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手遮天:特工皇后狠绝色 - xp1024.com
《医手遮天:特工皇后狠绝色》


第一章 装死?

“快给本王醒过来!少装死!”

伴着这声怒吼,苏白秋费力的抬起眼皮,身体的所有知觉也一瞬间全部回归。

痛,撕心裂肺的痛。

她明明是被推进湖里,这么疼难道触礁了?

特么的!

可待视线聚焦后,她彻底懵逼了。

眼前一张陌生的俊美脸庞正盯着自己,但那目光却带着暴怒与狠厉。

他是谁?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他那么凶的吼什么?

如浪潮般的疑问在看到这个头束玉冠的男子时席卷了苏秋白的大脑。

“哼!真会装啊!咬舌自尽!那么想死在这王府里来个阴魂不散?”男子一脸嘲讽。

咬舌?自尽?什么鬼?她一向惜命的紧!

“嘶”!

苏白秋刚微微张口想反问,却突然察觉舌头疼的尤其厉害,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满嘴的血腥味提醒着她,自己刚刚的确作死的咬舌了。

“你不拿休书离府本王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本王要你生不如死!”

“你欠语儿的要一笔一笔一分不少的还回来!”

语气冷漠而厌恶。

“来人,看好她,出了事你们都别想活。”

男子交代完便决绝的要离去,只剩被吓得唯唯诺诺不住点头的下人。

语儿?谁?你特么走也要给老娘说清楚再走!

这胳膊腿儿凡是有知觉的地方无处不痛,苏白秋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伸手抬向还没走远的秦子淮。

“你还不老实?”

突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子把苏白秋猛然一推,苏白秋一个趄趔再次倒回地上。

她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起来的!她现在很暴躁,非常暴躁!

“呸!谁让你当初和我们二小姐争?自找的!”翠微得意的朝苏白秋吐了口唾沫,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奚落。

二小姐?what?这年头还有这样的称呼?苏白秋愣住,又狐疑的瞧了两眼翠微的打扮,一个震撼人心的念头于脑海划过——她难道和遍布二十一世纪所有书店里的狗血小说女主一样,穿越了?

不不不,开什么玩笑?

使劲摇了摇头,管她什么二小姐,我还是你二姑奶奶呢!

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让你叫爸爸的道理,苏白秋看着这副小人得志的恶心嘴脸,毫不犹豫的伸脚,瞄准那女子的膝盖就是一脚。

“哎呦。”翠微痛的抱着膝盖哀嚎。

因撕拉到伤口正在呲牙咧嘴苏白秋听到这声惨叫,满意的用最后的力气赠送给翠微一个白眼,她现在的情况经典诠释了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

说我自找的?那我就让你知道谁是自找的!

即使自己再惨也不能让敌人得意,苏白秋从来都坚持这点立身原则。

“你!”

正揉搓膝盖的翠微见到苏秋白落到如此地步竟还嚣张,十分抓狂。

“贱人!”,抬脚踹向苏白秋的肚子。

“王爷就该让你去死!”翠微面目狰狞。

苏白秋之前就被毒打的遍体鳞伤,这一脚不负众望的让她再次晕了过去。

死女人,你等着!这是在意识丧失前脑子里的唯一念头。

昏迷中,一场梦悄然而至。

第二章 往事

她本是将军府嫡女。但却因母亲生她难产亡故背得克母之名,受尽厌弃。

父亲在母亲过世后纳了两房妾,其中一位张姨娘很是受宠,生下庶女苏婉语后更是在府中风头无两,俨然将军府当家女主人的架势。

张姨娘对苏白秋是处处看不惯,动辄踢踹打骂,简直比对府中丫鬟还不如。

本以为此生就这样被摧毁,可没想到苏白秋十六岁那年老天爷玩了点刺激的。

当今皇帝突下一道旨到将军府召她入宫。原因是毫无科学依据的回答:当朝最受宠的王爷楚王秦子淮重病,钦天监占卜得出需要找八字与楚王最相合的女子完婚,用以冲喜才能保命。

而苏白秋便是那个八字恰和的人。

回府后的苏白秋已是准王妃,身份是升了不少,可又怎样?张姨娘母女反而看她愈发可恨,恶行也变本加厉。

自己的将军父亲依旧充耳不闻,按照他们的话讲:“一个克母的去冲喜,真是天大的笑话,不连累我们将军府就烧香拜佛了。”

许是苍天良心发现,并未应张姨娘等人的话,苏白秋嫁到王府没几个月,楚王的身子便已大好。

出于感激,秦子淮虽对她并不喜欢也未从近身,可至少是以礼相待。

但平静很快被打破!秦子淮按照礼数带苏白秋回门省亲时却跟苏婉语,也就是苏白秋的妹妹滚了床单。

这对狗男女!此刻做梦的苏白秋磨起了牙。

梦中第二天,秦子淮和苏将军还有张姨娘母女就到了苏白秋房内。

苏婉语梨花带雨的走到苏白秋身前,忧伤的语调交织着不易察觉的欢喜:“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和殿下是两情相悦,一时情难自禁。所以才……”

说着便是止不住的哽咽,看着极委屈,不明情况的还以为是苏白秋欺负她。

苏白秋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感觉眼前飘渺恍惚。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张姨娘在旁边呼天抢地的架势:“语儿都这样了?秋儿你怎么说也是她姐姐,难道就那么狠的心看她此后半生孤苦无依么?”

恶恶的眼神盯着苏白秋。

她的父亲也在不住的叹气后开口:“家门不幸,语儿既已失清白,若楚王殿下不愿纳她,那只有一死了。”

“爹,不要啊,语儿错了,可语儿不想死啊!”

苏婉语哭的愈发厉害“姐姐,求求你同意吧!”

“难道你真的那么恨妹妹么?竟然连条活路都不给?王爷,你救救语儿啊。”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出苦肉计唱的真是好!

“如若我不同意呢?作为王妃,我有决定纳妾与否的权利。”

苏白秋几乎无法喘息。

“你不同意?”秦子淮闻此厉声打断。

“苏白秋,你真是恶毒至极!”

满脸不屑:“不过一个冲喜而来的王妃,好好掂清自己的分量再来说话!本王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插话!”

“语儿莫哭,本王择吉日便迎你为侧妃!现在当心身子,我们回房。”

梦里的苏白秋虽料到这最坏的结果可还是止不住的心痛。

她的丈夫和她的妹妹狼狈为奸成了深情款款,自己的痛苦压抑反而成了恶毒。

时间跳转,回到楚王府。

苏婉语被纳入王府,比起苏白秋那时的清清冷冷,婚礼排面很是盛大。

府内下人本就是极会看风向,苏白秋自嫁来还未曾圆房且遭足了王爷的不喜,而她那个妹妹却夜夜承欢,只要不是瞎子都明白其中道理。

打那开始,苏白秋的日子难过更甚。

梦里一幕接着一幕上映,梦外的苏白秋在昏迷中紧握拳头。

第三章 接受

“小姐,你醒醒啊,清浅来了,你快醒醒。”

苏白秋被哭泣声吵醒,缓缓睁开眼。

刚刚那是什么梦?该死!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清浅还以为,以为……”

说着,身边的声音又带了哽咽。

苏白秋转了转头才看清眼前这人,稚嫩的脸白皙清秀是个美人胚子,头上的发髻和身上的装扮却和刚刚那个踹自己的恶女差不多,想来也是个丫鬟了。

不对!这脸怎么越看越熟悉?

是刚刚在梦里的,清浅?

苏白秋一个机灵,赶忙眨眨眼。

第一次醒来的时间太短没仔细查看环境,如今定睛瞧去木雕花的桌椅板凳,云纱的幔帐,古拙的油灯,装着宣纸的青花瓷器映入眼帘……真是古色古香。

“小姐,你怎么了?”

清浅狐疑的看着神色异常的苏白秋。

苏白秋置若罔闻。

她在回忆最开始见到的那个男人,那张脸和自己梦中的楚王秦子淮完全重合!

擦!这下捋清了。

也就是说自己一个特案组的优秀卧底被叛徒同事偷袭推进湖里就非常不顽强的死了,然后却魂穿到古代咬舌自尽的苏白秋身上!

看来之前那场大梦就是古代苏白秋残存的半生记忆了,有够悲催的。

“小姐,你说话啊,可,可别吓奴婢。”

清浅看到苏白秋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说话都开始打结。

“我没事,别哭了。”苏白秋很快开始适应当下情况,既来之则安之是最好的办法。

舌头还是疼,可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看来苏白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朝自己的舌头来那么一下。

能让那个柔弱斯文的女子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她所遭受的凌辱与悲痛定比梦中更甚。

可是,现在,请放心,既然我来了,就绝对会将那些人付出代价!

刚魂穿完的苏白秋在心中默立誓言。

清浅听到苏白秋说没事却哭的更厉害了,“小姐您这还叫没事?看看这些伤,王爷也太狠了。”

“我不放心小姐便趁着天黑就从柴房偷偷跑出来,果然,果然小姐您……。”看着鞭痕还渗血的苏白秋,清浅再也说不出话来。

“无碍,皮肉伤而已。”

“他们没对你怎样吧?”苏白秋也担心着清浅的安危,虽然她是刚刚才魂穿来的,可清浅这丫头对主子的情义着实让她感动。

“我没事,王爷和二小姐他们还没顾得上我。”

“去给我端杯水来吧。”

“是。”

润了润嗓子,苏白秋便在清浅的搀扶下靠在床上。

地上可真冷,不知道那个苏白秋怎么想的,死也要死在舒舒服服的地方啊。

“小姐,我们怎么办?王爷……要休您的事情王府传遍了。”

“不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苏白秋不以为意,这样垃圾的婚姻,渣男的丈夫,作为二十一世纪独立女性的她,不在乎!

“啊?可是……可。”

清浅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可又怕惹自家小姐伤心。

“可是什么?说就行。”

“可是,女子被休名声就完了!”

清浅很焦急。

“哦?是吗?”

苏白秋阖眼,有点困意。

“清浅,你怎么进来的?门外那些人呢?”

“他们都在打瞌睡,跟死猪似的,我就偷偷溜进来了。”

这比喻打的,想来这个丫头是讨厌极了这府上的人。

“那就好,你今晚就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一晚吧,不用再溜回柴房了。”

“不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的,那样的话王爷和二小姐她们就更要为难小姐。”清浅越说声音越小。

第四章 规矩

“你没错,我没错,为什么怕他们为难?”

苏白秋很是理解清浅内心的不安。因为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暴力和压迫下明明没错却感到恐惧,而恐惧会使人妥协进而产生奴性。

等她明白这一点时,往昔的黑道组织头目当场毙命!

清浅张张口还想在说什么可苏白秋这边已沉沉睡去,把握住每分每秒养精蓄锐是她以前做卧底时养成的习惯。

嗯,蛮良好的。

一夜安稳。

“王爷,清浅在这里!”

苏白秋被恼人的喊叫声吵醒。

“好啊,你敢私自逃跑。”

翠微说着就扬起手朝清浅脸上招呼。

苏白秋虽睡眼惺忪,可意识却一瞬间清明,几乎在同时她飞快伸出右手牢牢握住翠微的手腕。

“你做什么?”

翠微满脸震惊,她没想到苏白秋会动手,而且力气竟如此大。

想到这贱婢之前踹她肚子,苏白秋紧抿嘴角不作回答,但腾空的左手猛然拉住翠微的小手指向一侧扯去。

“咔嚓”。

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在场的人只觉恶寒。

“啊!”

翠微痛的尖叫。

“找死!”苏白秋眼神冷漠。

“你在干什么?”秦子淮刚赶到便将这幕看的清清楚楚。

“没干什么,教训不知礼数的奴婢而已。”

“苏白秋,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你凭什么动手教训?”

“规矩?臣妾当然懂,不仅懂而且还会教。”苏白秋看着秦子淮莞尔一笑,“至于凭什么教训?擅闯王妃房间,不重仪态大吵大叫甚至私自动粗,王爷难道觉得不该教训?”

她不是之前那个苏白秋。别人欺负到门上都不敢吭声的。

“你!”她说的头头是道,秦子淮气结。

“清浅犯了错罚她去柴房反省,她却偷跑出来,难道不该打吗?”

翠微咬牙切齿的说道。

“混账,你在和谁说话?”

苏白秋抬手,掌风凌厉:“对主子讲话不用尊称,是侧王妃教你的吗?”红肿在脸上蔓延。

一旁的秦子淮被这样气场迫人的苏白秋镇住了,不由怔住。

“还有,犯错?清浅何错之有啊?”

苏白秋转身倒了茶,慢悠悠的用茶盖扫着热气。

翠微被打的头晕目眩,哪还有刚才半分猖狂,但还是捂着脸强撑着底气开口:“她,她偷侧王妃的珍珠。”

“啪!”又是一巴掌:“说过了,回话前应该尊称什么?”

“我,我”,翠微彻底被打懵了,唯唯诺诺的向墙角缩。

“咳咳,咳,翠微,你怎么了?”

苏婉语来了,面色苍白声音虚弱,纤细如柳扶风。看着翠微肿的高高的脸苏婉语满脸诧异。

“主子,王妃她责怪奴婢带清浅回柴房掌掴了奴婢。”

这话说的,真是颠倒黑白。

“语儿,你才醒怎么就跑出来了?”秦子淮急急扶住苏婉语。

“王爷,姐姐竟将翠微打成这样。”眼泪簌簌掉落。

说哭就哭真是实力演技派!这女人不在现代可惜了,不然能拿影后的。苏白秋默默在心中“赞叹”。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的孩子被你害流产了,如今连我身边的仆人都不放过。”

流产?她害她?

第五章 陷害

苏白秋冷笑,自打她这妹妹进了府,原主吃的连下人都不如,甚至连过冬的黑碳都用不起,好不容易熬到发例银,清浅去领钱时又被诬陷偷盗苏婉语的南海珍珠。

按规矩偷盗该被杖毙,原主急着救清浅,她这妹妹却百般阻拦,逮到争执中的机会自己滑倒流了产,昏迷之际,竟向渣男一口咬定是原主故意要杀她的孩子。

“王爷,语儿好难过,心好痛啊!”

苏婉语靠在秦子淮怀中捂着胸口,一副可怜模样。

德行!快死不活的,真是个戏精!“噗嗤”苏白秋忍不住笑出声。

“苏白秋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苏婉语的话直击秦子淮的要害,他的孩子没了,他和自己爱的女人的孩子没了。苏白秋这不合时宜的笑声更是彻底激怒了他。

“苏白秋你这个毒妇!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狠狠的打!”

“慢!”

苏白秋厉声喝到。特么的,这个渣男!照这样子发展下去古代这个苏白秋不咬舌自尽也要被打死。

秦子淮,老娘记住你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子淮掩不住满脸厌恶。

“你说我害你流产?有什么证据?”苏白秋走到苏婉语身前发问。

“那日大庭广众下人人看的清楚,姐姐你故意推倒了我害我流产,姐姐还要狡辩么?”眼中闪过狠毒。

“你说我故意推你要害你的孩子?”

“对,你就是故意的!你看王爷宠爱语儿心生不满便要害死我们的孩子,姐姐你怎么那么狠的心。”苏婉语说完,又掩面哭泣。

“妹妹记性不好吧?”苏白秋勾起唇角:“妹妹怀孕的消息好像并没有通报全府吧?那姐姐我怎么会知道?又哪里来的故意为了让妹妹流产而下狠手呢?”

“你,我……”苏婉语语塞。抬头,秦子淮正满是不解的看着自己。

不行,不能被戳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姐姐怕是在那个下人那里听说了便心生恶意!”

“下人?这么说来还真是有,翠微是你的贴身丫鬟,要传肯定是从她开始的。”

“没有,主子,奴婢没有。”翠微听到自己快成众矢之的慌张否认。

“你住口!”苏婉语狠狠瞪了眼翠微,这个不成气候的死丫鬟!

“王爷!语儿不知道,姐姐如此苦苦逼问,语儿头好痛!”

我靠!还能有这操作?吵不过就装委屈?我好可怜,好无助,好弱小?奶奶的,佩服!

“语儿,没事,本王这就给你找郎中。”

“等等,事情说完再找也不迟,她死不了。”苏白秋不屑的瞥了一眼。

“苏白秋!”再次成功激怒秦子淮。

可有什么关系?当下最重要的是揭开真相,还自己和清浅清白,至于其他的,即使被气死也只能说他点背。

“王爷要想给我定罪休了我那很简单,只要把为妹妹怀胎期间料理身体的郎中请来就可以。”

秦子淮不知道苏白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想不过叫一个郎中而已,她还能反了天?而苏婉语这边是花重金封过郎中的嘴更是无甚忧虑。

两人继而点头同意。

“来人,将夏郎中请来。”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人背着药箱便赶到了,恭恭敬敬的对着秦子淮等人作了一揖。

“夏郎中,请问侧王妃她的身子在流产前可好?”苏白秋语气温和,不紧不慢。

“回王妃,侧王妃之前身子很好,无甚病疾。”

“那胎象如何?”

“回王妃,胎象平稳。”

“你撒谎!”苏白秋脸色忽然变化,语气十足的严厉。

第六章 赌一把

在这猝不及防的呵斥声中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郎中和苏婉语都身形稍颤了下。

“如果胎象很稳,那为什么熏艾叶?”

闻此,夏郎中神色一变:“这……”

苏婉语在旁听着,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紧的。

“若我没记错,艾叶是安胎之用吧?”苏白秋乘胜追击。

“因为,王妃非医家有所不知,艾叶的确是安胎之用,侧王妃也的确胎象安稳但偶尔熏熏会更好。”

夏郎中不自觉的用袖子擦了擦额的冷汗。

“是偶尔吗?我看是日日都熏吧。”苏白秋在苏婉语刚来自己房间时就闻到一股挺浓重的艾叶味便起了疑心。

思量苏婉语绝不可能流产后还熏,只能是流产前熏的。不过她流产已有七八日,艾叶味道竟然还如此浓,那定是之前日日熏了。

“而且,夏郎中您开的药方里加了白术!”

“你怎么知道的?”苏婉语再也保持不了冷静神色大变。

就这点伎俩吗?苏白秋想着,这女人真是胸大无脑。

“我当然不知道,只是随便猜猜。”

“不过,看来猜对了。”

“白术为安胎药,而今你如此反应想必也是知道的。”

苏婉语睁大的眼睛死死盯向苏白秋,慌张、愤怒、阴戾逐一浮现。

“妹妹是早就知道孩子保不住,所以才在争执发生时冲向前,把握好时机后又故意摔倒嫁祸给我,我说的没错吧?”

“噢,还有一件事,栽赃清浅偷钱也是你吩咐翠微做的吧?为了寻找机会。”

“你我二人的住处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账房拿钱时人多眼杂,清浅没那个下手的能耐。而出了账房门口清浅和翠微便会背道而驰。”

“难道清浅会为了偷珍珠跟着翠微走一条自己不应该走的路?那也太扎眼了,肯定引起翠微的提防,反倒下不了手。”

“只能是翠微打着帮助我主仆二人的名头赶上清浅自愿送给她珍珠!”苏白秋笑的温婉端庄。

她将梦中的记忆细细回忆,那时苏婉语摔倒后竟然笑的那么得意,她便知道事情绝非简单,这一切都是苏婉语计划好的!

而能让苏婉语不惜丢掉孩子对付自己的情况无非两种。

第一种,自己打掉孩子,用失去孩子来增加楚王对自己的厌恶与恨意,将自己拉下王妃的位置。事实上苏婉语也的确这样做了。

可这显然是个太笨的方法,如果丢了孩子楚王依旧不能休自己怎么办呢?

得不偿失。

反而有孩子在手她苏婉语会更有分量。

只有第二种情况了,就是孩子根本就保不住!

所以心狠手辣的苏婉语把孩子的死当作机会来陷害她这个姐姐又能得楚王怜惜,一石二鸟哈!

苏白秋赌了一把,然后,她赢了。

看来这个“妹妹”并不是太没脑子,只不过都用在腌臜地方。

“语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样子秦子淮差不多明白了情况但他不愿相信。

有的人明知心思歹毒可还是愿意自欺欺人般去相信,而有的人再怎样无辜受罪也换不来半分怜悯。

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倒霉的是,自己是那个不被爱的人。

“王爷,语儿也没办法,是被逼的啊!苏白秋是王妃处处压迫,语儿害怕。呜呜呜……”苏婉语知道大势已去则又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服软加痛哭。

苏白秋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的不要脸可以罔顾事实到如此地步,白眼快翻出了天际。

第七章 反击

秦子淮这边看着怀中的泪人,满肚子的气无处发泄。

狭长好看的丹凤眼扫向苏白秋,都是这个女人!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

一瞬间,苏白秋感到脖子生疼喘不上气来,秦子淮竟已上前掐住自己的脖颈,眼中怒意滔天!

靠!心里有火就朝她发吗?

“王爷,你放开小姐!”

清浅拼命拉扯秦子淮。

“滚开!”

秦子淮不遗余力的将清浅甩到地上。

该死!

此时此刻濒死感与愤怒冲击着苏白秋,恍惚中梦里的结局再次闪现在眼前。

孩子没保住,苏婉语昏迷七日还未醒。

秦子淮恨透了苏白秋便日日鞭打她,打到昏迷是常有的事。

苏婉语明明是算计好的,苏白秋并没有推到她,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是苏婉语自己忽然放开她的衣袖向后倒去!

这是阴谋是陷害!

可每次苏白秋这样告诉秦子淮,秦子淮便愈发凶狠,骂她失了良心,为了保全自己竟对一个刚没了孩子且在昏迷中的娇弱女子撒这般天理不容的谎,手下的鞭子更加用力。

苏白秋至此彻底心灰意冷,面对欺侮再未有丝毫情绪。他不信她,还能怎样呢?

直到那日,秦子淮打开门,手里没拿鞭子只拿一张纸。

但苏白秋却空前的恐惧,因为她看到那上面有两个字写的无比扎眼:休书!

“翠微说语儿常常惋惜与我不能做举案齐眉的结发,如今你害她这样,那就拿你王妃的位置稍作补偿吧。”休书被扔到脚下。

稍作补偿?这是在拿她的命在作补偿啊!

苏白秋忽然大笑近似癫狂:“秦子淮,我告诉你我不会拿休书的,但是我会祝福你!拿自己的命来祝福你和苏婉语,阴魂不散的永远伴随你们。”

哀大莫过于心死。

嘴中血腥味弥漫开来,视线渐渐模糊……

她就是这样在凌辱与不甘中自尽的。

如今,眼前这个男人死死扼住她的脖颈想再次置她于死地!

