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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代风流》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及更新安排

介个,今天上架~要感谢的人很多,责编樱桃,主编青青,还有群里一起写书的姐妹,还有看我文的可爱的姐妹们~

之前想了很多话要说,现在手指按在键盘上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小眉从2010年接触起点,在起点看书,算上是几年历史的老读者了~后来毕业、恋爱、怀孕、结婚到如今的辞职在家带我家的美萌蛋,要等他再大点才能再去上班^

小眉是85后人,85后的任性坏脾气也都有,做了妈妈后收敛很多,同时也明白了为人父母的辛苦~嗯,父母都真的很辛苦的~

我家美萌蛋的到来,给予了我及我的家庭很多欢声笑语与说不完的话题,当然这话题很多时候是围着美萌蛋转的。冰@火!中文 .就在刚刚,我写这个之前,我家美萌蛋无师自通的自己在床上转圈跳舞,真的感觉满心都软软的,有个孩子,真的很好^

当然,做了妈妈后,也有很多不习惯,最初的开始,我甚至一个人偷偷的抹泪过,那种累与忽然之间的身份转变让我很不适应^

如今,美萌蛋已经有14个月了,抱出去都要被人夸上一句美,做妈的心里肯定很甜。不过,有时我还是会失落~

这种失落之感,想来姐妹们,尤其是做了妈妈的姐妹们能理解,生活多了琐碎,多了一层身份,少了一份不菲的薪水,少了原本的圈子~

写这本《医代风流》说真的,写文就跟找虐似得,真的挺累的,但也很充实。小眉以前就是做文案策划的,也是跟文字成日打交道,我热爱文字,不过以往的文字很多都是商业文字。

如今,写文更多的是写的自己喜欢的文字~~

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曾说:“我在台里说着没意思的话却能换来钱,我在家里成天说着有意思的话,却没有钱^”

其实看正版真的不贵,小眉一家也都看正版文,现在习惯了,倒真的不觉得是负担~

再则,小眉更的不多,一月也就俩老冰棍^说起,老冰棍,5555.^话说停产了,没的吃了~好难过~

这本书整体来讲格调是温馨、奋斗、大气点的路线~~宅斗、极品、狗血也会有,但很少~~

有姐妹质疑女主父母的问题,小眉在这里说,这是一个大背景下的契约婚姻,至于后来的走向,小眉这里不便透露,总之不会狗血不会极品不会闹哄的厉害~

小眉一直以为一个普通人哪怕再普通,他身上也有一个闪光点,一个伟人再完美,他身上也有一个缺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生活不是百分百完美,这本书的基本格调就是:弯曲着向上爬,一点点,爬到顶峰~

女主的个性是按照我喜欢的塑造的,不会动不动就觉得人人都包藏祸心,她心底的深处还是相信真善美的存在,当然也清楚这世间也有丑陋罪恶的一面~

嗯~~就说这么多吧~~貌似写太多了,我看别人的上架感言都短的~

另外鞠躬感谢,感谢那些默默收藏默默投票点击的亲,每次晚上刚过12点,小眉一刷新就看见推荐票,那一刻很温暖~

其实,写文与看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入文即是缘,感谢写文的路上有你们~

嗯,更新安排的话~

十月里只能单更了,遇加更情况例外~因为十月里,小眉要外出,真心很忙~

十一月的话,若无意外,会两更甚至三更~

最后嘛~

嗯嗯,感谢.感激.感恩.

qid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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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女主父母及水荷的一些微微剧透

我看评论里,姐妹们对这条线目前关注最多~我在那条评论里也有回复~我希望姐妹们能有耐心点~这里简单剧透下,这是一个大背景下普通人被影响到的生活轨迹~~这个我想很好理解,就如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里白流苏无奈而看似完美的爱情~在后面,我会逐渐将这条线写出~略微剧透下:水荷是唯一一个知道半个真相的女子,这个真相不仅仅是女主父母没有夫妻之实这点上~大背景下的契约不仅仅有契约婚姻~~至于大背景,其实前面的文里有些微透露的~~希望看书的姐妹们能有点耐心,谢谢~另外,请支持正版,谢谢~暂且先透露这么多吧~

第一章 金屋藏娇

大周天和三年的四月初七,天色晦暗,黑云压城。 .到了午时一刻,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雨点细小,雨帘紧密,雨雾升腾,帝都燕京俨然一副春风斜雨图。哪知,随着午时三刻天际一声惊雷滚过,瞬间的功夫,雨势由温柔顿转狂野,倾盆大雨从天上直泼下来,伴着嚣张狂放的风,淋漓尽致的席卷了整个帝都燕京。双花连忙转身放下帘子,接过芍药手中捧着的一束开的明媚灼艳的桃花,欢欣地道:“咱们骄贵妃娘娘素来最喜桃花,还好你机灵,今儿个一大早瞧着天色黑沉,特交代了侍卫去翠云山上多折了些桃花来,依着这么大的雨,怕不等雨歇,翠云山上已是乱红一片。”

话犹未落,却听门外响起了一道尖细的声音“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打老远就闻见这扑鼻的桃花馨香。”跟着帘子一挑,进来个人,中等身材,穿了一身灰蓝色长袍,却是在御书房伺候的苏成公公。他手中拿着刚折起来的雨具,一面接了合欢递上的一杯热茶,一面笑着说:“这雨下的莫名其妙,昨儿万岁爷还夸翠云山上春光好,要带骄贵妃娘娘去山上赏十里桃花,今儿雨水这么一浇,甭提翠云山上此时定是残红败绿,就算依旧潋滟春光,万岁爷的兴头一准也被这大雨给冲了……”

春日的暖融被这场暴雨驱散的干净,空气里滋着丝丝凉气。因了三月里已经收了火龙,骄贵妃嫌麻烦,屋子里只笼了炭盆。苏成公公话音才落,寂静的室内便闻炭火哔剥有声,合欢走上前一面拿了火钳子拨火,一面低低道:“骄贵妃娘娘用过午饭才刚歇不久。”顿了顿又道,“我隐约听侍卫闲谈,城南的定钧桥被暴雨冲了……”

苏成瞥了内殿一眼,悠悠叹息一声:“城北的立本桥年久失修也遭水冲了,现下工部的人正趁着这会儿子雨势小,抓紧时间在抢修呢。”他语气顿了顿,声音更是压低了两分:“骄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怕是要往后延一延了。这雨来的稀奇,若就此停了还好,若一直这么风肆雨虐的,想来不仅是影响了今年的麦收,也会起疫病的。”

苏成与合欢原本就有点交情,透露的消息自然多些,“你回头叮嘱下骄贵妃娘娘,近来西北涌出前朝叛军,万岁爷心里正不自在着……”

这是在提醒骄贵妃说话行事谨慎点,别触了霉头。

合欢瞥了双花一眼,双花会意,强塞个装了金豆子的荷包给苏成。合欢则柔婉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骄贵妃娘娘素来通事理,想来必是不会因了这个跟陛下置气……”

苏成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将其迅速笼入衣袖,面上露出满意的笑,附和道:“骄贵妃是万岁爷心尖上的人,最是与陛下心意相通。”他目光在内殿悠悠一荡,“你们也别过于失望,合宫上下谁不知万岁爷对骄贵妃惜若珍宝,这册封是早晚的事。姐姐们只要用心伺候着,依着骄贵妃娘娘三年荣宠不减,后头怎么着也是泼天的荣耀。”

苏成又交代了皇帝的口谕,皇帝叮嘱骄贵妃娘娘注意添衣别贪凉,气温变化别染了风寒等。这让双花、芍药、白芷三人唏嘘不已,皇上待骄贵妃倒是真情真意,细心呵护的恍若他不是君王,只是民间一位挚爱妻子的丈夫。

因着骄贵妃歇了中觉,外头又淅淅沥沥下着雨,苏成与合欢几人闲磕牙了一会儿。到底宫中还有事,等了一会儿,苏成便坐着来时的轿子赶回宫了。

苏成前脚才走,天上紧跟着雷声滚滚,顷刻大雨哗哗如柱,直直的从天际冲下来,四面一片水声,无数雨水顺着瓦铛急急飞溅下来。殿中插了桃花的缘故,空气里弥漫着馥郁的花香,合欢几人支起了绣棚,做着绣活。屋子里一时甚为安静,只余炭火燃烧的噼啪之声。

苏成说册封大典又要延后,合欢几人并非完全没思量。

合欢、芍药、双花、白芷他们四人都是骄贵妃的贴身宫女,因了骄贵妃一连三年几乎占据了当今圣上景帝所有的宠爱,连带的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也跟着尊贵了不少。虽名义上只是宫婢,合欢几人的衣食器具却比宫中七品美人所使所用还要精致上几分。不过,合欢她们几人却依然处处谨慎,时时小心,这除了与她们深知宫中得宠失宠沉浮不定有关,更与骄贵妃从未被册封有关。

聘者为妻奔为妾,妾大不如妻。骄贵妃虽受宠,严格算来,却连皇上的妾也谈不上。

她并不居在皇宫中,在显赫荣耀的骄贵妃名头后,她实在只能算是皇帝的外室。这与骄贵妃的出身有关,她俗名杨太真,原本只是翠云山后头的感业寺内一姿容脱俗的僧尼,实属佛门弟子。

大周礼佛,景帝纳她实属对佛不敬,加之大周开国不久,前朝势力又虎视眈眈,景帝根基未稳,并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杨太真迎入宫,只征得了皇后的同意,赐杨太真享贵妃之尊,居住在骄霞宫这个皇宫别院内。

未时一刻,倾盆大雨渐渐止住了,空中只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骄贵妃在满室的桃花香气中迷蒙醒来。因尚未完全清醒,骄贵妃也不着急喊双花她们进寝殿伺候,只闭着眼睛静静的想着心事。

三年前的四月里,翠云山上的桃花依旧姗姗盛开。那时,骄贵妃还不是皇帝的枕边人,只是感业寺内一名没了记忆的普通僧尼,俗名杨太真,法号千空。寺里的静慈师太性子和软安静,选了草长莺飞的日子,带着寺里包括杨太真在内的几名年轻的僧尼上翠云山折桃花以供寺里的香客欣赏。跟着的几名僧尼中有两个是才入佛门不久的,性格还未脱掉尘世里的活泼,提议着要在东风沉醉,桃花飘香的桃林子里玩捉迷藏。

静慈师太一反常理的的同意了,并怂恿着杨太真也一起去嬉戏。杨太真被一块绸缎蒙上了眼,只觉得周遭是无边的黑暗,一如无数个她被莫名噩梦惊醒的黑夜。看不到亮光的杨太真只能凭着声音去寻找寺里的师姐妹们,岂止师姐妹们的声音却是漂浮不定,引得她四处仓惶寻觅。寻觅中,杨太真被带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一双有力的双臂紧揽着她,她的耳畔响起低沉温柔的男声:“阿骄,我的小阿骄……”

杨太真想她是碰见登徒子了,偏那个登徒子的声音温柔的恰如此时拂过桃林间的春风。

男女受授不亲,她又是僧尼,乃佛门弟子。杨太真失措的扯掉那块绸布,却是不敢抬头去看那登徒子的容貌,只焦急的一面挣脱着那人的怀抱一面颤着音急切的道:“施主,请自重……”

静慈师太赶上前,一边呵斥杨太真:“千空,不得对圣上无礼!”一边对着登徒子行大礼,”贫尼感业寺静慈,见过圣上。”

杨太真抬头,见揽着他的那人年纪大约三十上下,穿着明黄色绣着浅金色龙纹的长袍,满野的桃花红映衬着那人的一双手,晰白净利,隐着力道。

天子乃天下至尊。蚍蜉之力,岂能撼树?景帝急色,等不得暮野四合,在马车内便幸了杨太真。**时分,景帝难耐出声,喘息着唤杨太真“阿骄……阿骄……”

不久,景帝便赐了离感业寺不远的一处前朝行宫特改名骄霞宫予杨太真居,并亲封她为骄贵妃。

没有册封,没有接入皇宫,她是皇帝外头的女人。杨太真却并不计较,一则对方是皇帝,她没计较的道理。另则是那日她并未落红,尽管景帝并不追究还劝解她,“也是有处子初次不落红的。”未曾落红的事实依然让她心内布满疑云,自是无暇计较。

景帝好似忒爱骄字,每每欢好时,他总是满腹柔情的唤她阿骄,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向她索取。犹记得,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过后,杨太真恃宠而骄向景帝发问:“静慈师太说我名讳是杨太真,你为何每每只喊我骄儿。你跟我坦白交代,骄儿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景帝爱极了她发嗔的娇憨模样,一把扳过她的身子,将她的脸对着他,噙着笑含住了她如花瓣般娇嫩的唇。他轻咬着她的唇,灼烫的双手游走在她的娇躯之上,引得她身子止不住颤栗,景帝却是将唇转移了阵地,改攻她圆润而小巧的耳垂:“你可知‘金屋藏娇’?”

哪怕杨太真总觉得自己遗失了一段十分重要的记忆,却莫名的记得自己前世的事情。前世,她是现代中医世家出身。

既是穿越女,她自是知晓大名鼎鼎的金屋藏娇。《汉武故事》载,馆陶长公主有女陈阿娇,问胶东王刘彻,“阿娇做汝妇可好?”彻笑对:“好!若得阿娇做妇,当作金屋藏之。”

杨太真不依不饶:“重嘉,我才不要请司马相如作长门赋。”

正含住她xiōng前粉嫩蓓蕾的景帝眼神愈加深幽,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却是用身体给予杨太真回应。景帝一个有力的挺身进入了杨太真,黑暗中他满意的发出一声吟哦,喘息道:“阿骄,我是你的……永远是……”

景帝对她迷恋至深,私底下从不自称朕,只与杨太真彼此或以你我相称,或彼此唤名,恰如民间最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

这样的小心呵护,杨太真并非草木,自是入了心。直到数月前,她找回了那些遗失的记忆,杨太真再看景帝却又是一番心境……

以前,她笃定她与景帝是相互倾心以许的,如今杨太真却觉得那不过是一场荒唐……

天边又一声惊雷碾过,天河仿若开了闸,豆大的雨点子又急又狠的敲在雕花窗棂上。

“这样大的风雨,那人应是无暇分身,今夜不会来了吧?”骄贵妃望着头顶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声音及不可闻道。

第二章 慕容妖妇

雨越下越大,合欢将手中的绣活搁置在一旁包了桃色棉布的藤筐内,信步走到窗前.她将湘妃竹帘升起,但见窗外抄手游廊的屋檐上袅袅升起层层雨雾,映着两侧各色的植翠花卉,景致浑然一体恰若最高明的画师笔下的水墨画。

合欢曾在前朝大齐的浣衣局呆过,那里的管事嬷嬷刘小春喝过几年墨水。刘小春在浣衣局正房的廊下养着一只紫xiōng鹦鹉,闲暇时刘小春喜爱对着鹦鹉念几句诗,时间一久,紫xiōng鹦鹉也会摇头晃脑学舌几句诗词。合欢记得那鹦鹉念得最多的一句便是:“千古无绝色,悦目是倾城。”

骄贵妃悦众人目,堪称真正的倾城绝色,担得起玉树一般的景帝对其钟情。景帝更是盛赞骄贵妃乃人间嫡仙。倾城倾国的女子,举世难寻,合欢的认知里却有一人可堪与骄贵妃比姿容,那人是前朝大齐仙逝的摄政太后慕容氏,也是今朝大周朝景帝嫡亲的堂妹。

慕容世家出美人,不论男女。前朝摄政太后慕容氏是个名动天下的传奇美人,她十六岁母仪天下,十九岁她年仅四岁的嫡子宇文斐登基为皇,慕容氏受封太后,是大周历史上最青春的太后。又因着皇帝年幼,慕容氏垂帘辅政,人称摄政太后。慕容氏有治世之才,她摄政的几年间,大齐国盛民强,天下太平,引得百姓争相称颂。那时,民间口口相传:“天下之艳,艳不过太后慕容氏;天下之能,能不过太后慕容氏;天下之尊,尊不过太后慕容氏;”

合欢那时只是前朝大齐浣衣局内卑贱的宫婢,她虽未能得见慕容氏的惊世容颜,却心中熟记浣衣局的刘小春频频提起的溢美之词——“发黑如瀑,光可鉴人。肤白若雪,体有幽香;花容月貌,秋水丰神。”

合欢艳羡慕容氏,深觉慕容氏那样的女子乃是上天厚爱。既给予了慕容氏倾世的容颜,又赐予了至尊的权力。她想她若是能如同慕容氏那样活着,哪怕只有一天她也觉得不枉来人世间走一遭。

这样的艳羡持续到大齐乾熙三年腊八的清晨戛然而止。那一日是前朝大齐亡国的日子,也是摄政太后慕容氏离开人世的日子。

乾熙三年腊八,摄政太后慕容氏不过才二十二岁,正是风姿卓绝,青春少艾的好韶华。合欢想,大约这就是天妒红颜吧!

政治风云诡谲,腊月初七的晚上还是大齐朝,腊月初八的凌晨江山却已经易了主。合欢一觉醒来,宫中已是变了天,年仅七岁的幼帝宇文斐被诛杀,摄政太后慕容氏自刎长春宫。饶是死了,新朝大周朝亦是不肯还慕容氏清净,追封慕容氏为朝阳公主,并以公主之礼下葬。这一切只因新朝的开国皇帝慕容凌风是摄政太后慕容氏一向最为敬重与全力维护的大伯父。

因此,当酉时宫里派人来说,景帝政务繁忙,今夜不至骄霞宫时,合欢内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她不喜欢景帝,内心里总觉得景帝那样的男人虽是人间至尊又天生一段英气,却窃以为景帝此人实乃太过刻薄寡恩。而这些,与合欢内心深处的一段记忆是分不开关系的。

成者王侯败者贼,姑苏慕容世家成功夺得皇位后,对大齐朝的宇文皇族尽数诛杀,一时大齐的皇室子弟纷纷奔赴黄泉,唯独当年跟摄政太后慕容氏的丈夫齐明帝宇文容城争夺皇位最凶猛的燕王宇文容镜逃得无踪无影,是这场姑苏慕容组织的大扑杀里的落网之鱼。

姑苏慕容有权术,原先的护国公慕容凌风一朝继位,除了四处扑杀敌人宇文皇族外,另一则却是在民间实行休养生息政策。浣衣局因地处偏僻,又多是最低等的宫婢,大多数人逃过了杀身之祸,或得以还乡,或继续留在宫中应差。合欢因为家中早无亲人,便继续留在皇宫。浣衣局的管事嬷嬷刘小春却是被诛杀了。

“圣上唤他舅舅,慕容重嘉却是不理,他抽出长剑,一剑刺穿了皇上,可怜圣上他才只有七岁,还是个孩子。长春宫被封了,太后被软禁在宫内,他们传旨进长春宫,封太后为朝阳公主,太后却是不受,怒气撕碎了圣旨。他们说太后自刎了,我却是不信,太后如此刚强铁腕,断不会自刎,他们定是毒杀了太后!一群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天下合该群起而诛之……”

刘小春对着那廊下的紫xiōng鹦鹉大声疾呼,鹦鹉与其心性相通亦是不住学舌“乱臣贼子,天下诛之!乱臣贼子,天下诛之!”

合欢亲眼看到两名御林军挥起长剑,同时刺向了管事嬷嬷刘小春与廊下的紫xiōng鹦鹉。

隔了五年的时光,合欢依然记得那日天上高悬的太阳散着血色的光辉。

这一场暴风雨足足滂沱了半月之久,大水冲断了桥,城内积水成灾,城外农户家的损失也颇为沉重。又因风大雨大,路不通畅,城外的米粮油、蔬菜瓜果、肉不能及时送往城中,加之商户趁机居奇货,大肆抬高米价,一时长安米贵,勋贵之家尚能勉强度日,百姓中却开始渐渐的揭不开锅。骄霞宫离感业寺不过百米之远,寺中有土地,连带的供应着骄霞宫,再加上景帝不时的赏赐,因此骄霞宫的生活并未受到大冲击。

人心不稳乃是流言的最佳温床,长安城内有妖言惑众的道士散布着:天降异象,必在示警。那道士行踪诡秘,官兵屡屡寻不得其踪迹,但那道士的言语却开始在百姓之中有了影响。那道士言,姑苏慕容杀女诛孙,篡权逆国,天理不容。上天于芳菲时节下泼天暴雨,正是行天理。那道士还言,前朝大齐摄政太后慕容氏临死前将玉玺托江湖人士偷运出宫,如今那传国玉玺正在前朝燕王手中。燕王联姻回鹘,眼下正举兵攻周。末了,那道士双眼放光,声音痴狂:“听,马蹄声!烽烟正起!燕王带着传国玉玺已经破了玉门关,不日将长驱直入帝都燕京。燕王陛下定会用那慕容重嘉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摄政太后慕容氏的亡魂。!”

慕容重嘉即景帝。

京都不稳,西北战事连连,叛军日渐嚣张,景帝焦头烂额,除了政事心无旁骛,自无心于女色。到底,景帝对骄贵妃是上了心的,他虽不能至,却也命骄霞宫的侍卫全力戒备,又增添了不少兵力驻守在骄霞宫外殿,以策骄贵妃安全。此外,苏成更是隔三差五的带着皇帝的口谕与赏赐出入骄霞宫。因是特殊时期,景帝如此的体贴关怀让双花芍药几人更是连连感慨:谁说君王无情?至少景帝对骄贵妃有情。

骄贵妃一如往常,景帝不在的时候她安静的仿若不存在一般,大部分时间,骄贵妃都在看《神农本草》、《黄帝内经》、《医经》、《杏林杂记》等之类的医书。合欢她们深知骄贵妃曾跟着感业寺的静云住持习过医术,又知骄贵妃喜静,在她读书时,合欢她们并不凑前,留在外面做针线,只骄贵妃有事喊她们时方进内殿。

因了景帝久未至骄霞宫,骄霞宫几乎处于锁宫的状态,只中间感业寺的住持静云亲自押送瓜果蔬菜来时,趁机亲自拜访了骄贵妃。她们独处的时间倒也不久,每一次都不消片刻,骄贵妃就让双花她们送静云住持回去。

这样平静乃至略显沉闷的日子,在景帝来的那晚终于结束了。

那天是天和三年的五月二十四,黄历上说景帝不宜东行,恰骄霞宫就在皇宫东侧。景帝固执在那天下午的申正时刻,打发苏成公公传话骄霞宫,说今夜他会来骄霞宫。

因为景帝久不至,骄霞宫在接到传话后,就开始忙碌准备起来了。

骄贵妃沐浴不喜人伺候,等她围着一条秋香色的浴巾出水时,众人只觉得出水芙蓉用来形容骄贵妃都显得寒碜。骄贵妃上身选了一件绯色的衣领处绣蔷薇的窄袖掐腰的对襟上衫,下身选了一件嫩柳色滚荷叶边用金线绣了黄鹂的马面裙,梳了堕马髻,耳朵处戴了缅甸国上贡的水汪汪的翡翠蝴蝶,发上斜插着一根满绿的翡翠步摇。恰芍药拿了桃花进了内殿,要将那开的灼灼的桃花插入翡翠双耳梅瓶里,骄贵妃俯下身子去闻那桃花特有的甜香。合欢忽的就想起那紫xiōng鹦鹉学舌过的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身为骄贵妃的贴身宫女,合欢一向知道骄贵妃美艳不可方物。

骄贵妃像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脸颊有着自然的淡粉色,她在罗镜前顾盼,回眸间笑语晏晏:“合欢,这打扮可美?”

骄贵妃眼梢处的旖旎风情饶是合欢是女子,看了也觉得那是一种媚到骨子里的**荡骨,偏再看却又觉得骄贵妃的容颜清新无比。

合欢忙不迭点头。她感觉有yīn影向自己走来,抬头一看却是景帝。景帝身穿家常的竹青色长袍,只在袖口与衣领处滚了福纹,很是淡雅,冲淡了景帝一向过于严肃的面孔,显出几分温润君子的美感。

合欢偷偷瞥了一眼景帝与骄贵妃,她想这就是那紫xiōng鹦鹉所念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双花冲合欢扬一扬头,两人便同时退出了内殿。

内殿里,只余骄贵妃与景帝。骄贵妃打量着景帝:“重嘉,你瘦了。”

景帝含笑,一把揽过骄贵妃,将头埋在骄贵妃的颈窝处,细碎的吻夹着炽热的情话宛若疾雨一般向骄贵妃袭来——“阿骄,这些日子,我想你想的疼。”

“重嘉……重嘉……”骄贵妃声音极其娇媚酥柔,纤纤玉手亦是急切的抚摸着景帝。

景帝停了下来,将骄贵妃一把打横抱起,却是轻轻的放到床榻之上。骄贵妃眼神妩媚,脸颊透着霞色的光,肩上的衣服已经滑落到xiōng前,依稀可见那片诱人的白皙。

景帝炽热的眼神反应在炽热的吻上,如细雨般落在骄贵妃的身上。骄贵妃闭上了眼睛,自眼梢处流出一滴泪水……

良久,云消雨歇。内殿里,满室旖旎,流荡着欢爱的气息。

景帝心满意足的搂紧怀中的骄贵妃,小心翼翼的柔情询问:“累吗?”见骄贵妃埋在他怀里,看不到骄贵妃的脸,景帝一笑,伸出双臂想扳过骄贵妃,一股尖锐的痛楚自手指尖端处袭来,他心中一动,迅速抬起双手,却发现丝丝青黑色正顺着他的指尖向上蔓延。

景帝大骇,不顾手指处蔓延而来的剧痛,他快速一边大吼道:“快来人!来人!”一边快速的摇醒骄贵妃:“阿骄,醒醒!快醒醒!”

宫人没有应答,大殿寂静的落针可闻。

骄贵妃的声音幽幽传来:“堂哥,你不要喊了,他们此刻肯定都睡了,我配了药了……”

她的声音嘶哑冰冷,景帝瞬间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僵,好久,方传来他强忍着剧痛的嘶哑声音:“阿骄,你想起来了?”

“你是该喊我太后娘娘呢,还是我该喊你陛下呢?我告诉你也不妨,燕王带着传国玉玺已经来到了燕京,料明天河山又将姓宇文!”骄贵妃嘶哑的笑声带着瘆人的味道,“堂哥,你真重口味!你不怕死后无脸见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吗?到底,我还是你妹妹啊!”

景帝忍着剧痛,将骄贵妃的身子扳正,瞧着她原本白皙柔腻的肌肤上渗满了可怖的青黑色,景帝大吼:“快来人!快来人!”

寂静的大殿回荡着景帝自己的声音,整座宫殿死寂一片。

天际忽然一声惊雷滚过,随后,那轰隆隆的大雨恰如喷发的瀑布一泄如注。风声雨声中,传来骄贵妃发疯发癫的声音:“慕容重嘉,你不要垂死挣扎了,我死也会拖着你下地狱!慕容重嘉,你禽兽不如,我的斐儿他敬你爱你,你却能一剑插进他幼小的心脏,他那么小那么乖巧,你却能!你却能!”

“慕容重嘉,纵然我与你不是同一个父母所出,可到底我们都留着慕容家的血,我是你嫡亲的堂妹,你却能,你却能在我失忆后一次又一次的占有我!慕容重嘉,你荒唐!你禽兽不如!”

“咳咳咳……咳……”骄贵妃一阵猛烈的咳嗽,伴着她从嘴角处流出的一丝乌黑的血,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十分的妖异。

景帝仓惶爬着向骄贵妃靠近,他掂起衣被要为骄贵妃擦去嘴边的血迹,却发现那乌血流的越来越多。疼痛与恐惧让景帝的声音都变了形,他道:“千骄,你为何就这么傻,你难道感觉不出来我是真心的爱着你,你想让我死,为何还要拖上你自己……咳咳……你说出来即可,你又何苦舍了自己让我难受……”

“阿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斐儿他……”那令人生惧的青黑色已经爬到景帝的面孔之上,他说话更加吃力,视线也渐渐模糊,自鼻孔内更是喷出血来。

景帝正要将藏在心中的秘密吐出来,耳边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大殿的门却是被撞了开来,一股冷风顿时窜了进来,冷风之中走来一人。

景帝眯起眼睛细看,静道:“是你!燕王宇文容镜!”

……

《齐书》载:“伪周天和三年,燕王宇文容镜持传国玉玺率回鹘众部冒雨驰入燕京,一举平定伪周朝,复国号大齐,于燕京朝阳门称帝,史称齐武帝。齐武帝追封并厚葬前摄政太后慕容氏与皇上宇文斐,追封摄政太后慕容氏为圣敬太后,皇上宇文斐为齐哀帝,并命史官为慕容氏作《烈妇传》。”

野史却云:“伪周天和三年,太后慕容氏隐名埋姓一直隐匿在感业寺处的骄霞宫内,乃伪周景帝慕容重嘉的宠妃骄贵妃。慕容氏美艳无双,勾的伪周景帝**熏心,不顾礼仪伦常,与之苟合。慕容氏秉风情,每每令伪周景帝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终却是精尽人亡。不想,伪周景帝却是下到yīn朝地府也想与慕容氏风流,竟是临死前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生生掐死了慕容氏。齐武帝宇文容镜闻讯冲进骄霞宫时,慕容氏已经断气,帝哀切不已,言:世间,倾城绝矣!追封慕容氏为圣敬太后。然,每逢雨夜,齐武帝夜不诏妃,只独立骄霞宫,对着慕容氏的画像吹笛到天明。相传,齐武帝的笛声哀怨缠绵,听了令人止不住引相思,摧心肝。宫帷暗传:慕容氏以倾城之姿,惑了三位君王,实乃妖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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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颜家舜华

五月的风暖暖含熏,凤鸣山上的百花渐次绽放。 .山脚、山坡蔓延的万紫千红打扮的凤鸣山恰如一明丽少女娇艳而生动。山脚下有一村,本名无患村,因了大齐开国相师崔神基偶路无患村,他铮铮断言:百年之后,凤鸣山必出一女主天下,村中族长感其言,将村名由无患村改名凤鸣村。

大齐洪武十九年,这一年距离相师崔神基的断言已经时隔八十多年。大齐百年基业,兵强马壮,周遭无战事,百姓得享太平,人心平定,民风祥和。

这一年五月初六的清晨,鸟语花香,空气清濛。凤鸣村中的医婆颜林氏与其子颜世卿从山间小路走过,一路所遇村民皆是与颜林氏热情打声招呼。谁家没有个头痛发热的,医婆颜林氏迁来凤鸣村中居住已有二十来年,村中的山民但赶小灾小病的都是请她前去诊治,若逢着没钱出诊金的山户人家,颜林氏便让村民拿些家养的母**或者**蛋或者自产的米粮油之类的充抵。颜林氏是个行走乡间的医婆子,属于野路子大夫,医术谈不上精湛,她本人更是入不了《平城医谱》,但二十来年间颜林氏治病也没治出什么人命的大事,故而在村民中还颇有威望。

说起颜林氏,那倒也是个颇有硬气的女人,她初来凤鸣山时一个女人手中牵着女儿颜如玉,怀里抱着儿子颜世卿,没有男人跟着,以后也没有见她跟男人在一起过活。颜林氏独自拉扯大一儿一女,如今儿女皆已成家生子,也称得上多年的寡妇熬出来了。当然这寡妇是山民们主观臆断出来的,毕竟这么多年颜林氏虽然从未提过自己的丈夫如何,山民们的记忆里却是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

走在山间坑坑洼洼不平的羊肠小道上,颜林氏只觉得脚发软,脚心处钻心的痛。她年纪渐大,体力也渐渐不支。昨夜若非是邻村栖霞村的老刘家的孙子半夜起烧,老刘家又大老远的诚恳来请,像这种半夜三更出诊的活,颜林氏是真的不想接了。

颜世卿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见他娘颜林氏走路越来越慢,赶紧将药箱搁置在地面上,蹲下身子冲着他娘颜林氏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娘,上来,我背着你走!”

颜林氏瞪了儿子一眼,虽嘴角微弯爬上了颜世卿的背,却还不忘训斥:”这会儿子你又充起孝子来了?知道心疼你娘了?我呸,你早干啥去了。你媳妇前阵子存心跟我置气,非不相信我的医术大半夜的硬是要花钱,去镇上请什么劳什子诊金要的死贵的大夫来看华姐的病,浪费了银子尚且不提,可这简直就是在打我的脸,无非就是个孩子发个烧,哪里有那么严重,我行医几十年难道那种小病还没把握?不让她去,她还哭的惊天动地的,四邻都惊动了。自己媳妇还瞧不上我这老婆子的医术,莫非我还指望着别个儿瞧得上。她大凡实心将我放在眼里,也断不会此番。”

颜世卿赔笑:“娘,哪里有那么严重,昨个晚上隔壁村不还连夜找你嘛!”

颜林氏听了这话,心里的气更是陡然又长了三分,索性拧了她儿子颜世卿的耳朵。虽她听见颜世卿吃疼的声音时,内心还是心疼的,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白眼狼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你明知道咱家香火不旺,还非不休掉你那五年也不下一颗蛋的婆娘,况且她还带了个拖油瓶。成天见她一张哭丧脸,对着她我连吃饭都不香,你倒好,跟没见过女人似得,一门心思就扎她身上了。这倒还罢了,你亲你那便宜闺女比自个的亲生儿子都甚!想起来,我就锥心的疼,你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啊!”

颜世卿听着他娘颜林氏如此说他媳妇芸香,心里想起他媳妇素日来紧颦不笑的脸,心下到底不自在,觉得他娘骂的有点难听,忍不住小声替他女人辩解:“娘,咱家的地都让你种了草药了,哪里还有粮食可耕种。再则,芸香她虽身子骨弱,可每日不也将家事料理的井井有条嘛,她又有一手的好绣活,每月的进项也是不少!华姐儿虽说不是我亲生,但到底她刚来咱家时还是在襁褓之中,她哪里懂什么亲生不亲生的,咱们整个村子里也只当她是我亲生的闺女。都说孩子是谁养跟谁亲,况我瞧着华姐也是真心可疼!”

颜世卿这话一出口就将他老娘颜林氏得罪的干净。颜林氏狠狠的在儿子颜世卿的背上锤了几拳,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货,看见你婆娘那水蛇腰你脑袋就被驴踢了,分不清到底谁才和你亲了。谁家的婆娘不是家里地里一把揽,偏到她那还立了功不成。生不出一个蛋,还张狂的不行硬是要将她那不知道跟谁苟合而生的闺女宝贝的跟个公侯家的姑娘似得,明明就是个贱命小丫头片子,却非要她假充个小子跟着我的远哥儿去镇上先生那进学,也不怕折了那小丫头片子的福气?”

颜世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嘴又合上了。他这继娶的媳妇芸香虽然人样子长得好,又有一身好绣活,又温柔又贤淑,料理家事也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芸香待远哥一向视同己出。颜家因了颜林氏是医婆子,又加上颜林氏本人精明能干,自家的田地里不像其他山户一样种着常见的红薯、玉米与稻子,相反她的田地里、家院子里种满了药草花草。所产除了自己出诊用,余下的大多数都倒腾到镇子上的杏和堂里,这些换了银子,每年的进项比种庄稼强上太多。山户人家虽勤快却多数过着清贫的日子,住的屋子一般也都是用茅草作顶泥作墙的简陋屋舍。颜家却是不同,家里三间正房连带两间耳房都是用砖砌的,这还不够还用石头起了院墙,在凤鸣村中,称得上小富之家。

颜林氏懂的物尽其用,不仅在院子里种着栀子、板蓝根、益母草等可赏可用的药材,更是在院墙墙跟处一溜栽着双花。五月的阳光明亮慷慨,毫不吝啬的倾注在双花藤上,藤蔓上抽出的成千上万朵双花在清晨的暖风中微微摇曳,熏的空气里久久荡漾着一股清新的芬芳。颜家的姑娘颜舜华此刻正站在院墙外头,她的脚下一溜摆着三个藤编的篮子,仰着头一只手紧紧的按住爬墙用的梯子,一边从颜家的小子颜致远手中接过一装了刚采摘的双花的灰蓝色粗布包,清亮的叮嘱:“哥,你别逞能,别去摘离手远的花儿,小心摔下疼……”

颜致远回头,冲妹妹颜舜华温声道:“华姐儿,不打紧,我稳着呢。”待瞥见颜舜华额头上浮着汗珠,皱了皱眉,商量道:“华姐儿,今儿就先摘这么多吧,你病才好,身子还虚,得多歇着。”

颜舜华却摆了摆手,仰着头冲颜致远甜甜一笑,“哥,我不妨事。已经躺床上歇很久了,出来活泛活泛才好,我们接着弄,不然等下我们上学去了,娘自己一个人一准是半天也忙不完。”

颜致远瞧着妹妹笑语嫣然的模样,忍不住心思一个恍惚。他妹妹颜舜华虽才五岁,却比同龄的小姑个子高太多,因了身子单薄身量看着更是打眼。她容貌长得极好,一张脸白皙柔腻的同羊奶一般,精致的瓜子脸上一双灵动飞采的丹凤眼更是十分惹人注意。尽管她年纪很小,若是眯着眼睛去瞧人,却是有一种与之年龄完全不符的潋滟魅惑。村里的人瞧了去,都只道,“这小姑,长大了可了不得,这容貌讲不定还能当上那皇帝老的妃子娘娘!”

虽只是戏言,颜致远听了心里却不舒服的紧,他比舜华大了四岁,今年九岁,已渐渐知事的年纪。有一次,他从外头回家来,妹妹颜舜华与娘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他父亲颜世卿与祖母颜林氏在家,俩人在家面对面坐着说话,并没瞧见他进屋。他听到祖母对父亲说,“致远马上入了年就十岁了,快要到张罗娶亲的年纪了,舜华那丫头片子虽不讨我喜欢,人样子却齐整,等大了给远哥做媳妇倒是不错……”

他父亲颜世卿正要说话,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了,便也没有续着祖母的话说。虽如此,自那日,颜致远每每看着妹妹颜舜华心里就泛起点异样,再听村里人说什么舜华会做皇帝老儿的妃子娘娘的话,心里就十分不舒服,有时候还会恶声恶气的冲那说话的人来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毕竟还是小孩子,山民们倒也不恼,只摇头道:“这颜家的姐儿与哥儿若是翻了个个,华姐是个哥儿,这颜家就是真正的祖坟冒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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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前尘往事

颜舜华一只手依旧按着爬梯,另一只手则打开刚刚从颜致远手中接过的蓝色粗布包,整张脸往那包里一探,扑鼻的双花清香让她忍不住贪婪的深呼吸,她喜欢闻这样清新美妙的味道。 .提起那蓝色粗布包的底部,对着她身边其中的一个藤篮一抖,无数洁白逊雪的双花纷纷落入藤篮内。

“哥,拣些没有抽花的嫩枝给剪下来,回去我想用它熬水洗头。”颜舜华笑眯眯的将抖空了的蓝色粗布包又递给了颜致远,“双花水洗头最妙,又香又清爽,不过那个是拿来换银两的,就用嫩枝洗好了。”

看着颜舜华乖巧嫣然的笑颜,颜致远也很高兴,要不是碍着他此时正在梯子上,他真想像以往一样揉揉颜舜华的小脑袋,“这双花开了这么多,还有些都已经开败了呈金黄色的。这是咱们家里自己种的东西,哪里有什么稀罕,你既是喜欢,就用这花朵熬水就成,别用那嫩枝了。”

颜舜华却是抿嘴笑,“哥,你就依着我剪些嫩枝,它熬的水清亮泛着淡淡的绿色,我也很是喜欢。”

她的声音软绵甜糯,听了让人心里觉得很是熨帖。颜致远一向对于颜舜华的话没有什么免疫力,况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今个儿用嫩枝,明个用花朵就是。因此,他就笑着“嗳”了一声。

颜舜华倒是想用双花熬水,只是这样少不了要连累她这一世的娘芸香挨祖母的骂。说起来,她重生到这里也有些时日了,这些日子里,她明里暗里留了心,对这个家庭也是有所了解的。这个家一共有五口人。祖母颜林氏是远近村子里闻名的乡间医婆子,父亲颜世卿跟着祖母打下手,母亲芸香管家里杂活与做绣活拿到镇上的喜铺子里卖钱,哥哥颜致远比她大上四岁,却和五岁的她一样才刚刚去了镇子上读书。

她心里十分清楚,若是这双花是给哥哥颜致远用,自然是没有什么稀罕的,但是给她用,祖母定是要冷冷的念叨她不知柴米贵,继而又会波及到母亲,会训她母亲整日娇惯的她不知一针一线来之不易。祖母十分重男轻女,对着哥哥眼睛都能笑的眯成一条缝,对她虽然面上未曾有责骂,却是十分的疏远冷漠。

这一点,在她刚来到这个家时就体会到了。

当初,她迷迷糊糊有意识时,耳边听到的便是哭声夹杂着争执声,还有两边调解的声音。那哭声是颜舜华的母亲芸香发出来的,颜舜华当时虽身体极度虚弱,却也理清了大概。大约是,这身子的原主因为染了挺严重的风寒,一直高烧不退,祖母颜林氏自恃自己懂医术,又一向对她这个孙女不是很上心,拦着父亲颜世卿不让去请镇上的大夫,只用了家里自己出产的一些简单的草药熬了汤水给她喂下去。因着,久不好,颜舜华的身子又热的发烫,母亲再也坐不住了,张罗着要连夜去外面请大夫。祖母却觉得母亲是大惊小怪,两人起了争执甚至恶语相向。直到后来,颜舜华高烧晕了过去,母亲神智终于崩溃,嚎哭着冲出门去要去外面找医生来,四邻都被惊动了。

哪知,母亲还未走出院子门,屋里就传来哥哥颜致远欢喜的声音:“母亲,你快回来,华姐儿她醒了,醒了,快回来。”

颜舜华是醒了,不过这个醒来的人却已经不是原先的颜舜华了,而是一个有着两世记忆的她。加上这一世,她一共活了三世,巧的是第一世她名字也唤作颜舜华,出身秣陵中医药世家颜家。听她第一世的外祖母讲,她们颜家的药堂在南朝时就开张了,当时的大当家是一位女子,她们颜家的老祖宗。据说,老祖宗是个怪女子,她定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这颜家的药堂只能传女不传男。此外,想做颜家女婿的男人必须要入赘颜家,不管如此,生的孩子也得跟颜家的姓。在第一世里,颜家医堂的大当家就是她的母亲,一个美丽又强势的优秀女人。这种优秀让她的父亲只能仰望,仰望久了,她的父亲可能觉得脖子痛,在外面找了个娇娇柔柔仰望他的女人。

到底,纸是包不住火的,强势而美丽的母亲知道了后,她的表现跌破众人的眼睛,几乎可以用歇斯底里来形容。母亲哭着与父亲争执甚至大打出手,刚刚从广告学毕业的她上去劝架,不曾想,她身后摆满瓶瓶罐罐的博古架子却是倒了下来,直直的砸在她身上,临闭眼的那一刻,她想:颜家珍藏多年的老古董怕是要摔坏不少,她的外祖母定是十分难过。她又想:我才二十二岁,早知道会这么英年早逝,就该不听母亲与外祖母的话,应该接受学长的情意好好谈一场恋爱,哪怕爱到最后会是刻骨的伤痕累累。

然而,她却没死。又或者说,她是死了的,灵魂却不灭。她穿越到护国公府嫡出的七小姐身上,名唤慕容千骄,十四岁,艳冠天下。因了父母双亡,她被养在伯父护国公的名下。来到异世的陌生,让她十分的仓惶不安。第一世的外祖母教导她凡事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故而,她从不多问多说一句话,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令她疑惑的是她穿过去后,她不问却也没有人问过她一句之前的事,这让她又庆幸又不解。伯父慕容凌风待她比待自己的女儿还要好,提供给她的衣食器具都是护国公府中最精致的,至今她仍记得在护国公府中,她沐浴用的都是牛奶加时令鲜花,极尽奢侈。

后来,她在长平公主府上遇见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宇文容城与燕王宇文容镜,不久之后皇家向护国公府求娶她,而她平步青云一路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只是她不曾想到有一天她倾心倾力去维护的伯父会篡权夺位,并诛杀了她的儿子,又厚颜无耻的赐封她为朝阳大公主,也是到那一刻,她才看清伯父待她千般好,不过是将她当做他登天的阶梯。她于护国公府而言,实乃是政治工具而已。她撕毁了圣旨,传旨的公公冷笑,手一挥,却是几个力壮的嬷嬷掰开她的嘴,将一杯毒酒灌了下去……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却不想他的堂兄移花接木将她救活并运了出去,送到了感业寺,后来又有了那么多的不堪……

“父亲!祖母!”耳边传来颜致远兴奋的呼叫声,“妹妹,快别发呆了,祖母与父亲回来了!我们收拾收拾进屋去!”

颜致远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下了梯子。

“自从大病一场后,妹妹华姐时不时的就一副出神的样子。”颜致远如此想着,拉了拉颜舜华柔嫩白皙的小手,“华姐,我们快收拾收拾!”

第五章 鸟语花香

兄妹两人将摘下的双花按着将开未开的、才开的、开败了的分别放入三个藤篮内.因了并不重的缘故,颜舜华一人轻松提着两个藤篮。颜致远虽则九岁,却长得肤色黝黑,个子又高又壮实,力气也大,他毫不费力的将爬梯抗在肩头上,又伸手提着一个藤篮,笑眯眯的紧跟在颜舜华身后:“华姐,我听祖母说,这双花好像还有个名字,叫什么鸳鸯藤。”

颜舜华回头看了他一眼,赞赏道:“哥,你力气真大。”又道,“嗯,双花的名字可多了,除了这俩,还叫忍冬,金银花。我最喜欢喊它忍冬,觉得这个名字叫着最好听。”

“华姐,你懂的可真多,难怪先生那么喜欢你。”听到妹妹颜舜华夸自己力气大,颜致远不觉脚步又轻松不少,望着华姐手里提着的两个藤篮,笑道:“你听谁说的?我倒是从未见祖母还将这双花分成几样,以前我们也没有摘下过还打着花苞的双花儿……”

他心中其实有点担心,祖母对妹妹颜舜华一向有点苛刻,今早上,妹妹让自己一下子摘了这么多双花骨朵,等回头祖母瞧见了,不知道会不会训斥华姐。不过,这心思颜致远只是在心里打个转,并没说出口。反正,他想好了,要是祖母因为此又念叨华姐的话,他就一兜全揽在自己身上好了,祖母一向疼他,多半也就小事化没了。

“我是在书上看的。这双花也是有讲究的,欲开未开的无论是入药还是饮茶都是最清热下火的;刚开的花香浓郁,花色洁白,虽疗效比不得将开未开的,但也称的是上上品,而且若是和绿茶一起制成金银花茶,品相十分出众,投放到市场上亦是很能吸引眼球。相比之下,那已经开败了成了金黄色的双花,香气已经散了,不过药效还是有的,用来熬水治疗痱子或者湿毒等热症还是极为有疗效的。”颜舜华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用手在藤筐内鞠了一把今日才开的双花,用力嗅了嗅,只觉得香味沁人心脾,这让她大爱。真论起来,重生到古代其实并不美好,没有现代化电器,没有高科技产品,生产医疗科技文化整体处于封闭与落后的状态。

颜舜华因为第二世就是生活在大齐年间,因此对于这些硬性条件的不便倒也能欣然接受。再则,上天已经厚爱,赐予新生,人也该知足。虽有诸多不便,却有一点好是现代世界里拍马抽鞭也跟不上的,那就是古代的空气实在清新的厉害,平城的空气又犹甚。五月怡人,连拂在脸上的风都带着醉人的花香,夹杂着鸟儿的私语,当真是鸟语花香。

待见到祖母与父亲,颜致远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老远就笑:“祖母,父亲!”

颜舜华被颜致远的情绪感染,也跟着清亮的喊了“祖母!父亲!”。

颜世卿忙不迭的应了,又上前摸摸颜舜华的小脑袋,关切的问:“华姐,今个儿头还晕吗?”见华姐摇头,他又道,“栖霞村的老刘家说晚点等日头高了,他就往咱们家里送一只三黄母**来。等会儿,我去镇子上药铺办事时,我再给抓点党参回来。我听你祖母说,将那三黄老母**宰杀干净了,往它肚子里塞点党参放锅里用小火慢慢炖了,喝汤吃肉最是大补元气。”

祖母颜林氏原本正跟哥哥颜致远说话,听了颜世卿的话后,忽的扭头过来,白了一眼颜世卿,正想发作些什么,却发觉颜致远正在扯着她的衣袖。颜致远看起来乖巧极了,“祖母,我看那老刘家的胖墩,隔三差五不是感冒发烧就是摔着碰着了,倒还真是不省心。”

颜舜华视线跟了过去,瞧见走远了的祖母颜林氏正一脸和蔼的看着颜致远并与之交谈,脸上是藏不住的温情。老话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祖母对颜致远与她的两极对待,让颜舜华很是羡慕。虽然,她心里也清楚,即便是第一世的现代里,重男轻女的现象还屡见不鲜,更何况这是在子嗣大于天的古代。这一世她的母亲芸香自打跟了父亲颜世卿后,已经有些年头了,却只生了她一个女儿。母凭子贵,母亲芸香没有儿子,虽然和父亲颜世卿是恩爱夫妻,却到底因为无子的关系,在祖母面前一直有点立不住脚。

颜世卿见颜舜华盯着前面不说话,心头不免起了怜惜。他想起适才颜舜华甜甜的唤颜林氏“祖母”时,颜林氏却是充耳不闻,至始至终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心里明白,华姐虽年纪小,却早慧,是远近闻名的聪明孩子,就连镇子上一向自喻清高的先生都夸赞华姐是灵秀至极。不过,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她心里也是有点难过的吧?

颜世卿一面从颜舜华手中接过那两个藤篮自己提着,一面蹲下身子,望着颜舜华的眼睛温声解释:“祖母年纪大了,耳朵也不是很好使。况且,她昨夜又熬夜去给老刘家诊治,身心都是很累。华姐,你要体谅她。”

颜舜华自是看出父亲颜世卿的怜惜,当下重重的点头,认真的说道:“嗯,华姐心里明白,父亲不必为我担忧。父亲,你也熬了一夜,肯定累了,我们快点进屋吃饭去吧!”

颜世卿迎着颜舜华真诚的目光,只觉得心里软软的,他将颜舜华揽入怀中,低声道:“好华姐,莫要心伤,凡事有父亲呢。”

颜舜华伏在颜世卿的肩头,将脸埋在颜世卿的颈窝处,心中有暖流缓缓流淌。她享受这感觉。第一世,她的父亲一直活在强势的颜家yīn影下,成日面容yīn郁,连带的对她也有点冷漠。第二世,她穿过去时,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伯父对她是虽好,却是别有用心的宠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爱。这一世,她从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就见父亲颜世卿为她抓药熬药煎药,十分忙碌。每日里不管回来多晚,都对她嘘寒问暖,还会带些小玩意供她解乏。颜舜华无论是从颜世卿的眼里还是从颜世卿的行动上,她都读出了父爱。

父爱如山般让人信赖。颜舜华觉得,这一世,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

母亲芸香早已准备好了早饭,一行人到家时,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玫瑰藤架下支着绣棚在做绣活,她绣功极好,穿针引线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优美。母亲芸香上身穿着件半旧的藕荷色衣衫,下面是一身湖绿色的家常裙子,头发只简简单单的梳了个妇人髻,素着一张脸。清晨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光,看上去十分的从容秀雅。

待瞧见一行人近前,母亲芸香赶紧起身,将手中的绣活放到身边的柳框里。正了正衣襟,母亲芸香冲颜林氏小声而不乏恭敬的招呼道,“娘,你回来了?饭都准备好了,就指着你们回来呢?那刘家小子没有大碍了吧?”

前阵子,芸香因了不信颜林氏的医术,大半夜的哭闹惊动了四邻,这件事让芸香觉得十分羞愧。

颜林氏本就不待见芸香,当下也不多说话,只重重的“嗯”了一声先进了正屋。颜致远紧随其后冲芸香唤一声“母亲”便也跟着进了正屋。

颜世卿走近凑前看了一眼,不禁皱眉道:“前些日子,你眼睛哭得跟个核桃似得。昨夜里,你还说眼睛痛,怎么这么快就又做上这些绣活了,别使坏眼了。”

芸香报之一笑,“不妨事,如今可不正年轻,眼睛还好着呢。,哪能轻易就坏了!”她说着话,又招呼颜致远与颜舜华,“快,赶紧进屋吃饭去。舜华,快点,吃好了,还得赶路呢。”

芸香的眼光落到颜舜华身上时十分温情,这让颜舜华十分的满足,这一世虽没有锦衣玉食,却父慈母爱。

芸香替颜舜华拢了拢头发,小声的说道,“才刚又出虚汗了么?我给你炖了老**蛋,回回头你一定得吃完,你病才好,得补补。”

颜舜华冲着芸香甜软一笑,口中喊着“母亲”,双手更是张开,一副撒娇要母亲抱的模样,咯咯笑道,“母亲,有你真好!”

“你这孩子!”芸香很是高兴,搂了下颜舜华,又催促她赶紧进屋吃饭。

待院子里只剩下颜世卿与芸香,颜世卿对着芸香微笑:“芸香,有你真好!”

芸香立刻就红了脸。

颜世卿瞧了,只觉得此时红着脸的芸香瞧上去比她身后娇艳怒放的红玫瑰还要艳丽几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触碰芸香的手指,刚触及指尖,芸香却是跟过电一般,赶紧的缩了回去,红着脸道,“你赶紧去吃饭,你不到,华姐与远哥他们是不会动筷的。”

颜世卿面容有点惆怅,他轻声唤道:“芸香……”

这一声极为温柔,芸香的头便勾的愈发低了,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悠悠的道,“世卿哥,要不,我们就跟娘说实话吧!我带着华姐离开,不然也太苦了你!”

颜世卿却急道,“别!”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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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镇上学堂

早餐好不容易吃完时,颜舜华忍不住在心底长出一口气。 .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沉默,尽管席上颜致远为了冲淡这种沉默止不住的讲学堂里的趣事,大人却因为有心事都也只是敷衍他几句。颜舜华吃饭一向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只是低着头就着自己眼前的菜埋头吃饭。只偶尔觉得颜致远一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尴尬时,方会抬起头附和几句。不过,每每她刚开口,就能感觉到祖母正用眼角的余光不虞的打量她,这让她有点忧郁,索性眼观鼻,鼻观口,不再开口。久了,颜致远也跟着安静下来。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祖母颜林氏摞下筷子,道一声“我吃好了”并起身去了东房歇息时,才有所改善。母亲芸香温柔的给她与颜致远夹菜,并殷殷嘱咐道,“吃多点,等下还要去镇上读书,读书用脑也是耗费力气的。”颜致远与颜舜华忙不迭的说一声”谢母亲”,并笑着与芸香交谈几句。

父亲颜世卿却是一向沉默。

在颜舜华的记忆里,颜世卿与芸香是恩爱夫妻,两人哪怕在用餐时也会笑着交谈几句,无非是讲些邻里的琐事,却也是彼此眼角带笑面现温柔的。今日,父亲颜世卿这般安静,却是有点不同寻常。颜舜华留心观察,发现母亲芸香也并不看父亲,偶尔不小心碰触到父亲,也都是避之不及般赶快错开。

父亲颜世卿则时不时看着芸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是闹别扭了吧?颜舜华心想。

其实夫妻两人过日子,生活里面难免会有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也就罢了,最怕的是两人都不吵都不说出来。

差不多吃好了的时候,颜舜华估摸着父亲和母亲应该有话说,道一声:“哥,我吃好了。先去换衣服,你等下吃好了就赶快来。这么久没有去过学堂,今天我想早点去。”

颜致远愉快的“嗳”了一声,加快了拨饭的速度,芸香瞧了,赶紧止住她,“远哥,不急,小心噎着了。”

颜致远就果真慢了下来,一边吃着饭一边用眼睛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颜家一共有三间正房,两间耳房,正房的东间是颜林氏住着,西次间住着芸香与颜世卿夫妻二人。两间耳房则分别是颜致远与颜舜华的房间,因为颜舜华年纪小,有时也跟着芸香夫妇一起睡。

少时,颜舜华换好了衣服进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袍子,头发也梳成这个时代男童的发式。进了学堂,颜舜华就不再是“她”,而是“他”。

大齐富裕,民风也颇为开放,虽比不得颜舜华记忆中的汉唐豪放,却远远胜过明清时代的小家子气。不过,饶是如此,这个时代依旧也讲“女子无才便是德”,只有公侯家的姑娘或者父母特别开明的富户之家方会让姑娘家认字读书。不过,却是不进学堂,都是使了银子,请个有名望的女先生住家来教。

颜家既不是公侯之家,也算不得富户,自然不会请女先生。颜林氏本人是认识字的,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让颜舜华认字读书,更不会为之花银子。芸香是承诺了自己会多做绣活,为家里多增进项,又加之颜世界卿说清,方算默许了颜舜华能够装扮成少年跟着颜世卿进学堂。

其实,以五岁的年纪来论,颜舜华进学堂是过早了点。不过,芸香却是对此很坚决。

没多久,颜致远也用好了饭。两人装好了书包,芸香又将两个食盒递给颜致远。

出了院子,外面就是个碧曹铺就的小弯路。因了前几日才刚下过一场雨,路面上飞野草长得青翠欲滴,伴着不知名的野花,景致十分令人心旷神怡。这样的清新,就跟一个女孩还从未与男人亲吻过的味道一般,纯粹的动人。颜舜华很是喜欢,一路上不时会蹲下身子摘几朵开的娇艳的野花。

颜致远便取笑她:“华姐,你现在是男孩子装扮,这么爱花,小心被人瞧见,笑话你是个娘娘腔。”

颜舜华一点也不恼,嗅着花道,“咱们这的人哪个不知道我是女扮男装的,我才不怕说。”

颜致远便笑,也一边走一边拣些开的美丽的野花。

山里人朴实,颜舜华又长得特别的漂亮,平素又一口一个“婶婶”、“叔叔”的,凤鸣村的人都十分喜欢她。要是谁去镇子上赶集,碰见女扮男装的颜舜华,还会装腔作势的来一句“华哥”。

*********

他们上课的地方叫做“温新堂”,取论语中“温故而知新”的意思,位于观音镇西街上。是一幢占地不小的院子,门口遍植翠竹,此时正是五月,竹子青翠观之可喜。这里据说原本是京里某位高官的别院,后来因为犯了事宅子便被没了去。这之后,“温新堂”的先生李牧之来到观音镇后,县令素仰李牧之为人洒脱不羁,便指给了李牧之及家眷住。

李牧之又将宅子腾出一半,做了学堂。

李牧之来自京城,据说因气氛主考官徇私舞弊,索性弃了科举,跟着妻子一起回到了妻子的娘家观音镇居住。

李牧之人人长得文采风流,个性也十分洒脱,更为难得的是写的一手好字。他性情略微带着忧郁,并不像这时代其他的学堂先生一样,为了标高自己而拒收出身不好的学生。李牧之,收徒,只凭眼缘,他觉得好了,你方可以入学堂,觉得你不好,哪怕你家里出的束修比别人的多,也只能叹一声无缘。

芸香带颜舜华来找到李牧之时,李牧之却是一眼相中了颜舜华,当下便收了徒,甚至因着这份喜欢,破格允许了颜致远也可以在这里读书认字。

正是因为此,最终才堵住颜林氏的抱怨。

温新堂分为三进,第一进里住着门房与助教人员。其中,助教相当于现代社会里的教务处老师,负责些学生考勤及兼顾学员调查以及中午为学员热饭等活计。

第二进的正房是李牧之讲课的地方,墙上挂着张孔老夫子的画像,右联写着“以正气还天地”,左联写着“有大功于国家”,书法飘逸,正是李牧之的手笔。画像前面摆着一张黑漆长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书与戒尺。

长案的前方是一溜四排桌子,均一律是楠木的,乃是远在平城的县令朱荣所赠。

正房的东次间靠墙摆着书架,慢慢都是书,是李牧之的书房。西次间,则里面设了床榻与软椅,乃课间休息时,李牧之小憩的地方。

第三进是李牧之待客的地方。后面还有一个后花园,里面有着参天古木,更是遍植花翠,天气晴朗时,李牧之会让学生们都出来,围坐在草地上,他坐在中间讲学,颇有孔夫子遗风。

颜舜华他们是第一个到,李牧之与其他学生还没有来,只有温新堂打扫的吴嫂在,她抬头看见颜舜华,眼中露出惊喜,夸张的道:“华哥,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堂里的学生们可都要跑你家里前去相请了,先生想念你的紧,每日都要念叨说‘教过的学生中,就属华哥最为聪明,一点即透’”

颜舜华便回头看颜致远。颜致远颇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一声“先生是如此夸你的。”他其实有点惭愧的,身为哥哥虽暗地里他用心读了,却始终比不得颜舜华在学业上的成绩。

第七章 先生牧之

既然时间尚早,颜舜华与吴嫂寒暄几句,便索性放下书包,从中抽出《论语》,认真的翻看着.

读书是一个不断发现的过程,奇妙而神圣。虽然有着两世的记忆,但是再次重新拾起书本坐在学堂里静静的翻阅,颜舜华有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之感。

颜致远瞧见妹妹如此用功,有点惭愧。他心里总觉得在妹妹颜舜华面前除了力气大,年长之外,貌似并无其他长处。妹妹自小聪慧,有着过目不忘,触类旁通的灵慧,相形之下,他则显得有点愚钝甚至略微蠢笨。同样的字,颜舜华看一眼就能记住,不仅能记住还能背出那个字的意思。而他则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他在自己所居的耳房里放置了一个装满沙的木箱子,每每闲暇之时,他就瞒着家人,偷偷的在那沙盘上不断写先生之前教过的字,一遍又一遍,认真而努力。

说起来,颜致远读书并不是很有天赋,李牧之也曾称赞他勤恳,并鼓励他,“笨鸟先飞”。因了妹妹颜舜华的过分灼华,学堂里的同学虽然没有在面上嘲笑颜致远蠢笨,背地里也是有些浅浅的议论的。

颜致远本身并不是个敏感的人,他也并不在乎被同学嘲笑。只是觉得自己这只笨鸟飞若是再勤奋点,应该就不会离妹妹颜舜华的距离太远。

接近辰时的时候,太阳渐渐光华愈盛,透过门口的青翠竹林斑斑驳驳照进来,光圈打在颜舜华的脸上,为她本就白皙的稚颜更是镀上了一层光辉。

李牧之在跨进门口的那刻,瞥了一眼,不觉脚下一顿。

他一向偏爱颜舜华,毫不遮掩对她的赞赏与惊喜。韩退之有《师说》留天下,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李牧之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名师,但是如同学子渴慕名师,名师也渴慕良。李牧之自诩伯乐,而颜舜华则是他认可的千里小马驹。

李牧之至今仍记得第一次得见颜舜华的情形。那是一个冬日,一个素净文秀的妇女牵着一个漂亮的宛若女孩一般的小小少年找到他,说想让小少年入温新堂读书。那个小少年就是颜舜华,刚刚过了五岁的生日没多久,还不足六岁,她当时穿着一身半旧却干净的蓝棉布衣衫,小脸白净,鼻子挺翘,最为吸引人的是眼睛,亮若星子,仿佛会说话,当下就引得李牧之顿足。李牧之自身文采风流,又长得一表人才,内心倾向中也偏爱长相清秀的学生。颜舜华的长相第一眼就很合李牧之的眼缘。

当然,仅仅外貌合眼缘还是不够的,还是需要考察的。李牧之在腊梅飘香的花园亭子内随意读了一段《孟子》给颜舜华听,然后问她能记得多少。令李牧之惊喜甚至狂喜的是,颜舜华不仅将那原书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更为难得的是甚至读文的节奏感都把握的很好,可谓抑扬顿挫。

李牧之当下就拍板了,他要破天荒的收下这个年仅五岁的学生,并且为此踌躇满志。

怎知,新年过后,到了开学堂的日子,他阅览了一众学生的脸,却找不到那个瘦瘦高高的五岁漂亮小少年。

他托人去颜家探了消息,不久得到回复,颜舜华的哥哥还未进学,若蒙先生不弃,可使得他们兄弟二人一同接受李牧之的教诲。

这是捆绑式的入学,李牧之笑笑,答应了。

颜舜华入了学堂后,李牧之很快发现,她的学习速度实在过于惊人。他教《声韵启蒙》,颜舜华总是第一个能够领悟并学的像模像样。同样的字,一般学生都要反反复复念几遍才能记住,而颜舜华则见一眼记一个。李牧之对此又惊又羡,羡的是若自己也有此过目不忘之本事,何患不能扬名天下。惊的是,小小的观音镇竟然藏有如此神童。他并不信什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说法。他想若是能给予有天赋的学生正确引导,他日必将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破例的给颜舜华开了小灶,每每课间小憩之时,李牧之会多教颜舜华认识额外的字,不想,不过百日功夫,颜舜华已经将《千字文》上的字认识的七七八八了。只除了字写得并不算好,毕竟字是靠多练,李牧之于是只有在自己授新课的时候让颜舜华跟着一干学子听课。其他时间,他便吩咐颜舜华去他的书房临习他自己的帖子。

颜舜华虽则聪慧,但到底年幼。每每李牧之进书房察看她的帖子临的如何了,总会发现颜舜华的脸上手上都有墨星点点,十分滑稽但也充满天真可爱。有时,他兴致好时,会伸手去刮颜舜华的鼻子,取笑她:“小花猫”。

一开始,颜舜华有点局促不安,后来渐渐胆子大了,便也冲李牧之做鬼脸,虽还带着拘谨与羞涩,却笑容朗朗。李牧之瞧了便有点会晃神,他想起兰陵王。

相传兰陵王容冠天下,却是骁勇善战,但因了容颜倾国倾城,每每在战场上与对手对阵时,对手总是愣神于他的容颜之下。这让兰陵王屡屡生出”胜之不武”之感,后来索性戴上了面具上战场。

不过,兰陵王出身皇室。颜舜华却出身贫寒,这点倒是可惜了……

李牧之却又自我开解:英雄不问出路。他想,颜舜华若是长大了,想必也是如兰陵王一般是个容冠天下的美男子吧!

李牧之想到这些,脸上不由浮出淡淡的笑容。

他清咳了一声,踏进了学堂。

颜舜华回头,见来人不过弱冠之年,生的眉目清朗,俊秀挺拔,大有风流飘逸之美感。

她想这应是温新堂的主人李牧之李先生了吧?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颜致远,见颜致远正一副欲行礼的模样,便确定了心中想法。

颜舜华面目含笑,同颜致远一起给李牧之行了礼,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李牧之。

李牧之今天穿了件湖水蓝的绒茧绸直,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书,温润如玉的脸庞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光,如五月的青山一样明朗美好。

“华哥儿!”李牧之点点头,朗润的唤颜舜华,“我本想着你若还不好,就去你家探病的。”

颜舜华恭谨的抬头,见李牧之神情真诚,也信了吴嫂的话,她笑道:“劳先生挂念了!”

李牧之笑笑坐了下来,将手中的书放到长案上,认真的打量了颜舜华一眼,有点怜惜的道:“又瘦了,你坐,别站着。”想了想,又道,“这两日你先不用去书房临帖了,就坐着学堂里听我讲课吧!你在,他们的学习也精神!”

颜致远于一旁低头看着书,心里泛起一丝羡慕却又觉得先生待颜舜华如此关切,他又有与有荣焉之感。

有学生陆陆续续开始进学堂,学堂里渐渐热闹起来。温新堂的学生多比颜舜华年纪要长些,平素虽然有点艳羡李牧之对颜舜华的偏爱,却也都心服口服。又碍着颜舜华年纪最小,温新堂的学生多有着长兄爱护幼小弟的心思,加之颜舜华长得出众又一向彬彬有礼,同学们对颜舜华颇有呵护之心。

一时,众人纷纷问候颜舜华的病情,还有同学说家中有补血气的红枣,要拿来送予颜舜华补身子。

颜舜华并不嫌烦,她一个个的的相互行礼并应答。她喜欢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年少单纯。

辰时,李牧之开始授课。他讲的是《明心宝鉴》,颜舜华很喜欢这本书,在第一世热播韩剧《大长今》里,长今的启蒙课本就是中国的《明心宝鉴》。颜舜华很赞赏此书的宗旨:做学问先明心方讲才华,倘若心不明空有满腹文采却也是无益自身与天下。

一堂课的末了,李牧之有心考察颜舜华的领悟能力。

“华哥,《景行录》云,‘以忠孝遗子孙者昌,以智术遗子孙者亡。以谦接物者强,以善自卫者良’,你且道一道你说理解的此话意思。”

颜舜华清朗一笑,站起身来,冲李牧之行个礼,高声道,“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讲,将忠孝之道留给子孙,子孙就会昌盛;将智谋权术留给子孙,子孙就会灭亡。以谦逊接人待物的会强大,坚守善行保护自己的会能使自己更好。”

李牧之爽朗一笑,赞道:“颜舜华不愧是颜舜华”!,又冲学生们挥挥手,道一声“下课”,率先出了学堂。

*********

因了不少学子离家远,李牧之索性便定了学生中午不需回家去,并在前院专门腾出了地方,摆了被褥床榻供学生午间小憩之用。

此外,温新堂中午是提供米饭的,但是菜就要有学生们一早从家中带来,于进门之际交给门房上的人。门房上做了标记,离近下课时,便提前将学生带来的食盒放入蒸笼给热了。

“华姐,走,快去前院,饿坏我了。”颜致远将自己的书籍快速收好放入书包,催促颜舜华道。

颜舜华知哥哥颜致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也当下快速收拾东西,与颜致远一道到前面饭堂。

都是半大的男孩子,正是活跃的年纪,一下了课,便叽叽喳喳推推嚷嚷,很是热闹。

走在甬道上的时候,同学罗浮生跟了上来。

他家境贫寒,人长得极为瘦小,因长期暴晒太阳的缘故,肤色也有些黝黑,穿着灰色的宽大袍子不是很合身,只松松垮垮的在身上。

罗浮生是个很向上的人,当初他来求学时,李牧之并不满意他,拒了他入温新堂。谁知,罗浮生却颇为不屈不挠,他不知道哪里打听到了李牧之的夫人周氏每每于月十五定要到镇西大悲寺里去上香。他便提前等在周氏必经之路上,拿着家养的母**下的土**蛋送予周氏,周氏心善,笑着接了,又让身边随行的丫鬟给了罗浮山一吊钱。谁知,每次罗浮生都推掉银子,看一眼周氏就跑掉了。

等下回上乡的时候,他又会等在周氏必经的路上。

一来二往,周氏也渐渐探听到了罗浮生的心愿,她做了主让罗浮生入了温新堂。

只是李牧之却并不喜欢罗浮生,对他态度也很是冷淡。

罗浮山却是对颜舜华一向热情的紧。

此刻,罗浮生正与颜舜华主动攀谈,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李牧生的夫人周氏可能胎儿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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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周氏胎漏

周氏虽出身观音镇周员外之家,却为人朴实,毫无富家姑娘的娇气。 .这与周氏在家中排行老四有关,周员外一心盼子,不想周夫人却是一口气生下了四个女儿。周氏一出生,周员外再也不顾及昔日与周夫人的情分,从外头纳了一良家女子为妾,谁知这妾的肚子却是十分争气。入门不到一年,便为周员外诞下一子,加之妾青春美貌,周员外不仅在感情的天平上倾向妾,更是抬了妾的身份,是为平妻。原本就已经有了三个女儿的周员外对周氏倾注的感情很少,周夫人因为妾的原因,也颇为不喜周氏。周氏的性子便有些隐忍,直到后来她于十七岁出阁嫁给李牧之,周氏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明朗,婚后不到一年便传来了喜讯。谁知,怀孕不及三月,李牧之却是与同窗在一次春季狩猎中意外的翻下马,周氏闻讯心焦如焚,原本就不稳的胎终是没留住。

祸不单行,没多久,李牧之的寡母去世了。周氏忙前忙后却是落下了病根,久久难孕。李牧之心中感念周氏的好,亦是四处托人为周氏遍寻名医,周氏的身体渐渐调养过来,可是肚子却是迟迟没有动静。这一晃已经七八年,李牧之重情义,虽未提出纳妾,周氏心中却是不安。回到观音镇后,周氏在周夫人的指导下,每月十五必是去寺里拜佛求子并捐了香油钱.许是心诚,到了今年三月,周氏一向来的准时的葵水却是没至。找了大夫一把脉,却是已经有身孕一个多月了。李牧之平素最是不信神佛,如此一听说周氏怀有身孕,当下心情激动难当,立马使了银子给寺里的佛像重新塑了金身。

到底,男人没有不爱子嗣的,李牧之平素不说只是不想给周氏徒增压力。

颜舜华独自走在林荫道上,她在斟酌等下要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探看周氏的情形。

不想,李牧之却是迎面走来。

见到颜舜华,李牧之眉心跳了一下。他皱着眉头,脸上表情有点严峻,身后跟着两个平常跟随他的长随平安与富贵还有车夫陈四叔,簇拥着一个大夫。那大夫穿着件灰青色的袍子,年纪三十开外,身上挎着一个药箱,表情很是凝重。

颜舜华更是信了罗浮生的话,想来,周氏的情形确是不好。

颜舜华冲李牧之行了一礼。

李牧之却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回头冲那大夫施了一礼,认真道:“劳大夫费心,内人这一胎究竟……”

那大夫却是一面回礼一面摇了摇头,叹息道,“尊夫人这胎只怕有艰险,望先生心中有所准备!”

李牧之神色一黯,沉声道:“先生乃镇上名医,素有‘妙手回春’之名,全仰仗先生了……”

李牧之说完瞧了一眼长随平安,平安会意,当下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

那大夫接了过去,将其拢入袖中,道,“我尽力!”

颜舜华观察到,李牧之似是松了一口气。

古往今来,患者的心都是一样的。若是大夫收了银两,心中便觉得还有希望,反之则是更加的惴惴不安。

李牧之吩咐车夫送大夫回去,又分别打发平安与富贵一个跟随大夫回去取药,一个则去前院传话。

一时,林荫间只剩颜舜华与李牧之。

李牧之颓然坐到了地上,并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低声道:“华哥,你也坐下。”

颜舜华“嗳”了一声,紧挨着李牧之坐下。

“怎么不睡午觉?”李牧之轻声询问,眼光却是瞥向远处。不及颜舜华回答,李牧之又道,“华哥,我母亲自小只有我一个,我是我母亲独自一人带大的。后来,我娶了敏兰,虽不能琴瑟和鸣,却也是你敬我,我敬你般的举案齐眉。我母亲身子一向不好,她一直盼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孙子。敏兰也很争气,她嫁给我的当年便有了身子,母亲很是高兴,不想不等这孩子出生。我与同窗去狩猎,却是坠了马,敏兰的胎原本就坐的不稳。她一看到我是被人抬着回来的,一个惊吓却是小产了。母亲的希望落了空,既着急我的伤痛又心痛那未出世的孩子,不出三月,母亲却是丢手去了。敏兰不顾身体,辛苦cāo办母亲身后事还要照顾我,到底落下了病根。”

颜舜华静静的看着李牧之,用心倾听。她知道,李牧之现在想找个人倾诉,说说话。

“我身体好后,四处遍访名医为敏兰调养身体,慢慢的,敏兰的身子也有了起色。然而,肚子却是再也没有动静。这一晃便是七八年过去了,有时我会梦见我的母亲,母亲在梦里责备我不孝。敏兰劝我纳妾,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愿意,又觉得有愧于她,就没同意。有时,看着你们这帮孩子,我会想倘若当时我那个孩子出世了,应是也有七八岁了。我怕敏兰压力太大,在她面前一直不提孩子的事,其实只有我知道自己,我喜欢孩子,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我会教他读书,教他骑射,教他做人的道理,陪他玩耍,伴他成长。”

李牧之说着说着声音却是有点喑哑:“华哥,我有点怕。怕这个孩子还会离开我……”

李牧之说完,将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看上去很是颓然。

颜舜华想像个哥们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又觉得不合适,犹豫了下,她轻声:“先生,你能告诉我师母是什么情形么?或许,并无你想象的严重。”

李牧之有点吃惊,抬头看颜舜华,原本并不想回答的,看着颜舜华一脸认真,有点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犹豫了下,终是说出口。

“她从几日前就隐隐有些腹痛,看了大夫,大夫开了安胎药。不想,腹痛不仅没有消失,却有加剧之症,昨天夜里,却是流了血……”

这是胎漏,西医则称之为先兆流产,属危险妊娠,需安胎。

颜舜华想了想,深感李牧之说的并不清晰,她想多问点,却又一则怕李牧之起疑,二者又认为李牧之到底是男子,对着如她稚嫩般的幼童,恐也不方便说。

内心踟蹰了会,她看着李牧之,温和的道:“先生,我想去看看师母。”

李牧之不禁挑了挑眉。

颜舜华则垂眸道:“先生知道的,我祖母是医婆。”************新书还很弱,真心需要姐妹们的支持,票票,收藏。望姐妹们看书的时候,动动纤纤玉指……

第九章 牧野问诊

李牧之眼中划过亮光,却很快又黯淡下来。冰@火!中文 .

现在为周氏请的那位大夫医术很是精湛,有“妙手回春”、“杏林圣手”之称。就是放眼整个平城,医术能与之比肩者也寥寥无几。

而颜舜华的祖母……不过是乡间医婆,看个头痛发热的还可以,其他的……也就罢了。

李牧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温和:“华哥,谢谢你的好意。”顿了顿,“去歇着吧,你身体才刚刚好!”

这便是婉言拒绝了。

李牧之有这样的反应并不让颜舜华感到意外,她眼眸清亮,声音翠生生:“舜华记得先生曾说‘尽人事,听天命’,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李牧之颇有些愕然,沉默半晌,叹道:“我却是糊涂了。”想了想,又困惑道,“你懂医术?”

颜舜华却抬头望一眼林荫一角的花园,五月的暖风让花都开好了,“先生,你家的花园真美。”不及李牧之回答,颜舜华推搡着李牧之,用一种属于小孩子的方式活跃气氛,“先生,师母肯定在等你,先生还不回去么?”

