协作过,倒是还真没有见过有谁家人的手上有印记的这回事情啊!”

“没有?!”那长相白净的衙役顿时一愣,忍不住扭头朝着吉旸他们的方向望去,心道眼前这群人,不会是听错了消息,带着他们来这牛山村白跑了一趟吧?

“是没有!”那年老的男人十分肯定地点头说道:“官爷,这事情我们也不可能骗你们不是?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也可以去其他几家人家看看.......”

吉旸皱起了眉头,无视掉那个长相白净的男人求解的目光,想了想后对着那个年老的男人问道:“你们村子除了你们四户以外,真就没有其他人上山去狩猎了?”

“真没有啊!官爷!”那年老的男人赶紧点头说道,声音洪亮地喊了起来:“各位官爷啊,你们肯定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牛山村身上有印记的也就那么几个,哪里有谁家猎户的身上带有印记的啊........”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村子里有人的受伤有印记,但是他却不是猎户,对吧?”舒沄似乎抓到了重点,语气急促地对着那个年老的男人问道,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后,毫不犹豫地便立刻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们,他住在什么地方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照那猎户的说法,这牛山村内,手上有印记的一共有十个人,其中有六个都是在平常的劳作中受伤而留下的伤疤痕迹,而且,从年岁上来说,也和舒沄他们要找的那人不太符合。

剩下的四人中,有两人的手腕处都有生下来便有的胎记,其中一人年纪符合,但他的那块胎记却是泛红的,并不是舒沄他们要找的青色印记;而另一人年纪只有八岁,还是个孩童。

这般排除下来,也就只剩下了两人。

这两人是两兄弟,弟弟去年才分家出去成了家,哥哥则是已经抱上了儿子,守着家中的双亲父母奉养着。

这两兄弟姓张,哥哥叫张大善,弟弟叫张小善,两兄弟当年出生时双手的手背便连在了一起,是生下后请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亲自拿了那祭奉后的匕首把皮肉割开,这才分开的。也就是因为这个,两兄弟的手背在伤口的处理上有些不太适当,一左一右两只手的手背上都留下了一块杯口大的青色印记,牛山村村里的人都知道。

张家这两兄弟各自都有田地耕种,在村里人的印象中,都是老实的庄户人家,倒是和那猎户扯不上什么关系。

只是舒沄却是不愿意放弃,得了消息之后便谢过了那个年老的猎户,跟着那些衙役们直奔了张小善的家中方向。

这张小善的手背印记是在右手上,寻常时候要拿东西,或者是做事都比较容易显露出来,也就正好和那客栈小二说过一样。

张小善的家落在牛山村东北方向的一处山坡下,屋前是一片田地与竹林,屋后便是村子的后山树林,平日里想要上山的话,倒也是极为容易的。

那个面色白净的衙役快走几步,带着人便进了那院门,沉声便大吼道:“张小善,可在家中?”

“谁啊?”一名妇人听到动静,皱着眉头从正屋大门走出来,在突然瞧见有那么多人出现时顿时吓了一跳,踌躇了脚步停在门边,哆嗦着声音问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这里可是张小善的家?”那衙役又问了一句。

“是......你们寻我家夫君有何事?”那妇人攀着门框,似乎有些腿软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我夫君只是普通的农户......没有做什么事情啊?”

“做没有做,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张小善人呢?叫他出来!”那衙役面色严肃地吼了一声,抬脚便要往屋内走。

“我......我夫君上山去了......不在家中!!”那年轻妇人一下便被吓的瘫软在了地上,抽泣着便开始哭叫了起来:“他不在家中......不在家中.......”

那衙役斜了那年轻妇人一眼,带着人便从她身边越了过去,直接闯进了屋子里,四处便开始翻找了起来。

“啊啊啊啊.......”那年轻妇人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扭过头去望向屋内,立刻大叫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站起来便冲向了屋内的方向,扑到了一个正在翻找柜子的衙役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你们不能乱动我家的东西!不能乱动我家的东西........”

“滚开!”那衙役一脸的不耐,挥手直接把那年轻妇人推到在了地上,拉开了柜子便发现了一个木匣子,然后把匣子打开一看,便瞧见了几件根本不像是这妇人能用的起的精美首饰。

“头儿,找到几件首饰!”那衙役立刻便叫了一声,把匣子一合上便朝着屋外走去。

那年轻妇人见状,顿时嗷嗷大叫着,直接抱住了那衙役的双腿:“那是我的首饰,那是我的首饰!!你们不能拿走!你们不能拿走!”

“滚开!是不是你的首饰,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那衙役一脚踢开那年轻妇人,赶紧抱着匣子便奔出了屋子,把匣子送到了吉旸的面前:“大人,找到一匣子首饰,不像是那妇人能用的起的。”

吉旸点头把匣子接到手里,打开后便递到了舒沄的面前。

匣子里装着一支鸾凤纹的金簪,银包金的钗环一对,镶紫色宝石的珠花三朵,缀着红宝石的一对赤金耳坠,还一对珠圆玉润的白脂玉镯,一些零散的衣缀小挂饰,零零总总地堆在了那个匣子里。

那年轻妇人脸色煞白地从屋内冲了出来,大叫着便朝着匣子的方向扑过来:“那是我的东西!那是我的东西.......”

一个衙役面无表情一把拉住了那年轻妇人,一边把她推倒在地上跪着,一边恶声说道:“你的东西?真是你的东西吗?就你这样子,能用的起这般东西?也不怕折了你全家的寿命!我可告诉你了,老实待着,等我们查明情况,到时候再把你们送到衙门里去,让镇丞大人发落!!”

“胡说!你们胡说!那都是我的东西!都是我的东西!!是我家夫君送给我的东西!!”那年轻妇人疯狂地大叫着,瞪着眼睛看着那匣子。

“让人去找一找张小善,不能让人跑了!”吉旸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朝着那面色白净的衙役吩咐了一句,然后有对着陈武几人说道:“你们也一起去找找,把人抓回来再说!”

陈武点头,和院子里的衙役们立刻便寻了那妇人问起了张小善的行踪,然后干脆带着她一起从屋后上了山。

吉旸看着舒沄把那匣子捧在手里,绷紧着脸一件一件地翻着里面的首饰,迟疑了一瞬后问道:“小姐,这些东西,你可认得?”

“认得!”舒沄点了点头,目光中隐隐泛着一丝泪光,沉声说道:“这耳坠和珠花我都认得.......”

“那我们便没找错人了!”吉旸倒是松了一口气,扬了扬下巴朝着这院子看了眼,然后说道:“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只要把那张小善找到了,相信也便能找到小姐要寻的人了!小姐莫要忧心......”

不忧心?那怎么可能?

舒沄的心中既有期望,但同时也有些绝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在那些衙役们从屋内又翻出了几件锦缎制成的精美衣物后,舒沄一下便腿软地倒到了点褚的身上。

“小姐,您没事吧?”点褚赶紧把舒沄扶住,一脸担心地朝着她问了一句,却是看着舒沄双手微微颤抖着从一个衙役的手里,把一条绣着精美小碎繁花的紫色裙子给拿到了手里,用手指抚上了裙子上一大片干涸后而显得暗沉无比的血迹......

“兔藿.......”舒沄的眼泪一下便从眼眶里奔涌出来,簌簌地便落到了那条裙子上。

点褚和丛珊一脸惊慌地扶住舒沄,赶紧从身上掏出了绣帕来给舒沄擦眼泪:“小姐......小姐,您可莫哭啊!那位姑娘肯定会无事的......”

无事?舒沄的心中却是觉得希望渺茫了!衣裙上的血迹可不是作假的!

而且,衣裙都被藏在了这张小善的家中,兔藿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舒沄简直不敢想象!想到当初兔藿那张娇俏的脸,还有对她笑时的模样,舒沄这觉得心中一阵抽痛。

兔藿是个好女孩子,当初和梅巫医一起与她们走丢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孔令仪说,梅巫医死了,跟着他的所有人也都死了,但是舒沄也问过当初一起赶路的黑衣人们,兔藿的尸体却是没有找到的!

她想过,兴许兔藿真的是和梅巫医一起死了,被孔令仪手下的人收敛送回了家中去安葬!

一切,都归于怀念!

但是,舒沄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仙羽县瞧见兔藿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串璎珞!

她有过不敢置信,也有过最坏的想法,但最终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和希望,也许兔藿还活着,迫于生活才把那璎珞给卖掉了呢?如果她能找到她呢?!

沉浸在自己心思中的舒沄就捧着那条裙子,一个劲地掉着眼泪。

押着那个年轻妇人去找张小善的衙役们在半个时辰之后便匆匆而归,喘着粗气来到舒沄的面前上报:“小姐!大人.......那张小善已经抓到了,还寻到了一位小姐!”

“寻到人了?”舒沄猛地抬头看向那个衙役,把眼泪一抹,急切地问道:“是位什么样子的小姐?她现在怎么样?可有受伤之类的?”

“禀小姐,那位小姐有些狼狈.......脸上和身上,都有伤疤.......有点吓人.......”那衙役吞吞吐吐地对着舒沄说完,想了想又赶紧加了一句:“那张小善似乎想从那位小姐的手里得到什么,所以便把她一直关在山上的一处山洞里......平日里,都是那妇人一起去送饭的.......那些小姐,没有被侵犯.......”

舒沄听到这些话,却是心里狠狠地一揪,只觉得胸口有块大石头,压的她很难受:“他们现在都在山上?到哪里了?”

“那位小姐似乎有些体弱,我们都是男子有些不太方便,所以回来禀告小姐一声,想请了小姐身边的两位姑娘去接一接那位小姐.......”那衙役心中都有数,自然明白舒沄要找的人大约是个什么样子的关系,所以在找到人的时候,几个衙役们都存了心思,没有敢乱动手。

“行,行,行!我们一起去!”舒沄听到这里,哪里还愿意耽搁啊,赶紧便对着点褚和丛珊说道:“点褚、丛珊,劳烦你们幸苦一下,跟着衙役大哥先走一步,我马上就来!!”

“小姐安心便是了,我先去看看,丛珊陪着小姐随后跟上就是了!”点褚赶紧点头,握了握舒沄的手,说完便直接示意那个衙役带路,出了院子便朝着后山的方向而去。

“小姐慢慢来,有吉旸大人在,我们跟不丢的!”丛珊赶紧扶住了舒沄,一边跟在她的身边快步行走,一边安慰她说道:“那位小姐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舒沄心中揪痛着,勉强朝着丛珊笑了笑,也不管有多累,咬着牙顺着山道一路而上。

行了大约两刻钟,舒沄便在一处茂密的矮树林便瞧见了那些衙役们的身影,赶紧跑了几步,也不管丛珊在身边一个劲地叫着她慢些慢些......

“人呢?在哪里?“舒沄急切地问道。

“山洞就在里面!”那个面色白净的衙役赶紧拱手对着舒沄说了一句,“小姐身边那位姑娘已经去山洞里了,可能还在为那位小姐收拾......”

舒沄一个劲地点头,抬脚就要往山洞里走,却是被丛珊给拉住了:“小姐......”

舒沄不解地看向丛珊。

“那位小姐也许不会愿意让您看到她现在的狼狈样子,您还是等点褚为她收拾一番,出来相见吧!”丛珊一脸认真地看着舒沄,瞧着她顿时有些愣住,这才又低声说道:“越是亲近之人,越是不愿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如此暴...露出来的......”

是人,都有自尊心的!更何况兔藿那般灵秀的女子?

“是,丛珊你说的对!我在这里等着!”听到这里的舒沄哪里还不明白丛珊的好意,连忙点头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丛珊松了一口气,目光朝着那些衙役一侧望去,便瞧见了一个被按在地上,嘴里塞了一块大木屑不能言语的男人,以及那个他们见过的年轻妇人正软软地倒在地上,似乎昏迷了过去。

“小姐,可需要问问那个张小善?”丛珊想了想,对着舒沄问了一句,希望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张小善?“舒沄果然一下便反应了过来,把目光从那矮树林的方向收了回来,看向那个被压在地上男人,望向那些衙役们问道:“他就是张小善?”