新仇旧恨!这是你自找的!苏白秋眼眶通红,曾经在战场击杀敌手的戾气此刻暴露无遗。

用尽全力屈腿,猛然上抬!

只见秦子淮脸色铁青条件反射似的骤然松手。

完美!

大口喘息的苏白秋眼里露出狡黠。特殊时期采取特殊方法,男人下三路的要害她还从没踢错过。

不过,这只是开始!

“欠我的,也该算算了!”

说话间苏白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秦子淮的臂膀向后用力一拧,咔嚓声响后,关节已经脱臼。

在现代社会十年如一日的魔鬼训练使得苏白秋在手上动作瞬间结束时,腿脚迅速反应。腿微屈、脚尖反弓直对秦子淮的腘窝处。

“砰”!只见秦子淮极为难看的跪倒在地上,被气的嘴唇发颤。

“苏白秋!”摇晃着试图站起来可膝盖的疼痛却让这努力枉费。

“你现在,就当为你的不明是非和无仁无义买单吧!”苏白秋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

苏婉语等人而今早被吓傻了,直直的站在那里不能反应。

苏白秋心里很是讥讽,冷笑着走去,贴近她的耳朵,声音极其温柔:“我的好妹妹,你是害怕了吗?”

第八章 休夫

“啪!”

“这是你欠我的!”

“啪!”

“这是你欠清浅的!”

“啪!”

“这是利息!”

掌音落,苏婉语的嘴角渗出血来。

“你,苏白秋,这是王府,你竟敢如此对待王爷和侧妃!”

“你不守妇道,毫无妇德,辱没皇室颜面,知道什么后果吗?”

翠微扶住被打愣的苏婉语面目狰狞。

“你不说话我还真把你忘了,看来手是不疼了?”

苏白秋一步步逼近翠微,多年来在枪林弹雨中锻造的强大气场此刻尤为骇人。

“你说我无妇德辱皇室,那敢问一个栽赃陷害直取人命一个助纣为虐狼狈为奸一个不分是非对结发妻子下死手,到底是谁更辱皇室颜面?后果二字,你也敢提?”

“还有,这是第三次提醒你了,和主子说话时应该怎样?”

苏白秋慢慢握住翠微另一根完好的小指,微笑着,又是清脆的一声:“以后长点记性!”

“清浅,取纸,研磨。”

苏白秋这声吩咐将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看的心情激动,心里直呼自家小姐今日简直帅呆的清浅叫醒。

“是,小姐!”

笔墨挥洒间,一封休书已写好。

“秦子淮,不劳你再费心了,如你所愿。”挥袖将休书丢到秦子淮脸上。

“只是,不是你休本小姐,而是,本小姐休了你!”

苏白秋笑的恣意张扬。

“苏白秋,你疯了!”

秦子淮拖着臂膀死咬牙关。

“呵!楚王没搞清状况吧?我现在已不是你的妻子,对待毫无关系的女子口出狂言毫无仪态,这就是楚王的礼教吗?”

“清浅,收拾东西!回将军府!”

“是!奴婢马上去。”

苏白秋踏出房门,虽然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这一点都不妨碍苏白秋大好的心情。

“解决渣男贱女就是令人神清气爽啊。”晒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她的人生,从今日重新开始!苏白秋在心中充满斗志的宣布,多么激情昂扬。

然而这份激情在看到收拾好东西的清浅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有首诗怎么说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此刻非常应景。

清浅背上两个看着就轻轻薄薄没几分重量的包袱便是苏白秋她这个将军府嫡女、楚王府前王妃的全部身家!

“小姐,您不过就剩下这几件春夏秋冬替换衣物和几支簪子头饰与一盒胭脂。”清浅语气不无幽怨。

“我的陪嫁呢?”

“陪嫁原本就没多少,大大的箱子里空荡荡几件不值钱的物件,有的还是从先夫人房间拿的……”清浅声音越来越小。

苏白秋这边听到这话,那火爆脾气“蹭”的一下又燃了起来。你太爷爷的,等姑奶奶回去揪出是谁个磕掺人的竟然把她娘的遗物充作嫁妆,她绝对好好“客气”一番!

“而且,后来在王府里为了过冬,也不得不变卖了……”清浅已经开始哽咽,她家小姐的确太可怜了。

将军府!楚王!她苏白秋记下了!转身狠狠盯着楚王府的门匾。

扶住清浅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苏白秋低声开口,“别哭了,做人要有骨气,有泪不可轻弹。”毕竟弹了也没用。

“别人欠你的就想法拿回来,抢你的就狠劲夺回来,知道了吗?”

“嗯嗯,奴婢知道了。”清浅擦过眼泪,壮了壮气回答。

“好,那我们走!”苏白秋迈出十二万分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可是,这迈出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哎,哎,小姐,您怎么回王府了?我们不是要回家吗?”清浅满脸惊诧的对着苏白秋的背影喊道。

第九章 讨债

走到门槛前的苏白秋挂着笑意,高声开口,“清浅,你算一下,这几个月楚王府欠了本小姐多少例银。”摩拳擦掌,活动脚腕。

“哐!”可怜的楚王府大门在经历苏白秋出府时的大力拖拉后,再次经历了燃烧式暴踹。

正在打盹的看门仆役可被这声动静吓得可不轻,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畏畏缩缩的上前,“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这王妃今日怎么看都和平常大不一样,他们可得小心敬这点儿。

“叫谁王妃呢?”苏白秋斜过去一眼,这些奴才真都是欺软怕硬的货,“本小姐把你家王爷休了。”语气很漫不经心。

“啊?”小仆役张大了嘴巴,什么?刚刚王妃在说什么?

“啊?”其他人神同步的满脸惊诧。

苏白秋对当下情况并不予理会,“清浅,带路。”

“带……路?小姐,您要去哪里啊?”清浅现在对自家小姐的行为也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账房了。”

“去账房……”一句“做什么”还没问出口,苏白秋已经走出去有段距离。

“小姐,您走错了,在这边。”清浅对着苏白秋的背影喊道。

真是的,这梦里的东西太不全,好歹给她一张地形图啊,讨起债也方便。

苏白秋着一身血衣昂首挺胸的在穿过路上婢女仆役或害怕或惊异的目光后,终于顺利到达账房门口,“别睡了,算账!”

毫不客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还在和周公约会到流口水的账房先生便被震醒,“谁?谁?干吗?打劫啊?”

老秀才打扮的账房先生眼都没睁开就胡乱挥着账本防御起来,职业病生动体现。苏白秋静静看着他的表演很是无语,一旁的清浅则使劲憋笑。

“原来是王妃娘娘,小人失敬,请娘娘赎罪。”睁开眼后赶忙致歉。

“你……”苏白秋刚张口,不料那账房先生抢先一步打断摇着脑袋说道:“娘娘若是催例银,那还是请回吧,您这月就十两银子。”口气颇是不耐烦。

不过倒怪不得他,谁让之前清浅三天两头就来催要一次。

十两?一个王妃就十两银子?虽然不了解古代的物价,但苏白秋直觉上觉得十两银子的王妃一定很磕掺!

难以置信间转头去瞧清浅,清浅很有眼力劲儿,“小姐,您每月的例银本是一百两,可是被楚王和二小姐压到了十两。”

闻此,苏白秋狠狠攥紧拳头。这对奸夫淫妇,害她的命还不够,竟然还谋她的财!士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清浅,我让你刚刚算的你算好了吗?”

清浅虽然不明白苏白秋之前让她算例银是为何,但她觉得自家小姐一定有其的道理。因而一路上就把钱算了个清清楚楚,此刻被问到便脱口而出,“回小姐,是三百一十五两。”

“听到了吗?拿钱!”苏白秋活脱脱一副打家劫舍的匪徒姿态,不对,是劫富济贫的江湖侠女……

账房先生被这一吼,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都说正王妃懦弱无能,好欺负的狠吗?怎么亲眼看到的却是这样的?谣传!赤裸裸的谣传!

吞了口唾沫,声音里也添了些恭敬:“娘娘,您别为难小人,小人做不得主。”又吞了口唾沫,“侧妃娘娘下的令,小人没法子给钱啊。”这一句都带上哭腔了。

第十章 玉印

“侧妃娘娘?我问你正王妃和侧妃哪个是你更该敬着的主子?王府的白饭就喂得你尊卑不分,是吗?”苏秋白冷冷问去。

账房先生连忙噤声,正妃就在他面前气场骇人,侧妃又得宠风头正足,怎么答都是错。脑子一转,“都敬都敬。”和稀泥的招数向来好用,窃喜中抬头去瞧苏白秋,咦!怎么王妃娘娘脸色更差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熟悉的女声传来,“苏白秋,你难道忘了就在刚刚你已经是废妃了?”下人将苏白秋去账房的事及时报给了苏婉语,她顾不得被掌掴的红肿的脸便匆匆赶来。

“这里早没了你说话的地方。”猖狂本性暴露无遗。

苏白秋懒得和她费口舌,先拿到银子才是正事。“妹妹来的真是时候,刚好把欠的帐还了吧。”苏白秋坐在椅子上拨弄着算盘,一派云淡风轻。

“你还有脸提钱?”翠微不长记性的在旁边极尽嘲讽。

“我的脸自是比不得你主仆二人,我休了你夫君,你一个妾还带着一个记吃不记打的丫鬟来耀武扬威,如此看来是脸不疼了。”

一字一句清晰洪亮的砸在所有人耳朵里,苏婉语羞愤至极,“来人,给我把她乱棍打出去!”

“谁敢?”苏白秋终于抬起头来,不屑的扫了一眼周围涌上来的仆役,“侧妃娘娘欠债不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在王府里滥用私刑?人多口杂,不要冲动啊。”清丽精致的脸上浮现出很是替苏婉语担忧的表情。

苏婉语深知自己现在不能过于嚣张,闹出事来伤了名誉,以后要坐王妃的位子可难了,“都先退下。”

“凑个整数吧,你们欠我的例银加上炭火衣物的开销,一千两。”苏白秋直截了当,她讨债可是向来连本带利。

“你想得美,本宫一分都不会给你!”苏婉语像一个泼妇一样近乎咆哮,平日里楚楚可怜的模样估计已经送去见鬼。

得,看来生意谈崩了,苏白秋在心底默默惋惜,有些人总是喜欢敬酒不吃吃罚酒。

“噢,是吗?”不慌不忙的在衣袖里掏出一块儿玉印,向空中抛去。

“不要!”

苏婉语瞬间判断出那是当今皇上亲赐的楚王妃专玉印。因为秦子淮很是受宠,所以连带着他媳妇也跟着受宠,皇帝在还没定王妃人选的时候就早早命人用世间仅存的一块和氏璧做好了这玉印,虽无实用却代表皇家尊宠,其他王妃是不配享的。

玉印坠降,稳稳的落到苏白秋手中。苏婉语见此不由松了口气,还好没碎,这玉印可是她梦寐以求的。那是身份、地位、荣耀的象征,没想到竟然还在苏白秋这个贱人身上。

苏婉语直勾勾的盯着苏白秋厉声呵斥:“你可知道故意毁坏皇家所赐之物是何罪名?”

真是低劣的威胁,苏白秋对苏婉语的智商非常鄙夷。

“妹妹那么大声干吗?吓得姐姐都拿不住了。”苏白秋说着再次抛起玉印,“如果玉印不小心碎了,妹妹也难逃罪责呢。”

“你到底要怎样?”

牢牢握住玉印,悠悠开口,“三千两。”不放点儿血,怎么帮你长记性?

苏婉语被气的死死咬紧嘴唇,片刻后才压抑着怒气张口,“给她三千两!”

“娘娘,这……”账房先生听到这个不算小的数值犹疑吞吐,没有王爷的准话他不敢取啊。

“磨蹭什么?本宫让你去就快点去,耽误了事情不用王爷知晓,本宫先杖责你。”苏婉语恶狠狠的说道。

“是,小人马上去办。”

“反正是侧妃娘娘吩咐的,出了事她扛着。”账房先生边拿银票边嘀咕着。

第十一章 打道回府

拿着厚厚的一沓银票,苏白秋心满意足的在苏婉语忿恨的目光下走出楚王府。

“小姐,您真是未雨绸缪,提早留下玉印对付她们。”清浅的星星眼装满了崇拜。

“咳。”苏白秋不自在的低头轻咳。她哪里是什么未雨绸缪,不过趴在地上的时候被玉印硌的生疼,拿出来一打量看到上面刻着“楚王妃印”几个清瘦遒劲的小隶。

苏白秋觉得它应该是倒霉原主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所以暗地里揣了走。可一想她不是王妃了便用不得,带走干吗?回家供着,一拜二跪三上香?楚王府的东西着实晦气,不如换成人见人爱的银子,正所谓‘口袋有银两,脚下有力量’!

“清浅,我们这么走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将军府啊?”眼看日头都在头顶了,这路怎么走的没个尽头?

“小姐,快了,走过这条长街转弯走一段再绕几个店铺走几百米……”清浅语气不急不缓,一旁的苏白秋此刻则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的这位贴身婢女,“为什么不叫辆马车?”

“啊?”清浅有些委屈,“小姐,奴婢看您走的挺开心的啊……”苏白秋自打出了王府,脸上就一直写着‘本小姐嚣张本小姐得意’。清浅本来还担心苏白秋身子有伤可忽然觉得担心太多余,小姐的自愈力很彪悍,步履轻快就差跳起来。

苏白秋听到回答不由嘴角抽搐,开心个……屁!她身上还火辣辣的疼呢,“去找辆马车!”抽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快去快去。”苏白秋抬头望天:原主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是。”清浅抱着包袱快步向长街另侧走去。“千万记得找钱!”苏白秋扯着嗓子叮嘱道。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交通方式的确不咋地,苏白秋在马车里差点没被颠晕过去,但好歹还是很快就到了将军府。

庄重高大的漆红色木门,同样两根约莫有成丈的涂漆圆柱旁还立着两座青石雕刻的石狮子,怒目圆睁神态威严。果真符合将门之家的气质!苏白秋暗自为苏将军的审美观赞叹。

“小姐,小姐……”清浅扯扯苏白秋的衣袖,支支吾吾的语气里尽是担忧。虽说她家小姐今天的不正常举动激励的自己也跟着豪情万丈起来,心底生出一股誓要讨回公道的劲儿,可终究到了将军府还是退却。

苏白秋见到清浅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已然明了,“别害怕,今时不同往日,本小姐绝不重蹈覆辙!你我主仆二人以后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自在都痛快!”

苏白秋伸出拳头想与清浅对击,那是自己昔日和出生入死的战友常做的手势,清浅却看的不解,“来,跟我学。”苏白秋拽过清浅的手握成拳头,“加油!”“加、加油!”两拳相抵,相视而笑。

“开门,开门!”将军府的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此时张姨娘正在房中悠闲的侍弄刚插的花,心情美美的。前些时候苏婉语派人捎信回来,说在楚王府一切顺利,苏白秋那个丫头马上就能被拉下位。

她的女儿要是做了楚王妃接着就是皇后,那自己岂不就是国丈夫人?到时候被扶正还不是易如反掌?“咔嚓!”张姨娘掩盖不住激动又剪掉了一枝花,好像……更丑了……

第十二章 阻拦

“姨娘,不好了,”丫鬟明墨忙不迭的冲进房里一手指着门外:“姨娘,苏、苏……”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张姨娘剜了一眼明墨,“说吧。”

明墨使劲顺口气:“姨娘,苏白秋回来了!”

“什么?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她不得楚王的宠吗?怎么会让她回家省亲?”张姨娘扔掉剪刀朝门外走去。

明墨在后面紧紧追着,“姨娘,苏白秋这次回来好像不是省亲。”

这句话让张姨娘猛然止住脚步,“不是省亲那是怎么回事?你个死丫头一句话不能说完啊?”

“是。”明墨被吼的也不喘了:“奴婢听苏白秋自己说的她把王爷休了,这次是回家长住。”

张姨娘怔愣住:休王爷?苏白秋这丫头发的什么疯?但几秒惊诧过后,一阵窃喜浮上心头:苏白秋既然休了楚王,也就是说现在楚王妃的位子空悬,那么她们母女所图岂不如探囊取物?

理了理鬓角,脚步也变的不紧不慢:“走,我们去瞧瞧这个废妃。”

“本小姐已经不是王妃了。”苏白秋很不耐的对门口拦着她的仆人再次重复,王妃这个词听着就让人不爽,谁稀罕?“你们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门口的小仆役低着头却依然坚定:“小的不敢,将军没发话。”谁人不知道苏白秋这位小姐不受待见?现在又是废妃,谁敢放她?

“吆,这是谁啊?”做作的女声传来,张姨娘手帕放在嘴边虚虚掩着,已经看得到皱纹的眼不屑的瞥向苏白秋:“我当是谁呐,被废了丢脸了就来将军府?当这是什么地儿?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们可不回收脏水!”

一番话及尽刻薄,恶毒到骨子里。苏白秋的手渐渐握紧,也上下打量着眼前难掩老态却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哼!果真有其女必有其母!

“本小姐堂堂正正将军府嫡女,这是我家,我来去是你一个妾可以插嘴的吗?”苏白秋慢条斯理的反击,衣袖下的拳头却又紧了几分。

不行,还不是时候,克制!

张姨娘习惯了苏白秋唯唯诺诺任人羞辱的样子,忽然被今日如此口舌如刀的苏白秋唬了一下,面色憋得通红:这个死丫头好似和往日有些不同!

念头只一闪而过,张姨娘眼神愈发狠戾:“目无长辈的小贱人,我看你是活的腻歪了,不给你点颜色看你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老爷,您快去瞧瞧吧,府门那边出事了。”管家福叔一手还提着长衫,语速快的十分慌张。

“怎么如此没有礼数?没看到我在议事吗?”苏功成人已中年,多年的战场厮杀中使其不怒自威的气场更加摄人,淡淡的一句话便胜过无数呵斥。

福叔抬头瞧了眼坐在上座依旧从容品茶的青年低首称是便要退下,不料那男子却开口了,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议事不急一时,将军不妨听听,别耽误要紧事。”

苏功成闻此向青年作一揖,转而对福叔吩咐:“何事?说吧。”

“是。”福叔在心中理好的话连贯道出:“大小姐休了王爷回家来被张姨娘在府门前挡住,两人争执不休,街上不少行人此刻都在驻足围观。”

“放肆!”檀木的桌子被苏功成拍的骤然一抖:“成何体统,随我去看看。”说着起身就走,但没两步便忽而停住了,情急之下竟忘了还有位座上宾:“家事棘手,苏某让丞相大人见笑了。难看至极实在愧疚,万望大人见谅。”

沈夜放下茶杯,抖了抖衣袖不慌不忙的也站了起来:“将军先忙家事,沈某改日再来拜访。”

第十三章 初遇

苏功成对沈夜的有眼力劲儿很是感激:“苏某改日定登门谢罪,您请。”

“姨娘为何如此刻薄相待?”苏白秋声音里含着数不尽的委屈,一张脸凄然无措,突然的软弱时机正好。

停下来好整以暇观望这场闹剧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人都看到苏白秋衣染鲜血单薄无助的跪倒在将军府前,而里面的贵妇却盛气凌人的叫来拿着木棍的仆役围绕住可怜的少女扬言教训。

路人的指责声越来越大,矛头直指张姨娘:“真是个毒妇,对一个女娃竟如此狠辣。”“太过分了,这毒妇心忒狠!”“简直天理难容……”

“闭嘴,都闭嘴!”事情的进态是张姨娘万万没有料到的,路人的指指点点、一浪高过一浪的指责把她气的面容扭曲,抢过身边一仆役的木棍狠狠丢向人群。

苏白秋深埋下的脸上划过讥讽的笑:真是个泼妇!“姨娘,您这是要把秋儿往绝路上逼啊!”苏白秋哽咽着:“求您给秋儿留条活路吧,求您了……”无异于火上浇油,众人的声讨声越来越大。

“您请。”洪亮的声音想起,苏白秋猛然抬头就看到一个身材中等步伐稳健,四方脸髭须乌黑,气魄强悍的中年男人恭敬的做着‘请’的手势。

他一定是苏将军了!苏白秋心里对原主的爹无甚好感,在梦里便知晓这个爹同府中其余人无二向来厌恶苏白秋,此番自然不会帮自己,所以只一眼后旋即便仍要低下头去。但眼角余光却在扫到那个被苏功成恭敬行礼的人后生生顿住!

苏白秋第一次见到沈夜便明白所谓风神清绝、眉目倾城不过如此。沈夜于高高门阶之上负手而立噙着浅笑,宽大的白袍子被微风掀起飘飘然如谪仙人,拱手回一礼:“苏将军请留步。”

“清浅,你说他是不是很有权势啊?”回过神的苏白秋用力一拽身旁的清浅轻声问着。

“嗯。”清浅痴痴点头。

“那你说他是不是可以帮我们?”苏白秋的一刻不离的盯着沈夜,眼睛里却早没了刚刚为其倾倒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狡诈划过。

“嗯。”清浅重复点头的动作。

“那你说我们该怎样让他帮忙?”苏白秋转头便看到清浅此时色令智昏的模样,不禁扶额叹息:“看来还是本小姐亲自出马吧!”

“公子啊!”一声哀嚎后苏白秋已然扑到沈夜脚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死死抱住了沈夜的大腿。

清浅僵化了、张姨娘石化了、苏功成干化了……

可当事人苏白秋却很是从容的朝清浅抛过一个奸计得逞的笑,而后自动忽视怀中身形的轻颤,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公子,一看您就是读书知礼的好人,您可要为小女子评评理啊!”

沈夜低头,嘴角微微一抽,轩朗好看的额头蹙起。

“放肆!”未等沈夜开口,苏功成一声怒喝头上青筋暴起:这个混账丫头!她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谁?捅了多大的篓子吗?

第十四章 被丢进家门

“快点把大小姐给我拖下去!”苏功成指着苏白秋厉声吩咐,又赶紧举手至额向沈夜致歉。

“这家人心肠真黑,对亲闺女这样狠!”

“对啊,太没人性了!”

“就是,等着遭天谴吧!”

……

一直在看戏的广大人民群众终于按捺不住了,纷纷表示对将军府的“恶行”很是鄙视。“奶奶的,气死俺老赵了!”只见一个络腮胡子的黑面大汉提脚勾住那根被扔出的木棍朝府门提去,不偏不倚直对张姨娘。

“哐!”