李牧之压下心中的疑惑,神色软软的,笑道:“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给你摘去。”又蹲下身子,刮了下颜舜华的鼻子,取笑道,“华哥,你长得跟个小女孩似的,怎么这喜好也是,净爱些花花草草。”

他说完,起身站立,伸出手来去牵颜舜华的手。

颜舜华一怔,却也没有挣脱。

李牧之是个享受生活的人,周氏又一向贤惠,合着李牧之的意思,她将整个宅子布置打理的别致风雅。

牧野园是李牧之为自己的居所起的名字。这是一个两进的四合院,前面的一进是四间正屋带着两间的抱厦,布置的风流清雅。正屋前头植着不少的花卉,各色的月季花正开的斑斓,使得清雅之中又带着明媚。

到了牧野园,李牧之松开颜舜华的手。周氏的小丫鬟腊梅听到脚步声,忙撩开竹帘,看到李牧之与颜舜华,笑道:“老爷若是还不回来,夫人就让得打发我去寻了。”又瞥了一眼颜舜华,见她肤色白皙晶莹,眼睛清亮眼尾却微微上挑,五官精致的让人看了就欢喜。

颜舜华被腊梅打量,对着她微微一笑。

李牧之看了一眼腊梅,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名唤颜舜华。”顿了顿又问道,“夫人在做什么?”

腊梅敛了笑容,悄声道,“正落泪呢,我和迎春劝了几句,夫人说想静静,就打发我们到外头屋里。才刚,又将我们叫回屋里,问你回来了没?老爷,赶紧去看看吧。”

李牧之点点头,抬脚进了里屋。

腊梅却左看看右瞅瞅颜舜华,抿嘴一笑:“小哥长得真俊,长大了不定迷倒多少姑娘。”又转身要去给她拿糖。

颜舜华被腊梅含笑打量半天,正有些不自在,听到李牧之在里间唤她:“华哥,你进来。”

一肤色略显黝黑穿着淡青色衣衫的丫鬟给颜舜华撩开帘子,冲着颜舜华笑道:“小哥,你进来。”

颜舜华猜,这该就是迎春了。

“迎春,你出去给小哥端些点心来。”屋里传来一声女声。

迎春笑着应了,待颜舜华走近,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出去了。

这就是重生年纪小的坏处了,老有人想摸她的脑瓜。颜舜华心中想到。

周氏招呼颜舜华:“华哥,你坐。难为你来看师母。”

周氏的长相称不上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却觉得她眉目之间满是温婉,让人禁不住放松。她坐在床上,穿着家常的月白色衣衫,身上浅浅的盖了一张淡黄色的薄被,脸色也有些蜡黄,刚哭过的原因,眼睛有点红红的,眼窝处青青的,估计近来也没有睡好。

李牧之坐在床边,指了指屋里的椅子,说道:“华哥,别老站着,快坐。”

颜舜华向周氏行了一礼,便坐了下去。

周氏强打起精神与她寒暄了几句功课的事,又关切道:“身子才好,就该多休息休息。我瞧着,你又瘦了,本也就不胖的。往后,你先生若是给你布置的课业过多,只管找师母,师母说他。”

李牧之便垂眸笑,接着将颜舜华的来意说了一遍。

周氏很是意外,却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李牧之,轻声道:“华哥,你问吧。”

颜舜华点点头,看了一眼周氏萎黄的脸,问道:“师母,你是不是常常会觉得神疲肢倦,心悸气短。”

周氏点点头,补充道:“近来倒是越来越觉得肢软乏力,还感到腰酸,腹部也有空坠的感觉。”她说着,又心中难过,感伤道,“怕是要和这孩子无缘。”

李牧之神色也有点黯然,垂下了头。

颜舜华没有接话,又问道:“师母,你能否伸出舌头让我瞧一下。”

周氏便有些意外,望向李牧之,见李牧之表情也颇有点意外。不过,周氏还是照做了。

颜舜华凑上前,仔细看了,见周氏舌淡胖,苔白,又问:“血多么?颜色深浅?质地是稠还是稀?”

周氏意识到颜舜华问的是什么,神色间便有点尴尬,她看着颜舜华的眼睛,却忍不住回答:“量不多,颜色是淡红色,质地很稀。”又加了一句,“之前的王大夫说,极为凶险。”

王大夫,应该就是那位“妙手回春”了。

颜舜华心中有了大概,松了一口气。为了确定,又给周氏切了切脉,知她脉细滑,心中更是有数。

李牧之很是吃惊,他道:“华哥,你会把脉?”

颜舜华抬头笑道:“跟祖母在一处,见得多了也挺的多了,就略通点。”

颜舜华这话说的极为顺溜。说完了,她心中下意识的想到,到底没白在在宫里度过些年头。

周氏则问道:“是不是比较凶险?”见颜舜华站着,又赶紧道,“华哥,赶紧坐下。人小,不经站。”

颜舜华冲她笑笑,坐回了原处:“先生,师母。放宽心便是,多躺着,别乱动也别胡乱进补,算不得严重。”

周氏闻言,只觉心中陡然一轻,禁不住松了口气。

李牧之却有些不大相信。*******************昨天发生点事,没有更新,真心不好意思。我的书是我儿子,入文即是缘。现在我会努力存稿,不会胡乱断更,姐妹们尽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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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欢乐教学

迎春撩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漆墨的雕花托盘,上面一溜整齐的码放着四样果子.

“华哥儿,你尝尝。这是镇东头六福斋里头买的,六福斋算是百年老字号了,总店在燕京。我听你先生说,在燕京,这六福斋的果子在市面上同样也是走俏的很,很多大户人家的哥啊姐啊都喜欢吃这个。来,你尝尝。”周氏因心中有了希望,不觉心情平复了很多,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了中气,浑不似迎春走之前的有气无力。

这不禁让迎春既喜且奇。迎春又瞧了一眼李牧之,见李牧之表情倒是依旧有点黯然,于是,原本有点欢喜的心又沉了下去。

“夫人真是命苦,怕是这一胎又要不保了吧?若再不保,老爷怎么着也是要纳妾的。”迎春黯然的想到。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心里过一过,很快迎春的脸上又挂满了笑容。

迎春将果子端到颜舜华跟前,热情的劝道:“小哥,快尝尝!好吃着咧!”

仿佛为了证实这些果子好吃,迎春还砸吧砸吧嘴,完全一幅哄小孩子的模样。

颜舜华笑着“嗳”了一声,一样拿了一个,用手绢包了起来,并抬头笑道:“谢谢师母,我想拿回去再吃。”

李牧之抬头看了一眼迎春,迎春会意,将剩余的果子也找食盒一并装好了殷勤的递予颜舜华。

周氏更是笑道:“这果子就适合小孩子吃,我和你先生都觉得甜倒牙!亏是今你来了,不然放久了也是会坏的。”

颜舜华并没有推辞,而是笑着道了谢。她不稀罕这些果子,但是哥哥颜致远与母亲他们肯定稀罕。况且,颜致远前几天还随口提起等以后长大了会挣银钱了,就定是要到六福斋去买果子吃。这是一层,另一层则是,颜舜华以为倘若一个人真心想送你东西,你若不受,那其实是伤了别人的一片好意。

颜舜华又坐下来寒暄几句,感觉该做的事该说的话差不多都做了都说了,而且周氏需要静养,又肯定有话要对李牧之讲。

颜舜华是个很识趣的人,她起身告别。

李牧之欠了欠身子,似乎犹豫了下,终让迎春送颜舜华回去。

路上,花园角拐弯的时候她们碰见了腊梅,腊梅爽声道:“小哥,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拿糖的。刚管家找我有事,到现在才脱得了身。”又看到迎春手中端着的食盒,知她已经为颜舜华备下了,便笑笑。

颜舜华抬起脸冲腊梅笑笑。

迎春与腊梅瞧了,不觉一个恍惚,瞥了一眼花园处开的正闹的花,忽的就信了,原来真是有人比花娇的。只一个笑就让人觉得空气浮香,周遭明媚。

“只可惜是个少年。”腊梅与迎春不禁同时想到。

学生午休的地方设在前院,一个三间的屋子里用了不少的木板隔着,被分成了数量众多的上下床位。

回了前院学生午休的地方,颜舜华瞥了一眼正睡得酣酣的颜致远,笑了笑,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自己的榻上。五月的太阳暖融融的,打在身上,便有了股懒意,她趴到自己的榻上,拿起《明心宝典》看着书,渐渐有了倦意,坐着闭眼了一会儿。

等颜舜华醒来,已经是未时中刻,颜致远却是早已经醒来。他笑眯眯的拿着食盒问颜舜华:“华哥,哪里来的?”

“先生给的,我去看师母了。”颜舜华坦然道,她并不打算隐瞒颜致远,但又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仔细,“尝尝吧,六福斋的果子,前几日你还叨念着。”

颜致远一边嘟哝道:“下次去,得叫上我,你还这么小,遇见坏人怎么办?就算不遇见坏人,磕着碰着也是事。”见颜舜华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但还不忘补充一句:“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生气了。”

“知道了啦,哥。”颜舜华推搡着他,又打开食盒拣起一块糕点送到颜致远嘴边,“哥,你吃。”

颜致远立马觉得所有的不快都消失了,笑着接了,又掰开来,递给颜舜华,“华哥,你也吃。”

两人便笑着一起吃了。

下午的课上的是室外课,李牧之让人在园子的青葱草地上铺了厚厚的棉线毯子,一群学生坐在上面围成了个圆圈,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本书。李牧之坐在中间,阳光照在他身上,有几根发丝不羁的垂在他面若冠玉的脸庞,温润而飘逸。

“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夭,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

李牧之读了《幼学琼林》里的第一章,他之前并无教过这本书。待他读完,李牧之将书本缓缓合上,然后毫无预警的出题道:“有谁能够背诵一遍,举起手来。”

大家的目光便不由自主转向颜舜华。

颜舜华颇有点无辜,要知道过目不忘的是这个身子的原主,而不是她。不过,李牧之所念的这一篇,前世里她是曾亲自教导过宇文斐的。

想起宇文斐,颜舜华不免垂下眼眸。

李牧之品出学生的意思,轻咳了一声,道:“华哥就不用抢这个机会了。”顿了顿,又道,“背诵不完的也无妨,能记住多少是多少。我如此出题,并不是指望大家一下子会记住我读的内容,只是考验大家的注意力是否集中以及大家的记忆力如何,我以为,这两点对以后的学习很是重要。”

李牧之的话音刚落,学生中开始有人跃跃欲试。

很快,渐渐有学生举起手来,朗声背诵。针对背诵的多的,李牧之并不怎么表扬。背诵的少的,李牧之倒也不批评。

颜致远瞧了,心下也有点跃跃欲试,但究竟存了胆怯之心。颜舜华在一旁瞧了出来,冲颜致远俯耳道:“哥,男子汉大丈夫,当果毅勇敢。”

颜致远看了她一眼,并不想让颜舜华失望,便试着举起手来,举到一半又犹豫想放下来。颜舜华瞥了,也不再多说,索性一把扯起颜致远的手,将之举了起来。

李牧之果然点了颜致远的名字。

颜致远背的不算好也不算坏,只能说中等。李牧之却是冲他罕见的点点头……

颜舜华瞧见颜致远原本紧握的双手松开了,神情之中的激动更是遮掩不住,她不觉受了感染,也觉得很高兴。

李牧之的教学方法十分受学生喜欢,除了即时背诵外,还让学生之间对成语。

单纯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好快,这一下午的时间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

走在回去的路上,颜致远还在回味之前李牧之的那个点头,不断的说来说去。

“华哥,先生他竟然冲我点头了呢。”

“华哥,其他人背书,先生都没点头呢。”

“华哥,你说,先生是不是其实内心还是很喜欢我的。”

颜舜华笑眯眯的,无论颜致远怎么说,她都重重的点头又配合的说道:嗯嗯!”

两人又说起六福斋的果子。

“父亲和母亲看了也肯定很喜欢,估计祖母也是。”颜致远高兴的说道。

颜舜华听到他提祖母两字,不觉触动心事,今日之事她回去要怎么和祖母讲呢。

当时她刚说完不严重,周氏便急匆匆想立马就派人请了颜林氏来。舜华知她的问题称不上严重,也不必非急于一时,索性只是先交代了饮食事项。因为她要回去给颜林氏先通通口风,便借口道:“祖母白日外出行医,行踪不定,怕是寻不到。我今晚跟她说了,怕是只能等明日一早了。”

因为,她正想着心事,所以没有很快接颜致远的话。

这本也没什么,不过看在颜致远眼中,却是变成了其他的意味。颜致远有点担忧,询问道:“华姐,你是不是不喜欢祖母?其实,祖母她人不坏,以前你老不理她,她也就不理你。以后你主动点就好了,祖母很是疼人的。”

颜舜华知道他误会了,但也没有过多解释,只笑着道:“没有,我怎么会生祖母的气?”

颜致远听了,嘴上“哦”了一声。

第十一章 母女温情

颜舜华与颜致远回到家中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 .刚进了院门,便瞧见祖母颜林氏坐在院子里的一张藤椅上,身旁有一大篓新摘的玫瑰花。颜林氏捧了一把红艳的玫瑰花轻放在鼻间正在深嗅,她的神情是颜舜华所没有见过的柔情似水。

到底,颜林氏已经年近五十,又终日游走在乡间行医,面上皱纹丛生,老态毕现。颜林氏捧了一大把玫瑰花在双手的样子看上去实在称不上唯美,可是颜林氏那一刻出现的表情却让颜舜华第一次觉得颜林氏年轻时应该也是秀雅的女子吧?

颜致远却是猛地扑在颜林氏怀里,口里撒娇的喊着:“祖母,一天不见你,我都想死你了。”

颜林氏眼神黯淡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所捧着的玫瑰花放回了篓子里。只一瞬间出现过被打扰后不愉快的表情后,颜林氏的面上很快浮满了笑容,她伸手在颜致远的肩膀处拍了几下,笑着骂道:“远哥,瞧你那没个出息的样,眼看着马上都十岁了的人,还成天跑祖母怀里撒娇,哪里有一分男子汉的样?”

颜致远却是两手一伸,将颜林氏的脖子搂的更紧了,声音亦是带着与他年龄不合的软磁:“我才不管多大,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就喜欢赖祖母怀里。”他眨眨眼睛,又乖巧道,“我只在祖母面前长不大,在外人面前我是男子汉。”

颜林氏极为受用,将颜致远搂的愈发紧了,一口一个“远哥,我的好远哥,多大都是祖母的心尖子……”

颜舜华站在不远处,想上前去给颜林氏打声招呼,却也能感觉到颜林氏对她的淡漠。不过,若是不打招呼,又嫌的她不懂事,况还有师母周氏的事她要和颜林氏通下气。

“华姐,快过来,杵在那里作甚?”颜致远出口喊道,又将颜林氏的脖子搂的更紧了,热乎乎着说道,“祖母,华姐读书真是争气,向来得先生喜爱。今个儿先生还给华姐不少六福斋的果子。华姐舍不得吃,让带回来给祖母还有父亲母亲都尝尝。”

颜舜华听了附和一声,便走上前几步,将装了果子的食盒递给颜林氏,笑道:“祖母,你尝尝。”

颜林氏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搁屋里吧,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吃。”顿了顿,又道,“你母亲正在灶房里烧饭,你去看看是否需要搭把手。”

颜舜华顺从的“嗳”了一声,端起食盒向屋里走去。

虽然已是两世为人,颜舜华的性子却依旧没有磨圆润。她能感觉到颜林氏对她近乎冷漠的排斥,虽然内心深处也想与颜林氏亲密相处,但总究做不来故意讨好,内心里还是存了些不自在。

颜林氏让她走开,颜舜华倒是觉得轻松不少。

颜家的厨房很小,位置靠近正房的一角,墙跟处栽种不少了五角星花,时逢五月,五角星花的藤蔓已经爬满了墙,有的更是爬到了屋顶上,墨绿墨绿的,晚风一吹摇曳起来很有美感。颜舜华瞧了,不禁开始盼望起五角星花开花的样子。

刚走近门口,颜舜华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汤香味。“应是炖了三黄**?”颜舜华如此想着,便推开了半掩着的厨房门。入眼便见,母亲芸香头上包着个白巾在炒菜,她一会起来哗哗翻几下锅铲子,一会又躬下身子去往火膛子里加几根柴。许是火光照的热,芸香的皮肤白里透红很是动人,额头处却是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芸香感觉有人在注视她,回头一瞥却是颜舜华,不觉眉开眼笑:“华姐,下学了?今日可还头晕?先生有木有说什么?”

母亲芸香的眼睛里盛满了慈爱,那种发自内心的疼爱之意止不住的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颜舜华瞧了,心里觉得暖暖的,她走上前,抱着芸香大腿,温声道:“母亲,我想你了。”

芸香便停下手中翻菜的动作,低下头摸摸颜舜华的小脑袋,有点羞涩道:“华姐的小嘴今个儿可真甜,跟吃了蜜似的。”

颜舜华没有再接话,只是用小脑袋在母亲芸香的大腿上蹭了一会儿就来到火膛前,扑面而来的火热,让她禁不住皱了眉头。但也只是皱了下眉头,颜舜华伸手拨了拨火,正准备往里面再传进去柴禾时。母亲芸香却是急促的制止了她:“华姐,你在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快别弄了。”

芸香的声音带着一贯不曾有过的严厉,这让颜舜华有点稍稍不习惯,不过知道芸香是疼她,只一念的功夫心里也就释然了。

芸香将颜舜华拉起身,自己往火塘子里传了火。想起适才自己的声音有点大,有点歉意的冲颜舜华笑笑,她将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伸手摸了摸颜舜华白皙娇嫩的小脸,“华姐,你还小,不会弄,下次不要再碰了。”

颜舜华转身瞧了瞧,见厨房的长桌上放了一筐枸杞芽头,许是刚洗过不久,框子处还滴着水。她笑着问道:“五月里怎么还有这么鲜嫩的枸杞芽头,母亲哪里摘的?”

“栖霞村里的老刘送三黄**来的时候,还捎带了一袋子枸杞芽头,你祖母说让拿水烫了凉拌了吃。老刘说他们村子土地庙后头的山沟里长了慢坡枸杞,我心里合计着等秋天了,好去那里摘枸杞果。”母亲芸香一边将菜起锅,一边头也不回的冲颜舜华含笑说着。

她的声音温温润润的,让人听了觉得连耳朵都很舒服。颜舜华想帮忙又不知做什么,只是东张西望。

母亲芸香回头望她一眼,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直没有下去:“华姐,母亲习惯做这些了,一会儿就好,不用你帮忙的。”顿了顿,又道,“要不,你就坐小板凳上陪母亲说说话吧!”***********家里有13个月的小盆友,码字的时间不是很多,但能稳定更新,若是哪天更的晚了,我会补上的。后面,我会将更新的时间固定的,感谢一直默默给投推荐票的姐妹,也希望姐妹们能一起陪着花花。

第十二章 一念之间

母亲芸香说着回头冲厨房里的放凳子处努了努了嘴.

见颜舜华坐下来看着她,她勾起头笑了笑,舀了两瓢水将锅刷净,又往里面起了几瓢水,盖上了锅盖。做完这些,她又拨了拨火膛子里的柴禾,方笑着对颜舜华道:“颜姐,饿了么?”不及颜舜华回答,她又道:“母亲给你熬了**汤。”

说完,她起身揭开放置在厨房一角的陶罐,掀开陶盖,一股浓郁的**汤香混着党参特有的药香扑面而来,只闻着就让人觉得很补。

芸香拿了瓷碗盛了大半碗**汤,端给颜舜华,低声道:“华姐,快喝了它。补着呢。”说着还捏了捏颜舜华的小脸,疼惜道,“瞧你小脸苍白的,都快没血色了。”

“等开饭了,再大家一起喝吧!”颜舜华笑着推辞道,并低头看了一眼**汤,汤色很好,上面还浮着几根党参,看了就让人很有食欲。

“不用,这就是专门给你炖的,再说多着呢,等下开饭的时候,大家也都有的喝。”芸香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病了这一场,忽然这么懂事了,以前你也天天来厨房,我都给你开小灶的。你忘了,别忸怩,快,趁热喝了它。”

颜舜华便不再推辞,甜甜一笑:“母亲也喝。”芸香眼梢的笑意就更深了,她望了颜舜华一眼,举起来抿了一口,又递给颜舜华:“好了,母亲喝过了,等开饭的时候母亲还会再喝的,这碗是多给你准备的,你快喝了它。”

颜舜华不再推辞,在芸香盛满慈爱的目光中喝了下去,深觉母亲芸香眼中的慈爱跟入肚的党参**汤一样补。

晚饭的时候,气氛已经不似早上那般,虽然颜林氏还是话不多,但明显看的出心情不错,不时还会夹几筷子菜给颜致远,而颜致远又会夹菜给颜舜华,挺是温馨。

颜舜华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心中想:“其实,食不言,寝不语也并非值得那么推崇。”

一顿饭在和谐气氛中吃完,天却是还没有黑,依稀仍有亮光。颜世卿与芸香一起将碗筷收拾收拾进了厨房。

对面山头的虎子找颜致远出去说话。他穿着一身明显是用大人的衣服改小了的衣衫,肤色黝黑里透着红,个头不高却看着很是结实。虎子好像很怕颜舜华跟着似的,不及颜舜华打声招呼,就咋乎咋乎道:“男人间有话说,华姐,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今个儿就别再缠着远哥了。”

颜舜华摸了摸鼻子,心想,以前她很粘人么?

颜致远有点歉意的看了看颜舜华,笑道:“华姐,你先一人呆会,哥哥跟虎子出去会儿,等会我就回来了。”说完,颜致远就跟虎子一起出了院门。

颜舜华想起虎子自称男人,不觉有些发笑。

她望了望,见祖母一人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想了想,就走了过去。

颜林氏微微闭着眼睛,感觉到是颜舜华的脚步在靠近,犹豫了下,并没有睁开眼看她。

“祖母,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颜林氏不得不睁开眼,她眼波平静,看了一眼远处,口气淡淡:“什么事,你说吧!”

语气里,颜林氏没有热情但也没有不耐。

颜舜华松了一口气,低声将师母周氏的情形给说了一遍。期间,颜林氏只是静静听着,并未出言打扰,一直到颜舜华说完,方不咸不淡的接了句:“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想让祖母去给师母医治,而且祖母定是能够治好。”颜舜华望着颜林氏认真的说道。

颜林氏忽的就笑了:“华姐,你烧已经退好几天了,怎么还满嘴净是胡话?那‘妙手回春’的大夫都没把握,我一个上不了医谱的野医婆子能有什么主意?”

颜舜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定定的看着颜林氏:“祖母,相信我,你可以的,而且你极有可能会因此扬名。”

颜林氏听了便有些不耐烦,抬起头刚想骂颜舜华猖狂,话到嘴边忽的瞥见颜舜华的眼神。那是颜林氏所没有见过的眼神,有镇定自若的稳当,有尽在把握的自信,更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颜林氏愣是将未出口的话生生的咽下了肚子。

“可是,我的医术也只能看个头痛发热类的小闹小病,你师母周氏的我毫无把握。况那颇有名气的王大夫都那么说了。”

颜林氏忍不住回道。

颜舜华却是轻轻一笑,冲颜林氏勾了勾手。

颜林氏情不自禁就俯下身子,并将耳朵凑了上去。

“我有药方,保管顶用。祖母考虑好了,晚上可以去我房间找我。此次若成了,祖母便可入那,若不成,祖母还仍是行走乡间名不见经传的医婆。”颜舜华说到最后,声音愈低,带着丝丝蛊惑,“我若是祖母,怎着也会试一试。祖母向来聪明,你不妨考虑考虑。”

不等颜林氏反应过来,颜舜华却是已经神色自若的起了身。

“祖母,我想出去透透气。”她含笑说完便径直出了院门。

颜林氏望着颜舜华一脸天真纯稚的笑脸,不觉疑惑的甩了甩头。

颜林氏一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左思右想了一阵,眼神愈加古怪。她想了想,起身并将藤椅提起,向屋里走去。

她为自己的猜测有点心惊肉跳,又有点责怪自己想多了,不觉口渴起来。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暖暖的水入了肚,方觉得心在原处。

颜林氏一人坐在屋子里的椅子上,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颜世卿与芸香进来,不觉有点按耐不住。

“刷个锅也要这么久,真是勾搭男人的小**。”颜林氏低声啐了一句,起身直接去了灶房。

来到灶房门口,隔着半掩的门,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似有笑声。颜林氏心中忽的就平静不起来,她有点烦躁,伸手推开了那半掩着的门。

灶房内,颜世卿正伸手为芸香将垂在脸颊处的发丝给鋝上去,神色间尽是温柔。

芸香则勾着头,脸色微红。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颜林氏心中忍不住嘟哝道,只觉得跟喝了醋一样,满腔都是酸味。

芸香先瞧见颜林氏的,她向后退开几步,低着头唤了一声:“娘,你来了……”

颜世卿也反应过来,愣愣的说道:“娘,你怎么进来了。你这一向都不进灶房的……”

颜林氏用鼻子哼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了?碍着你好事了?还是看不得你娘?”

芸香的脸便刷的红了。

颜世卿便有点不喜颜林氏每每这样的语气与话语。到底是他娘,他依旧脸上堆满了温顺的笑意,“娘,你有事?”

颜林氏不自觉便“嗯”了一下,刚张口想说“华姐有古怪”,不知怎地,耳边却忽然传来了颜舜华的声音,“此次若成了,祖母便可上,若不成,祖母依旧是名不见经传的乡间医婆。我若是你,便会去试一试。”

颜林氏对自己说,“我定是想多了。”

“我来说一声,屋里没热水了,烧些。另外,我想洗个澡,多烧点。”

颜林氏说完,也不看颜世卿与芸香,转身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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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间敲门

天空已经渐渐拉下帷幕,天地间只余星星点点的亮光。 .傍晚时分,凉风徐徐,醺然欲醉,颜舜华一人站在离家舍不远处,目光所及皆是芳草。她随手掐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花朵,淡黄色、淡粉色、淡紫色的花瓣看上去很是别致清雅,心不在焉的嗅了嗅,忽的就觉得天热了,有点心烦气躁。颜舜华忍住将那些花朵揉碎的冲动,看了看四周,她又掐几根狗尾巴草,将那一朵一朵的野花给穿在草上,风一吹,那狗尾巴草就有点摇曳多姿的味道。颜舜华瞧了,又觉得有点意思了,索性将那穿了花的狗尾巴草在她手腕上来来回回缠了几道,草的郁翠,花的娇艳,将颜舜华原本就白皙的手腕肌肤衬托的更是粉粉嫩嫩。

弄完了这些,颜舜华觉得心里安静多了。第一世她的外祖母经常教导她,“做人关键要沉得住气,凡事一静不如一动。倘若遇到了难事,不知如何选择,那就索性以不变来应万变。”秉着外祖母的教导,她在上一世穿越到姑苏慕容家的时候,一直表现的十分谨慎。只一次她的丫鬟夜里突发感冒并起了烧,她想着不必大费周章连夜下帖子请大夫,而是自己手到拈来开了药方,药方上所需的药材皆是药食两用的,她的小厨房就有。药方很顶用,她那丫鬟喝了没多久就喊热,却是身上发了汗,手一摸额头却是已经烧退了。

这本是件很好的事情,那丫鬟也暗地里告诉了府里的小姐妹,夸耀道:“我们七姑娘确实难得,不仅人长得跟玉人一样,还满腹好才学,吟诗作赋样样拿得出手不说,还暗藏有医术。”

好事出门,也传千里。

等这消息兜兜转转传到上一世她的耳朵里时,却是出自她的教引嬷嬷的嘴。

“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教引嬷嬷神情严肃,语调平稳,“嬷嬷确实是老了不堪重用了,姑娘哪里学会的一身傍身的好本事,这好医术,我却是不知。”

她心中一颤,心道自己到底是莽撞了。因怕身份被识穿,国公府会请了道士将她当做孤魂恶鬼捉了去,低下头道:“我平日里看过不少医书,想着夜深又有心想试探自己自学怎样,方开了那药方。嬷嬷既然如此说,以后我不碰这些便是。”

教引嬷嬷松了口气,口吻却依旧严肃:“七姑娘,倒不是嬷嬷拿乔要说你。实乃是,医者,贱业也;大家子,不屑cāo之。七姑娘会医术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恐是会受大齐名门所耻笑。”

后来,她果真就没有再碰什么医术,只在怀宇文斐时暗暗用过医术,但也只限在防范自保上。反正宫中太医甚多,不差她。细思量,前一世,她真正第一次用医术却是害人,她配了毒药,并将之涂抹在身上,与慕容重嘉同赴黄泉。

爱与恨,以死亡之果来解开。

这一世重生,因了年小,她并不想过早使用医术,以免给自己招了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先生李牧之的夫人周氏却是让她动了恻隐之心。上一世,她有心爱的儿子宇文斐,她清楚地知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因为懂得,所以理解。颜舜华理解并心疼着周氏,也心疼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因而,今日所作,虽同样不失莽撞,但她无悔。

关于颜林氏的态度,颜舜华不是很有把握。为防万一,她做了两手准备,万一,颜林氏忍不住告诉了她父母,她大可借口自己是在李牧之的书房里看到的医书,周氏的病她则会另想办法把药方给送过去。只是有一点,若没有颜林氏在前面这么顶着,她的曝光度就会更大点。

上一世,她虽然未曾真正行医过,却也了解这个时代的医者都以上《医谱》为荣,医者的生命有限,而医谱却可以流芳百世。能够被记入医谱,是每一个医者毕生所追求者。

颜林氏虽然只是个游走乡间的野医婆,可她行医二十多年。颜舜华不信,颜林氏对《医谱》之事不上心。

只要颜林氏是上了心的,那么她笃定颜林氏今夜必然会找她。

颜舜华胡思乱想了一阵,颜致远方却是打远处走了过来。他耷拉个脑袋,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连颜舜华喊他一声哥,都有点被吓到。

待看到确是颜舜华在外面等着他,颜致远颇觉不好意思,咧嘴微笑露出两个虎牙:“华姐,你在外面等我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眼看着夜都起了,哥才回来。你与虎子哥做什么坏事去了?”颜舜华笑着打趣道,忽的发现颜致远的衣襟处松松垮垮,大有衣衫不整的味道,不免皱眉,“哥,虎子哥找你说什么了,还特别点明不让我跟着。”

“没……没什么,净胡说八道,我哪里会干什么坏事?”颜致远眼神有点闪烁,随口吱唔,又赶紧道,“回去吧,华姐。等下母亲不见我们,定还要出来寻的。”

颜舜华望着颜致远面上泛起的潮红,心里更是觉得他有事瞒着她。两个半大的小子能发生什么事至于脸红嘛。

不过,谁心里又不藏点秘密呢?

*************

夜里,村里头田里的青蛙鸣叫不已,伴着虫鸣声及偶尔的鸟叫声,愈显得夜晚静谧。到底是山里农家,为了不浪费灯油,颜家同凤鸣村中的大多数人家一样,夜里一般都不掌灯。这一点,颜舜华在起初刚来到这个家时很是有点不习惯。第一世是现代社会就不需比了,上一世她出身富贵,房间内向来灯火通明,而她总会拿些书看看,有时是些杂记有时是些诗词或者是些佛经,不过大多数时候看的是医书。

今夜,颜舜华心中存了事,辗转难眠。夜渐深,月亮却越来越皎洁,月光如水穿过窗户上的草帘子静静的流淌进颜舜华的房间。

长夜漫漫,颜舜华无心睡眠,翻来覆去,耳朵却是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发觉隔壁颜致远的房间有沙沙的响声。山中的小路上更是隔一会有着走路声,夹杂着村里的犬吠声,应是去镇上帮工的山户人家的汉子回家了。

忽然,颜舜华听得从正房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一声,她忽的就来了精神。既然睡不着,她索性起了床,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终于那脚步声愈来愈近,待走到颜舜华的门前时停止了,却是没有敲门。

颜舜华知道颜林氏还有点犹豫。

过了一会,却是响起了敲门声。随之传来的声音更是刻意的压低:“是我。”

确是颜林氏的声音。

颜舜华嘴角弧度忍不住上弯。

她悄声走到门前,开了缝隙,门外颜林氏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棉麻布长衣长裤,头发只随意的挽着。看样子是本已经歇下又特意起床的。

今夜失眠,果然不独颜舜华。

“祖母,你来了。”颜舜华平静的招呼道。

颜林氏瞥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没有应声,用手推开那门缝,身子一闪却已经是快速入了屋内。

不及颜舜华招呼,颜林氏已是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拿了水瓶倒了一杯水,瓶里的水是夜里才起的,还带着温气。

正是这温起让颜林氏平静下来。一杯水下肚,颜林氏打定了主意。

颜舜华张罗着要点灯。

颜林氏却是冲她摆了摆手,“别浪费灯油了,就借着月光说话吧!”

颜舜华便静静的看着她。

此时已渐渐接近子时,月色愈甚,蛙鸣声渐弱,有夜风透过窗棂一角吹进来,凉飕飕的,颜林氏瞥了一眼颜舜华觉得那夜风似是钻了衣服内,忙紧了紧衣衫。

好不容易心定下来,她轻声道:“华姐,你说的药方是什么?”

颜舜华没有回答,而是返身去取了笔墨纸砚,她一边借着月色研磨,一边回头冲颜林氏笑道:“祖母,你确定不要掌灯?”

“不点!”颜林氏淡淡说道。

待墨研好,颜舜华微笑的看着颜林氏:“祖母,请!”

颜林氏半信半疑的走到书桌前,刚接过颜舜华递过来的笔,耳边就听见颜舜华已经念起了药方。

“党参二十钱,当归十钱……”

“我当是什么药方呢,也不过是常见的党参当归而已。”颜林氏心里如此想着,心中仿佛有石头落了地,却又听颜舜华续道,“杜仲十五钱,白芍十五钱……续断十五钱,阿胶(炀化)十五钱,用水煎服。”

她说的极快,因了颜林氏长久与医药打交道,对这些药材的名字如数家珍,倒也记得全。她下笔也很快。

待颜林氏写完,颜舜华瞥了一眼,见颜林氏的字体竟然是簪花小楷,一张药方写的雅致清新,她不免有些意外。

“你从哪里得知的这个药方?”颜林氏吹了吹墨迹,沉声问道。

“先生屋里藏书极多,我每日看的多了,也就记住了。”颜舜华说完,打了个哈欠,“祖母,我好困!”

这话就是赶颜林氏了。

颜林氏又将墨纸吹了吹,待觉得差不多干了,她将纸张小心收起来,放入袖中。

“你早点睡吧!”颜林氏走到了门前,却忽然又折了回来,她盯着颜舜华,“只要你不害人……”

她没有说下半句,脚步凝滞了一下,又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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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宠妃江氏

“我颜家就会容下你!”直到出了门,颜林氏方喃喃的说起她对颜舜华未曾说完的下半句。冰@火!中文 .

只要你不害人,我颜家就会容下你。

颜林氏摸了摸袖子,知道那药方就揣在袖子里,心下很是感慨,只觉得眼睛涩的很,却是隐隐有了泪光。她行医二十多年,自是能品出颜舜华这张药方的妙处。颜林氏走的极慢,步履也极轻,心中盘算道,周氏是幸运的,周氏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也是幸运的,而她自己也是幸运的。待明日将这药方一用,那周氏定能成功保胎,再等得周氏腹中的胎儿出世,颜林氏自己的名字必将能入《平城医谱》而名传天下。届时,她将不再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野医。

只是,到时她要用什么名字上《平城医谱》呢?是真名还是眼下的名字林芳呢?颜林氏不免未雨绸缪起来。

这个夜晚,虽不是十五,月华却也是大盛,冷洁的月光自天上流淌下来,静静的洗涤着周遭的一切。颜林氏站在月光之中,愣了一会神,忽的就张开了双臂,在月光下却是身子轻轻转了个圈。她早已年过四十,身子也发了福,可是此时此刻月光下转圈的颜林氏却有着别样轻盈。

“父亲,女儿也要入医谱了。”颜林氏望着那高高悬在上空的月亮,双膝不禁跪了下来,冲着西北方默默磕了三个头,她神情庄肃,口中喃喃有言,“父亲,原谅女儿不孝,原谅女儿是如此没用,这么多年,女儿一直没本事为你洗去冤屈。父亲,父亲啊……”

寂静的夜晚,周遭的一切都罩上一层淡淡的月光,静谧,悄默。

颜林氏又俯身冲西北方拜了几下后,方起身。

她回头望了望颜舜华所居的耳房,神情有点复杂。

“是福是祸,我总归要试一试。”

**********

第二日,颜舜华起的比平常略早一点。因是初夏,早上的日头还很弱,颜舜华推开门,外面空气中暗香浮动,顿扫困倦。她站在所居的耳房门口深呼吸几下,空气中的花香草香入鼻,只觉得浑身似乎也跟着香了起来。站了一小会儿,微微有风斜扫过来,夹带着初夏早晨特有的凉意,颜舜华的指尖微微发凉。中医向来讲究,春捂秋冻。虽说眼下时令已入了五月,到底早上还是些微有着寒气,总归是要注意些的好。颜舜华在晨曦中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后又赶紧折身回屋内找了一件水蓝色的对襟长衫罩在了衣服外面。

此时,天还尚早,颜致远还未起床。颜舜华走过颜致远的耳房时略微停顿下脚步。她想起昨夜颜致远面上异常的潮红色及半夜颜致远房间的沙沙声,不免心中好奇。

正房的门是掩着的,离之很近的灶房倒是有切菜声传来。颜舜华想了想,便走了过去,待走到门外,轻声喊了一声,“母亲,是你在么?”

很快,灶房里就传来母亲芸香的沉静而不失亲切的应答声:“华姐,这么早就起床了?快进来。”

颜舜华这才推开那灶房的木门,里头就芸香一人,想必父亲颜世卿还未醒来。芸香今日上身穿着一件半旧的鸭蛋青色的斜襟短衫,下身是一件水红色的马面裙,头发只简单的在后脑勺处挽了个髻,青鸦鸦的发丝上无任何发饰。她素着一张脸,未曾涂脂粉,眉目清淡,身姿高挑却偏于清瘦。

“人长得过素了,打扮也过素了。”颜舜华心道。

上一世,安国公府为她特意请来的教引嬷嬷曾言及,“大凡女子长相打扮若看起来过素,一般来说都是苦命的。老话说的好,长得过素则脱不了清愁命。”

她当时表示不信,那教引嬷嬷则说:“姑娘你仔细想想,那大凡面容过素的女子可是眉目清淡至极,形态之间又可是自然的流露着几分淡淡的愁韵。那些个文人骚客不知命理,将这过素当做美态来欣赏,岂不知这是一种无福之肖像。大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会娶了这过素的女子进门。姑娘若还不信,大可放眼四周看看咱们府中来往的妇人姑娘们,有哪一个可是长得过素的?且不说那春秋吴王的西施娘娘成日的颦眉是个红颜薄命的,我打个妄语,那先皇曾经的宠妃江氏可不就是长的太素,是个无福之人。”

江氏是齐昌帝的宠妃,上一世她曾看过江氏的肖像。江氏容貌出众,如同六月莲池盛开的白荷,神态之间是未语先羞的娇态,眉目清淡,身姿清瘦,眼眸带着淡淡的清愁,却是教引嬷嬷口中的长相过素之人。相传,江氏出身小家小户,并无根基,入宫很是盛宠一段时日,不曾想后来却卷入了巫盅之案,下场极惨。帝王寡情薄恩,昔日将江氏宠上天的齐昌帝,在江氏死后偶然提及满是厌恶,斥之“天生怨妇脸”,并道,‘朕回忆起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好似天空天天都下着小雨。”

想来,帝王之宠,当真如李白之诗:“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其实,哪个女子又真心愿意夫君看中的只是自己的色。

眼下正是大齐洪武十九年,算来,那江氏已是离开人世有六年之久了。

颜舜华心里叹息一声,往事如烟,再抬头忽的就发觉母亲芸香的面容竟和江氏有着两分的相似。

心里,正自纳闷之时,芸香却是拿手在颜舜华面前晃了晃:“华姐,想什么好吃的呢?来,过来,母亲为你把头发给洗了。”芸香转身取了木盆打了水,又从还在烧着火的后锅里舀了几勺热水。

锅盖掀开的刹那,有双花特有的清香袭来。

果然,芸香一边往木盆里放水一边已是笑着说道:“昨个听致远说,你想用双花嫩枝熬水洗头。我今早就给你煮了不少,还特别添加了双花,味道很是好闻。”芸香说着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柴,拨了一下,方端起木盆向外走去。

颜舜华忍不住又看了看芸香,却又觉得与印象中的江氏长得不像了。想了想,她紧跟芸香,又回头看那火膛子一眼。

芸香会意,温和的笑笑:“华姐,快来,不妨事,我拿砖挡着呢,那火出不来的。”

一时,洗好了发,芸香找了块帕子将颜舜华的头发包住来来回回的擦拭几遍。待得半干,又给颜舜华打了一盆双花水,为其仔细的洗了面,还端了一杯加了盐的水,让颜舜华漱了口。

这期间,芸香中间又返身灶房,往那火膛子里加了几根柴禾。

待这一切弄好,芸香又找来了一把桃木梳子,细细的为颜舜华梳了头发。颜舜华的发质极好,很是顺滑,梳子很容易就能一梳到底。芸香反反复复梳了好几遍才作罢,因为发丝还带着湿意,芸香并为给她梳发式,就让其披散着在肩头。

忙完了这些,芸香因为想做个韭菜炒**蛋,一时提前没有准备好韭菜,不免还要外出去现拿着镰刀去割。

屋里又生了火了。芸香有点走不开。

颜舜华便提出自己去割韭菜。那韭菜地是在离颜家不远处的一小树林旁边,芸香自己开荒种的,往那里移植了韭菜根,也没有怎么去浇水施肥,反倒长得还是很好。因地方较为偏僻,倒也没人知道,并无人顺菜吃。

颜舜华按着芸香所指的路线找了过去,发现,那韭菜长得果然翠翠的,她蹲下身子,小心的用镰刀割了两把,并简单的摘去黄叶。正准备拿起镰刀转身走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那林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呻吟声。

第十五章 林间奇闻

那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压抑隐忍却又似乎痛苦不堪。 .

颜舜华脚步自然就停了下来,眼睛不觉往离她不远处的小树林瞥了一眼。那小树林的入口处是一片长得极为茂盛浓密的翠竹,那翠竹因了年岁久的缘故,竹身个个都有碗口粗大小。时值五月,翠竹叶子长得很是繁盛,连成一片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伞,满满的遮着那小树林里头的情形。

到底是医者,颜舜华禁不住有些担心树林里面是否有受了伤需要医治的人。她又静静的站了一会,树林里却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有风吹过,竹叶飒飒作响,更显衬的树林里静谧极了。颜舜华不免狐疑,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想了想,并未冒然进去,而是提起地上的掉落的镰刀,拿好才割好并捋顺的两把韭菜向外走去。哪知,才刚走几步,那树林里的呻*吟声却又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颜舜华确定是个女人的声音。

她侧耳细听,发觉再次响起的呻*吟声与之前的那一声大不相同。相较于之前那声略带痛苦压抑的呻*吟,再次响起的呻*吟声却分明是女子情动之时兴奋难耐的喘*息*呻*吟。

有晨风穿过竹林,从林中深处挟带出断断续续令人满面红耳赤的细细呻**吟声,隐隐约约还带着语句,是声声yín**靡的“哥哥……啊……哥哥……”

饶是三世为人,颜舜华听了这脸红心跳的声音,不觉面色泛了一丝潮红。她赶紧低着头快速走了出去,却是再也不敢看那还在响着声声呻**吟喘*息的小树林。

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耳边再也听不到那羞人的声音时,颜舜华方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喘了一口气。

才将,她还在担心万一里头是个需要医治的伤者,而自己又走了……眼下,虽心下已大致断定那是有人在外野合,虽觉得有点不堪,心里头却也是松了一口气。

既不是受了伤的病患,她就无须多挂心了。

定了定神,想起离开家有一会儿了,不禁又提步快速向家走去。

不想,颜致远却是迎面走来。

“哥,你怎么过来了?”颜舜华镇定下心神,笑着充颜致远招呼道。

颜致远快速走上前两步,伸手接过颜舜华手中的韭菜与镰刀,并递给颜舜华一张干净的帕子,笑道:“瞧你,手都脏了,快用帕子擦擦!”又道,“我起床后没有找到你,母亲告诉我你是来了这边割韭菜,我便索性找到这里了。”

颜致远说完眼光自然而然向那小树林方向望了一眼,又掂量掂量手中分量较轻的韭菜,笑道:“华姐,你出来这么久,我还当你弄了多少韭菜呢,原来也就两小把,到底是小……”

他说完,不等颜舜华回答,又自顾笑着转了身:“华姐,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等着我。既然来了,我再去用镰刀割点来,省的下次母亲临时要用的时候还得再跑一趟。”

颜舜华却是拉住了他,心里头则默默祈祷树林里那苟*合的男女动静消停点,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拉了拉颜致远的衣服,劝阻道:“哥,我们快回去啦!下次若要吃肯定还要现弄的,我喜欢吃新鲜的。”说着话,颜舜华又晃了晃颜致远的手。

颜致远不免颔首听了她的话,伸手拍了拍颜舜华的肩膀,轻道:“华姐,那咱们就走吧!”

颜舜华却是早已迫不及待,直接拖了颜致远就快走,口里还嘟嘟哝哝:“哥,快走!快走!出来一会儿,我肚子都饿了。”

她说完又扮出一副馋虫的模样,满脸都是贪吃的遐想:“啊,也不知道母亲今早上都做的什么好吃的,想想,我就觉得肚里有馋虫在闹……”

颜致远不免发笑,抓了颜舜华的小手,打趣道:“我眼前也有只小馋虫在闹我。”说话的同时,两人竟是向家的方向跑了起来。

芸香早已等在院门口,见了他们竟是这般跑过来的,声音不免带着讶异:“做什么这么急?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犯得着跑回来么?瞧,这脸上的汗。”芸香轻声责怪道。

说着话的同时,她又不免多心担忧,“可是那小树林里有野兽出没了?”

颜致远则直接打断芸香的话,大声道:“母亲也未免忒多心了些。听祖母说,咱们村子里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出没过野兽了。哪里会有什么野兽?”说着话,她又用手指了指颜舜华,“母亲做了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先分点给华姐吧,华姐直嚷肚子饿的紧。”

芸香听了方释然,从颜致远手中接过韭菜,一手牵了颜致远,一手牵了颜舜华,说笑着往厨房方向走去。

“我才刚煎了几张葱花枸杞薄煎饼,你俩先一人来一张,垫点肚子。等下你父亲回来了,祖母也起来了,你们再好好吃。”

颜舜华仰脸问:“怎么,父亲出去了?我还以为他还未起来呢。”

芸香就笑:“他今早起的比我都早,说是要去山上采些药材,一早就拿了个麻袋出门采药去了。现在也有很大一会子了,我估摸着他也快回来了。”

母亲芸香厨艺方面很有一手,枸杞葱花煎饼煎的更是一绝。那煎饼薄薄的仿佛似一张纸,上面星星点点布着葱花与枸杞嫩碎叶。整整的一张,毫无破损之处,颜舜华与颜致远两人又在煎饼上面刷了薄薄的一层芸香自制的辣椒冬瓜味的豆瓣酱,卷起来吃了。饶是前世吃过无数三珍海味的颜舜华也只觉得这煎饼实在是可口至极。

既是美味,下肚极快。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把各自的一张煎饼给消灭的干净。

五月的天,不冷不热,空气还带着新鲜自然的香味。芸香提议早饭干脆就摆在院子里吃。

对于这个提议,颜舜华与颜致远也觉得甚好,两人更是自告奋勇的进了正房抬了饭桌子出来。

屋里头原本还在熟睡的颜林氏听到外头的响动,也起床了。

一时,颜世卿也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麻袋,想必里面装的是早上去采好的药材。

待得两人人洗漱好,芸香便一一的将饭菜端上桌。颜舜华与颜致远则乖巧的将板凳放好,颜致远又端来了碗筷,颜舜华张罗着安放好筷子。

一大盘叠放起来的煎饼,两碟腌菜分别是腌萝卜与腌野山芹,一盘炒的油绿绿的小白菜,一盘蛋香扑鼻的韭菜炒**蛋,再配上一砂锅熬的地瓜粥,这就是一家子的早饭了。简单的农家早饭称不得丰盛,却样样看起来让人有食欲。

席间,颜世卿看到饭桌上的韭菜炒**蛋时,面色便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下,筷子并未落到那盘菜里。

颜林氏看上去精神气十足,跟往常一样忙着给颜致远夹菜。想了想,她又给颜舜华夹了一筷子菜。

颜舜华很是意外。

意外的却又不止是她。

颜舜华抬头看看颜林氏,见颜林氏也正在看她。颜林氏神情顿了顿,面上浮了笑容:“华姐,吃吧,你病才好,要多吃点。读书也是很辛苦的。”顿了顿,又道,“以后不要起那么早,小姑娘家家的多睡会好……”

颜林氏自己说完,浑然不顾一桌子人讶异的目光,端起盛了地瓜粥的瓷碗,又用筷子夹起一块腌萝卜,尝了一口,赞道:“这腌萝卜做的真不错,芸香,以后早上都要有这个。”

芸香听了,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竟是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娘,你原来爱吃这个。咱们家地窖里还有不少萝卜,我回头挖出来都把他它们放坛子里腌了。”

颜林氏笑着微微颔首,又指了指凳子,笑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就夸你一句,犯得着站起来嘛。快,快坐下。”说完她又看向颜世卿,叮嘱道,“回头你和你媳妇一起去地窖挖萝卜吧,地窖深,况且那本也不是一个妇道人家该干的活计。”

颜世卿忙诺诺的答应了,也不多言,低下头又继续默默的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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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李家来请

颜舜华心里一直挂念着李牧之几时会派人来请颜林氏。冰@火!中文 .

到底是胎漏,颜舜华虽有把握医治好,但这晚好与早好却是对周氏及其腹中胎儿是有着一定影响的。这个时代,女人有子傍身实在是太重要了,昨天她推诿到今日,虽明知一夜并不会有什么严重的情况,却到底医者父母心,颜舜华心中还是挂念周氏及其腹中的胎儿的。

颜林氏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微微闭着双目,似是在养神。颜林氏每日吃过早饭都会如此闭着目坐上一会,用她的话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可不得每日早上静坐会,细细的在脑海里梳理一遍事情,方能少遗漏点。”

颜舜华心中藏有事情,时不时就会望那葡萄架一眼。这次数一多,就被与她对坐的的颜致远给发现了。颜致远并不知周氏的事,他想的是另一茬。他拿起一根细细长长的狗尾巴草用草尾扫了扫颜舜华的小脸。见她不解的望着自己,方神神秘秘的道:“华姐,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昨日你采了那未开的双花会挨祖母的训斥?”

颜舜华情知颜致远是误会了,却也不点破。昨日因了她一直在想周氏的事,倒也忘了问颜致远打听关于那双花是如何处理的。此时她听了颜致远如此说,索性顺着他的话问道:“怎的,莫非哥哥知道那双花花苞,祖母是如何处理的?”

颜致远就给了她一个得意又略带神秘的笑,说道:“昨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先吃好去换衣服了吗?恰好父亲问起今天怎么摘了双花花苞来,我便将你说的关于那双花的言论说给父亲听。”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上的狗尾草与各色的野花混在一起,又毫不费力的将其拧成一股绳,并在两头打个小小的结,“父亲听了只是一笑置之,说你鬼点子多。本来这事也就完了,谁知道祖母却是从里屋走来,说让父亲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拿到街上试一试。”

“怎么个试试?”颜舜华也学着颜致远,将她身旁花篮的草与花摞整齐摆放在一起并拧成绳,“那结果怎样?好还是不好?哥,你就快别卖官子了!”

颜致远将几根拧好的花草绳来来回回编了起来,转眼的功夫,原本那些花草绳在颜致远的手里已经摇身一变成一个花环的模样,看上去颇为别致而娇艳。他示意颜舜华将头勾下来,小心翼翼的将那花环戴在颜舜华发上,又仔细的欣赏欣赏,面上浮出满意的笑容:“可惜了,柳树的枝条都发粗了,不然用柳条配鲜花编就会更好。”

“父亲还能想出什么别样的方法,不过就是按照华姐你所说的方法啊!父亲将今年收的新茶配上那洁白盛开的双花混合了一起,分别装在了小罐子里,就制成了你所说的双花茶,绿白相间的看上去就爽气。父亲听了祖母的话,又拿了那双花花苞,一起去了镇上的集市上,等了半天也无人问津。父亲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不想那些双花茶却是得了了镇西大悲寺里大和尚的眼缘,大和尚将那双花茶一口气全给买走了,说是要给去寺里的香客尝尝,足足给了父亲好几吊钱。那双花花苞却是依旧无人问津,父亲无奈只好又去了杏和堂,不出父亲所料,那杏和堂的掌柜果然是大肆压价,父亲气不过干脆将那双花花苞又给兜回了家里。昨晚上祖母给我说,她拿那双花花苞去沏茶,茶盅一揭,却觉得那双花花苞药味深浓,祖母喝了觉得不错,吩咐父亲以后花苞可以适当的收集些,留着自己家用或者出诊时用.”

颜致远一口气说完,发觉喉咙有些口渴,便起身去屋里冲了茶出来。且以己推人,他顺带给颜舜华也捎了一杯。

这茶里便是用双花甘草菊花沏的,很是能清热败火。颜舜华抿了一小口,就不再多喝。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有点虚,下火茶多耗元气,茶虽好却不适合她此时喝。

因了颜林氏早上发了话,说颜舜华与颜致远两孩子还小,本身念书就很辛苦了,不能每天跟大人一样早起不说还要做活,便索性定了以后吃完早饭,两人就歇着好了,每隔个一两天再帮家里做点小活也就是.

颜舜华对颜林氏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劳逸结合挺好的。

她又抬头望了一眼颜林氏,见颜林氏正起身伺弄着葡萄树上的花,这个时节葡萄树已经缀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小绿花。颜林氏的神情很是平静,颜舜华忽然发觉自己原本对颜林氏的认知可能是有误的,她又想起昨夜颜林氏那一手清新别致的簪花小楷,心中更是笃定。

太阳渐渐升起的时候,芸香将装好菜的两个食盒递给颜致远,又给颜舜华仔细梳了发并为她换上男装。待一切收拾好,颜舜华与颜致远就离开家门去镇上温新堂念书去了。

一直神态平静的颜林氏目送颜舜华他们离开院门后,忽的长出了一口气,李家的人怎么还不来?颜林氏冲芸香与颜世卿招了招手。待二人走至身前,颜林氏方笑着道:“我听闻镇子上西门大官人家生了个小子,为庆贺今日在西关档头摆了大戏,请的是有名的德庆班。世卿,你带你媳妇去瞧瞧。中午也不用特意回来了,索性玩尽兴点,就在镇子上找一家饭馆吃了就好了。”

颜世卿虽心中觉的不解,却是一向听从母亲的话听习惯了,习惯性的点头答应了。想了想,他又问道,“那娘怎么办?中午饭我们不在,娘怎么吃?”

颜林氏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从小跟着娘,娘让你喝的西北风不成?娘自会做饭。”她顿了顿又道,“娘今日想静一静,你且带着你媳妇放心去镇子上玩吧,中午我若不想做饭,我自会去村东头赵大婶家蹭饭的”

颜世卿还欲再说,芸香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既如此,娘,那我们就去了。娘,你一人在家,也要小心点。我听村里人说,最近镇子上来了几个行踪可疑的人.”想了想,又道,“娘中午若要去赵婶子家吃饭,万一想带点东西过去的话,厨房里有不少这两日才鲜开的无忧花,是世卿早上在山上采来的。不妨给赵婶子拿过去,无论是烫了调着吃还是拿来下面里面,都是爽口又解忧.”

颜林氏点点头,”嗯”了一声。

芸香又啰啰嗦嗦交代些话,一抬头却见颜林氏眼中有着烦躁与不耐烦,索性赶紧拉了颜世卿进屋换了衣服,又很快就出了门去。

待他们也走了,颜林氏面上再也绷不住,露出焦灼神情来。

她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踱步,有玫瑰藤蔓长得开,花朵砰到了颜林氏的手。颜林氏心中烦躁,索性一把将那碰着她手的玫瑰花给一把抓扯了下来。

等了半天还不见李牧之派人来,颜林氏烦躁的将才摘下的玫瑰花扔脚,又恨恨的踩了几脚,方觉得心里平静多了

“华姐说李家早前已经请了那有妙手回春之称的王大夫,那王大夫且都说不行了,又怎么会对她一个医婆子上心呢?”

“可是,那王大夫都已经说了他可能没法治好,那李牧之是个读书人,岂不知死马权当活马医的道理。呸呸,什么死马,不吉利。”

“听华姐的意思,那李先生的夫人昨下午就已经想要请我去他们府上了,莫不是过了一夜,又变了卦不成?”

“要不,我也别端着了.干脆自己去得了?不行,不行,哪里有上赶着给人家开药的……”

……

颜林氏正自焦灼不安时,村东头赵婶子的声音却是在外面响起:“大妹子,村口处来了两人赶了马车的,在打听你。咱们村里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怕是你又给人看瞎了病,人家来找你算账的,也都不给推诿着不给指路。我看着那两人打扮都是穿着八层新的长衫,看样子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人,你印象里可有还是没有这样号的人物。”

不等颜林氏反应过来,赵婶子的大嗓门又爽朗的响了起来:“老大妹子,那两人找不到路却也是不走,我看着不好办。你要真做了什么,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躲。”

颜林氏一听,却是乐了。她冲赵婶子说:“老姐姐,烦你先回去给村头说一声,就说我换换衣服稍后就到,让他们万不可怠慢了贵客。”又道,“老姐姐,烦你跑一趟了,回头我去你家里谢你啊”

赵婶子却是嘴一撇,爽朗一笑,“大妹子,莫得说笑了。不过就说走个路而已,哪里就当得起一个谢字了。”顿了顿,她又正颜道,“老姐姐,我还真有件蹊跷的事要找你。”

颜林氏本来都已经转身要进正屋了,听了这话倒也不好立即走开了,见赵婶子看了看四周,神情有点不安,猜到是隐秘的事,索性向前走几步,待靠的近了,方压低声音问道:“老姐姐你且说是什么事。”

赵婶子却是“呸”往地上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还不是我家里的那个小骚娘们,好端端的,这几日却是茶饭日减,今早上吃饭时却是干呕了几声。”

颜林氏一听,神情也紧张起来,赶紧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老姐姐,且别乱说。你家东升都走了好几年了。这可是大事。”*******新书还有点弱,还需要姐妹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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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赵家水荷

赵婶子受了影响,一双浑浊的眼珠子更是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打量了四周见无人经过,方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大妹子,我也知道这是个大丑事,自个闷心里了并没有给外人道过.”

赵婶子说着话,脑海里不觉自动浮现出家里守寡的媳妇水荷那水蛇腰高xiōng脯的骚模样,她的俩眼登时就瞪得跟个红眼**似得,那眼光又凶又狠跟把磨得亮光光的刀子似得。赵婶子拍了一下自个的大腿,紧跟着肥肥的老腰一扭,一只手已是推开了颜家的院门,素来大嗓门的她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大妹子啊!你说我们老赵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咱们村子里哪个不晓得老赵是个实诚人,长了个娘们的心,碰见个野狗野猫也会扔一口饭下去。都说这善有善报,为啥到了我们老赵家,这话就走味了呢?”

赵婶越说越激动,竟是眼泪鼻涕齐流,一张脸弄的脏乎乎的,她哑着嗓子继续哭骂道:“想当初老赵个死老头子在路上捡了无家可归的小骚蹄子,也是图她长得齐整,等大了好嫁给老大做妻,另外也有点可怜她怕有歹人见了将她卖到那不能睁眼的窑子里去。哪里知道,我们到头来却是捡了个扫把星回家头。先是圆房没一年,那小骚蹄子就克死了老大,我们老两口子缺心眼子,没想那么深,只当是老大没福气消受这俊媳妇。本着这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又准备让她跟老二过成亲两口子,谁知道这刚把准消息放出去,老二连她的手都还没有摸到却是生生的遭了横祸,竟是上山时从山崖下摔死了。大妹子,我恨啊!我恨!可怜我两个儿子就这么着毁在她这个扫把星手里了,连老头子没两年也去找儿子们团圆去了……”

颜林氏听了,唏嘘不已,看赵婶子一哀痛起来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形,索性将赵婶子迎进院子里,又给她搬了张椅子,请赵婶子坐下了,方轻声劝慰着:“老姐姐,快别哭。老赵与你家老大老二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不兴哭!你哭了,他们天上瞧着可不也不放心。”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素帕子递给赵婶子,“你等下自己去打水洗把脸,老姐姐,瞧你那两只眼睛哭的跟核桃似得,等下你家去岂不是明摆着让你媳妇水荷疑心。快擦擦眼泪,这么几年都过去了,何苦还要再提起这剜心事!”

赵婶子接了帕子,却是越发止不住哭了。颜林氏一时劝不住,又担心外头路上有人经过,干脆扶着赵婶子坐在葡萄架子下,那里葡萄叶子茂密,透过葡萄藤叶看得清外头,外头却是看不清葡萄架下的情形。

“说起来,不是我说你,你家老大一没了,那水荷又长得妖妖娆娆,村里头不少死了女人的鳏夫都想娶了她,我也私底下劝过你,说她那就是克夫命,让你赶紧把她嫁出去,你不听,非得留着给你家老二……”

赵婶子一听,那眼泪就扑簌扑簌掉的更厉害了,跟那不断线的珠子似得,声音悲苦:“大妹子,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啊,我悔啊……”

颜林氏忙又小心劝解了几句。

因了颜林氏心里头挂念着还在村口等着她的李家人,不免有点着急的仰头看了看日头。

日头已经高了,白花花的光普照着天地,时辰已经是不早了。

赵婶子顺着颜林氏的目光,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不免很是不好意思的苦笑了笑,连声的自责着:“瞧我,大妹子,竟是耽搁了你办正事。你快去收拾收拾,换身好行头,那大户人家的奴才最是狗眼看人低,快别管我了。”

颜林氏嘴里客气道,“不妨事不妨事,不急这一会儿。”脚却是已经迈向了正房,又不忘冲赵婶子说,“老姐姐,你自己去灶房里打了水洗把脸,可别再想了,回头我一得空就去瞧你。另外,灶房里有无忧花,是世卿今早上去山上采的,你自己拿些回去吃……”

说话的功夫,颜林氏已经进了正屋,并没有听见院子里头赵婶子的话。

赵婶子说的是:“大妹子,那无忧花你家自己留着吃吧。我家里头也有,我家那小骚蹄子今个也采了鲜开的无忧花来……”

********

等颜林氏出现在村东头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打老远,颜林氏就瞧见村东头停着辆青灰色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两穿着灰色长袖衣衫的后生,均长得瘦高瘦高的,肤色比起凤鸣村里头成日风吹日晒的汉子来说实在白净太多。颜林氏心里估摸着,那两人定是赵婶子说的那两人了。心里这么想着,颜林氏轻声咳了一声,脚步也放轻放缓了不少,脊梁骨也挺直了向前走去。

李家派来的人是平安与富贵两个。这两人原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心里正自嘀咕颜林氏拿乔。平安本正东张西望时,不想却看见从村里远远走来一婆子,那婆子走路姿态极好,倒和这一路见来的凤鸣村山户婆子们有所不同,又瞧见那婆子手里提着一个药箱,不觉眼前一亮。

平安与富贵跟着李牧之有些年头了,尤其是平安因为年岁跟周氏屋里的腊梅相当,又一处见面多了,私下彼此的关系很是熟稔。腊梅这人一向是个快人快语的,平安头里就已经从腊梅嘴里得知了颜林氏的事。他心里跟明镜似得,知道张罗请颜林氏这个乡间医婆的事是自家夫人周氏在积极使张的,且对此抱的希望也比较大,至于先生李牧之则不是很热情。

平安一向细心,听了这个消息后更是私底下偷偷打听过这凤鸣村医婆子的为人。下人们消息更为灵通,丝毫不费功夫,平安就已经打听到颜林氏医婆子曾经给镇上一大户人家的孩子看病,硬是生生的将小小的咳嗽快拖延成了肺痨,也是那孩子有福气,当时有年轻的僧尼路过观音镇化缘,给那孩子吃了几颗药丸,方是好了。不过从此之后,观音镇上的人却是谁也不提请颜林氏入家看病的事。

平安得知这些消息后,心里一合计,就觉得这颜家医婆子无非就是个骗钱财的江湖郎中,实在是上不了台面。都不知自家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迷了心窍要请了这医婆子来。听说书院里那个素有神童之称的小哥就是这颜家婆子的小孙子,平安见过几回,长得跟朵花似得,特别像个小姑娘,漂亮的简直不像话。

不过听腊梅说这看病的事好像就是那小哥在中间游说的,若真如此,那倒算是平安素日高看了那小哥。

也是,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天生会打洞。

富贵见平安有点心不在焉,用手碰了碰他,低声道:“打量着应该是她!”富贵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村口。

颜林氏走的近了,她向平安与富贵俩后生施了个规范的礼节,连声告罪道:“想必这两位小哥就是镇上李先生家的吧,劳烦了两位小哥在这等我老婆子了。”

富贵与平安见了颜林氏的礼节规范,两人不约相望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点讶异。平安当下笑眯眯的带着富贵赶紧还了个礼,笑道:“正是!林大夫莫得多礼,倒是我们叨扰林大夫了。”

富贵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颜林氏。

颜林氏今日穿了一件交领的暗红色绣银线的上衣,下面系着一条深蓝色裙子。衣衫的衣摆与后身处都绣着繁复的花枝,料子一眼就看得出不是山里人日常穿的粗布麻衣,而是城里有钱人家才穿得起的上好缎子。

颜林氏脸上略微施了脂粉,眉毛看得出也轻轻瞄过,但看上去非但不觉粗俗,却透着端庄沉稳,而颜林氏微微笑着的神情之中更是隐约透着贵气,这让平安与富贵很是心中纳罕。

这形象与心中所想实在有出入!

要不是碍着凤鸣村中还有一堆老少在跟前围着看着,平安都想揉揉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瞧错了。

或许,那外头的传闻也当不得真,指不定是镇上的大夫门行行相妒,互相拆台的。平安心中如此想着。

不说别的,但就从外表来瞧,这颜家医婆子看上去倒是像点真本事的。

这厢,富贵与平安各自则心中掂量腹诽。

山户人家却是不讲究这么多,肚子里也藏不住话。村里的人都跟颜林氏打过二十多年交道了,今日也是第一次觉得这颜林氏穿的很是富态,可是除了衣裳之外,其他方面似乎也有些不同,却脸还是那张脸,身躯也还是那副身躯。山里人多心实在嘴却拙具体也说不上颜林氏究竟是哪里有所不同。

村里养鱼塘的唐老汉肚里最是藏不住话,率先替大家问了出来:“林大妹子,今日看上去好生俊啊!”

他话一说完,众人却是哄得一声笑了起来。

颜林氏一边掂起裙子上了马车,一边微微笑着回首:“唐老哥,你这话听着入耳。”

大伙听着颜林氏毫不客气的回答,不觉又是一阵大笑。

富贵与平安也受了感染,也随着众人笑了起来。

一时,等颜林氏上了李家的马车并坐好了,富贵与平安两人赶着马车只听“驾”的一声快速向前走了。

等马车走的远了,那唐老汉将手中的铁锸往地里一插,掰着手沉声道:“这日子淌的真是快啊!眨眼的功夫,林芳来咱们村子里却是已经有二十来年了。她刚来时一手牵着玉姐,一手抱着远哥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

唐老汉身旁的张大爷猛抽了一口旱烟,吐出了一串烟雾,望着前方感叹道:“日子快啊!”顿了顿,又道,“这玉姐有阵子没来了吧,连华姐生大病都快不行了的那阵子也没来过,莫不是玉姐男人出息了,这就瞧不上娘家人了!这闺女……”*******我家蛋蛋会走路了,四处捣蛋,若说他两句,他便看着你,睁大一双原本就大又漂亮的萌眼睛,娇声奶气的喊着:妈妈……,立马我就觉得我就软了,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狠心,竟然会说他……我更得不快,不过章节一般也不算小。新书正上推荐期间,真心的感谢姐妹们的投票收藏,谢谢姐妹们!

第十八章 恼羞成怒

周氏见平安与富贵一早赶了马车去凤鸣村接颜林氏却是半晌还未曾回来,手不觉轻抚着尚不见怀的腹部,特特打发了腊梅前去府门处瞧瞧.

此时,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虽是五月,腊梅因了一路快速走来,又穿着长衫长裙只觉得浑身热的厉害,一摸后颈竟是满手的汗珠。

到了府门处,腊梅也顾不得矜持太多,找了张凳子就一屁股坐了,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绣花帕子扇着风,一边探头向外张望。

书院乃是清静之地,李府门外的大道上植着一丛一丛的木槿,这个时节,木槿都开好了,玫红的,粉白的,虽不浓艳却自有姿色。风一吹,有些微的凉气夹着木槿花香向腊梅身上钻去,身上一凉快,心里也不烦躁了。

莫非那林医婆并不在家,平安与富贵没找到?就算真接来了,也不知道真有本事还是假充本事?老爷昨晚已经托人去平城里去寻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了,明一早应该就有信儿了。

腊梅正一手拿绢子扇着风,一手支着腮帮子出神之际,忽的听见远处隐隐约约有马车声传来。

她赶紧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走出府门两步探头望去,果不其然却是自家的马车驶来了。

远远的,腊梅拿着绢子扇着风,向赶马车的平安挥舞着一只胳膊。待她瞧见平安向她点点头,心里便知那马车里坐的定是那医婆了。

腊梅将绢子又收回袖中,整了整衣襟,又将几根滑落在脸庞的发丝向后拢了拢。犹豫了下,腊梅又找来一个矮凳子,候在府门外。

转眼的功夫,平安和富贵已经赶着马车到了李府门前的大道上。

待车挺稳,平安轻轻道一声:“林大夫,我们到了。”

平安、富贵两人冲腊梅点点头,腊梅赶紧带着小矮凳子来到了马车前,并伸手为颜林氏打了轿帘。

颜林氏探出头来,她面容含笑,眼神温和,目光不经意间已是扫了一眼腊梅,踩着小矮凳子下了马车。

腊梅亦是满面春风,她冲颜林氏施了一个礼,笑道:“辛苦林大夫了……”

颜林氏笑着还了礼,冲腊梅微微一笑。

这礼节一来一往后,腊梅心知自家夫人周氏此时定是等的心焦,因而倒也不多寒暄,手臂向前一伸,笑着冲颜林氏道:“林大夫,请!”

颜林氏冲她笑笑,道一声:“劳姑娘带路!”

腊梅是周氏身边的体面丫鬟,自是早就打听到颜林氏不过是个行走乡间的野郎中,她原本想着颜林氏就算不是村野贫寒的老婆子也是个粗俗不堪的野郎中,却是不曾想过颜林氏是这样的气态平和。

颜林氏让腊梅意外了。

一路上走过林荫大道,绕过假山,经过花园,终是来到了周氏的房内。

周氏此时已经起身坐在榻上,小腹处盖了一张薄薄的棉线毯子。有丫鬟向周氏传报,说凤鸣村的医婆已经到了府上。

周氏原本紧皱的眉头便微微舒展开来,打起精神让小丫鬟们备上茶果糕点。

很快,迎春在门口迎了腊梅与迎春。

周氏听到动静,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腹部,含笑的站起身。

对于颜林氏的形容,周氏倒不感吃惊。家中能有颜舜华这样相貌品性的人,她的家人自然不会太差。

两人见了礼。

颜林氏最先打破了沉默:“夫人,你晚上睡得可踏实?晚上都吃了什么?”

周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林大夫,我近来夜里总是要起夜小解,睡的也不算踏实,总要翻来覆去很久才能入睡。睡着了,又会做梦。自从我发现有红血丝后,更是精神恍惚,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想起来就觉得惶恐。”

颜林氏打量了一下周氏的面容,见她面色萎黄,眼眶泛黑,点了点头:“夫人,要放宽心才是。前三个月,胎坐不稳是常有的事,放宽心,注意休息,方是养胎之道。”

迎春端了杯才沏好的碧螺春给颜林氏,又给周氏端了一碗芝麻核桃红枣糊。

周氏笑着道:“林大夫好福气,你家小孙子不仅在学业上有天分,竟是小小年纪连医术也略微精通。昨个他让我躺着的时候右卧,又让我多喝这芝麻核桃红枣糊。说来真神,我倒觉得自己有点力气。”

颜林氏猛一听二孙子有点陌生,脑子想了一下才知道说的是颜舜华。

颜林氏按照以往为人看病的惯例,问诊了一番,又把了脉。这之后方笑着冲在屋内伺候的迎春说道:“姑娘,可有纸墨?”

周氏一听,知颜林氏是要开药方了,她仔细观察了颜林氏的神情,见她一脸稳重似乎xiōng有成竹的样子,周氏的心理也安了不少。

颜舜华昨晚上说的药方,颜林氏夜里挑灯看了半休,早已经将那药方烂熟在心,当下写起来可谓是下笔有如神,竟是一气呵成将那药方写成。

周氏并迎春与腊梅主仆三人一旁瞧了,见周氏下笔的动作流畅,也不觉欣慰。

外头流传的周氏给人看病却差点害的人孩子成肺痨的事情,周氏通过家里下人的嘴也是有耳闻的。

如今看着周氏的打扮,说话的形态及下笔的顺畅,虽还不知道周氏到底能不能使得自己保住腹中胎儿,内心里却是已经信了大半。

周氏也愿意相信颜林氏能够帮她安好胎。

一时,颜林氏写好了,吹了吹墨迹,含笑唤了一声腊梅:“姑娘。”

周氏冲腊梅点点头。

腊梅走上前将周氏写好的药方子小心的用双手接了过来,她好奇的一瞧,却已是变了脸色。

腊梅是个不识字的,但她自小服伺的周氏却是个识文断字的。单就这药方子的上的字迹来讲,颜林氏的字写的实在是比周氏好!

周氏素来细心,早已将腊梅的神情收入眼底。她疑惑着从腊梅手中接过药方子,低头一看,却也是暗暗称奇。这是一手上好的簪花小楷,且深的卫夫人之遗风。

周氏尚未出阁时,家中母亲曾做主为她从平城请了一个女先生来,那女先生让她临的帖子就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在观音镇上,周氏一直以自己的字与卫夫人有三分相似而心内自豪。

却不曾想,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字,竟是连一个乡间医婆都比不上。周氏的眼底便有些复杂,含着失落、疑惑,更多的是希冀。

颜林氏活了大半辈子,自是能看出周氏心中所想。她自打躲在这凤鸣村,行医已有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药方也写了无数,只是乡野之人几乎都不识字,更是无人夸一声她的字。

颜林氏眼底有浅浅的笑意,心道其实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到底还是将母亲的一手好字练到了家……

周氏耐下心来仔细看药方。她并不懂药理,不过也知道当归黄芪党参等药都是常见的补气血药物。这样的药方,那素有“妙手仁春”之称的王大夫也为她开过不少。

周氏将药方轻轻放在一旁的长案上,心里面微微有些失望。

周氏很好的掩盖了这失望,暗暗吩咐腊梅拿了两锭银子给颜林氏。

出乎她意料的是,颜林氏竟然推拒了。

颜林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这诊金夫人先暂且为老身存着,等过几日夫人觉得身子大好了再给老身也不迟。只一事,但请夫人派人抓药时莫要全部在一家抓,多跑几家。”

周氏很是意外,意外之余,周氏心中暗暗称奇。

她也知道有的大夫怕药方泄露,当下很爽快的答应了颜林氏。

颜林氏又交代了周氏一些注意事项及饮食分配,婉言拒绝了周氏留下来吃午饭的好意,便提出告辞了。

周氏客气的留了留后,便吩咐腊梅送颜林氏出府,又特交代了富贵赶车将颜林氏送回凤鸣村。

待颜林氏走后,周氏悄声问迎春:“你觉得这个林大夫如何?”

之前,周氏提起颜林氏还是称其为凤鸣村那个医婆,如今却是改口为林大夫。迎春知道,称呼上的区别其实是内心的反应。

她笑着道:“我倒觉得林大夫和传言说的不一样,许是外头行行相妒也是有可能的。”顿了顿,又问,“夫人,可要去药铺抓药?”

周氏点点头:“要的,你且找个嘴严点的婆子去药铺抓,分着铺去抓,且不可一家铺里抓,指不定这是林大夫的秘方,不要坏了她吃饭的门路。”

迎春答应了下来,想了想,又斟酌道:“可是之前老爷说,他要先拿颜林氏的药方子去平城里找大夫看了后再决定吃还是不吃。””

周氏犹豫了下,想了想笑道:“不妨事,他是谨慎惯了的。若等他这么一来一回的,我怕耽搁了安胎的好时机。再则,若平城的大夫真的有本事,也不会跟那王大夫一样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她望窗外一眼,又道,“我瞧着那林大夫开的方子里用的都是补气血的药,料就算治不得病也要不了命。我且先喝上一剂,若觉得有一点不妥,再立马停了也就是……“

迎春便点头去了,临走前又吩咐小丫鬟给周氏沏了一杯红枣莲子茶,这茶也是颜舜华让周氏常饮的,说是养胎。

*******

课间休息的时候,罗浮生见颜致远出去活动筋骨,又跑来和颜舜华寒暄:“听说,你祖母今日去给师母看病了?”

颜舜华抬头看了罗浮生一眼,又低头看桌子上平摊的书《幼学琼林》。

罗浮生见颜舜华不说话,只当她小,也不理会,又自顾自道:“外面人都说你祖母曾经差点害的人家孩子得了肺痨,是个江湖郎中。”

颜舜华抬头平静的看了罗浮生一眼,将《幼学琼林》合上,声音毫无波澜的道:“先生曾说,‘幼不议尊’,“不深入不妄言’,罗同窗可知其意?”