“是的,小姐可需要盘问一番?”那个面色白净的衙役连忙点头,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然后又说道:“我们寻着这张小善的时候,他正与那位小姐在动手........小姐如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我们便是了!”

这话说的戾气十足,几乎不用舒沄多猜她都知道这衙役是什么意思了。

“多谢了!”舒沄垂了垂眼,朝着那衙役道谢了一声,这才走到了那张小善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尽是冷漠和怒气......

第一百七十七章

张小善颤抖着身子,任由身上那衙役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的身上,让他根本无法动弹!此刻他的心中尽是一片惶恐不安的情绪,脑子里不停地在想象着各种可能发生的画面,更是被吓的不能自已了!

当初在拿了那女子身上的第一件东西出去卖掉之后,张小善就知道,也许终会有一天就出现现在如此这般的情况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番情景来的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有把一切都计划好,还没有带着所有的钱财离开这牛山村.......

“你在哪里遇见她的!“舒沄的声音带着一丝因愤怒而颤抖的情绪,冷冷地问道。

张小善只觉得耳里一道清冷的声音穿过,下一瞬便有人把塞在嘴里的木头块给拿掉。

“小姐问你话,赶紧老实答了!”一个衙役面色凶恶地朝着张小善吼道,“你要是敢有什么隐瞒,哼哼.......那你们全家可都逃不掉!!”

张小善闻言,顿时一个哆嗦,连抬眼去看舒沄都不敢,赶紧求饶了几句,这才在那几个衙役的催促下,对着舒沄回答道:“我.......”

“什么‘我’?要自称'小的'!!”一个衙役闻言,顿时瞪着眼睛,一脚便蹬到了张小善的后背上,痛的他惊呼了一声。

“是......小的......小的是在两月前,去隔壁村走亲戚的时候,发现那位......那位姑娘的!”张小善痛苦地咧着嘴,眼泪一边从眼眶里流出来,一边对着舒沄回道:“她当时受伤了......是我.....不,是小的好心救她回来的!”

“好心?把她关在山洞里,是好心吗?”舒沄却是目光冷冽了下来,看着那张小善问道:“而且,你还打她!”

“我......小的只是,只是有些心急了而已!”张小善赶紧结结巴巴地说道,“那姑娘当初承诺了的,我.....小的,小的救了她,她自愿拿身上的财物送给小的......以报答救命之恩的!”

舒沄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冷了下来,“既然是救人,为什么把她关在山洞里?你们既然拿了报酬,为什么没有给她请巫医看诊,或者是素医看看伤势?”

“小的......小的一家哪里请的起巫医大人啊!”张小善闻言,又是一个激灵,顿时便大叫了起来:“各位官差老爷,小姐们明鉴啊!!这村里也就只有两个野医而已,小的哪里敢去请了他们来给那姑娘看病啊?至于巫医大人......小的家中更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哪里能去请回来?”

“简直是胡说八道!”一个衙役闻言,顿时便一脚又蹬到了张小善的后背上,听着他哇哇哇地大叫完了之后,这才冷漠无比地说道:“你们拿了人家小姐那么多的财物,请不起巫医大人?你当我们是傻子,可以随意地逗着玩不成?”

”没有!没有啊......官老爷们,小的哪里敢欺骗于你们吗?实在是家中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啊!”张小善叫苦连天地喊着,眼泪唰唰地从眼眶里流出来,“请一位巫医需要多少的银子,各位也是知道的啊!小的家中也就靠着那么一两亩薄田土地过日子,哪里有银钱积攒下来啊!”

“你这小子不老实!”一个衙役闻言,怒极反笑地又蹬了那张小善一脚,然后冷笑着说道:“人家那位小姐给你的财物,你随意翻出来一些,便能去请来巫医大人了,为何没去?”

“那些财物?”张小善哇哇哇地哭喊着,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那些财物都是那位姑娘的啊!!当初她说要感谢小的的救命之恩,小的便是不想要她的东西的......可是她非要说,放在她身上不安全,就要送给小的,小的哪里有什么办法啊?也就只能收了啊.......不过,各位官爷小姐啊,那位姑娘的东西,小的两口子也是一点都没有动过的!这足以说明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啊!”

“没动过?”舒沄却是顿时冷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小善,对着他沉声说道:“张小善,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吗?”

张小善闻言顿时身子一僵,忍不住抬头朝着面前的舒沄望去。只瞧见一双深褐色的锦缎绣花布鞋被一条蔷薇色的百褶裙半遮半掩着,再往上,又是一件淡绿色的窄袖外衣,衣着上有隐隐流动的光,映衬着舒沄那张脸俏丽无比,顿时震撼住了张小善。

“小姐问你话呢!发什么呆?!”一衙役发现舒沄皱了皱眉头,毫不犹豫地便抬脚又给了张小善一脚,然后厉声说道:“好好回话!!”

张小善嗷嗷嗷地哭嚎了半响,这才喘着粗气,满脸鼻涕又是眼泪的狼狈模样,对着舒沄回道:“小的不知道啊......小的不知道各位官爷们到底是如何寻到这里来啊!!”

“张小善,你还记得你前些日子卖掉了一串璎珞吗?”舒沄冷漠地看着张小善,仿佛完全没有因为衙役们的所作所为而生出什么厌恶之心来,继续盯着张小善问道。

“璎珞?那串有颗很好看珠子的东西?”听到舒沄的体型,张小善似乎一下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整个人便收了哭声,然后呆愣地把脸贴在地上,有些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这话的意思便是......如果不是卖掉了那个东西,你你们不会来找到我的?”

“什么我?老子才告诉你了,要自称'小的'!”一个衙役狠狠地朝着张小善的后背又锤了几下,这才退开了。

“小的......小的错了!各位官爷们饶命啊!!饶命啊!!“那张小善顿时哭嚎了起来,似乎根本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劲地嚎着,不管舒沄再问什么,他都只答这么一句,似乎已经放弃了一般。

舒沄正想让那些衙役们帮忙,一定要让那张小善继续回答问题的,却是还未开口,便听到那矮树林的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

舒沄赶紧往回退了两步,神色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裙,一脸期待又担心害怕地看向了那矮树林的方向.......

第一百七十八章

舒沄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第一眼见到兔藿时的情景。

当时的兔藿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裙,上身着了窄袖紫色云纹裹边的衣服,脖子上是那串红艳艳的璎珞,那颗珠子就在她的胸前,随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动而轻轻地摇晃着,时不时流动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光来。那个时候的兔藿面容茭白精致,眼里满满都是灵气,让人一看便生出无限的好感来。

之后更是有了与兔藿的交谈,和沿途的维护,让舒沄对梅巫医大人和兔藿更是生出了亲近的感情来。

可是,这一切还未正式开始,便被那突如其来的偷袭杀戮给打破了......

老天爷有时候,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

点褚很快便扶着一个女子的身影,从矮树林里走了出来。

舒沄压住心中突如其来的酸涩,朝着前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把目光落到了那个女子的身上,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只见那女子枯瘦的有些厉害,身上套着的一身薄衣空荡荡地挂在她的身上,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那衣服上四处都有口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包括那张脸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淤痕和已经结痂的伤疤,触目惊心的让舒沄心中忍不住一窒!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才能狠下心来,这样对付一个女子?把她毁成了这样?

“兔藿!”舒沄鼻头一酸,忍不住又朝着前方走了几步,看着那女子的目光与她一触,那双曾经充满了灵气的眼此刻却是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模样,而是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意味在里面后,舒沄的眼里顿时便泛出了莹莹的泪光,再次叫了一声:“兔藿.......”

“舒素医!!“兔藿顿时便哭了出来,一边由着点褚扶着,一边冲向了舒沄,然后扑到了她的身上,“舒素医!舒素医!!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兔藿!是我!!”舒沄赶紧紧紧地抱住了兔藿,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内流出来。

两人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丛珊和点褚这才有些看不下去地安慰了舒沄和兔藿两句,然后说道:“小姐,这里说话也不方便,不如先回去吧......好歹也让这位小姐换身衣物!”

“对,对,对!”舒沄赶紧拿了手帕小心地擦了擦兔藿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心中一片酸涩和痛惜:“兔藿,我们先下山去,换身衣服就离开这里!”

兔藿嗯了一声,任由点褚扶着站起身来,目光一瞥却是一下便看见了一旁一直都没有敢多吭声的张小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舒素医......这人会怎么样?”兔藿看着舒沄问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哑哑的音律,听的出来,她压抑了很多的情绪在里面。

“应该会送到满北镇或者是仙羽县去,由官府发落的。”舒沄有些不确定地朝着吉旸看了眼,瞧着他并没有什么表示,这才又说道:“官府的人,应该会重惩的!”

“重惩?!舒素医......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兔藿直直地望向了舒沄问道。

“我瞧见有人戴着你那串璎珞.......我记得那是你的东西,所以从那人哪里问了这璎珞的出处,一路从仙羽县找过来的!”一想到这个,舒沄便无比的庆幸!

想想看,如果不是因为那样的一个巧遇的话,她哪里能找到兔藿?说不一定,等到她离开了那仙羽县,离开了这居寒关,都不可能知道兔藿在这样的一个人地方正受着罪......

更甚至,她会一直以为兔藿和梅巫医一起死了......

兔藿听到舒沄的这话,目光中倒是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便垂下了头去,似乎并不想让舒沄看见她脸上的那些伤疤:“舒素医,他会被处死吗?”

舒沄顿时一愣,忍不住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兔藿......你......”

“那夜被追杀,梅巫医大人一直带着我们四处逃命.......”兔藿抽泣了一声,然后便开始回忆了起来:“舒素医应该记得,梅巫医大人做了一些准备的......当时人群太乱,我们本想着要带上舒素医你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天不遂人愿,我们一路逃,一路找,还是没有与你碰上面!”

舒沄咬紧了唇,看着兔藿那垂着的眼眸,脑海里也回忆起了那一夜的兵荒马乱来。

“我们逃了很远,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能躲过那些人的追杀。”兔藿的眼泪啪啪啪地落了下来,哽咽无比地说道:“梅巫医大人被他们杀死了......跟着我们一起的下人们也被杀死了......我的后背也挨了一刀......可是,我活下来了!”

舒沄的呼吸一紧,看着兔藿那开始颤抖的身子,忍不住把她抱在了怀里:“兔藿,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梅巫医大人死了!”兔藿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舒素医,你知道吗?梅巫医大人是为了护着我才被砍掉了脖子的........”

舒沄不敢想象,当初在经历了这样的画面之后,兔藿是怎么熬到现在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死了!我当时就想着,也跟着梅巫医大人去了也好.......可是,之后,我想到了夫人!”兔藿哽咽了两声,继续说道:“夫人还在家中等着梅巫医大人回去呢!”

“孔大人在找到梅巫医大人他们的......找到他们的时候,就安排了人,送他们归乡了!”舒沄把尸体两个字给吞回了肚子里,安慰般地对着兔藿说道:“兔藿,你放心,梅巫医大人已经归家了.......”

“可是我还没有回去啊!”兔藿双眼泛着泪,抬眼看向了舒沄说道:“我是梅巫医大人的侍女,也是他的弟子......我还没有回去为他送葬呢!”

“没事,没事,我们送你回去!兔藿,我们送你回去!”舒沄赶紧拍了拍兔藿的肩膀,对着她说道。

“是啊,我要回去的!我肯定是要回去的.........我就是一直抱着这个想法.....这一天又一天的日子,不管再苦再难,我都熬过来了......”兔藿的目光中带着丝丝仇恨,看着那被衙役们按在地上的张小善......

第一百七十九章

张小善似乎也察觉到了兔藿的目光,在朝着她看了一眼之后,他的身子便抖的更厉害了。

“他......很坏!”兔藿在瞧见了张小善的目光之中,突然换了一种语气,对着舒沄说了一句,却是又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咬着唇角,忍耐般低垂下了头去。

舒沄的目光落到了兔藿身上的那些青淤和疤痕,自然也想象到了一些事情,心中顿时也生出了一丝愤怒的火气来,冲着那张小善狠狠地看了一眼!