众人随声瞧去,哪里还有张姨娘的影子。

“姨娘,姨娘,您没事儿吧?”明墨惊慌的跪在地上喊叫,大家的目光这才刷刷汇聚到地上。

只见张姨娘已经直直挺躺,脸上还斜压着棍子,头上那朵新带的大菊花花瓣散了一地。

“啧啧啧。”苏白秋看的直啧舌,不得不说报应来的比曹操都快。

“来人,给我拿下歹徒!”情况突变,苏功成已经顾不上拖苏白秋,抓住伤他爱妾的歹徒要紧。一群人领了命就朝早已跑路的黑面大汉追去,苏白秋见此哭的更厉害了,使劲一捻鼻涕糊在沈夜的白袍子上。

这衣服料子不错,擦脸也不觉得划拉的疼。可怜她的恩公了,是条汉子!千万要逃出追捕啊!苏白秋有一茬没一茬的想着,眼里满满的感动。

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苏白秋怎么知道,在她头顶上的那张花雪堆树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沈夜微眯眸子幽幽的看着身上的女人把鼻涕眼泪不停的向自己雪绸袍子上抹,气压低到冰点:“许平,把她给本官丢出去。”

谁?要丢谁?充满疑问的苏白秋瞬间被扔进将军府。

“卧槽!你……”苏白秋非常跳脚,支撑着手爬起来,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夜万分嫌弃的掸着衣袖转身离去,背影清峭。

苏功成紧跟沈夜其后不断作揖称歉,沈夜将一身怒意敛了,笑容温和道:“无碍,苏将军不必介怀,沈某先告辞。”青色绣雀丝的轿帘放下,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回到将军府,苏功成一眼瞧见立在院中的苏白秋,怒气更甚:“简直太不成体统!你知道刚刚那位是谁吗?如此不知礼数横加冒犯你难道要整个将军府替你陪葬?”

对着疾声厉色的苏功成,苏白秋神色漠然:这样的人也配为人父?寒着嗓子发出冷嗤。

“你这是什么态度?”满面冷嘲的苏白秋让他心底一惊,这个女儿向来毕恭毕敬胆小怯弱的。

“老爷。”福叔打断了父女二人的对峙:“是不是要派人给大小姐收拾一下屋子?”

收拾什么?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身晦气败坏风水!苏功成本想如是急吼,但却见到门前依然未散去的围观百姓,又想到沈夜。

不行!为父不慈的名声他不能落上:“你去着手办吧。”一脸不耐的拂袖离去。

苏白秋狠狠瞪着苏功成的背影,嘴角漾开一抹冷笑。

第十五章 张姨娘的尖叫

张姨娘已经找大夫瞧过悠悠转醒,明墨在一侧替换着冷毛巾给她敷脸:“姨娘,老爷让福叔给苏白秋收拾屋子去了。”看着张姨娘红肿的小心开口。

“什么?”张姨娘一手扯掉脸上的毛巾,抹着厚厚脂粉的脸因为忽然的表情动作又火辣辣疼起来,咬着牙:“一个克母的废妃,老爷竟然让她回来了?”

“奴婢听福叔说老爷是碍于门外那群刁民和丞相大人,不能落下恶名,所以……”明墨去烧水的时候遇到福叔在派遣丫鬟便问了两句,福叔到底是府上老人,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都仔细几分。

“这个小贱人,我说她怎么叫唤的那么大声,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过来,原来耍的是这一招!”床上的被褥被张姨娘攥的死紧,恶狠狠的语气,竟然被苏白秋那个贱蹄子给算计了!

“姨娘,您别气也别急,依奴婢看她苏白秋回来更好。”明墨轻声劝慰。

“好什么好?”张姨娘火更大了。

“姨娘息怒,听奴婢把话说完。”明墨跪下赶忙解释:“将军府谁说了算?还不是姨娘您?苏白秋回到这里,不过您掌心里一直蚂蚁,要怎样还不是全凭姨娘处置?况且她回来楚王府那边也跟着省了好多事儿。”

张姨娘听此朝明墨斜斜瞥了一眼,而后靠在枕上悠闲的一个贵妃躺:“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好了,起来吧,去把镜子拿来。”

明墨刚松的一口气又一下子提了上来:“姨娘,您先歇息吧,明个儿奴婢给您梳妆……”

“磨磨蹭蹭的怎么那么多废话?我让你拿就拿。”涂着鲜艳丹蔻的手抚过脸颊。

明墨恭敬的把镜子递过去:“姨娘,您……”

“啊!”尖叫声和镜子掉在地上碎裂的动静吓得门外的丫鬟们浑身一个机灵。

“苏白秋你这个贱蹄子!我饶不了你!”

清浅正在摆放花盆,一脸喜色难掩:“小姐,您太厉害了,竟然让张姨娘挨了一棍子哑巴亏还让老爷点头同意您搬进来,奴婢还以为今晚得在外面找地儿睡呢。”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家,我回家谁有理由拦着?有什么厉害的?”苏白秋静静站在窗子旁边不温不冷的开口,窗外一树梧桐吹的人心烦。想在陌生的世界生存可比做卧底找情报杀人要麻烦的多,唉!看来她以后要彻底发挥优越的智商了。

“清浅,我娘去世后,除了我爹我就再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公子。”

“查清了吗?”手上的书册被风翻了页。

“查清了,今日在将军府门口的女子正是苏家嫡女苏白秋,也是、也是楚王废妃。”不见沈夜开口,许平继续说道:“但是听说是这位大小姐休的楚王。”

“哦?”一目十行的眸子微愣,继而恢复如常:“你先下去吧,好好歇息,过些时日少不了一场硬仗。”

“是。”许平抱拳退下,撩过珠帘,清脆的珠石撞击声搅乱屋内寂静。

第十六章 提起旧人

“小姐,奴婢也不知。”清浅走到苏白秋身后:“夫人去世的时候奴婢还没出生也没被卖到将军府,等奴婢来到府里被安顿下来,您已经八岁,夫人也走了许多年,而且那时张姨娘早已经不许府里的人再提夫人。”

是了,清浅比她还小些,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以前的事情,苏白秋不由叹息。

“不过在奴婢被吩咐来伺候您之前,您身边是有位老嬷嬷的。”清浅忽然忆起激动的说道。

“老嬷嬷?哪个老嬷嬷?她现在在哪里?”苏白秋也打起精来,她做的梦本来就短,了解的原主记忆着实不多,除了当下见过的几个人在脑海里闪过,再无其他。

清浅蹙眉:“奴婢也记不清,只知道得有这么一个嬷嬷姓李,好像是夫人嫁过来时就跟着的。”

“其余的呢?”苏白秋紧接着问,却只见清浅无力的摇了摇头。

看来她的娘亲和母族只有张姨娘和苏功成知道了吗?“清浅,府里有什么上年纪的老人吗?”苏白秋攸然转身询问。

“有!管家福叔在府上得二十多年了!”

“好!我们明天就去会会这个福叔。”苏白秋明媚一笑。

“姨娘,老爷来了。”

“什么?完了完了,明墨快点帮我掖好被子。”听到丫鬟的传报的张姨娘赶紧用被子蒙住脸,整个人还使劲往里缩了缩。

“白莲,你没事吧?”浑厚的男声响来,苏功成已经一脚踏进房间:“听丫鬟说你一天没吃饭了?饿坏了身子可不好。”

张姨娘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相貌后就开始饭难下咽水难吞,她可是靠脸吃饭的人,如今这吃饭的家伙什被人砸的像个猪头她可怎么活?

待苏功成走近,一眼看到缩进被子的张姨娘不禁拧眉,伸手去揭被子:“别闷着了,快点起来吃点饭。”

“老爷,你别掀被子了。”张姨娘声音凄然:“妾身的脸被人砸的还肿呢,恕不能给老爷行礼。”

若让苏功成见到自己现在的难堪模样,心里生了厌恶,以后她还怎么斗那群莺莺燕燕?张姨娘心里很清楚自家这口子是什么货色。

苏功成无奈收手:“你也别气了,秋儿丫头我训斥过了。”

“妾身可不敢生人家嫡女的气!”语气里尽是抱怨,藏在黑暗中的眼划过狠毒:“何况您都让她进家门了,妾身今日多此一举,被人打成这般也只气自己为将军府的声誉想的多!”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当时门口数十人聚拢,丞相也被那丫头惊动,朝局变化我不能留下一点口舌把柄,你现在是在埋怨我吗?”苏功成脸上浮出显而易见的不耐。

张姨娘听此便明白自己的话已惹得苏功成不快,她到底是个妇人还是妾室,即使闹脾气性子也要适可而止。

登时软了口气:“妾身不敢,只是心里委屈。再说老爷您的智谋道理妾身怎么能想的明白?人家就是当着那么多人实在太没面子,以后还怎么管理下人?”张姨娘捏着嗓子略带呜咽,听着真是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苏功成怒气消了不少,旋即安抚句:“放心,等你伤好了我让秋儿把你的面子还回来。”

第十七章 很不爽

苏白秋起了个大早,身上的伤已找大夫包扎,所幸没有伤及脏腑。

换上一身干净的翠绿裙衫,古代衣服着实麻烦,唤了清浅帮衬着穿好,其间清浅全程的欲言又止。

看来要赶快适应此处的衣食住行了,苏白秋略有担忧的想着。

“小姐,您身上的伤刚敷上药,不如歇两日再去见福叔吧。”清浅关心道。

苏白秋看着新更换的衣裳转了个圈开心道:“皮肉伤无妨,时不可待失不再来。”

“清浅,你帮我梳妆吧。”端坐镜前,苏白秋伸出纤长白皙的手在梳妆盒里翻找着,可却傻眼了。

自打来到这里,老天就把娘不在爹不亲夫不爱原主歇菜的棘手情况甩给她,她都忍了!不过为嘛苏婉语母女作为小老婆都穿金戴银全身光华,而自己却只有一堆破铜烂铁?

掉漆的梳妆盒里——褪色的绢花、生锈的蝴蝶钗、做工粗糙的木头簪子、划痕遍布的手镯……

“清浅,本小姐只有这点首饰?”苏白秋很不爽。

“啊?对啊,小姐,这些都是您以前常用的,那个蝴蝶钗还是您最喜欢的呢!”清浅拿着梳子对自家小姐突如其来的怒气很是疑惑。

以前?常用?最爱?靠!

‘啪!’梳妆台震了三震:“拿上银子!我们去街市!”

摸出一支勉强看过去眼的碧玉簪子将及腰的长发随意一挽,苏白秋便满脸怒意的朝房门走去。原主十几年都怎么活的?苏白秋很是怒其不争!

“小姐,你要去哪儿?不去找福叔了吗?”清浅赶上来问。

“去去就来,花不了什么时间。”苏白秋转身,却扫到清浅手里那个干瘪的银袋:“你怎么就拿这么点儿银子?”语气里深深的不可思议。

“小姐,这些钱足够买盒胭脂再买根簪子的了。”清浅非常无辜。

“清浅!”苏白秋看着这个小傻丫头语重心长道:“本小姐好看吗?”

“嗯嗯,好看。”清浅连忙点头,她承认的是事实。

苏白秋真的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比起苏婉语艳的媚俗,她是雅的脱俗。一张精致小巧的鹅蛋脸白皙如瓷,柳叶眉下清亮的杏眼像是盛放着半泓秋水,挺而不孤的鼻子翘起恰好的弧度,最下的仰月唇则饱满可人不染而朱。

这样的相貌纵然在燕国都城的贵女圈里也是难见,可惜,苏白秋因为不受宠所以从未参加过一次名门闺秀的聚宴。

苏白秋得到的答案很满意,随即拍了拍清浅的肩膀:“这就对了!记住,女孩子需要精致,长的好看的就更需要!去,把我们的银子都带上,这一次我们要买买买!”

“是!”清浅觉得自家小姐说的话真是有道理啊。

刚踏出房门,苏白秋就看到门前靠窗的长廊中间立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个头已是不低,那张粉粉嫩嫩的脸还带着应有的稚气。许是察觉到苏白秋的目光,男孩清澈如鹿的眼睛立刻警惕的朝她望来。

第十八章 小样儿

“小姐,那是福叔的孙子,叫宁潍。常常跟福叔来府上,您以前很少出门不认得也正常。”清浅随着苏秋白的视线看过去笑着说:“他虽然生在平常布衣家里,却打下却无故有几分高门子弟的模样,府上人也都挺喜欢他。”

福叔的孙子?苏白秋心底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说他叫宁潍?”不等清浅回话,苏白秋便走了上去:“小鬼,你叫宁潍对吧?”

男孩只是看着苏白秋慢慢靠近,并不答话。伸出手去:“小鬼,要不要跟姐姐出去玩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苏白秋觉得自己笑的很真诚。

却不料宁潍看到这真诚的笑容后竟嫌弃的闪开了,而且一副很不愿搭理她的样子向别处走去。苏白秋觉得一刹那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被打的特别疼。

“哎!小鬼,你老师就教你做人那么没礼貌吗?”苏白秋一个箭步挡住宁潍的去路:“子曰:礼之于人,犹酒之有襞也。无礼何以立身?你难道不知道吗?”

宁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苏白秋:“我没有老师,也不曾读书。”说完便绕开了苏白秋。

清浅低声提醒道:“小姐,宁潍是奴籍,上不了学堂的。”语气里不无惋惜:“白费了这一副公子样貌。”

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残了多少祖国花朵!苏白秋瞧着宁潍小小的背影忽觉心酸,下意识的便喊道:“小鬼,你想不想读书识字?”话音落,清浅和宁潍皆惊诧的看向苏白秋。

只见苏白秋挑了挑眉,得意的浅笑开:“跟我去街市,我就教你,怎么样?”宁潍依旧没有苏白秋预料中立刻感激的答应,而是狐疑的打量着苏白秋,稚气的面庞上那双好看的眸子愈显成熟。

这个世界的人个个都如此少年老成吗?哪还有孩童的天真单纯?苏白秋暗自叹息,心底却是胜券在握。

他在犹疑就说明他在考虑,而考虑往往等于同意。果不其然,片刻后就听宁潍用奶声奶气的嗓音回道:“好,一言为定!”

小样儿,我还搞不定你?苏白秋志得意满的再次伸出手:“走,姐姐带你去买糖葫芦。”宁潍一脸无奈。

帝京燕阳地处中原肥壤沃土,流经两河四通八达,百姓富庶万物齐全。各地来往的农商贸易自然是不必多说,但看绵延十余里不止的长街、络绎不绝的行人、酒旗招展的店肆便让人明白何为人间繁华。

苏白秋兴高采烈的带着清浅和宁潍在人群中穿梭着,时不时停下来瞧瞧自己感兴趣的摊子或店铺。谁说古代环境闭塞?经济落后?多数人穿着都是乌漆麻黑的?苏白秋默默吐槽。

不一会儿清浅手中就拎满了各种东西:发饰、胭脂、糕点、衣服……就连宁潍都抱着好几个锦盒,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望望天:女人啊!真是麻烦。

“小姐,东西够多了,我们回去吧。”清浅实在有点不堪重负,而且口袋里的银子重量轻了不少,着实让人心疼啊。

“再看看再看看。”苏白秋这边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两手空空怡然自得的继续四处逛着。

“红袖轩。”苏白秋停在一处铺子前轻声念道。

第十九章 红袖轩风波

清浅和宁潍歪了歪头从一堆物件里露出眼睛来仔细瞧去,原来是家定制衣裳的。

“小姐,衣裳、布料我们都买了好多了。”清浅眼神哀怨的祈祷自家小姐千万别买了,不过并没什么效果。

“清浅,这家铺子挺火的嘛。”苏白秋看着两扇红木雕花的门后熙熙攘攘的顾客,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小姐,您有所不知,这红袖轩是燕阳最受商贾士豪青睐的衣裳铺子。”清浅挪动着步子走到苏白秋身旁。

“他家每季都会有新上的料子,都是别家没有的。衣裳则更难得,都要提前一年半载预订,且每年至多做一百件,有价无市。”

清浅科普完毕,苏白秋更来了兴致,她素来喜欢有门槛的地儿。

“清浅、宁潍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去看看。”说话间苏白秋已解了清浅腰间的银袋融入人群中。

“唉!”长长一声叹息,清浅和宁潍四目相对间,两张脸上写满了人间不值得。

红袖轩足有三层,第一层不过市面上卖的不错的寻常布料,苏白秋看的无聊径直走上二楼。

这层目光所及皆是见所未见的别致锦缎繁复花纹。一看便知价格不低,故而客人相对少些,多是打眼瞧去就言谈举止不俗的富豪官宦之家,不过绝不至冷清。

“哎呦!”苏白秋觉得脚尖猛然一痛,不由喊出一声。可还没等她搞清怎么回事就听到耳边一阵骂骂咧咧:“你个眼瞎的,给大爷滚开!”紧接着那人将苏白秋使劲一推。

幸得苏白秋慌乱间伸手扶住了身边木栏才没有滑倒,站定后狠狠向刚才不讲理的主看去,只见一个驼背颇为鬼祟的在人群里不断的挤来挤去,手里还死死捏着一个黑色的银袋子,分量像是不轻。

贼!苏白秋骤然反应,快速追了上去。

“你干什么?是不是找死?”转眼间苏白秋已抓住那驼背的肩膀,用力一拉便将其拖了出来,驼背惊慌抽出匕首回头叫嚣。

“我看是你找死!”苏白秋神色凌冽,一个反扣制住他的双手,而后用手肘在后背狠厉一砸,‘扑通’一声,人已跪倒。

匕首打斗间掉下,苏白秋用脚力一滑远远踢了出去。驼背被这忽然的局势反转吓得惶恐不已,死命的挣扎。

腾出一只手用力掐住脖颈,苏白秋冷冷吼道:“老实点!”驼背因为突然难以呼息,浑身一颤后终于死心的放弃了挣扎。

苏白秋见势放松了扼住脖颈的手,那驼背得以求饶:“侠女,侠女,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银子拿来!”苏白秋恶狠狠的说道。

“好好好,给您。”驼背被苏白秋反扣住的手松开,黑色的银袋掉落在地上:“女侠饶命,饶了小的这次,小的再也不敢了。”

“不能饶了他!”

“就是,不能饶了他!这样的饶一次犯一次。”

“送官府!”

“报官!把他送官府!”

被这突发情况吸引的停下脚步围观的人群中一阵接一阵传出嫉恶如仇的声讨。

苏白秋脸上的坏笑分外猖狂:“听听,可不是本小姐不饶你,你是天理不容啊!”

驼背听此更慌了,环视着人群颇具喜感的连声求饶:“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大爷大妈……”可没等他说完衙役便过来带人了,“哎,不要啊,衙役大哥饶命啊,饶命……”

眨眼功夫,两个带刀的衙役已拖住驼背就要下楼去。苏白秋却好似忆起什么突然大喊了一句:“且慢!”

第二十章 谁的银袋

闻声,衙役和围观的客人也都顿住,疑惑的看向苏白秋,那个驼背更是激动的想:女侠这是要为自己求情了?两眼充满了希翼的光。

然而现实往往是充满血与泪的,只见苏白秋微笑着走近驼背,极为不经意的扫了眼他的脚尖,使劲一踩!

“嗷!”红袖轩的三层小楼飘荡起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一脚还你了!”苏白秋心情舒畅:“带下去吧。”

那个领头的一身捕快装束,朝苏白秋抱拳行一礼:“多谢!”

苏白秋本就豪爽,便未以女子福身之礼回敬,同样洒脱抱拳:“言重!”

“好!”“好!好!”

此刻人群里一阵喝彩。

“各位,请问这是谁的银袋?”衙役走后,苏白秋扬声问道。

“小姐,此银袋乃我家主人的。”一个少年模样的仆役步出人群回答道。

苏白秋定睛一瞧,见他已是穿着不俗,想来其主人身份自也不低。可寻失主的事还是谨慎为好,便又笑着询问:“你说银袋是你家的,那敢问里面有多少银两?”

“因是随意装的,所以银两数目并不清”小仆役在众人怀疑的眼光中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家主人说了里面都是黄金,另外还有一枚紫玉扳指,小姐若不信可打开亲验。”

苏白秋解开系口的夹银丝绳子,果然看到一袋子的黄金和一枚雕刻着奇异符号、色泽极好的紫玉扳指。

把银袋扔给那仆役:“物归原主。”苏白秋爽朗一笑,眉眼里具是明媚正气。

“多谢小姐出手相助。”小仆役恭敬的拱手作揖:“不知小姐可有空,我家主人想请小姐喝杯茶道谢。”

苏白秋本想点头答应,她对这家的主人是有些好奇的,必是身家不菲,交个朋友也是好的。不过转念却记起来还在门外等着的清浅、宁潍二人,便一挥手:“道谢就不必了,今日还有其他事,有缘再会吧!”

说完就迈开步子向三楼走去。与此同时,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着黑金广袖长袍的男子于人群中悠然笑开。

红袖轩的三楼并无任何衣料,几十件做工精细样式特殊的衣衫整整齐齐的悬挂在琉璃吊灯下,熠熠生光美轮美奂。

“请问您是来取衣服的吗?”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头梳双丫髻穿粉红纱裙的小姑娘走来。

应该是店里干活的丫鬟,苏白秋猜出七八,正要否认来意,可却瞥到不远处的一抹正红颜色。

张扬鲜艳的红为底,更为嚣张的大朵牡丹绣制其上,不过最让苏白秋留意的是那衣裳领口处挂着的牌子——将军府苏家。

自己的娘亲已去世多年,府上的李姨娘向来节俭穿衣更是素雅,这衣服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张白莲定做的。苏白秋眼中‘腾’的生气怒火,冷冷笑道:“对,我是来取衣服的,麻烦取来将军府那件正红色的。”

燕国三岁的黄毛小儿都知道,家中的女子只有结发的妻与嫡系的女儿才可穿正色,尤其是象征一家之母的正红!妾室绝不可染指半分!

第二十一章 学生?

将军夫人的牌位还立在祠堂,她苏白秋这个嫡女也尚存人间,张白莲个老巫婆就如此视若无睹了?不给点教训,真是都觉得对不起白送上门的机会!