她说完,也不再理会罗浮生,将书本一收,径直出了课堂。

罗浮生望着颜舜华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

*****蛋蛋很爱臭美,见我梳头发,他会夺过去,梳他的一头乌黑小卷发,然后看看我,再给我梳梳。每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蛋蛋那个叫做喜欢啊,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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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学童闹堂

观音镇五月的天,也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冰@火!中文 .原本上午的时候太阳还火辣辣的,那白花花的日头打在人身上,让人恍以为已经处在六月里了。哪里知,等过了午天,天却是yīn了下来,温新堂的学生们起初露出喜色,只觉得风凉爽的,钻进衣服里吹得身上舒服极了。很快却有雨点子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天也放亮了,不一时那雨点子却是越筛越大,只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已经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涡。颜舜华透过窗户向外瞥了一眼,见外头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上渐渐升腾起雨雾来,倒像给天地拢了一层软烟罗,煞是好看。

不想,颜舜华这一走神被李牧之瞧了个正着。李牧之倒也没说什么,顺着颜舜华的眼光也向窗外瞥了一眼,脑海里不觉浮出一句古诗词来——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李牧之及不可见的重颜舜华微笑了一下,又将目光收回,继续捧着《幼学琼林》念了起来——“大春元,大殿选,大会状,举人之称不一;大秋远、大经元、大三元,士人之誉多殊……”

李牧之的声音温润若珠玉落地,和着堂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听着竟是比管弦丝竹更觉入耳。

颜舜华对《幼学琼林》并无多大兴致,不过听着李牧之的朗朗读书声,跟着学生一起复读的声音,觉得这声音很是动听美妙,恰似清澈醇秀的山泉水在心田处静静流淌,洗涤着内心的不安与喧嚣。

平安在堂外闪出半个身子,探头向里张望。有学生眼尖率先发现,并耳语于邻座。李牧正在念书的声音不觉停顿,他向外望去见是平安在那里鬼鬼祟祟,不觉皱眉。

平安见被发现了,便挤出个讪笑来,又冲李牧之比划了两下。李牧之会意,冲平安点点头。

平安见意思已经传到,便隔着老远冲李牧之微微行个礼,转身去了。

李牧之望了门口出神一会儿,又继续念还未授完的文章。很快,这一章已是授完,李牧之给学生们布置了临帖的功课,自己回到隔壁房间拿了把伞,转身出了学堂。

温新堂里的学生除了颜舜华特别年幼外,其他都是半大的少年,年纪均在八到十一岁之间。这年纪的少年,心思还正处于活跃期,想法多,也普遍顽皮。少年人的天性素来不喜欢被拘着,而李牧之教学虽已是别出心裁却平素对这帮人的管束一向是严厉的。恰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心中普遍存有逆反心理,老师与家长越管的严,反弹思想越是严重。

因而,当下里,李牧之前脚一离开,紧跟着学堂里便开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起来。起初只是一小片,慢慢的这交头接耳之声开始蔓延,声音也由之前的谨慎小声变得开始嘈杂大声。甚至有素来胆大顽皮的学生大着嗓门公开讲了个笑话,他讲的很是惟妙惟肖,故事还未讲完,满课堂里已是笑声一片。

颜致远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笑后他又有点尴尬的瞧了瞧妹妹颜舜华,见颜舜华依旧在伏案阅书,忙敛了笑容,正襟坐好,耐着性子看起摊在桌子上的书。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李牧之却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

温新堂的学生们闹得越发没形了,有的学生更甚是冒雨冲到外面,找了跟木棍,索性在抄手游廊里耍起了棍。男儿爱武,少年们见那学生舞的兴起,渐渐有人也冒雨冲出雨去寻棍子来……

也有较为文静的学生三五相邀,站在抄手游廊里,附庸风雅的摇着一把折扇,赏着外头的雨景,吟诗作赋起来。当然,半大的孩子,也都进学没多久,哪里就真会做诗了。所谓吟诗不过是背诗而已。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话落地听无声。”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

颜舜华虽仍端坐在课堂里,却是并未认真阅书。《幼学琼林》里确实有很好的学问,不过对于已经活过两世的颜舜华来讲,确实有点小儿科了。

颜舜华听着外头有文有武的动静,并不怎么觉得闹心,相反她眼角微弯,下唇的弧度也微微上扬。今日这情形,使得颜舜华想到了后世学生之间的茶话会。

颜舜华将书本轻轻合上,眼睛环绕了四周。

偌大的学堂里,处处是空椅,留在课堂里的只剩下她自己,颜致远、罗浮生还有一名头戴着书生巾,穿着一身竹青色半旧衣衫的少年人。

那少年人名唤张正见,年纪约莫十一岁形容,颜舜华从颜致远口中听过他。

颜舜华本人虽然身体年纪小,但心理年龄上,若加上前两世她都是活过几十年的人了。故而,她看着一帮子少年人在外头玩闹,也只是欣赏的姿态并不好融入进去。那些少年人在颜舜华眼中有点小屁孩的感觉。

至于颜致远,他其实是个性格活泼爱玩的人,只是他身为颜舜华的哥哥,颜舜华又处处表现的跟在世神童一般,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光芒尽失,心里的“笨鸟先飞”的念头也更强烈。

颜致远相信先生李牧之的言语“勤能补拙”,此时,他正强压着性子在别的同窗都玩闹时用功。

罗浮生其实一向都是个很努力的人,不过尽管努力,罗浮生却不受李牧之喜欢。此外,他和同窗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尽管他总有心与同窗们交好,却屡屡颇受冷遇。

颜舜华内心也不喜欢罗浮生,具体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只是总觉得罗浮生的身上没有明亮的感觉,而且小小年纪又是个少年,却素来爱打听东打听西。这两点让颜舜华颇不喜欢,其实就算没了这两点,颜舜华还是不喜欢的。

你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你一点都不好,可是我却爱你爱的发狂。

其实友情同爱情一样,也是需要合眼缘的,也需要点友情荷尔蒙的。

气味相投的两人哪怕倾盖交也能相谈甚欢,这个文艺点讲便是友情,贵在志同道合。用通俗点讲,则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

颜舜华的目光停驻在张正见身上有一会儿。她来到这里还没有多长时间,很多人和事也不曾理清楚。不过从颜致远口中,颜舜华却是大约也知道了张正见的情况。

张正见幼年丧父,家中只有寡母与祖母两人,听说还有一个患病去世的妹妹。因早早的没了父亲,又为平城的族人所弃,一家子蜗在观音镇中,靠着她母亲为人浆洗衣裳勉强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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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会有一更哦^来吧,姐妹们给点鼓励^

第二十章 同窗送伞

听说,张正见的父亲生前是名秀才,在观音镇里颇有才名。 .张正见的启蒙就是他父亲亲自教导的,后来他父亲病逝后,张正见家中并无余力让他进学,他的学业就此荒废下来。李牧之上山携友人游览时偶遇在山上挖草药的张正见,见他一面埋头挖药材一面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的正是《千家诗》。李牧之很是触动,主动上前与张正见闲谈几句,发现张正见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当下,李牧之便许了张正见来温新堂念书,并且不用交束修。

张正见来到温新堂后,也的确不负李牧之的希望。他学习进展很快,又十分用功,只是平时性子相较同窗,略显沉默乃至性闷。

张正见似乎察觉到颜舜华的目光,他猛一抬头对上了颜舜华的视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

颜舜华瞧了,微微一愣。她转过身,回味过来,方觉得张正见的眼神似乎带着怜悯。

张正见是在怜悯她吗?

“轰隆”一声,天际响起一声惊雷,紧跟着天空划过几道闪电,颜舜华只听的“哗”的一声,天上似裂了口子,雨水倾盆而降。有疾风助雨阵,扫过院子里的植翠,带落一地花瓣绿叶,搅在雨水里,空气里潋滟生起丝丝冷香。

雨越下越大,雨水自屋檐上哗哗流淌,恰似一张密不透风的雨帘。颜舜华无心读书,索性转过身来,望着外面。屋檐下的雨帘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西游记》里的水帘洞。

抄手游廊上,有学生打闹着玩,推搡间一名长得跟瘦猴样的少年却是被推出了雨帘外。只瞬间的功夫,那人已是犹如落汤**般,浑身衣衫尽湿,便有好心的学生提出在前院放置的有衣物,只等雨势小些时带那少年去换衣服。

颜舜华看着那人在抄手游廊里冻得发抖,不觉皱眉。她想为那名学生推拿下穴位,以防止他感冒,却又理智的觉得此举不妥。正犹豫间,李牧之的小厮平安却是来了。

外头抄手游廊上成群站着的少年们远远的瞧见平安撑着把大伞向学堂走来,有人吹了声口哨。少年们便如潮水一般叽叽喳喳涌向课堂,也不管自己的座位究竟在哪里,竟是哪个近屁股就坐上哪个座位。

颜舜华一旁瞧着,觉的很是好笑。

平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年纪不大,特别羡慕这群能够读书认字的少年,不像他生下来就被卖给了李家,因此见了这边学生们的情状,心里头便有些怪这群孩子不知珍惜。不过,他面上倒还是和颜悦色。

平安带来了一个让少年们更为心情振奋的消息。

那就是——从现在起,温新堂要连放三天假。至于理由,平安并没说,有胆大的学生问起情由,平安也只是淡淡的说先生有事。

至于什么事,则没有透露。

颜舜华颇为好奇。

平安说完,环绕了一眼学堂,见颜舜华、张正见几人坐的端正,身旁的课本也摊着,心下点点头。然而,他目光扫到罗浮生时,眼中却又快速的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颜舜华眼角的余光将平安的这一变化扫在眼里。

那名淋了雨的像个瘦猴的少年,坐在座位上冻得瑟瑟发抖,竟是“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

平安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上前拉了那名学生就走了。

颜舜华猜想平安应是给那名学生找衣服去了。

平安一走,课堂里更是活跃。学生们快速将笔墨纸砚书本收好放进书包,又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侃天侃地。

颜舜华则望着外面那瓢泼的大雨开始犯愁,等下要怎么回家?她和哥哥颜致远并没有带伞。

“听说,平城的孟家犯了事了,他家老爷子现在还在燕京的大狱里,来了好多官兵,将他家给抄了家。”

“可是那在燕京做礼部侍郎的孟家?他家世居平城已逾百年,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当真被抄了家?”

“可不是,这消息千真万确,我叔父在平城杜家当着一名小管事,杜家与孟家只隔着一条街。我叔父昨夜回家中有事,亲口说的,我躲在帘外偷听的,莫非还有假不成?”

“我听说那孟家的三千金长得如花似玉,不知眼下怎么样了?”

“她叫孟澄玉……”

颜舜华只觉得一个激灵,同窗口中的“孟澄玉”三个字却是击中了她,她模模糊糊觉得她似乎记得这个名字。她静下心来,细心梳理记忆,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孟澄玉是谁,却偏偏又觉得那三个字她是听过的。

到了下学的铃声响起的时辰,雨已经是小了很多,但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一群学生早就等铃响很久了,当下里铃声一打,便迅速的拎起书包就走。

温新堂外呼喊声四起。

是学生的家人来送伞接学生回家来了。

颜舜华与颜致远仔细分辨下声音,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颜世卿或者芸香或者颜林氏的声音。

颜致远瞧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大雨,又间颜舜华刚走出课堂,就冷的夹紧了衣服。他一皱眉,让颜舜华先在抄手游廊处等着他,而颜致远自己则不等颜舜华回应就转身隐没在雨里。

一会的功夫,颜致远拿来了两张大荷叶。那荷叶碧油油的,上面还有水珠在滚动,一眼就知道是颜致远才摘的。

颜舜华看着颜致远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浇湿后紧贴在身上,心底有淡淡的感动浮起,她轻轻道:“哥,一回家,你就得喝姜汤。”

颜致远笑着点点头,将一张荷叶举在颜舜华的头顶上,自己另一手又举起另一张,走出去。

平心而论,这荷叶的观赏价值不错,遮雨性就真心不行。

下了雨,天气的温度降了下来,空气中凉意四浮着,雨水打在身上,隔着衣服就觉得凉冰冰的。

张正见却是迎面走来。

颜舜华抬头见张正见手中举着一把伞,手里还握着一把伞,正在寻思张正见折身回来为何时。张正见已是大步走到了颜舜华的身前,他往颜舜华手中塞了一把伞,瓮声瓮气的说:“给你”。

颜致远先是一惊,顿又喜笑颜开,忙从张正见手中接过雨伞撑开罩在头顶,又将颜舜华举在头上的荷叶拿开。

颜舜华感激的重张正见笑笑,温润的道:“谢谢张同窗。”

张正见低头看了颜舜华一眼,他紧抿着嘴,半晌方道:“你病才好,不能淋雨!”

张正见此时正处于变声期,声音跟掐着脖子的公鸭子似得,有点嘶哑。

颜舜华冲他笑笑,道一声:“谢谢。”

张正见却是不再看颜舜华,他眼睛远眺,出神了一会儿,却是快速撑了伞,转身进了雨里。

颜致远见张正见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不觉皱了皱眉,说道:“这人,真没礼貌。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颜舜华,却见颜舜华正望着张正见的背影。

颜致远心里顿觉不舒服。

张正见,个子高高瘦瘦,皮肤略带菜色,然而五官却长得十分俊朗,只是成日里爱抿着嘴,不爱说话。有时同窗之间议论起镇上哪家的姑娘出落得俊俏时,张正见的脸色会微微泛红并默默走开。

李牧之很喜欢张正见,评价他绝非池中物,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

只是不知,张正见怎么忽然对妹妹颜舜华这么上心了。

颜致远越想,心中越不是滋味。*******收藏收藏收藏^^推荐票票^:-d

第二十一章 每日一画

张正见薄唇紧抿,双眉深敛,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在淅沥不止的小雨中。冰@火!中文 .罗浮生和他招呼,他也只是微微斜目,面无表情,口无言语。

“穷酸书呆子!”罗浮生见自己的主动搭讪没有得到回应,本就因颜舜华窝了一肚子气没处使,不觉眼含怒气,出言讥诮道,“你有什么可清高的,你母亲也只是cāo持着浆洗的贱业而已,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张正见猛的抬头,原本沉静无波的黑眸中有火光闪现。他紧紧盯住罗浮生,藏在衣袖下的手暗暗握成了拳。

罗浮生不免心虚,却鼻息间重重的“哼”了一声,当下抱紧怀中的书包,也不顾雨淋,竟是越走越快。

张正见站了一会儿,拳头渐渐松开。他目带警惕,四处望了望,见周围无人注意到他,快速一转身却是东拐西拐进了妙雪巷。

妙雪巷的另一端是通往妙雪庵,妙雪庵曾经出过yín尼杀人的丑事,平城知府早已下令封禁妙雪庵。久之,这巷子便鲜有人出入。

一场大雨,冲刷掉妙雪巷里的石青板上的污泥,现出其光滑亮堂的本面。因了这巷子人迹罕至,巷子杂草丛生,野花布缀,有野蜂嗡嗡作响。

张正见用脚踢了踢地面上的小石子,他有点心烦气躁。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那里有着一吊钱。

这吊钱是为颜舜华送伞的酬姿。

大齐重男色,上至豪贵下至商贾皆有养娈童之癖好。张正见脑海里不免浮现颜舜华的面容,细瓷的肌肤,微挑的丹凤眼,琼瑶般的美鼻,光洁的额头。虽过于稚嫩,但等个几年,必是一副上好的绝色。

张正见摸着那怀里放钱的地方,心头微有不安。然,只一会儿,这不安随着脑海里浮现出她母亲终年肿痛不退的手指而渐渐消殆。

这都是个人的命!恰如他,本是大族子弟,父亲又是有才名的秀才,本该过着富裕体面的生活。

张正见心中纷杂一片,却是不曾注意到头顶上空有yīn影罩过。

“你来迟了!”伴着一声冷若冰霜的指责,张正见已是被提了起来。

张正见强忍着震惊没有发出尖叫,瘦弱的身骨微微颤抖着去瞧。见提着他的那人一身黑衣,披散着发,身上配着剑,看不清面容,却见那人的一双手净白犀利,隐着力道。左手无名指上则套着一个墨玉戒指,张正见虽见玉石甚少,却也能品出那是上好的美玉。

这墨玉戒指让张正见感到心安,他心下已猜出来者的身份。

果不其然,那冷若冰霜的声音再次在张正见头顶上响起:“伞,你送到了?”

张正见并不出声,脑袋却是重重点了点。

那黑衣人勾下头斜了他一眼,陡然提着张正见健走若飞。

张正见在恐惧中只觉得眼前有白影闪过,紧接着响起一声温润若春风的声音:“三弟,莫吓着他,还只是个孩子!”

“知道了,二哥。”黑衣人声音依旧冷若冰霜,却是手上的力度松了不少。他将张正见放了下来,背过身去。

“让你受惊了,小哥!”白衣人含笑道,又从怀里掏出个金叶子,望着张正见微微笑道:“听说,小哥是个孝子!”

张正见打量那白衣人,见那白衣人面容白净清秀,笑容温煦若阳,原本的恐惧渐渐放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门见山道:“要我做什么?”

那白衣人微微一愣后点头赞赏道:“我果然没看错,倒不是个愚钝的。”他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愈深,“小哥,你们张家素来以画技闻名,听闻你很有作画之天赋。”

张正见抬头,双目包含惊讶。

那白衣人唇边噙出一朵微笑来:“小哥,莫怕。我并非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只需……”他将手伸出伞外,用手接了一滴雨水,认真道,“每日做一副画,画你们书院的颜舜华,画她的喜怒哀乐……”

张正见很是意外,他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

*********

颜舜华与颜致远两人并排走在道上,颜致远将大半个伞都打在颜舜华身上,他的衣服则被雨扫到不少。

芸香与颜世卿却在拐角处出现。

颜世卿手中举着一把伞,那伞十分簇新却材质很不好,应是新买的。

颜舜华笑着扑向芸香,抬着头甜甜唤她:“母亲!”又问道,“你与父亲怎么来了?”

颜致远也是一脸疑问。

芸香便将之前颜林氏让他们上街看戏的事给说了,又道:“雨下的太大,我和你们父亲本来想等雨停了再走,谁知这雨却是下的没完没了。后来估摸着你们下雪了,我们买了把伞,便想着过来接你们。”

“那怎么没在门口见到你们?”颜致远将手中的伞递给芸香,“同窗赠的。”

“那倒是要好生谢谢人家!”芸香摸了摸颜舜华的脑袋,满是怜爱。

芸香撑起伞,紧牵着颜舜华的小手,行在雨中。

颜世卿与颜致远父子共用一把伞,他今日神情有点萎顿,静静说道:“你们母亲怕撞见你们同学,便与我等在这拐角处。”

颜舜华听了心里有点不好受,她抬头看了看芸香,芸香衣衫简陋袖口处更是洗的发白,发饰全无。

她故作天真的摇着芸香的手臂,清甜的道:“母亲长得真漂亮,我想让同窗们都知道我有个好母亲!”

芸香听了,握着颜舜华的手更是紧了紧。

颜致远亦回头,附和道:“就是,母亲长得好看。”又似惋惜的样子,“可惜,我的同窗们都没有看到。”

颜致远已是渐渐知事的年纪,他其实知道芸香是怕她的清贫之相带累他与妹妹颜舜华兽人讥诮。

哪怕是书院,也是有势力之人!

颜世卿则有些恍惚,是啊!芸香确实漂亮,五年前,他见到她时,她一身缟素,梨花带雨,怀里抱着个婴儿,向他求救……

时光好快,转眼已是五年过去了……

“世卿哥哥,你娶我好不好?”颜世卿的耳边又响起了一声甜糯而近乎带着哀求的女声。

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二十二章 怀有心事

雨渐渐的小了,快到家的时候,终于歇了。

第二十三章 一白一黑

水田的后面是巍巍青山,那青山脚下拔地而起的梧桐枝繁叶茂,树树相连竟有遮天蔽日之感.有山林野鸟栖息其上,偶尔或鸣叫或扑棱鸟翅或一飞冲远,划破了青山的沉寂。

白云冲与黑水遮相对坐于梧桐树上,一个面若清风明月,一个脸如雪地冰霜。与其说对坐,倒不如说对躺更为准确。白云冲一身白衣,手里摇秉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微微有风含熏而来。他目光斜扫对面一身黑衣的黑水遮,见他紧锁双眉,顺着他的目光向下一望,见田埂上,颜舜华正被一大块石头给绊的飞了下去,微微敛眉却又旋即放开,依然是一副好整以暇的风姿……

黑水遮眼角却是轻轻一个点脚,正要一跃而下,不想白云冲的脚却是大喇喇的向他伸了过来。随即,白云冲一贯温若春风的声音在梧桐树上轻轻的响了起来:“三弟,稍安勿躁!”晚霞穿过梧桐树枝叶的缝隙,静静的洒在白云冲的一身白衣上,那洁白如雪的颜色变幻流离起来,“主人曾交代,莫到紧要关头,你我不得在那小姑面前现身。三弟,莫不是忘了?”

黑水遮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可是主人亦是曾吩咐你我要暗中保护,不得使她受到一点伤害。”

白云冲双脚放在梧桐枝杈上,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又躺了下去,低低叹息:“你我这算是被主人流放了么?大名鼎鼎的杀手却整日躲在这山间小镇偷窥一个小姑。”

黑水遮似有同感,微微点头,也学着白云冲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

白云冲用脚蹬了蹬黑水遮,见他一脸不耐冷漠,笑着道:“我们有多久不曾去过留仙楼了?”

黑水遮垂下了眸,发丝遮住眼。

远处,传来一声“扑通”之声,紧接着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华姐,华姐……”

黑水遮拨开梧桐叶远远望去,果不其然,那小姑她掉到水里了……

白云冲摘了一片梧桐叶,随意将其折了折,放到唇边,轻轻一吹,梧桐树上隐隐约响起清平调。

白云冲眼角含笑:“瞧,不过是掉水里而已,不妨事……”

黑水遮不再说话,他瞪了白云冲一眼,伸手从他唇边将那梧桐叶拿开,冷冷道:“这动作主人做起来,倒是风姿无双;换你来,不过附庸风雅!”

白云冲也不恼,依旧笑若春风……

**********

颜致远原本正用竹叉追赶一条乌鱼,不想耳边却听见颜舜华一声“啊”,他浑身一个激灵,一抬头却见颜舜华竟是手中抱着那条大鱼一头从那田埂处滚落下来。

颜致远尚未反应过来时,”扑通”一声,颜舜华已是掉入了水田里,荡起无数水花。

颜致远将竹竿随手一丢,当即一猛子扎到水里,他水性极好只瞬间的功夫已是将颜舜华从水中捞起。

“咳咳……哥……”

颜致远力气奇大,抱着颜舜华两下跳跃至田埂处,当即一边焦急的喊着“华姐,华姐……”一边在华姐的背上用力捶了几下。

“哇”的一声,颜舜华吐出了几口水。

被灌水的滋味真难受,颜舜华小脸皱成一团,连续咳了几声。

二牛与虎子一看,松了口气。

“没事了,致远,不用担心,吐出来就好。”二牛挠挠后脑勺,笑的一脸憨厚,露出一口白牙。

虎子却是皱着眉头,咋咋呼呼道:“那我们还捉不捉鱼?”又低头看了看那水田里那尾还在游动的乌鱼,一边嘀咕着,一边下了水。

“都说了不让她个小姑娘家家的跟着,致远非不听,净是添乱败兴!”

虎子的声音不大,却因为此时此地十分寂静,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二牛小心的看了颜致远,见他已是双拳紧握,眼睛里能喷出火来。

颜舜华也是瞧到了,她吐了几口水,身上舒服多了。她小心的看了看颜致远,轻轻的碰了碰颜致远的手。

颜致远低头看颜舜华,见她小脸惨白,心不觉抽紧。

颜舜华用手将**的头发拨到一边,舒展眉目一笑,向颜致远伸出手:“哥,我们回家吧!冷!”

颜舜华一边说着一边又咳嗽两声,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因了衣衫淋湿,更显的瘦小可怜。

颜致远瞧了,心下更是内疚!早知道,就不该跟虎子一起来。

他点点头,身子往下一蹲,轻松将颜舜华背到身上。

虎子一看颜致远要走,从水里捞出颜致远的竹叉扔到田埂上,大声道:“致远,快点将你妹妹送回家,赶紧回来。”

虎子见颜致远不吭声,又大声道:“不过就喝了几口水,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不带她来这里就是了,你快去快回。”

颜致远却是不理,背着颜舜华径直走了几步,见那躺在地上的竹叉挡着路,恨恨的将其一脚踢开。

身后,虎子还在兀自的喊着话:“致远,你快点回来。等下逮完鱼,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致远,你到底听没听见?你哑巴啦?”

二牛看了虎子一眼,好心的提醒道:“别喊了,致远都背着华姐走远了……”

虎子抬头看了一眼,将刚刚插到的乌鱼往田埂上一扔,冲二牛道:“快,捡到篓子里去!”又想起颜舜华连条鱼都握不住,嘴一撇,“颜家那华姐,真是没用!一点力气也没有……”

二牛将那鱼扔进鱼篓里,双手在身上擦擦,拾起颜致远之前踢开的竹叉,一跃跳进水田里,看着虎子,认真的说道:“可是我祖父却说,华姐将来是要给那皇帝老做妃子娘娘的……”

虎子却是哈哈大笑:“就华姐?她还做皇帝老的妃子娘娘,长得那么瘦弱。皇帝老的妃子娘娘怎么可能连条鱼都抓不稳?哈哈……”

虎子性子憨直,嗓门奇大,声音传出很远。

*************

远处,梧桐树上白云冲将那扇子一开一合,口里重复着二牛的话:“皇帝老的妃子娘娘?”

黑水遮将头发拨到一边,冷冷的看了白云冲一眼,又闭上了眼。

“只羡鸳鸯不羡仙,那留香坊的弄月姑娘想必此时正凭阑干处,相思肠断白频洲?”白云冲悠悠叹息,“恨我不插双翅至佳人身,却是在这里守着一个毛也没长齐的小姑。”

“这小姑,长大必是媚色动人,艳惊天下。主人,好耐心!”黑水遮闭着双目,冷冷说道。********有推荐票的姐妹,能动动手指,甩点票子么?收藏,收藏^:-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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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四章 熬驱寒汤

颜致远背着颜舜华一路快奔回家,到了院门口方长长舒了一口气。 .

这一路上,他隔一会就要去摸摸颜舜华的小手,每次知她小手果然凉冰冰,心下不觉更是愧疚。

尽管颜舜华温声在他耳边道:“哥,真的不打紧。相信我,不会得风寒的,你别放心上,再说又不是你的错!”

“母亲!父亲!祖母!快来,华姐落水了!”颜致远洪亮而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声音极大,隔壁山头的都听到了动静。

颜舜华禁不住皱了皱眉:“哥,你话也不说清,定是会吓到母亲的!”

她话音刚落,从灶房处已是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华姐,我的华姐……”

是母亲芸香的声音。

颜舜华让颜致远将她放下来,有风吹来,凉气甚重。

院子里,芸香已是哭着快步踉跄而来,应是前一分钟还在做面食,她的双手与发上都沾带着面粉,白乎乎的。

芸香一擦脸,那泪水和着面粉让她的脸显得有些狼狈。

颜舜华看着却是心中一暖,向前走快几步,扑到芸香身上,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认真的望着芸香,软软道:“母亲,女儿让你担忧了!是女儿的错!”

芸香却是长舒一口气,将手放在衣襟上擦了擦,也不顾颜舜华已然五岁多,竟是一把将颜舜华抱了起来。

颜舜华搂住芸香的颈,用小手温柔的擦拭芸香的泪,柔柔软软的呢喃:“母亲,不哭!母亲哭了,女儿难受!”

颜致远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没有动:“母亲,是我错了!早知道我就不带华姐去水田捉鱼了……”

芸香看了颜致远一眼,想说不怪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冷吗?我们回屋换衣服,华姐不怕!”芸香将颜舜华搂的更紧。

紧跟而来的颜世卿先是瞥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内疚的颜致远,转头看芸香,见芸香正抱着颜舜华进屋。

芸香人长得十分纤细瘦弱,颜舜华的重量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勉力为之。

“芸香,我来抱!”颜世卿追赶上颜舜华,并伸出手,欲抱颜舜华。不想,芸香却是将身子一侧,颜世卿双手落个空。

她见芸香脸上沾了面粉,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想为芸香擦擦脸,手伸了伸,却又犹豫着停在了半空中。

颜林氏瞧了不觉目光一沉,又见颜致远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觉快速走了上去,一把搂住颜致远:“我的小祖宗,快,回屋去!才刚下学回来时,身上就淋的湿透了,这会又站在这风口,你是想染风寒啊。走!快,给祖母回屋去,别个不心疼你,祖母却是心疼的……”

颜林氏口里说着这话,眼睛却是不时看着芸香。

“远哥,走,不怕,凡事有祖母呢!你一向疼华姐,华姐不碍事的,这山村里的孩子哪个没有掉过水田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碗姜汤喝了就好了。走,快跟祖母回屋!”

颜林氏一手拉着颜致远走。

芸香回头望了一眼颜致远,见他满脸内疚,又念起他素日对颜舜华的好,温声道:“远哥,别站着了,那里冷!快跟祖母回屋去!”

“哥哥,我不打紧!”颜舜华趴在芸香身上,冲颜致远温温一笑。

芸香说完,推开颜舜华所居的耳房的门,将颜舜华抱回屋里。

颜世卿紧跟着想进屋。

芸香却是将门一挡:“我要给华姐换衣服!”

颜世卿止住脚步,柔声道:“你快别哭了,不妨事,村里每年多了去掉到水田里的。我这就去熬姜汤来!”说完,他带上门,转身走了。

颜林氏拉着颜致远向正房走去,经过颜世卿时,压低声音轻声道:“你和芸香吵架了?”

颜世卿一怔,忙摇头。

颜林氏望了一眼颜舜华所居的耳房,叹息一声道:“不知是福是祸!”

*********

芸香找了身湖蓝色的半旧棉布衣衫为颜舜华换上,又拿了快干毛巾为她擦干了头发,一边用梳子将颜舜华的头发梳顺,一边柔声道:“你仔细躺好,听话,捂一会儿,就不冷了。”说完,芸香将梳子放在桌子上,“母亲去给你煮姜汤来!”

颜舜华想起姜汤那苦涩的滋味,不觉皱眉。她拉住芸香,仰头粲然的笑道:“母亲,我在先生的书里看到有一方子熬水比姜汤管用的多!”

芸香顿住脚步,拿了一床薄被为颜舜华盖上,又递了个枕头让她靠在背后:“什么方子?”

颜舜华垂眸一笑,抬头道:“取材极为简单。将葱白带须并上紫苏叶,薄荷叶,白萝卜,荆芥,菊花一起放水里熬了,喝这汤一会儿就会发汗,最为驱寒。”

她说完,又娇娇一笑,调皮道:“关键味道比姜汤好!”

芸香听了,点了点颜舜华的鼻子:“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的华姐竟是这么怕苦!”说完,她又为颜舜华掖了掖被子,叮嘱了几句,转身走出耳房。

不一时,芸香已是端着熬好的薄荷紫苏水进了屋,端给颜舜华,笑着道:“我还是切了块姜放了进去,又放了糖,一点都不苦也不涩,很是好喝。你快趁热一口气喝完它……”

“谢谢母亲!”颜舜华含笑接过,一仰脖,喝了下去。

味道果然不苦。

“吱呀”一声,门却是推开了,紧跟着颜世卿与颜致远两人抬着个熏汽蒸蒸的浴桶进来。

见颜舜华望着他们。

颜致远忙道:“母亲将你那方子说与祖母听,祖母也觉得甚好,又让母亲拿双花、薄荷、紫苏、荆芥煮了水,说是让妹妹你好好泡泡,风寒想必会驱的更好。”

“谢谢祖母!”颜舜华乖巧的笑了笑,又想到之前颜致远与颜世卿遭雨淋,忙问:“哥、父亲,你们喝了这薄荷紫苏水没?”

颜世卿搓了搓手,笑道:“都喝了,因为熬的多,你祖母还让我等下去给庄子上今日外出遭雨淋的家里都送点过去,让他们也防着点。”

几人又寒暄几句。

芸香怕水凉了,看了看颜世卿。

颜世卿会意,拉着颜致远推开门走了出去。

待出了门,颜致远不解的问道:“父亲,祖母一向是希望村子里生病的人多些,她好前去医治多赚些银子,怎么今日倒是这么善心让各家都喝点驱寒汤?”

颜世卿摸了摸颜致远的脑袋,轻声骂道:“满嘴胡言乱语,小心你祖母知道揍你小子!”

他说完,转身大踏步向院门处走去,“你祖母若是问起,就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夕阳渐沉,微风轻吹,颜世卿瞧了一眼四周无人,向东一拐,快速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衬托的他身姿更显修长。

水荷从树后探出脑袋,望着俊逸挺拔颜世卿的身形浮出一丝满足之色,欢喜道:“世卿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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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林中私会

颜世卿闻声抬头,见是水荷,不觉后退两步,似是吓了一跳:“不是说好去后山的吗?你怎会在这里?”

他话刚说完,忍不住探头往后看一眼,见身后并无人跟着方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冰@火!中文 .颜世卿面上噙出恍若春风的温柔来:“早上你说这两日你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他话刚说完,身后的草丛里却是窸窸窣窣响动。颜世卿眉心一皱,大手一伸,将水荷的细腰揽到怀里,身子一侧,搂着她转身入了一旁的树林。

水荷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世卿哥哥,我……”

她话尚未说话,唇却是被颜世卿的手给捂住了。

水荷欢喜颜世卿如此待她,抬头冲颜世卿柔柔婉婉一笑,用舌微微添了一下颜世卿的手掌,细细柔柔带着欢愉的声音又响起:“世卿哥哥。”

“嗯?”颜世卿似乎方回过神来,又不放心的望了一眼林外,将原本捂住水荷的手放开,双手一用力,竟是打横抱起了水荷。

“啊……”水荷适景的发出一声娇喊,她人长得本就妩媚,声音更是娇的仿若含着露珠的花瓣。

颜世卿低头瞧了一眼,只觉怀中横抱的水荷十分动人,低低的哑声笑了笑。

适才是他太小心了,不知怎的。今日在灶房做饭时,芸香那会猛然回头盯着他看,让他心里一阵发虚,故而此时虽知芸香定是在颜舜华的耳房中为颜舜华沐浴洗澡,神经却还是紧绷,总觉得芸香仿若洞悉一般。

他微微发呆的神情,落在了水荷的眼中,水荷目光一沉,转瞬又双眸含春带魅的望着颜世卿,柔声询问:“世卿哥哥,每次一别,荷儿都好想念你,世卿哥哥可如荷儿一般思念?”

颜世卿温柔的回道:“我也思念……很是思念……”他的声音不高,微微带着磁性,目光眷恋的望着水荷。

水荷今日穿着一件柳芽绿色的斜襟绣着缠枝的紧身小衫,下身着了一件水粉色的石榴裙,綄着妇人的堕马髻,衬托的她肤色更为晶莹白皙。她眉目原本就生的妩媚,身条又出落的十分娇娆,此时听了颜世卿的话,许是因为内心激动,水荷高高隆起的xiōng脯微微起伏,引得颜世卿眸光不免转暗,俯下头就吻了上去。

他的手也不曾停歇,轻轻重重的在水荷身上游移抚摸轻触重压,入手肌肤滑稽,捎带的他的手也渐渐滑润。

水荷自是动情,娇柔低吟一声声的唤着:“世卿哥哥……世卿哥哥……哥哥……”声音既压抑又隐隐含着兴奋……

颜世卿正欲进行下一步,不想从林中深处却是飞出一只鸟来,那鸟挥动着翅膀,飞向林外,带落的树林中扑簌而响。

望着那飞出去的林鸟,颜世卿的脑海里禁不住又浮出芸香纤细瘦弱的身姿,仿若笼烟的眉目,原本呼啸而出的欲*望顿时意兴阑珊起来。

他将怀中的水荷放下地,找了块干净的地,从袖中掏出两方素帕来,将其一一展开扑在地上,指了指地上:“荷儿,你坐……”

原本因颜世卿忽然冷漠而暗自神伤的水荷听了他唤她“荷儿”,那么温柔小意的声音,仿若眷恋化不开的蜜糖一般,顿时压住了她心中之前冉冉升起的彷徨不安。

水荷柔婉的答应了一声,依偎着颜世卿坐下,将头自然而然的靠在了颜世卿的腿上。

颜世卿微微迟疑了下,伸出手抚了抚水荷垂落在脸颊处的青丝,对上她如秋水的双眸,心里不觉一紧。

他知,他是有愧水荷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一起。林中有风穿过,带着林间野花特有的芳馨,让这一刻的时光十分静谧。

水荷心中有很多话想对颜世卿说,却又不忍打破这此刻难得的静谧美好。她按住颜世卿拨弄她青丝的手,一根一根的柔婉的捏着他的手指。

良久,颜世卿出言打破了沉静。

“华姐今日掉入水田里了,她不会水,被灌了几口。芸香……她很是焦急,我也担心,到底前不久,华姐才刚病好……”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的轻轻的将手从水荷手中抽出,尽量将声音显得更为温柔:“水荷,我得回了,母亲找我还有事做……”

他说完,竟是要起身。

水荷心里忍不住叹口气,微微有些失望,却很快面上又带着善解人意的笑:“既是如此,你就快回吧!我们之间,岂是在朝朝暮暮?”

她说完,含笑的望着颜世卿,心里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告诉颜世卿她有了身子的事。

颜世卿与她寒暄几句,末了,却是道一声:“我从后山绕回去,你从前面林子口回吧,小心点!”

他说完话,俯身在水荷的额头处轻轻吻了一下后,转身向后山走去。

水荷独自站了一会,良久轻叹一口气……

他没再问,她也没说。

先这样吧!

水荷心里想着,整了整衣襟,又拢了拢头发,出了树林……

************

夜里,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

雨水打在外头的石榴树上,伴着风飒飒作响。

天凉好眠,芸香睡得很熟。

因了颜舜华掉入水里,芸香怕她夜里又踢掉被子,竟是拿了自己的被子与颜舜华一同睡。

原本颜舜华是被芸香搂着睡得。

芸香的怀抱很温暖,将颜舜华搂的也很紧。

颜舜华心里也是暖暖的,感动的,可是也是不习惯的。

后来,趁着芸香熟睡了,颜舜华轻轻掰开芸香的手,挣脱了她的怀抱。

她睡不着,想起了前世,也是下雨的夜晚,她与慕容重嘉抵死缠绵后,却是毒杀了他,将两人的爱与恨用死亡来解开。

记得,在闭眼前,她听到慕容重嘉念道:“阿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斐儿他……”

斐儿,他怎么了?慕容重嘉要说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现在是大齐洪武十九年,远在姑苏的慕容重嘉今年应该已经十二了吧?记得,上一世,他是十三岁定的亲,对方是姑苏镇国公府嫡出的五姑娘上官云霄,一个美丽而任性的世家千金……

芸香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颜舜华想起宇文斐,心里软软的。天下母亲待儿女都是一样的心,她看见芸香的被子滑落到肩部,探手将那被子拉了上来,为芸香盖好……不想,芸香却是说了一句梦话,她喊:“琮……”*****这是连夜码的一章,好困。因为白天要带小盆友,更新不是很有规律,望姐妹们体谅。写文本身我有点文青病,喜欢写东西。总觉得写文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你有另一个世界,有人会通过你的文一起分享另一个世界……姐妹们看书的同时,莫忘了推荐票与收藏哦,:-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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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有客远来

昏昏沉沉,一直到天快亮时,颜舜华打了个呵欠,困意席卷全身。 .凤鸣村中有公**在打鸣,声音洪亮,划过雨夜的黑寂。“应是寅末了……”颜舜华迷迷糊糊的想着,强打着精神瞧了一眼枕旁熟睡的芸香,犹豫了一下,合眼入了眠。

等她再醒来时,却已是巳时。因了昨夜入睡的晚,她只觉得身子还十分倦怠,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想起昨晚芸香叮嘱她让她多睡会儿,不用早起的话,虽知道此时已是隅中时刻,却依旧懒洋洋的不想起床。不仅如此,她还美名其曰:下雨天,赖床天。

外头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有轻微雨丝透过纱窗飘进室内,带进一屋的清新。颜致远的声音在外飘起:“母亲,已经这么晚了,华姐怎么还没醒来?要不要去叫醒她,再睡下去等会起了定是会头晕的……”

颜舜华听着颜致远的声音就响在她的窗户外头,往那一瞧却又没了声音,不觉疑惑。

“不打紧,才刚我进去时她还睡得沉沉,我摸了摸头,并不热,估计是昨日惊着了。她既然不醒就让她再多睡会吧,仍旧也是没有什么事。再则,受了惊,多睡会自是能安神,神一安也就无大碍了……”

芸香的声音一向温柔的恰如此时外头淅淅沥沥飘荡的雨丝,润人润物。

颜舜华又胡思乱想一阵,看了看窗外,那里早已经大亮。既然已经醒了,她起身找了一身月白色半旧的衣衫穿好,微微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推开耳房的门走了出去。不想,她所居的耳房的房檐下却是正坐着芸香与颜致远。芸香支着绣棚,穿针引线的动作十分娴熟。颜致远坐在凳子上,身旁放了一堆藤条,他一手拿着已经劈好的柔韧的藤条,来来回回穿着绕着。颜舜华瞧了一眼,便知颜致远是在编藤篮。

说起来,她所重生的这家人都十分勤快,一家子无论年纪大小,都尽自己所能挣取银子。这编藤篮的手艺是颜致远跟着赵家的小寡妇水荷学的,等编的多了一并送到赵家找水荷兑给她。水荷再拿到镇子里去卖钱。

芸香瞧见颜舜华出来,不觉微笑:“醒了?昨晚睡的可还好?母亲可有挤着你?”她说着话将手中的绣棚放到一旁的藤篮里,伸手在颜舜华的额上摸了一把,放下心来,“不热,倒不碍事了,看来你从书上看的方子还是有用的,昨个家里熬的水多,你祖母让你父亲给村里淋了雨的人家送去些,不知他们喝了可有效果?”

芸香想了想,又叮嘱道,“到底昨天落了水,这老天爷哭起来憋不住,淅淅沥沥个不停,今个儿还是小心点好,莫要乱跑。”芸香摸了摸颜舜华的手心,触感温温的,却还是不放心的唠叨:“稍微感到有凉意,你就赶紧回屋加衣服,不要等到冷了才去……”

芸香一瞥眼瞧见颜致远,忙温声冲颜致远补充道:“远哥你也是,昨个也是淋了雨的,注意些好……”说着话的同时她又望了望院门处,自言自语道,“一大早,你们祖母就让你们父亲出去办事了,也不知道什么事,竟是到了现在还不曾回来,你祖母也去了隔壁栖霞村,老刘家的孙子病好了,专程请她过去吃灾饭的……”

凤鸣村人迷信,大凡谁病好了之后会专程摆丰盛的宴席请亲朋好友及大夫来吃饭,这饭叫做灾饭,来吃的人是咬灾的,以保佑生病的人从此以后疾病远身,安安康康。

当然,山里人生活总归是拮据的。并非每家都会在病好后请亲朋好友来吃斋饭。比如,颜舜华大病初愈,就未曾请亲朋好友来吃灾饭。

当然,据颜舜华所知,颜家的亲朋好友也只有嫁到平城的姑姑一家。

颜舜华又与芸香和颜致远说了一会话,就被芸香牵着手来到了灶房冲颜舜华诡秘一笑,却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香脂瓷瓶来,神神秘秘道:“华姐,过来闻闻这个可香?”她将那瓷瓶拧开,空气里立马注了杏仁特有的香气。

颜舜华乖巧的凑前一看,见那香脂瓷瓶釉彩十分华美,上头有着“梦一春”三个字形。梦一春的香脂名号很响的,在前世颜舜华就曾听过梦一春,那是她还在安国公府时,她自己所用脂粉都是宫中特制的,丫鬟们则是托人从外面市集上买来的。这市面上的脂粉名号里,就属梦一春的名号最香。

梦一春的香脂并不便宜,像芸香手中拿的这么一小小的瓷瓶应需三吊钱,这就颜家的收入来讲是十分昂贵的。

女儿家对香脂都是感兴趣的,颜舜华自也不例外。她走上前将那香脂瓷瓶拿在手上观察一会儿,凑鼻一闻,当真是一股浓郁的杏仁混合着芍药的香气。

瓷瓶内的香脂还未曾被使用。

颜舜华抬头看了一眼芸香,心中明了,母亲她总是要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自己,却舍不得自己用。颜舜华用指尖轻挑了香脂,天真的笑道:“母亲,勾下头,我够不着你。

芸香一愣,笑着摆摆手:“这么精贵的东西,华姐用就行,母亲不讲究这个……”

芸香果然是舍不得自己用的。

母亲芸香其实还很年轻,却一味的隐忍。她长得也十分秀雅,却衣着一直十分简素,不施脂粉不梳妆。

颜舜华嘟起了嘴,娇嗔道:“母亲不用,舜华也不用!”她的脸上绽放着明艳天真的笑容,又用手示意芸香勾下头来。

芸香犹豫了一下,笑着允了。

一时,芸香为颜舜华仔细均匀了面,又将她的发拿梳子自上到下反复梳理了一番,仔细梳了双丫髻,方笑着细细端看颜舜华,见她肤白如凝脂,双眼灵动若春水,眼梢微挑,唇色粉嫩。芸香忍不住伸手在颜舜华脸颊处捏了捏,不由的赞道:“我的华姐生的真美!”

待梳洗好,芸香为颜舜华将饭又热了热,才端了上来,一碗嫩嫩的蒸蛋,一小碟腌萝卜条,一碟鱼皮炒青菜,一碗黄豆稀饭,颇为丰盛

饭菜十分入口,颜舜华就在灶房中用了餐,芸香托着腮含笑望着她。见颜舜华被看的有些赧颜,芸香乐道:“母亲看我的舜华竟是越看越好看,直觉的看不够。现在尚且这么美,且不知她朝长成又是怎样的风姿?”

“世卿媳妇,在家不?你家大姑从平城回来了,马车就停在外头,你快点去瞅瞅……”外面响起一道淳朴的声音。

颜舜华与芸香同时一怔?她家大姑?那位嫁入平城的姑姑颜如玉,听母亲芸香私底下曾经念叨过,说是姑姑颜如玉如今生活颇为富裕,好似忘记了娘家,竟是颜舜华病甚重时也未曾回来一趟。

第二十七章 大姑如玉

颜舜华低头又喝了一勺蛋羹,抬头望了一眼芸香。 .原本正一脸恬静微笑的芸香听了外面的呼叫,骤然锁起了眉,面上有烦躁之色一闪而过。颜舜华瞧了母亲芸香的神色,心中大约有了数。这未曾谋面过的大姑只怕是个不省事的。

“李婶子,我这就去迎,烦你特地过来相告了……”芸香一怔之后,含笑推开灶房的门,老远冲着院门外回道,“李婶子来家坐。”

因是下着雨,村里传话的李婶子也未入颜家的门,隔着老远笑着推托家中有事就离开了。李婶子前脚才走,颜致远后脚就来到了灶房,看看颜舜华还在用餐,温和一笑,想了想迟疑道:“华姐,你尽管先在屋里好好把饭吃了,我和母亲前去看看就行。你不用去了,大姑要是说什么,有我呢。华姐,别怕,这是在咱们家,大姑不敢拿你怎么样……”

颜舜华听的云里雾里,心里料到她重生后未曾谋面过的大姑颜如玉恐是不喜欢自己,且听哥哥颜致远的口气,大姑颜如玉应是还为难过自己……

她并不清楚身子原主以前的经历,当下颜舜华低声道了一“我知道了”,又夹了一块腌萝卜就着黄豆稀饭喝了。

“你大姑怎么挑个雨天过来,而且还不直接到家里,怎么还需要劳烦李婶子前来传话?”芸香将围裙解下,洗了洗手后摸了摸颜舜华的头发,自言自语道。

颜舜华自然是不清楚,当下也并不妄加评论,只是眼观鼻,鼻观口,默然吃饭。

颜致远也有着同芸香一样的疑惑,附和了芸香几句,又道:“先不管这些,母亲和我快去迎姑姑吧?姑姑反常的在雨天赶来且不进家门,别是出了事才好。”

颜如玉素来脾气不好,但是对自己的娘家子侄颜致远则是一向疼爱的紧。尤其是颜致远没了亲生母亲之后,颜如玉更是包揽了颜致远大部分的衣服鞋袜活计,给了颜致远不少的母爱。直到颜世卿从外头领回来芸香,颜如玉和芸香不是很对付,说话总是拿刺,久而久之,芸香在颜如玉面前话就更少了。

芸香理了理衣襟,撑起伞,向颜致远招招手:“远哥,走,我们一起去接你大姑回来。”想到颜致远素来和颜如玉亲厚,笑着询问道,“这么久,不曾见过你大姑,听说她来了,你心里高兴坏了吧?”

“高兴,我想大姑!”颜致远挠了挠头,“嗯,我也想大姑每每带回来的吃的与玩的东西……”

颜舜华听了,不觉抬头一笑。她是听颜致远说过的,她这个大姑嫁到了平城。姑父原本只是首饰铺子里的普通匠人,后来不知怎么入了贵人的眼,提了他做了首饰铺子里的二等管事,多了月历银子,家中富裕不少。大姑颜如玉既是在平城,每每从平城回到娘家观音镇上时,都会拣了平城的特色小吃糖果与城里时兴的玩意带回来。

颜舜华曾在自己哥哥的屋子里见过一个九连环还有一个万花筒,这两样东西据说曾让颜致远在村里的孩子群里狠狠的出了风头。颜舜华本人也是很喜欢那个万花筒,尽管那万花筒在她第一世时早已多了花样。

她心里这般想着时,芸香与颜舜华已是推开了灶门,撑着伞,向外走去。芸香回头叮咛:“华姐,赶紧趁热吃好,吃好放那就行,等下母亲回来收拾。你别碰,一个不小心端不稳,砸烂了碗伤着了……听话!”

颜舜华答应的很爽快,她向来讨厌洗刷碗筷!

少时,颜舜华吃好了早饭,想了想,还是将碗筷摞在一起,放在一边,又找了抹布将桌子擦干净。做好这一切,凑着眼下无人,索性做起了广播体cāo。

不曾想,才扭了一会儿,院子里已是脚步声快速响起。

颜舜华听的出这是母亲芸香的脚步声。

“母亲。”颜舜华推开门轻声唤道。

芸香却是走的很急,似乎并没有听到颜舜华的呼唤。

外头依旧淅淅沥沥有着雨,灶房里没有伞。颜舜华东张西望,见那灶房墙上的五角星的墨绿色的枝蔓爬的更高了,叶子也愈见浓密,因了下了雨水的缘故,五角星的叶子经了水洗后显得闪闪发亮。颜舜华仔细瞥去,见那五角星浓密的叶子丛里面便有星星点点的花苞夹在其中。

伴着正房“吱呀”一声门响,芸香一脸无奈与疑惑的从正房走了出来。

颜舜华含笑的又唤了一声:“母亲”。

这回芸香是听见了。她温柔的转回首,见她站在灶房的门口,知她没有伞,便快速走上去,拉起了颜舜华的手:“母亲先送你回屋里去,再去接你大姑……”

“母亲刚才不就去接大姑了吗?大姑人呢?哥哥怎么也没有回来?”她一连串问完,又喃喃补了一句,“我和母亲一同去吧,呆在屋里闷……”

芸香一愣,转即又笑了:“你不怕她了?这样也好,那件事虽说你大姑做错了,但到底那事是你大姑父起的坏水,倒不能全怪你大姑……”

芸香说完,似想起了往事,长出一口气:“好在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无受到伤害……”

颜舜华听不懂,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路上,芸香拉着颜舜华的手,向颜舜华简单的说了情况。

原来,芸香与颜致远都还尚未曾见到大姑颜如玉。大姑是一早雇了马车,冒着雨赶到娘家观音镇的。不知是什么缘故,大姑走的似乎匆忙,她身上没带银子,到了村口处,你车夫问她要钱,她没有。那车夫便索性不往村里开了,说话也开始不中听。幸亏是李婶经过,颜如玉便让李婶请芸香过去。

芸香与颜致远赶到的时候,先是承诺了那车夫定是不会赖账的。芸香正要打轿帘子时,不曾想,里头的颜如玉却是慌张的大叫。******孩子身体不舒服,更新的有点晚。还会有一更。放心吧,不会断更,即时更新晚了,后面也是会补上的,放心入坑

第二十八章 不同寻常

“快走吧,母亲,指不定这会就有村里人经过了……”颜舜华轻声说道,“大姑姑,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芸香摇摇头,叹息一声:“哪里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你大姑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问又问不得,连远哥上去说话都被她怒喝了,何况我是一向不得她待见的……”

芸香说话的同时,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心思不免有些复杂。

第二十九章 人心慌慌

虽说从昨日起天就开始下雨,气温也骤降了不少,可到底还时在五月,哪里就冷到需要全身紧裹的地步,且又是一体的黑衣黑帽。 .

颜如玉的打扮浑然有着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嫌疑。

颜舜华出神望着庭院中,第一世中医世家的出身让她敏感的猜测着大姑姑颜如玉只怕是得了恶疾。她心中揣测,那车夫说大姑姑颜如玉已然被休,只怕也与这可能患了恶疾有关。古有七出,第五出便是那:“有恶疾,去!”

只不知大姑姑颜如玉是否真有恶疾?也不知那恶疾会不会染人?

庭院中,颜如玉在那赶车的车夫离开后,走姿颓顿。

颜舜华透过那草帘子上的小洞看到颜如玉一番左顾右盼后,脚步踉跄向正房走去……

一直专注颜如玉一言一行的三人,在目送她已然走进正房内后,三人的脸色毫无意外的沉了下来。

灶房内,一时落针可闻。

颜致远率先打破了沉默,面向芸香,声音带着迟疑:“母亲,大姑姑怎生穿的那样?她究竟是不是大姑姑?”顿了顿,又低低的说道,“究竟今日我们谁也未曾见过大姑姑的脸……”

芸香没有回他,只是握住颜舜华的手劲似乎又大了些。

颜舜华抬眼瞧着芸香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心中着实有些担忧,她伸出另一只手晃了晃芸香的胳膊,声音软磁道:“母亲,大姑姑都进屋了,我们也出去吧!”

芸香依旧一脸懵憕。

颜舜华瞧了,挣了挣手,小声嘟囔道:“母亲,手疼……”

听的颜舜华说手疼,芸香方回过神来。她赶紧将手松开,歉意道:“是母亲弄疼舜华了……”思及适才颜致远的话,芸香又透过那草帘小洞向外看了一眼,语气肯定:“确是你大姑姑不错。”

颜致远诺了一声,眼睛离开那个草帘小洞,转身拿起桌子上的雨伞,冲芸香道:“母亲,要不,我去寻父亲回来。”

芸香心中此时全无主张,听了颜致远的话也只是呆呆的点头。不逢事还好,逢上了,方知家里有个抗事的男人是必须的。

思及此,她心内对于带着颜舜华离开颜家去镇上单独过活的念头不觉又打消了一分。

颜舜华出言劝住了颜致远:“依我看,哥哥还是别去了。这雨还没停,泥路不好走,村子又大,别没找回父亲来,你自个又丢了……”

芸香回过神来,听的颜舜华如此说,连忙点头。她心中盘算道,万一等下颜如玉果真又发起疯来,自己一个妇道人家那肯定是招架不住的,有颜致远在身边还能壮壮胆子。到底,颜致远也是半大的孩子了,力气又大,就算再不济,颜如玉发了病,他也能护着颜舜华先走。

芸香急道:“远哥,留下来给母亲与华姐在家壮个胆!母亲心里有点慌!”

颜致远面色一沉,郁郁然点点头。

他之前说自己一个人出去寻父亲其实也是害怕大姑姑的病再发作,他是见过大姑姑颜如玉发病的,他怕。

想起大姑姑颜如玉今日反常的打扮与反常的言行……不知怎地,颜致远心中莫名恐慌。万一大姑姑又发了病……

“我们先回屋吧,等祖母与父亲回来,他们自有计较。”颜舜华提议道。

也只能先如此了。

颜致远率先撑着伞,回了自己所居的耳房。

芸香看了看正房脚步不免生怯,颜舜华瞥了一眼,伸出小手拉上芸香的,翠声道:“母亲,我一个人在屋里怪闷,母亲陪我好不好?我在一旁看母亲做绣活,不会乱打扰母亲的……”

芸香洞然的看了一眼颜舜华,摸了摸颜舜华的头发,跟着她去了她所居的耳房。

晌午的时候,雨停了下来,颜林氏与颜世卿却是还没有回来。

芸香不免烦躁,将针线搁一旁,在颜舜华的耳房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直到慢慢走的感觉心似乎静了,方起身去了灶房。

颜舜华知芸香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便央了芸香跟她一道过去灶房处。

颜致远却是闷在屋里,没有出来。

推门走出,经过颜致远的屋子,芸香停驻了脚步,微微有些迟疑,想敲门去唤颜致远。到底颜如玉从平城远道而来,晌午饭的时间要到了,是要去客气下的。

芸香想起颜如玉那一身紧裹的黑衣,与遮住面容的黑帽,不觉心里发憷。她想让颜致远去问,却又隐约觉得自己此举当真如同市井传唱的“后娘,都是黑心肝。”

心思一转而过,芸香咬了咬牙,转身牵了颜舜华的手去了灶房。

待她将颜舜华先送到了灶房,又洗了一跟嫩生生的小黄瓜递与颜舜华后,柔声叮嘱道:“母亲去问问你大姑姑中午想吃什么……”

芸香说完,瞧了一眼正房方向,面上依然带着丝丝怯意。

颜舜华笑了笑,轻声道:“母亲,只在窗户前问下就可以了。”

芸香深以为然,点点头去了,刚走两步又转身叮咛:“万一你大姑姑发起疯来,你千万给我躲起来,听到没有?”

颜舜华不觉一愣,大姑姑发起疯?她曾经发过疯吗?发疯的形状又是什么?

芸香走到正房门口,隔着门帘子,小声道:“姐姐,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里头却没有声音传来。

芸香一愣,又大着声重复了一遍。

依然没有人应声。

直到第三遍时,里头传来颜如玉既尖锐又冰冷的声音:“喊什么喊,我还没死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来烦我!”

芸香听的火起,强压住怒气,又好声询问:“大姐姐,要不我烧个蘑菇炖**可好?”

不曾想,她话音刚落,里头却是传来“啪啦”的一声。

颜舜华在灶房里听着,猜测是颜如玉摔了杯子。

紧接着,颜舜华听到一声尖锐且暴躁到极度的声音:“滚!”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颜舜华听出是芸香的。

她立马乖乖找个地方坐好,慢条斯理的啃芸香给她的小黄瓜吃,灶房内可闻“嘎嘣嘎嘣”之声。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芸香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满脸愠色。

颜舜华听到芸香入门时小声骂了句:“被休也活该,就这脾气,哪个敢要?”

晌午饭,芸香还是烧了蘑菇炖**,又手擀了面条,和了**汤无忧花青菜下了锅,那面条的滋味很是香美。

芸香盛了一碗**肉,又用瓷碗装满了**汤面条,端了一盘腌山野芹,一一将其摆放在竹木托盘上。

她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还要去热脸贴冷屁股。

颜舜华瞧出来了,干脆道:“要不,母亲就将托盘放到正房屋檐下就好。拿锅盖盖着,免得冷的快!”

芸香迟疑了下,依着做了。

之后,芸香又去唤了颜致远出来吃饭。

颜致远却是隔着门推托等下再吃。

话既然都已经传到,芸香也不再多问。当下颜舜华与芸香两人在灶房里将晌午饭吃了,等出灶房门时,颜舜华与芸香瞧见原本放在灶房门口的饭菜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人便放下心来,知是颜如玉端进屋内吃了。

下午时分,颜致远一直闷在自己屋里不曾出来。

颜舜华与芸香两人一个心不在焉的做绣活,一个漫不经心的翻书看。

一直到天有暮色时,颜林氏方回来。

颜致远最先听到动静,竟是第一个出门去迎。

等芸香与颜舜华紧跟其后赶到时,颜致远已是将大姑姑颜如玉来了的消息学给了颜林氏听。

芸香低眉顺眼的将颜如玉的事情说与颜林氏听,未等她说完,颜林氏早已是变了脸。

“早先贫穷时,他三番五次下赶着要娶我的玉儿为妻,如今玉姐跟着他这鳖孙好容易摆脱了苦日子,这王八羔子却是早忘了当初的狼狈了。我呸,咒他杨家一家都不得好死,没一个好货!”

颜林氏一边骂着一边快速冲向正房,颜致远犹豫了一下,快速跟上颜林氏的脚步。

芸香则呆呆的自言自语道:“那作死的杨四平,早已经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娘这么诅咒他,岂不是带累了森哥?”

颜舜华不明所以,也不多问,晃了晃芸香,指了指前面的颜林氏与颜致远,轻声道:“母亲,祖母已经去了,你……”

身为颜家媳妇,颜舜华觉得芸香无论如何也要上前一番的。

芸香稍稍迟疑,牵着颜舜华的小手走上前去,还未曾到正房,便听到从里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

颜舜华听着声音是大姑姑颜如玉的。

“杨四平他个烂胚子,当初我就不让你跟他,你不信……这如今,玉姐儿,苦了你了……”

“你这满身,这满身……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老天不开眼啊……”

这是颜林氏又怒又气又伤的声音!*******求收藏,求推荐!:-d

第三十章 父亲归来

正房内一番哭天抢地与怒气交加的骂语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隐隐约约传来“杨四平”,“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有“森哥”“兰姐”等字眼。 .

尽管正房的声音小,颜舜华与芸香在屋外头还是能听到里头颜如玉抽答呜咽的哭声与颜林氏时不时的长叹声与小声的咒骂声。

虽听的模糊,颜舜华心中约莫也有了底,估摸是大姑父杨四平如今好容易摆脱了苦鳖日子,撞了运得做了个小管事。有了小三后,他开始嫌弃糟糠之妻来,一纸休书递给大姑姑颜如玉并强行把她塞进简陋马车里。对了,连让大姑姑颜如玉扫地出门回娘家的车费都不愿意掏!

这得多小气多没良心的男人才能做得出来!

对了,大姑姑颜如玉下马车时看起来身无长物,竟是连个破布包都没有带,倒是被彻彻底底的净身出户了。

至于祖母颜林氏口中的“你这满身,这满身……这可怎生是好?怎生是好?”只不知说的是大姑姑颜如玉身有恶疾,抑或是说她满身的伤痕?若是恶疾,那自个儿得寻个机会瞧瞧大姑姑,看看能否医治。若是说的是大姑姑颜如玉满身的伤痕,这就得好好的重头计量计量了。

贫穷时,娶;富贵时,休!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姑父杨四平端的可恶!不,已经不是大姑父了!不过是一老套的陈世美!

哪怕是大姑姑犯了七出之中的“恶疾,去”,可圣人言三不去中尚有“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杨四平不该如此自私负心的逍遥!

颜舜华正低头暗暗寻思时,猛一抬头却不小心瞥见母亲芸香的目光。芸香两眼放着亮光,似乎颇为兴奋。

颜舜华不觉一阵恍惚,母亲芸香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她不由的微微颦眉。

此时她们二人站在这正房门口听着正房内的动静,虽说起初是因为表示关切当然好奇心占得比例也很重,但到底这属于听人墙角的行为。思及此,颜舜华脑海中不觉浮现第一世里曾看过的一部热播剧《还珠格格》,那部热播剧里,颜舜华印象最深的不是紫薇也不是小燕子,而是容嬷嬷。“皇后娘娘,小心隔墙有耳!”这句经典的台词,给颜舜华的印象颇深。

她扯了扯芸香的衣袖,轻声道:“母亲,我们走吧!”

芸香回头望了她一眼,表情微顿,脚步丝毫为动,她口里道:“华姐,等会儿!”

颜舜华垂眸,又拉了拉芸香的袖子,低声道:“母亲,该走了!”见芸香诧异的“咦?”了一声,又补充道,“等下祖母出来撞见不好!”

芸香似是十分怕颜林氏,当下里就赶紧牵着颜舜华转身离开了。

颜林氏从栖霞村回来带了为数不少的枸杞芽头与枸杞根。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春采枸杞叶,名天精草;夏采花,名长生草;秋采子,名枸杞子;冬采根,名地骨皮。”四味配伍成丸,有一长者常服之,“寿百岁,行走如飞,发白返黑,齿落更生,阳津强健”。

记得上次母亲芸香曾说栖霞村土地庙后头满坡都是枸杞,想来这些就是颜林氏在那里采来的。

只是此时正值五月,枸杞正是发好的时刻,此时挖了枸杞根倒是十分不妥。留待冬日的时候再取方好。颜舜华心道,回头要抽空和颜林氏说一下才好。

一时,芸香拿了枸杞芽头进了灶房。

颜舜华本想跟过去帮忙,不想身后传来颜致远的声音:“华姐,你过来儿!”

颜舜华与芸香扭头一瞧,见颜致远从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钻了出来,脸色不是很好。

芸香心中咯噔一下,想来自己方才牵着华姐的手站在正房外面偷听,怕是被颜致远瞧个正着,只但愿他不要多嘴说与颜林氏听才好。

到底,今日芸香因怕颜如玉是恶疾会染人,连正房都没有敢进。这说出去,无论怎样都是理亏的。

颜舜华甜甜的回了一句:“好嘞,我这就来,哥。”说着话,她挣脱了芸香的手,冲芸香轻声道一句,“母亲,我去与哥哥玩。”

颜舜华笑语嫣嫣。

芸香与颜致远瞧了,一时原本郁结在心的沉重之感也觉得舒缓了不少。

芸香瞥了一眼正房,到底忍不住叮嘱颜舜华:“嗯,玩去吧!先别去正房那里,华姐要听话!”说完,她又交代颜致远,“远哥,你看着点妹妹……”

颜致远复杂的点点头称是。趁芸香转过身去,他的眼中有不虞之色一闪而过。

颜舜华回头见芸香说的郑重,轻轻嗯了一声。

芸香又不放心的瞅了一会儿,方拿着枸杞芽头去了灶房。

待芸香走远了,颜致远赶紧走上前,牵了颜舜华的手就向外头走去。他手劲有点大,神情看上去很是低落。

应是听了大姑姑的遭遇,哥哥颜致远心中不好受吧。

颜舜华自己听了也颇为同情颜如玉,只是到底她与颜如玉并不熟悉,甚至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虽心中有淡淡的同情,但并没有如颜致远那般的难过之感。

到底,亲疏有别。

一直出了颜家的院子门,颜致远方放开颜舜华的手。

“华姐,我问你,你心里可是还恼着大姑姑与大姑父?”颜致远定定的看着颜舜华,声音有点大,话一说完,又想起那大姑父杨四平已是将大姑姑扫地出门了,啐了一口,“还什么大姑父,就是个寡情郎负心汉!”

颜舜华都不知道大姑姑颜如玉与杨四平究竟对自己做过什么事,听着母亲芸香与颜致远的话语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倒是很不好的事。她当下里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没有说话,又见颜致远一脸急迫的想得到她回答的样子。

颜舜华索性摇了摇头。她既不知道所为何事,又何来的恼。

颜致远却是长出一口气,揉了揉颜舜华前额软软的碎发,轻声道:“华姐,你真好!”

颜舜华看着颜致远一脸的低沉,柔声询问:“哥哥,可是在担心大姑姑?”

颜致远点点头:“大姑姑以前听信姑父杨四平的馊主意,确实是差点害苦了华姐你,不过如今大姑姑落的这么惨,被休了。她已经很可怜了,华姐你别再记恨她了……”

颜致远话音刚落,猛不然后头传来一声大叫。

“你说谁被休了?可是你大姑姑?她人呢?”

颜舜华与颜致远抬头一看,是父亲颜世卿。

父亲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篓,里面一片青青之色,颜舜华瞥了一眼,是满满一背篓青艾。青艾乃群发草药,属于一长就是成片的那种,父亲颜世卿去了大半天竟是连午饭也没有吃,就采来了这么点青艾。

颜舜华不觉眯起了眼睛,趁着颜致远与他说话之际,抬头仔细打量颜世卿,这一看不打紧。

颜世卿衣衫有点不整,下衣裳处还隐隐有些血迹,头发也有些凌乱,鼻子处青青的有点肿,嘴角处还破了个口……

一副浑身被人打了的模样。

颜舜华脱口而出:“父亲,你……”

她话未说完,颜世卿截住颜舜华的话:“没什么打紧的。采药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崖上跌落下来了……”

原本正义愤填膺述说大姑姑颜如玉遭遇的颜致远此时方注意到颜世卿的不同,惊呼一声。

不等颜致远问,颜世卿已经大步向院子里走去。颜致远一愣,赶紧快步跟上。

只留下颜舜华在外头。

下过雨后,空气清新的厉害,有暗香被风送来。

“父亲他在说谎,从山崖上跌落绝非是父亲那样的伤状。且青艾在平地即生长旺盛,父亲又何须舍近求远跑到山上去采摘,又一去这么久。只不知到底是什么事。”颜舜华心中寻思道。

芸香听到动静,忙出了灶房去迎,一眼瞧见颜世卿的异状。不觉,她竟是心中大急,一面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一面忙问:“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伤?”

颜世卿伸手一把推开芸香要为他擦拭的手,目光带冷的瞧了芸香一眼,将身上装满了青艾的背篓往地上一放,头也不回的大步入了正房。

芸香不觉有些怔在了原地。一直以来,颜世卿对她无不是温柔小意,体贴入微,哪怕她在他控制不住向自己求欢时拒绝了他时,颜世卿也只是颓然的抱住头,哪里曾这样冷冷的瞧过自己。

芸香只觉心中忽的有点难受,低了头,将那适才颜世卿放在地上的背篓背在身上回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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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冲动而起

正房的东厢房里窗户紧闭,又蒙了一层厚厚的帘子,颜世卿一踏进来就觉得xiōng口闷的打紧,竟是隐隐生疼。冰@火!中文 .他深吸了口气,摸了一把脸,又下意识的整了整衣衫.时至今日,他已经足有半年之久未曾见过自己的大姐姐颜如玉,前日又梦见了大姐姐颜如玉,不曾想那梦想来却并不是个好兆头.东厢房里,自己的大姐姐颜如玉呜咽的哭声隐隐传来,母亲颜林氏的唉声叹息亦是连声响起。颜世卿又想起自己今日的遭遇,联想起大姐姐颜如玉被休,面上就露出了凄惨之色,他犹豫的轻唤了一声:"母亲,我听远哥说大姐姐来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屋内原本的呜咽的哭声与唉声叹气声忽的静了下来.

自小,母亲颜林氏需要外出行医养家,颜世卿是由比自己大五岁的姐姐颜如玉一手带大的。姐弟俩的感情较别的人家家里的姐弟更显得亲厚.颜世卿是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的,她生的好,性子又有点心高气傲,只不知后来究竟吃了什么糊涂药,死活看上了当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杨四平。

自嫁给杨四平后,姐姐颜如玉素来爱面子的毛病使得她每每回娘家时,哪怕在家中比较拮据之时,她也会省吃俭用置办好衣裳,雇佣最好的马车,带上丰盛的礼物一路从平城风光而归,以不教人看低。

而今,却听远哥说,自己的姐姐颜如玉竟是连车费都得娘家掏,一无所有的被那狠心狼杨四平一纸休书冒雨赶回了娘家。

屋子里一时颇为寂静,没有声音传来。

颜世卿将手伸到那东厢房的帘子上,一时挑帘子也不是,不挑帘子也不是。自小一起长大,他是清楚的,姐姐颜如玉最憎恨的是被人瞧到她的狼狈相。想了想,颜世卿叹了口气,轻声道:“大姐姐,我是世卿……”

“卿弟,你别!你别进来!”屋子里,是大姐姐颜如玉恐慌尖锐的声音传来。

“玉姐,你别激动!你听娘说,世卿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别怕!”这是颜林氏小心安慰的声音,似是在抚平颜如玉过于起伏的情绪。

颜世卿伸到一半的手,终是落下了。

东厢房里又传来了颜如玉抽抽嗒嗒的哭声,听着满满的是是压抑的痛。

颜世卿只觉得心一阵闷着疼,不觉握紧了双拳,良久,他轻道:“大姐姐,世卿知道你心里难受。大姐姐想哭就放开声索性哭个痛快吧,哭出来,心里兴许会好受点……”

他说完,又不放心的瞥了一眼东厢房的门帘子。

东厢房内果然静寂了一会儿,只一会儿颜如玉的原本压抑的哭声竟是越哭越大……

颜世卿听的心里一阵阵疼,扶着门框,悠悠道:“大姐姐,别怕。这里是大姐姐永远的家,有世卿在,就有大姐姐的饭吃,有大姐姐的衣穿……”

良久,屋内的颜如玉叹了一口气:“卿弟,你别怪大姐姐。大姐姐是得了恶病了,大姐姐不想吓着你啊……”

屋内的颜如玉话还未说完,外头颜世卿听了一半已是脱口而出:“我不怕,大姐姐……”

“别,你别进来!你别进来!”颜如玉的声音又起仓惶,“卿弟,我们就隔着帘子说话吧!”

一时,待颜如玉将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与颜世卿听,颜世卿额头上的青筋早已暴起,拳头更是握的死死的。

在院子里站着的颜舜华、颜致远、芸香三人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怒吼——“我要杀了你个千刀万剐的杨四平!”就见颜世卿已是破门而出!

颜世卿的头发凌乱,衣衫带着血迹,额头上青筋四起,双拳握的肢节咯吱作响,显然一副怒极攻心之相。

此时的颜世卿看起来十分狰狞。

芸香一把拽住颜世卿,拖了他的衣服后襟,大声道:“世卿!世卿!别冲动。杀人是要下大狱啊,为了那个负心汉杨四平,你不值!”

芸香的声音恳切又大声,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乱了分寸。

颜世卿却是红着眼,一把挣脱掉芸香的手,竟是一个用力将芸香甩倒在地。他冷冷的望了一眼芸香,恼道:“你平日里不就是最恼大姐姐吗?如今,大姐姐落得如此凄惨田地,你心里可是笑的欢吧!”

芸香只觉得身子一颤,两行泪竟是不觉流了下来,她定定的望着颜世卿,只觉得今日的颜世卿好生陌生,竟是如同撞了邪一般。

这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颜世卿吗?记忆里的颜世卿何曾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过,更何况是说出今日这般的诛心之话?

颜世卿望着跌倒在地的芸香,又见她一脸的梨花落雨,心里便有些后悔了,忍不住想伸出手来。不想,手伸到一半,他的耳朵里却是想起了燕十三的声音:“你家里的那个婆娘芸香,你把她当做宝,用着心捂了五年也没热气。要我说,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你照顾了她五年,大凡她还有点良知就该一早的离开你,也不至于让你落的这样的凄惨!那女人自私!”

颜世卿眼中暖色渐消,双眸蒙上一层冷色,出口的话语更是诛心:“收起你那假惺惺的面孔,别一副担心我的样子!没的让我看了心里恶心!”

他说完,不顾芸香的惊诧,竟是冲进灶房里拿把菜刀向院门处冲去。

颜舜华见状,冲颜致远使了个眼色。颜致远冲出去,一把死死抱住颜世卿的双腿。

颜舜华紧跟而至,望着颜世卿认真大声道:“父亲,可是要拿着这把菜刀去平城砍杀了杨四平?怕是连平城的城门都入不了,父亲就被平城的守城官兵给拿下了……”

颜世卿一愣,自己倒是忘记了这一茬,忙的将那菜刀甩到一旁的草丛里,又瞪大了眼道:“那我到了平城再去买刀,阉了那***杨四平!”

颜舜华摇了摇头,指了指天上,静静的陈述:“哪怕父亲此时雇了最快的马车冲入平城,只怕等到了的时候,平城也早已经关了城门。”

颜世卿又瞪大了眼:“那我就等着那城门开!”他话虽如此,颜舜华却是注意到颜世卿原本握的紧紧的拳头松动了些。

颜舜华又瞥了一眼颜世卿的脸色,见他面上的冲动之色已是去了大半,柔声道:“当务之急是照顾好大姑姑,等的大姑姑好了,父亲叫上些人再入那平城教训大姑父也是来得及!毕竟,来日方才,父亲又何苦意气用事。你若出了事,大姑姑就更没有依仗了!”

她一席话说完,颜致远听的却是惊诧连连,他似乎没见过这般冷静的颜舜华,有点难以置:“华姐,你……”

颜舜华倒是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若论起疑,颜林氏早已起了疑。她淡淡看了一眼颜致远,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芸香身边扶起了芸香。

颜世卿却是顿住了脚步,想起适才自己的冲动,此刻回过味来,倒是真觉得自己适才有些逞匹夫之勇了,实乃莽夫所为。

想到自己竟是还没有一个五岁的幼童看的明白,不觉有些惭愧!虽然那幼童是先生李牧之一再夸的奇才!

颜世卿想,自己今日这般冲动与今日的遭遇有关吧!他抚了抚脸,心里又是闷闷的,说起来,燕七倒是没错打他!自己跟芸香论起来,都是一路的货色,自私鬼!芸香拖着自己,自己拖着水荷!自己倒是着实对不起水荷的紧!

“华姐说的对,眼下,你大姐姐要紧,至于那杀千刀的杨四平,等回头再收拾他!”颜林氏挑帘子出了正房,站在正房的屋檐底下训斥道。

颜舜华一眼望过去,只觉得一会儿的功夫颜林氏仿佛老了许多,她声音也有点沙哑,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一副哭过的样子。

到底,天下父母心!

“世卿,你大姐姐以后就回咱们家住!谁也不准有半句闲话。”颜林氏打起精神,声音洪亮道,“芸香,你既是害怕,今晚就同华姐睡吧!不用回正房了。”

颜林氏说完,环绕了一圈院子里,又道:“这几日,没我的准许,你们谁也别踏进东厢房去打扰你们大姑姑歇息!”

见院子里没人做声,颜林氏长出口气,又猛然提高声音:“都听到没有?”