“小姐!”吉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舒沄的身边,眉目淡淡地低声说道:“这人想要处理也不麻烦!交给小的便是了......至于官府那边,小姐不用操心!”

兔藿闻言顿时惊喜地抬起头来,朝着吉旸看了眼,然后便祈求般地看向了舒沄:“舒素医......我要他死!”

“舒素医,我要他死!”

兔藿的话一遍比一遍坚定,眼泪也一滴比一滴落的更厉害!

舒沄的心猛地被揪住,心中还是有些犹豫!这是杀人!这是杀人啊!

吉旸动了下眼,看着兔藿那双漂亮的眼睛,低声说道:“姑娘要他死,也是极为容易的。送到官府定个罪便可以了......在这里的话,也不方便!”

兔藿狠狠地咬着唇,哆嗦着身子沉默了许久,这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艰难地点了点头,软软地靠在了点褚的身上,对着吉旸说道:“好!我听你们的......”

舒沄心疼无比地看着兔藿,那句同意直接杀掉张小善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吉旸看着舒沄没有再吭声,直接扭头朝着那些衙役们示意了一眼,看着他们手脚利索地立刻把那张小善给抓了起来,嘴里又塞进了一块木头堵住后,这才对着舒沄他们说道:“小姐,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下山去吧!明日天亮便往回走......这位姑娘身上的伤,也需要看看.......”

舒沄点了点头,扶着兔藿的另一只手臂,这才开始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因为下山之后,也就只有张小善的家中最近,临近天黑,舒沄她们也不可能再去寻其他的地方居住,于是便直接在张小善家中选了间屋子,四个女子住下了。至于吉旸他们,自然是随意地找地方解决便可以了......

至于那张小善夫妇便是由几个衙役轮流看守,关在了柴房里担惊受怕了一夜!

第二天天色微亮,舒沄一行人便收拾了东西,带着张小善夫妇便出了牛山村!自然而然的,村里的百姓们都在衙役们的宣传之下,知道了张小善夫妇抢了人家一女子的财物,又把人给关起来虐待的事情......至于其他的,该闭嘴的,众人都知道不说。

张小善家中之人知道消息狂追而来的时候,舒沄他们已经离开了牛山村,朝着满北镇去了......

兔藿并不愿意看着张小善多活,在看着那些衙役们把张小善夫妇送进了府衙之后便看向了吉旸问道:“吉旸大人,他什么时候能被处刑!”

吉旸朝着舒沄看了眼,低声说道:“我已与镇丞说了,也把证物呈上了,两个时辰内便能完成审讯,把判决文书下了之后,便能把他送到了仙羽县去,由仙羽县县令裁决处刑了。”

“那......仙羽县那边......”兔藿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

“姑娘放心,我会去知会的!此事是铁证如山,也未有冤枉何人,仙羽县县令那边自然也知道如何处理!”吉旸安慰般地对着兔藿笑了笑。

兔藿这才总算是放下了心来,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

舒沄看的极为难受,忍不住开口说道:“兔藿!对不起......”

“不,舒素医!你做的对......”兔藿听到舒沄的话,泪眼朦胧地看向她,勉强地扬了扬嘴角说道:“你是医者。我也听闻你说过,医者,当新春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你是素医,行的便是那救人之事,让你取人性命,本就是为难你了!”

“兔藿.......”舒沄咬着唇,眼泪莹莹而动,心中却是难受无比。

“舒素医,你救了我!”兔藿的目光却是明亮了几分,对着舒沄说道:“你想想,如果没了舒素医你记下我那璎珞,一路寻了过来,兴许我将在那山洞中永生不可见的天日,最终白骨消弭,世间永无人知晓......我就是想想,都觉得那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舒素医,是你把这一切都改变了......你把我救出来了!!”

舒沄嗯了一声,握着兔藿的手更紧了两分,倒是感激起了兔藿对她的安慰。

兔藿笑了笑,似乎释然了一分,但是舒沄却知道,有些东西,会刻在心里一辈子,根本无法忘记的。

一切就如同吉旸预料的一般,满北镇的镇丞大人十分尽心地在一个小时内便把所有的文书都准备好了,然后有安排了府衙内好几个捕快衙役们同行,把那张小善夫妇押解着,与舒沄他们同行着便上了官道,朝着仙羽县的方向而去。

到了仙羽县之后,吉旸便立刻忙碌安排了起来。让官府去把当初被张小善卖掉了的璎珞给找到,连哄带吓地从那家人的手里把璎珞给取回了县衙内当做罪证,之后又去那仙羽县的县令定下了行刑的时间,这才返回了客栈,与舒沄上报了。

行刑的时间在两天之后,兔藿只提了一个要求,她要看着张小善死掉才离开。

舒沄理解无比地同意,一行人便在仙羽县又停了两天,一直等到了那张小善被处死,他的妻子被流放之后,这才重新启程,顺着官道往居寒关外的方向而去。

兔藿要回梅巫医大人的家中去,所以便与舒沄商量了一下,与他们同行一段路程之后,便找个好的镖局或者是武师护卫,护送她回去!

舒沄倒是有些不放心,盘算着想要先送兔藿回去,只是在把这个打算与吉旸和陈武说过之后,最终还是被吉旸说服,答应等他们到了从阳县之后,把一切都给兔藿安排好,然后便与兔藿分手......

第一百八十章

从阳县位于居寒关南面,只要过了从阳县就等于离开了居寒关,所以这里便是西北一处极大的重要县城,自然也就汇集了更多的百姓、商队和其他的一些人在此生活,或者是路过!

依靠着吉旸那块在西北通用的令牌,舒沄她们一行人顺利无比地便进了从阳县,然后在县城内寻了一处舒适又清静的客栈住下,这便开始去问兔藿寻起了可靠的镖局和武师们。

也就是因为这一路的同行,舒沄这才知道了兔藿当初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样子的事情。

当初他们被那个叫做马芳久的人带着一群黑衣人追杀后,兔藿也受了伤,但最后却是得了梅巫医大人的保护从而活了下来。

吓的要死,又悲痛无比的兔藿当时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和理智,生怕那些黑衣人们回来再查看,所以连夜跌跌撞撞地便在山上奔跑了起来,心中倒是没有去多想要是自己遇上了野兽之类的要如何处理!当时的兔藿只想着,只要天亮了,肯定会有人来找自己的。

只要躲过了这一劫,她就能亲自带着梅巫医大人他们回去......落叶归根的!

可是,兔藿没有想到的是,当她最终精疲力尽地昏倒之后,却是并没有等到孔令仪身边的人来寻找。她在山上等了一天一夜,等着再返回梅巫医大人当初被杀死的地方时,却是发现什么都被清理干净了!

心中发现有些不妙的兔藿这才紧追慢赶地朝着西北的方向继续走去。

可是,靠着自己的双腿,她一个平时娇养着的女子,哪里能追的上孔令仪他们的马车?

把自己身上的一应珠宝首饰收起来,下了山,又入了村,用身上的碎银买了两身农户的衣物来套上,兔藿一路倒是也遇上了不少的好心人,或多或少地为她指路,又或者是用牛车、马车带她一程,这才让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牛山村的附近,遇上了那个张小善。

张小善长的清秀,微黑的脸上显露出来的尽是一种农户人家的憨厚之色,所以让这一路来都受到了善意的兔藿也以为他就是那般的好人。

张小善最开始却是也是有些诧异为什么在天色渐晚的时候,会遇上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独自赶路,考虑到可能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姑娘走亲戚,张小善赶紧应了上去,一边告诫兔藿独行很危险,一边提出夜里赶路不安全,让她干脆去自己的家中,与自己的妻子住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

又疲又渴的兔藿一脸感激地便信了那张小善的话,感谢了好几遍后这便跟着他回了家。

张小善两夫妻倒也是热情之人,待到兔藿到家之后便是一阵收拾,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安顿好了这才让她去了房间里休息。

可是,也就是怎么一夜,兔藿的人生就改变了。

当她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躺着的便已经不是张小善家中屋子,而是那片阴冷而暗黑的山洞了。

而张小善夫妇则是换了一副嘴脸,贪婪又疯狂地开始鞭打她,威胁她,在她身上、脸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疤,为的,便是让兔藿说出她还有更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的!

兔藿是茫然无比啊!她出逃时能带上的东西都在那个包袱里,都被张小善两夫妻给收刮了,她哪里还能有更值钱的东西存在?

可是,这话张小善不相信啊!照了他的逻辑便是,兔藿这姑娘既然敢背着那么多值钱的财物,一个人到处赶路,手里肯定是会有更多、更值钱的东西存在的!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着急?再退一步来说,即使兔藿真的没有了更多值钱的东西,那也要让她答应欠款,先送去府衙内佐证,然后便让官府帮忙,去舒沄的家中讨要的!

一切,都安排的很好!

只是,张小善的妻子怎么也没有想法,他们就选了一串璎珞出去卖钱,正准备用着这笔钱好好地过过好日子,舒坦一下。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璎珞才卖出了几天的时候,他们都还未来得及计划什么,就有官差上了门.......

一切就如同那波浪一般,有高有低,此起彼伏!总归是要让你惊喜了,才算是功德圆满呢......

舒沄也委婉地问了问兔藿,是否收到了过那张小善的侵犯。但是兔藿却是极为坚定地摇头,告诉舒沄,当初张小善夫妇第一次打她的时候,她便故意让他们把她的脸上全部留下了伤痕,为的,就是能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试试看,能不能有用这样的一张容貌尽毁的脸遏制掉一些坏事的发生......

只是,兔藿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法子居然真的有用了......

一切都谢天谢地!

坐在客栈的窗边,兔藿优雅地靠在一侧,懒懒地看着不远一条巷子内的车水马龙与过往行人们,目光微微有些刺痛地垂下了眼眸,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不知道家中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夫人......肯定很难受的!”

“兔藿!”舒沄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便把手里的书给放到了桌上,走到了兔藿的身边说道:“一切都会好的......就如同你说的一样,梅巫医大人家中还有夫人在,你不用担心的。”

兔藿勉强地笑了笑,却是并没有放松的样子。

“舒素医,你是个好人!”兔藿突然扭过脸来,认真无比地看着舒沄说道:“当初梅巫医大人便说过,舒素医既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坚持去救人,着实与巫医大人不一样!”

“兔藿,你笑话我呢?我也只是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而已!”舒沄微微笑了笑,看着兔藿脸上那纵横交错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只觉得心中难受无比。

“其实,一切过去了也好!等回到了家中,我便去与夫人商量一下,请她放了的籍,将来学着舒素医这般,一路走着,一路助人.......”兔藿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都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倒是极具感染力,让众人都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兔藿,其实我一路救人,也是抱了其他的心思的,没你说的这般厉害的.....”和高尚的!舒沄笑过之后,还是认真地对着兔藿说道:“最初的想法,还是穷.......”

第一百八十一章

舒沄的心中其实也清楚。

在这样一个不同于她曾经生活的年代,很多观念和生活情况都是不一样的,更甚至,在社会安宁与道德线上,也是与从前不一样的!如果不是她不愿意点头,兔藿想要直接把张小善给杀掉,那是极为轻松的!更甚至,让那些衙役们动手,连收尾的事情都不用担心,随意地给张小善安上一个罪名,便能让一切的事情都平息掉了!

在这里,权利至高无上,凌驾于生命,把命如草芥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让舒沄隐隐有种一想起就不寒而栗的感觉来,也就是因为这个,在进了从阳县之后,舒沄便有些不太愿意出门,更愿意待在房间里,静候吉旸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后轻松地送了兔藿离开!

只是,舒沄是这般打算的,但是世事却并不会让她如此的轻松。

因为想给兔藿准备一些路上出行用的衣物,舒沄和点褚她们在房间内列了个明细之后,便留下了丛珊和几个陪着不愿意出门去吓到人的兔藿,自己带着点褚和陈武几人出了客栈,在从阳县内采购了起来。

“小姐,您看着几身衣服如何?”点褚展开了几身衣裙,笑脸盈盈地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凑上前来,赶紧说道:“这几身衣服做的都算精致,您看着绣花,针脚都很密实,花样也很俏,不管是小姐您穿还是兔藿姑娘穿,都极为的合适呢!”