“小姐,请问您有府牌吗?”丫鬟谨慎确认苏白秋的身份,三楼的衣服主人非富即贵,若被人诓骗走,赔偿不说,招牌也无异于被砸。

“有!”递出府牌的苏白秋默默赞叹清浅的准备周全,幸好出来时她在银袋里塞进一块,不然就尴尬了。

等到苏白秋提着锦盒出来红袖轩的门,就看到清浅与宁潍二人一脸生无可恋、眼神飘渺。

“我回来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啊!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等的我们好苦。”清浅闻声探出头去兴奋的感慨。宁潍虽依旧不言语,可明显也是表情一松,眸子里迸出神采来。

“好了,带你们去吃点东西谢谢稍作补偿行吧?”苏白秋笑意盈盈。

“我要吃西边一品楼的烤鸭。”清浅开心的叫着。

“我觉得还是那里的银耳羹好喝。”宁潍淡淡开口。

“那我们都点,点他个满汉全席,吃饱再回府!”

……

三人回到将军府已是午后时分。刚迈进大门就听到福叔焦急的声音:“潍儿,你是去哪里了?爷爷找你半天都……”“大小姐,奴才失礼了。”听到轻笑声福叔才发觉到苏白秋和清浅二人还在一旁。

“福叔,您别急,也别斥责宁潍。”苏白秋忍了笑:“我刚回府,东西不齐全,便叫来宁潍跟我去街市也能帮衬着提些东西。”

福叔听此终于把心咽下去了,要知道他可就宁潍这一个宝贝孙子。偏偏孩子爹娘又走得早,可怜他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老头子几年辛辛苦苦才把宁潍一点点拉扯大……

“爷爷,潍儿想读书识字。”宁潍一句话将深陷辛酸回忆的福叔拉回神。

“潍儿,爷爷和你说过,你不能去学堂,私塾也不会收你,谁让咱们是奴籍呢?要怪就怪爷爷没本事。”福叔语重心长里塞满了无奈的哀痛。

“福叔,我答应了宁潍他帮我拎东西,我就教他念书习字。”苏白秋说的真挚,福叔惊讶的望向她,一时脸上竟分不出是何神色。

几秒后只听这位为将军府操劳辛苦二十多年的老人看向自己的孙子,颤声问道:“潍儿,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嗯。”宁潍重重点了一下头。

“我新买了一些启蒙的书册,还有一份笔墨纸砚,福叔您如果不嫌弃我只读过几年私塾,那……”不等苏白秋说完,福叔就急急的打断了:“不嫌弃不嫌弃,大小姐您这是哪里的话。”

“谁人不知道大小姐在出嫁前是燕阳出名的才女,如今肯屈尊教潍儿,这叫、这叫老奴说什么好?”福叔说话间便要下跪,幸好苏白秋扶住了。

“福叔您不必如此,您是府上的老人打小看我长大的,现在这些小事算的了什么?”

苏白秋心中的确对福叔是尊敬的。

第二十二章 叫师傅

因为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诺大的将军府所有人都对她不闻不问欺凌侮辱,只有李姨娘和福叔不同。

福叔虽不如李姨娘亲近,倒也一直对她恭敬有礼,更不曾落井下石。在这样的炎凉世态中,已然难得!

“潍儿,快点给大小姐磕头!叫师傅!”福叔喜极而泣的去拉宁潍的衣服,但却见宁潍仍保有稚气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拒绝。

苏白秋自是知道这个少年老成的孩童有着怎样难得的傲气,故而圆场道:“不必,我教他不是为了让他伏地磕头端茶倒水的,那样损了文人的气节。”

看了眼宁潍继续道:“我教他,只是不愿让这般好的孩子,因为世间制度的不公而荒废一生!”

闻言宁潍霍然抬头,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此刻却掀起难掩的惊涛骇浪。而那浪涛里的情绪苏白秋直到多年后才明晓,现在的她只听能到宁潍轻轻的叫了一声:“老师。”

“公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对苏家姐妹要如此仔细调查。”许平跪坐在竹垫上不解的问向沈夜。

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再平常不过的茶杯在他手中仿佛都多了些非是凡物的意味。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清香瞬间充盈整个房间,声音漫不经心:“死穴往往不起眼。”

许平接过茶杯,心中虽仍是不明就里但也不再问,转移过话题:“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传信给礼部的人,三天后早朝他们都会准备妥帖。”

眼底划过一丝浓郁色彩,沈夜微微颔首。

张姨娘此时闲闲的端着杯茶望向镜中还微肿的脸,不禁顿生感慨:果然时光不饶人啊!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又如何?终究是老了!茶杯重重放下,不行!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不能一辈子都做个登不了大堂入不得祠庙的妾室!

“明墨,给我铺纸。”张姨娘走到书桌前片刻写下一封信,落款——侧妃娘娘亲启。

“明日送到楚王府邸。”递给明墨又叮嘱道:“必须亲自交给翠微,由她转递,记清楚了?”

“是,奴婢记清楚了。”明墨拿着信福了身正要向外走去,却再被叫住:“等等,明天去的时候也把我在红袖轩做的衣服拿来吧,两个多月也该做好了。”

“是。”

等福叔帮衬着苏白秋几人将买来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归类搁置好,天色已是不早。

“大小姐,您看看这箱子放这里合适吗?”福叔的声音自外间传来,苏白秋不由懊恼:只顾逛街差点忘了正事!

现在不就是个伤怀感叹、重提往事的好机会吗?苏白秋眼睛一转,提起茶壶向外间走去。

“福叔、宁潍、清浅,你们忙了那么久,都过来歇歇吧。”拿起桌上几只倒扣的茶杯:“我沏的新茶,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大小姐,这可千万使不得。”福叔显得诚惶诚恐。

燕国等级制度严明,尊卑界线极其清楚。因而奴仆即使再受重视,也没有和主子同桌品茶的道理。

第二十三章 尘封的疑问

“我们回去喝口水就行了。”清浅今日在外疯够了,现在也跟着福叔记起该有的礼数。

苏白秋听此,心中更是厌烦燕国那个开国老皇帝,定那么多有奴性没人性的陈规旧矩!

一把拉过宁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在外面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怎么没想?现在就我们几个人,还怕喝杯茶?”

宁潍倒是一副毫无不妥的淡然模样,这个小小的孩童身上总是有种同龄人少有的沉稳。顺其自然端起青绿釉莲花茶杯,宁潍嗓音稚气:“茶是好茶,可惜泡的太急了。”

嘿,这个小鬼头,竟然嫌弃自己的茶艺。苏白秋白眼翻了两翻不做理会:“福叔、清浅你们快坐吧!”

“好了好了,别拘谨,说过就我们几人,这样守礼便是生分!而且你们再不尝尝,就让小鬼将茶牛饮完了。”端起杯茶递到福叔面前,苏白秋打趣道。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话已至此,福叔知是不能再拒,毕恭毕敬的接过茶随苏白秋的话锋看了眼宁潍也笑开。

四人围坐桌前,不知内情的见到此温馨情景定以为是祖孙两代抱茶夜谈,好不乐哉。

“大小姐,老奴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啊!宁潍这孩子打小就比别家孩子懂事听话。”福叔布满老茧的手抚了抚宁潍的头,眼神里满是慈爱。

“他啊,没和我提过任何要求。就此一件——想要读书识字。”说着感恩的看向苏白秋:“可我没本事,我……唉!”重重地一声叹息,多少无奈。

苏白秋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由动容,正要安慰老人家几句,福叔却自己继续说叨了:“现在好了,遇到大小姐您,潍儿总算有机会如愿以偿。”

清浅在一旁早就眼泪婆娑:“真羡慕有爷爷疼的。”

话一出口,宁潍不自然的头一撇,可脸却红了。苏白秋恰巧抓住这瞬间不由浅笑:“好了,清浅你再说宁潍都不好意思了。赶紧擦擦脸,瞧瞧都快哭成花猫。”

清浅接过苏白秋递来的手帕,也不顾什么形象哽咽着:“小姐,您还笑话奴婢,您以前想起夫人哭的比奴婢还厉害呢。”

将军府说的好听是苏白秋的家,但她在这里其实才叫举目无亲。有时受到欺凌便想起逝去的母亲,就抱着被子泪流个不止。清浅那时就陪在她身边,看她哭陪她哭,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真是懦弱啊!现在记忆里最脆弱的细枝末梢忽然被人拎出来,苏白秋有些微怔的感慨。

福叔见苏白秋不言语,以为她是被碰到伤疤惹得难过,所以赶忙打圆场:“大小姐,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往后好好的活才是紧要事。您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老奴。”

不得不说福叔此人虽为奴役,但骨子里却和苏功成手下铁骨铮铮的士兵一样,义气的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苏白秋赶忙扶住要行大礼的福叔,顿了顿终于开口:“福叔,我现在的确有件事需要您的帮忙。”

事已至此,何必再绕弯子呢?她苏白秋帮人、求人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一句话。

“大小姐,您请讲。只要能帮的到,老奴在所不辞!”福叔掷地有声。

苏白秋敛了笑意,一脸郑重,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我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我娘的母族是何家?李嬷嬷现在又在哪里?”

第二十四章 想对老天手动微笑

不出所料,福伯瞬间变了神色,震惊而复杂。

苏白秋并未打住,依然面色不改的继续问道:“我知道,这些事您清楚。”微顿:“而且,不会忘记!”

福伯听出这语气中的斩钉截铁,张了张口想辩驳些什么,可发现说不出任何话,最终眼神躲闪的垂下首。

苏白秋知道眼前的老管家在犹疑,因为张姨娘十多年的威福施压,所有人都对自己的问题三缄其口。

“您放心,您今日说的话不会被透露给其他人,若有一天我因此而发生任何事情也绝不会牵连您。我会撇的干干净净!”苏白秋明白现在最需要的是承诺,安定人心不可反悔的承诺!

真挚果断,声声在耳。福伯不禁下意识的抬眼略微打量了苏白秋一番。他记得大小姐一直都是怯懦软弱的人啊,如今瞧来是自己十多年都眼瞎。此般干脆爽快、有情有义令人汗颜!

福伯念此拱手至额行礼:“大小姐,您教导潍儿是恩,刚才那番话为义,老奴敬佩!”礼毕,直起身子,这位看管将军府二十多年的老仆眼中隐约有泪,目光投向窗外。

声音缓而稳:“老奴我刚刚犹豫绝不是为自己,是怕此事被传出牵连潍儿,毕竟宁家就这一个子孙了。”

“可大小姐待我们至此,话又都说到这地步,我老福再吞吐不决,就不配为人了!”

旁边的清浅现在听的是又急又紧张,帕子已经揉成一团。宁潍也望着福叔和苏白秋稍微皱了皱眉。

“十几年如一日的水深火热、庶妹的夺夫之辱、张氏的只手遮天,秋儿实在不甘。想来先母在上也是心痛如锥,所以不得不试着去追寻往事,谋一条活路。”苏白秋对着福叔微微福身。

福伯依旧看向窗外,许久后点头一叹:“老奴知道大小姐的委屈和那些磨难,老奴是看在眼里的啊!”他是真觉得天下再没苏白秋般受气,被折辱的如同丫鬟样的嫡女了。

“大小姐,老奴知道的都会告诉您。不过老奴要提醒您一句,这张氏如今在将军府有老爷的喜爱是说一不二,你万要小心行事!”

福叔语气恳切,大小姐是好人,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说以前无甚交际,但如今交际后便让人钦佩,这样的人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被猖狂狠辣的张氏害去的。

苏白秋听了福叔的提醒挺感动,毕竟自打来到这里,除清浅外就没有第二个人对她给予过关心。好像自己的爷爷一样,苏白秋想到这里嘴角开心的上扬:“福伯,您放心吧!”

“大小姐,您母亲是济州一富豪之家的小姐。当时嫁给老爷的时候不过十七岁,打那时便跟着老爷走南闯北建功立业,实现老爷的抱负。”福叔回忆起往事不禁感慨万千。

“后来老爷一步步前途坦荡,夫人也怀了您,本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可天不如人愿,有日济州传来消息说夫人家里因为生意不顺,赔的倾家荡产。您外祖父气的吐血而亡,老夫人想不开也自缢跟着去了。”

“好好的一个家彻底没落散尽,夫人知道后又悲又气便动了胎气,以至后来难产……”说到这里,福叔不忍再讲,袖子拭了拭眼泪。

苏白秋此刻也是泪眼婆娑,原来不止原主惨,原主的娘也惨啊!而老天把惨上加惨的事儿丢给她是要玩个惨中惨吗?她还没那么憋屈过!

“那我娘亲家中还有旁人吗?”苏白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激动追问。

第二十五章 死要面子的“爹”

却见福叔摇摇头:“夫人是家中独女,并无兄弟姊妹。”

一句话让苏白秋再次无语,谁和她说的古代人喜欢多生孩子?

“福叔,那您知道李嬷嬷现在何处?”清浅听的是一点都没走神,带着最后一丝希翼焦急问道。

“李嬷嬷……老奴记得!”

福叔不负众望的颔首:“大小姐幼时,李嬷嬷便被张姨娘打发出府。但好在老爷念及她也算是将军府的老仆人,便吩咐老奴在燕阳乡下给她找处住宅,想给夫人上坟也方便,还给了她一笔银子聊作慰籍。”

“老奴还记得那房子的地址,我这就写给大小姐。不过李嬷嬷还在不在就不能确定了。”福叔说完常舒一口气,陈年旧事终究是被挖出。天命,防不了啊!

待福叔和宁潍走后,苏白秋拿着那张写着‘燕阳北长街最西处,安云镇柳青巷赵家村’地址的纸条眉目间蹙作浅川。

“小姐,真没想到老爷竟然还念着夫人。”清浅铺着床欣喜的说着。

“是吗?”那‘川’字又深了几分。

“是啊,不然怎么会给李嬷嬷安置住所。李嬷嬷可是夫人身边跟了大半辈子的人。”

“你错了。”苏白秋舒展开黛眉,嘴角却勾起自嘲的轻笑。

清浅闻此,停下手上动作,转身不解的望向自家小姐背影,疑问刚要开口便被抢先打断。

“知道错在哪里吗?”苏白秋像是自言自语:“若是真心挂念,谁会将昔日枕畔之人的贴身奴婢打发走?遑论这个奴婢年事已高还照料着自己的幼女。”

“不顾结发妻子的情分、不念年幼孩子的啼哭,只因新欢的一句话便打发走年迈的老仆。呵!”苏白秋此刻替原主那位放弃安逸荣华陪苏功成浪迹天涯、风餐露宿的母亲感到冰冷入骨的心寒。

“可老爷不是还给了李嬷嬷一笔银两和宅院吗?”清浅愈发疑惑。

“清浅,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明白吗?”苏白秋的脸在烛火下明暗不定:“他们这最后的施舍也只是为顾及自己的颜面,哪里是什么大发善心!”

岳父家已然家破人亡,陪伴自己度过最艰苦时日的结发妻子也难产而逝。若再将老奴一干二净的赶出去,他苏功成在燕阳城中、百官朝中该如何被人诟病?苏白秋虽只见过苏功成不过一面,但那次较量便让她明白这个所谓的父亲是极重面子、在乎官途的。

“清浅,我累了,你也退下歇息吧。”想到决定明天要启程去寻李嬷嬷,苏白秋揉揉眉心困倦说道。

翌日清晨,苏白秋磨磨蹭蹭的从被子里爬出来,眼睛微眯着,柔长而略凌乱的青丝衬得她像只慵懒的猫儿。

“苏白秋,你给我出来!”一生颇有悍妇骂街之势的刺耳叫喊生生止住这只猫刚想伸懒腰的想法,一个激灵,浑身抖擞!

“把衣服给我拿出来!”张姨娘推开清浅,大步迈进屋内:“你这个小贱人!真是长了本事,学会偷东西了是不是?”

第二十六章 又要动手?

来得不慢嘛!苏白秋微微偏过头,却未正眼去瞧怒气冲冲的张姨娘。

“清浅,过来给我梳妆。”神色平静,衬得炸毛的张姨娘如同跳梁小丑。

“是。”清浅看自家小姐如此淡定,便也跟着安下心来,视若无睹的绕过那不速之客向梳妆台走去。

“梳什么梳?”张姨娘直直的用手肘戳向清浅的肚子,厉声道:“偷衣服的时候怎么不在乎脸面了?事到如今,却想要脸了?”

清浅被戳的一个趄趔差点坐倒在地,苏白秋见此赶忙起身去扶,迈出的脚不偏不倚准确踩上张姨娘的脚背,用力一旋!

“哎唷!”痛呼出声。苏白秋笑的满脸挑衅:既然这个老妖婆今日自己送上门找抽,可怪不得她!

“你个贱蹄子,该死的小娼妇!”张姨娘心里本就为那花了三千两、排了五个月队的衣服心疼,现如今更是怒火中烧,咒骂的愈发露骨难听。

苏白秋低头间清眸扯出阴沉:“清浅,把衣服给我拿来!”

“哼!算你识相。”搀扶张姨娘的明墨跟着作威作福。

鲜红富丽的衣衫被呈上来,张姨娘看到朝思暮想的华服立刻伸手去取,却不料扑了个空。苏白秋将衣裳拿在手中,用力攥着,顷刻间褶皱遍布,真真看的人心碎!

“你!你……”张姨娘指向苏白秋,满眼的惊讶和恼怒:“苏白秋,你知不知道……”

衣服重重甩在张姨娘脸上,生生砸断了还没讲完的话。

苏白秋本就有极不错的功夫底子,掉落在地上的衣裳早被狠狠掐出口子来,哪里还能穿。

明墨蹲在地上捧起衣服,唯唯诺诺的不敢言语,张姨娘布满乌云的脸让她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会成为苏白秋的“陪葬品”。

“来人!”张姨娘恶狠狠的冲门外喊道:“给我把这个贱骨头拖出去打!”张姨娘并不废话,当机立断的便下了决定。打!她今天非得打死这个小蹄子!

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奴仆在张姨娘气的发抖的叫喊中充好了进来,清浅见状胆怯的拉住苏白秋的衣服:“小姐奴婢不会让你挨打的!”

这小丫头,倒是忠心耿耿!苏白秋很是欣慰。看来老天还是睁开过眼,摸过良心的。

“快去,给我把她拖下去!”张姨娘死死盯着苏白秋吼道:“拖到院子里!”她要让全府的丫鬟奴仆都看着苏白秋被打的鬼哭狼嚎方解心头之气。

几名壮实奴仆毫不犹豫的走向前去便要抓住苏白秋的胳膊。看来自己这大小姐以前活的真没地位啊!奴仆们对付她都丝毫不忌惮,苏白秋见到眼前的阵势默默哀叹。

“谁敢?”拂袖间寒着嗓子扫过那些仆役:“张氏,我看你真是忘了你的身份!”眼神最后停留在张姨娘还微肿的脸上。

“也罢,今日我心情不错,就帮给你提个醒!”没等刚听到话音的张姨娘依然呲牙咧嘴的反应过来,只见苏白秋的手已经极快的扼住身边一位奴仆的喉咙!

第二十七章 到底是谁造反

自腕处发力,奴仆的脸瞬间憋得通红,狠命喘息好似下一秒便要断气。众人皆被此出乎意料的局面镇住。

张姨娘更是瞠目结舌,这丫头不是自小身子孱弱,没学过武功吗?

而苏白秋这边好久没活动筋骨,正是手痒的厉害,此刻打得开心才没时间去理会张姨娘的惊讶。

猛然眼底一沉,手忽的松开,可接着却是极为凛冽的一记手刀迎上,高大结实的奴仆便已然倒地。之后桌椅板凳撞击之声混杂遍地哀嚎。

一阵鸡飞狗跳停歇,苏白秋慢悠悠的拍了拍手、掸了掸衣衫,极为沉着的坐上身后那个唯一未倒的梨花木四角凳:“还要打吗?”

看着满地或抱腹或抱头又或直接晕过去的奴仆,明墨明显感到自己扶着的张姨娘身形微微抖动,但很快便止住了,转而代之的是拳头紧握!

“苏白秋,你是要造反吗?”张姨娘两眼喷火的质问道。这丫头片子只不过一时发疯,她还敢将自己怎样吗?张姨娘想到过去苏白秋被欺侮的大气都不敢吭的样子,选择忽略眼前‘惨案’进行自我安慰。

“造反?”杯子重重扔过去,苏白秋眯起杏眼,危险又冷漠:“张氏,我看要造反的是你!”

“啊!”张姨娘微肿的脸上又狠狠挨了一个杯印,她的脸!苏白秋个小贱妇!“你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出去喂狗?”一口银牙快要咬碎。

“明墨,去调府兵来!”既然死丫头存心不活那这次就完了她心愿,等苏功成回来随便编两句混过去就行,反正丢人的废妃活着也是碍人眼!

想到这里,张姨娘嘴角不由扯出阴森的浅笑。可谁知没笑多久,明墨就很不给力的掐断了:“姨娘,今个儿天还没亮,老爷就带着府兵去军营了。”

“什么?”张姨娘很是不甘:“三十府兵一个也没留?”

“没留,说是不少文官也都去观看将士演练,那些大人每一个羸弱不堪,万一磕着碰着又或是被演练时的刀枪流箭伤着,不好向皇上交代,所以用上府兵去保护……”

“行了,我知道了!”张姨娘不耐烦的打断。

“呵!老毒妇,原来你就这点会仗势欺人的本事?”苏白秋在一旁听的也是很不耐烦,打架、闹事都讲究干脆利落好不好?姓张的真没一点职业素养!

“你!”张姨娘闻声再次气结,老?说她老?

“起来!你们都给我起来!”已经快被苏白秋气疯的‘老毒妇’已经顾不得仪态,提着深紫为底平绣海棠的长裙就去踹躺在地上被打趴的仆役,竟然敢说她老?今日不将这小贱人好打一顿她以后还怎么在府中立足?

“一个女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了?快起来!起来!”明墨也跟着去拽依然在哀叫的奴仆。

“哎吆!”猝不及防的一脚用了四五成的力道袭向明墨的肚子,后劲让她重重的往地上跌去,好巧不巧屁股坐在一个奴仆的大腿上。

“扑哧!”清浅指着明墨忍不住笑开来。

反应过来的明墨又羞又愤,捂着肚子连忙爬下来跪倒在地:“姨娘,大小姐欺人太甚!”拉住张姨娘的裙角,忿恨的瞪向苏白秋奴仆二人。

第二十八章 变天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张姨娘彻底被一旁悠闲冷笑的苏白秋激怒,扯过裙角推开明墨:“没用的奴才!”