见院子里的众人都点头如捣米,颜林氏方放下心来。

她说完,又冲芸香吩咐道:“快去烧热水来,烧好了,将开水起到木盆里,你端到屋檐下就是!“

芸香忙称是,说完又去瞧颜世卿,待看见颜世卿一身的狼狈与伤痕,又想起适才颜世卿对自己的冷言冷语,嘴一撇竟是哭了起来、

颜世卿心烦的紧,一回头瞧见芸香又在哭,忽的一阵心烦:“别动不动就一张哭丧脸,我大姐姐还没死呢!”

说完,颜世卿也不理芸香,竟是袖子一甩,去了正房。

颜舜华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颜世卿的背影,今日的父亲却是有些不同。刚刚颜世卿骂芸香的一幕她也看在眼里,她想出言帮衬几句芸香,但想想还是算了。一个自己到底年幼,另一从则是自古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若是有第三人搀和进去,反倒会越来越复杂。

第三十二章 丹毒之症

到了半夜,如丝的小雨又淅淅沥沥的飘了起来,颜家的院子里坑坑洼洼处皆是雨水,月光一照,泛着清冷的光。 .

颜舜华睡得很浅,这主要是由于她身旁躺着的母亲芸香在辗转反侧。听的芸香又一个翻身后,颜舜华不由劝道:“既是睡不着,就去找父亲说说话吧!母亲,父亲今日想来是因为心情不好,你要体谅他!”

芸香不由的内疚:“华姐,我以为你睡熟了的,想来是我吵着你了……”她说话竟是起了身,将枕头放在腿上,脸埋在枕头里,悠悠的道,“我觉得你父亲今日好似变了个人……”

颜舜华想了想,将身子转向里面:“先生曾说,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子呢,我觉得父亲今日是事急攻心了,他骂了母亲,心里肯定也不好受。毕竟大姑姑自幼伴在父亲身边,大姑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亲心里肯定是疼的。一时转了性子,也是有的……”

随着颜舜华小声的说话声,芸香原本满腹的委屈消了不少,素日里颜世卿待她的好竟是唱大戏般在她眼前一一晃过。一会儿的功夫,芸香有点坐不住了,她一边叠了被子,一边冲颜舜华柔声道:“华姐,你接着睡,母亲去看看你父亲!你别踢被子,小心夜里着凉!”她说着话看了一眼窗外,不由的担忧,“这老天爷可是哭个没头了。你父亲满身的伤也不知自己上了药没有?”

听的母亲芸香言语中的殷殷担忧,颜舜华不觉嘴角弧度微扬。爱到最后是亲情,最永恒的爱情是转化了亲情的。父亲与母亲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几年,想来当初那闹得整个凤鸣村里纷纷扬扬的爱,早已经随着茶米油盐酱醋茶一点一滴的渗透到日常的生活里,成了习惯,融成了亲情。

这样的感情,又岂能是父亲母亲一番吵架就能抹灭的?

思及此,颜舜华不由打趣:“快去吧!父亲此时不定正怎么伤心呢?快去陪父亲吧!我这不需要你了,母亲!”

她言语俏皮,笑容嫣然。

芸香不觉晃了晃心神,抚了抚颜舜华的小脸,心里悠悠道:“华姐生的真好,虽年幼,一笑起来,眼睛却隐隐有灼灼华艳之感。想来一朝长成,也是个同姑娘一般的美人,甚至更美……”

“只是生的过美,不知又是福是祸?姑娘却是吃足了这美貌的亏……”芸香垂眸静静的想着,抬眼时见颜舜华正温柔的看着她,不觉心中怜爱大增,也冲颜舜华打趣道,“我的小神童华姐懂的可真多,母亲都没你想得明白,果真如你那先生所说,是个聪慧无敌的……”

芸香说完,又揉揉颜舜华的碎发,轻声道:“母亲,且去了!”说完,芸香一手挟着被子,一手抱个枕头,向房门处走去。

“嗯,母亲要小心路滑。”颜舜华笑着看着芸香出了门,又翻了一个身。

之前母亲芸香说起先生李牧之,不禁让她想起师母周氏的胎如今可是安了,想来也快有消息了。又想起大姑姑颜如玉,不知可是真的患了恶疾?按理说,若真的患了恶疾,或许祖母应该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又听了听窗外雨打石榴叶子的声音,沙沙的很是有节奏。古人有诗“留得残荷听雨声”,可惜了这雨夜,却没有残荷供她听雨声。

又辗转了一会儿,她渐渐睡去。

芸香进西厢房时,颜世卿已是和衣而睡,似是睡得不安稳,颜世卿面上一会皱眉一会嘴角弯弯,一会又一副怒气冲冲之相。芸香也不着急铺上地铺,坐在床边就着月光静静的看着颜世卿。

见颜世卿睡眠如此不安稳,芸香心里头不觉浮出些心疼来,她很想伸出手抚平颜世卿皱紧的双眉,却手伸到一半又犹豫住了。

还好,他已经上了药了!

这般静静的看着颜世卿,芸香忽然好似第一次发觉其实颜世卿长的也是十分俊朗的。他身修七尺,身材挺拔,肤色虽微微有些黝黑却光洁,剑眉星目,倒不失为一个英俊的男人。听说,在没有领自己回凤鸣村前,村里也是有很多未嫁的闺女是中意他的,自己确是自私拖累了他。

芸香轻轻的叹口气,给颜世卿轻轻掖了掖被角。下床上好了门栓,待铺好了地铺,预备睡下时,东厢房内隐隐传来小声而压抑的啜泣声。

其实,颜如玉倒也真是个可怜人!可是,若论起可怜来,天下又有多可怜人,姑娘,她,乃至舜华、颜世卿……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颜林氏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她为女儿颜如玉掖了掖被子,待看到女儿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瘆人的红色疙瘩,颜林氏不觉悲从心来。

看了一会儿,她长叹了口气。打量了下,西厢房内没有动静,方舒了口气。昨夜芸香回屋的时候,她是知道的。

亏得是天下着雨,人困,起的晚。

颜林氏心里如此想着,人已是悄悄出了门。她一路蹑手蹑脚的走着,直奔颜舜华所居的耳房处时停了下来。

颜林氏谨慎的打量了下正房及隔壁后,伸出手来轻轻拍打着颜舜华的房门。

待第三次拍打时,不曾想门已是“吱呀”一声打开了。

颜林氏回头看了下身后,人快速的闪了进去,望着睡眼惺忪的颜舜华,不觉有些歉意:“昨夜,你没有睡好?”

颜舜华看了看颜林氏,心里约莫猜出她的来意,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问了一句:“祖母找舜华可是有事?”

颜林氏盯着颜舜华瞅了一会儿,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你大姑姑她是得了恶疾……”

颜舜华点点头,又看向颜林氏,没有说话。

颜林氏瞥了她一眼,接着道:“昨日我强着你大姑姑脱了那热闷的一身黑衣,却是着实吓了一跳。你大姑姑得了可怕的怪病,她身上布满了可怖的红斑,掀热肿胀,色如涂丹。我大着胆子,拿手一压,那颜色变消褪不少。等我的手一收回,那颜色立马又红艳艳的,而且那表皮还紧绷发亮,很是瘆人……”

“大姑姑可说这症状已有几日了?她什么时候发病的?”颜舜华听了颜林氏的话,原本的睡意被驱赶的干净,心中一凛,说话的语气不免大了几分。

颜林氏见颜舜华如此发问,心中也是一颤,只道果然是严重了。她连忙道:“三天,加上今天是第三天,前天夜里发起的,那作死的杨四平连个大夫也不给你大姑姑请,不等天亮就写了休书,强行又打又羞辱将你大姑姑塞进了马车里……”

听的颜林氏说是三天,颜舜华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来得及!虽还没有见过,但颜舜华隐隐约约有个判断。

只怕姑姑她得的是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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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舜华训姑

颜舜华与颜林氏暗暗合计后,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悄悄去了正房的东厢房。 .

一踏进东厢房,一股热燥之气迎面而来。颜舜华忍不住轻蹙眉头,拿眼环绕一周,便见屋里头靠墙处的一朱红色的双门杨木衣柜旁背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衫,披散到腰的黑长发有些毛躁与凌乱,佝偻着上半身子,头也耷拉着。似乎因了颜舜华进了屋,那人便有些慌张,肩膀竟是微微有些颤抖,头愈发垂的低了。

这确是大姑姑颜如玉无疑!

颜舜华来到这个世界后并没有见过颜如玉,今日这遭算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颜如玉了。大姑姑颜如玉与哥哥颜致远形容中的所差实在是太远了。

“大姑姑容貌生的很是好,还未到及笄之年,便有媒人不断来家里造访。大姑姑特别爱讲究体面,人又有些心气高,看不上媒人给说的人家。后来大姑姑看上了家里宛若蝗虫窝的大姑父家,村里便有人说出不好听的来,暗地里笑话大姑姑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后来这话传到了大姑姑耳朵里,大姑姑还当面找人对质了一番,更是摔下狠话,说‘我颜如玉要是此生看走了眼,且让我困顿一生。咱就骑驴看唱本,等着瞧吧!杨四平他不会一直都如此伸不开拳脚的!”

颜舜华脑海中不觉浮现出颜致远以前所说过的有关大姑姑颜如玉的话。她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抬眼见颜林氏冲她点点头,知道颜林氏已经和大姑姑颜如玉通过气了。

“大姑姑,我是华姐……”颜舜华柔声说道。

等了一会儿,不见颜如玉回答,她想了想,又道:“祖母都给我说了。大姑姑,我在先生那看过一些医书,你这个病症我听着并非不可医治。”

颜如玉却是依旧不吭声。

颜舜华便望了一眼颜林氏。

颜林氏会意,走到颜如玉身旁,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颜如玉的肩膀,柔声道:“玉姐,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你这是怎么回事?玉姐,快别使小性子,听娘的话!让你侄女华姐给你瞧瞧。”颜林氏看了一眼颜舜华,又道,“你是不知,你这侄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李牧之李先生你是知道的。他是远近闻名的博学,他屋里的藏书岂有不好的?华姐入那李先生的眼缘,能得见李先生的医药藏书,记住的不少!”

颜如玉却是猛的抖动了肩膀。她这一抖动,颜林氏的手便自颜如玉的肩膀处滑了下来。

“娘,让她走!她是来看我笑话的,你快赶她走!”颜如玉声音嘶哑,语气不善的说道。

颜舜华微微一皱眉,心中寻思,怕是大姑姑颜如玉已经起了烧且喉咙也开始疼了?再耽误下去,就算后头能够治得,还是会留下后遗症的。

那厢,颜林氏正好声好气的跟颜如玉交谈。

颜舜华想了想,没有说话,盯着自己的脚尖等颜林氏与颜如玉交流好。

“砰”的一声却是自耳边传来、

颜舜华心里一凛,抬头一看,果然是颜如玉摔了杯子。自杯子里流淌出的茶水夹带着嫩嫩的茶叶到地上,杯子的碎瓷片碎满一地。

“出去,让她出去!娘,快让她滚!”颜如玉的声音虽依旧嘶哑,却十分蛮横。

颜林氏有些愧疚的望了一眼颜舜华,又去抚慰颜如玉:“玉姐,你就听娘的。别去想那个负心汉了,好好的把身子医好才是正经的,你要是没了,你让娘怎么活啊!你让你弟弟怎么办啊……”

颜林氏说着说着,竟是声音哽咽。

颜如玉却是依然口口声声的:“娘,别管我,让我死!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

颜舜华深吸一口气,抬头,向颜如玉走去。

待只离颜如玉只有几步远,便听得颜如玉一阵嘶哑的慌张尖叫:“走开,你走开!娘啊,快赶走她!我不要治!让我死了一了百了!”

颜林氏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是抹泪。

颜舜华神情一凛,瞥了一眼祖母颜林氏,从袖子里递了个素帕子给颜林氏。

颜林氏抬头见颜舜华的眼神,心神一晃,竟是不觉后退两步。

颜舜华却是不管颜林氏,快速走上前,一把扯掉颜如玉戴着的黑色面纱,将其投掷于地。

颜如玉尖叫一声,慌张捂住脸,蹲下身子去,那身子在瑟瑟发抖。

颜林氏看了,不忍的大哭了起来:“我的儿啊,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天爷啊……”

“都快别哭了!”颜舜华猛然出声,喝道!

“大姑姑,你不就是被一个不爱你的负心汉给抛弃了吗?也犯得着为这样的人渣烂胚子去哭泣?大姑姑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岂不知那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眼下,大姑姑你躲在这里,浑身紧裹,门窗紧闭,不敢见人,你可知那杨四平此时在干什么?想来,他此时正和那大户人家的小婢女在郎情妾意,指不定还在怎生得颠鸾倒凤呢?且抬眼看看你的母亲,那个为你哭泣的傻子!她已经老了!老了!很老了!却还在为你cāo心,为你抹泪,大姑姑这是何等的不孝!”

“大姑姑,你被那杨四平如此对待,难道你还觉得自己不够凄惨,还要自己再作践自己一番吗?你不见人不愿意医治一心求死?你蒙着头披着发,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可想过我的表哥与表姐,如今他们还不定怎样呢?那杨四平能够狠心待你,又怎会善待你的一双儿女?大姑姑却只会在这里哭泣寻死,却不知站出来保护自己的一双儿女。你怎配为人母亲?大姑姑,你上对不起母亲,下对不住儿女!恕我直言,大姑姑,你真没用!”

“大姑姑,古有老莱子七十二高寿,还身穿彩衣娱亲,只为博得父母一笑。大姑姑且回头看看祖母,那是你的母亲!你看看她的双眼中可是有泪在止不住流?看看她的心可是有在为你心痛难忍?看看她的白发可是有在为你又胜雪花几分?大姑姑,人身体病不怕,怕的是这心病,假如你自己都不愿意好,饶是别人再为你cāo碎心又如何?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又如何能扶着你走?”

颜舜华一口气说完,拿眼一瞥却见颜林氏停止了哭泣,正长大嘴巴瞧着自己,眼中有震惊,有畏惧,还有几分感激。

有“嘤嘤”的哭声传来。

是颜如玉捂着脸,颤抖着肩在哭!

颜舜华叹了口气,狠狠心又道:“大姑姑生了病便被那狠心狼借机给赶了回来,大姑姑不怕万一森表哥与兰表姐万一生了病,又有那小婢在跟杨四平夜夜吹枕头风,就不怕森表哥与兰表姐,被逼的没有活路?”

颜舜华上一世做过母亲,她知道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女人最锲而不舍的终生命题与目标!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这世上只要能使得孩子好,一个母亲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儿女,永远是父母最大的软肋!

宇文斐是她的!颜如玉是颜林氏的!远在平城的兰姐与森哥便是眼前这自暴自弃的可怜妇人颜如玉的软肋。

儿女既是软肋,也是奋起的硬骨!

她不信颜如玉不神动。

颜舜华欲擒故纵:“大姑姑既然依旧如此想不通,那么我便出去了!等着大姑姑去西天极乐世界时,我再为大姑姑披麻执孝!”

她这话说的极狠与没有礼度!

但,恰如治乱世用重刑!治凶病用猛药!

眼前这可怜凄楚却不知醒悟的妇人颜如玉就需要这重刑!这猛药!

颜舜华说完,撩起帘子就要走……

“华姐……”

是颜如玉的声音!

颜舜华扭头看!

很好,大姑姑颜如玉站起来了!而且,没有再捂脸!很好!

颜舜华嘴角绽放一朵微笑来,双眼明灿:“大姑姑,相信我!你的病,能治好!”

颜如玉望着颜舜华的眼睛,这是她不曾见过的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里流露着征服,流露着坦然,流露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颜如玉情不自禁的点点头,虽依旧嘶哑着嗓子,目光却是柔化很多:“华姐,别走!大姑姑听你的!”

似乎为了证明她话里的真诚,颜如玉一咬牙,将外裳解下……

颜舜华抬起头来,饶是有心理准备,却不觉还是倒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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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开下药方

那该是一幅怎样令人心惊的身躯?颜舜华强压住心底陡升的惧意,认真而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女*体.大姑姑颜如玉裸露在空气中肌肤上,遍布可怖狰狞的红斑,那红斑高于肌肤微微突起,掀热肿胀,色如那最艳丽的涂丹……

颜舜华深吸一口气,伸出小手轻轻触了那红斑一下,果不出她所料,她手指碰触处,那红斑之艳色立马消褪了大半,手指收回时,那红斑又腾的一下恢复其红艳的本色。颜如玉身体起着烧,肌肤触之发烫,颜舜华的眼眸不免转的深沉。她不动声色的将颜如玉的衣裳又褪到腰胯部,更是心惊,那里的红斑更为严重,有的甚至在艳丽红斑表面发生了水疱……

“祖母,赶紧用双花花苞配上薄荷熬水来!”颜舜华冲颜林氏急声吩咐道。

“啊?”颜林氏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是!我这就去弄……可是已经诊好了?”

颜舜华冲她摇摇头,又眼睛望望外边,催促道:“祖母,赶紧去吧!”

颜林氏点头,又不放心的望了望颜如玉,柔声道:“玉姐你听娘。华姐问你啥,你答啥。别隐瞒!”见颜如玉点头,颜林氏方放下心来。

颜舜华又让颜如玉张开口看了看舌苔,见果真是舌质呈绛红色,舌苔黄腻,她暗暗在心里点点头。又抓起颜如玉的手,把了脉,不出所料脉跳动如洪数。

“是了,不会错了,就是丹毒。”颜舜华心中下了结论。

颜如玉见颜舜华不作声,刚刚萌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她不安的抬头瞥了一眼颜舜华,声音嘶哑道:“可还有救?”

颜舜华一怔,见颜如玉眼中流露的无助,忙自眼中流露出笑意与坚定之色:“能,确定能!”顿了顿,又道,“大姑姑除了要按时喝药外,还要慢慢放宽心,方是治愈之道。”

这丹毒并不常见!寻常人,若非逢上极度悲伤愤怒之事,很难会如此肝胆火盛。这丹毒与其说是病了,不如说是气了!

颜舜华并不多说,环顾一番屋内,找了笔墨纸砚,磨了墨后,迅速的开了方子。

这方子是后世十分出名的龙胆泻肝丸的验方,以龙胆草,黄芪,泽泻等药材为用。因了方子里的几味药价钱比较高。颜舜华掂量了掂量,换了两味,方歇了笔。

颜如玉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颜舜华,见她写了方子,心里头的震惊是一浪高过一浪。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头却对颜舜华十分畏惧,只是勾着头,尽管心中十分好奇,也并不询问。

颜舜华也不知和颜如玉说什么,一时只是看着自己开的药方发呆。她的笔劲不足,那字虽有行,却显得软弱无力。她静静的想,再长大点,自己有了力气,这字也就写的好了。

一会儿的功夫,颜林氏急急的端了煮好的双花薄荷水来,足足有一大海碗。颜舜华低头瞥了一眼,见汤色浓郁,点了点头,望向大姑姑颜如玉柔声道:“姑姑先把这双花薄荷水给喝下去,且先败败火。等药抓来了,再喝药。”她说完,见颜如玉依然是一幅耷拉着脑袋的垂头丧气的形容,温声道,“并非什么大不了的恶疾,只要大姑姑听侄女的话,安心喝药,舒心舒怀,这病自是会好!”

说完,颜舜华也知道,让颜如玉此时舒心是一件强人所难的事情。她心思转了转,劝慰道:“大姑姑现在想再多也是没有用,倒是这病好了,方才能一切从长计议。大姑姑且不可再糊涂!”

颜舜华说完,冲颜林氏点点头,道一声:“舜华先出去了!”说完,不等颜如玉与颜林氏回答,就自行挑了帘子出了正房。

颜舜华走后,颜林氏拿了那摊在卓上的药方。刚一看到那字迹,颜林氏的心里不觉“咯噔”一响,目光流露出了然。不负猜测,果然如此!

她稳住心神,细看那药方子,不觉微微皱眉。这药方子上所开药价格不菲,看的出来,那划掉又替换的药物是颜舜华已经竭力在降低这药价的了。

只是,饶是如此!这药还是很贵的。

颜林氏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回头望了一眼正端起那海碗咕咕喝着双花薄荷水的女儿颜如玉,女儿跟着自己来到这凤鸣村时已是知事了的年纪。在来到这里之前,女儿颜如玉也曾是如同大家姑娘一般娇生惯养。后来,女儿的性子里始终带着些心高气傲,也是跟着年少的记忆有些干系。

如今,女儿颜如玉却是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那杨四平可以抛弃女儿,自己又怎会舍得放弃。

颜林氏咬咬牙,拿了钥匙打开了柜门,从里头拿出一个匣子来,里面是四两银子。想了想,怕是不够,又从柜子里头拿出了一个雕花的柳木匣子来,打开从中拿了一支玉簪来,那玉簪上的桃花雕刻的十分精美,看起来价值不菲。

颜如玉回头一瞥,见母亲颜林氏手里拿的玉簪,脸色立马沉起来。这只玉簪,弟弟颜世卿是从未见过,而自己却是记得的。那是父亲进京赶考的前夕,特买来送给母亲的礼物。如今一算,却是已经有三十多年头了,母亲却还是保留着……

想起早已记忆模糊的父亲,颜如玉不觉眼神黯淡。母亲与她皆是如此的命吗?

“母亲……这玉簪切不可拿去当了……”颜如玉眼中含泪,嘶哑着声音说道。

颜林氏却是爽朗一笑:“不过是个死物,我又从不戴,放着何用。再者,如今能拿它换了银子救我的玉姐也不枉我放了它这么久。”她知颜如玉定是还要多说,忙摆手制止,“玉姐,我心已决,你莫要多言。”

颜如玉张了张嘴,果然不再说话。也好,已经这么多年了,也不曾见父亲来寻过他们,当了也就当了吧!若自己病当真好了,她定会回平城与杨四平理论,拿回自己应得的,再来赎回这玉簪。

颜林氏包好了银子与那玉簪,又叮嘱了颜如玉几句,便出门去寻颜世卿去。

颜舜华在外面等到了自镇上归来的母亲芸香。芸香今日去了镇上交了绣活,得了银钱后,念着颜如玉素喜吃饺子,就买了小葱,芹菜,称了鲜肉回来。两人搬了凳子,并头坐在凳子上,在院子里剥小葱。

颜舜华瞧见芸香眼眶泛黑,知她昨夜没有睡好。刚想出声询问几句,却见父亲颜世卿自正房走出来,忙清亮的唤了一声:“父亲!”

颜世卿走过来,伸手抚摸了墨颜舜华额前的碎发,温声道:“父亲去镇上抓药去!”

芸香这时也抬起了头,从昨晚至今,颜世卿一直未曾与芸香说话。芸香打量颜世卿手里拿着沉沉的绸布包,小心谨慎的出言询问:“世卿,银钱可还够?”

颜世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颜舜华见父亲颜世卿面色沉重,便知这药钱对于颜家来说是不菲的。她是知道的,颜家这几年才起了新房,年前又送了自己与致远哥哥去了观音镇上的温新堂读书,交了不少的束脩。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笔墨纸砚对于乡村农户而言价钱是十分昂贵的,饶是凤鸣村的颜家,也是勉力为之。

如今,大姑姑颜如玉这一病。颜家的经济将很快陷入拮据。

“世卿,你别着急,若是短了银钱,我这里做绣活的钱还有些,尽可拿去用。究竟,大姐姐的身子要紧!”芸香站起身来,一脸诚恳的说道。

颜世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会儿芸香,最后淡淡道一句:“知道了。”便踏步走了出去。

随着颜世卿离开,颜舜华注意到母亲芸香的的头便低了下去。看来,父亲与母亲还没有和好。

颜林氏推开正房的门,冲芸香道:“等下日头升高了,你且去把那双花给摘了。上回世卿将那双花茶卖给了寺里的和尚,寺里香火一向旺,估计那双花茶已经所剩不多了。且摘了些,和着年初采的新茶,混成双花茶,等下世卿抓药回来,让他去寺里问一下!”

颜林氏说完,又折回了屋子。

第三十五章 母女备菜

芸香有着一身好绣艺,凡经了她手所出的绣品无不精美惹人赞叹。

第三十六章 声声知了

听着那声声起伏于林间的蝉鸣声,颜舜华用手在额前撑起小伞状,极目远眺,远处青山隐隐,林间郁郁葱茏,这一刻,她心很静!

有那闲云野鹤之人,生活恣意风流!有道是“春风归来遍地绿,秋风君临千叶黄.夏至倾听蝉鸣声,冬至踏雪寻梅香。”此时,虽仍在五月,蝉乐却是已然奏起,声声“知了——”起伏不断!

冗长而单调的蝉鸣,永远只有两个音节——“知了……”恰似像在世人诉说着日子就如同这蝉鸣一般,一日日的重复,一日日的渐渐知了……

知了“淡极反艳”!知了“素极乃华”!

颜舜华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这一世没有锦衣珍馐食,出行没有冠盖满京华,没有乌压压的群臣跪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日子如同蝉鸣一般简单明了,极度素淡!

千金难买是喜欢!

颜舜华喜欢着现在这样的生活,没有勾心斗角的宫斗朝斗,没有处心积虑的防备与攻击,有的是一种铅华落尽的淡然与平静。平淡也是一种美,只要世人肯用心体会!

世间有凡夫俗子艳慕君王一呼百应的九鼎至尊;岂不知也有君王艳慕凡夫俗子的农妇山泉有点田!

上一世,慕容重嘉曾经无数次提及,他最大的心愿是与她寻得一处安详和平之地,做个隐居田园的普通夫妇,过着最简单的男耕女织的生活,生一群孩子,养一群**,牧一群羊。门前种满她最爱的桃花,桃花开处是吾乡!

那一世,在她失忆的那些流年时光里,她活得单纯而快乐!重生到凤鸣村后,每当夜深人静,她夜里为梦惊醒时,也曾唏嘘过,倘使燕王宇文容镜没有通过静慈师太找到自己,帮助自己找回记忆,找回身份,是不是那段天真岁月还可以延续!

然,杀子之仇,不可戴天!明白如她,又岂能掩耳盗铃的活着?想起自己上一世的儿子宇文斐,颜舜华心口隐隐发痛,她微微垂下眼眸。

慕容重嘉大自己七岁,假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此时的慕容重嘉想来再过上一年就要和余杭镇国公上官家的长房五姑娘上官云霄议亲了。上官云霄是慕容重嘉娘舅家的女儿,这门亲是亲上加亲!

姑苏慕容是军功之家,余杭上官乃是文臣世家。两家势强,却不知隐退,反而上前,不顾皇家忌惮,一力联姻!想来,司马昭之心,早已有之!

哥哥颜致远过完年就虚岁十一了,山里人婚育早。十一岁对于山间男儿来论,已是到了该留心婚娶之事的年岁了。十一岁开始议亲,多在十二、十三定下亲事,越三年,等的十五六,若万事已准备停当,即可迎娶女方。假如中间遭遇国孝,民间三年不得嫁娶,又得耽搁三年;若是家中有亲人故去,依然是守孝三年,如此诸多情由来论,十一岁开始留心亲事,倒也不算过早。

母亲口中的青山,颜舜华却不知道是谁?听母亲口吻,似乎青山和虎子有些瓜葛。

此时天色已然放晴,日头强劲!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双花上的雨珠已经消融在日照下.颜舜华与芸香提着两个藤编的篮子一路说笑着去了颜家院墙处。

那里,双花开的正闹!

到底是女人家,爬的过高,有路人瞧见实属不雅,芸香又素来矜持,并没有爬梯。颜舜华与芸香两人便将院墙下处的双花给一一采摘了下来,那上头开的,则等着颜致远或者颜世卿回来爬梯去摘!

雨水足,这一茬新开的双花极为盛闹,双花绿藤也长势极为肥美。有风穿来,双花特有的芬芳就融在那风里,酿的好香风!

恰似,随风潜入,润肺香衣!

双花本是清热解毒之良药,颜舜华一边神情怡然的采摘着洁白逊雪的双花,一边欢欣的吸着花气。只觉得,这花气入了鼻息,浑身说不来的舒畅,连带的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有清热解毒之幻效!

颜舜华与芸香将所采的双花按着将开的,未开的,开过的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藤筐内。许是因为上次采摘双花时颜舜华已经这样弄过,芸香也是听过颜世卿说过的。那日当天鲜开的双花制成的双花茶又得了寺庙里大和尚的青眼,故而对于颜舜华这样收拾双花,芸香毫无疑问。

不仅如此,芸香还主动寻出春上制的新茶,混上鲜开的双花,浑均匀了,准备等会一一放进藤条编制的藤瓶里。为了使得双花茶保持好卖相,当下颜舜华与芸香也不着急将双花茶收起来。

颜舜华先与芸香将那未开的与开过的双花摊在干净的麻布上,放到院子里太阳底下暴晒!

弄完了这些,她方提着已经混的差不多的双花茶到葡萄藤下,那里极为yīn凉!

刚准备摊开,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紧接着祖母颜林氏探出头来,待瞅见芸香与颜舜华二人,面上浑然呈焦急之色:“怎的,你父亲还没回来?”

颜舜华摇摇头,心里知道颜林氏着急,宽慰道:“想来药的种类多,父亲一一而去,所耗的时间就多些。这会子怕是要回来了……”

她话音才落,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道声音:“娘,我回来了!”

芸香脸上不由的绽放一个笑容,她将双花往地上一放,转头就要走出葡萄藤架子处,又想起颜林氏还在,又回头柔声道:”娘,我去迎世卿……”

颜林氏温和的点点头,如今闺女颜如玉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好在儿子儿媳感情还是和睦的。只是,自己这个媳妇芸香来到颜家已然有五年了却还是不曾下蛋的事,着实令人火起!

芸香怕是得了不孕之症。

颜林氏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颜舜华身上。

颜舜华感觉到颜林氏的目光,她并不知道颜林氏心中所想,也不想费心思猜测,扬起头回头冲颜林氏明媚一笑。

颜林氏不觉一惊,颜舜华的笑容恰如那潋滟的春光能灼了目.她心里忍不住嘀咕:眼前这个小姑生的过分美貌,齐大非偶,更何况她又懂得如此多,自己心爱的孙子远哥实乃配不上她。如此的美貌,如此的医术,只不知是什么来路,对颜家又是福还是祸!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颜林氏心中如此想着,再看颜舜华不觉又是一阵恍惚,她定定的看了颜舜华一会方收回目光。

颜舜华素不喜别人只盯着自己猛看,她窃以为那样是很无礼的行为。因而,被颜林氏盯着看了一阵子,脸上虽未起烧,心里头也是颇不自在的。

这会子,眼见颜林氏收回了目光,颜舜华方暗暗舒了一口气。她捧了一把双花送至鼻端处,低头轻嗅,只觉得阵阵清香扑鼻,心神十分舒服。她扬起头,抬起眸,从容一笑,轻声唤一声:“祖母?”

随着她的轻唤声刚落,颜林氏回过神来,意识到颜舜华叫她,不好意思冲她笑笑,柔和道一句:”你还是太瘦了,得多吃点,没事就回去歇着吧!还小,别累着了……”

颜舜华唇边绽放一朵微笑来,声音愈发温婉:“祖母也是,大姑姑的病,舜华还是有些把握的。祖母勿用心焦,大姑姑这病重在宽心。想来,若祖母开怀些方能感染大姑姑舒怀。真论起来,这宽心无忧方是使这病治愈的更快的不二法子.”

颜林氏忙不迭的点点头,想了一下,又忍不住垂询:”也不知你那李先生的妻子李周氏如今那胎可是安了?”

颜舜华将其他的双花铺在粗麻布上,并散了开来,抬头望了一眼那已经开了满满绿色小花的葡萄藤。那葡萄叶子长得绿汪汪的,因是之前刚下过雨水的缘故,那葡萄藤蔓与枝叶都吸饱了水,泛着光泽,长得很是肥艳.

前几日这还是满满的绿色花骨朵,没想到几天下来,这已经是都开了花,估计再过得几日花一开过就会坐了果,再等段时间就可有葡萄吃了.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颜舜华都极为喜欢葡萄,想及此,仿若这满树的葡萄藤恰如已经挂满了圆润紫盈的葡萄一般.

她不觉出神,有点想念葡萄的味道。

颜林氏见颜舜华好久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呆呆的望着那葡萄藤,好似想吃了那葡萄花一般,冲口而出:”华姐,你在想什么?”

颜舜华回眸,满眼噙笑:”我在想这葡萄花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结了葡萄,等六月里就可以吃上葡萄了。”

颜林氏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一重,低声重复了“葡萄”两字,又问道:”华姐,你说那温新堂李牧之的夫人周氏可是胎做稳了?我一直悬在心里。”

颜舜华这才听清颜林氏所说,也有点疑惑:“嗯,祖母所想也是我所想。按理说,这药应该早已发了药效的,周氏这一胎怀的时候就极为艰难,此时应是该派人来凤鸣村支会一声了的。怎的,到现在如此沉得住气,竟是不说一声。”

这念头,只在心里滚了一遍,并未脱口,她想了想,翠声道:”许是忙,他们大家大户事情多。再则,这没消息也算是个好消息,何况下了雨,山路也不好走!”

颜林氏听不懂颜舜华的“没消息也是好消息”是何意?可瞧着颜舜华声音清朗,眼神清明,她自己心里也安了.

许真的是忙过了头?颜林氏心道。

“娘!”

颜世卿与芸香已是前后来到了颜林氏的身前,两人前后而行,隔了足足十步远!颜世卿手中拿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那袋子是不透光的深色麻布!

颜舜华瞧了,心里约莫也知道,这是颜家知颜如玉爱面子,并不想让外人知道颜如玉被休又得了怪病的事。

有这样的母亲与弟弟真心疼惜自己并为自己考虑如此周详,颜如玉也算是不幸中有大幸。

颜林氏瞥了一眼芸香,芸香忙小心的回道:”娘!我将饺子馅已经剁好了,还弄了几个大姐姐喜欢的小菜,你看是现在开始包还是等会儿?”

颜林氏从颜世卿手中接过那麻布包,放在手中掂量掂量,摸出里头是几个分散的小包,知颜世卿是分头去几家的药店里抓的。

颜林氏抬头便见芸香正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在为颜世卿擦汗,这才注意到颜世卿面上满是汗水,心知儿子为了女儿颜如玉的事情跑的辛苦。她们姐弟俩感情好,这让她不觉老怀宽慰。

颜林氏待芸香为颜世卿擦完汗,出言问道:“可都买全了?使了多少银子?”

颜世卿看了一眼正屋。没有回答。

他回头冲芸香说道:“我和娘回屋说点话,这会子也不着急做饭,你也累一天了……”又看了一眼还在摊晒那双花的颜舜华,见她过于纤细的背影,心里头微微泛起心疼来,“华姐忙了半天,也该歇着了,你带她歇息吧,“顿了顿,又道,“就歇在华姐屋里就是……”

芸香一听,却是愣在了当地。

颜世卿说完却直接扶着颜林氏大步踏进了屋子,那正房的帘子随之“哗”的一声落了下来。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却是正房的门关上了。

芸香再也忍不住,眼眶不免又红了。

颜舜华望了一眼正房,不觉也皱眉。都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原本她瞧着母亲与父亲也是感情甚笃的,如今怎的却成了这样子。

到底母亲芸香是颜家的媳妇,她也为颜家生下了子女,哪怕自己只是女儿,可这也是生育过了啊。又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母亲芸香又早就没有了亲人,属于外嫁,芸香怎么也不能算是外人啊。

这门关的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颜舜华将手中的双花放在长几上,又抖了抖,叹了一口气。父母之间感情的问题,她不想插入太多。很多时候夫妻二人闹了矛盾还是俩人自己关起门来解决的好,换个第三人来干涉,只会让事情越演越糟糕,倒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她看了看芸香微微红的眼眶,微微颦眉。她并不喜欢母亲遇事就哭的性子,哭只会显出自己的软弱来,其他什么也解决不了。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颜舜华心里还是有心疼的。她走上前拉了拉芸香的手,轻声道:“母亲,我中午想吃凉拌黄瓜,我们去菜地好吗?”

芸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含泪笑了笑:“嗯,走吧!华姐……”说着牵起了颜舜华的手。

山野之地多植翠,无名小花也妩媚。

一路上,有蜂蝶蹁跹,有花气袭人,有郁葱满绿养眼,这是颜舜华所喜欢的山野自然风光,她步履走的很轻快。

芸香则有些心不在焉,人也有点像打焉了的茄子,有点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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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为女熬药

芸香心里头一时涌出了无数个念头,只觉得这几日的颜世卿恍若变了个人似的。冰@火!中文 .先是无缘无故眼神发虚的问起割韭菜的事情,接着又去半天却只采回来一背篓的青艾回来。那村东头唐老汉家的水坑岸上可就是发了一片青青的艾草,她和颜世卿一起走过那里的时候,还曾特意指给颜世卿看,他又怎会舍近求远去跑到山上弄青艾,况且还诡异的鼻青脸肿。明显,颜世卿,他是在撒谎!

对自个儿撒谎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芸香心中十分烦闷,除了这些,关键是颜世卿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有往前的迷恋温柔。

不仅如此,芸香还能感觉到颜世卿这几日偶尔望着自己时,那不再复有温柔的眼神里有的是复杂、烦躁、甚至是不满、厌恶!

颜舜华侧首瞥了一眼芸香,见她一脸的失魂落魄,轻轻的勾起了芸香的手指,声音温和而真诚:“父亲既不想让母亲知道,那肯定有父亲的道理。再则,有时候不知道那么多也是一种幸福,母亲何苦计较那么多。若真的想知道,不妨等个几天,这件事没那么大的冲击了,再去问方好!”

芸香反手握了握颜舜华的小手,含笑为她理了理额前软软的碎发。她心里只觉得大病后的舜华似乎有些古怪,性子比以往沉静,也比以往更为懂事,不过好在还是和以往一样与自己亲……或许,这就是观音镇上先生李牧之说的早慧吧?

芸香指了指前面斜坡:“不用为母亲担心,我们走吧!”

颜舜华转眸冲芸香一笑,就晃着芸香的胳膊向前快速走去。

饶是颜舜华的笑容再明粲,却依然无法驱赶掉芸香心头的yīn霾。

她依然心事重重。到底是男人,是男人又有几个会做到柳下惠那样坐怀而不乱,更何况其实一开始就知道颜世卿对自己是的守护除了有对公子的承诺,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的情意。情义价值千金,自己以往却对颜世卿的深情视而不见,怕是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自私吧?

芸香如此寻思着,忽然心里警铃大响。自与公子一别后,她何曾为哪一个男人如此费心思的猜测推断。是什么时候自己悄然改变,竟是只为了颜世卿一个冷漠的眼神就能轻易的红了眼眶?

以往,自己无视一个男人的深情与**,屡屡无情的对待颜世卿。怎到了颜世卿只是不复以前的温柔小意了,自己心里就这样的愁丝郁结了?自己倒真有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可走出那一步,她心里又有诸多顾忌……

一时,两人摘好嫩黄瓜重回颜家。刚推开颜家的院门,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颜舜华从药香里嗅出当归与龙胆的味道,不觉微微一笑:这定是祖母颜林氏正在为大姑姑颜如玉熬药。

果然,颜舜华抬头望去,便见颜林氏在院子里生着一个火炉子,那火炉子上置着一个双耳黑陶药锅,里头的药已经熬开,那黑陶药锅子上的顶盖被水汽顶的不住的上上下下,那氤氲的药气便弥散在空气里。

颜舜华与芸香对望一眼,心里头不免有些诧异。之前颜林氏还怕大姑姑颜如玉身患恶疾的事为四邻所知,而一力隐瞒。哪里曾想,不过出门摘会儿菜的功夫,颜林氏竟是已经在外头院子里就熬起药来了。怎地,不怕村人问起了?

两人走近,芸香轻唤一声“娘”,颜舜华轻换一声“祖母”,两人便蹲下身子看颜林氏熬药。

药味有些呛鼻,芸香不觉皱眉,只觉得吸了这药气入肺,鼻子里痒的不行,竟是连着咳嗽两声。

颜林氏淡然的回过头,道一声:“回来了”,又冲芸香道,“既是闻着不舒服,就赶紧去灶房吧!这会子快近午了,要揉面准备包饺子了。世卿才将拿了双花茶赶去寺里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去准备饭吧!”

芸香道一声“是”,望了一眼颜舜华,见她并无想动的意思,就自个进了灶房。

颜舜华深吸一口药气,她喜欢中药的香味。这样的习惯乃是第一世颜舜华的外祖母给她熏陶出来的。那一世里,他们颜家是秣陵郡远近闻名的中医世家,中医药文化千年悠久。

也是在那一世里,一向疼惜她的外祖母素喜将颜舜华带在身边。每当颜家有新药入库时,外祖母都会手捧炙好的药材,深吸一口气,神情十分陶醉。颜舜华跟着外祖母久了,也耳熏目染的渐渐爱上了这药香,并跟着外祖母自幼习得一身歧黄之术。只是,她并非颜家的长女,在她上头还有个姐姐颜清华。颜家的规矩则是,当家人传长女,又时逢西医昌盛,中医日衰。有道是“酒香也怕巷子深”,颜家便送了颜舜华去念了广告学,希望日后能辅助长姐颜清华打理好家业,让颜家的千年中医药招牌传播更远。

不过,到了后来,自己的姐姐颜清华飞机失事了。伤心过度的外祖母这才将颜舜华急急召回颜家。因为要继承颜家的家业,那未来的丈夫就势必是要入赘颜家的。而大学里追她甚紧的学长却是家里的独苗,出身又显赫,素来是个骄傲的,她曾拿言语试探过学长,在得知学长深觉入赘女家实乃是辱后,颜舜华就寻了机会彻底断了那学长对她的念头。

其实,那一世,也不是不心动。

不知年迈的外祖母在自己继长姐颜清华又离世后,可是还能承受住打击。细算来,自己离开的时候外祖母年纪早已花甲之年。如今,自己在大齐已是又重生一世,想来外祖母已经七老八十了……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来稀!只不知外祖母可还健在?神态是否依然安详如往昔?

颜舜华抬眼望了望天空,深吸口气。她慢慢蹲下纤细的身子,离颜林氏很近,轻声指点几句熬药上面的细节。

不想,恰芸香出门打水听见。

颜林氏最先发现芸香,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颜舜华一下。

颜舜华一愣,便看到了一脸惊诧表情的母亲芸香,转瞬她眉目舒展,笑容愈发明媚:“先生书房里藏书甚多,也有医书。”

容易,自己这个身子的原主记忆力是过目不忘!且就如此打发疑问!

芸香听她如此说,面色和缓不少,轻轻询问了几句后,走过来摸了摸颜舜华的小脑袋:“华姐,果然是个聪慧的,只是……”

芸香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小心的看了一眼颜林氏,心情颇有些杂乱。按理说,华姐与颜林氏关系和缓是好事,可颜林氏只是个医婆,哪怕是个名医。可“医者,贱业也!大家子,不cāo!”,就算能做到医官,掌了太医院,那又能如何?到底,舜华的出身摆在那里……”***晚上六点还会有一更!支持小眉噢^

第三十八章 水荷出现

“娘,你歇会,我来帮你熬药吧!”芸香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取颜林氏手中的扇子。

第三十九章 青山隐隐

大齐民风开放,各家各户在子嗣上虽也以男丁为重,却并不薄待女儿。 .凤鸣村,又是山村,乡野之地,少了甚多规矩,女儿家活的倒比那高门大院里的姑娘们更为恣意舒展。恰如一棵小树,因了从小没有被过多的规矩给拘着,虎子的表姐莫青山的性子就长得如那不曾修剪过的树木一般,蓬的很。

此时,莫青山正踮着脚尖站在离颜家不远的山梗上望着颜家的院子,神情又期盼又带些恼怒。她与外祖母李婶子、舅母都暗暗叮嘱了表弟虎子去套了颜致远的话,哪里知道,那颜致远却是死活的装糊涂。任凭虎子在这几日反复的念叨,颜致远却总是轻松拿一两句话就将虎子的话题给岔开了去……

偏这事又不能扯开天窗说亮话,搞得虎子心里有气也发不出来。回到家虎子就甩脸子给莫青山看:“阿姐,我可是将你与祖母教我的都做了,只是那小子却是充愣装傻,这我也帮不了你了。可不能怪我,我说了那么多,颜致远个混蛋愣是给我装傻,即便我面上忍不住发恼了,他就借机说妹妹舜华在家里,脚底抹油转眼就跑了!我这几日拿着热脸去贴那颜致远的冷屁股贴的也够了,若还这么着下去,我也太不像个男人了!我打定了主意,决计不再腆着脸去套颜致远话了,反正他嘴紧的跟个铁桶似的,我也套不出来什么。”

“颜致远这小子,越发的不将哥们我放在眼里里,成日里围着华姐身边转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他家给他找的童养的小娘子呢。赶明我寻了机会就说二牛娘想让华姐做媳妇,我看他还死活的跟我充愣装傻不!我说,阿姐,你也快歇了这念头,我打量着你这就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这戏,唱不起来!”

莫青山当即脸一红,随即“呸”了一口虎子,点着虎子的鼻子笑骂道:“净是满嘴胡言。那是致远他念过书,知道兄长要爱护幼的道理,方对华姐颇多看护!我就是看上他这点。如今他对妹妹这么好,赶明有了娘子,可不更是个会把娘子捧在手心里的人?”

虎子就拿眼白莫青山:“表姐,我娘骂你真没骂错,就是骚!”他话刚说完,莫青山就叉起了腰,脱了鞋子,提了就往虎子头上拍去!

一时,两人打骂一团。打骂完后,两人看着双方的狼狈相,忍不住“噗嗤”一声,相视一笑,姐弟俩关系又好的蜜里调油一般。

莫青山是个私生女,她娘李莲儿早年跟一过路的商人燕好,一夜欢情后,那商人已是不知所踪。李莲儿没多久却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子,李莲儿的母亲李婶子又气又急,却因家里素来是个信佛的,这杀生造孽的事又做不来。李莲儿的母亲跟自己的儿子媳妇一商量,就将李莲儿偷偷养在远方亲戚家,只等李莲儿生下莫青山,方将李莲儿接了回来。李莲儿身段好,又有着一副吹弹可破的好肌肤,没出几个月,就傍了个远方的富商做了那富商的外室,起初还照拂娘家,后来竟是慢慢没了消息,李家托了人寻,倒是左右都寻不到。一直等这事过去几年了,李婶子想念李莲儿的紧,媳妇肚子里又没动静,索性去了那远方亲戚家将舍在那的李莲儿的私生女莫青山接了回来,对外只称是远方亲戚家生计困难,养不起这多余的小姑,自家便领了回来。

后来,村子里也慢慢有了闲话。毕竟,李莲儿已经跟了人去了,又寻不得了,李家倒也不顾忌那么多了,公开的让莫青山唤李婶子外祖母,唤虎子娘为舅母。至于名字已经叫惯了的,倒也不必改,依然还叫莫青山。

虎子娘起初在没生下虎子与狗子时,对长得粉雕玉琢的莫青山也是疼爱有加的,后来有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后,虎子的娘再看见莫青山便心里难免有刺,成日里说话不是指桑骂槐就是挟枪带棒的,为着这,虎子的祖母李婶子便与虎子的娘开始了隔几天就有的拌嘴。现如今,莫青山只等过了年就虚岁十四了。由于她长期干农活,吃粗粮的缘故,身子发育的很是好,xiōng脯鼓鼓的,臀部既丰又俏丽,一双眼睛更是闪着灵动的亮光。

虎子的娘见莫青山长得跟李莲儿一样有着勾人之相,就不免动了心思。大齐有典妾之风。大户人家为了子嗣,通常会通过专门从从事挑选培养妾室的民间瘦马司来获取自愿卖身为妾的良家女子。大齐的妾不是终身的,良家子甘愿做妾多是同那大户人家立了文书,言明一旦三年内诞下男婴即可自行回乡嫁人。不仅如此,大户人家还会送上劳资与不菲的嫁妆以示恩惠。这样,做过妾的女子回乡因了会生育,又本身有姿色,且有钱财傍身,乡野内许多未曾娶妻的人家将其视作香饽饽。

虎子的娘打了主意,想让莫青山去做典妾。她暗暗下了功夫,经过托人打听,寻了瘦马司的人偷偷来相看了莫青山。来人对莫青山的身段及容貌十分满意,但也言明若是李家同意,便会派人将莫青山接过去,好生调教一年,去了野性会些勾人之术,好第二年就送往平城的大户人家去做妾。来人承诺会给李家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眼看着虎子已经虚岁十一岁了,可不是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等虎子的亲事定了后,后头小儿子狗子的事也该拿上日程了。

这下聘礼娶媳妇,又哪里少得了银子?

只要那孤女莫青山点头,虎子说亲的礼钱与莫青山这个碍眼的物事,可就一并解决了!

虎子的娘,打的好算盘!

只是,虎子的娘这算盘打的虽精,谁知那莫青山却是虽平时看着同李莲儿一样长得风骚,性子却是倔强,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做妾。婆母李婶子见莫青山油盐不进,也软了下来,又有点疼惜。

李婶子正要夸莫青山是个有骨气的,懂得好女不做妾的乖女儿,谁知莫青山接下来的话当即就让李婶子自个打了脸。

莫青山道:“我心里有个人了,不是旁的,就是那颜医婆家的孙子颜致远,别的也都入不了我眼。若是那颜致远果真对我无意,再去做妾倒也使得!”

虎子的娘当场就笑了,骂了两句“**”就背了篓子出去打猪草去了。

李婶子骂了一阵,却也觉得莫青山说的倒也不是不可行。颜家在凤鸣村富裕,家里的房院盖得好,颜致远的父亲颜世卿跟着颜林氏又学了一身医术,想来若颜致远举业不行,这医技也会传来他。这有技傍身,就饿不住肚子。颜致远又沾带了颜家华姐的光,入了镇子上温新堂里读书。那李先生的学问,整个观音镇是景仰的,哪怕颜致远再脑子再不灵光,读个几年,想来也能混个秀才来。

一旦有了功名,颜家赋税征丁就可逃过去了,不怕因起了战事给抓了壮丁一去就再也回不来,那么莫青山也指靠住了又称得上是官娘子。再者颜致远同父异母的妹妹华姐人生的聪明又美貌,就算再不济,那也是铁定能嫁的一富户,总是能帮衬着哥哥颜致远。莫青山自小就是个可怜见的,也是懂得回报的,定是会回馈李家,到时虎子与狗子的孩子还可以跟着颜致远念书,不愁自家三代内换不了门庭!

那颜致远也眼见着过完年就虚岁十一了,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门亲,李婶子反复掂量,觉得成,又未雨绸缪,觉得自个家得先下手为强!免得被村里其他家有年岁相当的给瞧上!

回头李婶子将这个理反复的给虎子娘说了,虎子娘也不是傻子,仔细一惦量也觉得成。两人又知道,颜林氏素来恨芸香是个不会下蛋的母**,又总说莫青山出落的xiōng丰腰细臀肥,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谁家娶了不及三年铁定得抱上大胖小子。

虎子娘心里盘算着,若是能攀上了颜家倒是长远的美事一桩,这自是极好的!若不能,那骚蹄子莫青山也绝了念头,愿意去瘦马司做典妾,这是可现成就能触到手的利益,这也是极好的!

当即,两人唤了莫青山一合计,就准备先派虎子去探探口风。若是那颜致远也有意思,这事就更好成了。

谁知,这颜致远年纪虽小,却是言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本领十分了得。无论虎子说什么,颜致远只是充愣装傻,或者拿话岔开,也没个明态!

虎子娘心里头原本想劝莫青山去做典妾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话里话外透露着那意思。虎子娘的话大约就是:做妾好,你去了能享福,你俩个表弟也能娶上媳妇!我们李家养你长大不容易,你得懂得回报!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个做妾的命!

这最后一句话,让莫青山终于忍不住顶撞了虎子娘,虎子娘冷着脸甩了她一耳光。那耳光子打的响,莫青山的脸上立马就起了五个指印子!

此时,莫青山站在那山梗上,痴痴的望着颜家的院子,就盼着颜致远能出来,她倒要自己亲口问问,颜致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莫青山已经揉弄了半天的脸,原先虎子娘耍她的一巴掌,那鲜红的五个手掌印子被她揉了好久也渐渐消了下去,若不面对面仔细着看,皆然已经看不见了。

已近傍晚,夕阳的余晖洒下来,周遭的景致都带了一抹红晕。待的从颜家院门处走来一个蓝衫少年郎,莫青山的脸颊也同那周遭的景致一般,染上了红晕。

莫青山定睛一看,颜致远还带了个拖油瓶来。也罢,哪怕再神童在世,那也不过是个五岁多的娃娃,哪里懂的什么。

莫青山狠下心照两边脸颊狠狠的拧了一把,那脸颊就跟染了胭脂一般,更是愈发的红润娇艳了,她又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眼珠子灵活了,方整了整衣衫,小声而清晰的向颜家院门处唤道:“致远,舜华……”

颜舜华用过晚饭,闲来无事,又觉家中闷,便叫了颜致远作陪准备去村里随意走走,权当散散步消消食。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嘛!

哪里曾想,这一出门,自离门没多远的山梗上就走下来一个身姿曼妙的姐姐来。

之前,祖母回来时,颜舜华就已经在自家门前见了一妇人,不曾想这会子倒又是出来个俊俏的小姑!

颜家倒是适合在门前种些桃花。

莫青山先是冲颜舜华爽朗,就从袖子里拿了两个个莲蓬来,递给颜舜华:“去吧,拿着吃去!我且和你哥哥说上几句话!”

颜致远,却是当即腾地一下就红了脸,表情都有些不自然,支吾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说完了,我还要带着舜华走走呢!”说完,颜致远当真就拉住了颜舜华,脸则涨的通红。

颜舜华不免笑着打量莫青山,见这个女子面如芙蓉,眉毛弯弯,眼睛也弯弯,一双唇红润而饱满,xiōng脯也鼓鼓的,身量高高的,倒也是个俊俏的!

颜舜华便戏谑的冲颜致远笑:“哥哥,我不打紧,你且同青山姐姐先说些话,我去一旁吃莲子。等你们说完了,舜华再去散步也不迟!当然若是哥哥觉得舜华离得近不方便,舜华也可以拿着莲子走远点!”

颜致远便狠狠的瞪了一眼颜舜华,想掐她一下,总究舍不得。

他正搜肠刮肚的准备找个借口,赶紧逃了去,不想一抬头却是见莫青山的脸上有些指印!

颜致远自幼与虎子一处玩耍,对李家的事是清楚地。

这阵子,虎子三番五次喊自己出去,虽说的隐晦,颜致远又怎会他听不明白!只是不知如何应对,干脆面上装傻罢了。

这样一出神,颜致远紧握着颜舜华的手就松了开来,颜舜华咯咯一笑,拿着那莲蓬就走远了!

颜致远不禁目光追随过去,啥时颜姐爱上吃莲蓬他竟是不知,回头他要去河里采些去!

“虎子可都跟你说了,我不信你没听懂?”莫青山踢了踢地下的小石子,一个勾脚再回踢,那石子就“嗖”的一声飞了天!

颜舜华原本正手里拿着莲蓬,托着腮坐在一旁的石头墩上,猛一抬眼,见上空有个不明物体飞了过去,下意识的一勾头,再去瞧,那石头已是飞的看不见了。

她心里止不住一惊,猛然回头看向莫青山:这倒是个好苗子!若是能好生栽培,可如唐时的花木兰,做个女将军倒也是使得的!也罢,上一世自个儿做到摄政太后,这一世不过求个平稳就行!只是可惜了没有伯乐识的莫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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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眉开了龙套与起名楼,都没有姐妹去捧场,好吧,小眉真的伤心噢~~另外,莫青山并不是龙套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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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制双花露

第二天,颜舜华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好后,与颜林氏、颜致远一起去颜家院墙处采摘了双花.

到底,颜家经济因了大姑姑颜如玉的到来即将面临危机,每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眼下,除了新鲜的双花制茶还能销给大悲寺里换些银钱,至于其他那些双花花苞与开过了的双花只能出售给观音镇上的杏和堂。双花并非稀罕的草药,又是插枝即活的,倒有不少人家家中院子里都植的有。既非稀罕物,自是价贱,更何况杏和堂的掌柜又素来喜压价,所得比起眼下要为大姑姑颜如玉诊治的花费来讲,这卖草药所得的钱实在称得上是杯水车薪。

除了这双花,颜家的田地里还种了不少的草药,只是这草药多是以卖根jīng为主,时下却是还不到出产的时令。故而,指靠颜家自家地里所产草药来换银子这条路就显得颇为困难了。

颜舜华经向颜林氏打探,又仔细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制些双花露来。

平城,每到夏季天气就酷暑难耐,中暑、起痱、热病每每频发。观音镇上的大户人家每到暑伏之际,便会寻了医士开了解暑药茶让家里上上下下一并饮了,以安全无虞的消夏。

双花素有“疗毒圣手”之称,双花露浓缩的是双花之精华,很是适合这个时节饮用。

一时,待吃过早饭,颜家便张罗起熬制双花露来。

颜家的地里并不产粮食,满地播种了百合与板蓝根等中草药。五月里,百合花早已香飘田野,只是这个时代的百合花多是用来观赏美居所用,入药倒还是极为鲜有。

颜舜华一早通过颜林氏,让父亲颜世卿去地里采了一背篓的百合花来。芸香又拿镰刀在村里头的溪水旁割了满满两筐薄荷草回来。

颜舜华早在昨个夜里就已经将熬制双花露的方法仔细的告诉了颜林氏,因而眼下指挥的人自然由颜林氏来。颜舜华几人则在一旁打下手。

在颜林氏的指挥下,芸香先将薄荷、百合花、双花在井边打了清水仔细洗干净,混在一起下了锅,加了满满的一锅水后,又投入了几块冰糖。

紧接着,颜世卿足足用大火烧了有一个时辰之久,直到满屋皆是弥漫着清凉芬芳之气方停了火,揭了锅盖,那双花露特有的芬芳之气立马氤氲了整间灶房。芸香一边按照颜林氏的吩咐将锅中熬制的颜色浓郁的汤汁起了锅,一边禁不多呼吸着空气的香味,只觉得这香味入了肺,似乎原先有些干涩的喉咙也立马水润了不少。

“祖母,致远想饮双花露。”颜致远闻着双花露的香气,冲颜林氏道。

颜林氏拍了拍颜致远的脑瓜,笑着点点头。

芸香则含笑的拿出几个碗来装双花露。

一时,众人捧着碗喝了几口双花露,也觉得这双花露既清凉又甜,入口还唇齿生香。

对于这销双花露挣银子的法子,颜家众人心中不觉又多了分底气。

芸香将熬制好的双花露按照颜林氏的吩咐,全部起在了竹桶里。

待颜世卿从村里头借来驴车后,便迅速将盛满了双花露的竹桶搬上车,赶着驴车一路直奔镇西大悲寺。

*****

颜世卿前脚刚走,颜致远则按照颜林氏的吩咐,去寻了虎子、二牛。

莫青山也跟着虎子一并来到颜家。

颜舜华留心观察莫青山,见她在颜家非但不扭捏,相反行事说话很是落落大方,十分的爽利。不仅如此,莫青山更是妙语连珠,没几句就把颜林氏逗得哈哈大笑。

颜舜华心内更是欢喜莫青山的性子!

颜林氏,似乎很喜欢莫青山。

颜致远,却始终板着脸,神态十分的不自然!

颜舜华瞧了,不觉好笑。

虎子在凤鸣村素有“孩子王”之称,他到颜家拿了颜林氏给的一匣子麦芽糖,和二牛在村里兜兜转转一圈,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已是召集来了一群三岁左右的男娃娃们!

三岁的男娃娃,正是活泼爱笑的年纪,又长得虎头虎脑的,十分的憨态可掬。颜舜华一时,瞧了这个也欢喜,瞧了那个也喜欢。

颜林氏与芸香更是觉得眼睛都不够用!

三岁的奶娃娃们,特别爱笑,颜家的院落里满满的,全是欢声笑语!

颜致远将之前颜林氏教给他的话语,冲着男娃娃们反复说了几遍。待得男娃娃们纷纷道:“晓得了,晓得了”之后,孩子王虎子大手一挥,便与二牛、颜致远一道将男娃娃们一个接一个的抱上了马车。

二牛、虎子赶车。

颜致远则坐在后头,负责照看男娃娃们。

莫青山执意跟了去,她的理由是:“我比你们都大,又是女的,心细。咱们村里这么多男娃娃们都去,得由我看顾!”

颜致远涨红着脸,本想出言拒绝,不想却看到颜舜华在冲他暗暗点头,闷着气咽下了想说的话。

莫青山吹响了一个口哨,又打了一个响指,一手撑在驴车上,一个跃跳上了驴车,毫不含糊的紧挨着颜致远坐了下去。

颜致远撇过头去,身子往里边侧侧,不看莫青山。

莫青山倒也不恼,拍了拍颜致远的肩膀,爽朗打趣:“害羞作什么”。男娃娃们见状,你碰我,我胳肢你,纷纷有样学样拍了拍颜致远的肩膀,鹦鹉学舌道:“害羞作什么。”

颜舜华忍俊不禁!

一直红着脸低着头的颜致远听到了颜舜华的笑声,抬起头来,瞪着颜舜华!

颜舜华忙捂住嘴,忍住笑,眼睛里却还是满溢笑容!

莫青山冲颜舜华打了个响指:“华姐,你哥哥交给我,你放心,我自是会负责的!”说完,莫青山又冲虎子发号施令:“急急如律令!虎子速速发车!”

“得令!”虎子鞭子一抽,口中喝道“驾”,那驴车便满载欢乐与别扭向镇上一路驰去!

颜舜华满眼含笑。

莫青山让她想起了后世电影里的女流氓。女流氓ooxx了男主角后,也会说一句:我会负责的!

有如此身世,莫青山却有如此性子!

颜舜华很是欢喜她!

“青山究竟太野性了些……”颜林氏摇摇头!

“到底是私生女,始终缺乏了教养!”芸香轻声附和道,又伸手拉颜舜华的手!

颜舜华不喜欢颜林氏与芸香如此说!

她一直以为,本性的纯良比有素的教养更为可信!

回了颜家的院子,颜林氏与芸香各自忙去!

颜舜华坐在院子里出神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睛疲的紧!她睡眠素来不好,早上又起的早,索性趁着眼下无事,便回了自己所居的耳房,眠了一会儿!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颜致远与颜世卿已经回到了家中。那群奶娃娃也围成排坐在颜家的葡萄架下,打闹着讲今日去镇上赶集的趣事!

颜舜华坐在一旁,仔细听着奶娃娃们的七嘴八舌,时不时问上几句。

她知道,按照她的广告营销策略,这双花露“上市”前的“热身”想来已是打好了!

第四十一章 复学之日

按照颜舜华的设定,她对双花露的“广告营销策略”主要分为三步:

第一步:借势!大齐尚佛,全国信男善女数以万计!镇西大悲寺,是观音镇上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深具“话语权”。 .庙里高僧所说的话,十分有“明星效应”。巧在颜世卿与大悲寺里管庶务的和尚有过数面之交,许之以利益,动之以诚心,定是能够让那双花露成为香客们斋饭后的一道清心之饮!

第二步:造势!观音镇积重百年,镇子人口庞大,每日镇街人出入量大。选在每日集市上人数最多的时刻,让颜致远一行带着奶娃娃们与熬制好的双花露,当街饮用并诵读歌谣,再由虎子、二牛做“托”来大声询问,颜致远解说双花露的功效与口感!并当场让镇街上驻足的行人免费饮用。

第三步:追势!倘若双花露在市面上行销甚好,且颇受赞誉后,颜舜华预备请出温新堂先生李牧之!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李牧之是观音镇上有名的才子,深得妇孺崇敬。若由李牧之为双花露写一首赞诗,那自是极好的!

这第一步与第二步便主要由颜世卿、颜致远父子来完成,从奶娃娃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及颜林氏暗暗对颜舜华的点头,颜舜华知道,这第一步与第二步已经完成!

其中第二步,因了莫青山这位妙龄少女的参与,造势的效果更是称赞。

第三步,只等过些日子,双花露的名声打响了之后,再由颜舜华与颜林氏双双请李牧之。想来李牧之顾念师生情分与周氏安胎情分,定会提笔一写的!

这天下午,颜家打发妥了奶娃娃们,便开始忙着采摘双花、百合、薄荷,直到这些堆满了颜家的筐筐篓篓方才作罢!

莫青山、虎子、二牛自告奋勇的留下来帮忙,一直到天快黑了,才抱了一罐子双花露回自己家去。

********

第二天一早,颜世卿、颜林氏、芸香、与一早赶来的莫青山、虎子五人浩浩荡荡的带着双花露去了镇街上!

此时,因了,三天假期已过。已然到了书院开课的日子,颜世卿与颜致远一早吃了饭,带着那日同窗借予他们的伞,装了食盒,结伴去了温新堂。

他们到的时候,学堂里出乎意料的已经端坐着一个人!颜舜华仔细一瞧,却是那日下雨借伞给他们的张正见张同窗。

张正见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宝蓝色右衽长衫,向上盘起的乌发上直插着一根中质的玉簪,摆在课案上的笔墨纸砚很是打眼!颜舜华目光望过去,便见那笔端处刻着一只鸿鹄,刻工精湛,那鸿鹄似欲展翅冲向天际!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颜舜华认得出,张正见摆在案上的新笔出自制笔大家——闲云堂,那鸿鹄便是闲云堂的标示!

颜舜华心内不觉浮出淡淡的疑惑来。

哥哥颜致远不是告诉自己张正见虽出身大家子弟,却在父亲患病归西后已经家道中落到需要母亲去浣衣室每日辛苦浆洗才能勉力维持生计吗?

不论其他,仅仅这闲云堂的一只笔就需耗银一两!在大齐,一两银子足够四口之家嚼用一月之久了。

张正见哪里来的富贵?

张正见留心到颜舜华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了他摆在案上的那只笔上,心里无来由的一慌,生出几丝后悔之意来。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就想将那只笔拿起来藏进书包,手伸到一半却又止住了。

已经被留心了,若再遮掩,岂不是更引人怀疑。

张正见低下头去,将目光强锁在平铺在桌案上的《明心宝鉴》上,状似无意的翻看,不想却是一勾头,看到那页:“屏风虽破,骨歌犹存。君子虽贫,礼义常在。”他瞳孔一缩,迅速将那页翻了过去。

随之,张正见眼睛一瞥却是扫及自身衣袖,衣袖的质地是他以往不曾上身的绸缎。

张正见垂下眸去,只觉得满身的绫罗绸缎恰如长了刺一般,让他心内陡升不自在。

读圣贤书,却不行圣贤事!

张正见微微抿了唇,良久,方抬起头来,冲着身旁面容含笑的颜舜华,冷声冷气道:“要还伞,放下就行!”

说完,他又伏下身去,捧起手中的明心宝鉴,仔细阅了起来!

颜舜华毫似浑不在意张正见的无礼,她将伞双手奉上,清朗道一声:“谢张同窗的伞!”

张正见面无表情的瞥了颜舜华一眼,劈手就将伞夺了过去,瓮声瓮气道:“行了,既伞已归,你可以走远了!”

这是极其无礼的话!

颜舜华脸上的笑容微滞,顿了顿,方向张正见行了个平礼,轻道一声:“嗯”后,折回自己的座位。

一直留心颜舜华与张正见互动的颜致远,冷眼瞧了张正见的无礼与冷淡后,心里面不禁生了恼意,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止住。

眼见,张正见对妹妹颜舜华如此冷淡,颜致远心头出奇的活泛了不少。见颜舜华已然归回自己的座位,颜致远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颜舜华不以为意的笑笑,冲颜致远点点头,便从书包中掏出书翻阅起来。

辰时初刻,温新堂的学生们在声声“知了”中陆续到了课堂。因了放假三日,天气又已然近入炎夏,不少学生已是换上了薄薄的夏衫,家境好的学生衣衫质地多是绫罗绸缎,又在袖口与领边处绣了素雅大方的花样;家境一般的学生衣衫质地多是细棉,手工也还可以。

老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学生们这么一身新装下来,看上去倒是精神了许多。

颜致远眼睛在众学生中溜了一圈后,眼神便黯然起来。他扫了一下自身,身上的衣服还是旧岁时的,袖口处微微发白。因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这衣衫已是不合体了,一抬手臂,就捉襟见肘起来。再瞥一眼身旁的颜舜华,见她也是一身洗的微微泛白的旧衣衫,头不免垂的更低了。

颜舜华轻轻扯了扯颜致远的衣服,压低声音轻声道:“哥哥,等今日双花露卖了银钱,母亲定是会为我们做新衣衫的……”

心思被看穿,颜致远微微涨红了脸,冲妹妹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我不在意,二牛与虎子想读书都还没机会呢……”

颜舜华笑着点点头,收回了目光。

一直过了辰中,李牧之方在学生的注目中姗姗来迟。颜舜华顺着众学生的目光望向李牧之,李牧之隔老远冲她点点头。

李牧之今日穿了一件天水青的夏衫,看得出是今年新做的,夏衫薄薄的质地配上天水青的色泽,衬托的李牧之更是面若冠玉,身形飘逸。

只是,颜舜华却注意到李牧之双眉之间隐隐带着一丝疲色。待李牧之手里拿着书,踱步到前排时,颜舜华再去仔细瞧,那双眉间的疲倦之色更是看的分明。

先前,李牧之正在讲课之时,被家中小厮平安匆匆唤走,后来方放了他们这帮学生的假。如今,三日已过,李牧之却面带倦色。

究竟是什么事?只不知,可是与师母周氏有关?

颜舜华不觉向李牧之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

李牧之一怔,眉目微微舒展,走至颜舜华座位时轻声道一句:“胎已安。”

这个消息对颜舜华来说,并不意外。

*******

巳时中刻,温新堂里有助教敲了悬在院中古树上的铜铃。

李牧之合了书本,冲学生道一声:“下课吧!”说完,背着手走出了课堂。

学生们见李牧之已走,室内腾即热闹起来。

众人纷纷纭纭,讲这三日的光景与趣事,也有学生或三五相邀或独身一人走出室。

颜舜华也走了出去。

颜致远自是相随。

外头的日头早已升高,火辣辣的日光烤的地面微微升温,有知了隐在古木上鸣叫……

颜舜华怕热,只在外头紫藤穿廊下站着与颜致远闲话,猛一抬头却见前院的助教许五行带着人捧了几个陶罐向课堂处走来。

许五行眼睛四处一扫,发现了颜舜华与颜致远兄妹,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快速走向颜舜华二人。

颜舜华与颜致远忙向许五行行了一礼,道一声:“许先生!”

许五行受了礼,神情迟疑下,压低声音询问:“家里头可是有了困难?”顿了顿,又道,“今日,因了天热,李先生嘱咐我去外头药行抓些消暑药来,要熬消暑汤给你们喝。不曾想,却是在大街上碰见有人在当街卖这双花露,我瞧着排队买的人很多,也凑了热闹,不想到了跟前,却认出那售卖的其中一人是你们母亲。”

芸香先前送颜舜华来温新堂时,许五行是见过芸香的。

“你母亲也认出了我,给了我五罐双花露却是决计不收我付的银钱。”许五行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来,“索性,由你们带回家吧!”

说着,就往颜致远手中塞去。

颜致远很是犹豫,望了一眼颜舜华。待瞥见颜舜华点点头,方迟疑的收下钱袋。

颜舜华温婉含笑道:“多谢许先生。”又见许五行唇角处生了口疮,温声道,“许先生唇角生口疮,饮食需清淡多青菜,配上饮双花露,不出三日就会好的。”

许五行摸了摸唇角,却总究脸色一沉,匆匆告别。

颜致远不免忐忑:“华姐,我觉得我们不该收这一袋子银钱。”

颜舜华倒是不以为意,轻声道:“哥,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这是我们该得的银钱,况且眼下我们需要钱。”

至于那助教许先生,颜舜华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是知道的,李牧之每月给前院的开支银钱中自是包采购。助教是外聘的,今日即便颜舜华不让颜致远接那银子,想来也不过是肥了助教的私囊罢了。

再退一步来讲,即便为温新堂省下几个银钱,对李牧之来讲也是可有可无之事。但是,若不收这个银钱,对颜家的经济来讲却是有些干系的。

说起来,这双花露,颜林氏与父母亲天不亮就起来忙着熬制了,也不过是装了二十罐而已。母亲一下子给温新堂五罐,这笔银钱对颜家而言并不是可有可无。

*********

第四十二章 平城孟家

温新堂的上课起止时间是每日辰时中刻至申时末刻.

下午时分,才刚过申初,平安就打紫藤穿廊处走来,脚步匆匆,面有急色,似有要紧事要禀告。这一次,平安并未像上次那般在课堂外探头探脑一会儿,而是直接在课堂外急唤一声“先生”。

课堂里有学生忍不住回头看。

李牧之眉头微皱,中断了朗朗读书声,向走廊处望去。

颜舜华顺着李牧之的目光也向外望去,见平安在外头打着手势又指了指后面后,又冲李牧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平安神情带着焦躁,手势亦有催促之意。

颜舜华又去望李牧之,见他脸色带了几分yīn郁,拿着书本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微微突起。似是动怒了?

颜舜华心中浮现疑惑。通过这几日与李牧之的相处,以及颜致远与她提及的李牧之往常情状,李牧之在颜舜华心中一直是温润君子、飘逸淡然的形象。

如今,君子似乎也动怒了?想来,应是很严重的事。

颜舜华不由的想起师母周氏。周氏眼下身有妊娠,正是心思敏感、情绪容易波动之际。李牧之这样的情绪不适合带回后院。

她正垂眸出神时,李牧之略带疲惫的声音已然响起,“为师今日有事,今天的课就先到这了吧,你们可以放学归家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天热,别四处乱跑。”

众学子一愣,不免面面相觑。

有那珍惜读书机会的学子听的先生李牧之又要提前放学,面上不免显出几分失望来。相反,那些家境富裕,读书不过是为了应景的学子,脸上跳出雀跃之意来。

李牧之环视了一下学堂,最后目光落在颜舜华身上,见她坐的端正正在阅览摊在桌子上的书籍,表情很是柔和。

李牧之布置了下作业,随后脚一抬,离开了学堂。

待李牧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学堂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再次轰然响起。

“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说话的人是一名身穿蓝绿色的少年,耳朵大大,脸却很小,一双眼睛活灵活现,正神气的环绕整个书堂,“那平城的孟家,先头不是犯了事被抄家了吗?家里原本尊贵无比的姑娘太太们如今可是遭殃,倒了大霉……”

这名少年名唤钱多福,是观音镇上“清然”浣室主人的三子。钱家富裕,这钱多福也算头脑灵活,读书也有些天分,只是有一点不讨李牧之喜欢。

这一点就是钱多福有些长舌。

当下,钱多福话音一落,书堂内立马嗡声四起,颇为嘈杂。

见有人询问,那钱多福摇了摇头,一副了不得的神情,侃侃而谈:“前两天我同家父去平城置办货物,谁料正赶上官府在发落孟家的家奴。四周围了好些人,我和家父好不容凑到前头,便见往日那扯高气扬的孟家一干奴仆,皆个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垂头丧气,恰如那丧家之犬一般,全无往日耀武耀威神气活现的样子。一个个xiōng前插根标签,明码标价的。我央家父去买个回来,家父怕买了这些个人触了霉头没干……”

他话音刚落,便有学生嗤之以鼻:“抄家的不都这样,既然当初卖身为奴,这些个人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你嘟哝半天,怎么又不提孟家姑娘太太们,我们还等着听呢。”

此话方落,课堂里立马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钱多福摆摆手,慢条斯理道:“诸位同窗别急,我这不正要说嘛。”他清了清嗓子,续道,“要说,这最可怜的还数那些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太太们。我可听说了,官家一下旨抄家,官府就将孟家当场反抗的老少爷们当场阵法不少,姑娘太太则都被下了牢狱。哎呦,我的老天,你们可知道那牢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那些个狱卒又是怎样的凶残。啧啧,可怜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儿们、妇人们……”

有人道:“那孟家男人也真是,官家下的令要抄家,又岂能反抗,白白搭了性命。只不知是为何事,我隐隐听着好像是说孟家有谋逆之嫌。”

“我倒是听说,那日抄家之时,孟家是一片喊冤之声,仔细想想,那孟家世代书香,不像是个闹事会谋逆的。”

这人话音一落,便有人“嘘”了一声:“快别乱猜,小心惹祸上身。”

书堂里便沉默了一会。

颜舜华转过身看了一眼,见不少人围着钱多福,有的虽未凑前,但也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目光扫及张正见,这人却是低着头,手里握着笔,似乎在写着什么。

张正见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一抬头和颜舜华的目光碰个正着。

颜舜华脸上绽放出微笑来。

张正见一愣,又迅速低下头去。

书堂里,只沉默了一会儿,议论声又起,话题开始有些不堪。

“听说那孟家女郎,个个冰肌玉骨,柳质花神,也不知可承受的住那些粗野丑陋的狱卒……”

“那些狱卒不敢吧?到底这些是曾是官家人啊?”

“怎不可能,你难道没听说过,那狱卒做过的恶事。啧啧,孟家女的美艳定是让那起子**熏心的狱卒给饱了福了……”

……

听着这些不堪,颜舜华不由面容沉下来,一边将书本及笔墨纸砚收起放进书包里,一边忍不住抬头望前院。

前院的那些助教似乎除了应对温新堂的日常生活,对读书教导却丝毫没有帮助。

如此,乱哄哄,却是无人来看上一眼。

待颜致远也收拾好了东西,颜舜华轻声道:“走吧!”