舒沄伸出手在那衣物上摸了摸,倒是极为的满意:“嗯,确实不错,那这几件都要了!”

点褚顿时欢喜地笑了起来,侧目便朝着一旁等着的成衣铺婶子喊道:“这几件都要了,都给我们叠起来。

“是,是,是!小姐果然好眼光,这几件衣裙可都是我们铺子里最好的绣娘做的......小姐穿上,必然是娇俏赛过那三月桃花的!”那成衣铺的婶子眼睛都笑眯了地一个劲说着,抬手便把点褚说的那几件衣物都给小心叠好,取了一个制好的竹篾的篮子,小心地铺了棉布在下面,把一件件衣裙都给放了进去,这才又望向点褚和舒沄问道:“小姐可还需要看看其他的衣裙?我们铺子还有一些其他铺子没有的好料子,小姐可想看看?”

舒沄眨了眨眼,笑着摇了摇头。她又不会做衣服,买了好料子有什么用处啊?

可是点褚却是双眼一亮,眼巴巴地赶紧对着舒沄说道:“小姐......要不然,看看吧?”

“好!”看着点褚那祈求的目光,舒沄顿时点了点头,然后望向那个婶子说道:“店里可有能坐坐的地方?”

“有,有,有!是老婆子怠慢小姐了!小姐勿怪!小姐勿怪!”那成衣铺的婶子闻言,顿时惊喜无比。

本以为只是来成衣铺里随便地买几件衣物便要离开的客人,却是没有想到,就这么多问了一句,却是能意外地再生出一些生意来!

于是,那成衣铺的婶子毫不犹豫地便直接轻轻地抽了两下脸,一边笑着对着舒沄道歉,一边朝着店铺内喊道:“陆家的!陆家的......赶紧把你那拿手的点心端几样出来,再给小姐配上上好的茶水!”

“哎!马上便来!”一个妇人的声音顿时应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声响。

舒沄与点褚便由着那个成衣铺婶子引着,进了一侧的一间小间里,倒是没有等多久,便看着一个发鬓泛白的妇人端着几碟精致的点心与一壶茶走了进去,恭敬地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了小间里的矮桌上,然后轻声说道:“小姐慢用!”

说完,这妇人便要退去,却是在抬眼时习惯性地望舒沄的方向看过去时,整个人顿时楞在了原地。一脸吃惊不已的模样。

“陆家的!”那成衣铺的婶子带着一个丫头正好捧着几匹衣料进门,一下便瞧见了这陆家的婶子呆愣在原地,半响没动的姿势,顿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拍上了她的肩膀。

“啊!?!”那陆家婶子猛地被拍了一下,顿时便惊叫了起来,转脸一瞧是那成衣铺的婶子,赶紧垂下脸去,立刻道歉说道:“章掌柜,对不住......我这便走,我这便走!”

那成衣铺婶子虽然眉目间有些不悦,但也不好当着舒沄和点褚的面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舒沄也是被那陆家婶子的叫声给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却是只瞧见了那陆家婶子垂头退出小间时的样子。

“小姐,这便是我们铺子里的几种独特的料子,小姐看看,是否能看上眼!”那成衣铺的婶子换上了一张笑脸来,示意身旁的丫头把布料全部都碰到了点褚的面前任她挑选。

只是,点褚却是在那陆家婶子看见舒沄的时候便关注了她,自然也瞧见了那陆家婶子脸上的震惊之色,然后又瞧见了舒沄一副不认识那人的样子,顿时转了转眼,便笑着看起了布料,一边对着那成衣铺的婶子问道:“章掌柜是吧?”

“是,是,是!都忘记与小姐说了,夫家姓章,得了咱们铺子这东家的赏识,帮忙看看铺子而已!”那章掌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倒是谦虚地对着点褚说道。

“章掌柜倒是谦虚了!要是没有点本事,你们东家哪里敢把这样大的铺子交到章掌柜的手里啊?”点褚顺势又夸了几句,看着舒沄倒是一派悠闲地在吃着点心,偶尔瞧瞧面前那些布料的颜色,点褚这才微微笑着,一边摩挲着手心里的布料,一边对着那章掌柜问道:“刚刚那位婶子是铺子里的厨娘吗?”

“姑娘说的是陆家的?”那章掌柜笑着问了一句,看着点褚点头后,这才说道:“是,她就在我们铺子里给来铺子里的小姐夫人们做些点心小食......”

“我瞧着那婶子的点心做的不错啊!可比我见过的好些点心都精致呢!“点褚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看着那章掌柜脸色的喜色更甚了一分,这才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悄声说道:“我平日里就是个笨的,点心也会做一些,但是却做不出这陆家婶子的这番精致的样子.......要是能得了她的指点,将来在主子们的面前露露脸,那可就好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舒沄一脸惊讶地看着点褚几句话便把那章掌柜给哄得笑脸盈盈,几乎没有再多问便让丫头去把那位陆家的婶子又给请了回来,看着她垂着头一副什么都不敢看的模样,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来。

“章掌柜,这几匹料子我家小姐都喜欢,还要劳烦你帮忙都给包起来,省的我们拿回去的时候弄脏了.......”点褚笑眯眯地对着章掌柜说了一句,看着她频频点头之后,这才扭头对着丛珊说道:“丛珊,你去帮章掌柜收拾一下,顺便把银钱给结了!”

丛珊会意地点了点头,笑着便走向了那章掌柜。

“是,是,是!小姐放心,我定然把东西都给小姐包好.......小姐稍后,小姐稍后!”章掌柜这样的生意人哪里会看不来脸色,一听到点褚的话便立刻明白了她想做什么,顿时笑着点头应了两声,然后在经过那陆家婶子的时候,小声地吩咐道:“陆家的,好好侍奉小姐,要是小姐问你什么,你老实说便是了!”

那陆家的婶子闻言,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这才艰难地点了点头,听着章掌柜带着人便退出了小间。

于是,小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舒沄看了点褚一眼,便看着她走向了陆家婶子,微微歪了歪头问道:“婶子......我刚刚瞧见你在看到我家小姐的时候,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你很吃惊见到我家小姐?你认识我家小姐?”

那陆家婶子闻言,赶紧摇头否认:“不,不,不!姑娘看错了......婢......我怎么会认识小姐这样的贵人?我......我只是第一次瞧见小姐这般的美貌,有些吃惊而已.......”

“陆家婶子,你这话,我们可是不相信的!”点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两分,就那么盯着陆家婶子,朝着她又走了两步,沉声问道:“陆家婶子,你在隐瞒什么?”

“姑娘怕是真的想岔了!我......并没有隐瞒什么.......”那陆家婶子把头压的更低了两分,完全不敢去看点褚或者是舒沄,急急地分辩了一声,忍不住伸出袖子来点了点额头,把那额头上泛出来的冷汗给擦了擦,这才惊觉不对,赶紧又把手给垂了回去。

“陆家婶子.......”点褚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地看着那陆家婶子说道:“你在心虚.......”

“我?!我没有.......”那陆家婶子心里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一下便挤到了墙上,抬眼惊恐地便于点褚的目光对上了。

“陆家婶子......你就是心虚了!”

“我没有!我没有!”那陆家婶子赶紧捂住了眼睛,一个劲地大叫了起来。

“你可真不要再叫了,要是被人听见了......陆家婶子你就不怕吗?”点褚眯了眯眼,顿时拉住了陆家婶子的一只手臂,然后说道.

“我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那陆家婶子的精神紧绷着,突然听到点褚的这话,顿时便叫了起来:“要怕,也是舒小姐怕啊.......”

“你确实认识我!”舒沄一听这话,顿时便皱起了眉头来,朝着小间大门的方向看了眼,站起身来便走向了那陆家大婶,看着她惊恐地瞬间闭嘴看向自己,舒沄赶紧问道:“你知道我姓什么?你认识我!”

那陆家婶子赶紧摇头,一脸的懊恼无比。

“我对你没有印象!”舒沄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陆家婶子,仔细地在脑海里回忆着从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的一切,确认没有见过陆家婶子这样的一个人,顿时有些不安地问道:“你在哪里见过我?”

那陆家婶子一个劲地摇头,全然不啃再多说一句话。

“你信不信,我们能带你走!”点褚也明白,不给这陆家婶子下一记猛药,她们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于是,毫不犹豫地便对着陆家婶子威胁道:“陆家婶子,你可要知道,我们是带着武师来的!”

“你们带不走我的!”

本以为那陆家婶子会被吓到,不论是舒沄还是点褚都未能想到,听到这话的陆家婶子却是突然冒了一句出来,肯定无比地说道:“要是能被带走,我也不可能留在这里了.......”

舒沄的眉心紧紧地皱着,心中那股子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点褚也是一脸的吃惊之色,抓住那陆家婶子的手也忍不住松了一分。

那陆家婶子咬了咬唇,看着面前的舒沄,脑子里似乎经历了许多的考虑之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舒小姐......你不该在这里出现的!”

舒沄抬眼看向那陆家婶子,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来:“你很多年前就认识我了?”

“舒小姐可还记得那卢家?”陆家婶子对着舒沄问了一句,看着她望着自己的那双澄清的双眼,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要是不记得,那舒小姐可还记得五年前,舒老爷带着你与家眷去并州余家的事情?”

舒沄直觉要摇头,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做!她一个非原配的灵魂,怎么可能记得这些事情?

“五年前,舒小姐一家到余家的时候,夫人便派了我来伺候舒小姐.......”那陆家婶子咬了咬牙,迟疑了片刻后说道:“舒小姐是好人.......当年,若不是舒小姐请了舒老爷救了我那妹妹,她可能就真的死了.......”

“这么说来,我家小姐还是婶子你妹妹的恩人?那你为何见到我家小姐,会事这般的模样?”点褚盯着陆家婶子,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问道。

那陆家婶子却是叹了一口气,脸色带着一丝惶恐的不安,看着舒沄认真无比地说道:“舒小姐,当年你们连夜走了之后,那来寻卢家消息的人便上了门,得知你们在余家住了些日子,余家上下几十口全部都被抓进了大牢,我们这些仆妇下人们被关了几日便被遣送回了老家......只是,因为我曾经服侍过舒小姐,所以这几年,身边一直都是有人在盯着的......”

舒沄心里一惊,然后便听着那陆家婶子继续说道:“舒小姐,要是今日你们没有留下我来问话,兴许什么麻烦都不会有的!可是,我与你们在这屋子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又被那章掌柜瞧见了,你们要是不尽快离开这从阳县的话,可就真有大麻烦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点褚听到这里,顿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愤慨地看向那陆家婶子:“既然这般,你为何不早些说?还如现在这般耽搁我家小姐的时间?”

一边说着,点褚便一边要拉着舒沄准备离开。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啊?”那陆家婶子却是也有些生气地说道:“我本就想当做不认识舒小姐的,是你非要拉着我,让我承认的啊........”

点褚闻言顿时一窒,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了舒沄。

舒沄安慰地拍了拍点褚的手臂,这才看向了那陆家婶子,想了想问道:“那婶子......你可知道,一直盯着你的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那陆家大婶摇了摇头,想了想后对着舒沄说道:“舒小姐,我不知道你们到底犯了何事,但是那些人是来寻你们消息的事情是毋庸置疑的!当初我们被抓起来之后,我也是听了那平时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们说过,好像舒老爷知道一位卢家老爷的消息,那些人便是去寻那卢家老爷的,只是一直未找到人,却是先知晓了舒小姐你们的消息,这才追着上门了的.......”

舒沄点了点头,还欲再多问,却是瞧着点褚已经着急地在小间的门边等候着,要带着她离开了。

“舒小姐......”陆家婶子看着舒沄抬脚准备走,赶紧又喊了她一声,看着舒沄看向自己后,这才想了想说道:“如果有机会,劳烦舒小姐帮我那妹子,向舒老爷道一声谢......”