骂完后竟朝苏白秋奔去,神色凌厉:“死丫头,真是反了你!”说着就向苏白秋的脸挥去,眼看就要落下稳稳的一巴掌。

“小姐!小心!”清浅惊呼。

与此同时有茶杯落地的瓷器破裂声:“苏白秋!你给我放手!”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时,却看张姨娘反被苏白秋摁在了桌子上。

“你今天该还账了!”随手捡起一片瓷片,放在距离张姨娘那张脂粉花落的脸不足一指,苏白秋语气幽幽。

“你、你想干什么?”张姨娘见此再没了刚才的嚣张彪悍,强装的镇定更是荡然无存,只落得声音轻颤。

“你说是划左脸好?还是右脸好?”瓷片锋利的碎裂处缓缓贴近呈现惊恐表情的脸,但又攸地收回:“只划花这张老态毕露的脸太便宜你了!”

刚舒口气的张姨娘听言不由深感恶寒。这个死丫头今天简直是个疯子!一个疯子的行径如何单是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你到底想干吗?你信不信,等老爷回来他会剥了你的皮!”色厉内荏的继续威胁:“你最好现在马上放了我,自己去领顿板子然后跪下来求我,或许我心情一好会看在你死去的娘的面上饶你这次!”

不提苏功成和原主母亲还好,偏偏张姨娘运气不好作死的提了,还是极为嚣张的提了。苏白秋很是惋惜:既然老妖婆往枪口上撞可怪不得她下狠手!

“给我起来!”揪住张姨娘的领口,苏白秋面不改色的推其向门口方向:“清浅,给我把这个恶奴也拉过来!”微笑着睨了眼明墨。

“是,小姐。”清浅厌恶的扯住明墨的发髻,想当年这女人是怎么狗仗人势的欺侮她和自家小姐的,她清浅可点点滴滴都记得!

“给我老实点!再乱动你的下场和他们一样!”此刻也学会‘仗势欺人’,哦,不!是除暴安良的清浅指着满地找牙的高大奴仆,对很是不服的明墨凶悍恐吓道,哼!我家小姐可是会功夫的!

只两三下,张姨娘主仆便被推出门外,钗发凌乱、衣衫不整,脸就更不用说了,那叫个惨不忍睹!

“哎,快看快看。”

“快看,出来了。”

“唉,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围堵在门口的丫鬟嬷嬷、杂役奴仆们睁大了眼睛窃窃私议。本来看到张姨娘凶神恶煞的带着府上几个最结实还有点功夫底子的下人去月清阁,大伙儿都以为苏白秋又要倒霉了。

不过以前苏白秋的热闹府上众人没少看,都见怪不怪,如今自然没甚兴趣。可让人好奇的是,这次动静闹的忒大些,而且怎么听着那惨叫像是张姨娘的?

你叫我,我喊她,她传你,于是一个个的听到不同往日的风声便都聚拢了来。总算没错过好戏,看来这将军府世道要变了?大小姐实在是猛!

第二十九章 祠堂见

“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婆娘姑子!等老爷回来,看我挨个儿收拾你们!”张姨娘被连推带搡的狼狈驱于门前,一抬眼便见到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竟无一人上前帮自己!不禁怒目切齿恶恶叫嚣。

可谁知人家纷纷别过头去,默契而统一的左顾右盼,脸上皆写着:你在说啥?我不知道。没听见,谁在说话?

如此戏剧的一幕摆在眼前分明就是火上浇油,张姨娘气的狠狠跺脚:“你们这群心里少杆秤的,本姨娘记住了!”

另侧的苏白秋和清浅则是笑的肚子痛,何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此便是罢!想来将军府一干丫鬟奴仆也是没少受过张氏的刁难。

“清浅,带路,去祠堂!”苏白秋收敛笑意吩咐道。

“去祠堂?小姐,我们去祠堂干吗?”清浅抓着明墨的衣服领子满头雾水。

“大小姐,小的刚要去祠堂那处的院子打扫,让小的给您带路吧。”仆役中一人不怕事儿的传出一嗓子。

“小的也去那里修剪花枝,小的也给您带路!”

“奴婢要去擦门窗,大小姐,您随奴婢来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那间将军府中具有反抗精神的仆役们都献上助攻技能。反正都把张姨娘得罪了,挨罚是早晚的。不如罚的划算点,且看这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小姐要做什么。

他们喊的起劲,但脑中还冒着无数问号的清浅可被惊的不轻。以前府上的丫鬟婢子是理都不理会小姐和自己的,没想的关键时候竟如此古道热肠,令人感动!想着想着抽了下鼻子。

“好,那你们带路吧!”苏白秋倒是淡定的多,不过墙倒众人推,情理之中。何况瓜哪有吃到半路的道理?

祠堂位于将军府正东处。两棵像要直耸入云的不老松和一株大头芭蕉遮得院子大片阴影,期间有老燕衔枝归巢,带着不知何处的枯叶随风翻墙,落在整洁干净的青石板地上。

寂静无人,肃穆庄严。苏白秋看着那扇古朴厚重的黑漆雕花木门,嘴角扬起复杂的笑。

“给我进去!”苏白秋猛地推出张姨娘,在众人的惊诧中,那扇门被撞开了。

一行行、一队队排列整齐的松柏木刻就而成的牌位赫然入目。

“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啊?”清浅急了。要知道,祠堂可是‘禁地’!

“苏白秋,你究竟要做什么?”张姨娘被门槛绊的磕倒在那么多的牌位前,也不由心生恐惧。

“你们何必那么紧张?”苏白秋嘴角依然扬着莫名的笑,在几十号人或震惊或疑惑或担忧的眼光下慢慢开口:“我想做什么,你们等一下自然知晓!”

神色忽厉,话锋一转:“清浅,这祠堂是作何用的?告诉所有人!”

清浅不明就里,只觉得应赶紧阻止自家小姐在祠堂闹出动静,免得闯下大祸。但却在刚要张口时,正对上苏白秋望向的那块牌位,嘴边劝诫的话生生改了口。

第三十章 滥用私刑?

“回小姐,祠堂除去族中年高德重的长者议事需要或是寒食祭祀,其他时候、其他任何人是不许随便进入的!”

清浅也望向那块刻有‘苏功成之妻——明心兰’的小小木牌,明明木头是最新的,可却感觉染的尘比其他牌位都重。

“除去这些呢?”苏白秋捡过地上的团蒲,放在明心兰牌位前。原主的母亲也算是自己的母亲,毕竟重活一世多亏人家的身子骨,不然七魂八魄早随烟消随云散了。而今牌位前叩个头、尽下孝心也不过分。

清浅看着苏白秋表情凝重的自先夫人牌位前跪下,眼眶忽的一热:“小姐,莫要难过了。”

不敢进入祠堂的仆役们也在外看得感动异常、同情万分。抹眼泪的抹眼泪,擦鼻涕的擦鼻涕,叹息的叹息,不得不说大小姐命可真苦!

“除去你刚刚说的那些,府中有不守纲常伦理,不知礼义廉耻,有辱家风门庭者,歹毒凶残者,以下犯上者是不是也该来此谢罪?”苏白秋叩过三首并未起身,而是静静地望着那牌位漠然开口,字字清晰。

“回小姐,确是如此。凡是德行有损者皆应到先人面前受过,以明诸人以正风气!”

“那好!去找一根棍子或一块板子来,再搬条凳子。要结实的!”苏白秋手提白色流云长裙缓缓站定,秀眸中似有寒气汇聚。

果真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顷刻间,一根拳头粗细的棍子和一条长凳便被摆放在了祠堂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姨娘,姨娘……”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对向自己的明墨,顿时吓得连滚带爬的靠向张姨娘,死死拉住衣袖:“姨娘,奴婢、奴婢……”

一想到昔日只有作威作福打别人份的自己现在马上就要挨别人打了,明墨俨然说话已都不流畅,结结巴巴。真是打人的好种,人打的孬包!

“滚开!没用的东西!”张姨娘将此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丫鬟一脚踢开,非常果断。

到底是在将军府横行过十余年的,张姨娘决定坚持一下输人不输阵的职业操守,咽了咽唾沫、清了清嗓子试图稳定下来发抖的身子。

“苏白秋,你知道滥用私刑是什么后果吗?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苏白秋被一提醒想起来这不是休夫那天自己对苏婉语那个绿茶婊说的话吗?为啥被张氏一用就感觉如此掉价?

“滥用私刑?什么是私刑?你待在我将军府,吃我将军府的、喝我将军府的、花我将军府的,难道不是我将军府的人?”苏白秋垫了垫手中的棍子,找棍子的人是个实在人,真是不轻。

满意的自顾自点点头:“我堂堂正正、货真价实的将军府大小姐管理自己府上不讲礼数、不分尊卑的恶主毒仆能算是滥用私刑吗?”

“你……”张姨娘再次气结,嘴唇发颤愣是蹦不出一句话。

“你们说算吗?认为算的眨两下眼给我看。”苏白秋环视一圈笑着问道。

第三十一章 被威胁的女人

只见门外众人再次默契异常的抬头望天,哎呀!今天天儿不错啊!

“苏白秋,我告诉你!你今天若敢动手,来日本姨娘定要偿还十倍!”放弃讲‘理’改为坚持威胁论的张姨娘目眦欲裂:“以前的苦头你莫不是都忘了?”

最后一句是张姨娘本人认为最有威胁性的话,也确如她想,是有威胁,威胁的苏白秋眼中寒气仿若凝成冰刃:“清浅,给我摁住!”

接下来的事情充分向大家说明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威胁人!永远不要威胁女人!永远不要威胁一个有仇必报还武力值过人的女人!

棍子起落间结结实实砸在明墨的屁股上,发出沉重可怖的音响,直听的人心中发毛。

老实人狠起来简直不是人!在场的众仆役此刻摸着自己的鸡皮疙瘩皆有这样一句心声。

没多久,明墨在苏大小姐的亲自‘招待’下已然昏死过去。苏白秋见此不由咋舌,才几下?就晕了?就这样还搞事情?还搞她的事情?

“清浅,共打了多少板子?”

“回小姐,共打了……”这顿打说来就来,也不提前告诉一声。都在看好戏,谁还数数?清浅掰着手指头茫然无措的望向苏白秋。

“回小姐,共打了二十三板子!”一名带着浓重口音、面相憨厚,约莫三十岁左右的仆人朗声回道。

“小姐,你打一下俺就眨巴一下眼,没法,太带劲了!”周通挠着头憨憨的笑开。

“这位大哥是河南的吧?”苏白秋学着他的口音问道,这味一听准是河南的跑不了。

“不敢,可不敢,小姐叫俺周通就行。俺不是那啥、啥河南,俺老家是中州勒。”周通走出人群对苏白秋行礼恭敬回话道。

人糙礼数倒不糙,苏白秋笑开来:“好了,不用行礼了。”中州……嗯,是河南的古称,苏白秋略略在心中对了下号。

“清浅,等她醒了再补上七板子!”苏白秋瞧向烂泥一样的明墨冷冷吩咐。

“以下犯上、助纣为虐、不顾仪态,三条三十大板,记清了?就这还给她少算了呢!”

“是,奴婢记清了!”清浅福福身轻声回道,可心里却很是纠结:这小姐让自己补板子,但自己没打过板子,万一力气不够,岂不是太便宜了明墨?

“小姐,你们都是姑娘家的,娇贵的很。这样的力气活交给俺周通来干吧!”周通虽然咋看咋觉得有些粗鄙,可却有颗机灵的脑袋。眼光瞥到清浅微微皱眉,心下便知晓几分,故而赶忙开口揽活。

“你?”此次轮到苏白秋惊奇了,虽然今日府上奴仆既不阻碍自己收拾张姨娘奴仆,反而还能说是帮了那么一点忙。但这明显都是适可而止的,并且还是所有人都呼应才会有所行动,毕竟人都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

现在周通却单独一人跳出来,抢的还是这绝对脱不了干系的活,苏白秋想不明白:“你就不怕她奴仆二人哪天咬你一口?或者老爷回来怪罪,到时候你可得跟我挨罚!”

“大小姐,你这是说啥嘞?”周通慌乱的摆着手,笨拙解释道:“俺周通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老爷不嫌弃俺不会京话把俺招到府上,也是相中俺这一点。再说,那张氏姨娘把俺们不当人看,俺早就火憋肚子里了!”

讲此,周通愤怒又不屑的吐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今天您既然做了俺周通一直没法做的事,俺咋说也得掺一脚。就算被逐出府,也值了!就是以后没法给老爷效力了,唉!”

第三十二章 震慑

倒不曾想府上还有这般敢作敢为、开口见心之人。苏白秋看着还在为受恩于苏功成而今却不能继续报效了的周通暗暗啧叹,够豪爽!

“好!既然你已开口,那就麻烦了。多谢!”苏白秋微微颔首笑说道。

“小姐,您客气,就交给俺吧!俺周通作势您放心。”

张姨娘今时今刻正惊惧万分的死死盯向明墨渗血的衣衫,屁股怕是打的血肉模糊!眼睛一动不动,只在心麻木作想:苏白秋疯了!都疯了!他们都疯了!

“老爷、老爷,您在哪里?”张姨娘仿若神志不清,跌跌撞撞的像祠堂门外方向跑去:“救命啊!救命……”

见了点血就被吓破胆子,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丢的荡然无遗。苏白秋漠然视之,心中无限嘲讽。

极快的闪身而过,仅仅一刹,身影在眼中尚是模糊,可那扇张姨娘直奔而去的雕花古门已经重重关上。

门外的人回神而来,揉揉眼睛才看清祠堂的一扇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了,只留另一扇门依稀能看到苏白秋纷飞的月白色衣裙边角。速度太快了!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清浅站在祠堂内目睹全过程,虽然早就知道自家小姐小时候是偷偷练过武功的,有些功夫底子,然如今的身手却绝不是有点功夫底子就能做到的,故而心中除去惊讶也饱含疑问。

因无人照管,不像苏婉语似的天天被人围着转,苏白秋落得自在,所以小时候野性些。

偶尔一次跑到后院,苏白秋撞到了练武的府兵们还有对其悉心教导的苏功成。她为着好奇,小心的躲在合欢树后偷偷看他们,可竟越看越痴、越痴越看。

不得不说苏白秋是个聪明的,那日回去竟把一板一式都记了下来,且还在房中学的有模有样。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但凡不被苏婉语记起来受欺凌的日子,她都会偷偷跑去后院学武。那架势就差悬梁刺股、凿壁偷光了。

就这样持续快三载都没被发现,可张姨娘的苛待越发厉害。小孩子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苏白秋却越发羸弱,无法,只得放弃偷学武功,转而全心全意扑在别人丢掉的书上。

现今的苏白秋,身上不仅完全寻不到孱弱不堪的影子,武功也不退反进,怎能让人不多想?

苏白秋一边正和张姨娘斗的欢当然未知晓清浅当然疑惑。弯起手肘砸向后背,张姨娘一声惨叫后踉跄跪地,面孔狰狞狠戾:“苏白秋!你会后悔的!”

“是吗?”苏白秋倒是笑的耀眼,一股子邪气陌生凛冽:“我当然后悔!后悔之前竟忍你们无法无天至此!”

毫不畏惧的对视,高高在上的俯瞰产生的睥睨气势令张姨娘作愣,自身的狠戾在这般气场压迫下简直不堪一提,眼前的人究竟还是不是苏白秋?

“现在轮到你了!”苏白秋将那扇刚才被自己关闭的古门缓缓打开,她就是要让所有人见到张氏的下场!让所有人都明白什么是尊卑贵贱!她要亲手一点一点的把屈辱都偿还、把荣光都夺回!

第三十三章 祸害遗千年

捡起掉落在地上染血的木棍,苏白秋带着极其漠然的神色缓缓走近跪在地上的张姨娘。

“小姐,让俺来吧!”周通上前,毕竟打人的活还是都交给他比较好。

“不用。”苏白秋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径直走过,连目光都没移过半分。握住棍子的手随着脚步不觉又紧了些。

她的仇敌向来她亲手解决。以前是,以后亦是!

张姨娘的瞳孔骤然紧缩之际,棍棒声也实打实响起。

“哎吆!你个小贱骨头!”

“啊!苏白秋!早晚你会后悔的!”

“老、老爷回来,有你、有你好受的……”

咒骂声不断响起,回荡在死寂的祠堂里。几十个牌位宛如井然有序的无声观众,冷眼旁观。

门外几十仆役越聚越多,见眼前场面无不在心中暗自击掌称快,但与此同时更是对苏白秋刮目相看,大小姐的手腕真是了不得!

张姨娘的咒骂仍然持续,却渐渐地时断时续、磕磕巴巴。

除去早已蒙尘落灰的记忆中,李嬷嬷那位牙尖嘴利、耍起花样直戳人命门的悍妇,她张白莲自嫁入将军府十余年还没被别人如此踩在脚底折辱过!

人生最大的两次不堪回首,一是拜明心兰的老奴所赐,如今这次是明心兰的女儿亲手所为。张姨娘念此,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淬毒一样直勾勾望向明心兰的牌位。

寸寸恨意蔓延开来,明心兰!我当初既然能不费吹灰之力请你下黄泉,现在你的女儿我也绝不会放过!指甲折断,深深嵌入木凳。

“小姐,张姨娘不会是死了吧!”咒骂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清浅的喊叫。

清浅这次可是记住了认真数数,奈何张姨娘的骂声吵的她心神烦乱。刚想着要不要找块抹布塞她嘴里,却忽的没了生息。正为终于清净高兴的清浅,抬头间便见到双手已垂下的‘老毒妇’。

比起清浅的失措,苏白秋极为淡定。死就死,人间少个祸害!虽这样想,但还是伸手过去探了探鼻息。

唉!老话怎么说的?好人难长久,祸害留千年。呼吸匀称有力,气息温热平稳,活的比谁都好!

白眼一翻:“没有,不过晕死过去了。”轻快的丢掉木棍,苏白秋转身又要开口。

“小姐,您这次共打了二十大板!”清浅抢先一步,她早就猜到自家小姐肯定要问,不然才不会一心二用去查数。

苏白秋满意颔首,挂着浅薄讥讽的笑:“不守礼,不尊上,苛待下人,奢华无度,毫无仪态。共五条,记住了!”

“是,奴婢记住了。共五条……”

啊?五条?那不就是五十大板吗?

“小姐,这……五条,五十大板……会出人命的。”清浅略有忧色的提醒。

报仇归报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亘古不变的道理,是张姨娘自己非要亲身实践、以身犯险,活该!不过自家小姐若为此摊上命案,实在是太亏!

第三十四章 莫谈钱财我们讲讲情义

清浅越想越担心,就怕自家小姐玉石俱焚。不料苏白秋却挥挥手,一派镇定从容的开口了:“和那恶仆一样,先打三十大板。命,先给她们留着,可皮肉苦无论怎样都免不了。”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就在众人闻言以为她要手下留情,被吊足胃口的时候,苏白秋才接着慢悠悠道:“如今本小姐在府上,张氏尚且敢毫不遮掩的定制只有正妻才配享的正红衣衫,那往昔本小姐不在时又是何种情景?”

“想来,房中僭越规制的发饰衣物、配饰用品不在少数吧!”一声感慨万分的幽幽叹息后,大义凛然继续道:“找几人去张氏的香珠阁搜搜,凡是此类物件皆收去充作公用吧!”

原来自家小姐心中都想到那么远了。清浅现在又是忠实小迷妹的模样崇拜的看向苏白秋。

仆役们听到苏白秋的这番话,简直比清浅还要小迷妹。缘何?还不是有油水可沾了!

府上只要有搜房查物的活,都是人人争抢的。因为不仅能得到主子的打赏更能趁机顺点东西。

最最重要的是即使被发现也不会受主子们责罚,这在每个高门巨族奴仆

圈子里俨然形成不成文的规矩,哪个有身份的主子会为一星半点的物件去钻牛角尖死磕呢?太有失身份了!

故而如此白掉的美味馅饼谁人不想吃?谁人不喜闻乐见?

不过苏白秋此刻却不是装大方充豪爽收买人心,她只是觉得既然要讨债,那就人债物债一起讨嘛!怎会知道那些星星眼的仆役心中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

见到几十号人眼含深情的仰望着自己,不明真相的苏白秋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了。不过就是抱私仇的同时顺带着报公仇,结果就迎来那么煽情的气氛,真是蛮不好意思的。

“你、你还有你,今天是来扫地的什么都不知道,本小姐我看都没看你们!”

“你们两个,修剪枝桠的,给本小姐行礼,本小姐都没搭理!”

“那边四个,哎,对,说的就是你们,今天在府上别处溜达,祠堂门都没进!”好像本来就没进,只不过在门外瞧了瞧……

苏白秋本着江湖儿女、莫谈钱财且讲情义的准则,编造出几十号人今日的动向,为的是撇清关系以免被她牵连挨罚。至于管不管用,行不行得通……她尽力了……

“若老爷回来执意追究,你们都推到本小姐这里来!”到这份上,苏白秋摸摸良心,舒服多了。主要是人家都那眼神看自己了,不做点什么真是过意不去啊!

然而……苏白秋信誓旦旦承诺完后,一打眼,觉得更是过意不去了。几十号人咋都开始眼含泪水了呢?

能不含泪水吗?既分了钱财,又被如此义气相待,被压迫久了变得容易满足的仆役们现在觉得哪怕给苏白秋烧香叩头都行!大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呐!

安排好人,又吩咐几人将补了板子的明墨、依然昏迷的张姨娘拖回香珠阁。苏白秋连做三次深呼吸,真特么顺畅!爽!

抬头瞧瞧日头,时候已是不早:“清浅,准备马车,该去安云镇了。”

第三十五章 差别十万八千里

要论燕阳地界谁处私府最豪奢,城中百姓皆会指向独占一条街,横跨十二条古巷子的丞相府。

这除去禁宫,皇帝当家的地儿,也就这丞相府最为扎眼。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舞榭歌台连绵不绝,似要将人间繁华浓缩为一处富贵。

而燕国开国七十余年来最为年轻的丞相大人又是个品味不俗、格调高雅的妙人,亲手选定的府址是占尽了好风水。

其庭殿宅厦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洇润。连云游而过的终南山高道都赞一声:“长天阔地,灵泽秀及,万万一也!”其实那老道的话并未说完,怕带来麻烦故意隐了一句最重要的:竟似龙盘之钟阜!

如此大的阵仗,这般天子脚下的招摇,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水必湍之?要是有人这样问,帝王居所的十几万百姓定然都会反问一句:“老哥,您是外地来的吧?”