颜舜华的声音隐隐带有不耐。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耐烦多在这讲堂里多待一会儿了。

颜致远听着那些不堪,一面出于少年郎心性不免有些好奇,一面也心知颜舜华是女儿身,不想让妹妹颜舜华听到这些。故而,听的颜舜华说走,颜致远立马拎起书包,又拿过颜舜华的书包,便二人快步向课堂外走去。

他们的离去,并没有学子觉得稀奇。众人依旧或说的兴起,或听的兴起。

张正见却是向廊外瞧了一眼,想了想,又继续低头用笔去勾勒。那纸张上隐隐有个人形浮现,纤细高挑,五官精致,正俯身看着桌子上的书。

张正见正欲接着下笔,却发现有同窗朝自己看来。

他一愣,慌忙拿了一张白纸遮住,心内则寻思道,这画家里做不得,课堂做不得,要到哪里去做呢。

停了下来,张正见方听清满堂同窗议论的是什么。他面色一沉,将桌上的东西一一快速装进书包,三步两脚就出了课堂。

见他走远了,有学子疑问:“张正见张同窗,今日怎么穿的这么富贵?倒像是变了个人似得。”那人说完,目光望向钱多福。

钱多福也看了眼廊外,冷哼一声:“他母亲已经辞去了浣室的活计,听说是他们族里来人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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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会有一更。昨日中秋,一时偷懒,昨夜没有码字。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迟到的中秋快乐。听说,要是指望月亮还这么圆还这么亮,那就得等八年以后了,有木有伤感的感觉……

可惜了,还没有写到中秋节的事~

谢谢姐妹们的一路相伴,谢谢点击、推荐、收藏、评论的姐妹。小眉爱你们~

第四十三章 孟家澄玉

两人相携到了前院,颜致远因要去取食盒,让颜舜华侯在前院里一棵梧桐树下,自己则向助教所居的屋子里头走去。 .

梧桐树身壮根茂枝叶连天蔽日,倒是遮出一片好凉荫,连天郁葱的枝叶间卧了蝉,正一声声的“知了”叫着。颜舜华蹲下身子,俯身拿着随手捡来的小树枝在逗弄着梧桐树下的小蚂蚁们。

今日,又听的同窗议论那平城孟家。这让她想起前几日听到的孟家三姑娘孟澄玉。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见时,就觉得有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只是,这几日她也曾细心想过,却是怎么也想不出孟澄玉何时与自己有过交集。

兴许是上一世自己的天子夫君宇文容城的宠妃玉美人让她对孟澄玉这个名字有了熟悉之感。可印象里,玉美人闺名似乎也不叫孟澄玉。再往里一想,那玉美人的面容竟是模糊了。

到底是隔了一世,记忆总是有参差。或许哪一天,自己也不会记起慕容重嘉了……

颜舜华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等了一会儿,便见颜致远面带郁色的走出来。

她不由的诧异,哥哥颜致远进去的时候还是满面温容,怎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面上有着抑郁之色。

她是了解这个哥哥的,若没有人主动寻衅,哥哥绝不会主动与人交恶,哪怕是主动争执也没有。

想来是助教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吧?

颜致远走过来,牵了颜舜华的手,淡淡的道:“走吧!这会儿天还早,我带你去市集上转转,兴许还能碰见祖母与父亲、母亲他们呢。”

颜舜华点点头,递了手给颜致远。

待走出了温新堂,颜舜华轻声询问:“哥哥何以不高兴?”

颜致远本不欲说,只道:“日头大,华姐我们快走吧!”但见颜舜华似定在原地,不挪动脚步,只是望着自己,颜致远不由的就将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颜致远进去取食盒时,屋子里原本正人声鼎沸、议论纷纷的助教们见了他进来,忽的立马就静了音。颜致远冲众位助教行了礼,助教们却是纷纷扭过头去,不出一声。他压住心里头纳罕去寻食盒,却是左右寻不到,忍不住去问,也是无一人回答他,那许助教甚至还面带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倒有一个老助教松了口,指了指屋子里头的一个角落,颜致远方寻到,又行了礼告辞。哪知,刚离开就听到屋里头传来一声冷哼声,又有人说:“不识时务!”

颜舜华仔细听了一晌,原以为是了不得的大事,听完了方觉不过如此。她柔声抚慰着劝解了颜致远几句,待见颜致远面有霁色,方正言道:“哥哥,你乃是男儿,一朝长大定是家中抗事的顶梁柱,大丈夫。哥哥日后且不可如此敏感,轻易就因了旁人一个表情或者一句话,就上了心,且将心思放在脸上。如今日之事,想来定是许助教因了你我收了他的五罐双花露银钱,他心里头恐有不忿,故而见了哥哥可能心气不爽。哥哥却是无论进去时还是出来时,都是行了礼的。这礼节,哥哥没错,这道理,哥哥也没错。错的是许助教,此人量小。哥哥又怎能用他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自己伤心费神实没必要……”

颜舜华说了一通,想到哥哥颜致远年纪尚小,不觉声音又柔和很多:“哥哥还是将心思放在先生所授课业上多些,到底,哥哥日后是要举业的,哪怕不能光耀门楣,也要考取个贡生回来……”

颜致远点点头。是了,哪怕妹妹颜舜华学业如何有天赋,却总归是个女儿身。大齐虽世风开放,女子行为较比往朝所受拘束不大,可至今也未曾听说过哪个女人能上朝为官。颜致远这般想着之时,自是不知颜舜华上一世一度贵为摄政太后,叱咤天下。而这一世,颜舜华又最终运筹天下于帷幄之中,书写一名女子的一代风流。

颜舜华又道:“不过,哥哥敏于观察,倒说明哥哥其实是聪慧的。日后若将这份聪慧运用在读书举业上,想来哥哥会有一番作为的。”

颜致远听了,不觉眼眸清亮,面有喜色。

颜舜华瞧了,趁热打铁,又鼓励加劝说了几句。很快,两人将话题转到今日先生李牧之所授的课业上。

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其实,颜舜华在几经试探考察后,也知道哥哥颜致远其实在读书上并无多大的天分,但颜舜华还是希望颜致远多读些书。

不说读书明理的话。其实颜舜华觉得,有些人读了很多书也未必真明理;有的人一生没有接触过书本,却是真的明理。不过,总究起来,多读书总是好事。

颜舜华深知自身是个女儿身,是不能参加科考的。否则,若自己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哪怕高中魁首,一旦身份泄露,那犯的可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而,欺君之罪,那是要灭九族的!

虽说“富贵险中求”,颜舜华却觉得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更何况她也不求富贵,只求一生安稳,一世从容。

大齐学子待遇优渥。君上重士子,律法言明:家中若有身具功名之读书人,哪怕只是个最末流的贡生,也可享受不交赋税不服徭役之特权。

因了此,大齐读书风气甚重,有无数学子磨尽一生时光也只为一朝能中举,成了官家子弟。至今大齐市井坊间,还流传着有老学子一朝中举,痰迷心窍,喜之发疯,只待cāo杀猪业的老岳丈一耳光扇下去,又连并将那老学子骂的狗血喷头。那老学子方醒悟过来,此事还一度沦为家喻户晓饭后的笑谈。

颜舜华相信就算自己不在颜致远边上观着,以颜致远的性子来讲,他也不会读书读傻。因了,她倒不怕哥哥颜致远也会如同那老学子一般。哥哥颜致远读书上是天分不大,但也绝不愚钝。

这世间事,无不是勤能补拙,天道酬勤。她相信,若哥哥颜致远肯下功夫,自然中个贡生不算难事。

颜舜华与颜致远又就近日课业说了一些话。

时下是大齐洪武十九年,此时的大齐一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之相。但颜舜华心知肚明,这样的太平之象,怕是到了洪武二十四年就要起变。

上一世的记忆让颜舜华知道。此时,大齐北面的契丹一族正在逐渐兴盛,契丹新君耶律德光重汉臣,劝农桑,曾发出:“民以食为生”之感慨。耶律德光深受契丹一族爱戴,并有识人之能,上一世名噪一时的契丹猛将乔冠峰就是耶律德光慧眼如炬相中并破格提拔的。

相传,乔冠峰曾经困顿在中原,甚至沦为乞丐。从乞丐到王侯倒也是一传奇。只是这传奇对大齐来讲却是噩梦。

上一世,乔冠峰于洪武二十四年,举兵进犯大齐国土。大齐的军士做了多年的太平军,早已忘了仗是如何打的,在契丹乔冠峰的进攻下竟是节节败退,一直到契丹攻破了玉门关,直逼西北重地长安。远在燕京沉湎于温柔乡的皇帝方有了惧怕,接连派出几名大将,却是依然没有止住契丹乔冠峰的势如破竹之势。

眼见的契丹大军在乔冠峰的指挥下,一路北上,大齐人心惶惶之际,却是出了一人力挽狂澜,那人便是当时才年仅十七岁的慕容重嘉。

思及此,颜舜华深呼吸一下,认真的对颜致远道:“虽说眼下是太平盛世,可一旦打起仗来,朝廷自然是要征兵征徭役的,哥哥只有考得了功名,方可躲过去。”

颜致远不想妹妹颜舜华会如此说,愣了一下,又圆睁着大眼,奇怪的道:“为什么要躲。大丈夫不是自当报效国家,马革裹尸吗?

颜舜华闷了一下,半晌方悠悠的道:“可是,哥哥你有武艺傍身吗?你哪什么去征战沙场?空有一腔热血,只会沦为炮灰。”

颜致远听了,不再吭声了。

两人一路安静的走着,忽的,颜致远又道:“华姐,什么是炮灰?”见颜舜华不吭声,好似忽的想起什么,又道:“华姐,你猜我今日在助教先生屋内听到了什么?”

颜舜华回头:“什么?且说说看。”

颜致远犹豫了下,方道:“我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刚进去时,听见助教先生们正在议论。隐约听见是,平城的游骑将军时中庭曾有意觊觎孟家三姑娘的美貌,只是碍于时将军已经娶妻,孟家女又不可能给人做妾室,方没有动作。如今,这孟家遭了殃,时将军便使了计,又上下打点一番,将孟家三姑娘从牢狱中接了出来,准备偷偷藏在外头做个妾室。这本是一桩风流事,谁知时将军还没有……没有……”颜致远压下了助教口中的“周公之礼”,半晌慢吞吞的道,“那孟家三姑娘却是失踪了,这还不说,偏巧此事又为时将军的上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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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前朝穆氏

“若是那时将军因此遭了上峰的训,倒也怨不得旁个,毕竟眼下孟家女眷算上是朝廷的钦犯。 .时将军却还敢上下周转,称的上色胆包天。”颜舜华低声说道,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此番言论有点“妄议朝廷命官”的嫌疑,便索性结束了这个话题。却又嘱咐颜致远,“哥哥,切不可对外人说这话,小心惹祸……”

颜致远见颜舜华说的郑重,忙不迭点点头:“我不说就是……”顿了顿,又忍不住感叹,“这大家子女的境遇有时竟不如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颜舜华点点头。

大齐国君得位本属不正,相传大齐的开国皇帝齐太祖宇文衍本起于草莽,时前朝梁太子穆荣因宫廷纠纷曾一度流落民间,因缘际会结识了宇文衍。宇文衍三番五次救梁太子穆荣于危难之中,梁太子不顾身份有差,执意与宇文衍结拜为兄弟。后来,梁太子穆荣经过千难险阻终登得大典,一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大封自己的结拜兄弟宇文衍,官拜宇文衍为司马大将军,掌管天下兵马之事耳。

梁帝穆荣身有隐疾,登基越五年,就乘鹤西去,留下遗旨,着封宇文衍为顾命大臣,以期宇文衍能全力辅佐幼帝。野史曾记载,梁帝穆荣驾崩前,太子少师曾深夜面君,恳求梁帝收回成命,并言之凿凿宇文衍不出十年必废幼帝,自立为君,更有甚者会荼毒皇室满门。梁帝穆荣却执念与宇文衍的兄弟情义,不仅当场驳斥了太子少师的话语,更担忧宇文衍会胡思乱想,又特下了旨意好生安抚了宇文衍。

后来,幼帝即位,宇文衍果真权势通天。起初,宇文衍顾忌天下士子清议对太子少师不仅未曾出手报复,相反擢升了太子少师的品阶,并对其礼遇有加。由此,天下皆道,宇文衍有容人之雅量。只有太子少师依旧每日长吁短叹。果不出太子少师所料,等幼帝继位刚满三年,宇文衍使了yīn谋,让太子少师转了设计的圈子里去,后称太子少师有二心,自行下了旨意灭了太子少师满门。

幼帝继位越七年,宇文衍在部将的拥护下黄袍加身,幼帝主动禅位。宇文衍改国号为齐,又为报答幼帝的禅让之恩,特封幼帝为比肩王,以示隆恩。自此,宇文衍处处对比肩王穆氏予以礼遇,比肩王府的布置更是下特旨与皇宫比齐。

只是,诡异的是:比肩王府穆氏一族每每生下男儿,不及养大,不是得了痴症就是患了傻病。比肩王府女儿则也短命,每每活不过二十二,可谓寿不长,也因此有了“无福”之说。因了,饶是比肩王府穆氏代出绝世佳人,但也失去了入宫为妃为后的待遇。

如此,到了大齐齐真帝即位,比肩王府已然没落。

这一年,比肩王府出了奇事,原本外界相传的有点痴呆的比肩王忽然一夜之间变得神智清明有大才起来。

齐真帝为此还特特大赫天下,以庆时比肩王府将摆脱痴傻命运。

比肩王却在那年的下半年,召集昔年穆氏旧部,发动了兵变。

齐真帝发动精兵猛将,不出半年就彻底镇住比肩王的谋逆之兵,并血洗了比肩王府。

天下士子目睹比肩王府的惨状,有不怕死的士子在民间相聚,言齐帝不仁。后,这些士子中出了叛徒,朝廷用重刑镇压,这件事称之为“士林之祸”。

“士林之祸”后,齐真帝又特下了旨意,凡是谋反的犯官家属,男丁一律当场阵法,女眷则先下大狱后充为官妓,且严令,终生不得为人赎买。

如此,这时中庭此举当真是色胆包天了。能令时中庭冒如此大险使出“移花接木”之计,将那孟家三姑娘孟澄玉弄出大牢狱,并送至外室,想来那孟澄玉倒当真姿容冠世了。

一思及孟澄玉三字,颜舜华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上一世宫中与她争宠甚劲的“玉美人”。到底是隔着一世的记忆,上一世又曾被灌过毒酒,那玉美人的莲容早在颜舜华的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不过,饶是如此,颜舜华也记得上一世的天子夫君曾得意洋洋的对她言说:“皇后堪比那国色天香的雍容牡丹,玉美人堪比那清风含露的出水芙蓉,有汝们相伴,即便上天让朕去做那不老神仙,朕也舍不得去……”

颜致远见妹妹颜舜华神情严峻,沉默不语,不由的用手肘捅了捅她,轻声道:“华姐,在想什么?”

颜舜华摇了摇头,又轻声叮嘱:“哥哥切记‘祸从口出’四个字。与我们无干的事,哥哥莫要多问、多议、多说……”

她说的极为郑重,颜致远却觉得颜舜华有点小题大做。只是,他到底习惯了听妹妹颜舜华的话,故而并不出声反驳,只是一味点头。

两人又将话题议论到学业上。

因了颜舜华所讲比之先生李牧之所授又多带了不少新解,颜致远听的神往。

不知不觉,两人已是走入了闹市区。

因为时间尚是下午申时,日头正自毒辣,瓦肆内来往行人并不多。沿街两边店家的叫卖声也因了这酷热显得中气不足,有的店家索性也不叫卖,只是垂着头打瞌睡。

颜舜华与颜致远身上无半文钱,又加之天热,两人也无心东逛西逛。寻了一圈,并无见芸香、颜世卿等人,想来是一早卖完已经归家去了。

颜舜华不由舒了口气。

颜致远也很高兴。

虽前头温新堂的助教许五行曾说,买双花露需排队购买,但到底自己不曾见过,并无十分相信。如今,在这瓦肆内左右寻了一圈,方放下心来。

双花露能如预期中热销,实乃幸事一桩。

既然没有在街上寻到颜林氏一干人,又加上天热,颜舜华与颜致远不觉加快脚步,直奔家而去。

路上,颜舜华因嫌日头大的晒的慌,还特与颜致远一道寻了个荷塘采了硕大的莲叶归来,举起遮在头上,挡了毒辣日头,好受许多。

一时,二人回到了家。

到了家门口处,颜致远却是磨蹭着没有直接进,只是小心的向院子里头张望一番,瞧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莫青山的身影,忍不住舒了口气。

颜舜华于一旁瞧得分明,忍不住心里好笑,倒也不点破。

两人相并回了家中。

颜林氏、颜世卿一干人正坐在葡萄藤架下,正将百合花、双花、薄荷等放进清水里淘洗。

见得二人归来,颜林氏三人不觉惊诧,直道:“怎的,今日归来这么早?”

颜舜华笑笑:“先生说今日有事……”

颜林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见天是有事?”说完,又看颜舜华与颜致远二人脸颊晒的红红的,忙指了指两个小凳子,“快坐下来歇歇,瞧一个个脸晒的跟猴屁股似得,红红的……”

芸香心疼的摸了摸颜舜华的小脸:“可别晒伤了才是……”说着赶紧起了身,从井里打了水来。

井水冬暖夏凉,颜舜华将手放进去,说不出的清凉舒适。芸香又拿帕子湿了水,拧了拧,给颜舜华擦擦。冰凉的触感很是舒服,颜舜华索性从芸香手里夺过帕子,干脆敷在脸上一会儿……

待洗好了脸,芸香又将颜舜华拉到灶房处,掏出藏在衣服里的香脂盒子,取了一点均匀涂在颜舜华脸上。

等颜舜华再重新折回葡萄藤架下,却是愣了一下:葡萄藤架子下的长案里赫然放着两串紫盈盈的葡萄,上面还有着水滴,显然是才洗过的。

颜世卿笑意盈盈。

颜林氏板着脸,一下一下的淘洗着木盆里的百合花……

这时,芸香与颜致远也过来了……

颜致远瞧见了那紫盈盈的葡萄,不由的两眼放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哪里来的葡萄!”

“自然是偷的抢的!”颜林氏抬起头,没好气的回了颜致远,“拿去与华姐分着吃吧……”

颜舜华不觉有些怔住,她想起早上的时候自己曾说,想吃葡萄。

芸香却是拍了拍颜舜华的手:“哪里真是偷得抢的?那话是你们祖母拿来诳你们的,这是你祖母特特从一个小商贩处买来的,这时节的葡萄贵着咧……”芸香,说着话回头望了一下颜林氏,“可见你们祖母疼你们的心……”

望着颜林氏,芸香心里头其实是疑惑的。颜林氏一改往日对颜舜华的不喜,今日又特地破费说了华姐想吃葡萄,不顾价格死贵买了两串回来……

颜舜华笑着上前与颜致远拿了葡萄,又将其分成七份,往颜林氏、芸香等人手中一人放了一份。

颜林氏自是推辞,口里直道:“这东西,我吃了净是浪费。再者,过个月把,咱家的葡萄也熟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颜舜华言笑嫣然的唤着“祖母”,执意让颜林氏吃。

颜林氏犹豫了一下,接了去。

芸香与颜世卿俩人见颜林氏也接了,也都笑意满满的接到手里。

颜致远则是一把抢过一份葡萄,当下摘了一颗,也不去皮,猴急的放嘴里,口里直道:“真好吃!”

颜舜华将剩下的两份葡萄又重新放回藤筐里,笑着道:“青山姐与虎子哥为我们家,跑前忙后,辛苦了,这两份留着回来给他们吃……”

大人们自是点头,深以为然。

颜林氏望了一眼颜致远,悠悠道:“要说这青山,其实也是不错的,只是有个那样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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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再为姑诊

颜舜华见那葡萄洗的干净,伸出白嫩纤细的小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只觉得满口都是葡萄特有的酸甜馨香.

芸香瞧见了,赶紧晃了晃颜舜华的胳膊:“这孩子,怎的变得这么馋嘴,哪里有不去皮就直接往嘴里放的……”说完,又将自己手中的葡萄串往颜舜华手里塞,一脸慈爱,“别急,你的吃完了,还可以吃母亲的。母亲并不爱吃这葡萄,都给华姐……”

颜致远原本正拿着带皮的葡萄送口里,听了芸香这么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颜舜华一边将芸香递过来的葡萄又推回芸香手里,一边用天真的声音撒娇道:“母亲若不吃,华姐也不吃……”说着话的同时,又用手摘了一颗,依旧不去皮的放进口里。

颜致远一瞧颜舜华,乐了,索性继续连皮一起吃。

见芸香一脸疑惑的又要阻止,颜舜华忙笑着解释道:“这葡萄的精华就在这葡萄皮上,最是补人体之气血,这皮的颜色越是深紫,也就越补。那酿葡萄酒的都还特地收集这葡萄皮呢。”她说着话,又摘了一颗,笑语嫣然的往芸香口里送。说起来,重生到古代虽有诸多不便,但也有好处多多,且不说山清水秀,单就这蔬菜瓜果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哪里像第一世那般处处有农药化肥。

“这葡萄酿酒,华姐也知道?葡萄酒可是精贵着咧,我可听说这东西只有权贵们才享用的起……”颜世卿听颜舜华说起酿葡萄酒的事情,不由的好奇,于是笑着问道。

颜舜华听了,心下一愣,知晓自己又说跑嘴了。上一世她先是贵为国公府嫡出的尊贵姑娘,后又母仪天下,再后来则是直接垂帘听政做了摄政太后,自是不曾注意到素日饮用的葡萄酒在民间并未普及。想来这葡萄酒也当真是个精贵的东西,不然唐时的青莲居士也不会曾写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颜林氏见颜舜华不做声,眼中精光一闪,笑着:“这孩子得了那李先生的青眼,又天生过目不忘,看的书多就是有好处,想来这葡萄酒的酿造法子也是从李先生屋里的藏书里看来的。”说完,不及儿子、媳妇们发问,又起身拿了葡萄,走出葡萄藤架子,“我且去看看你们大姐,她一个人闷在屋里,又想念兰姐与森哥,哎……”

一提及颜如玉,众人脸上原本的喜庆之色都消失了。

颜舜华望着手里的葡萄,有点小惭愧,刚刚竟是忘记大姑姑颜如玉了,只分作了七份。

颜致远也开始不自在,停止了吃葡萄。

芸香在一旁瞧出了,忙笑着道:“刚一回来,你们祖母就拿了些进了东厢房给你们大姑姑吃。”

颜舜华听了,方觉释然。

几人在院子里又说了会闲话。

颜世卿问了问颜舜华与颜致远几句功课上的事情,其实他也只是跟着颜林氏学着认识些字而已,真正论起做学问来,自是不行的。因而,听着颜舜华与颜致远流畅的说起今日所学,虽不大听的懂,但见二人神情坦然,回的顺当,也估摸着自是好好学了。

芸香的问话,则是标准的慈母问法。她问的多是关于这天气啊有没有晒的很,课上可是渴了,中午可是休息了等等。

父母问的琐碎,颜舜华听着却是十分入耳,一点也不嫌唠叨。

见父母问完了,颜舜华想起那许五行许助教给的五罐子双花露的银钱,忙看了看颜致远。

颜致远一愣,很快想了起来,当下掏出来,恭恭敬敬的将装了银钱的袋子双手奉给父母。

芸香与颜世卿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忙问是怎么回事。

待颜舜华与颜致远二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芸香不由面色浮起担忧:“这可怎生是好,你们怎么能把这银钱给收了回来。母亲就是念着那是你们书院要用,才特特不收那许助教银钱的……”

颜致远瞥了一眼颜舜华,见颜舜华暗暗冲他点点头,方正色道:“先生曾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银钱本就是我们该得的,再则我们又没有问许助教要,是许助教执意要给的。既然给了,我和华姐想了一下,也就接了。到底,书院每日拨给助教们是有日常份例银子的,再则,咱家眼下不是缺银钱吗。这银钱对书院来讲,少了不算少;可对咱家来说,这银钱少了,可就当真是少了……”

虽说是这个理,可芸香心里还是不踏实,正要开口说什么。

颜世卿却是拍拍芸香的胳膊,柔声道:“听孩子的吧,我倒听着这孩子们说的不错。”又思及儿子颜致远竟然能说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的话语,不觉看向颜致远的目光很是满意。

颜世卿心里头暗想,到底没有白使银子在温新书院,儿子说起话来如今可是有水准多了。又推及这儿子颜致远能入温新堂念书,华姐的功劳可是不小,不觉看向颜舜华的目光更是慈祥。

四人坐着又说了会闲话,因了百合花与双花有点不够,眼瞅着外头日头已经不那么毒辣了。颜世卿与芸香商议后,便一道去了地里去摘些鲜开的百合花来。

颜致远闹着要加入,颜世卿与芸香想了想也同意了,一行三人去了。

颜舜华则借口自己有点累,想回屋歇下,便留了下来。她眼看着颜世卿三人走出院子,见颜世卿为芸香小心的撑起把伞,心里头的石头才放了下来。

看来,父母是和好了。

估摸着芸香三人已经走远了,颜舜华走出葡萄藤架子,来到正房前面,叩了叩门:“祖母……”

随着里头颜林氏一声“哎”的应声,那门很快打开了。颜林氏瞅了瞅外头没人,不由问道:“你父母呢。”

颜舜华回了,又道:“大姑姑今日怎么样,可好些了?”

颜林氏一把将颜舜华拉进屋里,又将正房的门关了。随着那门“砰”的一声合住,颜舜华不由的皱眉。

虽说大姑姑颜如玉这病是有点骇人,被那负心汉杨四平狠心抛弃也是很惨,可成日关着门,拉着厚厚的窗帘,弄的屋子里给个小黑屋似得,这也不好。

颜舜华一直相信,这环境是会影响人的。第一世,她的祖母也曾无数次对慕名来到秣陵颜家诊治的患者说过,无论什么病,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心xiōng放开阔,该吃吃该喝喝,心情要学会调解。这心情好了,身体也自然会跟着好起来。

“你大姑姑正在那抹泪呢……”颜林氏叹口气,“哎,她一个人在我们都出去的时候,肯定又是胡思乱想了……”

颜舜华垂下眸,心里道:“这屋子里弄的跟个小黑屋似得,可不就是让人会胡思乱想的。”

颜林氏上前挑了东厢房的帘子,又推开了门,柔声道:“玉儿,快别哭了,你侄女华姐进来了,可别让小辈们看笑话。”

随着颜林氏话音刚落,里头颜如玉的哭声戛然而止。

颜舜华打量了四周,很是不习惯,屋里头的光线十分昏暗,显得处处灰扑扑,只觉得一股沉闷之感扑面而来。

她打量了一圈,方在里头靠近妆台的地方见了颜如玉,不由得皱起眉头。大姑姑颜如玉头发胡乱披散着,身上也随意的罩了个衣衫,看那颜色与样式倒是祖母颜林氏穿过的,整个人隐在黑影里,灰扑扑的,可怜兮兮的,倒像是一个萧瑟的女鬼一般。

颜舜华不由得心里叹口气,见过对待结发之妻狠心的,没见过如同杨四平那般狠心的。在妻子得了恶疾后,不仅毫无情义的抛之弃之,更是连几件换洗的衣服都不曾给大姑姑颜如玉装上,竟是胡乱叫了辆马车,连赶车费都不掏的,不管不顾的将大姑姑一纸休书给扔了出去。

这狠心的也忒是狠心了。

大姑姑颜如玉如今这也只能将就着穿祖母颜林氏的旧衣服了。想来,此时无论颜如玉穿什么,哪怕是那绫罗绸缎加身,大姑姑颜如玉的心头也还是如这屋里的光线一般灰扑扑吧。

颜舜华轻声唤了一声:“大姑姑。”

良久,那黑影里方回了一声:“华姐……”

那声音带着些哽咽,还是依旧有点嘶哑,也是哪怕是神药,也不可能喝了就立即就好,更何况大姑姑这病原本也是耽误了治疗,不然也不会发展成严重的丹毒。

屋里头有点闷燥,感觉空气里似乎还夹带着尘土一般,颜舜华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她犹豫了下,皱着眉,要去开窗户。

无奈到底人小,那窗棂又高,竟是够不着。

颜舜华环视了屋内一圈,寻找可垫脚的东西来。

颜林氏看出了颜舜华的意图,忙劝道:“华姐,你大姑姑要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的……这……她到底病着……”言下之意就是劝颜舜华别去开窗。

颜舜华却是正色道:“正是因了病着,才要开窗透气的,不然闷在这黑咕隆咚的屋里,好好的人也会闷出病来。开了窗,透透气,阳光晒晒除除邪祟,大姑姑的病也会好些……”

颜林氏一听对自己女儿的病有好处,便不不再说什么,走上前去大手一拉窗帘子,屋里头的豁然明亮。

颜如玉却是惊叫了一声,捂着双眼。

颜舜华知道这是颜如玉连着不见光的缘故,赶紧冲祖母颜林氏道:“别全部拉开,留一半,让大姑姑慢慢适应。”

颜林氏依言照做,又将窗户推开一半。

屋内顿时窜进一股风来,带着院子里特有的玫瑰花香味,立马馨香满室。

颜舜华只觉得呼吸也舒畅多了。

颜如玉张开嘴想说话,但耳朵里不由想起那日颜舜华教训自己的话,心里头不由的浮了胆怯,将那未曾脱口的话语吞进肚子里。

颜舜华走近颜如玉,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肤色苍白,眼圈青青,颧骨凸显,嘴唇毫无血色,满头长发杂乱如荒地里漫天生着的野草。

哪里还有她名字里一分的美感?颜如玉,自是希望容颜如玉般美好。

如今颜如玉这般的模样,倒是生生的抹杀了这名字里头的美好,不仅没一分美意,看上去还如同女鬼般骇人。

颜舜华轻声唤了声:“大姑姑”,手抚上颜如玉的额头,触之不再烫手。很好,这烧是已经退了。

她又仔细的给颜如玉把了脉,见脉搏跳动的和缓不少,冲颜林氏点点头。

颜林氏便长舒口气,走上前又为颜如玉揭开衣服,见女儿身体有点瘦骨嶙峋的感觉,想起以前女儿那肥瘦适中的白皙娇嫩的肌肤,不觉红了眼圈。

颜舜华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颜林氏。

颜林氏一惊,忙暗暗的擦了眼泪,换上一副笑容。

颜舜华方勾首仔细察看颜如玉身上的肌肤,原本那红的瘆人的斑点如今已经不再凸显了,只是还依旧有些淡红,使得颜如玉的肌肤看上去依然有点骇人。

颜林氏已是满意很多了,能褪红这么多,这就是说明那药方有效啊!想到这里,颜林氏不由的深深的看了一眼颜舜华,心里则暗暗寻思道:“不管以后是福是祸,至少当下这就是颜家的福啊……”

颜舜华递了把梳子给颜林氏,轻声道:“总得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又道,“难道大姑姑不想着赶快身体好起来,好去平城瞧瞧兰表姐与森表哥。”

颜如玉听见颜舜华提及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由的又抽抽嗒嗒起来。

颜舜华盯着颜如玉很是看了一会儿,直盯的颜如玉强止住了哭声,方毫无感情的道:“若哭有用的话,当初大姑父也不会这么狠心的抛开大姑姑。大姑姑如今这样闷在这里哭,倒不如好好寻思寻思以后病好了,要怎么接回兰姐与森哥,又怎样才能将他们抚养成人……”

她说完,也不顾屋内二人有何反应,冲祖母颜林氏道一声:“好好的给大姑姑将头发梳整齐了,等晚间再烧点薄荷双花水,再将买来的白花蛇草往水里放点,好生的让大姑姑洗个澡,收拾清爽了,才有信心能活出个人样来。”说完,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颜如玉,“如今大姑姑这样子,哪里还有一分美人的样子,倒像是个女鬼了。想来若是那狠心狼杨四平瞧见了,不定心里正乐呵着将大姑姑扫出门外是如何正确的选择的……”

说完,她冲二人行了礼,推开门,走出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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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母女对话

听的颜舜华提及那狠心狼杨四平,又说的那般直白**裸,颜如玉面色顿时又煞白几分,那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抽落在梳妆台上。

第四十七章 危险将至

因了天气有些燥热,颜舜华晚间入睡的时候,便将窗户推开,又放下草帘子。冰@火!中文 .

这时节气温已然升高,是花草的好气候,也是蚊虫滋生的福时。

颜舜华站在推开的窗户前一会儿,就有蚊子顺着草帘子上的缝隙钻了进来,围着颜舜华左右打圈飞,却并不敢过于靠近。颜舜华心里自是明白,这是因了她适才用薄荷水沐浴的缘故,说起来薄荷特有的芳香气味乃是蚊虫最为避忌的。

有蚊子在头顶上嗡嗡乱叫,颜舜华听了心里到底不舒服,想伸手去抓,又怕弄的一手蚊*子血,没的满手脏。想了想,她索性披上衣服去了外头院子里拣了些薄荷竿进屋里。薄荷竿光秃秃的,上头的薄荷叶子都在白日里被芸香与颜世卿摘了干净,留下下这些光秃秃的竿子丢在外头院子里……

颜舜华将拿进屋里头的薄荷竿子分散了放在屋里的角角落落,又用力拍打一番,使得薄荷竿子上的薄荷芳香四溢的更为厉害!尤其在床一圈、与窗户处,颜舜华特别多放置了些。夏风搅着花草香掀起草帘子入了屋,那薄荷竿特有的清凉芳香就与夏风一道融散在屋子里头。

满室薄荷香,满屋芬芳。

颜舜华深嗅了嗅,只觉得浑身每个毛孔都说不出的清凉舒适,连带着她的呼吸也带有薄荷的味道了。

屋里头薄荷的味道十分冲,那蚊虫嗡嗡叫了一阵,好似受不住,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趁着草帘子被风掀开的瞬间飞了出去……

虽说薄荷香味本是提神的,但已然累了的颜舜华闻着却出奇的有催眠之效!

伴着凉爽的夜风,她枕着满室的薄荷香,很快就人了梦!

一夜好眠,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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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天,颜舜华依然跟着颜致远一早去了观音镇街上的温新堂读书,李牧之来授课的时间依然很晚。

颜林氏带着儿子、媳妇一早赶着熬制好了双花露,又与前来帮忙的莫青山、虎子俩姐弟合力将装好的二十罐双花露一起搬到了驴车上。待一切准备停当,方由颜世卿与虎子一长一少俩男人在前头驾车,三个女的则坐在驴车上,一起去了镇子上的瓦肆处。

这一日,二十罐双花露仍旧很快被前来购买的百姓抢购一空。

颜林氏估摸着时辰还不到午时,想着昨夜自个身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索性也不直接回家,使了儿子颜世卿赶了驴车在瓦肆内兜兜转转了一圈。

芸香与莫青山眼瞅着路两道的货铺里琳琅满目的各色各样的货品,不觉眼睛都觉得不够用。到底是山户人家,除了逢年过节外,山户人家的女人与女儿们很少有机会能来镇上瓦肆处转转,至于能够合着心置办货物的机会就更是别提了。

其实,大齐民风开放,倒不拘束女眷上街。在大齐都城燕京,每至佳节,皇室的公主、郡主们还会乘着华丽的马车前呼后拥的带着侍卫、宫女、宦官们出街游幸,每每走至燕京瓦肆处还会意态风流的掀起帘子,笑望燕京民众。皇室贵女,多是美艳华贵,每每在节后,都有那自诩风流倜傥的士子文士赋诗一首极言皇室贵女的美貌。后来,为此还专门起了个社,让这些人可以一比高低,又请了燕京的清流来做评判,取了前三名的诗送至皇室贵女的闺阁内,由一干皇室贵女定出别样的状元、榜眼、探花来。

后来,民间渐渐的还因此衍出了不少皇室贵女与风流士子之间暗通款曲的话本来。

至于山户人家的女眷之所以进镇子瓦肆处次数极少,主要还是家里人担心女眷上街要花费银钱。究竟是贫穷的缘故。

颜林氏虽人已中年,但再老的女人那也是女人,岂有不喜欢购置物品的喜好。只是,因了媳妇与李家的表姑娘莫青山与她一同坐在马车上,因而当下强自板着脸,使着颜世卿购来了便宜的窗纱后,想到家里的盐不多了,熬制双花的冰糖也所剩无几,又称了些盐与冰糖。便急急的催促着儿子颜世卿赶车去了几家药铺,分头抓了闺女颜如玉的药。等弄好了这一切,钱袋子里的银钱已所剩无几。

颜林氏便忍不住叹口气。

她想到,因了闺女颜如玉的归家,自家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拮据紧张起来,而媳妇芸香不但没有抱怨过一句,相反这大热的天抛头露面的跟着自己四处忙活。再打量打量芸香身上穿的衣衫已然是洗的发白,便想去扯些布来给媳妇做身衣裳来。这一想到做衣裳,不免又想到儿子颜世卿也是该添新衣了,华姐与远哥也是要添新衣的、闷在屋里不出来的女儿更是没衣服穿,嗯,好吧,还有自己其实也是要添些薄的夏衣了。

颜林氏又看一眼莫青山与虎子。这俩孩子也跟着自己跑了两天了,倒也是该给扯些布做身衣裳来,方是为人之道。

这么一算,家里头的银钱却是远远短了的,索性闷声闷气的冲儿子颜世卿吩咐道:“归去吧!”

一路上,芸香见颜林氏老是望着那等同空了的轻飘飘的钱袋子长吁短叹,心里头晓得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卖双花露好生是得了些银钱,不过大都花费在这为自己的大姑姐颜如玉抓药上了。天大地大,病人为大,芸香不曾出口抱怨过什么也不能抱怨什么,可一想到自己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了一场,华姐的新衣裳还是没有着落,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泛起难受来。

芸香抬头望了望赶车的颜世卿,日头下的颜世卿脸庞被晒的红红的,汗珠子更是止不住的滚落,后背的衣衫也被打湿了。只不知为何,自打颜世卿对芸香不再像以往那样处处赔着小心,使着小意了,芸香每每望着颜世卿的背影会忍不住的发呆。尤其是晚上,芸香打着月光去望熟睡的颜世卿,更会恍惚觉得颜世卿竟是比自己未曾至及笄之年就倾心相许的琮少爷还要好看。

芸香这厢正偷偷打量颜世卿时,却是被颜林氏与莫青山逮个正着。

颜林氏眼底浮出欣慰之色:“女儿是碰见中山狼了,好在儿子、媳妇感情倒是一直好的。”转念又想到,儿子媳妇这都成亲五六年了,芸香肚里还是没货,不觉又是忧愤满怀。都说这夫妻、夫妻,过的就是孩子,男女两个人哪怕感情再好,没有这孩子在中间用彼此的血来延续着交融着,这再好的夫妻感情也还是脆弱的。

颜林氏在乡间行医已有二十来年头,见多了俩口子因为没有生出个孩子来最终劳**的事。

颜林氏忍不住又长舒了一口气。

芸香听了,赶紧恭声道:“娘,你别担心。这双花露眼下卖的好,还能添进项,晚上我再熬点做些绣活,这日子总归是会好的。再则,只要大姐姐的病一好,我们也就随之能好起来了。对了,明日世卿哥还要去那大悲寺里送些双花茶去。”

颜林氏听了芸香如此说,虽心里掂量出媳妇心里肯定还是有几分不舒服的,但是还是感到老怀宽慰,一时因了芸香无出而生的气恼也消了不少。

颜林氏难得面容柔和的和莫青山与芸香闲话了一会儿。莫青山又讲了个笑话,倒是把一干人都逗乐了。

听着颜世卿爽朗又中气十足的笑声,芸香心神忍不住晃晃,瞧着颜世卿被汗湿透的衣服都紧贴在背上了,忙不迭从袖子中掏出一块帕子来,递给颜世卿:“世卿哥,停下来先擦擦汗,再赶路!”

颜世卿却是暮然回头,望了一眼芸香手里素白的帕子,不由怔了一会儿方伸手将帕子接过去。颜世卿接了帕子,往脸上一抹后再看那帕子已湿透了大半又沁了自己的汗水,倒也不好意思还给芸香。将帕子好生折叠了,放进衣服里,扭头冲芸香道:“等回头我给你洗干净了再给你!”

芸香红着脸,轻声应了。

莫青山于一旁看的欢喜,心想老人们都说子肖父,这颜叔是村里出了名的疼老婆的,想来颜致远也不差,当下里不由有点想念起颜致远了。

莫青山本是个率性之人,又没有母亲在一旁素日提点着,并不知道什么话姑娘家与媳妇子都能讲的,什么话媳妇子讲的姑娘家却是讲不得。

当下里,莫青山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颜叔与婶子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感情还是这么好!羡煞旁人也!”

她这么一讲,芸香自是窘迫的勾着头,脸上起烧的厉害。等芸香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去看颜世卿,见颜世卿正回头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当下里,两目一对,竟是有些“郎情妾意”的味道。

芸香与颜世卿不觉都想到了,一时都有些呆呆的。

虎子则是“驾”的一声,催着拉车的驴子快速向前跑去。

颜林氏望着莫青山,不由的心里叹口气:“这姑娘,长得是个好生养的,性子也好,又能吃苦能干活,听说还有一手好绣活。只是自幼没娘,缺了人管教,竟是不知道有些话她一个闺女家别说不能提就是听见了都得羞红了脸躲开去……”一时,又想起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幼也等同于没有父亲,不觉望向莫青山的目光又柔和了很多。

归家的途中,路上遇见有卖桃子的。颜林氏想着莫青山姐弟俩的情谊,又想让颜舜华与颜致远也尝尝鲜,便掏了银钱买了几个桃子。

***********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十分稀松平常。

颜舜华与颜致远每日一早去温新堂读书。

关于议论孟家女眷的事情,不知是谁告诉了李牧之,李牧之找了个时间将当日参与议论的学生们一一揪了出来,拿了戒尺在这些学生手心里狠狠的打了几下,又严厉警告一番,言明若谁再敢在学堂里出言不堪,直接劝退,永不得复进学院。

说起来,这用戒尺打学生手心的事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受人唾弃的教师暴力的行为,可放在古代却是好老师的象征,这时讲的是“严师出高徒”,这也是古今之差别之一了。

经历了李牧之“教师暴力”事件后,学院里果然清净不少,即便李牧之再中途离去,倒也没有人再敢大肆喧哗甚至小声议论了。

由此可见,古代教师采取“暴力手段”可取的一阵见血的效果!

颜舜华很是满意这样的效果,本来嘛,书院就是读书的地方,乃天下之净土,哪里能允许学生们在书院里口出非议乃至不堪入流的话来。

只是,渐渐的,颜舜华发现,当日参与议论的一干同窗对自己不再像以往那样尊重爱护,反倒望向自己与哥哥颜致远时,那些同窗们的眼神竟跟刀子似得,冷冷的泛着光,一副恨不得一齐扑上去将颜舜华与哥哥颜致远按倒在地,狠狠暴力一番。

颜舜华留心了那一干同窗几日,绝对可以保证那些同窗们是真有想要对自己与哥哥施加暴力的念头。至于为什么还没有付诸于行动,颜舜华心里头寻思肯定是李牧之的“家庭暴力”起了作用,当然颜舜华也不排除是这些同窗们还在等待机会。

颜致远很是不解,私底下跟妹妹颜舜华讨论起这些来。

颜舜华摊摊手,无奈道:“哥哥,我们是替人背黑锅了……”见颜致远听不懂,索性拿了话题岔开来,到底还是心理不放心。颜舜华又是有几分谨慎的性子,私底下还是叮嘱了哥哥颜致远切莫一人乱跑,相约俩人下了学就专拣行人多的堂皇大道走。

颜致远也不是傻子,听着妹妹颜舜华如此说,不觉也有点紧张起来。但是,到底颜致远觉得自己是男儿,又是哥哥,天生就是该保护妹妹的。

颜致远挥舞着胳膊,言之凿凿:“华姐,不怕。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颜舜华虽有点不相信颜致远的实力,但听了心里头还是暖暖的,她笑着重重点点头,口里更是直道:“嗯嗯,哥哥定是能打倒敌人,能救妹妹于水深火热之中!”

颜致远听了,更为激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来欺负妹妹,第一要先问一问我颜某人的拳头情愿不情愿。”

颜舜华强忍住,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里寻思道,这些日子倒也不枉她每每与哥哥颜致远一道在归家的途中给他讲些新奇而又与古人思想不相悖的学问新解来。瞧瞧,哥哥这话说的多溜多顺!

********

颜舜华的担忧到底没有白费……

那些挨了戒尺的同窗们确实是在等待机会……

机会很快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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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这一章节又是大章。眼看着这文马上也十四万字了,翻翻有的作者,也是十四万字了,却已是写到快七十章了^

其实,小眉也知道将大章节分为两小章比较好,只是总觉得这样似乎像人话没说完,却强行停止了一样。

希望,上架的时候,姐妹们不要嫌小眉的字数少。

其实小眉也写了跟大家差不多的字数,没有断更过,嗯,好像断了一次,不过后来补了回来。这本书以后也不会断的,姐妹们尽可放心追文。

嗯,刚才码好这一大章节,有点累。有时真想我家的美萌蛋一下子长到三岁,送到幼儿园了,不过这样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坏^

嗯,最后吧!小眉想要推荐票与收藏哦,姐妹们就从了小眉吧^

第四十八章 一抹丽色

俗语有言:“月黑风高夜,**鸣狗盗时.”

在现代里,有网友曾评论之所以夜晚盗贼频发,是因为大部分的盗贼其实还是胆小的,胆大的都直接套上丝袜,大白天就冲上大街去公开抢劫了。

颜舜华却觉得之所以月黑风高夜盗贼多,实乃是因为众生作为人,包括**鸣狗盗之辈心里头还是存有一分羞耻之心。

以钱多福为首的一干学子,自幼在各自家里那也是小祖宗一般的捧在手心里,家里人骄纵的他们个个胆大。尤其是钱多福,因了家里经营着浣室的缘故,父母每日都忙于浣室的经营,钱多福他自幼是跟着家里头的仆妇、仆人长大的。哪里有仆人、仆妇敢严于要求主子的?对钱多福,仆人仆妇们素来是予求予取甚至是献媚讨好,主动撩拨他寻乐子的。那钱多福本身又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明面上的礼节倒也做的不错,加之仆妇们又只拣着好听的话来回给钱氏夫妇听,钱氏夫妇便窃以为钱多福是既明理又聪慧,更是将钱多福疼的跟眼珠子似得,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使的,只要钱多福撒娇卖乖,可以说没有什么到不了手。

也因了钱多福是个天生聪慧的,他父母又与李牧之的妻室周氏娘家素有来往,因此钱多福倒也一路顺当的入了温新堂读书。钱多福在未入温新堂之前,其父母也早早的请了先生入家为钱多福启蒙,又加之钱多福本性聪慧,因了学业上在温新堂里也是极为拔尖的,是仅此于颜舜华与张正见两位的。

因了有同窗暗暗向李牧之告状的事,钱多福这几日看颜舜华与颜致远的眼神,用“不顺眼”来形容都是轻的,他那眼光带着嫉恨带着愤怒还夹杂着鄙夷,跟随时准备宰人的刀子一般闪着厉光。

颜舜华曾听哥哥颜致远提起过钱多福的事,心里也只是感叹,钱多福好好的苗子倒是被家中的一干仆妇们惯坏了性子,眼里只觉得天大地大他自己最大,爱出风头,爱挑尖、爱斤斤计较,稍不如意就怀恨在心并伺机报复。

第一世有话:“十年树木,百年育人。”颜舜华觉得钱多福本来就是一个好“树苗”,只是从小被家中仆妇们一味纵容与迁就,那“树干”就长得不直,甚至“树身”里头还正在一点点的坏掉。

说起来,这钱家仆人竟是无意间对钱多福误打误撞成了“捧杀”。怕是钱多福还一味如此,不知醒悟,想来等长大成人,为一家之主时会痛恨早年仆人仆妇对自己的纵容迁就甚至献媚讨好。

钱多福素来出手大方,来温新堂不足一年的功夫,身边已是聚集了不少拥护者,就连前院的助教们也乐于同钱多福打交道。原因无二,跟着钱多福“那有肉吃啊!”

自然,当下钱多福先恼了颜舜华,随之他的拥护者们也开始横眉冷眼看颜舜华。因了颜舜华是李牧之心尖上的学生,以钱多福为首的学生倒不敢对她口出恶言。但是对颜致远,这群学生的表现可以称之为恶劣了。

比方说:颜致远正走在路上,不想迎面有个同窗低着头拿着书本直直的撞在他身上,直撞得颜致远捂着鼻子呼痛,那同窗则一脸歉疚之意,口里则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的话离开……

比方说:颜致远拿出热好的食盒来与颜舜华一起吃午饭,谁想一打开,里面却会出现一条恶心的虫子,乃至于兄妹俩倒是尝了挨饿的滋味……

又比方说:颜致远在临帖时,刚拿毛笔蘸了墨汁欲下笔时,不想坐在他身后的同窗猛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发出一声咳嗽,竟是震得颜致远笔尖一扫,那墨汁就沾染到衣服了。墨汁是很难洗净的,而颜致远本身就衣衫不多。那坐在后头的同窗则慢条斯理道,夜里贪凉,没盖被子……

诸如这样的事情,自打钱多福他们被李牧之拿了戒尺打手心后,便趟赶趟的频繁光顾颜致远。起初颜致远不以为意,真的以为是巧合,架不住这“巧合”多了,饶是颜致远思想再纯良无害,也开始怀疑上了。

颜舜华冷眼观察几日,见钱多福他们越发的没完没了,不觉也烦了。虽然,内心里她是认同那个向李牧之告状的学子做法的,毕竟书院乃真正干净之天地,那日钱多福几人所议确实入了下流与不堪了。但是真要让颜舜华自己去告状,她还是做不来的。这主要是颜舜华总觉得这告状的行为实乃是小屁孩所作。当然,这一世的她才是温新堂里最小的小屁孩。

不过,对于那告状的学生,颜舜华心里蔓延了不满。眼看着自己与哥哥颜致远替他背黑锅这么久了,那人愣是没有站出来。敢做不敢当!

这厢,颜舜华与颜致远俩兄妹觉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必须要出手还击时,

那厢,以钱多福为首的一干学生正在阳光明媚的光天化日之下密谋如何狠狠的教训颜家兄妹。

两方都在密谋!

按说这密谋之事,应该选在那月黑风高夜,东窗密谋时。只是两方一个觉得是自个儿正当还击,一个则是真心胆大,无所顾忌。

这密谋就在青天白日下进行。

尤其是钱多福,因为素来嚣张惯了,又年少,也不懂得太多避讳,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竟是呼啦啦的带了一群人径直出去。偏偏,临走时还特仇视的望了一眼颜舜华与颜致远。

颜舜华不觉心中大呼,这钱多福一干人哪里是去耍yīn谋,分明是阳谋,且只差敲锣打鼓了。

既然钱多福如此明目张胆,颜舜华觉得若不与哥哥颜致远跟出去探视一番,似乎有点对不住。

俩人悄然尾随至后院,打老远就瞧见钱多福一干人围坐在后院湖边的杨柳树下,钱多福被围在中间,举起胳膊,一副说的极为兴起的样子。

颜舜华打量着,心里约莫着这是钱多福在慷慨演讲,在做动员。又瞧见,围坐在钱多福身旁的其他同窗个个表情愤怒,举臂响应。

她当下忍不住脱口而出:“倒是可惜了……”

身旁亦步亦趋的颜致远听见妹妹颜舜华如此说,拧起眉头,不觉一愣,忙问:“什么可惜了?”

颜舜华摇摇头,冲颜致远指指钱多福处。

“嗯,看到了……”颜致远冲妹妹颜舜华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道,“你就在这等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听听。你就别去了,万一被发现,动起手来,别伤了你……”

颜舜华便有些迟疑,转念一想,若是万一真动起手来,自己不仅不能帮哥哥颜致远相反还有着极大的可能连累哥哥,使哥哥不好脱身。倒不如就乖乖等在这,若是真起了冲突,自个也好跑回前院喊人来。

颜舜华冲颜致远点点头,柔声叮嘱道:“哥哥,要小心!”

颜致远点点头,蹑手蹑脚,寻了偏路向钱多福所围坐的柳树旁靠近。

不一会儿的功夫,颜致远折了回来。

颜舜华打量下四周,当即也不发问,拉了颜致远的手就往远处走去。

至一偏僻的地方,颜舜华轻声道:“说吧,哥哥。”

颜致远点点头,将躲在一旁听到的学了一遍给颜舜华听。

原来,那颜致远过去时,钱多福几人正在抱怨先生李牧之狠心,竟是喊来了他们的父母,不顾情面的好生指了他们的错处,并明言若有再犯,直接逐出书院。他们的父母回去后,几乎无一例外的将他们狠狠打骂了一顿。倒是钱多福父母爱子心切,没有打骂孩子,不过也好生警告了一番,又限制了他日常的零花银钱。这让钱多福与一干学生十分恼怒。七嘴八舌讨论半天,最后这群学生商定给颜舜华与颜致远兄妹在饮食里下巴豆,再乘两人入厕的会儿,拿布蒙了二人的头,狠狠的教训二人一顿。

巴豆,乃出了名的使人腹泻之物。

颜舜华想了想,绝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下里,颜舜华与颜致远两人又站着说会话,便相携离去。不曾想,在拐弯的时候,颜舜华却是在竹林掩映处瞥到一抹丽色。

那是一个女子!从背影看那女子梳着十字髻,着一身素白色衣裙,身姿纤细,自有一股风流意态!

颜致远也瞥见了,正欲问。

颜舜华却是冲他摇摇头,低声道:“不多问,不多想,不多议。”

颜致远将未出口的疑问又吞回肚子里,忍不住又望向那边竹林里,那抹丽色依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竹林也是纹丝不动。

好似,刚刚所瞥到的只是一个幻想,而那里从未出现过什么女子。

颜致远素日里跟虎子一起耍,虎子胆大,又爱捉弄老实的颜致远,时常会将从村里老人处听到的艳鬼野狐的故事说与颜致远听。

颜致远每次听了,也只是当做天方夜谭,均是一笑置之。

这会儿,颜致远望着那纹丝不动的竹林,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虎子往日给他讲的那些故事,竟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怕是遇见妖精了吧?”颜致远喃喃道。

颜舜华本也是疑惑满满,听了颜致远的话,却是一笑,起了打趣之意:“哥哥,莫怕,青山阿姐定会保护哥哥周全,让妖魔鬼怪全部不能近身的。”

颜致远涨红了脸,伸手刮了下颜舜华的鼻子:“什么时候,你变得神神道道的,满口净是胡言乱语,还不知羞。”

不想,颜舜华却是正了色:“莫说给任何人听,父母与祖母也不成,就将这所见烂在肚子里好了……”

不怪乎她说的如此郑重,只是在刚刚瞥到那抹丽色时,颜舜华心里不由浮出一个名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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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姐妹们的推荐票,虽然到最后还是没有干掉推荐榜上的第十五名妹纸,但小眉真的十分感谢姐妹们慷慨的票子。

当然,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每一个评论,每一个印象,每一个打赏,小眉都怀着感激之心。

这本书,写到这,本来25号就上架了。因了,小眉觉得字数还有点少,和亲耐滴编辑商量了下,延迟到本周周五上架。

小眉的章节很多都是夜里12后发的,其实小眉也想改变,只是白天要陪美萌蛋。蛋蛋如今14个多月,正是各种卖萌惹人爱的年龄,也是各种缠人调皮捣蛋的年龄。小眉码字一般都是趁着蛋蛋睡觉的时候码的^

希望,姐妹们能够谅解小眉每日更新的如此过晚。当然小眉会努力调整,将时间改在百日里更新。

还是那句话,不会断更,请放心!

第四十九章 心有所思

孟澄玉、玉美人……这几个字像走马灯似得在颜舜华的脑海里旋转。冰@火!中文 .郁郁葱葱的青木、五颜六色的花朵、青瓦红墙的屋舍,都在那眼前静静矗立的竹林中中纷纷向后倒去……

颜舜华急步拉了颜致远向学堂处走去,有助教迎面走来……

颜致远最先瞥见,拉了拉颜舜华的衣襟,两人给助教行了礼。

那助教面上的神情有点心不在焉,胡乱冲他们点点头,也不开口,匆匆忙忙向左拐了个弯,慢慢消失在颜舜华与颜致远的视线中……

颜舜华不由得有些紧张,回眸望了望那助教消失的地方,有点举棋不定。从自己所处的这条道左拐而上,赫然就是那片竹林所处的道。只不知,那女子是否还会出现?若再出现,怕是会给李家招来灭顶之灾吧?

颜致远见妹妹颜舜华站在原地往后望,并不前行,不免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妹妹,可怕是卢先生也遇见那妖精不成?”

颜舜华回过头来,看了看颜致远,没有否定。适才他们所碰到的那位助教名唤卢正端,是个屡考不弟的读书人,家境有些清贫,后为人举荐进了温新堂谋了前院助教的差事。从学子私下议论里,颜舜华听到卢正端卢正教的妻子一直在钱多福家的浣室做活。

只是平素,颜舜华倒很少见到卢正端与钱多福走的近甚至两人关系可以说很冷淡。之前,她还在想许是卢助教出于读书人的清骨,不免对于妻子进浣室谋生心存芥蒂,故而无法以平和之心面对钱多福。

只是,此时卢正教好好的出现在那里做什么?莫倒是因了钱多福?想来也应该是这个原因,不然以卢正教的家底及身份,应该与那孟澄玉没有瓜葛才是。当然,若是有人故意指使了卢正教来李府接应,倒又是另一说。

“走吧!华姐不适才还对哥哥说,‘凡事莫要多议、莫要多说、莫要多想”吗?卢助教人生的高大挺拔,哪怕遇见了妖精,也不会有事的。”颜致远拉了拉颜舜华。

颜舜华迟疑了一会儿,心里也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毕竟那只是一个背影,而时间又那么短暂。何况自己又不曾见过孟澄玉,只是方才觉得那女子的背影和玉美人很是相似,才推及到孟澄玉。

上一辈子,颜舜华与玉美人在深深深几许的皇宫里面宫斗了一辈子,直到后来她的天子夫君宇文容城去世,她的皇儿宇文斐继承大统,她荣登摄政太后,玉美人则每日伴着青灯古佛,她与玉美人之间的宫斗大戏才彻底结束。

仔细论起来,上一世她花在天子夫君身上的精力还没有花在玉美人身上的心血多。狠狠斗过一辈子的人,想来也是这一世只听到一个玉字,只是看到一个相同的背影。自己就妄加猜测了。

是了,先生李牧之与师母周氏相敬如宾,周氏眼下又身怀有胎。李牧之自己又是个读书人,心思也是剔透之人,眼下这节骨眼上,定是不会犯这会杀头灭家的险才是。

这些心思在颜舜华心里打了个转,她冲哥哥颜致远点点头,精致的小脸上绽放了笑容,宛若一朵娇美的花儿在绽放,声音亦是清朗:“哥哥,走吧!”又不忘叮嘱,“哥哥说的对,与我们无关的人、无关的事,我们就少cāo些心吧。哥哥可千万记住,不要将今日所见说与人听。”

颜致远望着妹妹笑颜如花的稚颜,心神一晃,只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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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牧之又来授课。

颜舜华因了心中有事,不由的认真打量了李牧之,见他面容上隐隐带着疲惫,不觉垂下眸去。

这节课,李牧之授的是《明心宝签》里的“交友篇”,尽管李牧之面色疲惫,眼圈也有些泛青,好似近日都没有睡足的模样,李牧之读书的声音依然清越恰如那山泉水不断滴落在青石上,清脆悦耳如乐声。

“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

颜舜华在第一世时,她的外祖母是崇尚古学之人,对她的启蒙并不是从幼儿园里常规的拍手歌之类的教起,而是自她会说话起,就每日寻了时间,将她抱在腿上,清朗声声的朗诵《三字经》、《百家姓》以及《千字文》,及大点,又亲自教授她《明心宝鉴》,并多次赞‘范立本乃是有功之人,懂的这做学问要先明心,否则心不明又如何能做的好学问。即便做好了文字上的学问,那心里的学问也是做不好的。’”

李牧之所讲,颜舜华早已铭刻在心,若在往时,她定是还会坐姿端正,目光认真的倾听并跟着朗诵。只是,眼下,却有点心不在焉,虽然表面上她还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

先头,哥哥颜致远问自己如何对付钱多福他们。她当时的回答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会儿,她却有点拿不主意,到底她是个医者。寻找来药材,能使人腹泻倒是容易,只是是药三分毒,而钱多福他们还都年少。可又思及,钱多福这些人年少不假,可小时就想捉弄同窗,怀有报复之心,长大了又怎能了得。倒是要教训教训才是……

只是,这用药分量要轻些才是,还得是没有后遗症的方可,最好不是药……

她这厢正出神想心事,眼神便有些同往日不一样。旁人没有看出来,李牧之却是一眼扫到。

李牧之不觉微微皱眉,好似无意般捧着书本背着一只手边朗声诵读,边走至颜舜华课桌边,将背着的那只手悄然伸出,轻声叩了叩颜舜华的课桌。

颜舜华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冲李牧之笑笑。

李牧之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又将那只手背在身后。

*************

下学的时候,李牧之将颜舜华单独留下来。

颜致远猜测先生李牧之是有话要冲妹妹华姐单独讲,便自觉地背起书包,走出课堂坐在紫藤花架处等她。

“劳你祖母来了一趟后,你师母周氏吃了你祖母开的药方,现下胎安稳多了。这几日,我家中事情纷杂,还未来得及去你家亲自道谢。你回去代我向你祖母传个话,就说,过阵子,我会亲自登门拜谢,另外还要再次烦请你祖母来为你师母把脉安胎。”李牧之表情真诚道,又犹豫了下,“家中最近可有困难?”

他问出口时,目光自然的落在颜舜华的衣裳上,这天穿着这样的衣裳未免质地厚重了,而且这衣裳的袖口与领口处已然泛白,显然是洗的次数多的缘故。又看见颜舜华抬手之际,那衣裳就更加捉襟见肘起来,李牧之忍不住心里泛起心疼来。这样聪慧,这样容貌的孩子,却没有投生在富贵人家。

“有困难,可以告诉先生。”他表情微微迟疑,又真诚道,“先生除了这学院,还有些产业。若……”

他话说到这,不觉顿住。他是知道的,贫苦人家多教导孩子长志气,颜舜华与颜致远两兄妹虽衣衫破旧,但都穿的干干净净,脸上的神态也一直都是坦然、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衣衫不如人华丽而心生畏缩与不平之意。

李牧之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似乎有点唐突了。孩子的自尊心也是很重要的……

“先生,我家中无大事。舜华谢了先生好意,若真是有困难,舜华自然不会与先生过多客气。”颜舜华目光真诚的望着李牧之,“只是到时,先生可别躲着舜华,不敢见了才是……”

李牧之听了颜舜华这话,目光柔和,待听到这最后一句,不免微微失笑,伸出手来点了点颜舜华的鼻子,笑道:“你个鬼灵精,放心吧,先生不会逃!”犹豫了下,神情又颇带些骄傲,“谅你有多大的事,若只是钱财上,先生这里也是毫无问题!”

颜舜华不由重新审视李牧之了。听先生李牧之如此说,莫道先生还是个不露富的陶朱公不成?

一时,两人又就着学业上的事,说了会儿话。颜舜华瞧着李牧之眼眶的乌沉之色,轻声道:“先生可是近日睡眠不安?”

李牧之点点头,又讶然问颜舜华如何得知。

颜舜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李牧之笑了,倒是自己犯糊涂了,不觉温和道:“如何,你可是有法子?”又皱眉道,“我不喜喝药,怕苦,嗯,也不喜莲子,也不爱喝菊花枸杞之流……”

颜舜华点点头道:“不妨!”不及李牧之发问,又道,“先生可差人去药堂里抓下五味子来,让厨房里的人仔细将五味子配了蔗糖熬成浆,每日不拘时兑了开水调着喝。”

颜舜华本来还想说,每晚临睡前多喝些温奶自是效果很好,但想到让李牧之一个大男人喝奶,想来李牧之是决计不干的。

李牧之不置可否:“我回头吩咐下去。”

因了,颜致远还在外头紫藤花架处等候,颜舜华与李牧之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就准备各自离去了。

眼见李牧之已经拿本书转身而去,颜舜华鬼使神差的却是叫住了李牧之,话冲口而出:“先生,等一等。我有句话想对先生说。”

李牧之讶然回头,又释笑:“华哥,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颜舜华望着李牧之的笑容,定了定心,轻声道:“今日先生讲‘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舜华想,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讲,与善人居,安宁祥和,与是非人居,沾惹麻烦。”

她这话,是信口就来,说的毫无章法。

说完,颜舜华长舒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李牧之,见他一脸沉思的模样,颜舜华知道李牧之是听进去了。

先生李牧之是个聪明人,想来能察觉到自己的意思。自己提醒过了,先生又不是愚钝之人,想来定会妥善处置的。再则,或许那女子根本与孟澄玉毫无干系,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她说完,冲李牧之行了个礼,先行一步出了学堂。

李牧之望着颜舜华的背影,疑惑的摇摇头。关于那件事,自己做的自认为隐秘,虽然她一直嚷着要冲出去鸣鼓喊冤,可到底也被劝下了,又有孔武有力的婆子跟着,居在隐秘之所,不可能为人知道。

怎的,自己的学生华哥好似知情一般。不行,得去那里看看才好。

李牧之思及此,快步出了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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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颜舜华找到呆在紫藤花架下的哥哥颜致远。紫藤花开着一串串的紫色花朵,一簇挨着一簇,风一吹,其特有的芬芳就香远益清起来。

说起来,紫藤花是可以吃的,嗯,槐花、兰花、百合都是可以吃的。

颜舜华想到吃的不免微微失神,好似真有各种花卉做的吃食就在眼前一般。想到吃食,她忽的心中一动……

是啊,钱多福可以从吃食上下手,自己也可以……而且,可以更无痕更巧妙……

当下,颜舜华与颜致远两人一起出了院子,在走至前院助教处时,不想碰到了平安正指挥着人卸东西。

颜致远眼尖,惊讶道:“怎么,这时节就有梨子了?”

他声音不小,平安自是听到了,望了望颜家兄妹,笑着道:“这是庄子上新下来的,这梨子品种好,熟的早。如今这市面上是有价无市,先生看着天然,让运过来些,倒是便宜了你们这帮学子。明日上午下了课,你们且就等着吃吧!”

颜致远听了很是高兴,颜舜华也心情颇为愉快。不过,颜舜华心情愉快的原因却不仅仅是可以吃到新鲜的梨子,而是她想到了对付钱多福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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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了,小眉检讨^

今天在推荐榜上待了一天,虽然后来还是被赶下来了,不过还是很高兴的说^

第五十章 采莲遇蛇

归家的路上,颜舜华同颜致远简略的说了明日的计划,末了,她柔声问:“哥哥,觉得这样可好?”

颜致远属于二十四孝哥哥,对妹妹颜舜华说的话、做的事几乎没有不赞成的,这件事也是不例外。冰@火!中文 .他不住的点头,口里道,好好。

一抬头,见妹妹颜舜华略带失望的眼神,不觉一惊,心道,自己这样每每只是说好也不行,别是华姐误会自己是随口敷衍了才是。颜致远静神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妹妹这个主意极是好,既能让他们得到教训,又不会落下毛病。只是,我们明日中午还吃不吃饭?他们可是要在那饭里是下巴豆的……”

“自然是吃的……”颜舜华立即回道。说起来,这几日因了钱多福一干人的捉弄,每每让颜致远食盒里的饭无法下口,都是颜舜华拿了自己食盒里的饭菜分了多半给颜致远吃,这样俩人熬到下学都有点饥肠辘辘的感觉。

“饭,自然是要吃的,我们家里可有多余的食盒?”颜舜华回过头问颜致远。

颜致远忙不迭点点头:“有的,回去我就找出来。”

颜舜华点点头,两人又商量了枝之末节方歇了这个话题。

回村的路上,颜致远想起前些日子莫青山拿了几个莲蓬就将颜舜华哄住了,他曾私底下问过虎子,那莲蓬是哪里采摘来的。当下里,颜致远就没有走往常的路,而是带着颜舜华拐进了另一条略微偏僻的道上,一路绿草如茵,野花芬芳,颜舜华很是乐意改道。

走了一段路,一股凉爽之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清香的凉风钻进衣服里,颜舜华觉得惬意极了。她回头笑着对哥哥颜致远说道:“哥哥,这里真凉爽。”

颜致远点点头,也是一副被凉爽的风吹得十分惬意的模样,他抬起手,笑着指指前方不远处:“瞧见了没?那里有个大水池。”

颜舜华顺着颜致远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前方不远处赫然存在着的大水池,那水池圆圆的,面积不小,可以称作一个小湖了,就权且把它当做一个小湖吧。颜舜华从自己所处的位置望去,见那湖水绿汪汪,碧湛碧湛,恍若一满绿的佳品翡翠。

望着那湖,颜舜华了然之所以这里风凉爽的缘故,又见自己所站处皆是郁翠葱茏,那靠近湖水处更是绿意盎然,湖水旁开着一丛一丛的紫色小花,花状的姿态瞧起来极为优雅,是如小家碧玉般的清新别致。湖里面是一望无际的荷,时值五月,早有荷花亭亭玉立,风一吹,湖面上绿波荡漾,那清风含露的荷花也伴着风微微摇曳。

颜舜华瞧了,脑海里不由浮出“凌波仙子”四个字来,并心生了幻想。假使自己身有绝世武功,此时,踏波而行,是不是可以称得上一个小版的凌波仙子呢。

颜致远见妹妹颜舜华望着那湖一脸神往的模样,走上前两步牵了颜舜华的手,温声道:“可想吃新鲜的莲子?”

颜舜华讶然,她目光所及之处则是如那宋代杨万里诗中所写“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之景,既是荷花还在绽放,那又何来的莲子。她将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颜致远失笑,神态之间颇有些洋洋自得,虽说妹妹颜舜华在学业上远远高自己一筹,但到底妹妹年幼,于这生活物事上就不如自己通晓的多了。他耐下心解释:“华姐,莲子成熟期是从五月里就开始了,不过还会有荷花不断绽放的。前几日,虎子表姐不就还送给你两个莲蓬让你吃吗?”

颜舜华眨眨眼,声音轻快:“那既如此,我们快去采莲子吧。”说完,想到什么,又问,“这莲子可是有人特意栽种的?”

颜致远摇摇头,笑道:“自是不是,这是野生的,虎子告诉我的,说老早就有了,也没见人来收过。”

颜舜华便放下心来。

颜致远却是拒绝了妹妹与自己一同下去摘莲蓬的提议,理由是水凉,她小姑娘家还是少去的好,又提及之前颜舜华落入水田的事。

颜舜华听了,虽然心里有点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一个是,身为中医,她是知道的,男人的头,女人的脚都是要尤其注意保暖的。第一世她的外祖母常常说,女人要保暖,暖了方气血足,气血足了这容颜才会真美。因此,第一世里,她们颜家的女人都是不分四季穿着袜子。

其二,则是,上一次,自己握鱼没有握稳,落入水中。那次母亲芸香虽然嘴里没有说什么,但是颜舜华感觉的出来,母亲芸香心里还是有埋怨哥哥颜致远的。

都说后妈与前子天生是两看两相厌,母亲芸香虽然做后妈做的还不赖,哥哥颜致远也是很好的,可还是要尽量避免他们彼此有过节方好。

“哥哥,小心水深。”颜舜华叮嘱道,伸手接过颜致远递过来的书包,候在湖岸上。她见湖边上那丛丛盛开的紫色小花,认出是地丁花,心里十分喜欢,连着花梗摘下许多,准备回家找个小口的杯子来放这些地丁花,而且就放在自己床头后面的柜子上。

不一会儿的功夫,颜致远也摘了很多莲蓬上了岸,将原本卷起的裤腿放下来,又就着湖水冲了冲脚,笑着道:“我就跟你说,这湖水决计不深,更何况虎子与他表姐先前也下过这湖里了,不会有危险。”

颜舜华正要说是,不想一抬头却见自湖水中央游来一条青蛇来,看方向还是直接冲向颜致远处。颜舜华忙推推哥哥颜致远,大声道:“哥哥,蛇!快出来!”

颜致远猛一听,打了个激灵,赶紧将脚从湖水中抽出来,提了鞋,又顺手拣了几个莲蓬,拉上颜舜华的手,就快步拐着弯子跑离湖边。

好险!适才观那蛇,蛇身很长,浑身青色,掩映在荷叶中倒是不显眼,若是刚刚哥哥颜致远在采摘莲子时就撞上了,被咬一口的话可就麻烦大了。颜舜华对蛇可没研究,她不喜欢蛇,总觉得那是个yīn凉yīn凉的生物,就跟那yīn恻恻的人一样特别不讨人喜欢。以至于那家喻户晓的电视热播剧《白娘子》也不怎么讨她喜欢,一想起来许仙其实是跟两条巨大的蛇在一起生活,便觉得毛骨悚然。这一点上,颜舜华的立场和法海很是一致。

两人一直跑了很远,至一干净露出地面的平整之地,方停下来。颜致远松一口气,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若被咬上一口,肯定要肿的,更何况身边还有妹妹。他舒了几口气,将鞋子穿好,又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拿起一个莲蓬递给颜舜华。

因了适才的小风波,颜舜华对这莲蓬倒兴趣缺缺了,一想到就是为了这几个莲蓬,差点害的哥哥颜致远被蛇咬,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她接过那莲蓬,在颜致远亮亮的目光注视下,剥了几个莲子出来,递给颜致远两颗。

两人去了莲子心,将剥好的莲子放进嘴里,不约而同的笑了:“真甜,感觉口齿上都带了清香。”

这一笑,倒冲淡了之前紧张的气氛。

吃了几个莲子,颜舜华慎重道:“以后我们还是别来这里了,这莲子虽好吃,可万一遭蛇咬了就不好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顿了顿,还是不放心,又道,“回头我们去采些雄黄来吧,这样的天,正是蛇虫出没的季节。”

山里面尽管山清水秀,空气宜人,倒是有一点真心不好,那就是蛇虫多,或许还会有猛兽。

思及此,颜舜华觉得自己似乎不安全了,这种不安全感让她心里泛起淡淡的不舒服来。

这种不舒服感促使颜舜华一回去就催促着哥哥颜致远与自己一道去采了不少雄黄来,留下一部分泡在了颜世卿喝剩的酒中,余下的则被她分成几份,分别安放在窗户处,屋内的角落里,以及哥哥所居的房间,正房里,也都放上了不少。

见还有剩余,颜舜华又放了些雄黄到灶房里,茅房里,以及院门处。

芸香与颜世卿等人瞧见了颜舜华如此行事,纷纷笑话她胆小,颜林氏还道:“在这山中住了有些年头了,倒是不曾见到过哪家里爬出蛇来。”

颜舜华听了,依然没有改变做法,反倒暗暗下决心再去多采些雄黄来。

后来,这事过了没多久,村里一户人家在傍晚入灶房时,倒是吓了一跳,原来那灶房的墙壁上原本挂锅排的地方,赫然盘着一红黑交加的蛇来,若不仔细看,就跟那锅排是一样……

那户人家不是旁个,正是先头找颜林氏哭诉的赵婶子,发现蛇的则是她那守寡的媳妇水荷。

颜林氏等人在震惊过后,方也对酿造雄黄酒积极起来。这自然是后话……

第二天,一早,颜舜华与颜致远各自装了两个食盒的饭菜,理由是怕吃不饱。这个理由倒让芸香难过一天,原来孩子们一直都吃不饱的,难怪都那么瘦。

因了是想到今天要有所行动,颜致远想起之前几日自己被欺负的狠了,心情很是好,连带的上学的路上都是哼着小曲的。

“哥哥,别高兴坏了,得看路。”颜舜华笑着打趣哥哥颜致远,指了指他手上抱着的一罐双花露,“全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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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小眉会认真写。

乃不弃,吾不离。

v章节将在今天的晚上8点左右上传。

期待今天的首定。

感恩.感谢.感激

第五十一章 极度狼狈(求首订)

颜致远听了妹妹的话,不觉眉目更为舒展,想到先头那几个不断找自己碴的同窗捂住肚子不断跑茅房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大好。他再抬头望天,只觉得天空更蓝了,蓝的剔透晶莹,像一泓碧蓝碧蓝的湖畔。他侧目望路两边青草上铺放着的野花,只觉得那野花今日似乎更为娇娆迷人眼。望向妹妹颜舜华,但见颜舜华肤色在朝霞的辉映下白皙晶莹中透着霞粉,眼睛更是如含春水般明亮水汪,盘起男童发式的乌发也乌压压的柔顺带有光泽。

待眼光再瞥向妹妹颜舜华身上的衣裳时,颜致远不觉轻微皱眉,华姐是要添新衣了。这几天祖母与父母一起去镇上瓦肆处卖那双花露,虽生意没有第一天时那么好了,却也每日进项有好几吊钱。就在昨晚他同祖母一起坐在院子里消暑时,祖母言笑晏晏的告诉他,“远哥,你再等上几日。过阵子,祖母就让你母亲去扯布为你与华姐各自做一套新裳来。”他当时听了很高兴,又想到父亲与母亲及祖母也都没有添新衣,便出口询问。祖母回答的声音却有点心痛:“最没衣服穿的是你大姑姑。”

颜致远是不知道自己大姑姑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只听父亲与母亲私底下偶然谈及说是很严重的病,严重到不愿出来见人,哪怕是自己的家人。大姑姑自归家来已经有七八日的光景了,竟是还没有好,那倒真的是挺严重的病了。

颜舜华今日心情也颇为不错,背着双手。走几步会蹦上一步,再停下摘朵野花。再走几步再蹦上一步

颜致远欢喜这样的妹妹,不知是不少他多想了。他总觉得妹妹颜舜华自大病后,仿佛变了个人似得。虽然,如今的妹妹更为聪慧也更为懂事,可更多时候妹妹是会一个人静静的发呆。颜致远曾细细观察,发觉每次妹妹发呆时那眼睛里似乎有伤痛,这不免让他很惶恐。

为此,颜致远还特意去找了祖母,将自己心中所思告诉了祖母。不想,祖母却是表情很严肃的训斥自己胡思乱想。并嘱咐自己一定要待妹妹好。

这个祖母不说,自己也自然是要待妹妹颜舜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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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还未到辰时中刻,钱多福一行人破天荒的早到了书堂,这倒让颜舜华与颜致远两兄妹颇为意外。

许是因了钱多福今日要有所行动,他今日看颜舜华与颜致远的表情十分温和甚至有点热情了。

反常即为妖,这话真心有道理。

由于心中已经盘算好,整个上午的课,颜舜华听的十分专注,李牧之不觉满意的冲她点点头。

很快。有助教敲响了下课的铃声。

众人又同往常一般熙熙攘攘向饭堂跑去。

颜舜华与颜致远两兄妹,也快快收拾了东西融入人*流中。

与钱多福交好的一名同窗悄悄踱至离颜家兄妹不远处,待瞧见颜家兄妹神色无异的与往常一样取了食盒,不觉定下心来。不想。没过一会儿,却见颜家兄妹取了饭盒直接回了休息处去了,竟是没有在外头用饭的饭厅里用饭。

这名学子不觉有点犹豫。想跟过去,怕遭到怀疑。不跟吧,这事却又准备几天了的。而且听钱多福讲,似乎还使了不少银子来通融。万一,那颜家兄妹并不吃今日的饭,那这功夫与银钱不就是白费了么?