舒沄点了点头,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这陆家婶子要让她转达谢意,她那妹妹被救了,当初难道没有道谢不成?但是想想自己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紧急情况,舒沄也只能把一切的疑惑都压回到心里去,对着陆家婶子欠了欠身子,由着点褚护着便出了小间的门。

出门便瞧见了丛珊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那章掌柜正狐疑地朝着小间内望去,一看见舒沄望向自己,赶紧凑了上来:“小姐,您要的东西都包好了!”

“嗯!多谢章掌柜了.......”舒沄笑笑,朝着丛珊示意了一眼,这才笑着说道:“那我们便走了......”

“是,是,是!小姐慢走!小姐慢走!”那章掌柜赶紧点头哈腰地跟在了舒沄的身后,一路送她出门。

只是,一行人才走了几步,陈武便已经冲到了舒沄的面前,直接朝着那章掌柜问道:“有后门吗?”

那章掌柜一愣,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伸手朝着店铺后院的方向指了指,便看着陈武已经带着舒沄几人冲了进去,眨眼间便消失了。

“这......是怎么了?”章掌柜愣在原地,话音才刚落,便有一群布衣汉子冲进了店铺来。

只见几个一脸凶色的汉子朝着店铺内的众人扫了眼,然后恶声恶气地对着他们吼道:“人呢?”

章掌柜直觉想要问一句他们要找什么人,但是还未开口便看着小间门前的陆家婶子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章掌柜赶紧合上了嘴,靠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人呢?”一个汉子几步便冲到了陆家婶子的面前,提住了她的衣领,任由她被勒住了脖子在半空中晃脚,喘不过大气地红了脸,厉声说道:“与你见面的,是一女子......说,她是谁?可是你当初服侍过的那人?”

陆家婶子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地挤了出来,从眼角流出来,张着大嘴,一副快要窒息了的痛苦模样!

“说!是不是那人?!”那个挟住了陆家婶子的汉子再次厉声问了一句,看着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后,赶紧又问道:“人呢?”

已经被勒的七荤八素的陆家婶子哪里还敢保密,赶紧朝着店铺后院指了指,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后门......”

那汉子闻言,顿时一把便把陆家婶子给丢到了地上,带着人便如一阵风一般地冲向了店铺的后院。

几个铺子里的丫头见状,赶紧上前去便把陆家婶子给扶了起来,看着她面色涨红,脖子上还残留着一条红色的印子,个个心中都是惊魂未定。

可是,章掌柜却是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陆家婶子和那离开了的布衣汉子们的身上扫了扫,半响才开口:“陆家的......你和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家婶子半垂着头,默默地摇了摇。

“那位小姐呢?你们在里面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那些人便出现了......”章掌柜眯了眯眼,一边吩咐手下的丫头们收拾一下被撞坏了的东西,一边对着陆家婶子问道:“陆家的......你认识那位小姐,对吧?”

陆家婶子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

“那位小姐也认出你了......所以,问你学什么点心,其实都是假的!”那章掌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在陆家婶子的身上打了一个转之后,这才又继续说道:“我也不关心你们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只是,陆家的,今日的这个事情,会连累到我们的铺子吗?”

“不会的!不会的,章掌柜!那些人就只是来找那位小姐的.......”陆家婶子一听这话,顿时便有些着急地看着章掌柜说道,“他们去追那位小姐了,哪里还会管我们?”

“是这样吗?”章掌柜狐疑地问道。

“是这样的!只要他们抓到了那位小姐,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陆家的赶紧说道,一副生怕被章掌柜嫌弃的样子。

“能如此便最好了!”果不其然,章掌柜闻言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仿佛真的便要让这个事情过了一样,只是,顿了片刻之后,章掌柜却是看着陆家婶子问道:“可是,陆家的,要是那位小姐没有被抓到呢?那些人还会出现?我听你话里的意思,似乎很早以前就知道那些人会出现?还是说,你一直都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陆家婶子正以为一切都被自己圆了过去,可以轻松地坐一坐了,却是没有想到章掌柜会问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整个人便瞪大了眼睛,一副呆愣无比的样子倒到了身旁的丫头们的身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舒沄跟在陈武的身后,由着点褚和丛珊时不时地拖着跑着,全然一点形象都未顾上,一直跑进了一条巷子里,躲进了一处人家的柴房之后,直接便累的瘫靠在了墙上。

“陈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也就是趁着这喘息的机会,点褚赶紧把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她们才从那个陆家大婶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消息,还未出门离开,陈武便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一样,直接冲进了铺子里来,带着她们便从后门溜了,一路上还气喘吁吁地狂奔,让她们瞬间就有种被豺狼盯住了的危机感......

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论是舒沄还是点褚和丛珊都不知道!

陈武也是静静地听了半响外面的动静,这才对着舒沄他们低声说道:“我们在铺子外等着,本来也没有发现什么的,后来就瞧见一个出去过的小丫头,一脸鬼鬼祟祟地偷瞄我们,然后很紧张地回了铺子里,之后没有多久,我就看见远街尽头有几个明显气势不同的汉子出现了,似乎就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的......小姐也知道,我们从虞城出来的时候,孔大人就警告过我们的!所以我就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后门走,要是真是来寻小姐的,也算是我们运气好躲过了一劫;要不是来寻小姐的,就当时虚惊一场就完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舒沄却是知道,如果陈武警觉性不够的话,也许他们就真的被抓住了。

可问题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她呢?

那个陆家婶子说的什么余家、卢家,又是怎么回事?

舒沄只觉得脑袋都有些要炸了!她这个身体,看起来似乎真的并不单纯地就是被抛弃了丢下山崖的啊.......

“陈大叔,我们要在这里躲多久啊?”点褚把情况都大致地了解了之后,便有些小心翼翼地对着陈武问道:“我们不会要在这里躲一夜吧?”

“过半个时辰左右,我就出去看看!要是没有问题了,我们先去找到吉旸大人,到时候再问问他怎么办!”陈武倒是想的比较周全,把计划和点褚都说了。

“对了,我们都在这里藏着,兔藿一个人在客栈里,会不会害怕啊!?”舒沄突然想到了这个,顿时心中就生出了要立刻就回去的想法来,可是自己冷静一下,她也是很清楚!只要她跨出去了,那么极有可能就会被人给抓住.......

之后会面临什么样子的情况,天才知道呢......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的极快,巷子外几乎连脚步声都没有响起过,一切都是宁静无比的,倒是让舒沄和陈武顿时放松了下来。

“那,小姐,我先出去看看!”陈武低声地对着舒沄说了一句,看着她点头,让他自己小心之后,陈武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柴房的门,攀着墙头便爬了出去,然后在附近仔细地巡了两遍之后,这才算是彻底地轻松了下来,又攀回了墙里,然后小声地敲了敲柴房的门,低声说道:“小姐,现在外面无人,你们赶紧出来,我们早些回客栈去找吉旸大人.......”

话音一落,舒沄便已经和点褚她们一起出了柴房,看到了陈武已经把小院的门推开了一个缝隙,正在朝着她们招手。

舒沄哪里还敢犹豫,要是不尽早离开,万一要是被人家小院里的人发现了,那可就更麻烦了!

于是,一行人小心谨慎地绕着附近的巷子转了许久,这才总算是回到了客栈,自然也就见到了吉旸。

陈武简明扼要把事情的经过都与吉旸说了一句,然后便望向了兔藿说道:“兔藿姑娘,现在这样的情况,这从阳县确实也不是我们能久留的地方......”

吉旸也是朝着兔藿的方向看了眼,想了想后说道:“如果兔藿姑娘觉得可以,我们给你留下几位武师,让他们在这里护着你,等到我谈好了的几家镖局的人上门来,兔藿姑娘你自己选一家便可以出发回去了......”

兔藿抿了抿唇,忍不住朝着舒沄的方向看了眼。

“没事的,兔藿!我们终将是要分别的......”舒沄倒是鼓励般地对着兔藿笑了笑,然后说道:“吉旸大哥找的镖局必然都是安稳的,兔藿,你到时候随意选便是了.......等你回去,记得帮我为梅巫医大人上柱香.......”

兔藿双眼通红地看了看舒沄,这才点了头,收拾了东西便看着吉旸为她点了几名武师,把他们都给训了一遍之后,这才教到了兔藿的手里。

“兔藿姑娘,他们都是我们将军府内很好的武师,人品你可以信的过......他们只护送你到家便会回来的,如果你到时候还想与小姐联系,便可以写了书信和地址给他们,让他们带回来便可以了!”

兔藿低低地嗯了一声,泪眼婆娑地拽了拽舒沄的长袖,这才依依不舍地跨出了屋子,去找小二换一间新的屋子.......

毕竟,镖局还没有找到,自己要走,估计也走不了多远,还不如就在这个客栈内多待着日子.......

看着兔藿出了门,吉旸也没有闲着,立刻便也让点褚她们揣着东西,转到了客栈的后院,准备离开,却是没有想到,等到他们几人到了客栈后院的时候,几个大汉已经在哪里等着了,而为首的,便是一个穿着一身锦缎的瘦高男子。

只见那男子脸色微黄,头上用一根银簪固定着发髻,年纪大约也就只有三十多岁,眼睛黝黑,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得意之色,在看到舒沄几人的时候,忍不住微微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白皙的牙齿。

“这样的粗鄙之地,可不是小姐能来的地方啊!”那瘦高汉子一脸的笑意,眯了眯眼睛,语气沉沉地对着舒沄说道:“这客栈住的好好的,小姐行这后院,是准备做什么?”

舒沄的心里咯噔了一声,没有敢说话,在看了那个瘦高的汉子一眼之后,便立刻把目光给移开了!

她总觉得那瘦高汉子的眼睛,有种摄人的感觉.......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平日里热闹的客栈,在这一刻似乎都全部清静了下来。

舒沄的耳朵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只有那衣袂飘飘而动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引的众人都把目光聚集了过去,然后便瞧见吉旸已经与那个瘦高的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缠斗在了一起。

点褚与丛珊紧张地把舒沄护在了身边,目光都紧紧地望向了吉旸的方向,随时准备突围。

这客栈的后院空间并不大,也就是一处小花园,中间配了一块铺好了石板的空地,四周倒是种了不少的青竹与高大的梧桐树,远处建有几间精致的屋子,便是这客栈最好的地方了。

只是,此刻那些陌生的汉子已经全部都把周围给围了起来,倒是完全没有要放谁走的架势!

舒沄他们如果想要离开的话,便只能从来时的路走了。可是,谁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后退,那必然也是会遇敌的!

陈武望向吉旸的方向,倒是一脸的惊喜无比,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些真正揣着功夫的人缠斗比试,那拳拳生风,落到地上便能震出一块块碎石的本事,可是他们这样的普通武师们追求一辈子,也学不到的......

那瘦高汉子脸上带着的讥讽笑容在与吉旸的一招一式中渐渐土崩瓦解,最终终于在被吉旸一拳击倒在地,坠碎了一大片的石板后,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来,然后朝着周围的汉子们恼羞成怒地喊道:“都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抓住再说啊!”

话音一落,周围的那些汉子们似乎瞬间也反应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便都朝着舒沄的方向扑了过去。

吉旸脚下一点,轻轻地一转身便落到了舒沄的身边,道了一声得罪之后,直接把一手扶住了舒沄的手臂,一手揽到了舒沄的腿下,把她直接抱了起来,一个蓄力便带着她飞上了这客栈后院的矮墙上,脚下生风般地便直接顺着矮墙跃下,带着她直奔前方而去。

“追!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我追到!”那个精瘦的汉子又吐了一口血,疯狂地大喊了一声。

陈武和点褚几人楞了一瞬,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退了回去,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哪里等着,直愣愣地便朝着客栈外的方向奔去......

舒沄紧紧地抓着吉旸的衣袍,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只能看着那无数的景物飞快地从自己的眼中掠过去......

一直等到吉旸把舒沄放到了地上,她都还未回过神来。

“小姐!”吉旸看着舒沄那副呆滞般的模样,忍不住喊了一声,看着她望向自己之后,这才指了指一旁的一辆马车,对着舒沄说道:“小姐,先上车去!”