谁不知道自沈夜金銮答试,一举于大燕国九郡二十一州几十万的才子文人中脱颖而出、名题榜首后便深受当今燕明帝看重。甚至在九重殿上便得出结论:此子治世之能才,不世出之豪俊也!

一朝封为雄踞中原、俯瞰一十三小国的大燕丞相后,沈夜风头无二,这怎么看怎么奢靡腐败的丞相府就乃天子拨银所建,倒说说谁能由此找事?

现在,两年前科举时悍然斗败燕阳四大公卿子孙、贵胄才子的沈夜正悠哉闲哉的立于惹人眼红的丞相府最高处——小南楼,登高眺远。

“公子,苏功成的练兵您还去瞧吗?”许平觉得今日的风不错,吹在脸上清清凉凉让人精神。

几缕没被银冠束好的墨发刮过一双寒潭倒映的桃花眼,长睫浓郁处精光纤毫毕现:“秦子淮到了吗?”

“回公子,据京林尉军中传来消息,苏功成以皇上有令为由只领着二十余位文官武将去了练兵场,其余任何人都未请。”

“都未请?”

“是,都未请。”许平不明白沈夜为何着重问此话,稍作思忖再次确定后才认真回话道。

看来苏功成还是个有些脑子的武夫。少顷后,沈夜才缓缓开口:“我政务繁忙是去不成了,怎样回你心里有分寸。”

“是,属下明白。”许平领了令便转身下楼去。

小南楼上,沈夜如丛青竹的挺拔身影愈发晃眼。

“老皇帝不是特意叮嘱,练兵你若想去就只管去?”自逆光处走出一男子,声音里尽是不屑,尤其对‘老皇帝’三字,浓浓的轻视和厌恶一听便知。

待他走近沈夜,模样才得以看清。红衣佩剑、簪冠不束。很是漂亮!没错,这里是用漂亮!雁眼狭长,高鼻薄唇,一张鬼斧神工的脸线条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柔缓。那是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但看长相约莫已经及冠,与沈夜倒是相差无几。可论气质,二人却是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若说沈夜一身清绝,遮不住的出尘矜贵。让人见到便生出这熙熙攘攘的尘寰宇宙会玷污他半点谪仙之姿的担心。那么齐桓便是个让人害怕会将这万里如画江山搅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的魔!

第三十六章 有意思

若说沈夜一身清绝,遮不住的出尘矜贵。让人见到便生出这熙熙攘攘的尘寰宇宙会玷污他半点谪仙之姿的担心。那么齐桓便是个让人害怕会将这万里如画江山搅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的魔!

锋利凌冽、逼人绝境,仿佛那摄人的残酷连一颦一笑都已渗入,美却致命!

“该去的时候自然会去。”沈夜对齐桓的突然出现很是平静,毕竟在楼顶瓦上蹲了那么久,不出来叨唠两句再走倒不像此人的行事风格。

“你在等秦子淮?”齐桓抱臂恹恹的靠在栏杆上。

“应该说我在等时机。”一个一举两得、又或者三得的时机。

齐桓撇撇嘴耸了下肩显然对沈夜的卖关子无甚兴趣,还是说自己的事吧,“你让我盯着的苏府今日出了件奇事。”

“什么奇事?”沈夜转身,手中折扇收起,银铁的寒光直闪眼。

“就是你让我特别留意的苏府大小姐,苏白秋。倒是个有点意思的丫头。”

说到这里齐桓故意不再继续,大有你不问我就耗着,好奇死你的架势。谁让沈夜这厮天天面不改色,一副‘万事早知晓,一切帷幄中’的恼人姿态,他还就偏不信这邪!

不过空气突然安静后,静着静着就尴尬,尬着尬着有人就坐不住了。可这人却不是依旧淡定把玩银扇的沈夜,而是气的跳脚的齐桓。

是不是泰山崩于眼前、蚊子叮于眼上沈夜都能纹丝不动?齐桓自知又失败了,终愤愤不平的继续道来了:“苏白秋今日一大早就将苏功成的爱妾张白莲拖到祠堂了。”

轻拭佩剑,嘴角玩味上挑:“然后当着将军府几十号仆役的面赏了三十大板。”他现在回忆起刚才在苏家房瓦上的绝佳视角观看到的那一幕都觉得够爽!

“张氏如何了?”沈夜语气仍是和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一样平静。

“晕死过去了!”齐桓对沈夜的反应很不满,冷冷丢过一句话。

“越来越有意思了。”沈夜并不气恼,反而难得的语气轻快,说话间迈开步子向楼梯口走去。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不过不就是晕死个人吗,至于让他那么开心?齐桓瞧着沈夜的背影很是无语。

“小姐,下车吧,到安云镇了。”清浅揭开轿帘,轻轻唤醒酣然大梦的苏白秋。

被突然叫醒的苏白秋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便匆忙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只见她低头一看,放心的长长呼出一口气“还好没流口水,不然丢人丢大了。”

清浅闻此不由掩嘴轻笑,自家小姐太可爱了有木有?

“小姐,要不咱在车上歇歇再去?”清浅担忧苏白秋舟车劳顿身子吃不消,贴心问道。

“噢,不用了,现在就去。”苏白秋睡了一觉精神极好,兴致勃勃的起身出了马车。马车坐习惯了还是蛮舒服的,至少这次和周公聊了很久都没被颠簸的醒来,真是越来越适应了!苏白秋心中非常感慨。

第三十七章 寻人

“小姐,柳青巷赵家村离镇上不远,往前走一段便是了。”未免太招摇,清浅给了马夫喝茶的银子让他在镇上候着。

不得不说,比起现代的雾霾尾气噪音等等一系列污染问题,古时的环境简直如画。前些时候身处燕阳,只觉得繁华喧闹,而今到了水软山温的安云镇,苏白秋顿时神清气爽。

入目即见歌莺燕舞的旖旎风光,听风听水悠然惬意。沿途有三三两两的酒馆飘出桂花清香,混着街上卖胭脂小贩字正腔圆的吆喝声,好一幅天开图画!

“清浅,李嬷嬷现如今年岁已高了吧?”苏白秋左顾右盼的欣赏着好景好物。

“回小姐,李嬷嬷离开府时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那会儿您才八岁,所以现在算来应四十有余。”清浅认真回忆道。

四十有余?竟还如此年轻,苏白秋心中替非常李嬷嬷打抱不平,四十岁就叫人家老嬷嬷了?不过,他母亲明心兰是不是更为年轻?白秋脑中划过快而短的念头,未抓住便已消失在迷蒙烟雨中。

“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依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余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背手吟道,心情极佳。此时此景,苏白秋觉得这首诗合的恰到好处。

不料清浅蹙眉坏气氛的问道:“小姐,您本就年纪轻轻,为什么是学少年啊?”

“此为程颢的一首诗,格调,懂不懂?懂不懂?回去多读读书。”苏白秋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看来这附庸风雅的事儿以后得少干了。

原主是闻名遐迩的才女,十三岁踏青,凭一诗名动京城。可天妒英才啊!让自己这一个读书只看报纸,写字只写目标任务的女汉子给取而代之了。记忆力是有些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残存,但还得花些时日理一理补一补。唉!脑阔疼!

向前走了半个时辰后,安云镇已被远远的抛在身后。目光所及,阡陌纵横中成群结片的农舍篱园,鸡飞狗跳,呸!是鸡鸣狗吠、鸟语花香。几家烟囱上有炊烟袅袅升起,直入流云长天,是个隐世避俗、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李嬷嬷在此居所应也算平稳静好罢。

“小姐,您先歇息片刻,奴婢去打听打听。”抛头露面、寻道问路的活自家小姐是万不能做的,清浅提起裙角便要走。

但苏白秋倒不这样想,难得真正接触到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所描绘的乡景,若不在这样如诗如画的桃源中逛上一逛那真是可惜。

故而果断的伸出手拦住清浅抬步前倾的身子:“不用了,本小姐和你一块儿去。”将方帕塞入袖中,利落的拾起长裙。

裙子什么的简直太麻烦,索性弯腰打了个结。踩着昨日新买的绣了小巧藕粉莲花的丝表鞋子,一下下没入还带有些绿意的浅草里,奴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沿着泥土路走向村口。

“小姐,您慢点。”

“小姐,那有丝藤,别绊倒了您。”

“小姐,还是让奴婢搀扶着吧。”

……

第三十八章 没钱寸步难行

知道苏白秋打小就是个打定主意别说一头牛,就是十头驴也拉不回来的倔性子,清浅自知劝阻不了只能焦急的跟在身后,一边费力追赶一边提醒小心。

过了藤草横生的小道,苏白秋站在村口跺跺脚,染上绿草汁的绣花鞋掉下些许泥土。

她心里有点后悔一时忘我,蹦跶的那么欢!要知道这双鞋可是用了苏地锦缎、杭地绣娘绣制而成,花了她十两银子呢!十两!瞬间觉得肉疼。

“小姐,前面有人!我们过去问问吧!”清浅指着不远处菜圃旁边两个穿粗布衣服、头发随意盘起、不点珠翠正在热络聊天的妇人叫道。

“打搅了,请问二位可知道这村中是否有位姓李的嬷嬷?”

那两妇人闻声皆扭头看向苏白秋和清浅,当即眼中便流露出惊艳之色。

“姑娘长的真俊俏。”稍微瘦弱的妇人率先开口。

“是啊,真是标志的人儿。”另一位体态丰盈的妇人上下打量苏白秋几眼后也跟着附和。

苏白秋面对这突如其来又答非所问的夸赞倒无甚一般女儿的欣喜娇羞,而是从容的福身道谢,此举更让那俩妇人深觉非凡。

说来也怪,她穿越而来,不仅名字和苏白秋一模一样,就连身段长相都是高度相似。

不过之前的她一头干练短发,长期玩枪过活的日子所养成的气质更显五官冷硬。

而如今的苏白秋,一个不出闺阁、饱读诗书、循规蹈矩的大小姐,气质倒是相反的温婉,衬得皮囊柔和精致了不少。但未变的是这副端的名花倾国之姿的相貌到哪里都是令人驻目叹赏的。

“如我家丫鬟所问,两位夫人可否知晓村中有位姓李的嬷嬷?”苏白秋转回话题,起身得体询问。

“姓李的……嬷嬷……”瘦弱妇人自言自语的帮忙思考。

“姑娘,您说的可是明英梅?”看着就一副精明样子的丰盈妇人抢道。

明英梅?这一嗓子轮到苏白秋和清浅傻眼了,两人相视一看,皆是满满的疑惑迷茫。

这是不是李嬷嬷的名字?

我不知道。

李嬷嬷难道不姓李吗?

不知道。

明英梅姓明……难道……

两人双双反应过来,恍然大悟般异口同声的开口:“她多大年纪了?”

“和我们差不多,四十出头。”瘦弱妇人像是和她们口中的明英梅极熟。

“你们要找她?不过她家可是离这里有点远啊……”丰盈妇人又抢先一步。

年纪对得上,又姓明,怎会如此巧?看来应该是了。苏白秋略做思索颔首向那俩妇人说道:“既然远些,就要辛苦两位夫人带带路了。出门急,没什么好表谢意的,只有这些俗物。”

递给清浅一个眼神,会意后,清浅在袖中拿出碎银递给那早已毫不掩喜的两人。果然,有钱不是万事可行,但没钱寸步难行,是句真理啊!只是可怜这好山好水好风景,竟也免不了俗世沉浊风气……

“姑娘,您跟们这边走。”俩收了钱忠人事也是讲规矩的妇人带着苏白秋二人七绕八拐,终于到了一处毛胚矮屋前。

第三十九章 忠实老仆

一“姑娘,这里就是英梅的家了。需不需要……”精明妇人一脸谄笑道,本以为会看到苏白秋满意的笑脸,谁知却是一脸阴沉。所以想要再讨个好帮忙进去叫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多谢了,你们回去吧。”逐人令毫不客气,配着苏白秋一身寒气,两妇人吓得唯唯诺诺掉头就开溜。心中还暗自揣测:这姑娘怕不是后悔给银子了吧?

颓败墙垣、茅屋毡草,愈看愈贫寒,而院子周围插着的木枝篱笆,更是风稍大些便摇晃欲倾。

“李嬷嬷!小姐,快看,李嬷嬷!”清浅喜不自胜,虽时隔近十年,但凭借记忆,清浅还是一眼认出这明英梅就是她们要找的李嬷嬷。

苏白秋随着瞧过去,只见低矮小屋内走出一个身影,钗荆裙布却干净整洁,发鬓微霜可服帖匀正。相比前脚刚走的两名农妇,她行止举动有深一番不同的风流韵态,雅致平和。

“李嬷嬷!”清浅见苏白秋一动不动便自顾自的奔过去:“李嬷嬷……”

妇人听到这阔别已久的称呼,浇菜的手抖了两抖,水瓢怦然掉落。

“李嬷嬷,是我啊,我是清浅,您还记得吗?”清浅停住脚步问向愣住不动、还保持着浇水姿势的妇人。

无人回话,时间仿若静止。顷刻后,明英梅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幻听,地上的那个影子一直都在,怎么会是幻听呢?

转头,泪水已然盈眶:“清浅……你是,清浅……”明英梅看着眼前这位已经亭亭玉立的小丫鬟,泪水终于砸了下来。

一别近十年,清浅都长那么大了。那,大小姐……猛然记起什么似的,明英梅的目光从清浅身上一下子移开,投向院门口。

“李嬷嬷,大小姐也来了。”清浅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原来久别重逢也是惹人伤感的。

“大小姐!”随着一声高喊,明英梅跪倒在苏白秋身旁,一时间竟不知再说什么好。夫人的遗女平安无事的长大成人,没有辜负小姐当年的拼命保全,自己这些年的担惊受怕也终于落地。明英梅此刻唯有泪水来表达其中欢喜、思念、感慨……交织而成的复杂心情。

苏白秋对突如其来的跪拜弄的不知所措,她本就没多少记忆,如今催人泪下的场面一时难以适应啊!

“嬷嬷快请起,快请起。”反应过来后急忙去扶明英梅,尽管她现在没有亲切之感,但却瞧得出这妇人对原主是极好极上心的,也是个忠仆!

明英梅从地上起来,用衣袖拭了拭眼泪,挺不好意思的笑开来:“奴婢,奴婢失了仪态,还望大小姐不要见怪。就是见到大小姐高兴、高兴啊!”说着说着,明英梅,嗯,现在可以确定就是李嬷嬷无疑的妇人又想落泪。

苏白秋莞尔一笑:“嬷嬷这话就见外了,我见到嬷嬷也开心。”若是原主还活着,定也会如此说吧,甚至更为欢喜。

害怕眼前一切是一场大梦的李嬷嬷又怜爱的打量苏白秋几眼:“大小姐,都长那么大了!那年,您还是牵着奴婢衣角的奶娃娃呢……”回忆往事,像是说与自己听。

第四十章 一闪而过的念头

“李嬷嬷!小姐!”清浅撅着嘴好大不开心的望向二人:“一路过来,肚子都要饿扁了,嬷嬷,您就只顾大小姐。”说罢,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噗嗤。”苏白秋瞧清浅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李嬷嬷见此也掩嘴而笑。

“我只顾的高兴了,把这茬忘了。清浅,来,我去做饭,你和大小姐先坐。”李嬷嬷招呼着二人进屋。

苏白秋瞥了一眼还在一旁捂肚子的丫鬟,笑意不减。李嬷嬷和她怎会不知道这丫头是为了不让二人再提起陈年旧事,免得又惹哭一场,所以才借着那么个蹩脚理由转移话题。

“大小姐,您别嫌弃奴婢这里。”苏白秋踏入房中后,李嬷嬷满脸愧色的说道。这破破烂烂的地儿真是委屈了大小姐。

环顾四周,不过一桌一床四个凳子外加一些橱柜茶壶的物件。此潦倒景象让人看了便觉心酸。

看到苏白秋打量着房间,李嬷嬷更是脸色微红、窘迫不安的继续道:“小姐,您先坐,放心,这凳子我是擦过的,破是破了点,但包管干净。”

清浅接过李嬷嬷递来的板凳,憋不住快人快语的脾气直接问道:“李嬷嬷,您何以过的如此清贫?老爷不是给你买了座不错的宅院还给了一笔银子吗?”

想到李嬷嬷从前在府上时,有此自己被年纪稍大的丫鬟欺负是她拦了下来还给自己擦了擦脸,清浅的语气不免难过。

“先不说这个,那个,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做饭。”李嬷嬷将话躲避开来,急急忙忙的转身朝一间更为狭小的屋子走去,想必是厨房了。

“小姐,您说李嬷嬷是不是不愿意我提这个问题啊?”清浅嘟囔:“小姐,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就不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儿吗?”苏白秋整个过程不发一言,只是平静的喝着杯中白水。

“小姐,清浅,为难你们将就一下吧,奴婢实在对您不起。”不一会儿,李嬷嬷就端着盛放两盘青菜和两份米饭的木案走来,瞧着连点儿肉末都没有的饭菜愧疚道。

“哎呀,看着就很好吃。”清浅接过饭菜可劲儿打着圆场:“嬷嬷,以前早就听府上的人说您手巧,想来饭做的也是极好。”

“小姐,您快吃吧。”主子不动筷哪里有下人先吃的道理,将饭端到苏白秋面前,清浅压压口水:“小姐,您就别喝水了!”

李嬷嬷看着清浅一副小孩姿态不由轻笑:“小姐,她个小馋猫怕是饿坏了,您快点吃口吧。”

苏白秋依旧面无表情,显得和此刻的欢快气氛格格不入。拿起筷子浅浅尝了一口:“你们也都快吃吧。”

清浅闻声赶忙动筷,李嬷嬷也坐了下来。然而两人都没发觉苏白秋不经意间皱眉的细微动作。

刚才在路上一闪而过的念头,现在好像抓住了。筷子搁置在瓷碗上发出响声:“嬷嬷,我娘以前身体如何?”

第四十一章 怕索命

听到这话,李嬷嬷和清浅夹饭菜的筷子俱是一停,苏白秋观察到李嬷嬷的眼不自在的看向别处,显而易见的躲闪与逃避使苏白秋更加坚定了内心的念头!

“嬷嬷,我娘的身子一直很好,包括怀我的时候也应该是胎像稳定,很是康健吧!”明明应是询问的话可苏白秋将其变为了绝对的结论!

李嬷嬷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并随着苏白秋不断的发问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最终无法承受。

“您猜的没错,夫人身体一向很好。”李嬷嬷搁下饭筷,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像是叹息:“夫人自幼生活在富贵乡里,老夫人对其疼爱有加,身体自然调理保养的很好。”

“后来,夫人跟随苏功成。”讲到这里,李嬷嬷顿了一下,苏白秋听的清楚,‘苏功成’那三个字被咬的格外用力。

“跟随他以后,风餐露宿、经霜历雪,夫人更是有别于一般女子的娇弱。甚至在怀小姐您的时候,孕吐的罪也比寻常人遭的少。”

一切正如自己所想,苏白秋的手不自觉的握住:“那后来,我娘亲的难产……”

“夫人的难产!”李嬷嬷不等苏白秋问下去就难以自制的打断了:“夫人怎么会是难产?胎相平稳,胎位正,而且,而且……”话到这里李嬷嬷双手掩面,不忍再说下去。

苏白秋见此,觉得情况也行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嬷嬷,您别太伤心了,我娘在天之灵看着心里也会难过。”走到李嬷嬷身旁轻轻拍了拍肩膀以示安慰,此刻苏白秋的眼中也隐隐有泪。

“嬷嬷,如果夫人的难产,我是说,如果,有阴谋。您一定要说出来,这样大小姐才能想办法讨回来公道!”清浅在旁边听了半天,明白了苏白秋的想法,于是很有眼力劲儿的对着哭泣不止的李嬷嬷劝说道。

果然有用,听到此番话,李嬷嬷停下来开始调整情绪。待平稳些后,那张和蔼平和的脸竟变得有些吓人,愤怒与怨恨纠缠:“夫人不是难产而亡,是被张白莲害死的!”

屋子里瞬间安静的可以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样的安静中好像还混合着某些可怖的氛围。

李嬷嬷依然缓缓闭上眼睛,仿若如此做,就似当年一幕幕清晰重放于脑海:“他们那些人都说夫人是难产,但其实准确的应该是产后大出血!”

“他们,都不敢说,怕睡不着觉,怕夫人去索命!”李嬷嬷的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当时,夫人已经将大小姐顺利产下,母女平安。”

“可是,忽然就有一个狗奴才趁我们不注意冲了进去。不是贺喜也不是讨赏,而是当场将夫人老家家破人亡的事情脱口而出!”声音里渗出恨意。

“然后,就……”清浅可以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望向静静站立的苏白秋,思考着还要不要说下去。

李嬷嬷却继续开口了:“没错!后来夫人急火攻心加之悲痛欲绝,又是刚刚生产完,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这份苦啊!所以……血止不住,到底去了。”

第四十二章 柳暗花明

封存的痛苦回忆被生生揭开,李嬷嬷终究再次痛哭出声。

“没想到,夫人最后竟然遭了如此大的罪……呜呜呜……”清浅也跟着哭的厉害。

在眼前这样的氛围下,苏白秋依旧伫立在李嬷嬷身旁,纹丝未动!但嘴中的血腥味愈加浓重起来,可就连被咬破的嘴唇传出的痛感,苏白秋也置若罔闻。

滔天的愤怒与恨意让苏白秋好久、好久之后才在李嬷嬷两人的呜咽声中张口:“是谁指使的?查了吗?”

一个下等的奴仆没有人指使怎敢擅自闯进将军夫人的房里?没有人谋划怎会一语便达成目的,要了自己娘亲的性命?

“没有,苏共成只是把那该死的贱奴乱棍打死了。后来,别说追究,他连此事蹊跷处该有怀疑都没有提过!”每当想起苏功成,她都是满腔愤慨。哀叹夫人怎么跟了个白眼狼的畜生!

“虽然他们没有查,但您暗地里一定是查了的!而且还查出来了!”苏白秋坚定的说道。

李嬷嬷浅笑:“大小姐和夫人一样,是个聪明的机灵人!”

“查出什么了?嬷嬷,难道您早就知道是谁指使的?”总是慢半拍的清浅坐不住了,她一定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就算搭上自己这条简明也要为小姐和夫人报仇!“嬷嬷,您快点说啊!到底是谁……”

“张白莲!是张白莲吩咐的!嬷嬷,我猜的没错吧?”苏白秋扭头看向门外,有大雁形单影只的飞过。

“大小姐猜的没错!就是张氏那个毒妇!”李嬷嬷气的浑身发抖:“奴婢后来偷偷调查得知,张氏在苏功成那里知道了夫人家中变故的事情,便收买奴才闯产房,为的就是置夫人于死地!”