他站在那寻思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转身折回去了。待将此事给钱多福一讲,钱多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他们是山里的贫苦娃子,想来饭菜不好,不好意思跟大家一起吃。指不定现在俩人还正躲在休息处啃窝窝头呢。”

那名学子则有点迟疑,心想,若是怕饭菜不好,那以往为何跟大家一起吃,怎个就今日变了。他正准备说出心中疑惑,不想饭厅里却忽然一阵嘈杂,身边已有相熟的同窗拉了他一把,那同窗声音愉悦而欢快:“快别发呆,瞧,有稀罕物吃!”

那同窗说完,自己就快步凑上前去。

饭厅的一角,平安正与助教们一起给前来的学子们散梨吃。

这时令不过才五月里,却是已经有新鲜的梨子可以吃。这可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一时整个饭厅里叽叽喳喳,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颜致远自一隐蔽处探出头来,待瞧见钱多福将梨子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心里乐了,一溜烟跑回休息处。

很快,颜舜华与颜致远带着已经置换过的食盒赶至饭厅。

平安笑着递予颜舜华与颜致远一人一个梨子。与平安一起发放梨子的是卢正端卢助教。那卢助教瞧见颜舜华与颜致远手中捧着的食盒,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卢助教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下,终究又沉默了。

颜舜华将卢助教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心里寻思道,如此看来,这卢助教定是知情的,或许还参与了进来。

“嗨,远哥,华哥,快过来!来这边一起吃饭!”钱多福冲他们喊道,站在那里冲他们不住的招手。

颜舜华扯了扯颜致远,应了一声,两人便来至钱多福旁边的饭桌上,与钱多福等人打了个招呼,便打开食盒,吃起饭来。

钱多福见颜家兄妹终于用饭了,方放下心来,又没话找话的与颜家兄妹寒暄。

出乎钱多福意料的是,颜舜华竟一反往常的沉默寡言,相反则是接住钱多福的话题侃侃而谈。

钱多福几人与颜舜华相谈甚欢,谈到兴起时,竟是哈哈大笑,恍若故知好友一般。

见气氛刚刚好,颜致远起身从休息处搬来一罐银花露,又从前院借来几个瓷杯。分别将这几个瓷杯装满了,一一递与钱多福等人。

“来。来,这是我家里熬制的双花露。这么热的天,喝了最是清凉爽快。难得我弟弟华哥同诸位同窗相谈甚欢,趁开怀,我们一起喝了。”说完,颜致远与颜舜华彼此对望一眼,率先喝了那双花露。

钱多福等人家中也购买过这双花露,而且前几日学堂里也发放过,自是知道这双花露人口是满口清香,说不出的清凉舒适。

又见颜家兄妹率先喝了那双花露。也无疑心,直接接了过去就喝了。

颜舜华见钱多福等人喝了那双花露,不觉微微一笑,又寒暄几句,垂眸安静吃饭。

到底,演戏还是要演像点才好!

待饭吃到一半,颜致远忽然“啊”的一声,脸憋的通红,痛苦道:“不好我我肚子痛”

他话刚说完。颜舜华赶紧上前表示问切,不一会儿也捂住肚子喊疼。

钱多福等人看着颜家兄妹向茅房处冲去,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才笑几声,钱多福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咕噜噜”的响。紧接着众人便闻到一股臭气

钱多福捂住肚子,慌慌张张的向茅房冲去

他身后的一干人正要笑话钱多福的狼狈,哪知忽然又一个人捂着肚子。只听“噗”的一声,要有多狼狈就多狼狈

紧跟又是几声“噗”的一声。这几人面面相觑后,也顾不得狼狈了。竟是一头往前冲,这茅房是要抢啊!

********

整个午间,温新堂乱翻了天。

钱多福那干人因了争茅房差点自己人动起手来

因了这群人素日来比较骄横,一时其他同窗见了他们这般狼狈样子,倒也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颜舜华与颜致远两兄妹则以身体不适为理由,回了休息处歇着去了。

颜致远将被钱多福等人动过手脚的饭给倒在一起,准备拿出去丢掉。

“哥,还是放着吧,回头拿回去胡乱埋在路边的土里好了,不然倒在外面,被猫啊狗啊的吃了,怕也是会闹肚。”

颜致远点点头,犹豫了下,到底忍不住:“华姐,你说,钱同窗他们不会有大碍吧?”

颜舜华微微一笑:“肯定是会狼狈,但是不会有大碍,一个个跑个两三趟茅房过会儿就没事了”

颜致远便放下心来。

因了天热,颜舜华便有些人犯困,止不住打了个哈欠,倚在榻上,不一会儿竟是入了眠。

颜致远人也困,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个为着好奇,一个为着一丝莫名的担忧,望了望妹妹颜舜华的睡颜出神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出了门去。

等他再回来,颜舜华还在熟睡。

颜致远面上满是焦急与愧疚之色,顿了顿,走上前,用力摇醒了颜舜华。

颜舜华梦中正在逗弄宇文斐,不想一眨眼宇文斐却是消失了,她不觉有些不满嘟起了嘴:“哥哥,你干嘛呀?”

因了睡了一觉,颜舜华的双颊便微微有些泛红,睡眼惺忪,头发也些许有些乱,倒是有一种不同往日的美态。

颜致远却此时毫无心情欣赏,见自己终于把颜舜华摇醒了,不觉出一口气,神情很是郑重的说道:“出大事了!”

颜舜华一惊。

“那钱多福现在双眼凹陷,脸色苍白,闹肚子闹得已经快没人形了,华姐,这该怎么办!该如何是好?”颜致远语调焦急,眉头皱成一团。

颜舜华一个激灵起了身,快速向外冲去。

一路上,她心里还是有疑惑的,这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明明这该只闹两三回肚子就行了,怎会弄的没人形?

颜致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先生也被惊动了,狠狠的训了前院的助教们,现下平安已经坐了车出去寻大夫了”

“那些人呢?”颜舜华沉声问道。

颜致远一愣,方意识到问的是与钱多福交好的同窗,他的声音带了一丝疑惑:“说来,也奇怪,那几个人只是跑了两三趟茅房,便也没事了。反倒钱同窗却是一直蹲在里面没出来,后来倒是有人听他喊‘救命’,才有同窗冲进去把拖出来,我过去的时候正赶上众人把他抬出来,先生正让人就近抬到旁边的屋子里了”(未完待续)

ps:今天是第一章v文,求首订。前面有姐妹发评论说认为女主的父母有点极品,这个我在贴里回了。在这里,我再说一下,其实这是个大背景下的契约婚姻,后续的剧情不方便剧透,总之绝对不是极品狗血的。

第五十二章 熬制黑焦(求订阅)

屋子里燥热不堪,颜舜华一脚踏进来便见屋子里左边靠墙处摆着一张床榻,榻上赫然躺着钱多福。打老远便瞧见钱多福闭着眼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颜舜华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明明自己预计的不该是这样,这钱多福怎么就闹得没个人形了

有同窗见颜舜华走进来,自觉让了道,先前颜舜华与颜致远跟钱多福一伙不和的事,书院里其他的同窗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今日,颜家兄妹与钱多福一伙均是一改往日不和景象,竟是出人意料的唱起了一出“将相和”,而之后又一起闹了肚,这倒不得不让众人疑惑。

李牧之因了这么多学生一起闹肚,钱多福又闹肚厉害到需要躺在床榻上,这让他十分震怒。受到训斥的助教就拿了颜家兄妹来说事,并指出颜家兄妹之前统一给钱多福一伙喝了双花露。

颜舜华是李牧之心尖上的学生,打心眼里,李牧之也不愿意相信这事跟颜舜华有关。另一重,他隐隐约约也听到了近日钱多福一伙人有意刁难颜家兄妹,这又让他心中有一丝不确定,不过哪怕是不确定,他也不愿意自己视作心尖的学生有个陷害同窗的恶名。他的想法是有点偏了心尖的,他想的是哪怕真的是颜舜华所作,给点钱多福他们教训也好。

助教们与学生们一致将矛头指向颜舜华,都说三人成虎,竟是无形中就落实了颜家兄妹的罪名。

故而。当下里颜舜华一踏进屋子,众人便将目光集中于她身上。颜舜华倒是无所谓。走路的姿态依然保持着十分坦然的步调,倒是颜致远有点紧张。

李牧之望了一眼颜舜华。张了张嘴,欲询问:“华哥”

不想,颜舜华却是冲他摆摆手:“先生,等下再说!”

颜舜华话一落,众人自是又议论声四起。

颜舜华眉头一皱,环绕了一下屋子里挤挤扛扛的众人。因了屋子小,屋子里人又多的缘故,加上天热,屋子里的气味浑浊不堪。再扫向窗户处。窗户果然也是关的。

“哥哥,你去开窗!”颜舜华轻声道,自己则快速移步到钱多福床榻处。

有人便对开窗起了异议:“后窗有风,别再闪着风了,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

颜致远便望颜舜华。见颜舜华冲他点点头,上前几步,将后窗推开。外面晴空万里,日头高悬,哪里来的风。

这窗户一开。屋里头原来的浑浊之气疾速向外流窜

床榻上的钱多福混若一摊软泥,整个身子都是瘫着的,眼睛好似无力的已经没了支撑睁开的力量,眼窝凹陷。面色苍白,有大颗汗珠从钱多福额头上渗出,双唇泛白且干瘧

这是典型的闹肚闹到脱水的症状。

颜舜华微微舒一口气。

还好。只是脱水,还有救!

一旁紧紧盯着颜舜华看的李牧之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眉。不觉想起上一次颜舜华为周氏把脉的情形,心下一动。冲口而出:“要怎么做?”

颜舜华抬头望了望李牧之:“可有蔗糖与食盐?”

李牧之点头:“这些前院就有”他说完看了一眼前院的助教们,有机敏的助教赶快走出两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就好,赶快使人去倒上一杯开水来,里头放上两勺红糖与两勺食盐,混均匀了,拿来给钱同窗喝不,给他灌”

其中一名助教听完,便抬眼望李牧之:“先生,你看”

李牧之显得很不耐烦:“还不快去,磨蹭个什么。就按华哥说的做”

那助教一听,赶紧小跑着去了前院。

卢正端卢助教支吾着:“我去前院搭个手”也紧紧跟上。

颜舜华不由的望了卢助教一眼,听的床上的钱多福虚弱的呻吟一声,她勾下头抬起钱多福的左手,找到钱多福的食指。

回过头冲哥哥颜致远勾勾手,待颜致远走近,她则轻声说道:“你仔细看着,等下我离开的时候,你来接着按。”

颜致远见妹妹说的郑重,也知道此时情况特殊,忍住没有去询问颜舜华等下要去哪里,只是专注的看颜舜华的动作。

颜舜华上下按摩钱多福的食指,指法快而娴熟,过了一小会儿,她听见钱多福又一声低低的呻吟声,不觉松开手指,冲颜致远说:“你来”

颜致远点点头,又有点拘谨:“我怕是会做不好。”

颜舜华拍拍哥哥颜致远的手,柔声道:“无妨!”

她正要起身,不想外头却是传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先生,先生,找到了!找到了!”

颜舜华却是不理会,直接走上前询问李牧之:“先生家厨房可否借我一用?”

李牧之虽然很疑惑,眼下这不是要治病的吗,怎么华哥又要去厨房了?

腊梅已是一阵风般来到李牧之身边,双手举着一个小纸包,两手做献宝状,捧到李牧之眼前:“先生,参片找到了。夫人说这是百年的参!”

李牧之不觉松口气,赶紧接过,就要往钱多福口中送去,不想耳边却是传来颜舜华急促的声音。

“先生,不可!”

李牧之顿住手上的动作,回眸不解的看向颜舜华。

颜舜华回头望一眼钱多福,沉声道:“我回头会给先生解释,眼下却是不行!”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李牧之:“先生,信我!”

一句“先生,信我!”暂且打消了李牧之的疑虑。他望了一口门外,心道,“平安去请大夫有一会子了。想来,大夫很快就会来了。”

李牧之冲颜舜华点点头:“先生。信你!”

颜舜华扯了扯愣神的腊梅:“腊梅姐快带我去厨下!”

李牧之亦是催促:“赶紧”

腊梅不再迟疑,她也知道这事来的急。当下与颜舜华一道匆匆忙忙的去了灶房。

到了灶房里,颜舜华也不寒暄,果断的沉声吩咐起来

腊梅照着颜舜华的吩咐,挖了一勺蔗糖,连铜勺子一起架在火炉子上炙烤,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勺子里便兹兹冒着甜汽,勺子里头的蔗糖已是烤的熟透,汩汩冒着烟。空气里飘荡着一丝似苦似甜的味道。

见勺子里的蔗糖已全然化开,颜舜华便找来一块干净的青石板,让腊梅将那冒着滚烫的糖汽的化开了的蔗糖一滴不剩的倒在青石板上,只听“兹”的一声,眨眼的功夫,那倒在青石板上的蔗糖已经结了皮,又等得一会再用手触摸却是已然变得结实。

腊梅好奇的将那结成快的黑色蔗糖从青石板上揭下来,用手取了一点放入嘴里一尝,砸吧砸吧嘴:“这味好特别。又苦又甜,一股子怪味。”

颜舜华点点头,又指挥腊梅赶紧烧了锅开水,并将那黑蔗糖块取了一半。搅了面糊,待得水烧开,腊梅快速的将面糊搅入锅里。又按着颜舜华所说,打了两个鸡蛋。洒了蛋花入锅。

待做完这一切,腊梅忍不住又拿起一块黑蔗糖快放到嘴里。只觉在苦味与甜味之外,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绕在舌尖。

那边,颜舜华却已是催促腊梅将这黑蔗糖蛋花面汤盛上一瓷碗,放到托盘里赶紧送到书院去。

腊梅依言做了,端起托盘临走时,又特特将那剩下的半块黑蔗糖块放在托盘上,意犹未尽的冲颜舜华道:“这东西味道真怪,但却很好吃,叫什么名字?”

这是第一世时,颜舜华的祖母常用的土方子,好像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名字。颜舜华看着那蔗糖黑乎乎的一块,索性给它随口安了个名:“叫黑焦。”

腊梅看了看托盘中那块黑黑的蔗糖块,确实是黑黑的样子,有着烤焦了的味道,叫黑焦倒也合适。

因了时间紧急,又有颜舜华在一旁催促,腊梅与颜舜华两人走得都很急。

很快,到了钱多福所躺的屋子内。

颜舜华听见里头有轻微的争执声,听着倒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她心里不免猜测,这该是哥哥口中平安去请的大夫。

腊梅已是提步二人,颜舜华紧跟其后。

屋里头确实有一个老大夫,那老大夫须发皆白,皮肤却是泛着红润,精神气也十分好,穿着一身右紝的白麻衣,身旁放着一个药箱子。

老大夫正在与李牧之争执,他手抚着须发,面上带着嘲讽的笑:“都传李先生乃是博学之人,今日老夫看来,李先生却是徒有虚名。饶是你那学生华哥如何的聪慧异常,那说破天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话语李先生却是当了真,挡着老夫不让喂这钱家少年郎参片”

腊梅有点怔然,是啊!这黑咕隆咚的一碗糖,哪里比得上参片有用。自己这是怎么了,竟是眼前这华哥说一句,自己听一句。好似魔怔一般!

腊梅疑惑的看了一眼颜舜华,见她精致的五官上毫无表情,饶是如此,却也觉得越看越想看。

对了,定是因眼前这小哥长得过于引人的缘故。

颜舜华冲李牧之行了个礼,又冲那名老大夫行了个礼,也不等他们反应,冲腊梅招招手,向钱多福的床榻处走去!

榻上的钱多福因了适才被灌了一碗糖盐水的缘故,看起来气色好上一点,虽然依然苍白的厉害。

颜舜华招呼了哥哥颜致远,又回头望了一眼张正见:“张同窗,可否移步过来帮下忙?”

张正见一愣,面上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冷着声道:“你说!”

颜舜华也不在意张正见的态度:“你与我哥一道,一个将钱同窗扶起上半身子并给他依靠,一个上前掰开钱同窗的嘴。”

见两人依言做了,颜舜华又转身冲腊梅道:“腊梅姐姐,你喂他喝吧!”

腊梅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忙照着颜舜华的话做了

那边有同窗出口说:“之前就是因为喝了你的双花露,钱同窗才变得这样,你眼下又搞什么名堂,莫不是想要钱同窗的命不成?”

李牧之听了,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轻喝了一声:“周明扬!”

那叫周明扬的同窗便不满的住了嘴。

那老大夫却是上了心,追问道:“这事莫道有隐情,莫不是下了厉药?这位钱小哥之前吃的什么?”

屋子里议论纷纷。

耳边听的下药两字,腊梅手一抖。

颜舜华伸手拍拍腊梅,轻声道:“无妨,你继续喂就是!”

老先生说了一通,问了一通,无非是指责李牧之徒有虚名,不顾学生死活不给学生吃参片,又怀疑这里头有隐情,要一探究竟。

李牧之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旁的平安。请哪个大夫不好,偏偏要请这位难缠的“仙医”。

平安则缩了缩脖子,一脸无辜!

眼见一碗的面汤快见底了,颜舜华轻声道:“可以了”

腊梅便停住喂食的动作。

颜舜华回头望一眼李牧之:“先生,参片呢?”

那正喋喋不休的老大夫闻言,惊诧连连:“你这小孩简直是胡闹,先头交代你先生不让含参片,怎么眼下又要含了?”

李牧之也是一脸莫名,但还是指了指参片所在的位置。

颜舜华暂不理会老者,伸手拿起屋子一角放置的参片,取出两片,递给腊梅,腊梅又将参片放到钱多福口里。

那名老大夫见颜舜华不理他,脸上涨红:“你这小儿,怎么不说,这是何缘故。”顿了顿,又抚摸着已经全白的胡须,“你可听过老夫的名号?”

颜舜华正神情专注的望着躺在床榻上的钱多福,当下并没有理会老大夫。

那老大夫一生气,吹得胡子一跳一跳的,倒引得屋内一干学生想发笑。那老大夫瞧了忍俊不禁的学生,又瞧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李牧之,当下更是气了,那胡子更是一跳一跳的

老大夫正想说出自己的名号,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一跳,不想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悠悠的声音。

“我好口渴,水!”

这声音是钱多福的!

老大夫不觉一愣,暗暗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自己刚来时,这床榻上的小娃一副要去西天极乐世界的情形,这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却是会说话了而且听声音好似活过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主仆闲谈

老大夫是打听过,也观察过的,床榻上的小哥并没有喝过什么药,只是喝了那又甜又咸的怪水,喝了那一碗黑黑的泛着焦糊味道的面汤。可是,眼下怎么看着,这钱家小哥却是已经缓过气来了?

这边颜舜华一听到钱多福要水喝,就赶紧冲李牧之道:“先生,可找人再去冲些糖盐水来。”

李牧之见到钱多福有好转,原来提着的心不觉放下些,赶紧冲助教们道:“快去冲来!”

便有助教“唉”了一声快速去了前院。

颜舜华在后头叮嘱道:“这回只放一勺糖一勺盐就是!”

屋子里有人小声的议论,也有人怕助教们没有听清颜舜华的话,忙着跑到前院去传话。

一会儿的功夫,糖盐水被助教们端来了。

钱多福情况已有好转,不需要再强行掰开他的嘴,灌下去。张正见从钱多福身后架着他,颜致远则端起盛满糖盐水的送至钱多福嘴边。

当下,钱多福自己将嘴凑到碗沿处,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起来。

很快,一碗糖盐水已经见底了。

颜舜华轻声询问:“可还能喝?”这闹肚脱水的紧急处理就是要快速补充水分与保暖。她说完回头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同窗,“谁去为钱同窗寻个衣服来。”

那叫周明扬的同窗应了一声去了。

钱多福又喝了一碗糖盐水。

周明扬将衣服拿来:“华哥,要给他穿?”

颜舜华点点头。

周明扬依言给钱多福披上衣服,心里面十分复杂。先头里出下巴豆主意的正是钱多福。当时周明扬念着颜舜华才大病好没多久,年纪小又身子弱。出言劝过钱多福。只是,钱多福却是不听。

如今。钱多福闹肚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当真是老话说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是这报应来得未免也太快。

钱多福一口气喝下几大碗糖盐水后,颜舜华又重新让他含上参片,轻声冲哥哥颜致远与张正见道:“让他还躺着休息吧!”

颜致远与张正见点点头,帮着钱多福重新躺下。

钱多福因了闹肚身子发虚的眼前都是花的,迷迷糊糊只受着摆布而毫无反抗之力。

“华哥!”颜致远轻声唤一声颜舜华,见颜舜华回望自己,忙用眼睛示意。

颜舜华顺着颜致远的目光一望。不觉松了口气。

原来那钱多福的裤子湿了

这也就意味着,钱多福的闹肚已经无大碍了

她望着张正见与颜致远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一直密切注视颜舜华的李牧之瞧见了她与颜致远之间的互动,心下好奇,走上前一望,心下了然。

“都散了吧!让多福安静休息会”李牧之冲屋内众人摆摆手。

很快,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屋里只剩下张正见与颜致远、颜舜华还有李牧之与不愿意离去的老大夫,当然还有躺在床上的钱多福。

颜舜华走上前冲老大夫温声道:“这位老爷爷。适才因了紧急,没有来得及回答你的疑问。还望见谅。”

那老大夫本来还正因众人把他当作幌子一般晾在一边而心生烦躁,听了颜舜华的话,没有好气的道:“什么缘故。你赶紧说来。”

颜舜华冲老大夫行了一个礼节,轻声道:“先前钱同窗闹肚厉害,若此时就口含参片。会虚不受补,情况反倒更严重。他喝了糖盐水与黑焦稀饭。这补了肚子后,再含参片就好了。”

那老大夫也是几十年的老医士。听了颜舜华的话,心里一寻思,转过弯来,点头道:“是的,是这个理,虚不受补,是我忘却了。”

再望颜舜华不觉目光柔和很多,老大夫嘿嘿一笑:“这位小哥倒是学医的好苗子,要不拜我为师?”

李牧之却是抢在颜舜华之前开口:“淳于大夫,我这学生学业精良。他这只是平日见他祖母行医,方懂一点,并称不上会医术。”李牧之顿了顿,又重复道,“我这学生学业很是精良”

那老大夫听了,眼里便闪出一丝遗憾来,失望的摇摇头,又问:“你祖母姓什么?”

颜舜华听了,下意识的重颜致远点点头,却已是晚了。

颜致远已经脱口而出:“祖母姓林。”

那老大夫拈了拈胡子

见那老大夫已经走上前为钱多福把脉开方,颜舜华拉了颜致远一起给老大夫与李牧之行礼告辞。

因了书院里出了这样的事,当天下午,李牧之也无心再开课,索性早早的宣布下了学。

钱多福的家人来了学院将钱多福接了回去,后面的几天钱多福也没有再来书院报道。颜舜华留心听着同窗们的闲话,知晓钱多福那日原本就因夜感风寒而闹肚,因此后面其他同窗只是闹了两三回就好了,只有钱多福却是严重到脱水的地步。索性那日自己处理及时,钱多福眼下倒也无大碍,只是身体有点虚,家里人又心疼,便为他告了假,如今只是在家好生的保养着。

至于双花露下毒事件因了那位淳于老大夫用银针试了试,又有李牧之亲口尝了尝,均没有什么疑点。此外,那天除了钱多福闹肚比较厉害外,其他同窗倒是闹了两三回便好了,后面也没有任何不舒适之感。议论自然也就止住了,只是虽如此,自那日起,书院里倒也没有人再捉弄过颜致远了,甚至于见了颜家兄妹都十分客气,客气而疏远。只有张正见,偶尔投向颜舜华的目光带了几许探究。

除此,则是颜舜华那日熬制的黑焦受到了腊梅与迎春的极度喜爱。

腊梅倒是有一个奇异的发现,那日熬黑焦时是她葵水刚过去的一天。因了喜欢上黑焦的味道,李府又素来对家中仆人大方。更何况腊梅是周氏的贴身丫鬟。因了,腊梅与迎春倒是在小厨房里熬了不少的黑焦私下里当了零嘴吃。

这一日。迎春与腊梅在屋里正与周氏一起做小衣,周氏心情今日难得很平静,屋子里窗户推开着,外边开的热闹的月季有两枝花朵伸到窗子里来,便为屋里增了一丝明媚。

周氏抚了抚依然很平坦的肚子,难得的笑了:“这月季倒开的热闹,迎春且去剪几枝来。”

迎春听了,心下一喜。前几日,周氏不知是不是因了有身子的缘故。性情大变,前阵子愣是将屋里插了鲜花的瓷瓶给摔了个粉碎,并怒气冲冲道:“以后屋里不要给摆花。”

迎春当下忙不迭的去了。

周氏与迎春、腊梅一边做着小衣,一边说起了闲话。

腊梅瞧着周氏今日难得有兴致多说话,很是舒了一口气,闲谈间说起了那黑焦,末了道:“我和迎春阿姐私下做了不少黑焦,拿着当零嘴吃,照镜子时发现这几日气色倒是不错。以往葵水一过。脸色总要苍白上几分,这一回反倒看着好多了。”

周氏听了腊梅的话,顿住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腊梅与迎春。点点头道:“果真气色比以往好了。”望了望屋内水晶瓶里的月季,笑道,“倒是跟花一样娇艳。”

“只是。那华哥是你们老爷视作心尖子的学生,怎么好端端的不去做学问反倒去灶房做零嘴了?”

周氏眼中闪着疑惑问道。

“才不是呢。夫人。”腊梅笑着解释道,“华哥那日做这焦糖本是为了救人的。只是后来见我因喜欢那味道,私底下问了他,他才告诉我当做零嘴吃对容颜发肤好,说堪与阿胶比。”

迎春也于一边帮腔:“可不是,我这段跟着腊梅一起拿这黑焦吃,之前一直觉得有点胸闷,吃了药也没有见轻过,哪曾想就吃这黑焦反倒是胸闷之感轻了好多。前阵子我娘家来人说,小侄子因了夜里凉着了肚子,年纪小,哭着闹着不肯吃药。我想着那日华哥给那钱多福吃了,很是有效,就将方子说给了娘家嫂子。不想,小侄子吃了那个,竟是没两日就好了,现在家里没事也给小侄子做黑焦,拿着当零嘴吃。”

周氏则道:“你有没有嘱咐你嫂子不要往外传?”见迎春点头,方道,“那估计是华哥祖母的秘方,他小孩子不懂事,将这方子流传了出来。你们知道了也就罢了,可千万得嘱咐家里人嘴上要长个把门的。说起来,我这肚里的孩子能保住,也要好好谢谢华哥及他祖母。只是”

周氏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又岔开了话题:“你们说说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腊梅与迎春两人笑着将当日之事给周氏说了一遍,又道:“前日,浣室里来了人给我们府上送洗好的衣裳来,我上前打听,得知,那钱多福眼下已经好了,在家养了这段时间,又天天喝了那日的黑焦蛋花稀饭,竟是比以往能吃饭了。”

“那他们得好好谢谢华哥才是!”周氏做着小衣,脸上表情甚为柔和,“我们也是,你先生说等眼下把手里的这个烫手山芋处理好了就亲自登门造访。”

听周氏提起“烫手山芋”,腊梅与迎春面面相觑,脸上同时闪过不解。她俩个因为是家生子,与主家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故而平日里周氏与李牧之有事说话倒也不怎么避讳他们。

只是这一次,俩人都清楚周氏与李牧之有很严重的事瞒着她们。腊梅与迎春猜测着,周氏口中提的是“烫手山芋”怕指的就是这瞒着他们的事。

但愿能快点处理好吧。腊梅与迎春明显感觉到近日无论是李牧之还是周氏都心事重重,而且府里也管制比以前严了,尤其到了入夜的时候,更是不许仆人们出屋子。

“你们且看看,这衣襟上绣个什么花样好?”周氏拿着手里的小衣,将话题转移到缝制小衣上,“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腊梅笑着道:“甭管是男孩、女孩,生下来老爷都会当眼睛珠子一样的疼宠着。”

迎春也笑:“可不是,这观音镇上的姑娘谁个不羡慕夫人,老爷学问做的好,人也一表人才,关键是对夫人一心一意”

周氏笑着与两个丫鬟寒暄一阵,借口累了,将两个丫鬟支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周氏一人,周氏忍不住双手合十,口里轻声祷告:“愿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这烫手山芋赶快丢掉”(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赵家有蛇

钱多福的父母果然两天以后来了。

那天的日头依然很大,毒辣辣的日光直直的烤着树木花草,树上的叶子与花草均无精打采的耷拉着。颜舜华与颜致远也在这酷暑里也无精打采起来,吃过午饭,颜舜华只觉得两眼犯困,止不住的打呵欠。

说起来,她这一世的身板还是个儿童,精力本来也就不济,又加上近日总有事需要心,人就特别容易犯困。回到休息处,颜舜华斜歪在榻上,很困却是热的怎么也睡不熟。都说心静自然凉,颜舜华却觉得这句话纯粹的唯心主义。她推开窗户想凉快一点,不想随着窗户的推开,外头铺天盖地的热气直窜进来。颜舜华赶紧又将窗户合上,心里感叹:这样热的天,怕是拿了鸡蛋趁午间连着放上几天,就能孵出小鸡了

她将心里想的说给同样热的睡不着的哥哥颜致远,并兴致勃勃的提议等鸡蛋被晒的蹦出了小鸡就好好的养着,养大了好收鸡蛋。

颜致远却是噗嗤一笑:“哪里会孵出小鸡来,怕鸡蛋放在外面了都成蒸蛋了,剥开就可以直接吃”

颜致远这么一说,颜舜华觉得自己更热了。

这还没到六月里呢,天地已经热的像个刚揭开盖的蒸笼,而人们就置身在这蒸笼四溢下的白汽里。

颜舜华开始怀念第一世的暑假,说起来还是第一世人性化啊!

俩人睡不着就闲聊几句,聊着聊着,颜舜华只觉得自己眼皮开始打架。刚要入眠时,外头却有助教在叩门:“华哥。华哥!”

颜舜华迷迷糊糊睁开眼,望向颜致远。

颜致远则道:“你先躺着吧。我出去看看去!”

外头的声音又想起:“华哥,有人找!快出来,是喜事!”

等颜舜华与颜致远出去一瞧,便见前院的郑助教领着两个未曾谋面的人站在屋檐下。

因了天热的原因,郑助教见颜舜华与颜致远一出来,便伸手在额上抹了一把汗,指着颜舜华冲来的两人介绍道:“这个便是两位要找的华哥。”又指了指颜致远,“这个是华哥的哥哥。”

两位中年人含笑望着颜舜华与颜致远。

颜舜华有点不明所以,也笑笑。

这相互一笑。气氛就活多了。

颜舜华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两人。这两位中年人是一男一女,看服饰与彼此间亲密的神态,倒很像是夫妇。那妇人看起来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相清秀。她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绣了缠枝的对襟夏裳,是一件水蓝色的马面裙,梳着留云髻,发髻上只斜插着一支翡翠步摇,质地倒是上层。两耳空空,脸上扫了一层粉。因了天热出汗的缘故,那汗珠晕开了脂粉,使得妇人原本应该精致的妆容出了纰漏。

妇人身旁站着的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穿了一件灰色绣了青竹的长袍。男子脸小却眼大嘴大耳朵大。个头不高,长相很一般,只是两只眼睛里却闪着光。看面相是个精明人。颜舜华琢磨着这男子该是钱多福的父亲。

果然,郑助教指了指二人冲颜家兄妹道:“远哥、华哥。这是你们同窗钱多福的父母,也是镇上浣室的当家与二当家。”

颜舜华与颜致远冲郑助教行了礼:“先生。辛苦了。”郑助教摆摆手,说道天热,便自行离去了。

颜舜华颜致远又冲来的二人行了个礼:“伯父、伯母好!”

二人赶紧还了礼。

那妇人含笑上前要摸颜舜华的脑袋,不想颜舜华一个侧身却是躲了过去。妇人一怔,面上笑意不减:“你这孩子一看就是可人疼的!我家福儿素日里念叨说李先生视作心尖的学生是个小神童,年纪轻的很,却是百年难遇的过目不忘,聪慧异常。我就一直想看看小神童的神采,今日可是如愿了”

那妇人说着,看颜舜华年纪小,又要上前去拉颜舜华的手。

颜舜华后退两步,含笑而问:“不知伯父、伯母有何事?”

那妇人便看向身旁的男子。

男子轻咳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凉亭:“这里热,我们不妨去那边凉亭一坐。”

颜致远有些迟疑,扯了扯颜舜华的衣襟。

颜舜华反过手来拍拍颜致远的胳膊,轻声道:“不妨事”

凉亭位于书院的西南角,四周植有高树植翠,树荫下铺满零星小花,热风吹过,夹带着花草的香气,颜舜华闻了更想入睡,到底没忍住打了一个呵欠。

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钱家夫妇见颜舜华困,也知道她年纪小,只简单寒暄两句,就将来意说了出来。

原来今个上午,钱家夫妇已经驱车寻到了正在瓦肆上卖双花露的颜林氏等人,送上了酬谢的银子,并说明了事情原委,直言颜舜华对钱家有大恩。

钱多福是家中几代单穿的独苗!

颜林氏等人却是任钱家夫妇好说歹说就是不肯收银子。这钱家夫妇才趁着午间学生下课休息找到了这里。

男子从袖里掏出几锭银子,足足有三十两,双手奉给颜舜华,见颜舜华不收,又奉给颜致远。

颜致远望了望颜舜华,见颜舜华冲自己摇了摇头,便也将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

这钱颜舜华是不想收,也不能收的,钱多福因何闹肚,自己是最清楚地,若收了这银子心里肯定会别扭一阵。

再则,颜家现在经济也渐渐缓解了,不仅如此,大姑姑颜如玉的丹毒之症也好了大半,算了算,出五月就能好。到时,颜家的经济自然会好起来的。更何况,自己这几日已经在琢磨卖玫瑰花糕与制作玫瑰露了,这些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在平城尚能寻到一二家店售卖,在观音镇上。眼下还没有出现在市面上。

然而,观音镇上富户云集。想来等过些时候玫瑰露与这玫瑰花糕一推出,肯定又是一笔好进项。若顺当,小小的发上一笔财极有可能。

见钱氏夫妇一脸不自在的情形,颜舜华忽的心里一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犹豫了下,想到周明扬讲的钱多福小时吃凉性东西过多,吃坏了肠胃,隔三差五就会闹肚一会儿,因而无论饮食上怎么精心。钱多福却也是吃不胖。

为了这,钱家夫妇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抓了多少药,却始终不见轻。偶尔吃着药有效了,却过不了多久又要复发。

这倒是真真愁坏了钱氏夫妇。

颜舜华说了几个食疗两用的方子,又特别交代了钱氏夫妇要多给钱多福吃些药食两用能调理脾胃的食物,末了道:“照着这药方子常年累月的吃,一开始兴许效果不明显,吃上三年。却是可以除根。”想了想,又道,“那黑焦可以拿来直接让钱同窗当零嘴吃,那东西最是调理脾胃。比吃药强百倍。”

钱氏夫妇很是感激,又说了会儿话,瞧着颜舜华确实是困了。便起身告辞了。

颜舜华则是困得不行,回到休息处就歪倒在踏上入了眠。这睡着了。倒也不觉得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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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到家时,颜林氏将颜舜华拉到一边。说了上午见到钱家夫妇的事。颜舜华将事情简单的冲颜林氏说了一遍,省略了起因与自己的设计。

颜林氏点点头,又道:“幸好当时你母亲与你父亲离开去买去了,当时就我在,不然你母亲定是要疑心你了”

颜舜华听了,垂下眸,再抬起头,一脸天真:“祖母说的,舜华听不懂”

颜林氏一怔,也不多理会,折回屋里不提。

晚上的饭菜还算丰盛,有辣椒炒腊肉、韭菜炒鸡蛋、炒青菜、干煸豆角、腌萝卜、红烧鱼块、盐水毛豆

一家人正欢声笑语吃饭时,颜家的院子外面却响起了虎子的声音:“远哥,快来!远哥!赵家灶房里出来个可长可长的蛇,快随我去看稀奇。”

虎子话音刚落,原本正喝地瓜粥的颜世卿猛的站起身来,声音带着浓浓的紧张,连声发问:“你说什么?谁家出现了蛇?赵家?那蛇可咬伤了人?打死了没?”说完,脚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向院门处走去,“我去看看!”

颜致远也起身跟了去,假装要拉颜舜华一起去。

颜舜华忙摇了摇头,她最讨厌的就是蛇了!哥哥竟然还拉他一同!

颜致远哈哈大笑:“逗你玩呢”说着,也径直出了院门。

芸香却是犹豫了下,冲颜林氏道:“娘,我去瞧瞧水荷。她一个寡妇,怪不容易的。”

颜林氏眼角跳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快去快回!”想了想,也心有余悸,“你同世卿一起多采写雄黄来,这夏季蛇虫多,若被咬上一口就了不得。”

芸香点点头,去了。

等芸香赶到赵家时,赵家的屋头外面已是挤挤扛扛站了一群人,大闺女小媳妇,老婆婆老头子,众人七嘴八舌。

芸香见赵家围的水泄不通,她进不去,只能先站在人群外,神情有点恍惚。

人群的一角传来窃窃私语声。因了芸香离得近,倒是传进了芸香的耳朵。

“听说了没?燕七向赵婶子家提亲了,说要娶水荷。”

“你这消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咱这凤鸣村的乡亲们哪个不晓得燕七真心眼馋水荷。啧啧,水荷那蜂腰高胸,人又长得妩媚秀丽,咱们这凤鸣村里头的妇人里倒是头一份。”

“那是你的眼光,我倒觉得医婆家里的媳妇芸香人长得好,又高挑又白皙,做家事做绣活都是一把好手,关键还会教育孩子。不说华姐了,单就远哥,咱们村子里有几个少年郎能比得过?”

“怎么了?你替你家闺女看上远哥了,我可听说”说话的人话到一半,一个扭头看见了芸香,忙止住了。望向芸香,那人不免脸上讪讪的,笑道:“世卿媳妇,你也来了?找你男人呢?”

芸香点点头,唤一声“嫂子”。

那人便道:“世卿与燕七几个人刚刚把水荷抬进屋里,她见了那蛇一时害怕过度,竟是冲出外头便晕倒在地。”

便有人接了话:“水荷倒还好,若是晕倒在灶房里头,那蛇冲将上来,可是了不得!”

芸香听了,不免心惊,拍了拍胸口,压惊道:“那蛇可打死了?”(未完待续)

ps:这一章依旧3410之前的情节有些慢,后面会逐渐推进~另外,这里解释下,钱多福闹肚子厉害的原因,吃了梨后立马喝水是会闹肚子的,而如果是吃凉性的双花露,就更严重点。钱多福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脾胃不好,夜里又着了凉,之前就有点闹肚子。那个所说的“黑焦”是我外公留下的方子,我外公是最后一批准备考秀才的,通医术。

第五十五章 鲁氏阿婆

芸香话音刚落,便有几人连着回了她的话。

“打死了,打死了,为着这,赵婶子正和王阿九到如今还在争执呢。他们都吵了有好大会子了,连王阿九的浑家也参和进来了,如今赵婶子却还不消停。”

“可不是,这赵婶子可真是做得出来。她媳妇水荷都被那蛇吓得晕倒了,她也不进去好生抚慰抚慰,反倒在外头直骂王阿九存了坏心贪图卖蛇肉才把那蛇给打死了。”

芸香听了,心里疑惑连连。这话她是真听不懂了,怎么王阿九将那赵婶子家的蛇打死了,赵婶子还要缠着骂架。

她这厢刚要开口询问,那边年长的鲁阿婆已是拄着拐杖走过来了,边走边说:“你们这群小媳妇大姑娘,就是不晓事。回头归家时好生问问你们家里的老人家,可就知道这赵婶子为何骂王阿九打死她家的蛇了。”

鲁阿婆年事已高,众人见她过来,都自觉让了路。更有两个媳妇子笑着上前搀扶了鲁阿婆:“你老怎么也来了,这天眼见着就黑了,你老就是赶过来凑热闹,也得找个家里的小辈给陪着过来。”

鲁阿婆啐了一口到地上:“他们那些黑心肝忘祖宗的玩意,眼里只有他们媳妇,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他们媳妇瞎撕掰,早就将他们媳妇当娘了,哪里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唉哟,我的天,这生孩子养孩子天生就是赔本的,要早在几十年前我知道我几个小子长大了一个个跟畜生一样,完全不懂得孝顺二字怎么读。怎么着我也要在他们刚出娘胎就将他们溺死在桶里。”

那搀着鲁阿婆的两个媳妇子听了鲁阿婆一番话,不免脸上讪讪。勉力笑道:“这儿子指不住,可不还有孙子呢。都说隔辈亲、隔辈亲。阿婆,你大孙子媳妇可是有身子了?前几日我打村东头跟你大孙子媳妇走碰面,唉哟一段时日不见,你大孙子媳妇变得丰腴多了,脸也圆了,腰也有肉了,脸都大了些许,哪里还似先头那般弱不禁风。”

“儿子尚且止不住,白搭了孙子。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指望不了。我还能指望那些隔着肚皮的不成。”鲁阿婆冷笑道:“可不是就怀了崽子了,成天日上三竿了她还躺在屋里头,喝着牛乳吃着梅子,神仙似的被供着。老四家的成天喜的见眉不见眼,说什么爱吃梅子好兆头,酸儿辣女,可我看着那怀相,肚子一点也不尖,都满上胸了。八成是个赔钱货!”

鲁阿婆这话一出,就有人心里听不惯,拿话噎她:“阿婆这话我不惯听,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哪里就是赔钱货了?我听我婆婆说,你老年轻时好威风,一口气连生了五个儿子。成日里满村夸耀,更是笑话那些生了女儿家的。直处处明里暗里嘲讽人家生不出儿子只会生丫头片子赔钱货。你老倒是后头可生了个赔钱货,又掉河里淹死了。这如今你又抱怨你那五个儿子不认娘,不孝顺。你老可别恼大发了,我且说句不中听的,要是你那闺女没死,如今你也能享享女儿的福,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儿嫌孙厌的天地。”

说话的人是村里开鱼塘的老唐家的大媳妇,这媳妇子入了唐家,头年就怀了身子,可把全家给喜坏了,都指着她能一举为老唐家生个带把的来。天不遂人愿,等这老唐家大媳妇十月分娩时,却是生了个妮子。老唐家倒也一样稀罕这大孙女,还安慰大媳妇说是“先开花后结果”,这媳妇子倒是憋着一口气,没过几个月又怀上了,谁知等生出来又是个闺女。这也就罢了,谁知这媳妇子愣是一口气让老唐家连开了五朵花,这第五朵花眼下才不过刚满两生子,老唐家看着家里一堆的孙女,连个孙子的影子也没见着,他家又是三代单传,老唐两口子心里堵着气,每每对这大媳妇说话,夹枪挟棒的。这大媳妇心里便敏感别人说这生男生女的事,故而当下听了鲁阿婆这么一说,当下心中一烦,竟是口无遮掩,揭起鲁阿婆这个老人家的短来了。

鲁阿婆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年纪虽大了,也是一把老火,岂能忍这媳妇子的话,当下举起拐杖踉跄着上前就往那媳妇子身上抡去!

那媳妇子自知理亏,也不敢还手,一边口里嚷着:“我错了阿婆,阿婆,阿婆”一面急急的后退,倒是踩着了后头的人,后头的人就一阵怪叫。

大多数人则是或袖着手或磕葵花籽,眼睛亮亮,嘻嘻哈哈的于一旁看笑话,还有人起哄:“阿婆,你老这拐杖细了,得换根粗的来,不然桂春她光长肉不长记性。”

芸香眼瞧着眼下这场面闹的跟锅滚了似得,到底怜着鲁阿婆已年过花甲,不觉笑着走上前扶了一把鲁阿婆,柔声道:“阿婆,快消消气!”

鲁阿婆回头见是芸香,愣了一下,又骂骂咧咧桂春几句,方回头拍了拍芸香的手背,就着芸香的胳膊,拄着拐杖往空地处走两步:“好孩子!你婆婆现在身体可还硬朗?有阵子没见着她了,听人说你婆婆现在在成日在瓦肆上捣鼓什么露”

芸香回头冲众人笑笑,方冲鲁阿婆温声回道:“是双花露,夏日里喝了有解暑清心之功,回头我寻个空子去跟阿婆送去些,让阿婆也尝尝。”

鲁阿婆在村里能看的上眼的年轻媳妇很少,这芸香倒算一个。一个为着鲁阿婆为人有点势力,村里人都讲鲁阿婆是个“笑人贫,恨人有”的老货,因此能入她眼的都是家底子光鲜的人家,这芸香于这点上是符合的。另一重则是芸香待颜林氏几年如一日的恭顺,她可是有一回眼睁睁的瞧见颜林氏用那能刀子般的眼光怨恨的看过芸香,可这芸香不还照样孝敬着颜林氏。为着这。她心下更是看自己的几个儿媳妇、孙媳妇不顺眼,自己一辈子掏形的抚养他们长大。又给他们娶了媳妇分别另安了家,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娶媳妇而是娶进门的仇人。一个个黑心歪尖。老话说“有恶儿媳就有孬种儿”,这话一点不假,自己那几个儿子如今眼里只有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哪里还曾记得生养了他们的自己。

鲁阿婆温和的望了望芸香,忽的想起一事,原本带笑的脸忽的沉了沉,拉了芸香的手,语气有点慎重:“香儿啊,你随老身来一下。”说着话。指了指一边的空草地处。

芸香见鲁阿婆忽的脸色变了,又听鲁阿婆这么说,心里立马浮出了许多不好的念头,当下也不出声,暗暗点了点头,扶着鲁阿婆走至一边空地上。

有几个性子跳脱的媳妇子见鲁阿婆与芸香要说悄悄话,便彼此拿眼睛对对眼,也不作声,不约而同的要跟上去。

芸香心里正自揣测鲁阿婆要说什么事。不想鲁阿婆却停住了脚步,拍了拍芸香的手,柔声道:“且等一等。”

鲁阿婆不等芸香反应过来,拿了拐杖反折了身子。重重捣了几下地,啐了一口骂道:“一个个鬼鬼祟祟的作什么。成天懒长指甲闲磕牙,东家长西家短的乱扯淡。都一边去,别跟着我老婆子。没的招我老婆子厌。”她说话,又拿起拐杖冲着后头的几个媳妇子胡乱挥舞几下。如愿看见那几个媳妇子身子往后瑟缩瑟缩方才作罢。

有媳妇子还想逞能跟上去,却被旁边的媳妇拉了一把拦住了。旁边的媳妇道:“不听也罢,跟我们没一根鸡毛的关系,不凑前了。万一惹恼了这鲁阿婆,她倚老卖老起来可不又唱又骂又跳的让你没脸。走吧!”

几个媳妇子便又走回人群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场戏,一群女子那就是走马换灯不断场的戏。几个媳妇子很快融入人群中,说起别的闲话去了。鲁阿婆这才跟着芸香去了一旁的空地,前后望了望,又上下打量了芸香,低声询问:“你这连着五年不怀身子,是你肚皮不争气还是世卿那小子就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芸香脸腾地一下红了。

鲁阿婆拍拍芸香的手,一脸真诚:“脸红个什么劲,咱们都是女人。你连孩子都生过,我说这话,你臊个什么劲。你且说说,可是不是你家世卿年轻时憋坏了,现下提不上劲,不行了?我给你讲若真是这样,你也别净一个人生闷气,去山上采些羊藿,再买些菟丝子配着一起熬水给世卿当茶喝,保准让世卿能有个男人样,生龙活虎的让你受不了。”

鲁阿婆自顾自话,倒也没有注意到芸香的脸都红的跟滴了血一样,依旧是笑呵呵:“说起来,想当年我可没少让你鲁大爷喝这个,不然我哪里能一口气生下五个儿子。香儿啊,你这人人样子好,又有好绣活,对你婆婆也孝敬,可就吃亏在这没有儿子上,虽说那远哥也叫你一声娘。可咱们女人之间不说二话,那丈夫前头生的儿子,能跟自己肚皮里面爬出来的一样?”

芸香胀红了脸,咬着唇,半晌吭哧出一句话:“阿婆,你若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鲁阿婆抬眼一瞧,好家伙,这芸香竟因了自己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而脸红的跟猴子似得。

鲁阿婆心里骂一句芸香:“假正经!”面上却是笑容不减,“你这孩子,甭拿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这要不是我素来喜欢你,我才懒得跟你磕牙还有那行房的时间也要有讲究,若是想生儿子你与世卿就得彼此憋一憋,好来个**再则,这行房的姿势也得改个个,别老是一个样子”

芸香怕鲁阿婆接下去会再说什么羞煞人的话,当下赶紧截住鲁阿婆的话:“阿婆,芸香知道了。芸香谢阿婆的一番好意。”说着话,芸香眼睛不断往赵家瞥,口里直道,“阿婆,我婆婆让我来看看水荷,我这都来了大半天了,还没有进屋里瞧上一瞧,我且先进去了,阿婆再顽会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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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绝弟来历

芸香说着话,将手从鲁阿婆手中抽出来,又道:“阿婆,这眼看着天就黑了,等下天一黑了,恐路上蛇虫多,就算没有蛇虫,那蚊子多的也是能生生的吃掉人二两肉来。阿婆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芸香说着话,就要转身去赵家院子里。

鲁阿婆则又叫住她:“我且问你,你家世卿待你可真好?”

芸香并无多想,一心只想摆脱鲁阿婆,不再听她那口无遮拦令人羞红的话,当下冲口而出:“是真好。”又道,“鲁阿婆,我先过去了。”

鲁阿婆还想说什么,却见芸香已经走开几步,心里也猜到芸香是怕羞。她拿拐杖重重的捣了捣地,却又噗嗤笑出来:“假正经,若真正经,又怎么会未见婆婆就不吭不响的跟世卿在外头先搞出个孩子来想当初,我还以为世卿要娶的是”

鲁阿婆这厢正自言自语,不想后头却有人笑着道:“阿婆说谁假正经呢?”

鲁阿婆回头一瞧,却是老唐家的,想起适才老唐家大媳妇奚落自己的话,不免将气撒在老唐家的身上,口里没好气的说:“你管谁正经不正经的,只要你是天地下最正经的人不就得了。有这时间偷听我说话,怎么不去好好照管你家那五朵金花去?”

老唐家的不知道自己大媳妇与鲁阿婆适才的小闹剧,当下被鲁阿婆一顿抢白闹得个大白脸,等反应过来时,却见鲁阿婆已经拄着拐杖上了小道。要归家去了。

老唐家的啐了一口到地上,又拿脚磨了磨。骂道:“好生不招人待见的老婆子,年轻时是悍妇。年老时却是倚老卖老,出口就伤人的。难怪她五个儿媳妇都不待见她,就这口德,无论哪个闺女成了她媳妇,也和她长远不了”

老唐家悄声嘟哝几句,方抬腿向前走几步,拿眼一望,便见人群里说的正欢,笑的前仰后合的可不是自己那大媳妇。当下又想起鲁阿婆嘲笑自己的话“五朵金花”,面上便闪过一丝怒色,扯着嗓子叫道:“桂春,回家了,开饭了,再不回去,那菜可是要被你几个闺女吃完了,你就只能啃干镆了,连稀饭都没得喝。你可知道你那五个闺女个个跟蝗虫一样。能吃的厉害”

那桂春正与众人说笑打闹的欢,猛一听她婆婆叫她,脸色便不好看,又听的她婆子张口她闺女闭口她闺女。不由得眼珠子瞪圆了,也不顾众人都在呢,长口就冲老唐家的道:“我闺女吃饭跟蝗虫一样。你闺女敢情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用吃人间烟火,顿顿啃空气就能饱肚。再说了。我闺女难道不是你孙女,嫌弃我闺女能吃。怎么就不说你老唐家没的营生,你儿子不中用。你看看人家世卿家,听说那顿顿开荤,远哥与华姐都还入了学。”

老唐家听着媳妇桂春如此说,心想这媳妇子当真的娶错了。不仅肚皮里光会下闺女不说,这眼尖嘴利说话刻薄的,直令人每每气得肝疼。本想回她媳妇两句:“你也不瞧瞧你长得什么德行,人家芸香又长得什么模样。世卿人长得高高大大的,能看上你,还羡慕人家世卿比我儿子有本事了,也不想想你自己哪里比得上人家芸香。就不说芸香了,就单单今日这被蛇吓得晕倒的水荷,那也是水当当的美人俏媳妇,当初那也差点要嫁给世卿的。你桂春一张锅排脸,又只会生闺女,也搭了我儿子瞎了眼,当初定了你,还不知足。”

当然这话,也只是在老唐家的舌尖上滚了一圈,并未说出口。老唐家因怕大媳妇桂春再说出不利自己闺女的话,自己闺女可是先头里去了大户人家当了妾,生了儿子后,大户人家给了她闺女些钱帛,遣了她闺女出了府。

她闺女在大户人家做过妾,又得了一大笔银钱,本来这凤鸣村连带隔壁的栖霞村的媒婆们也上门说了几个后生。她闺女也嫁了栖霞村的一个黑壮老实能做活的后生,又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日子本该过的和和美美的,哪里知道她闺女在大户人家锦衣玉食享受惯了,根本耐不住这乡野间的清贫生活,生下孩子没两年,栖霞村里来了个收猪毛的商人,她闺女不知怎地就和那个收猪毛的商人有了首尾,后来干脆孩子也不要了,连夜收拾了包袱就跟着那收猪毛的商人头也不回的私奔了。没几天,那栖霞村的亲家就举家带亲的一起挤兑在自家门口,狠狠的骂了一顿不说,还仗着人多威逼着自家退了当初的聘礼,可怜了当初的好亲戚。这事说起来要多丢人有多丢人,而她家里这个没理也要强三分的大媳妇更是时不时拿自家闺女来说话噎人。

闺女再不好那也是自家的亲。老唐家的可不想媳妇在这么多人面前扯上自家闺女,让这一竿子媳妇婆子笑话闺女,当下声音软了下来:“走吧,桂春!那蛇有啥好看的,你要喜欢看,回头让守成去林子里给你抓几条蛇来。”

一群大姑娘小媳妇便笑了起来,都道:“桂春快回去吧,不然回头你婆婆可是要让你家那口子去野地里给你抓蛇耍呢。”

桂春也跟着笑,口里道:“我这婆婆吧,人傻。”

众人又是一阵笑。

桂春便问:“婆婆,求弟可好好吃饭了?”

老唐家的冲桂春招招手:“赶紧回吧!求弟哭着闹着不肯吃饭就是要找你吃奶。现下,你公公跟守成还没有从镇上做工回来,家里头就求弟她们老太一个大人在家,你也知道求弟她们老太年纪大了,别看不全这五个丫头了,万一让求弟磕着碰着就是了,你也知道招弟、迎弟她们几个一向玩心大,自是不耐烦老呆在求弟身边。你快回去喂奶,孩子正哭呢。”

桂春听的求弟有可能磕着碰着。这才上了心,回头冲一群围着她的大姑娘小媳妇说道:“你们接着耍。我家去了。”说着话,桂春走到她婆婆身边,嘟哝道,“得给求弟断奶了,这都过了两生子了,还成日吃奶,都要把我吸干了。”

老唐家的瞥了一眼大媳妇桂春那脸壮身圆的模样,也不作声,偷偷撇了撇嘴。

桂春道:“不成。我得跟守成再努力努力,争取再怀上个”

老唐家的面无表情的扫了大媳妇桂春一眼,心里则道:“努力着好再生个闺女呢,都努力了五个闺女了。哎,都说这先开花后结果,这自己家都一连开了五个花了,孙女们也都依次起了名招弟、迎弟、等弟、盼弟,求弟,这要是第六胎又是个妮子。那就干脆叫绝弟好了。”又怀着忐忑的希望想到,“都说这先开花后结果,自家这花都一口气开了五朵了,运气再差。这也得结一个果子啊,自己也不贪多,能有一个果子就好。当然若是有两个果子,自家一定会天天给老天爷上香以答谢老天爷。”

话说。不到半年这老唐家的大媳妇桂春当真是又怀上了,这一胎怀相极好。肚子在下方,又尖尖的,桂春又只爱吃酸的,等的胎儿会动了,桂春还老念叨说这胎儿脾气大,跟以往怀五个丫头时不一样,这一胎特别有力,爱动,定然是个小子。凤鸣村里老人们都说老唐家可要生出来个带把的了,就连颜林氏给桂春把脉也说脉搏沉稳有力,像是怀有小子之相。这可把老唐家高兴坏了,将桂春伺候的跟祖宗一样,见人没说句话就发笑,哪里知道到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的欢喜了一场。那桂春十月分娩却又是一个闺女,老唐家当场就跟一脚踩下去的鱼泡一样,那失望与痛苦直到很多年后颜舜华还能回忆的起来。

桂春家的老六果真被起了名字叫绝弟。桂春因为怀绝弟时吃的好又不下地干活,将胎儿养的过大,生绝弟时难产吃了很大的苦头。虽幸得颜舜华及时开了有效的催产药,又赠了桂春两片百年参片让她含着,指挥着颜林氏用刀子强行外力开了指,方保得桂春母女平安。只是桂春却是伤了身子,又因生产过多,有些下垂,虽颜舜华假借颜林氏之手开了调养的方子,桂春却是不能再生养了。

老唐家的三代独苗唐守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无论老唐夫妇怎么说就是没有休妻再娶,一辈子就守着桂春及六个闺女过活。

桂春的第六个闺女叫绝弟,倒也真的是名副其实的绝弟了。后来,老唐家的将当日随心想的给老唐一说,老唐恨得只想拿扁担敲老妻,每每出去叼着旱烟与人聊天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说起往事,直怪老妻口无遮拦一语中的。

再后来,那绝弟长到十七岁,老唐家招了个外乡人做了上门女婿讲明了生下孩子要随老唐家的姓。都说外乡人来必定要安家扎营,铁定生儿子。果然,绝弟一口气生下五子一女。老唐在绝弟生第一子那天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只因了想知道绝弟那胎儿生下的到底是男是女,方存着一口气。听到有婴儿哭,老唐使全力问了一句:“是男娃还是女娃?”

桂春与守成含着泪答:“爹,是男娃,是男娃,带把的”那老唐方含着笑谢世了。

说起来,这绝弟倒是好命的,五个儿子都很孝顺也争气,其中三儿子还中了秀才,愣是生生的将家里从三等户提升到一等户。至于绝弟的女儿唐晚春则更是命里带了富贵,巧遇了后来的颜舜华,成为颜舜华身边得力的侍女,后来又由颜舜华做主指给了一名从五品带刀侍卫。再往后大齐与回鹘开战。唐晚春的丈夫跟着大军前去,倒是立了二等功,唐晚春封了个诰命。颜舜华又开恩将这诰命追封了唐晚春的父亲、母亲、以及早已逝去的祖父祖母,倒是让老唐家一跃而成为平城大户。

这凤鸣村里老人每每跟后辈讲起,便道:“莫道生女不如男,且看老唐家与老颜家。”(未完待续)

ps:依然是3400字~解释一下,先前的粉红5张没加更的缘故,因为那5张粉红的友情的,呵呵~其实,也不是,主要是小眉实在是忙,等忙过了十月下旬,小眉会爆发的~

第五十七章

却说芸香拨开众人进了赵家的院子,入耳便是赵婶子与王阿九及其浑家的吵骂声。

那王阿九的浑家生天生一副好嗓子,甭管占不占理,会不会吵架,单是声音洪亮语调激亢语句不连歇就在这与赵婶子吵架上占了上风:“神话里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原想着赵婶子是个明白人,不成想也这么糊涂。就为着我家阿九打死了这蛇就满口揪着我们阿九不放,说什么坏了你家风水。我就不提要不是我家阿九正在附近割猪草,听见你媳妇水荷尖叫,当下冲出来两刀杀了那大蛇,指不定现在水荷还有命不,就单单说你老这坏了你家风水的话。赵婶子可别怪我这人性子直、脾气急,说话不会像旁个一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今个儿你既然这么不讲理,一味的骂我男人阿九。我也就顾不得你老年纪大了,我就把话给你说开了,你说我家阿九坏了你家风水,可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这凤鸣村上至老下至小,谁不知道你老赵家的男人们都一个个死绝了,哪里还谈得上有风水,就算原先有,那也是恶风恶水,今个我家阿九当机立断的斩杀了那蛇,不仅救了给你养老的傻子一般的媳妇不说,指不定还借机破了你家这恶风恶水”

赵婶子原本正双手叉腰一副神气活现不把那王阿九骂的蜕成皮不罢休的劲头,被这王阿九的浑家一阵连声还击,气势原本就弱了不少。又听的王阿九的浑家说起她死去的丈夫与儿子,怒从胆边生。伸手抡了一个木棍劈头盖脸的就要冲王阿九的浑家打去。

王阿九的浑家一看形势不对,一边四处拿眼找可当做武器的物什。一边骂王阿九:“这疯老太婆都要打到你老婆我脑门上了,你还杵成那里跟个木桩一样干啥。快点过来帮架,不然回头晚上你就自己卷了铺盖打地铺去。”

芸香听的这打地铺三字,不觉脸上一红。

又见王阿九当真就听了她浑家的话,拿了棍子就要冲将上来,一着急赶紧挡在了前头,大喝一声:“王阿九,你还算个男人不。不过是两个女人吵架,你一个男人瞎使的什么劲,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更何况赵婶子可是你长辈,往前数几代,兴许跟你还沾亲带故呢。敢情往后你就要背着欺负孤寡的恶名过活?”

芸香骂完,又回头拍了拍赵婶子,柔声道:“婶子也少说两句,这大蛇甭管啥讲究,这杀都杀了,又何苦为着这去争执不休”

赵婶子却是不领情,冷冷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这王老九的浑家着实可恶,她男人既破了我老赵家风水不说,还说了一堆混账话,气我老婆子。我要不打的她跪下求饶。我今个就跟她姓”说着又举起木棍向王阿九的浑家打去。

那厢王阿九的浑家一听这话,火冒三丈,一把抓起王阿九的衣领叫嚣道:“你个杀千刀挨万剐的蠢蛋。还不上前,当真等着晚上打地铺呢。我可告诉你,要是老娘挨了这疯婆子一指头。你不单单要打地铺,还要给我跪台阶”

王阿九嗫嚅道:“行,媳妇你消消气,我这就去这就去,晚上我不睡地铺”

他话刚说完,围观的人群里就爆发了哄笑,有人起哄道:“王阿九,那地铺的滋味你一个月里要尝多少回啊,那台阶跪的可膝盖痛,家有母大虫个中滋味可**?”

王阿九的浑家听了这话,脸一横,从地上抓了个土块就朝人群里扔去,口里骂骂咧咧:“我让你说老娘是母大虫,让你满嘴喷粪,砸死你脑壳长满稻草的”

那边赵婶子则嚎啕大哭起来:“老赵啊,你个死老头子,你可在天上都看着呢。你要是地下有知,可要晚上去吓死那泼妇母大虫你生前一辈子行善,怎的咱老赵家就这下场啊”

赵婶子“呸”了一声,嘴里不干不净:“你个老货,连你死鬼男人都搬上来了”

眼见着王阿九与赵婶子要冲将一起。

芸香情急之下大喝一声:“都停停!”

趁着王阿九与赵婶子愣神的会儿,芸香又冲人群大声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眼见的要见血了,大伙还不上来劝架,莫道是真都当大戏看了?回头真出了事,看大家伙晚上睡觉可睡得踏实”

原本围观的人只当打不起来的,听芸香这么说,又看看王阿九与赵婶子当真像是要动真格的,当下反应过来,便有男男女女冲上来。男的抱着王阿九往后拖,女的则分别拉住赵婶子与王阿九的浑家。

一时,三人都动弹不得。

芸香瞧了瞧,放下心来,便转回身去。

哪里知道那王阿九的浑家已经是火上了头,虽被众人困住了拳脚,心中烦躁,冲口开骂:“芸香,你当的哪门子好人。我可跟你说,她们老赵家就没一个好人,你可是不知道,想当初你没有来咱们凤鸣村前,我可亲眼见过你家世卿跟老赵家的水荷曾偷偷摸摸在后山牵了小手,你如今帮着这老泼妇。指不定这老赵家的小货正在屋里装可怜勾引你家世卿呢瞧你那傻儿巴叽的样,我呸”

芸香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响,深深的看了王阿九的浑家几眼。

人群里有议论声嗡嗡响起,有那素来与颜家交好的媳妇便大声道:“世卿家的,快别乱听王阿九浑家的话,谁不知道那王阿九浑家的最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她这是分明是恼了你挡了她的撒泼路,拿话挑拨你夫妻俩的”

这人话一出口,便又有人张口附和。

颜林氏是远近村子里唯一的医婆,这人吃五谷杂粮。难保会生病。观音镇上的大夫看个病都把价钱往天上了抬,一个小病放在这些大夫手里。那也得剐掉这些人家一层皮。因而,有了病也都是请颜林氏看。当然这前提得是得的不是要死人的大病。

因而众人见芸香愣怔了,纷纷拿话劝慰。到底,还有一句老话,这自古是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芸香却是不说话,只是看着王阿九浑家。她莫名的觉得眼睛有点酸,眼睛一涩只差点滚下泪来。

那王阿九的浑家却是头一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甩出一句话来:“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那厢原本正挣扎着要拿棍子打王阿九浑家的赵婶子听了王阿九浑家的话,当下眉心连连跳动几下。

又有人上前拉了拉芸香,柔声劝道:“瞎想什么呢,不是要找你家世卿嘛,快进去吧,有什么话俩口子不能说。何必要听了这泼货的话,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芸香身子晃了晃,回过神来,冲那人报以感激的笑了笑。进了屋子。

屋里摆设十分简陋,倒很合守寡之人的家居布置。芸香一眼瞧见靠近后窗处有一个罗汉床,床上有着青灰色的床幔,透过那床幔便见里头隐约有一人。隔老远就能瞧见里头的人胸脯高高。腰肢纤细,身姿影影错错的曼妙。

芸香愣了愣神,她一向知道水荷是十里八乡的出了名俏寡妇。只是因了赵婶子为人泼辣,水荷又一向不拘于言笑。成日皱着眉头抿着嘴,一心一意只是经营着兜售箩筐的生计。观音镇上倒是有那纨绔子弟着迷上了水荷的色相。使了毒计迷晕了水荷,正待脱了衣衫行奸之事时,不想倒是有一蒙了面的游侠破窗而入,不待那纨绔之弟反应过来就拿臭袜子一把塞进那纨绔子弟的口里,紧跟着狠狠地踹了那纨绔子弟的,又拿话威胁:“若敢再行奸之事,我就生生的将你命根子一把给摘下来喂狗吃,让你这辈子再也玩不了女人。你若不信就尽管再试试!”

那纨绔子弟则是当场吓得屁滚流,光着身子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满嘴求饶。那游侠儿当真好气力,大喝一声提起手中宝剑两刀下去将那纨绔子弟房中的梨花木床背劈的零散。那游侠儿则是目瞪口呆,魂魄早已被吓得飞上了九天,回想起那游侠儿威胁要生摘他驴活的话,不觉疼的连菊花都紧了。

后来等那纨绔子弟的狗腿子家奴发觉破门而入时,那游侠儿早就挟着已然穿戴整齐的水荷没了踪影。

这事后来被那纨绔子弟的家奴给泄露了出去,许是镇上欺男霸女之徒震惊那游侠儿的强势凌厉手段,竟是后来无人敢打水荷的主意。连带的观音镇上那欺男霸女的事都少了不少。

这事传到凤鸣村里时,倒是让村中的闲汉泼皮们吓了个胆,再见水荷那也是有色心没色胆。倒是有那心思灵通之人暗暗寻思那游侠儿许是村里那行踪诡秘的鳏夫燕七,但因燕七性子暴烈,也没人敢把话说开。再则,山民们也素日憎恨欺男霸女之徒,又不想挑燕七这个刺头,故而虽然揣有这个心思,却也没有人敢把话给说透。

燕七一直有心想求娶水荷的事,芸香也是有所耳闻的。她私下还曾对颜世卿闲话过这事,说那燕七有克妻之名,水荷有克夫之名,这两人又男的长的虽冷酷但也不乏伟岸,女的妩媚曼妙,若凑做一对,过成一家,想来兴许就破了那克人之恶名。

只是倘若水荷真和世卿有瓜葛,这

芸香想着适才那王阿九浑家的话,心里头不觉又信了两分。

假如那王阿九的浑家所言不虚,若真论起来,倒是自己是个横路坏了人姻缘的。

芸香心里有点酸楚,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你怎么来了?”

一声沙哑的男声响在芸香耳旁,随着这男声而起的是芸香只觉得自己肩头一沉,回头一看却是颜世卿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芸香不动声色的将颜世卿的手给放下去,又禁不住往后退两步,再抬首指着帐中熟睡的水荷道:“水荷无大碍吧?”

颜世卿瞥了一眼那帐子中的人,又飞快的收回目光,低声道:“就是被吓着了,先头醒了之后啜泣了一会儿,许里正家的娘子劝慰了她一番,又有燕七在屋里熏了檀香,这才刚睡着没多久。”

芸香听颜世卿说起熏了檀香,用鼻子一嗅,可不是屋子里浮荡着一股悠悠的静神之香,她深呼吸了两下,也觉得心绪从适才纷杂中平静了不少。

到底,自己有什么立场呢?虽说名义上是夫妻,可这么几年来,却一直没有夫妻之实。再则,这名义上的婚姻是如何得来与维系的,自己心里头也是清楚地。她不是没想过颜世卿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肯定是有需要的,只是每每刚想了个开端便不愿深想下去。

说到底,自己也有责任!

这厢芸香一脸出神发呆之相,那厢颜世卿心里不觉满腹疑惑。

“走吧,我们归家去!”颜世卿声音有些发虚,“你怎么进屋也不出个声,倒把我吓了一跳。”

芸香扫了颜世卿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一句:“你做了什么了,让你看见我在这里就吓了一跳?”

颜世卿表情一滞,随即又勉笑道:“成天脑袋里都想什么呢?这不刚刚跟大宝、二呆他们一起去采了雄黄又在赵家的院子里屋子里角角落落里都放些了吗?又跟着燕七去好生搜看了院子,还别说倒是活捉了几条蛇来”

芸香沉默了一晌,方垂眸道:“我就来瞧瞧水荷。既眼下已无事,我们就回吧!”因想起颜林氏让他们去采些雄黄的话。便道,“走吧。我们也去采些雄黄来,这夏天又热又蛇虫多”

颜世卿却摆摆手,说是先头去后山采雄黄时,众人因为心有余悸害怕家里也会出了蛇伤着了家中老小,也都索性多弄了很多来。眼下赵家的全部处处置放完,还余下很多,直接拿了回家就是。

芸香不再说话,又望了一眼床上帐子里躺着的水荷,心绪有些复杂的出了屋子。颜世卿见芸香离开了。长出了一口气,也回头瞥了一眼躺着的水荷,眉头轻微皱了皱。

因见芸香已经走出屋子里了,颜世卿当下不再迟疑,跨步就出了屋子。

待屋子里再无二人,床上帐子里躺着的水荷睁开了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眼神有点空洞,发呆的望着帐子顶。先头她去灶房做饭时,正准备取锅排置入大铁锅中。不想竟是手触到湿湿凉凉的东西,吓了一跳,抬眼一瞧却是见那锅排之上竟是盘着一只好大的红黑条相加的长虫,登时就吓得将手中盛着泡好的豆子的瓷碗“砰”的一声落了地。拔腿就大喊着朝外跑去。

许是水荷声音过于尖利,惊着了那蛇,那蛇“兹兹”的吐了吐蛇芯子就是从锅排上下来。打着弯向灶房外游去。

水荷心下大骇,腿却是使不上力气。踉跄着向外跑去,却是因了她这一段只是每日干呕吃不下饭又加上心思重身子虚的厉害。竟是在紧要关头两眼一抹黑,晕倒了

倒幸得附近的王阿九冲将上来,提起镰刀跳将起来三两下斩杀了那蛇。水荷听的外头自己婆婆赵婶子还在和王阿九的浑家在争论,心下一急,嘶哑的喊出声来:“娘,那是媳妇的恩人哪”

打外头倒是走进一人来,那人穿着一件天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系着一条墨色的玉带,散着发,面若冠玉,剑眉斜挑,满脸冷清之色。这人正是凤鸣村中山民们惹不起的有“克妻”之名的鳏夫燕七。

燕七抿着唇,阴冷着脸,一直走至水荷床边时,那面上才换了表情。燕七隔着幔帐静静的注视了一下又闭着眼睛的水荷,表情很是柔和,倒有几分温润君子的感觉来。

良久,燕七叹了口气,悠悠道:“小荷,别装了,我知道你根本就是醒着的。”

帐子里有些微响动,是水荷坐起身来,她望了一眼燕七,轻声唤了声:“七哥!”

燕七唉了一声,又走上前两步,伸手想撩开床幔,却又将伸到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望了一眼里头近日明显消瘦的水荷,柔声询问:“头还晕吗?”又道,“你这是身子虚,我赶明去观音镇上给你抓几幅安胎药来,看看能否止住这不适。”

“你也别过于心焦,我问了大夫,大夫说头胎怀相都不好。你也别一心只待你婆婆好了,只让好的东西给你婆婆吃,你待她比你婆婆的亲闺女都强,再则他俩的死与你又无关,你何苦想不开,一门心思将错处往身上揽着别老是和我客气了,你如今都有了身子,再每日的去镇上售卖那些藤筐也颇有不便,架不住被人冲撞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都是要做娘的人了”

“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你既然喊我一声‘七哥’就不该把我当外人,我眼下不比以往,我也不妨给你直说,我上趟西北之行,得了兰小将军的青眼,你可能不知道,那兰小将军是属于姑苏慕容一系的,姑苏慕容得,我跟你说这个,你也听不懂七哥过阵子要离开这观音镇一趟,你将我那日说给你的话再仔细的想上一想,先别急着回复我另外,我买了些补身子的阿胶与固元膏还有从回鹘运来的大枣,都放到你家的柜子里了”

“我这人,你是知道的,我承认我对你是有想法,也想得到你,可你要不愿意,我还是愿意一直对你好容易我是孤零零一个人,我手上现在也有些银钱,倒是愁怎么花。你就只当是帮我忙就是”

燕七说完,见水荷也没有应答。以为她又恼了自己多管闲事,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双手。声音更是温柔几分:“想什么呢?你就是心思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去想些有的没的,只是自己伤了心神,而且你这样我我心疼”

水荷望了一眼燕七,将床幔轻轻扯开,露出一张如莲似玉的脸来,垂着头:“七哥,你去外头看看我婆婆。将她劝回来,她年纪毕竟大了,别气出个好歹来”

燕七瞥了一眼外头,并没有动身子,而是笑笑道:“不妨事,外头那些人都在劝着呢,出不了事。再则我觉得你婆婆好久也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大吵大闹一番,不妨事,等吵完回来万一气着了。我回头去镇子上找大夫给她开些顺气的药就是咱们趁着这会子没人,说会儿话吧我过阵子就离开观音镇来了,兴许回来的时候会带给你一个惊喜”

水荷提了下神:“那我抓紧时间给你再做几双鞋来,你带着路上好穿。”又望着燕七。“什么惊喜?莫道七哥要被皇帝老儿封侯拜相不成?”

“皇帝老儿哪里能及姑苏慕容家,我听兰小将军讲,慕容家的公子倒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能百步穿杨,又料事如神。说的我心痒痒,特别想一睹慕容家的公子之神采。若真能得见,我也无憾”

水荷被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捂燕七的嘴,嗔怪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七哥也敢说,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

燕七神色一暖,也舍不得拿掉水荷放在自己唇边的温润酥手,噙着笑。

水荷脸一红,将手伸回。

燕七便有些怅然若失,回道:“我这哪里敢乱说,也只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再则,我哪里有什么家与族可灭,就我赤条条一人。”因见水荷抚了抚肚子,面色闪过一丝复杂,很快又面上蓄满笑意,“什么时候生?”

“算来是来年二三月里”芸香说话,神色又呆了呆,“只不知他可有见天日的一天”说话间,芸香神色之间满是凄楚,倒有一股雨后海棠的娇弱可怜之态。

燕七也神情一滞:“你是怎么想的?”