舒沄哪里敢耽搁,慌乱地点了一下头便爬上了那辆马车,把厚重的车帘给放下后,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捂了捂胸口,平伏了一下自己那紧张无比的心情。

“啪”的一声鞭子的脆响响起,在吓了舒沄一大跳之后,马车便缓缓而动了。

“吉旸大哥,刚刚那人,是不是很厉害?你没事吧?”舒沄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对着吉旸问了一句。

“无事,小姐莫要担心!”吉旸却是话少地回了一句,然后才又说道:“我们去接了点褚他们便离开!”

“好!”舒沄倒是没有任何的意见,静静地待在了马车里,脑子里有种被浆糊糊住了的感觉。明明他们回客栈来的时候都已经很小心了,结果却还是没有想到,居然在客栈的后院会遇上人.......

“吉旸大哥,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舒沄想不明白,只能期望吉旸能回答。

只是,吉旸却是一直都沉默着,一直等到舒沄都吓的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在车厢外赶车了,吉旸这才低声开口说道:“他们.......只是一些意图不轨的人!”

“意图不轨的人?”舒沄楞了楞,不明白吉旸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姐可知道,那卢家是何人吗?”吉旸却似乎是换了一个话题,对着舒沄问道:“就是小姐你遇上的那个妇人提到过的卢家。”

“不知道......我当初从山上摔下去之后,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舒沄眨了眨眼睛,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是在车厢里,吉旸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吉旸倒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舒沄有没有记忆,呼了一口气之后,这才对着舒沄说道:“当初将军与牧公与小姐说过的事情,我们其实也知道一些。将军和牧公大约都猜过,小姐与这卢家肯定是有所牵扯的,不然也不可能会有人在知道了你的消息之后,千里迢迢地来寻你.......”

舒沄皱紧了眉头,心中的预感不太好。

“这卢家其实在皇都也不算是什么显贵的人家,祖上几代人都只是一般的素医,为百姓们看看小疾而已。可是,这样的家族偏偏就是养出了一位奇才,太医令卢苍辛卢大人.......”

“卢苍辛?!”舒沄默默地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这位卢大人,很厉害吗?”

“厉害!”吉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对着舒沄说道:“这卢大人从小在家族的熏陶之下,学了一身的本事,就如小姐一样,为人看诊,只需要几幅简单的药材方子便能药到病除,可是得了不少百姓的称誉。之后,素医的本事再大,有些病症却还是不能救治的.......据说,在这卢大人十五岁那年,他的母亲病重,举家的素医都去尝试过了,开出了无数的方子,也试过了无数的法子,可是终究无人能救治他母亲的病,这卢大人不甘心,硬是熬了七天七夜想要找出救治他母亲的法子来,最终却是徒劳无功!”

“第十日,他的母亲还是去世了.......”吉旸缓缓地说着,“也就因为此事,让卢大人大受打击,在守丧结束之后,便出了家门,出门游历,三年后却是极为意外地带着一身巫医大人的本事归了家。只是,素医行这巫医之事,在卢家那样的家中,必然是不会被容纳的。卢家人要求卢大人终生不得行这巫医之事,可是卢大人却说不管是素医还是巫医,只要能医治世人便是大医,又有何不同?只是,卢家人却是不认可,所以,卢大人最终又顶着被家族除名的压力,以巫医与素医的双重身份,进了太医院,在皇宫中待了两年,因为治好了慕太妃的急疾而被先皇看中,赐了那太医令首座的位置,统领整个太医院,成为这天下医者的最高位者.......”

第一百八十六章

舒沄认真地听着吉旸说着那些关于卢苍辛的事情,脑海里倒是勾勒出了一个道风仙骨的医者形象来,心中更是充满了敬佩!以巫医与素医的本事来治病救人,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与气度。

更不用说,在吉旸的言语里,舒沄还能听出那卢苍辛还是一位品行很好的医者了。

可是,舒沄却是记得,当初牧公便与她说过,那位太医院的医正令首座卢苍辛卢大人,在先皇驾崩后的第二日便被发现在太医院内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谁也不知道。

“因为先皇崩逝,很多事情都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了,所以,到现在为止,依旧有不少人在寻找真相.......”吉旸的语气不由地带上了一丝遗憾来,随着那马车车轮的转动声慢慢地响起:“贞永十三年,先帝重疾也就不过十日的时间便驾崩,当时便有王公重臣们提出,让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把先皇的医案交出来,查明缘由,可是太后娘娘却说医案她也看不懂,一直都交由卢大人保管着.......可是,等到大家把视线移向了太医院之后,却是发现卢大人也死了.......”

舒沄的心情忍不住有些沉重了起来!这样一位厉害的医者,就这般轻易地莫名死了?

“太后娘娘震怒,当时便下了懿旨,要求大理寺必须查明原因,并且把凶手给抓拿归案,还卢家一个公道。可是,大理寺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年多的时间,最终得出的结果却是卢苍辛卢大人畏罪自杀,甚至有可能是弑君.......”吉旸闷着脸,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低声继续说道:“弑君的罪名一出,卢家也就保不住了!不管卢家的人如何叫屈,与卢大人划清界线,可是卢大人始终还是卢家的人......”

“那卢家......”舒沄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结果来,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以弑君的罪名,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吉旸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有旁系出嫁的女子幸免于难,被判发配流放到我们西北来......只是,最终能活下来的,只有家奴,真正卢家的人,全部都死完了.......”

舒沄听到这里,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想到当初牧公和段纹彻和她提过的那些话,忍不住对着吉旸问道:“吉旸大哥.......会不会,卢家兴许还有人还活着的?”

“不知道.......”吉旸摇了摇头,对着舒沄说道:“将军当初承过卢大人的恩,在知道这事后便派了人偷偷去皇都,想要救下卢家一两人,好歹为卢大人的家族留个后人,可是最终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保住,这也算是将军最遗憾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被流放发配的女子们,到底是自己抗不过来,还是半道上被人杀掉了,都已经不重要了。

舒沄咬紧了牙,只觉得一切都很可怕:“那.....这些人,为什么会寻我?”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家人为什么要带着她去找卢家的人?既然卢家的人都死光了,他们难道不知道?

吉旸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这才对着舒沄问道:“小姐,你说你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啊!我连我的医术是怎么学来的,我都记的不清楚了......”舒沄听到吉旸的话,顿时一个激灵,肯定无比地说道:“当初救了我的人也说过,我这大概是因为从很高的山崖落下,把头摔到了......不过,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记不记得东西,也不重要.......”

吉旸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舒沄的话:“照小姐说的,那个婆子说曾经有人带着您去找卢家的人,那么他们肯定是知道有卢家的人还活着的......至于为什么要去找........”

吉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来,目光微微有些惊讶地扭头朝着车厢看了眼,瞧着那厚厚的车帘随着马车的前行而轻轻地抖动着,这才压下了心中的惊讶来,低声说道:“小姐,兴许就如您说的,卢家是有人活下来了的......毕竟卢家那样的家族,在半年的时间内肯定是早已经猜到了可能的结局,提前悄悄地送走了几人,也是说不一定的........”

舒沄有些无力地靠到了车厢上,脑子里开始发乱了。

“小姐,要不然,我们回虞城去吧!”吉旸突然提议道,“将军和牧公既然都与您提过这些事情,肯定也是有了这种猜测,想要把您留下来的.......”

“吉旸大哥,你忘记我们是为什么要赶着离开虞城的了?”舒沄听到吉旸的话,却是微微苦笑了起来,低声问道,“孔大人都说,有人要去虞城了,所以让我们先离开的......那也就是说,有这样猜测的人并不止段将军他们,也有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来追我的.......”

吉旸顿时拧紧了眉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小姐放心,小的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舒沄苦笑着,真心地道了一声谢,然后问道:“还没有找到点褚他们?”

“没有!不过这条路过去便是城门了,如果出了城门点褚他们都未到,我们便先走吧!”吉旸对着舒沄安慰般地说道,“目的地大家都知道,他们要是找不到我们,肯定便会去成州与我们汇合的......”

“嗯!”舒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了。

有吉旸带着想要出城倒是十分的方便,一块令牌亮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的阻力便带着舒沄出了城门,顺着官道朝着成州的方向而去。

至于点褚几人却是在一刻钟后这才到了城门下,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并没有发现舒沄和吉旸之后,这才由陈武决定,悄悄地返回了客栈去把马车等东西都带走,然后出了从阳县,顺着官道而去......

而那那个瘦高的汉子则是站在城门外冷冷地盯着陈武他们离去的背影,冷酷地朝着身后的人勾了勾手:“把消息送出去,收拾一下,我们也跟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了从阳县,顺着官道走了两天,舒沄和吉旸便到了居寒关边缘的蒙城。

蒙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因为刚处于居寒关入关之处,那些从各地赶来居寒关做生意的商队和贩客们都会在此处歇脚,或者是收货,渐渐地便让蒙城发展了起来,日益壮大成为了如今这番模样。

因为有了在从阳县内的经历,吉旸也没有再把身上的令牌翻出来寻求便利,怕万一要是泄露了行踪也不好,于是便带着舒沄老实地在城门外排队入了城,两人随便去寻了一家清静的客栈便落了脚。

客栈的小二热情无比地帮舒沄两人都安顿好了之后,这才带着他们到了客栈的大厅内,给他们上了一桌简单的菜肴,这才退下了。

吉旸等着舒沄动了筷子,这才开动,往嘴里一个劲地塞着食物。

此时的客栈内倒是客人不多,不少人都选择在自己的房间用膳,但是因为舒沄和吉旸还要去采购今后要用的一些东西,两人准备吃完东西便出门,这才选择在了大厅内用膳,顺便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消息。

只是,选择了清静的客栈,自然也就有些弊端,整个大厅内根本没有舒沄想象中那般喧哗吵闹,所有的客人都是静悄悄地在低声说着话,他们根本就听不到什么消息。

“无妨的,小姐!我们去集市上看看便好了!”吉旸看到舒沄那一脸遗憾的神色,毫不犹豫地对着她说道:“再不然,去寻人问问就可以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不用担心!”

舒沄点了点头,闷头吃完了一碗饭后便放下了筷子:“吉旸大哥不要客气,吃饱了再落筷便是了!”

吉旸点了点头,朝着舒沄笑了笑,也就没有再客气,一直等到把桌上的菜肴差不多都吞下肚子之后,吉旸这才意犹未尽地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对着舒沄说道:“小姐,我们走吧!”

舒沄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吉旸朝着店小二招了招手,把饭钱给结了之后,这才跟着他出了客栈的大门。

因为低头去看那高高的门槛,舒沄便没有瞧见有人从客栈之外走进去,一头便与一位老妇人撞到了一起,随即便听到一个女声尖利地叫了起来:“啊.......老夫人!老夫人!您没事吧?”

舒沄回过神来,抬眼一看便瞧见一位穿着锦绣云纹暗红色上衣,下着秀红百褶绣百福裙的老妇人整个身体倒到了两个扶着她的丫鬟身上,正痛苦地闭着眼睛,紧紧地抿着唇......

“喂,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走路都不看眼睛的吗?”扶着那老妇人的一个丫鬟小心地对着那老妇人问了一句,立刻便朝着舒沄大声地质问了起来:“这么大的门,你都看不见有人进去吗?还偏要这般闷头闷脑地撞上来,你是眼睛瞎了吗?”

舒沄见状,赶紧便赔礼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夫人......是我没有注意到......对不起......可有撞到您?”

“撞没有撞到,你难道不知道吗?”另一个丫鬟顿时也叫了起来,厉声朝着舒沄吼道:“我家老夫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担当的起吗?”

舒沄赶紧又福了福身子,对着那老夫人又是一阵道歉后,这才关心地问道:“老夫人,我可是撞疼您那里了?我是素医,要是有那里不舒服的地方,我给您看看!”

“素医?!”一个丫鬟闻言,顿时嗤笑般地朝着舒沄打量了两眼,然后说道:“素医又怎么样?我家老夫人不舒服,你还治的好不是?”