“老毒妇!张姨娘这个老毒妇!真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清浅恨不得现在就在张白莲跟前,剥她的皮抽她的肉!

相对于情绪激动的二人,苏白秋的反应又是不在情理之中的。她只是走到门口抬头望着天,不说话也不眨眼。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过的极其漫长,不知李嬷嬷和清浅哭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已经看到了几只南飞的大雁。苏白秋终于清了清嗓子,声音嘶哑着:“嬷嬷,我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没错,她想逃离,逃离刚刚沉重的话题,因为她感觉到原主那颗并没有随其灵魂逝去而停止的心在钝痛,滋味真是难受啊!

“小姐,福叔不是说过夫人是家中独女的吗?您忘了?”清浅一边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着弄花胭脂的眼泪,一边哽咽提醒道。

当然记得!自己在听到福叔说明心兰是家中独女时还摸摸吐槽过人丁不旺呢!不过虽然没忘,但心里却想着福叔没有李嬷嬷知道的家里事多,也许会有些不同的答案呢?抱着这样的侥幸,故而又问了一遍。

“福叔说的?可夫人不是独女的!”李嬷嬷满目疑惑的对着清浅,平地惊雷般的冒出最后那句让苏白秋深感柳暗花明的话。

第四十三章 阔怕的命中劫数

“那,嬷嬷,我祖父家里还有什么人?”苏白秋很激动。母亲早亡,父亲苛待还掺合着那人如其名的张氏煽风点火、见机插刀。她这无亲无故的,像飘萍一样很是心慌啊!

而且万一祖父家的长辈有能耐,她不就多了个靠山嘛!以后杀人放火,呸!报仇雪恨也能有照应的,苏白秋越想着越乐呵。

“李嬷嬷,既然夫人家里还有其他亲人,那为什么没人提过呢?就连福叔都……”清浅急跟着询问道,转折来的太突然,智商有点不适应。

李嬷嬷倒是不慌不忙的,擦去脸上的泪痕,语气轻轻浅浅的开始提起那段世上已无几人知晓的故事:“人人都道咱们明府家大业大地盘大,可惜偏偏香火不旺,独有夫人一个千金!”

“但这只是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说叨的,其实没几人知道夫人有个弟弟!”闻此,苏白秋心中烟花乱炸,那喜悦之情真叫个无以言表!清浅则屏气凝神的认真听着往昔秘事,明府竟然有个少爷!奇事也。

“奴婢知道小姐现在一定想问,咱们明府的少爷为何要藏着掖着?”李嬷嬷瞧到苏白秋颇为怔愣的表情,微微一笑继续道:“因为命中劫数!”

“当年少爷落地后,济州连续三天的暴雨戛然而止,还露出极为绚烂的彩虹桥。老爷、老夫人还有咱们府上的人都啧啧称奇,认定那乃是祥瑞之兆。少爷携此祥瑞而诞,今后必定是成大材的人物!”

说到这里,李嬷嬷长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却不知,福祸相依啊!”

“当时有位得道的高僧恰巧云游路过府门,听到少爷的啼哭竟大惊失色、不顾仪态的闯门而入!那高僧一路飞快的直直来到夫人生产的房门口,气也不喘眉也不皱的张口便讲了句让所有人都惶恐不已的话。

‘汝子性命自得十二载!’。此言一出,老夫人大哭,老爷也惊慌的急忙出门迎高僧为座上宾,详询可有免灾保命的法子。”

“后来呢?化解了吗?”苏白秋语气焦急,她可不希望这根稻草又折了。

“自然是化解了。”明明是让人将提到嗓子眼的心安安稳稳的放回肚子里的话,李嬷嬷此刻却神色很是哀婉:“可是用十二载别子之痛换来的化灾让人生不如死啊!”

原来那高僧为婴孩占卜一卦,得出极凶却又极吉的卦象。前十二年便是卦中极凶,此后则是万事顺遂、飞黄腾达!

“故而需要少爷十二岁前皆离家居于寺庙,且十二年内无名无姓,父母不得见不得提,他人更不得知晓不得议论,权当他死了!此般期满十二载方能化劫。”李嬷嬷看着苏白秋,眼神飘渺:“这是高僧原话,老奴当时在场。”

妈卖批!还有这样的避灾法?听到现在,苏白秋努力克制,不让微抽的嘴角太过明显:“既然已经化解,那,我、呃,是舅舅吧!我舅舅后来如何?”

第四十四章 漫漫自强路

委婉点,就不要太直接了。但愿她那位饱受封建迷信摧残的小舅,没有随她外祖父、外祖母一起想不开。

“奴婢也不知道。”李嬷嬷以完全意想不到的回答结束了故事。“啊?……嬷嬷,您不知道?”苏白秋和清浅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要石化……

“是!奴婢也不知道。”李嬷嬷再次给了苏白秋一击精神上的重击。

“只是记得明府出事那年,少爷刚好十二岁。本应是阖家团圆的时刻,却……”李嬷嬷想起之后的经历,辛酸的再次开口:“唉!后来奴婢回了次济州给老爷老夫人等人修坟,又把明府的后事料理完,就去少爷修行的明若寺寻人。”

“可方丈却说少爷在得知家中遭遇后被一位教书先生带走了。再后来,奴婢被苏功成和张白莲赶出府,便又回了趟济州,可寻找少爷月余,依然杳无音讯!”李嬷嬷轻声啜泣,很是自责。若自己当初早到一步,也许少爷就不会失踪了!

往事被清清楚楚的摊开,所有人都静默了。

希望瞬间化为绝望。呵!命运,本小姐是长的楚楚动人、貌美如花,可你也不至于如此调戏我吧?苏白秋现在特想要一杯盐汽水!

“小姐,您颈上是不是坠着块儿残玉?!”李嬷嬷突然道,像是记起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残玉?”苏白秋一下子想起来了,原主身上是带着块儿残玉。当时她想也许是什么特殊意义,就当纪念原主罢,因而也一直好好保存着没有丢弃。如今看来还真是有大用处!

扯出颈上的红线,上面那半块儿色泽温厚,泛着莹光的玉佩也跟着从衣衫里露出来,“嬷嬷,您看是它吗?”

李嬷嬷走近仔细瞧着,“夫人不喜俗物,只喜欢卓然不同的鹤。所以当年小姐及笄,您外祖父便高架购得上好的和田玉,又请了燕国数一数二的匠人雕了这块双鹤衔月的喜庆物件,最后还开了光。”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没错,就是它。”

“可现在为什么只剩半块呢?”清浅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高僧虽说少爷在寺庙中修行的十二年内,父母不得见外人不得提,可兄弟姊妹却不必顾忌太多!”

“夫人未出阁时是常去探望少爷的,她们姊弟俩感情甚是深厚。后来夫人担忧少爷孤零零的思亲,就将这玉佩一掰为二。”

“一半给了少爷作念想,另一半则留在自己那里。直到临终前才拼力在枕下拿出,挂在了小姐的颈上。”李嬷嬷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那块残玉,神态慈祥,仿佛看到了自己服侍大半辈子的夫人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

“这,就是我娘留下的唯一信物?”

李嬷嬷缓缓点头,不再言语。

得了,现在自己不仅要报仇还要寻亲!写好的撩汉呢?想好的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呢?说好的万绿丛中一点红、一个撒娇男人怂呢?到了自己这里为什么只落得个苦逼的漫漫自强路?

第四十五章 还敢回来?

苏白秋悲壮的抹了把眼泪:“嬷嬷,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小舅的!”毕竟明家的香火得延续啊!不然她怕外祖父今晚过来找自己聊族谱……

“清浅,还有多少银两?都拿来。”

清浅解下腰间银袋,并将袖中那张银票一并递过去。

苏白秋接下,毫不犹豫的塞到李嬷嬷怀里。“小姐,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李嬷嬷慌乱的摆手拒绝。

“嬷嬷!”苏白秋正色道:“您别推脱了,比起您的忠义这算得了什么?您应得的!”

苏白秋收回手,后又叮嘱一句:“您将原来的宅院赎回来吧,舒舒服服的过些好日子,我们明府欠您太多了。”

李嬷嬷闻声抬头望向苏白秋,一语道破让她泪眼婆娑。原来苏白秋在甫一来到此低矮小屋时,便在猜想李嬷嬷定是为什么棘手事将房子卖出了。

而后听其讲到两次回济州为,更是肯定了李嬷嬷这般忠义到不惜犯大忌讳改姓只为祭奠故主的人,怎会眼睁睁让远方的孤坟破败不堪、无人修缮?怕是苏功成给的那笔银子连带着房款都用去了。

说完这些紧要旧事,找到一些线索,天色也不早了。苏白秋同清浅走出门外告别离去:“嬷嬷,不用送了!您且再等一等,秋儿一定会把您接回去的!苏家对我们不起!苏功成对我们不起!张氏母女对我们不起!这笔账我一定一分不少的全部讨回!”

不察觉间,这近秋的风竟冷的让人打了个哆嗦!

原路走回却比来时快了不少,待走到安云镇时天色才微暗。路边的木芙蓉在落日余晖中开作一场黄昏宴席,苏白秋心情转好的折下一枝轻轻嗅了嗅,人与花共映面!

“哟,小姐,您回来了。”喝茶喝了个水饱的马夫远远就看到主仆二人的身影驱车上前迎来:“咱直接回府?”

苏白秋莞尔一笑:“怕是得请让你在陶然阁停一下了。”

“得嘞!您请上车。”

车中,两侧窗前的帘子挂起来,一路的古木接天、芳草萋萋转而成了燕阳成中的酒旗招展、车水马龙,天上也开始有星子闪烁。

清浅提着陶然阁的糕点和桃花陈酿回来,苏白秋还在摩挲着掌心里的半块残玉,低头思量着什么。

“小姐,照您的吩咐,买糕点和酒的账目都记在咱们府的头上了。”

“嗯。”苏白秋轻轻点头,心不在焉的望向车窗外。

将军府的门大敞着,竟连守门的下人都不见了。清浅刚下车便觉得好生奇怪:“以往打瞌睡的打瞌睡,聊天的聊天,现如今是直接溜回去不干活了?”

苏白秋并不言语,停在原地打量着,眸子中有几不可察的寒光,之后径直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院中火把齐举,一片肃然。苏功成负手而立,周遭威严让人心惊:“你还敢回来?”

一声呵斥将清浅吓得不轻,怯怯的向后退了两步,暗想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是捅了大篓子了!

第四十六章 老狐狸

苏白秋噙着浅笑,颇为恭顺的福身,从容至极:“不知爹爹为何如此问?”

苏功成的面色又阴了几分:“好个‘当然敢回来’!还问我为何如此问,你做了什么难道忘记了?你个孽障!”

心中的怒意被狠命压下,苏白秋握紧了拳头,抬脸依然无辜茫然:“爹爹,为何发那么大的火?秋儿是不是哪里……”

“行了!”苏功成厉声打断:“你既然非说不知道,那为父提醒你一下,也好让受戒受的心服口服!”

“动私刑杖责姨娘,目无尊长,是为不孝!如此之晚还流连在外,不守女德,是为无德!这下可都记起来了?也难怪楚王会修了你,丢尽了我们苏门的脸面!”语气是毫不遮掩的嫌恶。

乖乖个隆咚锵,什么叫为父不慈?看看苏功成就知道了。苏白秋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恶心达到极点!

“老福,动刑吧!”苏功成转向身后面无表情的下令。

“老爷,这……”福叔犹豫着不上前,大小姐可是他的恩人,他是决计不能动手的!

“还愣着干什么?你没听到我说的话?”苏功成见状很是不耐烦的低喝。

福叔现在的状况真真叫个火烧眉毛、进退维谷。

苏白秋见福叔满眼焦灼的望向自己,心下了然,老人家不忍动手罢!果然是有情有义的人,看来自己没看走眼。不过,事到如今怎能让无辜之人为自己为难?

上前走去,拂开清浅的拉扯,连带着福叔递给的眼色儿也忽略掉,苏白秋站到离苏功成不过两步的地方才停下,低头作哽咽之声开口道:“爹爹,您能不能听听秋儿解释,秋儿实在冤枉!”

“老爷,您就听听大小姐咋说的再罚也不迟啊!”

“对啊,老爷听听吧!”

“听听吧!别冤枉了大小姐……”

……

周围的仆役们也是没忘记刚发生在今早的事情,大小姐对他们那叫财义并施啊!做人咋也得讲点情分,本着如此想法,其中一人出声众人呼应。

却不料,越是如此苏功成心中的怒气更是愈加蹭蹭蹭直往上窜。因为在历经战场腥风血雨朝堂明争暗斗的苏将军眼中,面前状况是一种变相的威胁!额头上青筋暴露,眼看就要殃及众人,福叔抓住时机开口了。

“老爷,您权且听听大小姐怎么说的,她说完再罚也不迟。您瞧瞧,现在大家伙儿都挺不服气的,以后私底下怎么议论不说,万一传出去……您给她个机会就是堵住众人的嘴啊!”好一番‘设身处地’的着想,福叔低声耳语完不自在的咽了口唾沫。

瞥了眼苏白秋,那眼神分明在说自己这次尽力了,都做到算是不忠的份上,最后能不能脱险就看大小姐您的了。

苏白秋会意,憋住笑,暗道:“真是个老顽童外加老狐狸啊!”

“行了!都静下来。”苏功成不晓其中关系,只觉得自己的老仆说的是有几分道理,故而强压怒火对苏白秋道:“你说吧!”

第四十七章 解释

脸上划过狡黠,作势擦了擦眼泪,声音低柔却有力:“爹爹,秋儿并非无故流连在外,此时才归家的。”抬头怯怯瞧了眼苏功成,转身示意唤过清浅。

“清浅,东西呢?”

清浅乖乖的将藏在身后的那一小坛酒和一小包糕点递给苏白秋,心中却是战战兢兢。难道小姐要解释说是饿了,馋了,所以去买吃食回来晚了?想到这里身子微颤,老爷的暴怒仿佛已在眼前……

当时就不该只是在心中吐槽小姐比自己还贪吃,应该付诸行动,阻止小姐去买啊!空想家果然误事,落得现在欲哭无泪。

“爹爹,您看,这是陶然阁的芙蓉糕和桃花陈酿。秋儿听人说味道甚好。”

听到这里,清浅觉得彻底无望,等着挨打吧!自己猜的没错,小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所以,秋儿就去买了,想、想给娘亲吃。”苏白秋真诚的饱含泪水。

此话出,犹在哀叹的清浅目瞪口呆了。福叔扬起欣赏的笑容,仆人们松了口气,连苏功成神色都复杂起来。

“秋儿好久没去看娘亲了,明日便想去上坟,想给娘亲带点称心的东西。但这家糕点铺子着实难排,故而回家晚了。”苏白秋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的继续道:“若爹爹还是非要罚,秋儿无话可说。”

“不过我,能不能等改日再罚?秋儿明日还想去给娘亲上坟,娘亲见到会难过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女儿不是搬您作挡箭牌的,万望原谅。话说难道您不想知道苏功成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吗?苏白秋在心中默念。

苏功成听着苏白秋的哀求,多少动容。尤其是她提到早亡的明心兰。虽说对她无甚欢喜,不过当年因她富贵能帮上自己才结为结发,利用而已!但现在想起,终究有些愧疚。

缓了神色:“这件事姑且算你事出有因,不做计较。可你杖责张姨娘的事情也是有道理的吗?”

苏白秋听出苏功成语气中那稍微的不一样,心中冷笑:此人竟还有点良知,知道尊重点死人!

“老爷,杖责李姨娘的事情真不怪小姐。”见识到自家小姐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能言善辩后,清浅也提了胆量:“小姐杖责姨娘是因为越制穿正红色!”

苏功成本想呵责清浅不懂规矩乱插嘴,可却在听到她后面那句话时怒气顿消。

正红色?白莲没和他提什么正红色衣服的事情啊,只说无故被拉进祠堂挨打丢尽脸面……

打量着苏功成粗眉紧蹙、若有所思,再渐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苏白秋便明了了。

张氏那毒妇为报复自己竟然欺瞒了苏功成!

苏白秋一脸好笑的继续瞧她这父亲脸青一块白一块,嘴唇都开始发抖,觉得差不多了才好整以暇的仍用怯怯的语气道:“张姨娘僭越去红袖轩定制正红衣衫,刚好被秋儿碰到。”

“说下去!”苏功成恨不得马上揪住张姨娘好好问问她真正的来龙去脉!

第四十八章 全身而退

“是。”苏白秋语气语气淡淡:“秋儿便将那件衣服带了回来。张姨娘得知后一大早便吵着闹上门讨要衣衫。”

“妾室穿正红色被传出去,世人会如何议论姨娘和爹爹您?事关苏门颜面、大燕礼制,女儿便没有给。”

“所以你就杖责了张姨娘?”苏功成虽觉苏白秋的话占几分道理,可忽然想到张白莲被打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拉着他嘤嘤不停的哭诉,苏功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白秋抿抿嘴:“秋儿杖责姨娘实属万不得已!”泪眼盈盈如水的抬起。

“怎么个万不得已?”

“爹爹且想,张姨娘如此僭越之举会生怎样的是非?秋儿将衣衫私自拿回便是为避免更多人知道。但今早的一场大闹让秋儿本愿竭力为姨娘瞒住此事的想法也行不通了。现在外有红袖楼内有府上诸多仆役知晓,悠悠众口何以堵住?”苏白秋声音越压越低,眼中苏功成一身怒气也渐渐松怠。

又靠近一步,苏白秋拿起帕子拭了拭清眸,继续道:“传扬出去,张姨娘恐怕更是麻烦。按照燕国法制,此举是要拉到衙门上,众目睽睽下受墨刑的!而且,爹爹也怕要为此时被人诟病,忍受原能避免的为难!”

话音落下,苏功成不出意料的面色一惊,复杂的瞥了眼苏白秋,不自在的轻咳后问道:“除了府上仆役和红袖楼的,这衣衫再被别人看到吧?”

“爹爹放心,女儿拿衣衫时留心了,一路上被包裹好,没别人看到。”苏白秋表现的极为乖巧:“秋儿本意为保全家门颜面同时尽力顾及张姨娘,况且当时您不在府上,秋儿也是一时情急才出此下策!”

“自己家亲手惩处好的过闹的沸沸扬扬,一来堵住流言蜚语二来彰显我们苏府的重礼重德,不愧对祖上和爹爹的教导!”手中的帕子用力绞着,声音里夹杂着害怕:“若爹爹觉得秋儿此番是错的,秋儿无话可说。但只愿爹爹答应秋儿刚才的请求,改日再罚。”

苏功成拂袖,转身望向墨色的夜空,眼睛微眯,久久不言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沉重威严的声音传来:“张姨娘胆大妄为,肆意逾制,罚禁足半月!另,此事外传者杖打四十大板不再留用!都下去吧!”

“是。”福叔大喜,赶忙挥手示意身后的仆役们离开。大小姐可真是有法子啊。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三人,刚松口气的清浅在一旁又默默的捏了把冷汗,这老爷怎么还要留下小姐?

“秋儿。”苏功成缓和脸色,尽量温和:“那件衣衫现在何处?”

真是虚伪!苏白秋暗自冷哼,面上仍一副怯弱模样,和本小姐玩戏精?“回爹爹,秋儿怕节外生枝,就、就烧了。”

“烧的好!”苏功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着苏白秋扬声大笑。

“以后此事权当未发生,你聪慧,应是明白。”今天的事情让苏功成对身边这个女儿有些刮目相看,因而叮嘱中也有了夸奖意味。

第四十九章 燕阳第一泼妾

正要离去,目光停留在清浅手中那单薄的有些磕掺的吃食上:“既然你明日要去祭拜你娘亲,再多带些东西吧,也是孝心。至于账目,都记府上就行。”

“是,秋儿谢谢爹。”苏白秋福身,声音中的激动与欣喜让苏功成很满意,想着到底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丫头片子。

可惜,苏大将军没有运气看到在自己离开后,有双怎样恨意森然的眼睛在目送自己的背影!

苏功成,张白莲,一切只是个开始!

“清浅,我们走吧”收回视线,苏白秋理理袖子,在朦胧月色下步子缓而稳的走向月清阁,挺直的脊背让清浅心一恍惚,自家小姐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

第三套茶具又被摔碎,可满地狼藉依然毫不能使张姨娘解气,反而怒火更甚。

“姨娘,您消消气。这身上还有伤呢,可不能动那么大的气。”因着明墨也是被苏白秋好一顿杖责,直到现在都下不来床,婢女秋棠便来替班照顾张姨娘。

早在外面洒扫庭院的时候便知道张姨娘性情暴躁,极不好伺候的主。可、可也万没想到是如此蛮横啊!

先是忍痛咬着牙仍把院中仆役斥责一遍,打发挨个去领罚。后是凡入眼的物件能砸就砸,屁股越疼越是不住手,真个没妄担府上仆役私下里给她起的‘燕阳第一泼妾’的名头!秋棠一边小心收拾地上碎瓷片一边欲哭无泪的暗想。

“苏白秋那个该死的小贱人!等本姨娘出去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张姨娘眼带阴厉,毒辣的语气让秋棠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有人递信来吗?”自己竟因为苏白秋个小丫头片子三言两语就被老爷禁足半月,张姨娘恼怒之余想着压制之法,如今只盼着语儿那边楚王妃的头衔可以稳稳落下。

到时候,谁还敢非议她穿正红色?指责她无礼无德?她要让苏白秋睁大双眼瞧着自己把明心兰的牌位砸在地上!想到这里,张姨娘挤出狰狞的笑。

“回姨娘,楚王府刚递来一封。”秋棠忙不迭的在袖口中翻出那封片刻前才被门口下人送上的信封,字迹是女子的隽秀。

“偷奸使滑的小蹄子,我不问你要你打算什么时候交给我?”

“姨娘我,奴婢方才是怕……”信被一把夺过去,秋棠的解释也不得不咽回肚子。这时候,能少说话就别开口,误会就误会吧,比再挨罚强。

秋棠默默退下,打算去领张姨娘发火时平白无故落在自己头上二十手板的责罚,一声低叹,几不可察。

“等等,信的事情不能外传,不然什么后果你心里清楚!”张姨娘发话让秋棠迈出去的脚顿住,连忙转身应话。

却看到自己心狠手辣的主子读着信,难看的脸色竟越来越缓和,最后就着烛火将信烧掉,得意一笑。

“秋棠,你的板子免了,过来给我捏肩吧。”得知楚王秦子淮已决定后日早朝便会奏请当今圣上封苏婉语为楚王妃,张姨娘怎能不大喜?