水荷没有作声,神色有点出神。七哥问她是怎么想的,可自己怎么想的有用吗?别说现在世卿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就算知道了想来还是选择芸香吧。她是清楚地,世卿对芸香除了有要报答的恩情与责任外,其实在五年的时光里与芸香早已鬓厮磨出了感情,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初心,兴许也早就不愿意兑现当年的誓言了

水荷虽然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犯贱,怨不得旁个,是自己给了人机会,才会让自己受到伤。可这心里,水荷还是止不住存了一丝怨恨的,到底他不是良人,自己这几年来忍着各种苦难、受着各种折磨就等着世卿能兑现承诺的一天,不想却是一错到底了

世卿原来对自己早已经无心了,甚至自己的这份痴心在世卿眼里也成了负担了吧

水荷知道自己其实是心思很敏感的人,只是一直以来是自己参不透执念,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不愿意认清罢了。

就在今日,自己被吓得晕倒之时,醒来却发现被七哥背着,不想世卿却是进了门。当时水荷只觉得心里一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流出泪来。又担心世卿见自己在七哥背上,会心里难受,当下也不顾身子虚的发飘就要燕七将自己放下来。

哪里知道,水荷却望见世卿在看见自己在七哥背上时神色明显一松,好似终于甩掉包袱了一样。那一刻,她心里只觉得疼的无以复加,虽心中早已料到,却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痴心了六七年的男人。(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其实,水荷在确定自己有了身子后,才呆坐了一个晚上,做过打算,哪怕世卿还不愿意送芸香出去寻那人,自己就算委屈着没有名分的做个妾也是可以的。虽然给山户人家做妾是会件令人笑掉大牙的事,可这么多年来,那不也是不光彩的过了几年

燕七将水荷有些呆呆的神情看在眼里,也大约知道她是想什么,先头颜世卿的表情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

燕七劝慰道:“小荷,老人们都说有些事看清了也就真的看轻了,你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又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要紧的话,你好生听着,若是觉得可行,你就狠心断了,安心在家等我。若是觉得不可行,我定会想个法子让你送出去安心养胎”

水荷大约已料到燕七要说什么,勾下头不发一语。

燕七叹口气:“介意肯定是有一点。但那是条命,我很想看着他生出来并顺利安全长大,你是知道我的身世的,而且假如当年我不是只注重兄弟义气,你嫂子也不会一尸两命,我如今也有一个孩子唤我一声父亲想来,他本来也该是在二三月里春意渐浓时出生的自你给我说后,我前思后想了好久,若你同意,我就只当这孩子是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转的世,我会待他好的,也会带你婆婆一起走你若不愿意,我也会给你们找个安生的地方,让你安心的能抚养孩子长大”

水荷眼中已有水花:“七哥你我”

燕七却是截住了她的话,甩出一句:“小荷。你好生为你肚子里孩子想上一想,你当初不就是因为你亲生母亲而哎。反正你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我给你就留了这两条路让你选,你也别嫌七哥霸道,七哥这回就是铁定要霸道一回的,两条路你可以选上一选,却是不允许你再与那懦弱的颜世卿再牵扯不清,除非他能与芸香和离好生护送着芸香与华姐去寻那人,否则他要再敢找你或者你再找他,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却是要好生的招待他。你七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燕七说完,也不顾水荷会有何反应,大步一踏就走出去了。

不想,燕七却在屋子外碰上了依旧骂骂咧咧的赵婶子,并差点相撞上。

****************

颜舜华左等右等,既不见哥哥颜致远归家来,也不见父亲颜世卿与母亲芸香回到家里去。

颜舜华最是怕蛇这种阴毒之物,又有点担心虎子口中的寡妇水荷当真被蛇咬了一口。她那天在自家院门处见过水荷一眼,看着是个眉生怜态的妇人。若当真被咬一口,颜舜华想想都觉得疼。

她拿眼睛仔细扫了扫左右,只觉得原本青草处处的地方如今都暗藏危险,就连站在院门处。都手里拿着个长枝条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草丛里。等了一会儿,见道上还是没有出现父母或者哥哥的身影,颜舜华便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刚折回身子回房时。不想身后却是传来芸香的声音。

“你怎么站在这里?”

是母亲芸香的声音。

颜舜华喜悦的回头,便见颜世卿与芸香已经并肩站在自己身后。两人怀里都有不少的雄黄。

芸香腾出一只手牵了颜舜华的小手,一边走一边问:“你哥哥还没有回来?你在外面等了多久了?可有蚊子咬你了?”

颜世卿也笑着问了几句话。又与芸香说起等下要怎么放置雄黄的话。

芸香却是不接颜世卿的话茬,只是牵着颜舜华走路。

颜世卿便有些尴尬,索性抿嘴不再说话。

颜舜华瞧了一眼父亲与母亲,不觉皱眉,这好端端的出去一趟怎么又像是闹别扭了。

等三人到了家,将雄黄往院子的圆桌上一放,颜世卿说道:“适才我没吃饱,我去厨下看看。”

芸香却是搂着颜舜华,并不理颜世卿。

颜世卿面上不由浮出更深的疑虑来,踟蹰了一会儿心事重重的去了灶房。

见颜世卿离开,颜舜华搂着芸香的脖子软软的道:“母亲不去灶房为父亲热下饭菜吗?”

芸香没有说话,只是将颜舜华抱得更紧了些,悠悠的道:“华姐,若是”话说了一半,芸香却是改了口,“你心疼你父亲?”

颜舜华点点头,又推了推芸香往灶房处去。

芸香犹豫了一下,放开颜舜华,柔声道:“母亲,这就去。”

见芸香去了灶房,颜舜华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雄黄去叶取花。

颜舜华以为夫妻两人吵架,若是两人都端着,都不就着台阶下,端久了那夫妻情分也就渐渐的都断了。

随着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响了,颜林氏端了木盆从屋里走出来,一抬头见了颜舜华,张口问道:“等回来了?”

颜舜华点点头,笑着回道:“哥哥还没回来,许是和虎子玩疯了这眼看着天都黑了”

颜林氏呵呵的笑着:“不去管他,容易他是个小子,不比小姑子,吃不了什么亏。”伸手将那木盆里的水倒在屋檐前面的玫瑰丛根部,颜林氏望了一眼灶房,见灶房里亮着灯,模糊有两人在忙碌,看起来倒是颇为平静的样子。

颜林氏不觉放下了心,心道,倒是自己想多了。她将倒空的木盘放到井水边,踱步到颜舜华处,也坐下来理雄黄。

颜舜华抬头冲颜林氏笑笑,趁无人问了颜林氏:“大姑姑睡了?”

颜林氏摇摇头:“睡了,她昨个半夜就醒了,今天白天又没合过眼,刚刚洗了澡。又喝了药,眼皮子就沉了。我索性扶她让她先去睡了。”顿了顿。又道,“适才趁着你大姑姑洗澡时。我仔细观察了,她脸上身上那些红斑都已经消的有大半了,这些日子因了她不出门,反倒肌肤比往常要白些,只是看着没血色,人还是瘦的不行”

颜舜华点点头,劝慰道:“想来过几天会好的,等病好了,再想办法去补身子。不会一直这样的。祖母,你也别过于担心了。”

颜林氏点点头:“自你那日说过她后,她眼下虽然依旧不愿意出门,但是也每日开了窗,拉开了帘子。我观着她每日一起床,她都要将屋里好生收拾收拾,又将头发梳理顺了綄了髻,有时也会和我说话时微微弯弯唇角。”

这些,颜舜华也有留心到。并对颜如玉渐转好的表现也颇感欣慰。大姑姑颜如玉是个爱面子的人,如今又有恶疾未尽除,又被一纸休书赶回了娘家,这份狼狈不堪她是不愿意见人的。颜舜华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挺理解颜如玉的,毕竟要完全接受这一切既需要一颗坚强的心,也需要时光的慢慢冲刷。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颜舜华相信等假以时日,颜如玉定当能够一脸平静从容的走出屋子。

等颜世卿与芸香走出屋子时。颜林氏与颜舜华已经摘好了一箩筐的雄黄花。

颜林氏仔细盯了颜世卿的脸又仔细盯了芸香的脸,见两人神情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心下更是放下心来,指使颜世卿道:“你且去屋里头拿一瓶酒来。”又问芸香,“那蛇大不?可有害怕?你赵婶子在做什么?”

“没有见到,说是村里的王阿九刚好在附近,跳出来将那蛇斩杀了,水荷只是吓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芸香回道,又将赵婶子与王阿九浑家之间的打闹说了一遍。

颜舜华听了,也颇为不解,问出了同芸香一样的疑惑:“为什么那赵婶子反倒要骂王阿九?”

颜林氏笑道:“这都是老说法,是说家里头尤其是灶房里头出的蛇,是家蛇,镇宅的。若是房子主人家遇到了,只能想了法子好生请出去,最忌讳打死那家蛇,不然这家里的好运也会随着家蛇被打死而断了。再则,那王阿九就是个去坟地里捉斑鸠鸟雀,在田地里下套捕捉野兔白鹭,去草地里捉蛇,再拿这捉的东西去瓦肆上换银钱的。王阿九身上惯常带的有迷蛇之药,完全可以将那蛇弄晕了请出去。他却是把那蛇杀了,想来心里也存了杀了这蛇来换钱之念。也无怪乎她会恼了他。”因颜林氏素日里与赵婶子还算处的不赖,当下想到赵家闹了这么一出,从箩筐里取出些雄黄找了个葡萄叶子包住放在袖子里就要去赵家。

芸香见天色已晚,拦住了颜林氏:“改日去也是使的,这会子天色已晚,既路上不好走,而且想来她们也该休息了。倒不如明天去,你若不放心,等下让远哥或者世卿去瞧一瞧也是可以的。”

颜舜华也说了同样的意思。

这时,颜致远打外头回来了,带了消息更是让颜林氏打消了去赵婶子家的念头。

据颜致远说,村里有游侠之称的燕七因担心晚上再有蛇,便索性让水荷与赵婶子收拾收拾去了他家。这乃是非常不合礼的事,但不知为何赵婶子与水荷却都听了燕七的。村里的许里正觉得此举有点伤风败俗,不由说了燕七几句,哪知燕七却是抽出了宝剑,直吓得众人轰的跑了。

颜致远说完,眼里一片崇拜之色:“我与虎子、二牛他俩商议过了,准备过几日找个时间去拜燕七叔为师。”

颜林氏登时两眼一瞪:“我可不同意!好好跟着李先生读你的书,争取中个秀才让你娘与你老子也为你骄傲上一回。去学什么武艺,舞枪舞棒的,更何况是要拜他!我不同意!”

颜致远便嘟起了嘴,并不反抗。

颜舜华看着颜致远的神情,就知道颜致远肯定是不服气,指不定这会正想着已经敬酒拜师的情形了。

颜舜华倒不反对颜致远去拜师习武,上一世的记忆里,再过些年,天下是要乱上一阵的,有武艺傍身到底是好事。

若非自己是女儿身,又是娃娃,她自己倒也想去拜颜致远口中的燕七为师,只是不知那燕七是个什么样的人?(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虽还未入六月,五月二十五这天天气热的却似要堕下火来,午后没有一丝风,树稍不动,青石被烈日晒得发出刺眼的白光。笔直一条驿道,两侧树木低矮并无遮阳隐蔽之效,马蹄踏上去,蹄铁几乎要溅出火花来。马上两头戴帷帽的黑衣人一前一后的疾速驭马而来,炽热的日头早已汗湿了两人的外衣,湿了晒干,干了又汗湿,身上都早已凝出一圈白色的盐霜来。

“这天热的跟在身上烧了炭似得,养的的天气!”马上的黑衣人,声音嘶哑的冲身边的同伴道!

“快走吧,少主怕是等急了!”另一同伴亦是声音嘶哑道,他说话间只觉得喉咙之内好似有团火在燃烧。

原先说话的黑衣人从马褡子里掏出个羊皮水袋来,两下拧开,一手依旧驾着缰绳,一手拿起水袋对着嘴“咕咚咕咚”大口饮了几口,又递给一旁的同伴,口里嘟哝道:“独孤允,唐时明皇为讨好那杨玉环,倒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佳话,如今我们倒也担得这苦差,大热的天却是千里迢迢送画来!”

另一同伴接过羊皮水袋,也“咕咚咕咚”大口饮了几口,拧上盖子还了回去,双手一拉缰绳,大喝一声“驾!”向前冲去!

“花流,快走!莫让少主等急!”

原先说话的那人接过羊皮水袋,举起一仰脖又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见底,眼见着府邸已近,索性大手一挥。将那羊皮水袋甩于路边,落入那低矮树丫之上。

“等等我!”说话之间。这人已是两手重重一拉缰绳,向赶在前头的同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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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阁”其实是一处占地极广的山间别墅。背靠着山,前临着水。玉带河弯弯如其名环绕了整个长门阁,河水韵清,河中大片盛开的白莲濯濯清姿,望之生凉。独孤允与花流停马于玉带河边,两人对视一眼,彼此见对方长舒一口气。独孤允从袖中取出一流弹,拿火折子燃了,那流弹鸣叫着一冲上天。在半空中开出一朵妖娆的桃花来。

少时,忽见玉带河里荷叶摇动,一艘小船自碧水深处摇摇而来。荷叶嗖嗖的擦过船舷,纷乱的向两侧分开,那船似一枝玉梭,瞬间穿出花叶间,映入独孤允与花流视线中。船上唯有一妙龄女子,头戴白纱帷帽,身着薄纱绿衣。裙色如荷新展之色,见了二人,也不言语,从船上取出一箫。置于唇边,吹出一首清音。

花流与独孤允则以笛声和之。

一曲作罢,那弄箫的妙龄女子收了竹箫。将船划到水岸边,声音莺转若黄鹂:“两位公子请上船!”

独孤允与花流对望一眼。下马跃入河中小船中。那小船摇晃了几下,很快平稳下来。那妙龄女子声若出谷之黄鹂,叫一声:“两位公子坐好了!”已是纤手撑起划桨疾速倒行而回。

独孤允与花流坐在船上极目远眺,这一带青山如画,流水曲觞,迎面而来的河风熏香带凉,吹在身上,好不惬意。凉气袭身,到了此时,两人方觉得浑身上下,连每一个毛孔都舒坦开来。再望玉带河所环绕的“长门阁”,亭台楼宇,雕梁画栋,两人心中一时倒生出神仙宝地之感慨。

船疾速后退至一浅湾处,那撑船女子回首隔着纱帽冲独孤允与花流微微一笑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两位公子,已到。”

说完,那撑船的妙龄女子又从袖中取出竹箫来,纤手握住那竹箫,吹出清越一曲。

花流与独孤允听出这一曲与适才迎自己时所吹的大相径庭,料是新暗语,当下两人冲那妙龄女子点点头,并不着急下船,依然是安静的坐于船中。

随着“长门阁”府邸之内有琴音伴着长风送来,那妙龄女子方冲花流与独孤允作出一个“请下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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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阁东南角处有一书房,四周遍植青竹,窗台上则一溜摆着三盆品种名贵的兰花,随着竹间风拂过,自兰花处送进窗内阵阵幽香。

书房内,有一少年郎君正端坐在窗前的书桌旁,手中捧着一本《东周.列国志》。这少年郎君一身竹色青衫,生的极为俊美,郎眉星目间自有一种夺目异彩,薄唇紧抿,说话的时候丹凤眼好看微微上挑,声音低沉极富磁性:“将那画作呈上来吧!”

一身黑衣的管家凌澈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画作双手奉上,又道:“少主,想来,再过几日还会有画作送来。”

那少年郎君微微颔首,伸手接过管家双手奉上的画作,又挥挥手:“你先出去吧!送画作的两人一路奔波,辛苦了,差人好生安置。”

那管家“诺”了一声,又行了个礼,方出了屋。

待屋里再无一人,那少年郎君原本一直紧绷着的平静的面容有了松动,他手抚着那画作,指节竟是微微发抖。

少年郎君反复抚摸着那画作,面上一片柔情,恰似在抚摸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一般。

“叫颜舜华么?有女同车,颜之舜华。”少年郎君喃喃道,好不容易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才寻到她,如今画作到手,他心里却是油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来。

良久,少年郎君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展开手中的画作,随着那画作的展开,一名长相极为俊秀的男童颦眉而思的景象跃然纸上。

画中男童长相过分美貌,一身普通至极的旧衣衫,正手捧一本《明心宝鉴》,似有人说了什么,抬起头来眼睛十分出神的望着前方。这男童虽衣着寒素,却自有一种风华,姿容卓然。引得少年郎君舍不得眨眼。

假使眼下远在平城观音镇的张正见瞧见,定会认出这画作赫然出自己之手。这画上的人赫然是颜舜华无疑!

少年郎君用手一遍遍摩挲那画中男童,恰如在观摩一绝世美玉。

时光流淌了很久。那少年郎君方收了那画作。取了纸与笔,以笔蘸墨,挥笔写下:“赠其千金,免其清贫”,拿起写好的书柬上下看了看,却又将这书柬撕掉,重新取了纸与笔写下,“若非十万火急,大可隔岸相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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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高温。到了五月二十九这天,自一早天气便有些阴沉,人皆道天怕是要下雨。终于,众人渴盼着的雨到了申时终于是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珠子滚落下来,很快雨珠子连成线,眨眼的功夫地上已是湿了一片。

燥热的暑汽在这场期盼已久的大雨中消融掉,温新堂的学生们个个面上带有喜色,身上凉快了。连带的精神也跟着振奋起来。

李牧之扫见温新堂的众位学生,见众人一扫适才昏昏欲睡之模样,心下也很是高兴,不免读书的语速放快了几分。

平安打着伞从外头雨中焦急进了学堂。

颜舜华同其他同窗讶异回头。见平安浑身被雨水浇的湿透,那水还在顺着头发往下滴答滴答的下着水。

李牧之紧皱眉头,心下有了不安的想法。也不顾责备平安,问道:“可是又怎么了?”

平安用手抹了一把脸。大声道:“犯了,犯了!”

李牧之眼中含有厉色的扫过去。

平安立马改口:“饭做好了!”

李牧之叹了一口气。

颜舜华眼睛忍不住一眯。去看李牧之,见李牧之早已是神色大变,心下不觉又是一惊,禁不住脑海里浮现那次竹林里碰上的一抹丽色。

李牧之匆匆说了两个字:“下学。”连书本都没有拿,就招呼了平安一同离去。

一时,学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因已经有了上次李牧之拿戒尺狠打钱多福一干人的例子,今日李牧之离去,学堂里的众位学子虽各有想法却也没有谁再高声喧哗,都各自默默的收拾自己课案上的东西,将其装进书包,依次离去。

钱多福却是在学院里截了颜舜华与颜致远两兄妹。

他因了上次闹肚,已经时有多日未曾来书院上课,今天是第一天来。

颜舜华抬头望钱多福,见他脸上比起以往倒是长了点肉,看上去不那么瘦弱了,原本过分苍白的两颊如今也透着健康自然的红润色来。

钱多福有些扭捏的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递给颜舜华:“这是颜公的帖子,不是真迹,是临本,听说你喜欢,你拿回去多练吧!”

颜舜华眼睛含笑:“钱同窗此出为何?”并没有伸手去接。

钱多福却是将那本书帖往颜舜华手上一推,瓮声瓮气的道:“哪里那么多废话,给你你就拿着。”

钱多福说完,好似十分担心颜舜华拒绝的样子,一溜烟跑的飞快。

颜舜华打开那书帖,见果真是颜真卿的笔帖,虽只是临本,却依然不是颜舜华眼下的经济所能拥有的。

她施施然的将这颜真卿的笔帖给收进书包,颜筋柳骨,她素来就喜颜真卿。

颜致远也很高兴。

归家的路上,颜舜华向颜致远打听那孟澄玉。

颜致远所知的也不多,但是还是把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颜舜华。据颜致远所说,那孟澄玉是孟家嫡出的三姑娘,在平城中有美名,传言说其长相甚美,为人端淑,又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只是,虽然孟澄玉虽如此盛名远扬,但相传平素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久藏深闺。

这并不是正常现象,大齐物华天宝,民风开放,待字闺中的女儿亦是多有社交。(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第二日,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山间路上泥泞不堪。

颜舜华与颜致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镇上温新堂时,却被告知李牧之因事要暂时停学半月,等半月后看情况是否可以复学。

不管是颜致远与颜舜华兄妹还是其他同窗,都没有想到一大早冒雨赶来念书却是这个结果。

张正见隔着人群望了一眼颜舜华,见她身上穿的依然是洗的泛白的旧衣衫,又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的一身全新的宝蓝色锦绸直,不觉很是疑惑。那神秘人不吝银钱给自己,让自己母亲不用每日再去浣室冷水洗衣,只为自己条件便宜可以画的颜舜华每日的情形,这便是十分重视颜舜华了。可颜舜华依然是旧衣在身,这倒令张正见十分不能理解了。

那神秘人究竟是欢喜颜舜华还是仇恨颜舜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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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下着雨,瓦肆处客流量极少,许多店家见无客人上门,索性关了店门歇了业。颜林氏他们也没有再去镇上销双花露。

起初,颜家的双花露单单是以百合、薄荷、双花为原料熬制,后来因颜舜华考虑到脾胃虚寒之人要少碰甚至不碰凉性饮品,又与颜林氏商量了一番,取了天精草与枸杞子,又去药店抓了甘草、菊花,将这几样与原先的方子一起熬制了新的双花露,颜舜华为这个起名是“加味双花露”,为原先的换名为“原味双花露”。其中加味双花露每舀要比着原味双花露多收两文钱。

这样双花露就分两种,一种是加味双花露。一种是原味双花露。“加味双花露”就是脾胃虚寒或者体质虚弱的幼儿与耄耋老者也是可以饮用的。“原味双花露”是身体康健之人与火气旺盛之人饮用最是适合。

方子这么一改,双花露比以往又更受了一些欢迎。有许多人家都是每天两样各自买回去一些全家人都好消暑。

不过,虽然双花露又热销了。颜舜华却暗暗叮嘱颜林氏每日售卖的双花露只是二十罐,当日售完不补。这样一来,双花露始终处于供不应求的情形,每日惦念者甚多,因怕来晚了就没了,都是早早的就赶来排队,倒无形之中为双花露造了势,打了广告。

另一重则是,双花露哪怕再热销。每日所售也是有限,瓦肆上的茶坊见此倒觉得犯不着为难,就连药店卖解暑药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如此,颜林氏几人卖了这么久的双花露,还算平顺。

不过,这双花露热销了一段,瓦肆上也出现了几家卖双花露的,每日里的生意也是迎来送往。只是,新出的几家到底露没有颜家的受欢迎。哪怕这几家降了价。至于原因一则与大悲寺有些干系。二则与颜家的双花露都是趁热先倒入竹筒子里有关,颜家的露比着其他几家多了一份奇香。关于这第二点,哪怕是莫青山姐弟也是不知晓的,毕竟一码归一码。

颜世卿在这些日子里与大悲寺打交道打多了。又听了颜舜华的话,每每送与大悲寺的双花茶与双花露都是选的最优质的,价钱又算的比在瓦肆处售卖的便宜多了。一段时间下来倒与大悲寺管理庶务的大和尚关系处的颇为融洽。

这一日,因了前几天约定的要送双花茶去大悲寺。颜世卿不顾下雨。一早套上驴车去了大悲寺。

因了下着雨,双花也无法采摘。

颜林氏与芸香难得清闲下来。

芸香从屋里拿了绣活出来。坐在房檐下穿针引线的刺绣。颜林氏倒是难得的坐在芸香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之说着村中闲话。

颜舜华则搬了小凳子依偎着芸香而坐,托着腮听母亲与祖母谈话。

说了一会儿,颜林氏想起前些时候说好的要去赵婶子家看看,因了这阵子先是颜如玉又是为每日的熬露卖露,一时倒是没抽出身来。

索性趁着今日下雨闲着在家,颜林氏回屋拿了把伞,就要去赵家。

颜致远却是在后头叮嘱道:“祖母,可别去赵家找。赵家奶奶与水荷婶子不在自己家,如今在燕七叔家住。”

颜林氏嘟囔一句:“这还没过明路呢,怎么就去燕七家了?”

芸香穿针引线的手顿了顿,道一声:“他们不是结拜的干兄妹嘛,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再则他们俩个一个丧妻,一个丧夫,若真能成好事,指不定还是一对佳偶。”

颜林氏则冲颜舜华招招手:“华姐,在家闷不闷,与祖母一起出去走走?”

颜舜华颇是惊讶,她望了望芸香,芸香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

芸香点头:“去吧,成日闷在家里别闷出病了,趁着这几日不用去学堂念书,多出去走走也好。也可以去你青山阿姐家转转,这些日子他们姐弟俩当真也帮了不少忙,是要多走动走动,只是我素来和虎子娘不怎么说话。难得,你倒是喜欢青山阿姐,那就去她家玩玩也好。”

颜舜华想想,也确实有点百无聊赖,便欢快的应了。

颜致远见妹妹颜舜华与祖母颜林氏要出门,丢下手里正编的藤筐,站起来就要走,口里嚷嚷着:“同去,同去!”

颜林氏却是喝住了他:“干啥?你想做啥子?我们去看你赵奶奶与水荷婶子,你起个什么劲?亏你还读了圣贤书,不知道这寡妇门前是非多么,你一个男人搀和什么劲?”

颜致远起初听到颜林氏拦了他一同去,心里十分不悦。当听到颜林氏说“你一个男人”时,颜致远心中的不快便飞到九霄云外了。似乎为了证明颜林氏所言非虚,而他就是一个男人了,颜致远挺了挺胸脯。又刻意的仰着头,仿若想把自己再拉的高大点、挺拔点。

颜舜华瞧着颜致远的动作。不觉唇角弧度微微上扬。

“走吧,华姐!”颜林氏说话间已是走出了屋檐下。向颜舜华伸出一只手来。

颜舜华有一瞬间的犹豫,她重生这一世,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被人抱过、牵过、刮过鼻子、摸过脑瓜,这些她都觉得很自然甚至觉得有点温馨。而颜林氏冲她伸出手,她则是心中泛起了异样。

颜舜华想,或许这是因为她私心里知道颜林氏是窥探到她的秘密的人,因此才会觉得尴尬。

颜舜华抬头望望颜林氏,颜林氏正面带微笑的伸着手回望着她。

她心下一动,将小手递给颜林氏。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头天发生的事,很有可能第二天就忘了。颜舜华的身体虽然也是小孩子,可是身体里住着的灵魂却是一个成人的。不过,饶是如此,颜舜华觉的自己忘性也开始大了起来。

这才重生没多久的时间,再回想起前尘往事,很多人与事已经开始慢慢模糊,甚至于她心心念念的宇文斐也只是偶尔会被梦到。

前些日子因了赵婶子家遇蛇的事情,颜舜华神经很是绷紧了几天。不过后来她每日里细心察看。倒也没有再看见过。哥哥颜致远与莫青山阿姐也告诉她,这山里人家屋子里出现蛇也是极为罕见的,说是人怕遇见蛇,其实蛇也是怕遇见人。如此这么一说。颜舜华对走路就能踩到蛇的恐惧渐渐消散了些,不过走山路时倒是依然走路注意脚下。

颜致远因此还拿话笑她,打趣她:“华姐。在路上可捡到多少银子?”

颜林氏牵着颜舜华一路向村南边燕七家走去。

颜林氏因了常年劳作,她的手很大。手上磨了很多老茧。颜舜华被颜林氏的手握住,微微感到有点扎手的慌。不过颜林氏没有丢开她的小手,她也就没有抽出。

人与人之间亲密关系的建立除了言语神态很有影响外,亲密的动作也至关重要。牵手就是一个典型的亲密动作。颜舜华觉得被颜林氏这样牵着走了一段,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些。

她偷偷打量了颜林氏,见颜林氏额上有着几道抬头纹,都说有抬头纹的女人脾气重、奔波命,又想到这些年来颜林氏一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到如今还在为女儿碎心,不觉心里某个角落微微有些触动。

上一世她也是做过母亲的,她懂颜林氏的这份心甘情愿的辛苦。

颜林氏似乎察觉到颜舜华的目光,不免亦是微微一笑。

又牵着颜舜华的手走了几步,山路上倒是出现了个小水坑,周围泥泞不堪。

颜舜华瞧了瞧,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颜林氏却是蹲子,冲颜舜华柔声道:“华姐,上来。祖母背你”

见颜舜华还有些踟蹰,颜林氏又催促一遍:“上来,华姐。路不好走,你人小,祖母背的动你。”

颜舜华不再推辞,反正自己也不重,她欢快的爬上了颜林氏的背。

颜林氏轻松的直起腰,背着颜舜华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等过些日子你大姑姑病彻底好了,咱家就有钱了。祖母是要给我的华姐好好补补身子了,瞧瞧这身体轻的,跟那书里写的汉代舞蹈皇后赵飞燕似得,怕是起了大风就刮跑了。”

汉代皇后赵飞燕人如其名,身轻若燕,有“飞燕掌中舞”之说。汉成帝有一次与赵飞燕一起饮酒作乐,飞燕起舞助兴,成帝因担心飞燕会随风飘走,而用丝带系着飞燕的衣裳。后来,到了唐代,唐明皇骄宠杨贵妃,因看到关于赵飞燕与成帝的这一段还曾出言打趣杨贵妃:“卿则不需系。”后世亦有燕瘦环肥之说。

上一世,无论怎样说,想来史书上终究会记下一笔,想来在写“太后慕容氏传”时许是会将自己评论的与赵飞燕杨贵妃一样,皆是亡国祸水。

颜林氏见颜舜华不吭声,不由声音放低柔的询问道:“可还习惯?”

她问的模糊,颜舜华却听明白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明白归明白,有些事情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好。

颜舜华并没有直接回答颜林氏的问话,而是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了:“祖母,这里离燕七叔家还有多远?”因她伏在颜林氏背上见前头的路上虽然依旧是泥泞满路,却是没有了水坑,又笑着说道,“祖母,将舜华放下吧,你别累着了,我可以自己走。”

颜林氏没有回头,也没有把颜舜华放下,一边背着颜舜华继续赶路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这孩子就不像个孩子样,不过才五六岁、成天心思那么多,小心长不高。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人啊,得往前看。”

颜舜华听出这是颜林氏暗暗劝慰自己的话,不觉伸手将颜林氏的脖子搂的更紧了,她笑嘻嘻的道:“是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人啊,得往前看。祖母,咱们家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颜舜华说完,她感觉到颜林氏的身子明显的一滞。

因了下了雨的缘故,山间花草沾了湿意,花草的香气闻起来更有股新鲜清冽的味道。颜舜华将脸贴在颜林氏的背上,颜林氏的衣服上有股浓郁的草药香味,闻起来淡淡的,温馨的,安心的。

一直到了村南口燕七房前,颜林氏才将颜舜华放下地来。

颜舜华站在燕七的篱笆墙外打量这个山间民宅。

这是个普通的一进的农家小院,三间正房两间配房。院子一周并不像颜家一样用砖块垒起来,而是一周都插着个各式各样的树枝围做成篱笆墙。有的树枝是插枝即活的品种。那树枝土又逢上雨水便泼辣的抽出新绿的嫩叶。树枝上有攀援而上的喇叭花,使得整个篱笆墙看起来有股恬静的美好。

篱笆墙外开了两小块地。里面种着辣椒、茄子、豆角、黄瓜、番茄等蔬菜。

这个时节正是五月里,茄子早已经坐了瓜妞。黄瓜带着刺长得细长细长,番茄粉红了半边脸,长豆角耍着长发风一吹来,果蔬野花的香味里夹杂着一股浓郁的米酒香。

颜舜华用鼻子吸了吸,闻出是甜酒的味道。

俩人在外待了一会儿,颜林氏喃喃道:“还好,那个燕七不在家。”因见颜舜华疑惑的看着她,颜林氏又补充道,“他人倒也不坏。只是成天身上背了个剑,看着怪让人心里瘆的慌。而且那张脸就跟他刚死了妻子时似得,成日里板着脸,都没笑”

赵婶子听到动静,从灶房里探出头来,见是颜林氏祖孙,不觉一愣,紧接着眉头一皱,张口就要说什么。

水荷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也看到了外头,脸上神情也是一滞,但还是拉了拉赵婶子的衣服,悄声道:“娘。进门就是客。再则,她们也都是不知情。”

赵婶子啐了口到地上:“知情了还不得把你调了吃了!”

水荷便低下头不再吭声。

颜林氏眼尖,刚进了院子没多久就瞧见赵婶子在灶房口处探头探脑。心里不免装了疑惑,但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颜林氏与赵婶子相识已有二十来年。她人未到爽朗的笑语已到。

“老姐姐,可是在做醪糟。可让我逮着了。全村上下谁人不知老姐姐的醪糟做的一绝,那醪糟里出的甜酒最有回味。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儿我与华姐可要一人好生蹭一碗来喝,老姐姐可不要舍不得。”

说笑的空,颜林氏已经牵着颜舜华到了燕家灶房处,颜舜华手里还顺手牵羊了一朵粉白相间的喇叭花。

赵婶子望着笑意满面的颜林氏,一时心情颇为复杂,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水荷却已是一边脱了灶裙,一边走了出来,笑语嫣嫣:“颜婶子来了。”又看了看颜舜华,用手比划了下,“上回见你时才这么高,这么短时间内,华姐又长高了”

颜舜华冲水荷甜甜一笑,称呼道:“婶婶好。”又望着赵婶子道一声,“奶奶好。”

水荷“嗳”了一声,两步上前牵了颜舜华的手便入了灶房。颜舜华抬头看了一眼水荷,见水荷肤色白皙若玉,身上一色的蓝绿衣衫,头发只简单的在脑后挽了个髻,上面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玉步摇,随着她的走动,那步摇上的流苏微微晃动。

这玉步摇价值不菲,哥哥颜致远说燕七这趟回来衣着配饰皆是不凡。

颜舜华微微动了意。

水荷留意到颜舜华的目光,不觉勾头温柔一笑。

这一笑,让颜舜华的脑海里不由的浮出第一世多情诗人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莲花的娇羞。”

想到水荷是寡居的妇人,颜舜华心里不免惋惜。

第一世与现在最大的不同就是观念的不同。

第一世时,她国中的语文老师曾经大肆批评班上一名同学的作文。那名同学的作文里写着一个从年轻就守寡到年老依旧守着贞节的的寡妇,作文里对这名寡妇的守贞行为很是支持并赞赏。颜舜华第一世的语文老师则对这篇作文则判了很低的分数,并在班上公开批评,说是这名同学的思想有待改进,并狠狠的批评了古代的贞节牌坊,说是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寡妇从年轻守到老是极其不人道的行为。

这一世里,寡妇守贞不仅是可以获得贞节牌坊光耀门楣,甚至子孙父兄都可以借此问鼎官道。

灶房置物的长案上放了一个黑色的陶罐,从里面散发着阵阵的米酒香气。

水荷走上前,找了个干净的瓷碗,从黑色陶罐里慢慢倒了满万碗的米酒,递与颜舜华:“华姐,你喝喝看。”

颜舜华笑着点点头。口里道:“谢谢婶婶”,从水荷手中接过盛满米酒的瓷碗。举起来放到嘴边一仰脖喝了。

好香好甜!

她将喝完米酒的瓷碗放在案上,称赞了几句。

水荷闲话问了她几句病好了后还头晕不。上学可辛苦不,书院里的同窗好相与不又取来一干净的瓷碗装上米酒,牵着颜舜华的手向外走去。

刚出了灶房门,外头的空气里就飘来一阵蘑菇炖鸡的味道。是谁家今日宰鸡吃了。

颜舜华闻着空气中炖鸡的香味,感觉到一股饿意袭来,好香。

水荷却是猛的将盛满米酒的瓷碗放到颜舜华的手里,那碗里的米酒猛然一晃,洒落了不少到地上。

不等颜舜华发出疑问,水荷已是捂着嘴冲到院子一角干呕了几声。

颜舜华心内忍不住一惊。有种不小心撞破别人秘密的感觉。

她端着盛满米酒的瓷碗,呆呆的站在原处一会儿。

颜舜华望了一眼在院子的角落里干呕的水荷,想折回灶房去水缸里为水荷取一碗水让她漱口,可又觉得不妥。

这时,水荷站起身抱歉的看了一眼颜舜华直接进了灶房取了水漱了口。

颜舜华想了想也跟着水荷进了灶房,从屋内寻了一块生姜来,递给水荷,示意她洗一洗,笑着道:“以前我每次生病想吐时。我祖母都让我含一片生姜。”

水荷犹疑不定的望了一眼颜舜华,,见她目光澄净,毫无杂质。确似一副十分关心自己的表情,心下暗道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是个孩子。哪里能懂那么多。

水荷接过那块生姜洗干净,又拿刀切成了薄薄的几片。取了一片一面往口里送一面温婉的笑道:“这几天犯了胃疾,总是要吃不下饭。有时还会想吐。”

颜舜华如水荷的愿,果然就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来,又着急的劝道:“婶婶可要早日请了大夫来开方抓药才好。不然,找我祖母也成”

水荷则连忙推脱:“倒不劳烦颜婶子了,已经开了药了。”

颜舜华便不再多问。

说来也当真奇效,水荷将那片生姜含入口中,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是觉得舒服多了,也没了干呕的感觉。

犹豫了下,她又牵着颜舜华的手,重新端上那碗醪糟酒来向外走去。

路上,颜舜华不动声色的悄悄为之把了脉:脉滑,跳动有力,确是身怀有孕之症,而且从脉象来看,胎儿情况不错。

她又想到了颜致远口中的燕七,不觉舒了一口气。这还是是有人认且愿意认的就好

院子不大,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正房处。

正房里飘来两个人的对话来。

“老姐姐,就算你再想的开,可这还没有过了明路,你们就搬到燕七家,也不怕人说三道四吗?”

颜舜华听出这是祖母颜林氏的声音,随着这话入耳,颜舜华感到手上有一股力道传来,是水荷暗暗使了手力。

“你管的忒多了些,你家世卿当年不是连礼都没成,就直接从外头领了芸香回来,这还不成,连孩子都生了出来。你怎么就不怕人说三道四,怎么就不让你家世卿先等过了明路再要你媳妇的身子。有那功夫,我媳妇的心,倒不如好好管管你家世卿”

这是赵婶子有点尖锐的声音。

水荷低下头,冲颜舜华抱之以歉意的笑笑,表情微微犹豫了下,又冲里头喊道:“娘。”

里头的声音便嘎然而止。

少顷,颜林氏一脸怒气的摔门而出,倒把门外的颜舜华与水荷两人同时吓了一跳。

颜舜华担忧的换了声:“祖母”

水荷则将盛满醪糟酒的瓷碗端给颜林氏,声音有点惶恐:“颜婶子,这就要走。你刚还说想尝尝我家的醪糟酒。”

颜林氏也不看水荷,回过头看了屋内冷冷的说道:“我可喝不起你家的甜酒。”话说完,拉了颜舜华就走。(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颜林氏转身转的急,碰着了水荷,水荷不觉一个趔趄,手里的瓷碗应声而落。

闻听声音的赵婶子从屋内急急冲出来,看见了这情形,骂一声:“不知好歹的东西!”

颜林氏气得肝疼,牙齿咬的都出了声,费了好大的劲,忍了几忍,才没有泼天乱骂,当下狠狠拉着颜舜华的手离去了。

颜舜华接连两番被人用力握着手,不觉有些生疼,但看了看祖母颜林氏阴沉仿若台风要来之前的脸色,忍住了让她握轻点的话语。

水荷目送颜林氏与颜舜华走远后,微微皱了双眉:“娘,你给颜婶子都说什么了?至于她生这么大的气乃至摔门而出吗?”

赵婶子看了看地上满是碎瓷片,又听儿媳水荷如此说,想起适才颜林氏恼羞成怒的走了,只觉得满脑子也跟着堆满碎瓷片的地一样,杂乱无章的。她心下烦躁的厉害,狠狠的拿脚踢了两下一块碎瓷,又一把从水荷手中抢过扫帚,拿起扫帚指了指一旁干净的地,口里吩咐道:“还不赶快移了地站着,呆愣着干啥呢。这如今不比往日,你可得在心里时刻打紧自己是双身子的人,是要做娘的人,再这么颠三倒四,傻愣愣的,我可不饶你”说着又看了看水荷尚且还平坦的腹部,小心翼翼的询问,“适才没有吓着他吧?”

水荷笑着摇摇头:“娘,这才刚刚一个多月,他哪里会有知觉?又怎么会吓到?”因见赵婶子面上是真担心,不觉心中一暖。又道,“娘。真不用担心。我晓得,他在肚子里呆的好着咧。”

赵婶子不放心的又瞅了水荷腹部几眼。一脸神道道的样子:“我听我已经死了的老娘说过,说是这女人怀孕前三个月里,还不分男胎女胎。”

水荷不明所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赵婶子。

赵婶子将声音压了压,笑容里净是神秘:“我老娘可说了,这怀胎初的妇人前三月若想生儿子就得多吃干菜,院子里还要载上一棵石榴树。”

“干菜?”水荷重复道,她是挺喜欢吃干芝麻叶、干豇豆之类的,既然赵婶子让她多吃干菜。那就多吃呗。

水荷点点头,表示从善如流,又道:“我也听人说院子里栽石榴树好,说是镇宅。”

赵婶子一面低下头用扫帚将那碎瓷片扫到簸箕里,一面道:“就知道你不信。院子里种石榴树镇宅这个谁不知道。至于院子里栽石榴树家中能生子知道的人就不一定多了。你想想,那石榴熟的时候长得是个什么样子?”

水荷不假思索的回道:“跟个灯笼似得。”

赵婶子白了她一眼:“你自己都说像灯笼了,还不知道这是为啥。”因见水荷依旧一脸懵憕的模样,叹口气,“该记住的不记住。不该记的你记住的,你心里门清。”顿了顿,又解释道,“灯笼灯笼。可不就是添丁的意思。你忘记啦?去年过年的时候,镇街上好多户人家的大门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当时你还问我,我可不就明白的告诉你。这是这户人家期许了家中来年添丁之意。”

水荷不觉问道:“准吗?”

赵婶子端起装了碎瓷片的簸箕就往外,一面走一面说道:“准的。一保一个准。”

等赵婶子倒完碎瓷片回屋来,她与水荷各自坐了个凳子。面对着面。

赵婶子冲水荷面授机宜:“知道那桂春家为啥老生闺女吗?”

水荷的反应果然没有让赵婶子失望。

赵婶子将声音特地压了压:“我给你讲,你莫道说出去。”见水荷点点头,赵婶子才一口气连贯的说了出来。

“你可去过桂春家?他们老唐家是开鱼塘的,他们家里面在哪里挖井不成,偏偏应对着窗户的地方挖了水井。都说水闺女水闺女,这桂春与守成的房子前头就正对着一口水井,哪怕每天夜里小俩口再颠鸾倒凤的努力,那也生不出个儿子来,只能生闺女。”

水荷无从判断赵婶子话里的真假,但桂春家里一口气开了五朵金花的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水荷有点不理解:“那桂春到现在还不知道院子里对着窗户处不能有水井,娘,你没去告诉她还是忘记了这档子事?”

赵婶子嗤之以鼻,没好气的说:“我记着呢。就不告诉她,让他们老唐家一直生女娃才好,好歹让他家这辈子绝户了也好。先头我两个儿子去了的时候,那老唐家的可是在背地里不少说我们老赵家是绝户了的人。这种口上没德的人,就得让他绝户。这是老天在惩罚他。”

听赵婶子提起先头去了的东升,水荷便勾了头不吱声了。

赵婶子招呼水荷进了屋,又寻出了针线盒子,抱了一些细棉布出来,与水荷坐在一处,做起小衣来。

“别看着现在月份小,趁着天好眼下又闲,得多做些小衣。小孩子才不讲究那么多,这每天都得换好几身衣裳,天好了洗洗晒了就干还好,若是逢上阴天下雨,小孩子可就没的换了,只能暖湿的,长大了就容易落下寒根。”赵婶子说道。

水荷点点头。

赵婶子又道:“总之多做些才好。等过几个月天就一日冷一日,别说天天拿个针在这缝啊绣的啊,双手都冻得发痛,根本就不想伸手。再则,等生出来那才是淘人,又是没时间的。索性趁着眼下天气又好,时令又好又有时间就多做几身衣裳。”赵婶子又说道。

水荷又点点头。

赵婶子又就都要做几身衣裳,每身衣裳的式样都是什么?每身衣裳上都要绣制什么花样,与水荷好一顿细细商量。

水荷却是无论赵婶子说什么,都是点头。或者随口嗯嗯,或者就是满口好好。

赵婶子看着水荷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头上了火,忽然就冲着门口方向满脸挤满了笑容。热情洋溢道:“世卿,你来了!快进来坐!”

赵婶子说着话,还直起身来,满面笑容,向左手处走了几步,好似要倒杯茶水来似得。

水荷则是一个激灵,四处着急的寻了一圈,又站起身来往院子里走了走,却是垂头丧气的归来。

“娘。你适才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就没有看到世卿哥呢?”水荷轻声问道。

赵婶子面上毫无表情,声音亦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他没来也不会来。刚才是我唬你的。”

水荷听了,面上便忍不住起了失望,又道:“刚娘说的跟真的似得,怪瘆人的。我还以为世卿遭遇了什么不测,化了鬼了,我才没看见。”

赵婶子“呸”了一声,骂道:“老天要是开眼的话,就让他化了鬼才好!”

水荷皱了皱眉:“娘。你别这么说。”

赵婶子有点烦躁的剜了水荷一眼,不再咒骂颜世卿。

水荷低下头,又继续与赵婶子一道做起了小衣来。

过了一会儿,水荷有点犹豫的开了口。不死心的问道:“娘,适才你究竟跟颜婶子说了什么?她那么生气的拉了华姐就走,我看华姐的手都被攥疼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却是赵婶子将针线盒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张口颜婶子,闭口颜婶子。要不是行不通。怕是你都想上赶着天天唤她颜林氏为娘才心里舒坦了。你别打量我不清楚,你这几天动不动就出神发呆。可不就是在想着那个小畜生。”

见水荷将头低的更狠了,赵婶子将语气缓了缓:“罢了罢了,我不发脾气了,免得吓坏了我的乖外孙。”却又恨铁不成钢的望了一眼水荷,“你啊,这燕七就是你的福气,你可别福气在身边不知道惜福。这都多少年了,他对你的初衷还没有变,不仅如此,连你肚里的孩子也能容了,这不是寻常男人能忍受的了的。大凡这都能忍受的男人,一般都是一些又矮又穷又老的没本事的男人做的事。偏燕七人既长得高大俊挺,又习的一身好武艺,如今又得了那兰小将军的青眼,这可不是池中物啊。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你珍惜,你是瞎眼过近十年的人了,现下可不能瞎眼的自己毁了好姻缘。这男人大凡有点血性,就算再爱你,若你对以往这些念念不忘,想来还是容不了长久的。”

水荷轻声道一句:“娘,你别为我担心。我心里头有一本账。”

赵婶子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水荷,又继续苦口婆心:“我天天念叨这些,我知道你听了烦。不过烦你也得听着。想当初,就是你瞒着我才出的这样的事,若是你一早就告诉我,我可是拼尽了全力也会死命的劝你,哪怕以死相要挟也行。指不定现在你都跟燕七成亲好几年了。孩子都会漫山跑了。”

“你不爱听,我也得说。这以后为了你肚里的孩子好,你也得管紧了自己。将那放在畜生身上的心思得一点点收回来。再则还要好好学学管家之道,燕七不比这寻常山户人家,等他在平城置办了宅子说是还会买些使唤的下人来。就你这成日面团一样任人可捏的性子得好好改改。”

水荷点点头,将心思收回放在做小衣上,指着一块红色的棉布,与赵婶子商量道:“娘,咱拿这块布做个小棉袄吧,再在上头绣些鲤鱼跃龙门的的图案来,赶着冬天过年的时候穿,图个红红火火的,看着就喜庆。”

“我看好!”外头窗户处传来一声略显低沉的男声。

水荷与赵婶子一看,见是燕七,不觉松了口气。

水荷嗔道:“七哥回来时也没个脚步声,猛一出现怪吓人的。”

燕七哈哈笑着走出来。

他今日上身穿了一件胡服样式的深褐色衣衫,头发用一根玉环冠在发顶。他肤色白皙,五官俊朗,神情坚毅。

倒不失为一个美男子。(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今儿赵婶子给颜林氏的这一猛变脸,对于颜林氏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颜林氏自二十多年前一手牵着女儿颜如玉,怀里抱着颜世卿,胳膊上挎着个布包来到这凤鸣村,第一个看她可怜对她递把手予以援助的就是这赵婶子与赵婶子已经去了有些年头的男人。

自古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得。

最初颜林氏带着孩子在凤鸣村无家可归时正是被赵婶子一家曾经收留过一段时日,不仅好生招待了他们几日,赵婶子与其男人还四处帮着颜林氏宣传,帮助颜林氏在村里顺利行医。不仅如此,在颜林氏行医的日子里,赵婶子更是会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来到颜家,帮着颜林氏当时不足六岁的小闺女颜如玉烧水做饭带颜世卿。

后头,颜林氏渐渐凭借着半吊子医术在这乡间也站住了脚步,凤鸣村里有些逢高踩低的人见颜林氏的日子过得有了芝麻糊眼,又思量着颜林氏会医术,万一家中有个发烧头痛啥的,找颜林氏看又便宜又省银钱,便陆陆续续有妇人主动与颜林氏示好。

颜林氏是个念旧的人,也素来知道感恩,她心里一直念着赵家的好,这么多年来,虽然村中与她主动交好的妇人也不少,但论交情却是与赵婶子最深。相处二十来年的交情,让颜林氏与赵婶子之间有种风风雨雨一起见过的姐妹情深来。

颜林氏想不明白,先头几天赵婶子还对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倾述心事,怎么就这十来天的功夫。赵婶子的态度就大变了。可是有人在赵婶子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不曾,可自己这一向不与人说是非。也没什么值得人说的啊。或者,是燕七如今要发达了。赵婶子家的水荷攀上了,赵婶子心思活络要与水荷改善关系,所以拿自己开刀做给水荷看

这个倒是有点可能

可是颜林氏再一深想,却又觉得不对。她与赵婶子打交道不是一两天的功夫,自认对赵婶子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路上,颜舜华见颜林氏一直沉着脸,一会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会又唉声叹气,一会又气愤常。一会又满脸疑惑她心里清楚是因了适才的事,又想起自己暗暗为水荷把脉,不免猜测适才赵婶子态度大变可是与水荷有孕有关。

可是,这婆婆若发现自己的守寡的媳妇怀孕了又怎么会出言维护呢?

颜舜华也想不明白。

“华姐,赵婶子她于我有恩啊,可今天怎么感觉就像被穿了魂似得?”颜林氏见前头出现了水坑,一面蹲子将颜舜华背在身上,一面止不住感叹道。

颜舜华听了颜林氏话中的“穿了魂”三字,不觉垂下眸。等了一会儿才悠悠的说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祖母可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让赵奶奶误会了,若是有,早点解开了方好。”

颜林氏重复了下颜舜华的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下着。颜舜华虽撑着伞,身上的衣服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不少。山间的穿林风一吹,那衣服湿处便凉飕飕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颜林氏反手拍拍她。口里道:“回家就将那驱寒汤熬了,咱们都喝点。”说着话,望了一眼从天上不断飘落的雨丝,脑海里却是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一幕幕

那天,水荷站在自家院门处,世卿与水荷的眼神交错

水荷又是个肚子里揣了活物的

先头,世卿没有从外边领回芸香之前,水荷还曾做过一双鞋给自己

水荷生的妖娆,不断有媒婆上门,却每次都灰头土脸的归去,这些媒婆一开始都说是赵婶子拦着,可是后头却看出了是水荷不愿意再嫁才渐渐不上门

莫非

颜林氏被自己心中冒出头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越想压下,这念头却跳的更为强烈

透过濛濛雨雾望去,周遭均似披了一层雾纱,那山间野翠在雾纱下显得模模糊糊

真相离得很近,揭开了这雾纱就可见

颜林氏不觉加快了脚步

颜舜华能明显感觉到颜林氏情绪波动,她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只在将头歪在颜林氏肩膀处,轻嗅着颜林氏身上的药草香气,心里暗暗寻思自己是不是也要用些天然的草药花卉使得自己身上能有一股天然的香味就像第一世的武侠大师金庸的《书剑恩仇录》里头的香妃一样

一到家,颜林氏也不说话,连颜致远唤她也不理,只是径直走向正房,将自己关在正房里。

芸香与颜致远不觉生疑,两人面面相觑后又望向颜舜华。

颜舜华犹豫了下,打了个呵欠,说道:“下雨天好乏,祖母累了已经去歇息了,我也想睡会儿”

颜致远瞥了正房处一眼:“祖母可是在外头受气了?”

颜舜华白了颜致远一眼,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道:“哪里有那么多闲气可生?”

芸香见颜舜华这又是打呵欠又是伸懒腰,不觉心疼的连问颜林氏怎么了的心都歇下了,连声问道:“怎么着了,昨晚上可是做梦了,怎么会困成这样?”

颜舜华忙笑着摇摇头,却也顺势又伸了个懒腰进屋里了

颜致远却是瞥到颜舜华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给芸香一说,芸香连忙去灶房里熬了两碗驱寒汤,先跑到正房窗下唤了一声颜林氏:“娘,我熬了两碗驱寒汤给你和华姐喝。要不,我现在端进去。”

里头颜林氏却是不耐烦的回道:“知道了。快点端给华姐吧!我那一碗你放到灶房里就是了,我等下出去喝。”

芸香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回屋却隐隐约约听到正房里传来说话声,模糊听到“水荷“二字。

芸香鬼使神差的将身子猫了猫。

“娘,你今天是怎么了,可是出去受气了?一回来就给我打听水荷的事,她怎么了?当初我倒是劝你让世卿继娶了水荷好了,你那时顾念与赵婶子的恩义不好讲出口”

“娘,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芸香还想再听下去,不想却听到正房的窗户处有了响动,她心中一急。忙将身子往屋山角处侧一侧。

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见动静了,芸香才端着那碗驱寒汤打着弯绕道颜舜华的房内。

颜舜华原本就不是太困,自然也没有真睡着。芸香进屋里的时候,颜舜华手里正拿着桃木梳子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芸香不免一怔,笑道:“不是说困了要睡么?怎么还在梳头发?”说着话,芸香从颜舜华手中接过桃木梳子放到一边,又将手里的驱寒汤递给颜舜华,“趁热赶紧喝了。”

颜舜华笑着点点头。口里道:“是困了,却睡不着,索性梳梳头发,活络活络头皮。想着兴许就能睡着了。”她从芸香手中接过驱寒汤,端起来一仰脖喝了下去,热热的。喝下去觉得浑身暖暖的。

芸香接过空碗放置到屋里的案上,返回做到床边。将颜舜华揽入怀中让她的背靠在自己身上,取了桃木梳子仔细的为颜舜华梳起头发来。一边梳一边轻声道:“母亲来给你梳说起来,这常梳发对气血倒是好,既养发又养血,倒是母亲一直在忙,忽略了”

芸香梳了一会儿,又用手在颜舜华的头部轻重适当的按压了一会儿,颜舜华说不出的舒服,只觉得母亲芸香按摩的指法竟是比自己强多了

颜舜华有点享受的闭上了眼睛,随着芸香的按压,竟是慢慢入了睡

芸香将颜舜华放好,又给她在身上盖了一条被子,静静的看着颜舜华出神了一会儿,方出去拿了针线进来,坐在床头安静的做着针线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芸香觉得屋内有点闷,起身去窗户处开了窗,不想往外一瞧,却是看见颜世卿从外头回来了

颜世卿一手撑着把伞,一手端着一盆马蹄莲,正在往院子里走来。

芸香犹豫了下,放下针线出门迎了去,从颜世卿手里接过那盆马蹄莲,笑着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颜世卿笑着道:“想着下雨无事,在大悲寺里多呆了一会儿,今日戒色大师讲禅,我便也听了一会儿,刚又去李家还了驴车。这马蹄莲是大悲寺的,我想着华姐素来喜欢花啊草啊,就给寺里的和尚要了两盆,这一盆开的好的我留了下来,另一盆被虎子娘要了去”又问,“怎么这么安静,娘他们呢?”

芸香听到颜世卿是给闺女颜舜华带的马蹄莲,不觉眉目舒展了展,他心里头还是惦念着的细看了那马蹄莲几眼,摸了一下那盛开着的白色的马蹄莲,笑着赞道:“真好看!”又道,“大姐姐还是老样子,时常闷在屋里,安静的就跟家里头没她一样。华姐与远哥说是累了,眼下都又睡了。娘倒是”

芸香犹豫了下,望着颜世卿认真的道:“娘,今日去了赵婶子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而且远哥喊她也不应,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到现在也没见出来”

芸香说完,仔细观察颜世卿脸上的表情,见他一脸恍惚之象,脸色不禁暗了下去。

这时,正房的门却是吱呀一声响了。

颜林氏出现在门口,冲颜世卿道:“世卿,你进来下。娘有话问你!”

因见芸香与颜世卿一起走过来,颜林氏冲芸香摆摆手,说道:“芸香,你去陪华姐吧,我有话单独要和世卿说。”

这就是驱赶之意了,芸香听的出来,虽有点不情愿,还是应了一声,折回身子。

等颜世卿一踏进屋子,颜林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厉声冲颜世卿喝道:“给我跪下!”

颜世卿有些懵憕,诺诺道:“娘!”

颜林氏却是随手扯了鸡毛掸子就往颜世卿身上狠狠的打去(未完待续)

ps:蛋蛋睡的特别晚,抱歉,更的晚了~~

第六十五章

颜舜华做了个梦,梦里她置身于翠云山上,那里漫天笼罩着一层粉色的烟云,是山上的桃花争相妖娆绽放。她被蒙上了眼睛,两手摸索着向前走去,却有一双有力的大手猛的将她揽入怀中,那大手的主人声音低沉又温柔:“阿骄,我的小阿骄”

她扯下捂在眼睛上的绸布,便见那大手的主人一袭竹青色长袍在身,面若冠玉,身若修竹,正静静的含笑望着她

梦里的颜舜华情不自禁向那大手的主人走去,神情呆呆的向他发问:“重嘉,你没有死是不是?重嘉,你也想我是不是”

她一连问了好多话,却发现那大手的主人只是含笑望着她,却不再说话。

她不觉有些急了,叫了一声:“重嘉,你怎么不说话?”手更是向那大手的主人触碰去不想,那大手的主人却是随着颜舜华的靠近,身子向后退了退,又是含笑的望着她

她再往前走几步,他依旧退两步

她与他之间始终隔着几步的距离,可望而不可碰

如此反复几回,她的急性子来了,大喝一声:“重嘉,你给我站住!”不想,随着她这一声大喝,那大手的主人就恰似一阵烟般飘散而去

她急的大喊:“重嘉,你别走重嘉”

迷迷糊糊中,颜舜华耳边便传来母亲芸香的声音:“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可是醒了可是醒了”

“不妨事,不妨事。这是被梦魇住了”

这是颜林氏的声音。

“祖母,重嘉是谁?”

这是颜致远的声音。

“娘。你再用力摇摇,摇醒华姐就好了”

这是父亲颜世卿的声音。

随着祖母颜林氏连续不断的摇晃着颜舜华。颜舜华被摇的一阵头晕,心道再装睡是不行了,终于睁开了眼。

一见颜舜华醒来,床边围着的几个家人不觉舒了一口气。

芸香伸手将颜舜华揽在怀里,声音哽咽道:“适才可是要吓死母亲了你睡了那么久,无论我们怎么叫你也不行,还口里胡言乱语的说着梦话”

颜林氏神色变幻下,伸手将芸香拉开,说道:“华姐睡了这么久。想来定是饿坏了,芸香,你快去热热饭菜去”

芸香不舍的摸了摸颜舜华,又抹了抹眼泪,方含笑哭着:“华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热饭去。”

颜世卿笑着搓了搓手,连声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想了想。冲颜林氏道,“我去灶房撘把手去。”

颜林氏狠狠的剜了颜世卿一:“还不快去!”

说完,颜林氏又冲颜致远吩咐道:“远哥,你去给华姐打盆水来。好洗把脸。”

颜致远点点头去了,走到一半又回头问颜舜华:“华姐,重嘉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问完也不等颜舜华回答。自己倒是快速出了门去打水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颜林氏与颜舜华两人

颜林氏拿手在颜舜华眼前晃了晃:“华姐儿”

颜舜华从懵憕中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睡多了倒让家里人惊着了。不觉有些不好意思,柔声问颜林氏:“祖母。几点了?”

听见颜舜华的话语,颜林氏也不出声,只是定定的看着颜舜华。

颜舜华不明所以,试探着唤道:“祖母?”

颜林氏却是依旧盯着颜舜华瞧,等了一会儿,却是冷不丁抛出一句话来:“华姐,昨个我们去了哪里?”

“我们去了赵婶子家啊!”颜舜华回道,说完方意识到颜林氏问这句话的用意,不觉朝颜林氏望上一眼。

果不其然,颜舜华便见颜林氏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和缓了缓。

颜林氏的表情与动作倒让颜舜华好一阵疑惑,这怎么祖母颜林氏发现这具身体里依然是自己,反倒是放下心的样子

颜舜华垂下眸,心里头有点为先头这身子的原主感到一丝悲哀

因意识到颜林氏口里问的是“我昨天去了哪里?”,颜舜华抬起头来问颜林氏:“祖母,我睡了多久,一天?”

颜林氏点点头:“从上午我们回来一直睡到现在,嗯,这会子已是寅时初刻了”

顿了顿,又道:“起初你母亲做好了中饭,让喊你吃饭,见你睡得正香,我便没让她再喊,吃过饭的时候趁着雨停了,我们去地里摘了百合,又去河边割了薄荷,嘱咐了你哥哥在家看着你,说是过上一个时辰若你还不醒,便让你哥哥去唤你起床,谁知你哥哥前个夜里开着窗,染了风寒,架不住头沉沉的,倒是睡着了等我们回来时,发现你还在睡着,我们倒是真急了,一直叫你,就在方才才将你唤醒”

颜舜华讶然:“我竟睡了这么久”

颜林氏伸手过来摸了摸颜舜华的额头,不烫,放下心来。想了想,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说道:“先头为着你久不醒,你母亲便要连夜去镇子上请大夫来,我拦着没让去”

说到这里,颜林氏声音顿了顿,“倒不是舍不得几个钱,只是我想着想着,你的情况不适合去请外头的大夫万一梦话里喊出不该喊的”

颜舜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望了一眼门口处岔开话题:“怎么哥哥还没来?”

话刚说完,颜致远就端着一个盛满了热水的木盆进来,笑着道:“华姐,哥哥给你端水来了”

颜舜华冲颜致远笑。

颜林氏伸手从颜致远手中接过毛巾,放到热水里又拿出来拧了拧,给颜舜华擦了擦面后又重新放回盆里。

她又从一旁的案上取了桃木梳子为颜舜华梳了梳睡得纷乱的头发。表情很是柔和。

颜致远在一旁看的唏嘘不已,文绉绉的笑着说道:“祖母。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

颜林氏一愣,领悟了。伸手将颜致远捞到身边,拍了拍颜致远的背部,故作嗔怒道:“好你个小子,竟然敢编排祖母的不是了?还孟光、梁鸿的?可是显摆你如今肚里装了墨水了?”

颜致远跳的老开,口里嚷嚷:“祖母,孙儿不敢,孙儿不敢。”

颜舜华含笑的望着颜林氏与颜致远这祖孙俩,因记着适才颜林氏冲她说的颜致远先头染了风寒,关切的问道:“哥哥的头还沉吗?可是吃过了药?”

颜致远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吃过药了,都怪我,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不然妹妹也不会睡这么久”

颜舜华“噗嗤”笑出声来:“哥哥说的哪里话。我倒是拜你生病所赐,好生睡了一大觉,真舒服”她说完,似乎为了应证她所言非虚,她又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见她伸个懒腰,颜致远不觉困意袭上身。接连打了两个呵欠。

颜舜华正想说:“哥哥困了就去睡吧!”却是一抬头见芸香与颜世卿端了饭菜进来。

有一合韭菜红苋菜鸡蛋馅料的菜馍,一碗绿豆赤小豆一起熬的稀饭,一盘蒜泥黄瓜,一小份青椒炒肉丝

到底睡久了。又一直没吃饭,颜舜华是真有点饿了当下,一口气几乎将端来的饭菜吃了个净光

因为是夜里。芸香担心颜舜华吃多了会积食,在颜舜华洗漱后一直陪着颜舜华多说着话。

颜世卿与颜致远、颜林氏几人则早熬不住了。打着呵欠回各自房去睡了。

颜舜华看出芸香也是困意连连,连着催促了她几番。芸香才不放心的回了正房。

走到一半,芸香又折回身来:“华姐,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怕不怕,之前还被梦魇住,要不母亲就不回自己屋了,今晚上留下来陪你”

颜舜华则笑着推拒了:“不怕的,母亲就放心回屋睡去吧!我自个再在屋子里走走,消消食”说着又来来回回走着。

芸香又待了一会儿,方起步回屋。

待芸香出了屋,颜舜华将门上了门闩,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有些出神

她静静的看了一圈,回想起先前的梦,一时有些迷糊起来。

庄生梦蝶,不知是庄生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生?

她重生到了齐武十九年,那么重嘉呢?这一世的慕容千骄又是怎么样的呢?也会被慕容重嘉爱上吗?

颜舜华有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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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里,颜林氏蹑手蹑脚的走到儿子与媳妇所居的房门前支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里头静悄悄的,连个说话声也没有。

因怕被发现,传出去被人骂听儿子媳妇行房会丢大脸,颜林氏又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回了自己的房。

房里的颜如玉却是已经醒了,她坐在椅子上,披着发,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

颜林氏一进自己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不觉当时吓得三魂飞了六魄,轻骂道:“你作死呢!大半夜不睡觉,你坐在这里披着头发跟鬼似得吓人”

颜如玉悠悠的唤了一声:“娘。”又道,“娘,我想兰姐与森哥了好想他们俩个,也不知道现下他们俩个可挨了那贱人的打?”

颜林氏听了,叹口气,再看闺女颜如玉,不由的皱眉,从一旁的几上伸手拿了一把梳子,扔到颜如玉身上:“赶紧的把你头发给梳上去,睡不着的话,你自个就在那傻坐着吧,我是困了”

说着,颜林氏打了个呵欠:“折腾了这么久,可是累了”(未完待续)

ps:最近家中有事,第二更可能要很晚了,若是十点之前还没有更,就提前睡吧,第二天再看~另外,真心请看盗版的姐妹移到起点看正版~谢谢了

第六十六章

因了头天夜里一直睡到寅时初刻才醒,颜舜华精神头很好,一夜在屋里走走坐坐,倒也没怎么睡。是在夏日里,不过才寅时末刻,外头已经放亮了。夏日的清晨也是有寒意的,颜舜华从柜子里找出一个对襟的长衫套在身上,又简单的梳了头发,便推开房门走出去。

昨夜为着颜舜华睡了几乎一整天的缘故,颜林氏等人都闹到寅时中刻才各自回房安睡,眼下正是睡的沉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风也轻轻的,颜舜华站了一会儿去井边打了水,自己洗漱了。

做完了这些,她又踱到灶房里,想趁着起的早为家人做顿早餐,但看了看大铁锅上的实木锅盖都那么大那么沉,想了想只是将灶房里几个蔬菜摘了摘,又去井边打水洗干净,便将蔬菜放到筐子里沥水。

做完了这些,时辰还早,天也还未大亮。灶房墙上的五角星花都开好了,深绿色的藤叶上一朵朵嫣红的五角星状的小花以一种娴静的姿态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开在晨光里散着静静的清香。颜舜华摘了一朵小花放在鼻尖处闻了闻,很是喜欢,又看了看这五角星花开的实在烂漫便索性回灶房取了一个小筐,摘了许多红色的五角星小花。

她又去外头采了些狗尾巴草,几根几根的相连着在尾部打了几个结,做成了一条条的青色长绳,将那五角星小花一朵朵的自处串进去,做成了一个绿草红花帘子,仔细的挂在窗户上。风一吹。那绿草红花帘子就好似掀起阵阵花波。

颜舜华瞧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又在院子里四处走走。想着等回头颜林氏醒了,要试试做些玫瑰花糕。颜舜华吃过玫瑰花糕。也听说做法,但却从未自己动手做过。很多事情其实都是看着容易做着难,这个还是要与祖母颜林氏说说方子,试着做做才是。

那双花露虽然眼下大卖,不过却是季节性很强的营生。院子里的玫瑰眼下花季眼看就过,这已经是最后一茬开的玫瑰了。说起来这个时代的拿玫瑰花做吃食的很少,只有燕京与余杭、洛阳等一些大都会里的高级酒楼中以及高门大户里才会拿了玫瑰花做糕做酱,不过这方子却是极为保密的,寻常百姓家别说吃玫瑰花做的糕点了。几乎见都没有见过。

颜舜华找来一把剪刀,又找了个藤筐,将开的深红的玫瑰花给一一剪下来。因不确定颜林氏是不是会听自己的主意试着做玫瑰吃食,毕竟玫瑰花晒干送到镇上的杏和堂里就可以换银钱,而往年家里的玫瑰花也都是这么处置的。她并没有去淘洗玫瑰花,也没有剪去玫瑰花的花托,只是将采好的玫瑰花全部倒在葡萄藤架下的一张长案上,又用手翻了翻方作罢。

想来是下了雨水的缘故,颜舜华瞧着葡萄藤上挂着的一串串的青葡萄似乎比前两日大了不少。她忍不住用手捏了捏葡萄,果然一颗颗都还生硬的很,看来还需要个十天半月才能吃的上家里的葡萄。

待弄完了这些,太阳已经升高了不少。夏日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的很是舒服,路上开始有行人的脚步声、说话声、牲口声时不时传来。

颜舜华估摸着祖母颜林氏他们还要再过上一段时间才会醒来,又想起自己这副身子的基底瘦弱。想了想,绕到家里灶房的一侧院墙的一角。那里极为隐蔽,正适合打一下五禽。

这五禽顾名思义就是由五种禽类的动作延伸而来。是模仿熊、虎、猿、鹿、鸟这五种动物而形成的养生,也有人称之为养生拳。五禽有刚有柔,练内练外,是男女老少都十分适合的养生功法。

第一世里,颜舜华的外祖母每日清晨总会迎着晨光在颜家的花园里打上这一套拳。在颜舜华小的时候,她的外祖母还会一边打着五禽拳一边详细的给她介绍着这套拳的要领,有时为了逗颜舜华笑,还会边打拳边模仿虎吼、鸟鸣拜第一世的外祖母所赐,颜舜华很小就会五禽戏拳,故而第一世她的脸色一直白皙红润,个头长得也很高,很少生病,偶尔感冒发烧也都是多喝开水再打一套拳就自然好了。

打了一会儿拳,颜舜华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种遍体舒畅的感觉,身上竟是出了汗,她忙回了屋将外衫给脱了,又重新打了井水洗了脸。

刚要回屋时,正房的门却是“吱呀”一声开了

芸香打着呵欠,眼睛红红的出来了,看见颜舜华正站在院子里,不觉面上浮出一丝愧疚来,不好意思的笑着道:“倒是母亲睡过了,起的迟了”说着话,芸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摸了摸颜舜华的脑袋,微微嗔怪道,“瞧这头发梳的,等下母亲做好了饭,再给你好好梳。”

说完,芸香踱步到井边打了水,简单洗漱一番。

颜舜华有些愕然芸香竟然这么早起来,说起来,芸香怕是连两个时辰都没有睡够,她柔声劝道:“天还早,母亲何不再去睡会儿,昨个晚上又熬到很晚才去睡。”

芸香摆摆手:“每天都起早起习惯了,到了这个点不起来心里感觉挺怪的,睡不着,又想着你肯定起来了,怕你饿了。”说着话,芸香牵着颜舜华的手走到灶房,一边走一边温声问道,“可是饿了?”

颜舜华摇摇头,还是劝芸香去睡。她心里其实是感动的,母亲芸香待自己堪称“二十四孝娘亲”。芸香说自己睡不着,这分明是假话,瞧着刚刚还是呵欠连天。

劝了一会儿,见芸香并不为所动,倒也作罢。而且颜舜华许是打过拳的原因,运动过后确实是有点饿了。也好。等会儿做好了饭菜,再劝母亲芸香去补个回笼觉也是好的。

芸香搅了一瓷盆的面糊糊。往里头打了几个鸡蛋,又将切碎的青椒丝、葱花洒进里头。搅拌匀了,拿来煎了鸡蛋饼,又煮了一锅江米粥,炒了几个小菜。

芸香的速度很快,做完这些饭菜花费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因为想着其他人这会儿睡得正香,芸香与颜舜华也没有去唤他们起床,将菜为颜林氏三人留了许多后,两人便相对坐在灶房里用了饭。

用了早饭。颜舜华将芸香劝回屋里重新去补回笼觉。她自己则出了院子,四处走走消消食。

清晨的空气很好,风都被熏染了花草香,颜舜华对这个凤鸣村其实并不熟悉,故而并不走远,只在自己家附近转悠,采了不少的野花,自己闻一闻。因见一处丛生了不少的类似薄荷的植物,想着是薄荷草。凑近一看却是十香菜。

想来这个时候对十香菜还不认可,只是拿其当做野草对待。颜舜华很是欢喜,摘了不少十香菜回家,想着中午将十香菜调了香油配上青椒炒了吃。这十香菜长得跟薄荷差不多,也一样有清凉的味道,只是比着薄荷。十香菜又多了一种难以描绘的芳香,吃了最是通窍润嗓。

她正摘的十香菜的时候。莫青山与虎子打对面山上下来,俩人看见了颜舜华。老远的唤了她。

颜舜华抬头一看见是莫青山与虎子姐弟俩,也很高兴。莫青山今日穿了一身草绿色的衣衫,样式简单至极,而且衣裳有些陈旧,但这并不影响莫青山的美,她站在山头上,晨光洒在她的脸上,眼睛清亮,笑容明亮而清新,身姿如小荷般亭亭玉立,跟小葱一样水灵又清濛。

颜舜华喜欢这样的莫青山,她举起手里采摘的一把十香菜冲莫青山摇摇:“阿姐,这里有十香菜,你也来摘些回家吃吧。”

莫青山走下山头,来到颜舜华身边,摸了一把十香菜,有些嫌弃的撇撇嘴:“不就是野菜嘛,瞧把你稀罕的,还给它取了个这么雅致的名儿,你要真喜欢野菜,我下午抽空带你去山上挖马齿苋去,山上多的是,那做菜味道好着咧。”

马齿苋啊,这个无论是凉拌还是蒸菜吃,都是味道极好的。

颜舜华很是高兴:“阿姐说话可要算话哦!”

莫青山浑不在意的点点头,摸了摸颜舜华的脑袋,打量了她:“小姑,长得多精致,怎么的,家里就成天吃野菜不成。这可不兴,你人这么小,正是长身子呢”

莫青山皱眉说着话,想了想又用手招了招虎子,拍了拍手:“快拿来,放到身后做什么,亏你还是个男人,瞧你那小气味淌的满地都是”

虎子扭捏的笑笑:“阿姐,咱家也好久没有吃这兔子肉了这个那个”

莫青山却是当场横了眼:“那么多废话,叫你拿来就拿来。”

虎子便有些不情愿的将藏在身后的几只兔子拿了出来,又挑了一只看起来最瘦的兔子往颜舜华手里塞,明明不情愿还故作大方的说:“给你,这可是你虎子哥一早上打到的”

颜舜华往后退了退,没有收,惊讶道:“虎子哥还会打猎?”

虎子头一扬,神气起来:“我打猎可厉害了!”浑然一副,你现在才知道啊的表情。

莫青山却是毫不给脸面的拍了虎子的肩膀,笑话道:“吹牛吹得还挺顺的嘛,这明明是我用石子砸晕的兔子,你就是跑上前去捡回来而已,怎么就变成你打猎打到的了?撒谎也不背着我点,瞧你那出息!”

莫青山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虎子手里又抢了一只兔子,并了原先虎子挑好的那只一起往颜舜华手里塞,笑着道:“别理你虎子哥,他这人小气又吝啬,就不像个男人!这兔子哪里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我拿了石子看见它们出没了,一砸一个准,这两只你拿回家先吃,你与远哥都太瘦了,得补补。吃完了,我再去砸”

虎子听见莫青山当场拆穿他,不觉脸涨得红,拖了长声嘟哝道:“阿姐”

莫青山一瞪眼,正想骂虎子,不想迎面却是跑来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彼此催促着。

“跑快点,去晚了,说不定马太婆的大神就跳完了”

颜舜华往路边退了退,疑惑的看着众人。

莫青山则直接拦了个人:“婶子,怎么了?”

那人急急的回了一句:“鲁阿婆又被鬼附身了!青山,我先去了啊!”说着话,那人慌忙跟着众人一路小跑向前去了。

虎子拉了拉莫青山:“阿姐,我们也去看看吧!上回鲁阿婆被鬼附身,我还没瞧见,这会既然赶上了,怎么着也得去”

莫青山“哎”了一声,将两只兔子往颜家的院墙里头随手一扔,也不顾颜舜华是否同意,拉了颜舜华就走。

“华姐,走我们也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鲁阿婆又被鬼附身的消息越传越广,这个时候娱乐少,连正在地里忙农活的农夫一听说将锄头往地里一扔,赤着脚就往鲁阿婆家奔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鲁家的院子里就已经挤挤扛扛围了满院子的人。颜舜华被莫青山姐弟一路拉着快跑到了鲁家院子。

颜舜华不清楚以往这个身子的原主是不是知道鲁阿婆的事,当下虽然心里装了满满的疑惑,却也只是忍住并没有问出口。

等三人赶到了鲁家院门,鲁家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莫青山一叉腰,冲着人群大叫一声:“哎呀,快看,好大一条蛇!”她话刚落,颜舜华先是吓了一跳,忙挣脱了莫青山的手就要往外头跑去。

莫青山却是一使力将颜舜华拽了回来,小声道:“跑什么,傻蛋,我那是唬他们的,回来!”

虎子则在一旁捂着嘴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人群里却早已因了莫青山的话砸开了锅,众人你挤我我推你,都在纷纷乱躲,倒是出现了不少的空隙。莫青山一手拉着颜舜华,她身后跟着虎子,三人猫着腰趁人不备,钻到了前头。

冲耳而入的就是一阵尖锐的唱戏声。

字不正,腔不圆,狼哭鬼嚎,调不成调,曲不成曲。

颜舜华下意识的张手要捂耳朵。

莫青山却是指着那正房屋檐下唱戏的人,满眼兴奋大声道:“华姐,虎子,快看!快看。鲁阿婆的脸颊擦的跟猴似得,快瞧着”

随着莫青山的话音刚落。颜舜华抬头向那唱戏的人望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是耄耋之年的老婆婆,身上是一身九层新的大红嫁衣。已然快全白的头发梳着高髻,发髻上插着两朵大红玫瑰花,耳朵上戴着一对红色琉璃珠,脸上的粉涂抹的足有三两重,煞白煞白的,偏在脸颊处又死命的擦了很多大红的胭脂,嘴唇好似涂抹了鸡血,看上去又好笑又怪异。

颜舜华猜测,这应该就是莫青山姐弟俩所说的被鬼附身了的鲁阿婆。

不知怎地。她感到身上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心道自己也忒胆小了些。颜舜华第一世时一直受的是无神论教育,可是又穿越又重生,对于冥冥之中的力量,她心里是有很多疑问的。

谁说古人最迷信?