舒沄楞了楞,有些不明白这个丫鬟这话是什么意思。

倒是一旁的吉旸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那两个丫鬟的身上扫了眼,然后冷冷地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我家小姐也道歉了,要是需要赔礼,我们准备就是了!”

“赔礼?你们当我家老夫人是什么人了?”一个丫鬟闻言,顿时如那被踩到了尾巴而炸毛的猫一般,顿时便尖叫了起来:“你们以为我家老夫人缺你们那一点赔礼不成?”

“那你们还想如何?”吉旸也是没有了耐心,面色冷冷地问道。

那老夫人皱着眉头,这才抬眼朝着吉旸望了望,似乎被他脸上的寒霜给吓到了,赶紧撇开了眼睛,看向了舒沄。

“老夫人,对不住,是我莽撞了!”舒沄看着那老妇人望向自己,赶紧又福身道了个歉。

“哼!”那个话最多的丫鬟见状,顿时冷哼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在地看了舒沄一眼,这才朝着另外一个丫鬟说道:“夕云,你去禀报老爷一声......”

那个叫做夕云的丫鬟顿时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是被那老妇人给一把拉住了。

“老夫人?!”夕云楞了一瞬,一脸不解地看向了那老妇人问道:“老夫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那老妇人想了想,抬手朝着舒沄指了指,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被撞倒的地方,朝着夕云看了眼。

“老夫人,您这里不舒服?是被撞疼了吗?”夕云见状,顿时紧张无比地赶紧把那老妇人给扶住,毫不犹豫地对着舒沄喊道:“这位姑娘,我家老妇人说你把她给撞疼了......你不是说你是素医吗?那就为我们老妇人瞧瞧.......”

舒沄奔以为只是一句客气话而已,却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老妇人还真的要让她看诊一番,倒是微微惊讶了一瞬,这才赶紧点了头说道:“好!那我们进客栈里再看好了......老夫人,你们也是住在这客栈里的?”

只是撞了一下,舒沄可并不觉得眼前这位老妇人真能被她撞出什么毛病来。

“不住在这里,难道是来这里闲逛的吗?”另一个丫鬟翻了个白眼,伶牙俐齿地对着舒沄说道:“你这姑娘才是......再急着赶路,也是要看着点路走才是啊!我家老夫人可经不得你这样乱撞.......”

舒沄赶紧又赔了个礼,跟着那老妇人一起便上了客栈的二楼,到了她们住着的房间内。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吉旸跟在舒沄的身后,面色有些不耐地看着那个叫做夕云的丫头,一直等到她们几人都跨进了屋子,这才对着舒沄问道:“小姐,可需要我跟着进去?”

“不用了!”舒沄摇了摇头,想了想,对着吉旸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那位老夫人了,她们也只是要求我看看而已,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我想应该无事的!”

吉旸皱了皱眉头:“那我就在门外候着,要是有事,小姐就大叫,我立刻就冲进来!”

舒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那个叫做夕云的丫头不满地瞪了舒沄一眼,转身便要去关门,却是被吉旸那冒着寒气的眼睛给吓着,语气有些慌乱地喊道:“你做什么瞪我?你家姑娘要给我家老夫人看看伤势,难不成你还要一直杵在这里?”

吉旸没有吭声,站在门前仿若一尊雕像般,目光阴寒地看着夕云。

“你.......你.........”夕云虚张声势地瞪了吉旸好几眼,没有办法,只能把门给遮掩了大半,然后对着吉旸警告般地说道:“我可警告你,不能进来!”

吉旸一脸不屑地朝着夕云看了眼,微微叉开了腿,双手抱胸地冷冷看着她。

夕云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屋子,把屋内能放下的帷帐都给放了下来,又不放心地再去搬了屏风把房间内的那张木床给遮掩好了之后,这才抹了一把细汗,一脸凶巴巴地对着正望着她满脸惊讶的舒沄喊道:“你看什么呢?帮我家老夫人看伤啊!”

舒沄哦了一声,看了这个夕云一眼倒是有些好笑地翘了翘嘴角,这才坐到了床边,示意另外一个丫鬟帮忙,为那位老夫人褪了衣裳,然后摸了摸撞到的地方,看着那个老夫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倒是并没有开口说疼的厉害,舒沄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对不住老夫人了,把您给撞伤了.....我看了一下,因为只能轻微的撞上,抹上药休养两天便能痊愈了......”

那老夫人点了点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地便示意身旁的丫鬟帮忙穿衣。

舒沄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摸过她的手。她还记得自己手指压的那一块块干瘪的皮肤和嶙峋的骨头......明明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老夫人,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

舒沄一脸的困惑,一直等到那个丫鬟帮着老夫人把衣服都给穿上之后,这才开口缓声说道:“老夫人,我也擅长做些药膏,要是老夫人愿意,我这便回去给您配上药材,做点膏药出来.......到时候您抹一抹,撞伤的地方很快便能恢复了。”

“弄点药膏来?你以为你是巫医大人不成?”那夕云似乎憋了半响,听到了舒沄的这话,顿时又爆了起来:“你们这些素医会做什么药膏?哼......我们自会去找巫医大人来为我家老夫人配药的,用不着你这素医帮忙.......而且,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到这里,那夕云顿时便皱起了眉头来,绕着舒沄打量了一圈,然后说道:“我说你......不会是随便给我家老夫人看了看,就说我家老夫人无事了的吧?”

舒沄闻言,顿时有些无语地朝着夕云看了看,倒是面色平静地说道:“姑娘多虑了,我也问过老夫人了,老夫人并未说有过于疼痛的症状.......”

夕云闻言,顿时面色古怪地扭头朝着老夫人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又盯住了舒沄问道:“你说你是素医.......那你除了这撞上以外,就没有瞧出我们家老夫人还有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舒沄楞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朝着夕云看了眼,然后便望向了老夫人的方向,想了想后说道:“恕我直言,老夫人有些太瘦了......说是骨瘦如柴也是不为过的!只是,按照正常情况下来说,老夫人应该不至于瘦成这样的......”

“那是自然的!”夕云闻言,顿时扬了扬下巴,看着舒沄说道:“你要是试试几月都吃不下东西,就知道会瘦成什么样子了......你既然说你是素医,也瞧见了我家老夫人身体的情况不对,怎么也没给看看?”

舒沄听到这夕云的话,顿时有些被气笑了。她不明白这叫做夕云的丫头,脑回路倒是地什么样子的.......

“如果可以,我自然也是乐意为老夫人看诊的,只是,不知道老夫人是否同意呢?”舒沄深吸了两口气,压下了心里的郁闷和情绪,这才淡然地对着夕云说道。

“我家老夫人都同意褪了衣裳让你看伤了,只是看诊一下,老夫人哪里会不愿意?你这素医就是偷懒,不好好做事!”夕云鼓着腮帮子,瞪眼看着舒沄说道:“喂,素医,你还愣着做什么啊?我家老夫人就在哪里坐着的,你要是能看好我家老夫人这病的话.......我......我回头给你二十两银子做报酬怎么样?”

“二十两银子?”舒沄有些好笑地看向夕云,“姑娘,这要是小病症的话,二十两银子的诊金就有些太多了;要是是大病症的话,这二十两银子又太少了......你觉得,我改怎么办?”

“你这素医是什么意思?嫌少了不成?”夕云听到舒沄的这话却是根本没有去深究,顿时便炸毛般地跳了起来,瞪眼对着舒沄吼道:“我可告诉你啊,这二十两银子已经是我存了很多年的贴己了,你莫要太过分了才是......”

舒沄笑笑,有些调皮地耸了耸肩。

“你......”那夕云见状,咬了咬唇这才有些赌气地说道:“哼,你这素医也和其他人一样,就知道拿这诊金来吓我!我可告诉你了,我夕云别的见的不多,最近见到的素医和巫医大人可也不少......你这一套,我早就看穿了!”

纪小言眨了眨眼,看着夕云含笑不语。

“我告诉你,只要你能看出我家老夫人是什么病症,能治好我家老夫人的病......回头等到我家老爷来了,不用你开口,我都会帮你求了老爷重赏你的!”夕云看着舒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咬牙说了一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舒沄可不在乎这个叫做夕云的丫头嘴里说的什么重赏,她只是有些在意那位老夫人为什么不吃东西,饿成如此瘦弱的样子了。

也不去管那夕云继续的嘀嘀咕咕,舒沄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这才走向了那位老夫人,看着她那望向自己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再想想夕云的话,顿时有些心软了下来。

“听夕云姑娘说,老夫人身体上还有些不太舒服,我顺便替老夫人看看吧!”舒沄缓缓地坐到了那老夫人的身边,对着她微微笑着说道。

那老夫人闻言,顿时有些责怪地朝着夕云看了眼,盯着舒沄看了两眼后,这才摆了摆手,示意舒沄可以离开了。

看到这里,舒沄突然有种恍然大悟了的感觉。难怪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了!这位老夫人从被她撞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出过声,到现在一直都是用眼神来吩咐丫头.......她还一直以为这是人家教导有方呢,现在看来,恐怕事情不是这样的。

“请老夫人您恕罪了......能问一下,您是不会说话了吗?”舒沄小心翼翼地对着那老夫人问了一句,却是看着她摆动的双手顿时便停了下来,就那么扬在半空中,目光带着一丝锐利和不悦地看向了舒沄。

“老夫人莫怪!”舒沄见状,赶紧又赔了礼,这才又说道:“作为素医来说,我知道的东西越多,才能约准确地位老夫人判断这病情......如果老夫人您不愿意提及的话,您让伺候您的丫头们来说说也是可以的!”

那老夫人顿时皱紧了眉头,目光在夕云的身上扫了一眼,在她正要开口借口的时候,又移开了。

“老夫人,老爷可是说了的,让您沿途只要是遇上了素医或者是巫医,都要上门去试试的......”夕云一副憋不住话的急躁样子,忍不住对着老夫人问道:“老夫人,眼下这位素医可是自己撞上门来的,给她看看也不可以,到时候,您要是不看了,我们不给诊金就行了!”

舒沄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突然感觉自己这轻轻的一撞,倒是真撞出了个大麻烦来!比如说,那个丫头,夕云。

那老妇人倒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朝着夕云看了眼,瞧着夕云顿时委屈地嘟起嘴来,这才哼了一声,看向舒沄摆了摆手,似乎是说不用看了。

“老夫人!”夕云见状,顿时跺了跺脚,有些任性地说道:“您这病都多长时间了?您看看您现在的身体都成什么样子?您不心疼,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可是很心疼的每一夜每一夜都睡不着的!还有老爷......老夫人,您就是看在老爷的面上,多看一位素医也无妨啊!您也知道的,这世间那么多的奇人异事,这位素医不能治,万一她有认识的其他素医能治呢?”

舒沄看着那个叫做夕云的丫头,倒是觉得有些愣神和好笑。

“老夫人,夕云姑娘说的很对!看看也无妨,万一您这病症,我还就能治呢?”舒沄等着夕云换气的时候,赶紧点头附和了一句,感受到夕云那不屑的目光,这才笑着伸出手来,放到了桌旁,对着那位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我们素医看着其实也不麻烦的。也就是望闻问切几项,也不会疼痛,您不会害怕的!”

那老夫人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看了看夕云一脸期待的笑脸,然后又看了看沉稳地望着她的舒沄,最终还是抿了抿唇,伸出了一只手来。

舒沄微微笑了笑,一边搭脉一边对着夕云和另外一个丫头问道:“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不就是让你看吗?”夕云斜眼朝着舒沄看了看,直接刺了一句。

“看我是肯定会看的,如果你们不说说平时老夫人哪里不舒服,难道还要让我随时跟在老夫人身边看着,等到老夫人身体不适的时候,再又问一遍吗?”舒沄也不甘示弱地望向那夕云问了一句,看着她顿时气鼓着小脸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夕云姑娘不方便,那就麻烦姑娘和我说说了。”

另一个丫头突然听到这话,顿时便有些呆愣住了,看了看那老夫人,又看了看夕云,这才忍不住哆嗦着嘴皮子开了口,紧张无比地说道:“老夫人已经快.....快一月未吃过东西了.......”