第五十章 啧啧赞叹

“啧,小鬼,你来的倒是早啊!”苏白秋昨晚一夜好梦,今天洗漱打扮完后,打开门便贪婪呼吸着新鲜空气,正觉神清气爽时,一眼瞄到了坐在梧桐树下石桌旁的宁潍。

纸墨笔砚书准备的齐全,来意相当明显。对于苏白秋的打趣吧,宁潍并不应话。不过神情淡淡的看着苏白秋连伸两个懒腰后,低首翻开书:“清浅说,你今日要去祭拜夫人。”

此话让压腿的苏白秋一个停愣,坏了!这事忘提前和小鬼打招呼,今日他岂不是白来一趟?

“呵呵,那个……”苏白秋干笑着欲组织语言诚心实意的解释一番,毕竟做人家师傅的第一天就爽约实在很尴尬啊!

谁知话还没出口,宁潍先说道:“我明日再来。”声音明明依然毫无波澜,但苏白秋却莫名听出一丝失落。

心头忽悸,很是愧疚一句话即脱口而出:“不用,你也跟我去吧!路上讲课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宁潍蓦地抬头,惊喜形于色。

苏白秋见到这幅模样,不由暗笑:“到底还是个孩子,那么容易就能开心。”

一路上苏白秋大略和宁潍讲了讲《诗》一些赋比兴、风雅颂的大体。说道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的时候,宁潍歪头思索许久。不知是不是有所疑问,但却始终未找苏白秋解惑。

本考虑宁潍的基础,可能字都认不太全,苏白秋是要想着从《千字文》讲起。但她却惊讶的发现宁潍不仅识得书上所有字,还早已将《千字文》等类似的基础书全部倒背如流!

于是改为稍深奥些的五经之一,宁潍是一点即通。对此苏白秋啧啧赞叹:这小鬼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不出几年定可名题金榜、冠盖燕阳啊!

相比起来,旁边已经听睡过去两次的清浅就是个‘朽木不可雕也’!

如此谈天说地、赏诗论文,不知不觉赶到苏家墓林时已接近午时。苏白秋到明心兰墓碑前跪下行完各种礼数后,便支走了清浅和宁潍,开始将压在心中的话唠唠叨叨倾吐的干干净净。

末了,郑重的立下誓言,必定会为母女二人报仇,这才了却心事般从墓林走出。

“你每天不是画山就是画水,真是无趣!”齐桓足尖一点飘然落地,挑起唇角就是一句奚落。

沈夜像是未听到,只继续着丹青水墨。

不知过了多久,那幅画终于完成。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搁笔,后面那句话终究未写上。

“画完了?”齐桓又在仔细擦拭那柄打眼瞧去古朴无华,但越瞧越会觉得定然不是凡品的长剑。

“看样子,你最近很是自在。”沈夜走到旁边,清冷的一个人连调侃的话说出来都自带某些高不可攀。

长剑入鞘,齐桓伸手捞来桌上一酒壶,本打算痛饮一番再和眼前这厮说道说道苏府昨晚的事。可‘酒’入肠过,却深感不对,没味道?又喝一口,咂咂嘴,还是没味道?!

“沈夜,你堂堂一个丞相都穷到用水充酒的地步了?”拂袖间,酒壶扔回桌上,齐桓摇着头,一副看守财奴的样子望向沈夜。

第五十一章 明殿告状

沈夜倒不恼,负手而行:“酒易误事,劝你也少沾。”拿起方才那幅画慢慢卷起,放入一盛有数十条卷轴的浅色雕鹤景瓷画筒中。

齐桓撇撇嘴不置可否:“你玩的是朝堂算计,我做的是杀人快事。乘剑御风来,有酒乐逍遥!”

沈夜摇摇头,眉间淡淡转了话锋:“苏府如何?”

“好的狠。”齐桓不知想到什么,蓦然唇角微扬:“姓苏的丫头是个有点意思的,全身而退了。”

一行人回到苏府时已是暮色沉沉,宁潍收拾了带来的一应笔墨纸砚,难得礼数周到的以学生之礼向苏白秋拜别。

摩挲着下巴,苏白秋一副‘为师很是欣慰’的样子点头微笑,慢悠悠开口:“这几天我是无事的,你随时可来,先从五经讲起。”

宁潍作揖的身子微停,继而声音中带了浅浅欣喜:“谢老师。”

“不过别来太早,我要睡回笼觉。”

……

“王爷,那语儿就在家静等您回来。”女子的娇笑盈荡在房中,精美绝伦的妆镜上映出一男一女,姿势暧昧。

苏婉语衣衫不整的软软靠在秦子淮怀中,丹蔻艳丽的纤纤玉指有意无意的在男人露出的精瘦胸膛上撩拨似的打圈。

秦子淮喉头一紧,握住细腰的手忽的用力:“真是个小妖精,信不信本王再将你吃干抹净一次?”

见状,苏婉语适时收手,柔柔一推挣脱出怀抱,妩媚一笑:“王爷回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只是现在莫耽误上朝吧。”

心满意得的将苏白秋扫地出门后,苏婉语更是在楚王府中说一不二,将秦子淮握的牢牢紧紧不说,且一个撒娇就顺利搬入正妃的住所,一个泫然欲泣就得到秦子淮应允为她早朝时请奏册封正妃!

苏婉语弱柳扶风似的扭动腰肢拿过朝服:“语儿为王爷更衣。”

卯时已到,等候在华阳殿口的文武百官随着大门的敞开,纷纷理理袖口,扶扶官帽,一脸庄严的走向那座九重宫殿。

沈夜走在最前方,晨风微急,吹的他衣袂拂动、墨发飞扬,身后的群臣见此,不由再次称赞他们大燕国的丞相大人果真好风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爱卿免礼吧。”挥袖间威仪天成,端坐在象征天地间至高权利的龙椅上,这位虽两鬓已见白的帝王眼中仍然带有锐利的光芒,一一扫过金銮殿上众人。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老太监尖锐的嗓音喊出每日早朝必不可缺的话,打破群臣起身后的静默。

“微臣有事请奏。”样貌周正、面留胡须的男子持玉笏步出,走至正对燕孝帝的金銮大道,弓身行礼:“圣上,臣要奏告一人。”

话音落,群臣不再安静,纷纷左顾右盼小声嘀咕,都猜测这位礼部侍郎要告何人,同时又暗自思索自己平日里没得罪他吧?

“张爱卿,不知你要奏告何人?又是因何原因啊?”孝帝秦彻疑惑的开口询问。

第五十二章 直臣

“启禀圣上,微臣要奏告的人是楚王,理由是其耽于女色、不辨是非黑白、不顾礼仪法制、辱没皇室颜面,望圣上严惩,以儆效尤!”张广良答话间重重跪拜下去,声色厉俱,好像豁出命去般。

此话一出,堂上大臣同僚们一片哗然。

虽素日里就知张广良是个认死理、不讲私情的直臣,可这大庭广众下毫不客气的指责圣上最疼爱的皇子,还口口声声的奏告以儆效尤,明摆着不是找死吗?

意料之中,孝帝沉下脸色,眸子微眯,周身似染上薄薄怒气。自己儿子被人当着百十号人不留颜面的状告,换谁谁不生气?

所以纵然是以宽厚出名的孝帝也难免带上怒意,语含不满:“爱卿可有证据?”

“父皇,儿臣冤枉!”一旁的秦子淮终究差不少火候,不如其父的沉稳,急急欲申辩。

“不知本王何时得罪到张大人,竟如此血口喷人?”秦子淮满脸愠怒,狠狠拂袖。

而张广良面对充满怒意与威胁的质问不仅未退缩,反倒笑开,从容不迫的回道:“若微臣是血口喷人,楚王何必不必如此慌张?”

“圣上,微臣有证据。”似是不将秦子淮放入眼中,张广良不再与他争执,只管回答孝帝。

“且呈上来。”孝帝眼中闪过精光。

“圣上,在人证被带上来前,能否让微臣说明事情经过?”大人特意叮嘱过将事情揭的越仔细越好,他今日冒死上谏自当不负所托。

孝帝颔首:“说吧。”

秦子淮听到这声准许,陡然生出一阵惊慌。

“不知圣上可知楚王几日前将您亲自指定并赐婚的楚王妃——苏家嫡女苏白秋休逐出府一事?”

“什么?”孝帝面色忽变,手狠狠的拍在龙椅扶手上,震惊而恼怒的看向低头的秦子淮。不奏禀他,竟然就敢私自休妃!

“楚王,张侍郎说的可属实?你可还把朕放在眼中?金口玉言在你这里简直如同儿戏!”

“父皇。”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而今是真的发火了,秦子淮也赶忙跪拜在地:“请听儿臣解释。”

“苏白秋毫无妇德,狠辣善妒,不忍不让不容,为保全正妃地位竟将语儿腹中孩儿害死,如此毒妇儿臣怎能留她在府?怎能让她继续给皇室宗庙抹羞?”一番话将是非颠倒,与事实大相径庭。

孝帝压下怒火,居高临下的望向跪倒在大殿的两人不发一言,眸如古潭、深不见底。

张广良见状转向秦子淮,冷眼冷声:“楚王殿下说的话,其中真假很清楚吧。”

闻言,秦子淮冷哼一声不作理睬。他当然知道,知道此刻殿上这场直直指向自己的阴谋是何人指使,眼神死死盯向前方孑然而立、清清冷冷的人。

“启禀圣上,微臣有不同于楚王的另一番说辞。”张广良自广袖中抽出一封信,举至额间:“这是两日前投于微臣府门内的,待下人发现再去寻找送信之人时,已不见踪影。”

孝帝皱眉:“信上写的什么?”

第五十三章 烈火烹油

“回圣上,写的是楚王休妃……或者、或者说是苏白秋休夫的经过与原由。”

朝堂上再次迎来沸腾,休夫?楚王妃休的楚王?皇家奇谈呐,赶紧竖起耳朵好好听。

在这样一群或八卦或别有深意的打量中,秦子淮极度羞愤,薄唇抿成刀刃。

“住嘴!”孝帝怒吼,向来威而不厉的老皇帝也被气的手微微发抖,环视一圈发出警告的目光。

目光落到张广良身上时停住了,自己曾亲口说过此人为他大燕直臣,现如今,事已至此,自己怎能不让他说下去呢?

即使是大燕皇室的耻辱,奇耻大辱。

“你继续说吧。”孝帝无力的指了指张广良,都道家丑不可外扬,但朝堂之上怎能有家事?

张广良得令,一字一句更是清晰洪亮:“信上道,楚王专宠侧妃苏婉语,而那苏婉语心肠毒辣,觊觎正妃之位已久。平素以下犯上苛待王妃不算,竟还指使婢女翠微陷害王妃。”

“推搡中,侧妃苏婉语故意失足滑倒,借机流掉本就不存在的孩子,再次栽赃。却不料王妃心细如发,察觉其中破绽后洗脱冤屈。”

说到这里,张广良忽然顿住,陡然转向秦子淮,悲痛的神色间讥讽隐于其中:“楚王您那时本应涤奸荡邪,与王妃同心昭德明礼,可不成想,您却反是降怒于王妃,差点将其当场掐死。”

随着张广良越说越愤慨,朝上一众人也被带动,无不感叹。怨秦子淮的荒谬,怒秦子淮的不争。

九重高阶之上的孝帝更是怒不可遏,拂袖间将案上奏折尽数扫落在地:“楚王,张卿说的你可认?”

“儿臣,儿臣……”秦子淮整个人开始发抖。

“微臣拿到信时,本怀疑是有人污蔑楚王,深知此事马虎不得,便斗胆派人去打探究竟。谁知,结果让人愈加心寒!”

张广良乘胜追击,玩命补刀:“不仅信中所言为真,楚王对苏婉语的宠爱更是无以复加,甚至有传言称楚王要立苏婉语为正妃。实是荒唐啊!圣上。”

伏拜在地,一声声泪俱下的哀叹,引起广大同僚的支援。

霎那间,文武百官皆跪拜在地,苦口婆心的劝谏不绝于耳。

总结一下,其实嘈杂的你一言我一语久不停息,无非都是一个意思——苏婉语是毒妇,怎能立这样的女人做王妃(保不齐以后还会成为他们的一国之母),有辱德行,圣上万万不可啊!

时机已到,张广良状似不经意的看向前不远处不作屈膝、出尘而立的沈夜。许是早就知晓,沈夜亦同时静默抬首,一个眼色使去。

“圣上,微臣还寻得证人,是否传入殿上?”得到准许的张广良在大火上浇了最后一桶油,不大不小的声音平缓响起,却令全场顿寂。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孝帝,犹跪在地上身冒冷汗的秦子淮也瑟瑟抬头。

只见盛怒之下,孝帝的脸一点点愈加阴沉,仿佛殿外乌云密布的天,顷刻间便会掀来一场狂风暴雨。

第五十四章 达到目的

金銮大殿、九重宫阙,此庄严之地却要因为丢进威仪的皇室丑闻兴师动众的召见一布衣证人,想想就够滑稽够荒诞,难道怕今日的早朝还不够震惊朝野吗?

孝帝复杂的睨向秦子淮,这般境地下就看他这个儿子还有没有几分着想了。

僵局持续几秒后,终于有人划破寂静,适时而委婉,但却不是惊慌失措的秦子淮。

“圣上,既然张侍郎已查明真相,微臣认为带证人上殿就不必了。”沈夜清越的声音响起,不急不慢:“圣上仁厚英明,此事定有公论。”

一语双关。

一边使群臣彻底收敛,不再乱哄哄的讨伐,静待孝帝的‘公论’,另一边不仅缓解孝帝窘迫境况,同时提醒了孝帝应及早做出决定。毕竟决定下得越快场面越能掌控。

“父皇,儿臣知错,甘愿受罚,只希望父皇万不要为儿臣动怒伤了身子。”

此时秦子淮也悟得其中意思,虽恨透了眼前那风清云净的卓立背影,但无法,只得顺着沈夜的话连忙认错铺台阶。

孝帝其实对当下局面已然很合心意,不过仍捏捏架子才颔首道:“罢了,既然沈爱卿都如此说了,朕也就不再追究。可楚王的惩处不能免!”想要大事化小就得安抚人心呐,楚王的惩处是逃不开了。

“楚王私自休妃,罔顾皇命,但念其悔悟尚早,诚信改过,罚一年年俸,收回随时进宫请安的特权,反省一月罢!”虽今日对这个儿子很失望,然到底是不忍罚太重。

“前王妃苏白秋胆大妄为、有悖妇德,但念事出有因,朕又向来推崇仁德二字,故不予惩戒追究。即和离,命长生司抹去其皇室宗谱之所载名姓。”

长生司掌事上前:“是,臣领旨。”

“侧妃苏婉语以下犯上、心思歹毒,实德不称职、能不称位,贬为侍妾,永不得进封!”面对罪魁祸首,孝帝本想将其一纸休掉或流放或下狱,但想到苏功成又衡量到此事要低调处理,故只下此决策。

“父皇!”听的对看重名分的苏婉语来讲极带羞辱,生不如死的处罚后,秦子淮急呼出口,可下一秒到嘴边的请求就被孝帝一个狠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张卿。”转头开口,面色威严:“事情水落石出,楚王也认罪,你那证人也不必再扣留。”

“微臣明白,下朝便去放人。”懂得孝帝要息事宁人之意的张广良应声。丞相大人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自己也该收手而退了。

“诸位爱卿还有其他事要奏否?”疲乏的揉揉眉心,心中暗自感慨,到底是上年纪了!

苏白秋教了宁潍一晌的雅俗之乐后,便独自在月清阁外的小长廊里搬了把藤椅,斜斜的靠在上面。

除去期间清浅怕她着凉,给送来一条斗篷时说了两句话,苏白秋就再没开过口。动也不动,只瞧着天空由乌云堆积到风和日丽,时不时眨巴眨巴眼睛,摸两下颈上坠着的残玉。

难道是要转型?立志做个安静的美女子了?

第五十五章 另外一条路

脑子里一直反复回响起与李嬷嬷的对话。舅父被人带走时已经年有十二,这个年纪自然是记事可以记得清清楚楚的。

并且据寺庙僧人所言,他那时也知晓了自己的家世身份与明府一夜衰败的劫难。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却十余年来从未回过家?从未去给外祖父外祖母上过香?

甚至李嬷嬷的两次打听寻找更是没捞着丁点儿音信!太费解了,苏白秋柳眉紧蹙。

“奴婢去寻少爷的时候,寺庙的僧人说他知晓家中变故后被一位教书先生带走了。”教书先生?

“对啊!教书先生。”灵光乍现,苏白秋掀开碍事的斗篷,匆匆起身,径直朝正在浇花的清浅一路小跑过去。

“清浅,本小姐知道怎么才能找到舅父了。”

“小姐,原来您大半天恹恹的,就是在想舅老爷的事情啊?”清浅继续浇着花,对自家小姐的话显然没多大兴趣,还不如手下一株接受雨露恩惠的绿菊让她留心的多呢。

那日市集上买来北赢国传入的绿菊,本是图个新鲜好玩,没指望着能开出什么。但谁想果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绿菊的叫价高于其他百种花卉,如今还真开出别有一番风韵的浅绿色并蒂花,风中摇曳招人欢喜。

“看来钱没花错地儿,这株菊真是有傲骨凌风之姿。”苏白秋戳了戳蕊瓣。

清浅不理她的茬儿,只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小姐,人家李嬷嬷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舅老爷,杳无音信十多年的人哪有好找的?您再看看您自己,现在身上伤口结的痂还没掉呢!”

深吸一口气,很是忧心忡忡:“要奴婢说啊,您趁着张姨娘被禁足的半月赶紧调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扑哧。”苏白秋捂嘴笑出声来:“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和厨房里的老妈子一样啰嗦?”

这打趣气的清浅跺脚,苏白秋笑的更厉害了。片刻后方缓,知道清浅是为她好,于是拍拍这个她一直当做妹妹来看的小姑娘的肩膀,正色道:“只要有希望,就得试一试!还有,我的伤啊,本小姐有分寸。”

除去苏功成实则更像个名义上的父亲外,苏白秋就只有那个生来命格奇葩,迄今为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舅了,怎能不尽力去寻?

“清浅,你还记不记得李嬷嬷说过舅父是被一位教书先生带走的?”

淡淡睨了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刚才的话听进去,仍旧自顾自浇花的清浅,苏白秋心中暗暗腹诽:算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浇花浇到脑子里的人计较。

“奴婢记得。”表情毫无波澜。

“嗯,那你说如果是你被一位教书先生带回家抚养,你长大后会做什么呢?”

清浅终于停下浇花的手,稍作思考:“如果是奴婢,奴婢也会去做个教书先生。”

“对啊!”苏白秋拊掌,眉开眼笑:“差不多是猜对一半了。”

“除去这条路,还有一条路也极有可能会被选择,你再猜猜。”

第五十六章 发抖的张姨娘

“还有?”放下水壶,清浅黑黝黝的眼珠滴溜滴溜直转,随即恍然大悟般:“哦!奴婢知道了,做个知书达礼的闺秀,寻个好夫君。”

毫不犹豫,一个爆栗敲下。果真,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小姐,奴婢说的不对吗?”清浅捂着头倒是极委屈,自家小姐这手下的也太有点儿没道理了。

对个毛线!苏白秋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那您说另一天路是什么啊?”清浅焦急追问。

“当然是十年寒窗苦读做一朝科举之搏。”握着那块细腻温润的残玉,苏白秋觉得有必要去蹚蹚另一条路了。

张姨娘趴在床上悠哉的吃着蜜糖熬制包裹而成的杏仁碎,秋棠满头大汗的给她捶背揉腿捏肩……

这哪里像是个被禁足闭门反省的样子?分明是享乐的。秋棠仰天默默咽下眼角快要掉出的泪,只盼望着明墨早日好起来,赶紧把自己替换走。待在张姨娘身边简直是如伴虎豹、苦不堪言啊!

刚要再次赞叹一遍明墨那非常人所能及的忍耐力,外面的敲门声却传来了,打破由于秋棠大气都不敢喘所导致的安静到有些冷飕飕的气氛。

“姨娘,姨娘,大事不好了!”小厮急冲冲的在外面喊道。

“行了!别喊了,大白天的叫魂呢?”正在按摩下快要睡着的张姨娘被小厮的喊门声惊的一个激灵,不由大怒,甩开秋棠揉头的手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开门!”

“姨娘,二小姐出事了。”门刚打开,小厮便快跑着奔到张姨娘卧床的珠帘外,语气尽可能的沉重哀伤。

“语儿怎么了?你说清楚。”怒气一下子消失,换来的是急切担忧。自己就这一个女儿,下半辈子就指望她争气了,万一出点什么严重的事儿,自己可怎么办?

“回姨娘,二小姐被贬为侍妾了!”

如遭五雷,张姨娘瞬间呆愣下来,一动不动。

贬为侍妾?不是说升为王妃吗?怎么、怎么……

见珠帘内不再说话,小厮很有眼力劲儿的稍等片刻后,小心翼翼的道出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皇上是如何愤怒、楚王是如何受罚、大臣们是如何抗议,说的那叫个仔细。

秋棠转身揭开珠帘,想进去瞧瞧一直不吭声的这位难侍候主子究竟在干嘛。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刚进去一抬头就看到张姨娘嘴唇发抖,全身也抖得不成样子,不只是气的还是怕的,那被子都快被抓成麻花了。

“姨娘。”秋棠见状轻轻唤道,可别是被气出病来了。

张姨娘并不回声,仍是一个劲儿的抖,头上的青筋也隐约可见。

“姨娘,您没事儿吧?您要是哪里不舒服,和奴婢说,奴婢去叫大夫。”秋棠怯怯伸头问道。

“啊!”一声惨叫震的帘外小厮抖了三抖。

“姨娘,您息怒,息怒……”眨眼间,秋棠就被张姨娘猛然丢来的盛放杏仁碎的厚重瓷砸了个头破血流,凄惨的跪倒在地哀声求饶。

第五十七章 只赢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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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脑子是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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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月黑风高爬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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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猖狂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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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阳 燕阳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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