“一月未吃东西?“

那怎么可能?舒沄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样。

“老夫人确实一月未吃什么东西!”那夕云瞧着舒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赶紧对着她解释道:“前些日子还好,还能吞点流食,这几日,老夫人连嘴都不愿意张开了......我们都是寻了细细的草管,让老夫人吸一些水养着的.......”

“不愿意张嘴?”舒沄楞了一下,朝着那老夫人的嘴唇望去,只是看着她那涂着的红色脂膏,倒是其他的什么都未看出来。不过,这位老妇人的脉象弦细数,隐觉得有种火热之毒倾向。

“老夫人,您这嘴,能在张开给我瞧瞧吗?”舒沄把完脉,认真地看着那老夫人,对着她问了一句。

那老夫人闻言,眉心顿时蹙的更紧了几分,却是摇了摇头。

“素医,你不是都把了脉了吗?不能看出我家老夫人是什么病症?还看我家老夫人的嘴做什么?”夕云也是瞬间皱起了眉头来,对着舒沄说道:“素医,能治就治,要是不能医治我家老夫人的病症,你可不要胡乱说,莫要乱给了希望.......”

“我知道的!”舒沄朝着那夕云看了眼,这才又对着那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的病症应该就是在这嘴里吧?一月不吃东西,也就是因为这嘴里?您要是真想治治好,这嘴里还是需要给我看看的!不论是素医还是巫医,要是连病症都不看清楚,怎么写方子治病,您说对吧?”

那老夫人没有吭声,只是盯着舒沄,似乎在考虑。

夕云看着老夫人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一脸着急无比,扭头便对着舒沄说道:“我家老夫人的嘴疼.....不管吃什么东西都疼......喝水也是!所以这一月以来,老夫人才瘦成了这般的模样!”

第一百九十章

夕云的话音一落,那位老夫人便立刻瞪了她一眼。

只是,夕云瞧见了却是突然抹起了眼泪来,哽咽着便开始叫了起来:“老夫人......婢女可没有做错......您可不能责怪婢女才是啊!”

那老夫人明显对这个夕云有些宠溺,一瞧见她这般的模样,顿时便无奈地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扭头朝着身后的那另一个丫鬟示意了一眼。

“行了,夕云,别哭了!老夫人说不怪罪你!”那丫鬟也是一脸的无奈表情,看着舒沄一脸惊讶又困惑地看向她们之后,那个丫鬟这才对着舒沄欠了欠身子,然后说道:“婢女叫夕萝。老夫人的病,还是婢女来说说好了!”

舒沄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夕云顿时收声开始抹眼泪的样子,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眼前这个老夫人确实是一位很不错的主子,不然哪里能纵容夕云这样的丫鬟任意妄为了?

“老夫人这病也快有一月的时间了,最开始的时候便是嘴里生出了一些小泡,吃些稍硬的东西就会在嘴里擦出个疱来,舌头上也生出了带血的疱来,渐渐地老夫人便不愿意吃东西了,之后吃了一些日子的流食,也喝了不少那些素医和巫医大人给的药......只是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好转!”夕萝也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一边看着那老夫人,一边对着舒沄说道:“姑娘可曾听过这样的病症?”

舒沄倒是没有立刻回答夕萝,倒是把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过,这才又对着她问道:“那老夫人还有其他的什么症状吗?身体上,可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夕萝皱眉想了想,朝着夕云望了两眼后,这才说道:“我记得老夫人似乎有腰疼的症状......可是,这个腰疼的毛病却是时有时无的!”

舒沄闻言,点了点头便看向那位老夫人问道:“老妇人,夕萝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那老夫人点了点头。

“嗯......那大致的情况我都清楚,只是为了确认清楚病情,我还是希望老夫人您能张开嘴让我看一看......”舒沄微笑着,对着眼前的老夫人劝道:“只有亲眼看过了病症,我才能确认病情而开方子配药!”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见过老夫人这样的病症?”夕云瞪着一双瞬间发亮的眼睛,看向舒沄有些紧张地问道:“老夫人这病症,能治好吗?你有方子吗?”

“夕云!”夕萝见状,赶紧朝着夕云喊了一声,这才面带一丝歉意地对着舒沄说道:“姑娘莫怪,夕云就是这样的急脾气,性子一上来就收敛不住......”

舒沄摇了摇头,看着那脸都快要贴到自己脸上的夕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等着她被夕萝给拉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那位老夫人再次说道:“老夫人,能让我看看吗?”

“老夫人......给她看看吧!”夕云一脸着急无比地看向那位老夫人,瞧着她轻蹙眉头的没有点头,立刻便扑了过去,直接跪到了那位老夫人的面前,哽咽般地对着她说道:“老夫人,您就张开嘴,给她看看吧......要是真有药方子能治好您的病,就是让她拿了婢女的性命去都是可以的啊!!老夫人,求求您,就张开嘴给她看看吧......婢女求求您了!”

“老夫人.......您以前说过的,不要讳疾忌医......”夕萝也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到了那位老夫人的面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老夫人,说不一定,您这病症,这位姑娘就真能治了呢?不然,这客栈那么大,这位姑娘怎么就偏偏撞到了您,还偏偏就是一位素医大人呢?老夫人,这一切,也许就是老天爷安排的呢?”

“对,对,对!”夕云闻言,顿时一脸笃定地对着那位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看看,这位素医大人,她到现在都没有说不能治您这病......说不一定,就真是老夫人您和老爷这些日子诚心祈福,终于感动了佛祖,所以佛祖便安排了今天的这一切呢?”

“老夫人,您就张开嘴给这位素医大人看看吧.......”夕萝哀求着,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那老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个丫鬟闹的有些头疼不耐了,这才无奈地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朝着舒沄点了点头。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夕云和夕萝见状,顿时破涕为笑地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站到了老夫人的身边,一脸期待地望向了舒沄。

“那,老夫人,请您来窗边,我看一看便好!”舒沄指了指一旁光线稍好的窗户,对着那位老夫人说了一句,看着夕云和夕萝扶着她站起来,这才率先一步走到了窗边,待到那位老夫人站定后便让她开始张嘴。

那张涂着红色脂膏嘴唇缓缓地张开,一道带着腥臭的味道瞬间便弥漫开来。

那老夫人似乎觉得有些难堪,但是在瞧见舒沄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后,这才定了定心神,忍着疼痛把嘴给张的更大了两分,然后听从了舒沄的话,把舌头轻轻地伸了出来。

在看见那位老夫人的舌头时,舒沄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的!她以前可是真没有亲眼见过如这位老夫人这般骇人的舌头的!整个舌头上生着大小不一的血疱和瘀斑,密密麻麻地散布在舌头上,仿佛无数恐怖的小虫子一样,让人的心中生出一种发麻的感觉来。舌头的两侧口腔内,也是生着大小不等的许多溃疡,黄黄白白地分布着.......

“怎么样?你确认了吗?”夕云一脸紧张地看着舒沄,一脸着急地对着她问道:“你心里的方子,能治好老夫人的这病吗?”

舒沄想了想,示意夕萝扶着老夫人回到凳子上坐好,这才看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您这病症主要是火热之毒积的太多,造成了血热脉溢而引起的,我心里已经有了方子,只是需要吃些日子才能好转,您要是信我,我现在便开始写方子......”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客栈内,舒沄的话音一落,不管是夕云还是夕萝,又或者是那位老夫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舒沄一脸不明白地看向她们,忍不住开口又问道:“老夫人,可愿意试试我的方子?”

“姑娘,你真看出老夫人的病症来了?”夕萝想了想,忍不住有些狐疑地看向对着舒沄说道,“不瞒姑娘,老夫人这病症起了之后,老爷便已经寻了不少的素医大人和巫医大人都来看过了,只是药石方子吃了不少,个个都说拿的是什么独门药方,保管药到病除之类的.......可是,最终,老夫人药方子吃了不少,但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这病症还越来越厉害了.......”

“所以我刚刚都说了啊,老夫人这病症就是积了火热之毒才生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的啊!”舒沄眨了眨眼,看着夕萝说道:“而这火热之毒大多应该都是前医用热药太多了才引起的......所以我准备先给老夫人散血凉血,引血下行,再调养些日子.......”

夕萝眨了眨眼睛,似乎被所动般地看向了那老夫人。

一直性子急躁的夕云此刻也是眼巴巴地望向了老夫人,憋了半响后,这才赶紧开口说道:“老夫人......我看她说的言辞凿凿的,倒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要不然,您试试她的方子?”

那老夫人闻言,顿时抬眼朝着夕云看了下,微微蹙起了眉头来。

倒是夕萝似乎看出了什么,想了想扭头望向舒沄问道:“姑娘,世人皆说,这......是药三分毒......如果真与姑娘说的一般,我家老夫人这病症就会如现在这般严重,就是因为喝了其他素医与巫医大人的药才造成的,那么,姑娘就能保证,你开出来的药方子,就一定能治好我家老夫人的病症了?不会如你刚刚说的那些前医们一般,又给我家老夫人的身子造成什么损害吧?”

“夕萝姑娘!”舒沄闻言,倒是一脸轻松地看向了夕萝,对着她说道:“我能肯定的是,如果老夫人就是现在这个病症,我确实是有信心能治好的。但是,这药喝下去之后,会不会对老夫人的身体造成什么隐藏的损害,恕我只能答你一句不知道了!”

“你自己的方子有没有问题,你都不知道吗?”夕云听到舒沄的话,顿时便大叫了起来。

“夕云姑娘!”舒沄一脸的无奈,看向夕云冷漠地说道:“就如你们说的,是药都有三分毒,这是谁都无法避免的!想要治病,那就只能吃药......我能保证的只有一点,我开的方子,肯定不可能故意加入有毒而无用的药材进去,刻意地害了老夫人.......”

夕云瞪眼,还欲再和舒沄辩解什么,却是被夕萝给一把拉住了。

“夕萝!”夕云扭头瞪向了夕萝,示意她放手。

“别闹了!老夫人的身子要紧!”沉稳些的夕萝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着夕云低喝了一句,看着她顿时委屈地老实下来后,这才朝着老夫人的方向望过去:“老夫人,婢女觉得这位姑娘说的倒是在理的......婢女就说老夫人的这病症应该不算是很严重的,怎么就这么快变成如此的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是被那些素医和巫医大人给耽搁了的.......现在就好,老夫人,让这位素医姑娘开个方子,您先试试,要是有效果,您可就真轻松了!”

“老夫人......”夕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听到夕萝的话顿时也朝着那老夫人喊了一声。

那老夫人蹙着眉头,目光在舒沄与夕萝两个丫鬟之间来回地游疑了许久,这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老夫人,您的病症肯定是能治好的!”夕云见状,顿时便大喜着朝着那位老夫人喊了两声。

夕萝也是大松了一口气,然后便为舒沄准备了纸笔,站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把药方子给写了下来。

水牛角、赤芍、地黄、牡丹皮、蒲黄、天南星.......一共也就不到十味药材,零零散散地写在纸上,用那漆黑的墨汁染着,配着舒沄那清秀的字体,倒是显得异常的好看。

“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抓五剂先试试,用水煎服,每日让老夫人服下五次.......”舒沄把纸上的墨汁吹干,这才把方子递给了夕萝,对着她叮嘱道。

“这药方要喝五日?五日之后,老夫人便能痊愈了?”夕萝微微有些紧张地对着舒沄问道。

“五日后就能有有效果出来,到时候,再看看老夫人的身体情况,添减一下方子就可以了!”舒沄倒是一脸的自信模样,对着夕萝笑着说完后,便望向了那位老夫人,对着她认真地说道:“还望老夫人能按时服药......”

“只要你的药方子有效果,不用你说,我们都会盯着老夫人好好地服药的!”夕云听到舒沄的话,顿时瞪眼朝着她说了一句,然后又道:“只是,你给的这方子要喝五日......这五日内,你不会偷偷地就跑了吧?”

“跑?”舒沄闻言顿时一愣。

“你会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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