眼下莫青山却是浑然不害怕,优哉游哉的从院子里搬来三张小凳子,自己将凳子往前一放,直接坐了。

虎子望着鲁阿婆那可怖的打扮,神情有些迟疑。正想劝莫青山往后头站着点。

莫青山却是拍了下虎子的脑袋,又打了个响指,骂道:“出息!”与此同时,莫青山一把将虎子拉坐到凳子上。

虎子不甘不愿的坐下。见颜舜华还站在莫青山身后,一脸出神的样子,忙拿手在颜舜华脸前晃了晃:“华姐。你吓傻了?”

莫青山也回过头来,吃吃的笑道:“怕什么?华姐。乖,不怕。什么被鬼附身了。这个鲁阿婆不过就是装疯卖傻,她年年都要被‘附’上一回,大前年是中秋节的晚上,去年是元宵节上,今年我还以为怎么着也是冬至呢,没想到,鲁阿婆这么不能忍,竟然在五月里就开始生装了”

颜舜华摇摇头,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装疯卖傻?”

莫青山则没有回答,推了推一旁坐着的虎子:“小子,你说!”

虎子胆怯的看了一眼正手成兰花指状的鲁阿婆,强自镇定道:“图她儿孙不孝顺,吓唬她儿孙呗!”

说完,虎子将身子又往莫青山身边靠了靠。早知道鲁阿婆发起疯来,这么可怕,他才不要巴巴的跑过来围观呢。

莫青山反过手拍拍颜舜华,安抚道:“不怕,这就是跳大神的把戏,装神弄鬼的。不过,说起来这个鲁阿婆也可怜,辛辛苦苦养大了几个儿子,又都给娶了媳妇,谁曾想,如今在家里却是猫嫌狗厌的也难怪她每年都要疯上一回儿,你听着等一会儿那鲁阿婆绝对会指着她的一帮儿孙唱道‘你们若不孝顺你老娘,小心遭报应’你还别说,鲁阿婆每年闹这么一出后,她在家里的境遇就会改善好多”

颜舜华将身子靠在莫青山背上,不相信的问道:“阿姐,你以前听过?”

莫青山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揽住颜舜华:“听过。”又拿手拍了拍颜舜华,“华姐不怕,我们只听一会儿就走,这真的是骗人的。”

莫青山说完,那边的鲁阿婆已经摆好了架势,做了个戏曲名角登场的动作,弯着兰花指,又唱了起来——

“我两头挺挺四面光光,从小被卖成童养媳,阴差阳错入了宫,一朝出错挨了打,送到浣室去洗衣”

颜舜华听着,只觉得脑袋忽然好痛,好似有记忆要涌出来,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虎子猛一回头,看见颜舜华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忙大力摇晃莫青山:“阿姐、阿姐,你快看!”

不等莫青山回头,围观的人群里却是轰的一声砸开了锅。

虎子回头一瞧,却不知什么时候,那鲁太婆竟然已经跑到了颜舜华的脚边。

莫青山一看这情形,一下子也没有回过神来。

颜舜华好似失了魂魄一般,懵憕的望着走近的鲁阿婆。

那鲁阿婆停止了唱曲,两眼发直的定定望着颜舜华,猛然却是双膝跪了下去,一遍遍的叩首:“太后娘娘千岁,太后娘娘千岁,太后娘娘千岁”

人群里再次爆出哄笑声来:“听听,鲁阿婆又做梦了,哈哈”

“鲁氏,你好生可恶!”

随着人群里传来一声暴喝,却是颜林氏冲将出来。

她不管不顾的冲到近处,一把将颜舜华拉到怀里,往后退几步,拍了几下颜舜华,柔声道:“华姐不怕,华姐不怕,祖母来了。”说完,颜林氏猛一跺脚,指着鲁阿婆破口大骂,“鲁氏,年年我见你可怜,每每上门给您免费看病,想不到你竟如此倚老卖老,如此欺我,装神弄鬼,吓唬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你痛苦自己子女不孝,何不理直气壮直接将话给他们说明白,又何苦不管不顾的装疯卖傻!鲁氏,我瞧不起你!鲁氏,若是我的华姐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我定与你们鲁家没完!”

颜林氏猛的骂了一顿,那鲁阿婆呆了一呆。

人群里也响起了附和声:“是啊,年年都要装疯卖傻上一会儿,眼看着都要入土的人了,却还如此不管不顾,这不是让小辈们笑话吗?”

“不过,他家子孙们闹得也忒厉害!我可听说是鲁阿婆昨夜染了风寒,起了烧,半夜吵着让儿子媳妇们给她去镇子上请大夫,他儿子媳妇却是互相推脱没去,谁知这一早就闹起来了”

“不就是请大夫吗。就算嫌镇子上的大夫诊金贵,咱村里这不有现成的医婆嘛,大病治不了,这染了风寒的病还治不好不成?这鲁家的子孙也过于不孝!”

“你哪里知道,这鲁阿婆如今只吃饭不干活,怕是她的儿子媳妇们早就看不惯了,偏鲁阿婆家里棺材也打了几年了,鲁阿婆愣是一口气活到现在。谁知道他的子孙们是不是想着让鲁阿婆就这么病去算了?”

“这话可别乱说,见过不孝的,可哪里会有这么既不孝又狠心的子孙?”

颜林氏见鲁家依然没有人上前,当下也恼了,将颜舜华一把揽在身后,冲莫青山与虎子道:“青山小姑、虎子小哥,快带华姐回家,怕是吓着了!”

青山回过神来,“唉”了一声,赶紧弯下腰将颜舜华背在身上。

颜林氏指着缩在院子里一角的鲁阿婆的几个儿子媳妇孙子孙媳,破口大骂:“鲁大,你们是做死不成?还不快将你们的娘拉走,还嫌被人戳脊梁骨戳的不够不成。”

那蹲在一角的鲁家人惊恐的往里互相靠了靠,叫鲁大的瑟缩着身子站起来,唤了一声:“娘”

鲁阿婆没有反应。

那鲁大又仗着胆子唤一声:“娘”

颜林氏却是怒从胆边生,又一跺脚,骂道:“鲁大,你几天没吃饭了?声音跟蚊子哼哼似得”

颜林氏话音刚落,一直呆呆的鲁阿婆见莫青山背着颜舜华就要离开,面上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放下太后娘娘!放下太后娘娘!”

颜林氏一怔,再一瞧鲁阿婆,也被唬了一跳,当下赶紧稳住了心神,强自镇定的骂道:“鲁氏,你胡说什么?什么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如今在燕京呢。”

那鲁阿婆却是眼睛都不扫颜林氏一眼,只是大声又道:“放下太后娘娘!放下太后娘娘!”那鲁阿婆说着话,还向前走了两步。

颜林氏一急,冲莫青山道:“青山,快!快背起华姐,走!”又冲那蹲在一角的鲁家人大声道,“鲁大,你娘说的话可是大不逆,那太后娘娘如今正在燕京享福呢,你娘却满嘴胡言,小心被皇帝知道,砍了你家所有人的头当球踢!”

那鲁阿婆却是又往前撞去,颜林氏下意识一揽,却被鲁阿婆撞翻在地,疼的“唉哟”一声,仍不忘大喊莫青山,“青山,快走!”(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场面一时有些乱,围观的人群中有那胆小的忍不住将身子瑟缩下,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几步。

鲁阿婆瞪着两只眼睛,后脚一用力,踢到了从后头抱住她腿的颜林氏,仍旧不管不顾的向莫青山冲去,口里清晰而狂热的大喊:“放下太后娘娘!放下太后娘娘!”又胡言乱语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你不要怕,奴才救架来了,奴才对你满腔忠心。”

人群乱作一团,莫青山背着颜舜华急速想向鲁家的院外冲去,不想却是找不到一丝空隙,耳边又听到鲁阿婆在那胡言乱语,背上背着的颜舜华毫无反应,一旁虎子又死命的催促她,心中又烦躁又焦虑。眼看着鲁阿婆已经近在眼前,莫青山一急,脚下意识的探到一颗小土块,勾起脚向上一踢,那小土块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的砸到鲁阿婆脸上。

土块崩裂,四散开来,有些射进鲁阿婆的眼中,迷了鲁阿婆的眼睛。

那鲁阿婆先是一愣,也不伸手去揉眼睛,紧接着好似发现了踢她土块的人是莫青山,脸上的表情又狰狞起来,挥舞着双手就要冲上来,口里还嚷道:“好你个大胆的刁民。刁民,纳命来!大胆刁民,说,你是不是玉美人的余孽,专门过来祸害太后娘娘的?快,放下太后娘娘!”

莫青山望了一眼鲁阿婆毫无焦点的双眼,不觉心中也惊了一跳,用脚勾起土块就要一踢

人群里却发出一声暴喊:“青山,小心。鲁阿婆手里拿了个棒槌要打你!”

颜舜华好似被这一声暴喊给震醒了,她神情一凛。从莫青山背上抬起头来,冲着鲁阿婆当头大喝:“大胆!还不速速给本宫退下!”

那鲁阿婆原本正手里举着一个棒槌就要朝莫青山身上打去。不想举到一半却听到颜舜华的暴喝,当下原本狰狞的面孔忽然变得温顺起来,双膝一软更是跪在地上,口里直道:“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颜林氏一看这情形,无时间去惊讶猜测,抓起地上几个土块朝着角落里的鲁家子孙身上砸去,大声骂道:“作死呢,你们。还不赶紧过来。”

那几个鲁家子孙一瞧鲁阿婆眼下又换了一副软弱的奴才相跪在地上,求颜家的华姐恕罪,都觉得脸上臊的慌,众人面面相觑后,鲁大的浑家抖着身上的肥肉站起身子,冲鲁大与自个的两个儿子鲁小驴与鲁阿狗努努嘴,见三人都有些懵憕的样子,骂了两声:“蠢驴蛋子,还不赶紧去屋里拿绳来!”

说完。鲁大的浑家起一根木棍,蹑手蹑脚的来到鲁阿婆的背后,照着鲁阿婆的背部“砰”的一声,打了下去。那鲁阿婆身子一晃悠倒了下去。

颜舜华一惊!

见过狠的,听过不孝的,可还没有见识过这么无法无天的东西?

她从莫青山背上跳下来。恼恶的看了鲁大的浑家一眼,走近鲁阿婆身旁。准备看看鲁阿婆可有个好歹。

这鲁阿婆毕竟是耄耋之年了,哪里能承受的住这么一大棍的击打!这分明是要要鲁阿婆的命。

委坐在地上的颜林氏揉了揉摔得生疼的。看了一眼颜舜华,猜出她想要做什么,上前大手一伸,将颜舜华揽到身后,阻止道:“过来!别靠近那鲁氏!”

颜林氏揉了揉,站起身来,拍了拍土,拉起颜舜华就走。

颜舜华有些犹豫:“祖母,鲁阿婆年事已好,万一有个好歹”

颜林氏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喝道:“莫不成你等着她醒来又扯着你喊‘太后娘娘’不成?”

颜舜华垂下眸。

见颜舜华不吭声,颜林氏缓和下语气:“华姐,我们现在先离开,等过上一段,打听到鲁阿婆醒来了,脑子清楚了再来也不迟!再说,你现在留在这里,也给她医治不了。”

颜舜华扭头一看,却是鲁大带着兄弟与儿子们正将手里拿着绳子将那鲁阿婆五花大绑起来。

她心里不觉有些酸楚,鲁阿婆这有儿胜无儿,老无所依啊!

颜林氏瞧了,也有点不好受,但想起适才那鲁阿婆又是发疯又是推倒自己的凶狠样子,不觉又皱起了眉头,神情有些不耐。

因见颜舜华站在那不动,颜林氏蹲子将颜舜华往身上一背,又冲着人群大喝一声:“都让让,都让让。”因念着适才情况危急之事,这围观的众人却没有一人上前,不觉嫌恶的拿眼瞪了众人,骂道,“一个个在这抱窝下蛋呢,都闲的蛋疼**疼的!”

颜林氏骂完,背起颜舜华就出了鲁家院门。

莫青山与虎子也紧跟其后。

因了颜林氏知道以颜舜华的性子,断不会自己去为了凑热闹而跑到这鲁家来,定是这莫青山怂恿颜舜华来的。

于是,这莫青山正值对颜舜华嘘寒问暖时,颜林氏却是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回你自己家去吧,别跟着我们华姐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指不定我们华姐的小命都被吓没了。”

莫青山自知有错,勾了头,张嘴想解释。

颜舜华想对颜林氏说,这不能怪莫青山阿姐,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若是此时说了,等同于驳斥了祖母颜林氏的话,不仅会令祖母颜林氏没有面子,也会伤害祖母颜林氏对自己的一番拳拳爱护之心。

故而当下颜舜华只是伏在颜林氏背上冲莫青山抱歉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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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家的院子里,围观的众人见颜林氏已然走远,不觉有受不了方才颜林氏恶骂的人。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这颜医婆。今日说话好生粗鲁,也不怕得罪了大伙。大伙都不去找她看病,看她拿什么营生。”

这人话音刚落,就有人接了他的话茬,笑着问这人:“不去找颜医婆看病,你还去找谁,去镇子上找大夫,那诊金贵的你稳准得哭爹喊娘。”

就有人附和道:“就是,我看就你这话假使传进颜医婆耳朵里,等你家生了个什么小病小灾的。怕是你求着颜医婆,颜医婆都不会去,到时你家就自个缩一边挨着吧!”

又有几人出言附和。

那人便脸上讪讪的,又因众人不断说要是他家人生病了这样的话,连着“呸呸”几声,骂道:“胡言乱语什么,也没个忌讳。”因看了一眼鲁家众人正七手八脚的将那鲁阿婆抬回屋里,连忙指着道,“瞧瞧这鲁家人。这都做的什么事,先头不过是夜里派个人跑颜医婆家里去上一趟,再使上几个银钱去镇上抓几幅药,回家放在火上熬上一熬。给鲁阿婆喝了鸟事没有,如今这么大费周章,这鲁家真不知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这人话一出。众人看着鲁阿婆被抬回屋里的情形,有吃吃笑的说些冷冷的风凉话的。有骂鲁家不孝,也有看着鲁阿婆今日如此凄惨。不免想到自己老了以后会是怎样的情形

有人眼尖,瞥见缩在角落里瑟缩身子的鲁家孙媳妇何艳:“瞧瞧,那不是何艳吗?这段时间很少见她,如今再看她倒是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的给往身上特特贴了两层肉一般,啥时这么肥了?”

“怀了娃了”接话的人刻意压低声音:“听说这鲁阿婆发疯跟这鲁家孙媳妇有关,好似前日晚上,鲁阿婆瞅着这孙媳妇成天好吃懒做,躺在床上装富家太太,就指着鲁家也怀了崽子的兔子指桑骂槐这孙媳妇一顿,谁知当场这孙媳妇就撒起泼来,儿孙们闻听孙媳妇的哭声赶来,也一个个纷纷帮腔骂鲁阿婆。鲁阿婆那病不是风寒是被气伤了,这后头闹得这一出,也是气伤了神智。”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纷纷赞这人消息灵通。

说话的这人也有些洋洋得意起来,又往那鲁家孙媳妇处看一眼,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却发现那鲁家孙媳妇脸色苍白,从头上滚落豆大的汗珠来。

那人忙向人群招招手。

人群里有年长的看出不好来,大叫一声:“不好,怕是这鲁家孙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保!”说完,这年长的人向正在忙着抬鲁阿婆的鲁家人用力挥舞着胳膊,大喊一声:“快去看看何艳,怕是要流胎!”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钻过人群,向何艳处走来。

鲁家人也被吓了一跳,正准备骂这人是狼犊子恶狗心。

不想,鲁家人看了一眼何艳,均是心里咯噔一声。

这年长的人见状,不免生气,捶了鲁大一拳,骂道:“作甚嘛呆鸟样子,还不快去颜家请医婆。”

鲁小驴与鲁阿狗往何艳处一打量,拔腿就要去颜家。

谁知,那原本正一脸懵憕的鲁大忽的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双手双腿不受控制的跟筛糠一样抖动个没完。

鲁小驴与鲁阿狗见状停住脚步,纷纷大叫:“爹,爹,你这是怎么了,你!”又冲屋内大喊,“娘,快来看看爹!二伯、二伯母,三伯、三伯母”

那鲁大的浑家怒气冲冲出来,一看何艳苍白着脸蹲在角落,两个儿子傻愣愣的站着,再一瞧自家的死鬼正躺在地上身子跟筛糠一样,不禁一阵烦躁,拿脚就给了鲁大一个窝心踹,骂道:“没用的东西!跟着你娘就不学好,如今这装疯卖傻,撒泼打滚,你倒是已经学会了。快给我起来。”

先头赶来那年长的人看见躺在地上的鲁大情形不对,出言劝道鲁大浑家:“嫂子,鲁大哥不会是生病了吧?”

鲁大浑家也不回那人,见鲁大还是不起来,又是一个窝心踹踹在鲁大身上,骂道:“死鬼,老娘数到三,你要不给老娘立马跑起来,老娘这就去灶房里拎切刀来,非打的你跳水里不成!”说着话,鲁大浑家也不看鲁大,又是两脚踢下去。

鲁大浑家踢了几下,见鲁大竟然也没有反应,心里也纳罕,低头一看,那鲁大竟是口吐白沫,双手抽动不停,两脚也乱蹬,好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除了那口吐白沫外,倒是跟女人生孩子很像。鲁大浑家也着急了,伸手就给了两个儿子耳刮子:“你们爹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也不劝着我刚才不动手。”

鲁小驴与鲁阿狗早已经吓疯了,不知是不是受了躺在地上鲁大的影响,俩人的身子当下也抖动起来。

鲁小驴指着地上的鲁大,惊恐万分的喊道:“娘,莫不是连爹也被鬼魂上身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刚说完,何艳与鲁大浑家只觉得脊背都是凉的,鲁阿狗则强自镇定着,驳斥着鲁小驴。

那年长的人则一听说连鲁大也被鬼附身了,当下脚底抹油,跑个干净。(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颜林氏去井边打了一盆水过来,与颜舜华一同洗了把脸与手。洗完了,颜林氏瞧了一眼正房,想起适才的凶险,不觉眼睛眯了眯,张口就又想大喊芸香与颜世卿起床。

颜舜华看着颜林氏一脸烦躁的模样,连忙拉了拉颜林氏的衣襟,柔声劝道:“祖母,别喊父亲与母亲他们了。昨夜里他们睡得那么晚,再则,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嘛”

颜林氏瞅了颜舜华一眼,又望着正房若有所思,轻叹一口气:“也罢,给他们说了,估计还要问东问西。只是,这睡的未免也太死样了,要不是我起来入厕,听到院墙外头有人说鲁太婆又发疯了,心里一动去寻你,找不到才急冲冲的赶往鲁家。这今天还不定怎么收场”说完,颜林氏拿毛巾擦了擦手,又给颜舜华擦擦手,蹲子拍了拍颜舜华,“先头里,可吓坏你了吧?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怕”

颜舜华深以为然,以芸香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肯定会着急上火而且会追问当时的情形。这倒也不难解释,毕竟鲁太婆已经有过几回发疯的先例,今日这遭虽说闹得有点厉害,不过凤鸣村的村民们也并无起什么疑,只是笑话鲁太婆是越发倚老卖老没个正经了。

虽然不等今天过完,芸香就会知道这遭事。不过等那时,这事已经过去了一些时辰,到时自己又完好无碍,这个事对芸香的冲击力就绝对降低了,而且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经了这么一遭,身上的衣服就脏了。颜舜华起身回了自己的耳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感觉有点累,正坐在床沿上想事情时,颜林氏在外头问:“华姐,我可进来了?”

颜舜华忙说:“祖母进来吧!”

颜林氏进了屋,看见颜舜华坐在床沿上。又拿眼睛扫见了那窗户处悬挂的绿枝红花帘子,不觉失笑:“你倒有这闲情雅致。”说完,又拿眼睛仔细扫了颜舜华,只觉得她自那场大病后似乎变得更加让人移不开眼睛了,可再仔细看,那眉眼还是以前的眉眼,那嘴那鼻子也还是以前的嘴鱼鼻子,只是以前也虽好看却比着今日总少了点什么。

是风华。颜林氏如此想到。以前比现今少了风华。

颜舜华见颜林氏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觉冲她微微一笑。一股清华自她眼梢处轻泄下来。

颜林氏神情一恍惚,又笑道:“哎,华姐你生的真好”因见颜舜华的头发梳理的不好,走上前几步,搬了凳子,挨着颜舜华坐了下去:“我给你梳头。”

颜舜华甜甜的笑笑,任颜林氏拿了放在桌案上的桃木梳子解了她先前綄好的发,细细的为她梳顺。又在她脑后綄了两个包包髻。

待弄好,颜林氏左右端详了颜舜华。有点惋惜:“可惜没有花戴以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母亲也常为我这么梳头如今已经去了好多年了”

颜舜华瞥了一眼颜林氏,见颜林氏说这话的表情是一脸恍惚,一时也不知道该和颜林氏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将身子主动向颜林氏又靠近些,犹豫了下后轻轻按住颜林氏放在她发上的手:“祖母。别太难过了。”

“对,不难过。”颜林氏有些怅然,看了看颜舜华,又有点疑惑,“怎么你不问我以前的事?”

颜舜华一笑:“等哪天祖母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说了。”

颜林氏笑笑。没有吭声。

颜舜华因了惦念鲁阿婆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先是前头发疯闹了一场,后来又被自己的大孙媳当背打了一闷棍,不知道眼下可醒来了,又是个什么情形,忍不住问颜林氏:“那个她现在醒来了吗?”

颜林氏一愣,方意识到颜舜华说的是鲁阿婆。想起鲁阿婆先头的疯状,眉头一皱,面上也有些烦躁:“他们家里一堆腌臜,我都懒得去。”又见颜舜华望着自己,叹了口气又道,“说起来,以前这村里的妇人对这鲁阿婆都是又妒又羡又恨”

颜舜华歪歪头,一副等着颜林氏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妒自然是嫉妒这鲁阿婆会生儿子,这自古娶妻生子,传宗接代,香火有继为大。连那七出里也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生一个儿子实在是顶重要顶重要的事。这为了生儿子,有多少女人忍着苦喝那五花八门的偏方所熬制的乱七八糟的又苦又涩的汤药,又有多少女人成天烧香拜佛,诚心祷告。这女人们为了生儿子大家都这样,彼此看着对方也都心气平,谁知道这鲁阿婆一嫁进凤鸣村,这生儿子就跟喝凉水似的,那是三年抱俩,而且个个都是又胖又壮实。别说咱们这凤鸣村了,就是邻村栖霞村那也是对鲁阿婆羡的很”

“至于这羡,则是羡这鲁阿婆的男人疼鲁阿婆。寒冬腊月天里,鲁阿婆嫌早起冷,老鲁就不让鲁阿婆出热被窝,都是老鲁自己起来去灶房里做菜烧饭管孩子。听说,晚上怕鲁阿婆夜里凉,还都为鲁阿婆端热洗脚水,夜里睡时又为鲁阿婆暖脚若是老鲁是个不能干的男人倒也罢,偏偏老鲁人长得高大壮实,顶条顶条的山里汉子,无论是打猎还是种田抑或去外头做活,都是让人要竖起大拇指的”

“至于这恨,则是鲁阿婆那张讨人厌的嘴”

不等颜林氏话说完,颜家的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声疾呼,紧接着两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颜医婆、颜医婆,你快出来啊我爹他不行了,我嫂子他也不行了,我娘也不行了我我”

这听着这喊话人的意思,敢情是一家人都不行了

这声音有些熟

这是鲁阿婆子孙的声音

先头在鲁家院子时,颜舜华听过这声音。因为当时这俩声音隐隐约约说过一句,“我奶奶她怎么还不死啊,这棺材都买几年了。成天闹成天闹”

这是合该天打雷劈的话,所以颜舜华对说这话的人印象很深。

颜林氏沉下脸:“喊我去救命,还口口声声医婆医婆,连个婶子都不会喊了要是付的诊金高也就罢了,每回去他家给看了病,都是反倒给我哭诉一番。说是怎么穷怎么揭不开锅了,只能给我几个鸡蛋云云又小气又无礼,好似我就欠了他家似得才将去他家还被闹了那么一出!”

颜林氏望着窗外,瞪了眼:“我不去!”

颜舜华劝道:“祖母,你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顿了顿,又道,“到底是人命,又乡里乡亲的”

颜林氏叹口气。起身站了起来:“我就欠他们的!”说完,要门口走去。

走到一半,颜林氏又踟蹰:“我的医术看个发烧感冒闹肚还差不离那阿狗与小驴说的那般严重,怕是我去了也白搭要不”

颜舜华听懂颜林氏的意思,也从床上下来:“我陪祖母一起去,去给祖母打个下手”

颜林氏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是你给我打下手,倒是我给你打下手了”

颜舜华则正了色,敛了容。道一声:“祖母糊涂了。”

颜林氏便有些讪讪的“嗯”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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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携出了门,见外头果然是鲁小驴与鲁阿狗。两人正一脸焦急的东张西望。

颜林氏看他们的样子,心道,还算他们懂规矩,知道自己最不喜人在自家门口一直喊叫个不停,晓得喊一会等等看再说。要不,哪怕儿子媳妇孙子睡得再死样。怕是也得被聒噪醒了。

颜林氏轻咳了两声。

鲁小驴与鲁阿狗赶紧凑上来,一个急道:“我大嫂要流胎了!”

另一个急道:“我爹要挺尸了!”

先头那人又急道:“我娘也快不中了”

颜舜华与颜林氏面面相觑

还有这样说话不顾忌讳到像诅咒的人。

颜林氏大手一挥:“那还不快走!这会儿磨蹭个啥劲,按你说的,再晚会,你都得披麻戴孝了你”

颜舜华被颜林氏的话噎住了

鲁小驴与鲁阿狗一点也不恼。赶紧领着颜舜华与颜林氏向鲁家走去

路上,鲁小驴与鲁阿狗将家里人的病状给颜舜华说了一遍

原来是——

何艳脸色苍白,满头起汗,有流胎之兆

鲁大去看何艳时,忽然就躺在地上浑身发抖

鲁大浑家又哭又骂又叫,累晕了过去

鲁阿婆眼眶发青,脸发紫,如今被捆好,抬到屋里,现如今还人事不省

鲁二与鲁二浑家打起来了,原因是鲁阿婆先头穿的那一身大红嫁衣是鲁二家三郎娶进门没两年的媳妇的嫁衣,三郎的浑家气得一早就哭着跑回了娘家,说是再也不回来了

三郎喝酒喝多了,眼下又吐又喊的

这该是多闹腾的一家子

都说家和万事兴,这如今鲁家子孙这么不消停,闹腾的这么厉害,可不就是败家之兆

若是老鲁地下有知,想来也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鲁阿婆瞅了个鲁小驴与鲁阿狗不注意的空,偷偷拉了颜舜华到一边。(未完待续)

ps:先前断网了,家里也事多,更的晚了~

二更肯定要过12点了,姐妹们早点睡吧~明天起来再看好了,道一声晚安吧~

早睡是福~

第七十章

先头在鲁家院子围观的村民一听那中年人大喊“鲁大跟他娘一样也被鬼附身了”顿时做鸟散状,乌拉拉的一帮子人转眼跑个精光。

倒有几个胆大的依然杵在鲁家的院子里,不想鲁三鲁二等几人本来就嫌家里已经够乱够糟的了,不成想还有一群没心没肺的蹲在一旁等着看好戏,顿时恶从胆边生,起家伙就轰走了那些人。

等鲁阿狗与鲁小驴领着颜林氏与颜舜华到鲁家时,鲁家难得很安静。

一到了鲁家,鲁阿狗与鲁小驴就先行离去了。

鲁三郎的浑家迎了出来,一开口不先讲家里的病人情况,反倒哭起穷来:“都说屋漏偏逢下大雨,我们鲁家当真像是后娘养的。这不,家里几个男人好不容易挣点糊口钱,谁知道老四家的娘家捎信来,说是她娘家嫂子去了,没钱办后事,这不老四一家子揣了这糊口银子就去了。可怜家里十来张口,这老四家的大郎媳妇肚子里还有张口,都说这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当真愁煞人”

颜舜华不由的顺着颜林氏的目光向那鲁三浑家望去——

鲁三浑家穿着一身半旧的秋香色的棉麻衣衫,梳着常见的妇人髻,发髻上却是十分招人眼,那上面分明插着一根赤金的簪子,随着鲁三浑家行走,那赤金簪子在日头照射下反射出金色的灼目的光。

再往下看去,鲁三浑家的两个耳朵上还戴着一对雕着橙花的赤金耳环,金光闪闪的,衬托的原来就过于丰满的鲁三浑家又显出两分富态来。

颜舜华彻底相信先头颜林氏对这鲁家的评价——吝啬。

要说这吝啬素来有这毛病的也多,但再吝啬的人在生病抓药方面还这么抠门的却不多见。连诊金都不想掏,药费还想红口白牙的哭着喊着降低几分。

“哎。这回大伯硬挺挺的躺下发抖,看样子是得了大病,老四家的媳妇怀的胎儿也坐不安稳,老不死的才刚我家那死鬼说,这下我们鲁家可得砸锅卖铁了我就跟我家那挨千刀的说,砸什么锅卖什么铁。别的不清楚,我们鲁家难道还不知道你颜医婆那是最怜贫惜弱的”

这鲁三的浑家话跟赶趟似得,一口气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吐沫星子满天飞。

颜舜华很是不喜,将身子往颜林氏身后躲了躲,又扯了扯颜林氏的衣襟。

颜林氏抬一抬手,板着个脸,冷笑道:“看个病抓个药不过是几吊钱的事,哪里就能让你们鲁家砸锅卖铁了?只要”

颜林氏话还没说话。鲁三浑家一听这诊金还得几吊钱,心里头先把鲁阿婆正着反着横着竖着骂了个彻底,忍着肉疼赔着笑:“就是全家的衣服那都扒光了当去当铺,那也凑不齐几吊钱啊”

颜林氏恼意上来了,这鲁三浑家说话着实太不着谱,什么衣服扒光了。她是一个老婆子了,这混账话听了也就听了,可她还带着小孙女呢。这衣服扒光了的话也是能当着小姑的面给说的不成。

颜林氏瞪了鲁三浑家一言:“下次再哭穷时,先把你头上耳朵上的金簪、金耳环都藏起来。好歹也装像点”

鲁三浑家一听,一愣,赶紧伸手去头上拔金簪、耳朵上褪金二环。随着鲁三浑家一抬手,那原先藏在她衣袖内的金镯子也金光闪闪的露了面。

颜林氏见状,冷哼一声,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鲁三浑家则赶紧将金镯子取下来。又从怀里取了个帕子将这些金子给包了起来,斜扫了一眼前头的颜林氏与颜舜华,低声嘟囔一句:“就你眼尖,人家说书的还说有的神医免费看病与施药呢,好歹还准备给你一篮子鸡蛋。偷着乐去吧”

不过这些话,鲁三浑家也只是心里嘟囔嘟囔而已,可不敢说出口。当下里,她将包好的东西往怀里一放,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没话找话:“这可不是华姐,怎的,今日不去镇上读书了?我可听说镇上那李先生人长得好生俊俏,许多小娘子路过书院都会张望张望就是为了盼着能看上李先生一眼哎呀,一段时间不见,华姐又出落得漂亮了,啧啧,瞧瞧,这哪里是人能生出来的,这分明是天上下凡的仙女,这么小就这么漂亮,长大了可好生了得莫不得要被选进那宫里头,嘿嘿,被那皇帝老儿瞧中了嘿嘿,这么说来我家那老不死的虽是说胡话,可也不全是没规矩的,可不等跟了皇帝老儿,再生个孩子,被立为太子,那可不就是太后娘娘哎呦”

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子。

颜舜华听着这鲁三浑家越发的说的不像话,猛的一回头,冷冷的盯着她看了几眼。

那鲁三浑家原本正一张嘴说破天,冷不防见颜舜华正盯着自己看,那眼光不知怎地,明明只是个孩子的眼光,却让鲁三浑家瞧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觉住了嘴,向后退了两步。

颜舜华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的道:“可是几天没有漱口了?”

颜林氏听了,则就势回过头来,啐了一口到地上,也不看鲁三浑家,拉了颜舜华向正房走去。

鲁三与鲁二迎了上来,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

颜林氏没有多说,只是表清一点,她看病得单独看,鲁家人不能观看更不能偷看。否则,那就是鲁家庙大容不下颜林氏这个小佛。

他们的浑家倒还有些意见,却被鲁三与鲁二拦下来了。

先去东边第二间房看了何艳,毕竟那是两条命。

何艳的男人是鲁家的大郎。说起来这鲁家最先成亲的不是鲁大而是鲁四,因此这长孙也是鲁四家生的。鲁四浑家娘家死了人,前日就一起赶往吊孝了,只留下因怀孕不能长途跋涉的大郎媳妇何艳。

何艳怀的孩子若生下来就是鲁阿婆的重孙,因了,鲁家上下对何艳这一胎表现的极为重视。在颜舜华与颜林氏来之前。鲁阿狗与鲁小驴将何艳的形状描述的极为凶险,俩人还为何艳肚里的孩子很是捏了一把汗,到底前三个月那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

哪里知道,等俩人一进了何艳的屋才知道那不过是夸大其词。

何艳脸色苍白,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还盖了一条被子。

颜舜华皱了皱眉。上前先把那被子揭开了,这样的天还盖着被子,可不是没病也得悟出病来。

颜林氏伸头往何艳身上一探,早已是全身都出了汗了,这捂得

颜舜华闻着屋里有丝丝怪味,很是不清爽,一看窗户也都紧闭,心道难怪一进来就嫌热,她指了指那窗户。颜林氏会意赶紧走上去将窗户推开。

不想,随着那窗户的推开,窗户外面却是响来一声呼痛声。

颜舜华听着声音可不就是先头那鲁三浑家的声音,皱了皱眉头。

颜林氏则早已经冲出去,骂道:“作死呢,你们!”

鲁二与鲁三讪讪的赔了礼,又讪讪的将那鲁三浑家给拖走。

颜舜华仔细的端详了何艳的脸色,见她脸色苍白无华。又为她把了脉,脉细弱滑。倒是气血虚弱之相。

等颜林氏回来,颜舜华将这话低声与颜林氏说了,又拿眼示意颜林氏。

颜林氏会意,将何艳的裙子掀开。

“还好,并未见血。”颜舜华轻声道,又指了指何艳的嘴冲颜林氏轻声说道。“掰开看看”

颜林氏点点头,照做。

颜舜华凑前一看,何艳的舌苔淡嫩,苔白,更是气血虚弱之象。

颜舜华开了八珍汤。口里轻声念着:“当归十五钱,川穹十钱天麻十钱”让已经磨好墨的颜林氏用笔记了下来,想了想,又加了几味,“酸枣仁、龙眼肉、夜交藤”

颜林氏记得十分认真,一边提笔写着一边口里还念念有词背诵着。颜舜华见状,笑了笑,轻声道:“祖母不要背,这一人一个症,回头我再给你说。”说完,又将这何艳的症状与以后需注意的点说与颜林氏听。

写好药方,颜林氏将其给了鲁家人:“赶紧抓药去吧!”

鲁二忙接了去,看了看,因为不认识字,只是粗略扫了扫,就小心的将药方折好放进怀里,问道:“这胎儿可能保住?”

颜林氏点点头。因了还要等着去看鲁大,也没废话,就道:“不是大毛病,不过是原本就气血虚,估计没休息好,熬夜熬的了,再加上今日受了惊吓,这一时就晕倒了。先赶紧的打碗蔗糖鸡蛋茶,等她一醒给喝了,药抓回来了,就一天早晚两遍喝了,这一剂药可喝上两天。平日做饭少放辣,红苋菜、黑木耳、红枣、花生平日不拘量成吃了。每日别老躺床上,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得走走散散步,此外,这每日多晒晒太阳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鲁二浑家与鲁三浑家听的很仔细,这早晚自己的儿子也都是会娶媳妇,给自己生孙子的,如今多学多听点总归是没错处的。

只是鲁三浑家忍不住又问道:“大郎家的见天是整日整日的睡大觉,又不下地干活,还成天鸡鸭鱼肉的补身子,这怎么还会气血双虚。”

颜舜华在颜林氏背后轻声说了两字:“睡眠。”

颜林氏则是听到了,冲鲁三浑家说:“怎的,你比我高明不是?说是气血双虚,那还就是。你不信,你去瞧瞧何艳的眼眶处可是黑黑的,这是熬的了,一看就是长久没有休息好的。”

鲁三浑家还欲说什么,却被鲁二浑家劝住。

鲁二浑家轻声说:“三弟妹,有些事,你有所不知。”

颜舜华一瞧,这是鲁二浑家与鲁三浑家有梯己话说,当下拉了颜林氏由鲁二与鲁三带路去了鲁大的房。

还没进屋,就听到鲁大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爹啊,你别打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以后肯定孝顺娘”(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已是辰时末刻,日头升的老高,天空没有一丝风,十分燥热。

鲁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口里一会儿发痴的喊着:“爹,我错了,你莫打了”一会儿又喊着,“冷,冷秋月你怎么还不赶紧烧大炕秋月,你是想冻死我,好去找野男人鬼混不成”

秋月是鲁大浑家的闺名,她本姓李。凤鸣村里人都讲鲁大是继承了老鲁的趴耳朵,满心只听他女人的。秋月素常在鲁大面前就跟那未曾修剪过的野树一般,性子蓬的很,往常大凡鲁大做错一件事,行错一步或者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来,秋月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等着鲁大认错服软了,她还不罢休,非得对鲁大又是拧耳朵又是捶心窝,狠狠的出口气再说,是凤鸣村里出了名的母大虫。

眼下,眼见着鲁大浑身抖动的跟筛糠一样,秋月这只母老虎忽的心生恐惧起来,念起素日鲁大对他的服帖顺意,一时悲不能控,竟是跟只小猫舔伤口一般,坐在鲁大的床沿边伏在鲁大身上抽抽搭搭。

颜舜华与颜林氏进了鲁大的屋,入眼就是这情形,不觉皱了皱眉又叹口气。

颜舜华则望向鲁大,因了鲁大浑家李氏正伏在鲁大身上哭泣,李氏又身子肥硕,倒是掩去大半。颜舜华看不清情形,只是看见鲁大连同他身上的被子在不断抖动,且抖动的幅度有越来越大之势,跟个离了水的鱼一样,又听鲁大口口声声说,冷,又满嘴胡话。心里咯噔一声。

鲁大的病发的十分急,想来此时鲁大定是浑身高热,若不及时医治,怕是哪怕后头保住了命,却也是被高热烧坏了脑袋。颜舜华不敢含糊,也顾不得瞻前顾后太多。她拉了拉颜林氏的衣襟。

颜林氏看着鲁大的情形,本也是唬了一跳,心里已经认定这鲁大怕是要见阎王了,当下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悔恨、痛楚、无奈、恐惧交织扑向她。正心绪难平时,冷不防被颜舜华拉了拉衣襟。

颜林氏一怔,旋即眼睛又亮了起来,自己无能力医治,可不代表自己身边的华姐无法。她忙弯下腰。将头凑近颜舜华。

颜舜华伏在颜林氏耳朵旁快速简单的说了一席话。

颜林氏听了,表情则十分犹豫不定,望着床上正为病魔所缠的鲁大与伏在鲁大身上哽咽的鲁大浑家,脸上倒现出为难来。

鲁大浑家李氏哭了一会儿,见颜林氏还不上来瞧瞧自己男人的病症,当下又怒又气,张口就骂:“黑了心肝了你,我男人眼见都要挺尸了。这会子你却杵在这里,可不是跟杀了我男人有何不同唉哟。你个死鬼噢,你可不能就这么撒手去了啊你要走了,我与俩个孩子怎么办,阿狗与小驴都还没有娶上媳妇呢良心被狗吃了的颜医婆”

鲁大浑家骂一会儿颜林氏又伏在鲁大身上嚎啕大哭起来,那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得不断滴落在鲁大身上盖着的被子上。鲁大浑家双手也没有闲着,一会儿指着颜林氏骂几句。一会儿又捶打着鲁大

颜舜华握了握颜林氏的手,冲颜林氏点点头,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祖母,救人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心里自有主张。”

颜林氏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她嫌恶的看了一眼鲁大浑家,冷声道:“你家男人还没死呢,你嚎丧个什么劲,再则有你这样的婆娘吗?男人都疼的不行了,你不说赶紧想办法,还在那哭哭啼啼又捶又打的,敢情就是你家男人说的,你是一准盼着你男人死,你好去找野男人快活不成?”

鲁大浑家李氏停止了哭声,抬起那双浑浊的眼睛,张口就:“你这老混账”

她这骂阵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鲁二与鲁三立马给掐住了。鲁二不耐烦的道:“大嫂,如今大哥生死未卜,你且消停点吧!”

鲁三也道:“大嫂,我们有求于人,你还口出恶言,莫不是真如大哥所说想盼着大哥死,去偷汉子?”

鲁大浑家李氏的两只眼睛登时瞪得跟一对铜铃一般,作势起身就要打向鲁三,口里喊道:“打死你个天杀的老三”

颜舜华看着这闹哄哄的样子,心里实在是不喜。又因了眼下鲁大情况危急,不得不拉了颜林氏凑上前去。

俩人走近处一看,那鲁大满脸赤红,满面痛苦之色。

颜舜华立马将颜林氏的手往前一送,颜林氏会意,摸了一把鲁大的额头,倒是唬了一跳:“烫的跟炒药的锅一般”

原本正闹哄哄的鲁二、鲁三、与鲁大浑家李氏听了颜林氏的话,停止了争论。

鲁二与鲁三面上现出了恐惧之色,声音微颤打着结:“这这可还有活命的希望”

鲁大浑家李氏则当场跳脚哭了起来:“春发,你可不能死啊,春发你还没有享过我一天的福春发啊春发若是你好了,我万事依你,换你来打我骂我,一天打骂我八遍我都心甘啊,春发”

颜舜华俯身在颜林氏耳旁急速的说了话。

颜林氏连连点头,又见床上躺着的跟筛糠一样的鲁大正上下牙不断的叩合。

颜林氏不觉又急又骇的额头上冒出了无数汗珠,身子也止不住抖动起来。

颜舜华见状,狠狠的掐了一把颜林氏胳膊上的肉,道:“稳着点,别自个先怯了场,给你父亲丢脸。”

颜林氏疼的唉哟一声,因了闻听颜舜华提及他父亲,不觉心神一凛,虽满腹疑问,却也知道当下不是问话的块。

当下,颜林氏自己又狠狠的拧了自己胳膊几把,稳了稳心神,扭头冲那呆的呆、哭的哭的三人当头大喝道:“人还没死呢。都别哭丧了,回头真死了,有的你们哭的。不想鲁大死的话,都赶紧精神点起来,过来”

见那三人都还磨磨蹭蹭,颜舜华不觉怒道:“他死不了!还不过来!”

颜林氏则一个个吩咐起来:“鲁二。你赶紧过来掰着鲁大的嘴,别让他咬着自己的舌头了。秋月,你赶紧去找瓶酒来,还要拿了火折子,再让人送来新打的井水,与毛巾过来;鲁三,你现在立马飞奔到我家,喊醒世卿,让他找出一副银针送来!都快!”

鲁二、鲁三与鲁大浑家李氏听了。短暂的面面相觑后,忽的就癔症过来。

鲁大浑家抹了抹眼泪,声音嘶哑问道:“春发可还能活?”

颜林氏没好气的瞪了三人一眼:“只要你们按照我吩咐赶紧去做,不磨蹭就能活蹦乱跳,若是不且就等着发丧吧!”

鲁二、鲁三与鲁大浑家李氏一听,眼里均是迸发了亮光,三人连连颤着音道:“听!听!一准听!”

鲁大浑家说话间,望了一眼床上的鲁大。扭头就向门外冲去,口里大喊道:“老三家的。老二家的,快快!去打井水!”

鲁二冲上前,按着颜林氏所说的掰住鲁大的嘴,口里道:“颜医婆,若是你当真能治好了我大哥的病,我鲁二以后愿意给你们颜家做牛做马。”

颜林氏瞪了他一眼:“你能做个人就好!”

颜舜华帮腔:“先生说‘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

鲁二一怔,想不到连个孩子都这么看自己,又想起另外一个屋里头还人事不省的老娘,又见自己大哥一副很快就要筛的没命一般。只觉得鼻子一酸。

这时,恰好,鲁大浑家李氏与鲁二浑家安氏一前一后进来。

李氏一个手里拿着一瓶喝得剩了一半的酒与火折子,另一手则拿了些干净的薄棉布来。

颜舜华瞧了,心里点点头。刚才倒是忘记交代让李氏找了薄棉布来,想不到李氏倒想到了。

鲁二浑家安氏手里端了个木盆来,走路瑟瑟缩缩,将那木盆子往地上一放就要跑,口里嗫嚅道:“大嫂怕是要给大哥拿酒擦身子,我这做弟媳的不便在这”

说完,就跟那躺在床上的鲁大已经是个死人了一样,拔起两脚就要走。

鲁大浑家李氏恨恨的盯了两眼安氏,倒也不多言,拿了酒与火折子问颜林氏:“颜医婆,你说怎么做?”

那边鲁二却是脸一唬,猛然一个大声喝斥他自己的浑家安氏:“阿云,你要是现在就走了,那就回房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永久的回你娘家去吧!”

鲁二浑家脚步一滞,不敢置信的看向鲁二:“他爹,你刚说啥?你要休我?”

颜舜华被鲁二那一声大吼倒是吓了一跳,她碰了碰颜林氏。

颜林氏瞪向鲁二:“要算账等你大哥先有活命了再说!你与你婆娘倒是天生一对,没一个好鸟!”说完,也不管鲁二是何反应,赶紧的从鲁大浑家李氏手中接过火折子来。

颜舜华让鲁大浑家撕了一块干布,又将瓶子里的酒倒到一个宽口的瓷杯子里,见颜林氏燃着了火折子,赶紧将那块干布递上去,那布立马就着了火。

颜林氏慌忙将那着了火的干布扔进那装了酒的瓷杯子里,火苗一下子窜老高,空气里有一丝烧焦的味道。

是鲁大浑家的头发被火烧焦了一些。

鲁大浑家倒也不在意,看着那燃了火的瓷杯,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颜林氏则回头看了一眼颜舜华:“华姐,你背过身去!”

颜舜华愣了一下,知道颜林氏是在意自己到底是女儿身,不该看的还是不能看。她虽觉得病人在医生眼中都是一样的,却也没有出言反驳颜林氏,听话的扭过头。

颜林氏点点头,又冲鲁大浑家说:“将被子掀开,再将鲁大的衣服脱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鲁大浑家这会儿也不废话了,当下听了颜林氏的话,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利索的站起身来,毫不含糊的掀了鲁大的被子又将鲁大的衣服脱的脱,撩开的撩开

随着她这些动作,鲁大的牙齿更是咬的紧些,倒把鲁二的手指咬出丝丝血印来。鲁二忍着痛,瞥一眼门口,见自己浑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想起自己躺在隔壁的老娘就是因了自己这浑家一番挑拨自己才上杆子与老娘恶吵的,这一吵架才出来这后头这么多事而自己这浑家倒好,不仅不上来帮忙不说,先头还与自己打了一架,生生在自己脸上咬了两口,到现在那还脸疼着呢

鲁二一边忍着痛一边心里暗暗发狠,回头得好生收拾自家那浑家安氏。

鲁大的浑家李氏做好了颜林氏的吩咐,冲口急问:“接着要怎么着?”

颜林氏让李氏拿了沾了烧酒的棉布仔细的先为鲁大浑身都擦拭一遍,又叮嘱:“在脖子窝里、胳肢窝里、膝盖窝里、大腿窝里等处一定要反复多擦几遍。”

鲁大浑家慌忙点头照做,一边用酒为鲁大擦拭着身子,一边口里念念有词:“春发啊,你别怕。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肯定不会有事你要出了事,我也不活了,容易我们的小驴与阿狗也被拉扯大了春发啊,你去哪,我去哪,你下了黄泉我也跟你春发,不怕啊,一会儿这病就好了”

颜舜华将在水里侵泡过的毛巾拿起使劲拧了拧,递给颜林氏。不想,却看见颜林氏正望着鲁大浑家微微有点愣神。

她心中一动,自醒来就从未见过这一世的祖父。村里人说祖母是寡妇。可是家中却没有祖父的牌位不说,平素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抑或大姑姑甚至是祖母本人,都没有一人提过祖父。

好似,祖父这人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过,眼下倒不是想这些的事情,颜舜华用胳膊碰了碰颜林氏。将冷毛巾递过去,说道:“敷在额头上。”说完,她又扭回头,并没有向鲁大看上一眼。

颜林氏回过神来,以轻微不可及的声音轻声叹了一口气。她接过颜林氏手中拧过的毛巾,又让鲁大浑家在鲁大额头上再多擦些酒方将冷毛巾放在鲁大额头上。

颜舜华又递给颜林氏一个拧干的毛巾,轻声道:“脖子。”

颜林氏会意,接了过来,又将冷毛巾敷在鲁大的脖子上。

鲁大浑家则专心致志的一遍又一遍往鲁大身上擦酒。一边擦一边暗着颜林氏交的又来回搓搓鲁大的肌肤。

鲁二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吃惊了看了一眼颜舜华,犹豫了下,问道:“华姐年纪小小竟然会医术?”

颜林氏脸上便有些紧张来。

颜舜华则一脸平静,丝毫不见慌张:“在先生的书房里倒是看到过一些医书,平素又听祖母讲过医术上的事”

鲁二点点头,感叹道:颜医婆,你这小孙女是个有造化的。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名。这书读的好,人样子更是难得一见的精巧。还通医。倒是可惜了,倘若是个儿子,可不就光宗耀祖,指不定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呢”

鲁二说着这话,还伴着摇摇头,好似当真一副可惜了的样子。

颜林氏则没吭声。伸手摸了摸鲁大的额头,有些失望的道:“还是烫!”

颜舜华背着身子道:“祖母莫急,哪里会那么快,总得等一会儿才见效。”她说完,又道。“要熬些驱寒汤来,熬上满满一大锅,喝一部分,等下施了针后,再好好泡一泡,将体热给逼退才好。”

鲁二不知道什么是驱寒汤,又因了颜舜华只是个小孩子,便看向颜林氏。颜林氏将驱寒汤方子给鲁二说了,又催促道:“还不快喊人弄去。”

又冲鲁大浑家道:“给你家男人将衣服拉上吧!”说完,颜林氏按照颜舜华先头教的在鲁大的足三里、曲池等位按按。

待得鲁大浑家为鲁大重新将衣服穿好,道一声:“好了!”颜舜华方转过身来,取下敷在鲁大额头上与脖子上的冷毛巾,浸了水拧了拧又重新敷上。

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颜林氏见银针还没有送来,不觉又急又怒冲鲁二道:“你兄弟办事这怎么跟大闺女上轿似得,磨磨蹭蹭的,这都这个点了,还不见他回来。这要耽误了施针,可是等同于谋杀了你们的大哥”

鲁二也急,冲口就唤:“老三家的!老三家的!”

一连喊了几声,鲁三浑家才端了一盆新打的井水进来。她拿两个眼珠子往屋里一溜,待看到躺在床上的鲁大那骇人的样子,再见李氏则是一脸悲戚,心下有些惧意,将那装满井水的木盘子往颜舜华跟前一放,就预转身回去。

鲁二咳了一声:“秋收怎的这么慢?你去路上瞧瞧”

鲁三浑家忙应了,又试探的道:“二哥你可是和二嫂吵架了,二嫂这会子正在屋里收拾衣服呢!”

鲁二脸一沉,不耐道:“让她收拾!让她收拾!你且转告她,这个节骨眼上,她走了就别回来!”

鲁三浑家一愣:“这个二哥”

颜舜华碰了碰颜林氏。

正忙着为鲁大按摩道的颜林氏瞪了鲁二一眼:“吵什么吵,赶紧找人让去熬驱寒汤去!”

鲁大浑家也催促:“老三家的,还愣着干什么。平日里,你们大哥待你们可不薄”

老三浑家也知道情况危急,没再说什么,赶紧一边连着声应了,要了那驱寒汤方子,一边匆匆忙忙向外走去,自去吩咐不提。

说曹,曹就到!

老三浑家刚走。老三秋收就带着颜世卿进来了

颜林氏扭头一看,瞪了一眼儿子:“怎么才来?这抢时如抢命”

因了情况危急,颜世卿当下也不多说,伸手将银针递给颜林氏。

颜林氏则手拿着银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是扭头看颜舜华。

颜舜华一怔,敢情颜林氏不会针灸之法。可家里怎么会藏有针

“唉哟”鲁大上下牙叩咬的越来越厉害,鲁二忍了好久,许是太疼,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鲁大浑家满脸急色:“我的颜大祖宗,你愣着干啥,怎么不”

颜林氏拿起银针站起身来,脸上有些为难

颜舜华见状,又望了一眼鲁大,当下不再犹豫。站起身来,扯了扯颜林氏的衣襟,轻声道:“祖母,我来!”

颜林氏有些迟疑。

颜舜华则已经踮起脚,劈手将颜林氏手中的那副银针夺了过来

“赶紧点上火!”颜舜华冲颜林氏吩咐。趁颜林氏点火的块,颜舜华已经将手里的那副银针放在酒里晃荡了几下,见火燃着了,拿起银针在火上炙烤了烤。

眼见着颜舜华手持银针靠近鲁大。鲁大浑家等人醒过神来,才明白原来是眼前这个小娃要施针。

鲁大浑家急了。伸手就要夺颜舜华手中的银针,一边夺还一边冲颜林氏喊:“你们这是来治春发还是要杀春发,颜医婆,你究竟会不会治病,你要不会就趁早走,别在这站着茅坑。容易我家三郎已经去镇子上请大夫了”

颜林氏上前拦住了鲁大浑家,瞪着她道:“嚷什么嚷。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的华姐是神童来着。要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才懒得管你家这破事我可告诉你,若是想让你男人活过来,你就赶紧的老实点。安静点,省的扰了我家华姐的心神”

颜世卿本来就已经忍了一肚子的疑惑,终于忍不住:“娘,华姐她”

颜林氏喝道:“住嘴!崩要再给我说出半个字来。”又冲惊讶的嘴合不上的鲁三道,“再不赶紧施针,你大哥这命就搁黄泉路上了,你赶紧的拉开你大嫂”

鲁二脸变了几变,也开口劝道:“死马权当活马医吧!三弟,快将大嫂拉走”

鲁大浑家李氏自然不依,口里刚要大喊“你们”那嘴就被颜林氏拿了先头为鲁大擦身子的浸过酒的布塞了进去,顿时烧酒一股特有的辛辣之味就充斥了鲁大浑家李氏的喉咙,她两只眼睛登时就滚落出热泪来。

颜林氏一面拍了拍颜舜华,柔声劝慰:“莫怕!”一面又转脸冲鲁三喝道:“还不快!”

鲁二也出言催促!

鲁三一个激灵,大声道一句:“大嫂,对不住了!”冲出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上前几步保住李氏的腰就往后拖。

李氏人胖,素日干农活又是好手,力气也大,虽被捂住了嘴,又被鲁三反剪了双手,口虽不能言,俩腿却是死命的踢,身子也不住的往下蹲,一副要就地撒泼的样。

鲁三很是吃力,用身子撞了一把颜世卿:“大兄弟,快!快搭把手!”

颜林氏也扭头喝道:“还不快!”

颜世卿望了一眼颜林氏与颜舜华,心知这会不是追究的时机,当下两只手一用力,逮住李氏的两只脚与鲁三一起抬着李氏往院子中去!

颜林氏赶紧起身关了门。

颜舜华冲鲁二点点头,让鲁二按住鲁大,拿了银针就刺向鲁大的人中之处

鲁大猛然一痛,身子竟是停止了抖动。

颜舜华抓住这个空,又拿起银针刺向鲁大的涌泉、十宜、大锥等(未完待续)

ps:先道歉个~最近小眉真心特别忙,更新时间有点不稳定,但还是会保持至少一天一更的,等忙完这段时间,大约月底应该会恢复双更的~~

至于女主的性格问题,书评区有人提出了疑问,我也在里面做答了

小眉以为,三世之人,大起大落之人,她的心态应是一种淡然、安静、从容、尊重,而不是万事拔尖、好奇、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这种性格随着她慢慢的融入这个新的世界,也会慢慢的变化,但不会得瑟与扮猪吃老虎,或者精明过了头

第七十三章

“大哥,大哥”

从屋子里头飘来鲁夏实略带急促的声音。

院子里被鲁秋收与颜世卿死死拦住的李氏听了,立马停止了手脚挣扎,表情呆滞了一下,忽的就哭天抢地起来:“春发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别拦着我,让我我要去看春发最后一眼走开”

鲁秋收被李氏这么一闹,一想到平日里时不时拌嘴磨皮的大哥要去了,当下鼻子也是一酸,嘴巴一咧一个大老爷们,竟然捂住嘴呜呜的哭起来

倒是鲁秋收的浑家却是颇为镇定,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窗户,又骂鲁秋收与李氏道:“都干嚎啥,这要是大哥真去西天了,难道里头二哥不会哭出声来”

李氏泪眼模糊:“三弟妹,你不诓我?”说完,趁着鲁秋收与颜世卿放手的块,一头冲进屋里。

鲁秋收他们紧跟其后。

屋内,鲁春发发出一声悠悠的呻吟,却是睁开眼了。

李氏一个箭步冲将到床边,抚着鲁春发的脸呜呜的哭。

鲁秋收与鲁夏实眼眶也发热。

鲁三浑家便在一旁劝慰。

鲁春发身子已经停止了抖动,颜舜华伸手摸了一下鲁春发的额头,虽仍旧起着烧,但已经远远没有先前烫了,舒了一口气,又冲颜林氏低语几句。

一时,颜林氏吩咐了止不住哭泣的李氏继续为鲁春发浑身擦酒,额头与脖子处继续敷冷毛巾。又趁着鲁秋收与鲁夏实几人纷纷与鲁春发说话的会,写了药方子出来,药方子则是颜舜华先前告诉她的。

将药方子交给鲁夏实催促着赶紧去镇上抓药,颜林氏又叮嘱了几句熬药的要点后,便带了颜舜华快速向鲁阿婆所住的房间冲去。

恰此时。鲁夏实的浑家安氏与鲁秋收的浑家王氏端了驱寒汤进来。

鲁夏实看着浑家安氏,想起隔壁生死未卜的娘鲁阿婆,又见大哥的屋子里挤挤扛扛站了一屋子人,而隔壁娘鲁阿婆却是孤零零的一人躺在床上,忽的心里就如刀割一般。

鲁夏实将药方子往浑家安氏手中一塞,也不管安氏愿不愿意就吩咐道:“你去将三郎打起。让他赶紧去镇上为大哥与大郎媳妇抓药去。他若还死赖着不起,就让他滚出我们安家,我鲁夏实只当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安氏果真不干,一蹲在地上就哭起来:“好你个鲁夏实,你个歪了心尖的,先是你娘气走了三郎媳妇,如今你又要赶我和三郎既然你不想过了,那我就走”

说着话,安氏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走!

老三浑家见状,赶紧拉住安氏,又是劝又是冲鲁夏实使眼色。

鲁夏实却是狠狠瞪了安氏一眼,冷冷道:“让她走!让她走!”说完,又扬了扬巴掌,却又最终落了下来,恨恨的丢下一句话:“安氏阿云,你且给我听着。倘若我娘被你气死了,你不走。我也要赶你走!”

安氏大哭又大叫:“平日里是谁偷骂自己阿娘是老不死的,如今你鲁夏实一翻脸却要做孝子了,还要拿我来作伐若是你们兄弟真心孝顺你们阿娘,我们妯娌几个又怎么敢欺到你阿娘头上去”

鲁夏实脸红一阵白一阵,叹了口气,冲出门去追上颜林氏与颜舜华的脚步。

夏秋收心中也不好受。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浑家,立马跟上鲁夏实的脚步。

安氏这话倒是打倒一片,当下老三浑家不动声色的放开了安氏的手,也不劝了,只是讪笑的与李氏说话:“大哥这病当真来的凶险”

李氏点点头。正要说话,眼睛一瞥却是看见丈夫吃力的张开口好似要说话,忙温声劝道:“春发,你别激动!你阿娘那里有夏实与秋收呢,颜医婆带着儿子与孙女也去了,不会有事的你看你这么凶险”

鲁春发吃力的吭哧半天,吐出几个字:“阿爹阿爹我不孝兄弟不孝啊”说着话,有泪珠子自鲁春发的眼睛处不间断的流出来。

李氏一愣,忙掏出一张帕子,一边为鲁春发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春发,你别说了!我啥都懂,我晓得哩以后,若是阿娘能醒来,我会孝顺阿娘的没有阿娘就没有你啊你这会身子还不好,听话,可不能再哭了,这一哭要是你再病起来,可要我怎么办你就算不为我想,也得为阿娘想你若倒下了,谁来弥补阿娘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春发啊,你是长子,你不能倒下啊别哭了”

鲁春发无声的哭着,李氏看着心中酸楚,想起先头自己起一棍闷打了婆婆,心里头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要是自己那一棍将婆婆送进阎王那了

鲁秋收的浑家耳朵里到处是哭声,有大哥大嫂的,有二嫂的

这都哭了,鲁秋收的浑家觉得自己要是不哭似乎说不过去,狠狠的拧了自己一把,那眼泪登时就流出来了

她惯常会看形势说话的,当下里流着泪道:“我悔啊,往常是我们对不住阿娘啊若是阿娘能熬过这鬼门关,我定是会好好的对阿娘,做个一等一孝顺的好媳妇”

安氏依然在哭,但心里想起适才鲁夏实的威胁“倘若我娘被你气死了,你不走,我也要赶你走!”,心里头也是盼着鲁阿婆能好。不然万一自家男人真犯起浑来,执意要赶自己走,那可要怎么办娘家嫂子素来是个苛刻的,自己又人老珠黄了

安氏越想心中越苦,眼泪流的也更多了

李氏要给鲁春发往身上擦酒,两个妯娌在这,实在是不便,而且一个个都哭,这也会影响自家男人休息。

李氏清了清嗓子。拿出大嫂的款来吩咐了安氏去喊三郎抓药,又吩咐了王氏去熬些米粥来。

一时,待屋内只剩李氏与鲁春发二人,李氏将脸凑到鲁春发脸上,用嘴亲了一下鲁春发的额头。

李氏一面用酒往鲁春发身上擦,一面轻声喃言:“春发啊。你这一大病,我可是想明白了,这银子啊东西啊,啥都没人命重要以往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和你置气,和阿娘置气,和妯娌置气,也和小叔子甚至是和侄媳妇置气,如今想想这人是如此脆弱,倘若得了大病。可不是就咽了气,那先头的天天气恼想来真没必要人一去,可就啥没了”

鲁春发虚弱的举起手,拿手撩了撩李氏掉落的头发

李氏一愣,声音含泪道:“你这么一出下来,可是要把我吓个半死要是你不在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春发啊,往后你放心。我会待你好也会待阿娘好这到底没了阿娘,又怎么会有你啊阿娘她的性子纵然再讨人嫌。可她到底生了我丈夫啊,我不该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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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等颜舜华与颜林氏急匆匆的赶到鲁阿婆屋里时,见鲁阿婆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也不出声,俩人不觉吓了一跳。

随后赶来的鲁夏实与鲁秋收见状,则脚步一个趔趄。若非是颜世卿于一旁搀扶了他们一把,倒是摔倒了

鲁夏实与鲁秋收一想到鲁阿婆万一真撒手去了,倒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咧开嘴哭了起来:“娘啊”

颜林氏因了先前鲁阿婆的种种疯癫异状,有点犹豫,脚步也微滞。

颜舜华则挣脱了颜林氏的手。快步走上前去,见床上躺着的鲁阿婆脸色蜡黄蜡黄的,头发蓬乱,她身上先头发疯时穿的那件大红嫁衣已经脱了下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旧衣,闭着眼睛躺在那,一动不动。

颜舜华见了,只觉得鼻子一酸,闭上了眼睛,但手还是伸向了鲁阿婆鼻息处

有呼吸的而且呼吸均匀

鲁阿婆还活着

颜舜华不觉长舒一口气,耳朵里听着鲁夏实与鲁秋收的哭声,当下不动声色的为鲁阿婆把了脉。

从脉象上来看,身子只是气血双虚,外加气恼,体内有淤血,但并无大碍!

她叹了口气,并且出了声。

颜林氏忙问道:“去了?”

颜舜华回眸看向颜林氏,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是表情却是十分哀伤。

颜林氏果然就误会了

人死为大,哪怕不久前鲁阿婆还闹了自己一场,可这人去了

颜林氏心里很不好受,听见鲁夏实与鲁秋收的哭声,摇摇头:“晚了,晚了你阿娘听不见了”

鲁夏实与鲁秋收哭着扑上来

不想鲁阿婆却忽然睁开眼来

鲁阿婆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瞪圆了眼睛骂向颜林氏:“你说谁听不见了你咒我呢你,黑心歪着尖的”

骂完,也不看颜林氏又惊又喜又怒的表情,从床上拿起枕头就狠命的砸向鲁夏实与鲁秋收,一边砸,一边骂道:“惯会做戏的你们!说,是不是又是你们媳妇背地里教你们的,要在外人面前待我好让你们假哭,让你们假哭,我打死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鲁夏实与鲁秋收泪眼带笑,叫一声“娘啊”两人竟像吃奶娃娃一般,一个扑上去搂住鲁阿婆的脸,在上面傻乎乎的吧唧吧唧的亲几口,嘴里乌啦啦的嚷着,“娘啊,你再打儿子几下”

另一个则扑在鲁阿婆腿上,使劲的蹭啊蹭,嘴里乱嚷着:“娘啊,以后儿子要是还是不孝顺,你一定要打死儿子”

鲁阿婆则怔住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面上毫无表情

颜林氏一看,想起先前鲁阿婆发疯的模样,赶紧将颜舜华往后拉

颜舜华轻轻摇摇头,柔声解释:“想来是鲁阿婆过于惊讶了,一时接受不了这变化吧”

她话刚说话没多久,果然鲁阿婆就“啊”的一声哭出来(未完待续)

还有谢谢很多姐妹,荣誉榜上的每一个姐妹我都仔细看过,感谢你们

这本书写到这里,前面一直是很平淡的,后面将会逐渐开始升温~希望后续会让喜欢这本书的姐妹们更喜欢~

都说作者与读者是神交,感谢姐妹们~

换季了,注意身体,爱感冒的姐妹可以提前吃些玉屏风散,纯中药的,对预防感冒很有效。

好吧,这个逻辑好奇怪的说~呵呵~听一些大神说的,说是很多人习惯看盗版但是为了节与支持作者还是会先定一遍正版再看盗版~

虽然表示很奇怪~

小眉觉得用手机客户端看正版最舒服了,也不伤眼~

第七十四章

鲁阿婆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气血双虚外加日子不顺心下积了不少郁气,其他从脉象上看,倒是康健。

颜舜华为鲁阿婆开了些调养的药方子,又看了看鲁阿婆几乎可以称作为骨瘦如柴的身板,又开了补气养血精气粥与补血大枣饭等能药食两用的药膳方子,写好一并放在靠床的长案上。

望着鲁阿婆两手分别揽住两个儿子鲁夏实与鲁秋收,三人又哭又笑又骂又保证的抱做一团,颜舜华忍不住嘴角微弯。

自打进屋,就没有人对颜世卿多说话,颜世卿虽然心中装了满满的疑问,却也是强忍住没吱声。

这个一则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另一则是因了颜世卿素来是有些惧怕母亲颜林氏的,而颜林氏又警告过自己。

颜林氏望着颜舜华微微弯起的唇角,又看了看床上的母子三人,也忍不住笑了。她伸手冲颜舜华招招,轻唤道:“华姐,来,过来祖母这里”

颜舜华温顺的走过去,望着颜林氏笑。

颜林氏长出一口气,将颜舜华揽入怀里,柔声问道:“可累吗?一口气不歇的忙到现在”

说不累的话绝对是假的,从早上到现在也差不离有两个时辰了,眼下这都是近中午了不过,眼看着这一家子从鲁家孙媳妇何艳到鲁家老大再到这鲁阿婆三人病情都无大碍了,心里忍不住泛起成就感来。

老话说,医者,父母心。看着窗外,颜舜华觉得自重生以来,这是第一次感到内心很充实。

明代.冯梦龙在《醒世恒言》中曾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颜舜华觉得这行医的快乐就在于此了。第一世她只是跟随外祖母习得一身医术。又深受外祖母喜爱,平日里跟随外祖母亲眼见外祖母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对医生这个职业也曾发生过很大的兴趣,但论起真正的行医,却是寥寥无几回的。

第二世,她一穿越过去就是姑苏慕容家的嫡出姑娘。因了身份与世俗的观念,并无机会行医,也只在在后来入宫时运用医术做过一些药膳与自保,想来那一世,在生命的最后,她不仅没有救人而是毒杀了人,且毒杀的人

这一世,却是真真正正的行医了,望着因了一场大病。鲁家人重新捡回了亲情,颜舜华心里前所未有的满满的,很充实很坦然。

她想,这便是外祖母口中的“行医的快乐——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颜林氏也很高兴,揽了揽颜舜华,一抬眼又见儿子颜世卿呆立在一旁,拉着颜舜华的手走到颜世卿身旁。想了想轻声说道:“神医也罢,神童也罢。这可都是你闺女”说着话,颜林氏将颜舜华的小手放到颜世卿的大手中去

颜世卿张口欲言。

颜林氏拍了拍颜世卿,轻声道:“啥都不说了,华姐和我都累了,回家去说!”

颜世卿低下头去看颜舜华。

颜舜华则抬起头,冲颜世卿清亮一笑。

这一笑。倒让颜世卿释怀不少,不管如何,这总归是自己从小抱到大的华姐

他笑着摸了摸颜舜华额前的碎发:“走吧!你母亲也来了,鲁小驴与鲁阿狗拦着没让你母亲进来,说是你们在为鲁家诊治。怕她进来乱了你们的心神估计眼下,你母亲早就急的坐不住了”

颜世卿的话音刚落,颜林氏便扭过头来,深深的看了颜舜华一眼。

一时屋内母子三人都在抱头又哭又笑,倒也无人注意颜家几人离去的事。

几人出了屋子,经过院子时,鲁秋收的浑家王氏从灶房里恰好探出头来,正要缩回头去,不想却被颜林氏逮个正着。

颜林氏老远冲她说一句:“都死不了,我们先走了。回头等你们家里料理清爽了,将诊金送到我家去”

因知道这鲁家人素日的为人,颜林氏又补了一句:“可别忘了,你若忘了,我可满村逢人就说你们”

那王氏听了,当下就要出来哭穷。

颜林氏一看这架势,连忙冲王氏摆摆手,脚也跟着退后几步,连声道:“你别,别,可别给我哭穷,我家更穷。”因先头见那王氏正在熬米粥,便道,“你家好歹还喝得起咒,我家却是早无米下锅了”

颜世卿则扯了扯颜林氏的衣服,轻声道:“娘,咱们啥时没米下锅了?”

颜舜华忍不住“噗嗤”一笑。

颜林氏用脚狠狠的踩了颜世卿两下,也不管那王氏要说什么,只是只管丢下一句话:“凭你说破天,这诊金也必是要给我的!”

颜林氏一边说话一边左手拉了颜世卿,右手拉了颜舜华,出了鲁家院子,徒留王氏在那徒劳的叫唤。

出了院门,就看见芸香,陪着她坐的是鲁小驴。

鲁小驴一看颜林氏他们出来了,慌忙问道:“我爹如何了?”

颜林氏遂将情形说了。

鲁小驴一听,便乐了,胡乱道了谢就跑回屋子里去了

芸香则一把将颜舜华拉到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连声道:“听说那鲁家阿婆发疯了,扯上了你,可吓着没?身上可有不舒服?”

颜舜华笑着摇摇头,就势把头往芸香身上又靠了靠。

芸香又问:“我怎么听说她喊你‘太后娘娘’?”

颜林氏接过话,打断道:“你都说那鲁阿婆发疯了,那发疯时说的疯话,哪里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芸香又道:“华姐哪里懂什么医术,怎么小孩子家家的,就跟着娘一起去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我想着这还是在屋里看个书弄个花草的就好我倒不是说行医不好,只是华姐年纪小,身子弱,又是去的病人家里。容易沾惹上病气。再则,这有病人的家里,听老人说,都不大干净”

颜舜华垂下眸,从路边扯了一朵凤仙花,放在手里摆置。那凤仙花的花汁倒是竟手上的肌肤染黄了一片。

颜林氏听着芸香的话,眉头早已皱起,不耐烦道:“我怎不知你啥时竟然会说话一套一套的了”又那眼珠子瞪颜世卿,“华姐和我都累了,也不劝着你媳妇少说点。”

颜世卿听了,果真就碰碰芸香:“走吧。”顿了顿,又道,“有什么疑问,等娘与华姐先休息了。我们再问。”

芸香只得住了声,再看颜舜华,见她垂着眸,好似专心摆置手里的凤仙花,又见她一只手被颜林氏牵着,倒也不再看自己,心里竟是滋生了酸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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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颜舜华简单洗了把手与脸。鞋子一脱就上了床躺着。

她是真累了,一个是先前夜里醒来就没有再睡。再者是耗去了不少心神,当下里头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连午饭都没用。

等颜舜华再醒来时,已是酉时时分,都到了该用晚饭的点。

早上时。莫青山送予颜舜华两只砸晕了的兔子。芸香就用这两只兔子做了一大盘子嫩姜爆兔肉,又熬了地瓜粥,蒸了白面馒头,素炒了个小白菜与用芝麻香油调了一份十香菜与蒜泥黄瓜。饭菜做好后,自然是先给屋里头的颜如玉端过去一份饭菜。

因了外头凉快。一家人将饭桌摆到了外头,又一一摆上了饭菜后,围坐在饭桌上用晚饭。颜舜华因了午饭没吃的缘故,芸香又将兔肉做的喷香可口,晚上她便多吃了一个馒头与多喝了一碗地瓜粥。

颜致远早上睡得过了,竟是不知上午发生的事。下午,醒来时,听见父母提及,却是言语不详,又因提及当时莫青山与虎子也在,索性趁着颜舜华睡熟了,便去了虎子家。虎子娘当时正在打猪草,一抬头见颜致远来了,也不顾忌讳,张口就问:“可是找青山呢?她在后头正喂兔子呢”

颜致远当时大囧,连忙解释说是找虎子的。虎子娘似笑非笑的看了颜致远两眼,却也没有再为难他,指了指右边的耳房,言虎子此时正在睡午觉呢。

虎子便又蹦又跳,还不时变换着声音将当时的情形给七七八八的学了一遍。

这会子趁着颜舜华用过了饭,看着似乎精神头还不错,颜致远便开了话头:“下午,我去了趟虎子家”

颜林氏及时截住了他的话道:“我正有话要和大家说。”说完,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残羹剩菜,说道,“先拾掇拾掇吧,收拾好了,一并去远哥屋里坐坐,我有话要说。”顿了顿,颜林氏看了一眼颜舜华,又道,“这事说起来算是一件幸事,是咱家华姐有了造化。”

颜舜华不由抬起头来去望颜林氏,见她冲自己点点头,只是一笑。

颜世卿几人则竖起了耳朵,只是颜林氏却没了下文。

颜林氏道:“你们俩口子赶紧收拾吧!记住要把院门关好!”说完,一手扯了华姐,一手扯了远哥去了颜致远的屋里。

三人冲了一壶双菊枸杞茶,各人捧着一个茶杯坐在屋子里等芸香与颜世卿。其间,颜致远虽有心询问,但看见祖母与妹妹两人只是品茶不语,也只得安静的坐着与她们一起等。

颜舜华偶尔会拿眼光瞥向颜林氏,她倒心里也想了,假使芸香几人心中起疑厉害,想来也只得在怪力鬼神论,或者梦中奇遇,再则就是直接借着这个身子原主的神童名号上做些文章罢了。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先听听祖母怎么说吧!

一时芸香与颜世卿一前一后的来了屋子。

颜林氏见人到齐了,却忽的朝南边长跪不起。一见她跪下了,颜世卿几人不知何理,只是母亲已跪,岂有小辈站着的道理。顿时,乌拉拉众人也都跪了下去。

颜林氏神情凝重,也不理会屋内众人的劝解声,却是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众人见她如此,虽心中甚是不得其解,却也只得先随着颜林氏磕了头再说。

这时,颜林氏却是长叹一口气:“我颜家祖宗开眼啊”(未完待续)

小眉近来十分忙,昨晚小眉家的美萌蛋半夜睡醒还要跑出去玩,折腾的~~只能一天一更了~到月底这种情况才会好转~

希望姐妹们能够体谅,我忙过这阵子就会双更甚至偶尔会三更~~

无论成绩怎样,我会认真完本的~~放心看~

第七十五章

颜林氏这一声感叹发的让颜世卿等人当即丈二摸不着脑。

颜舜华听了,心道,果然是有故事,只是见颜世卿等人一脸惊讶的表情,她也要少不得做个类似的表情。

众人面面相觑,颜致远便用胳膊捅了捅父亲颜世卿。

颜世卿将身子挪挪,头凑到颜林氏跟前,将手拿到他娘面前晃一晃,小声的呼唤:“娘,娘你刚说什么”

颜林氏不理他,却是又冲地磕了一个响头,伴着又是一声长叹:“我颜家祖宗开眼啊”

颜世卿等人少不得也冲地磕了个头,虽不知今日怎么提起祖宗,但也口里随着道:“我颜家祖宗开眼啊”

几人说完,颜世卿便问颜林氏:“娘,怎地今日提起我们颜家祖宗?”他心中疑惑满满,小时候但凡他问一句自己父亲的事,便会被颜林氏狠狠的折罚一顿,后来阿姐颜如玉偷偷告诉他,说是他们的父亲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负心王八汉,叮咛他万不可在母亲面前再吵要父亲的话。

他当时将信将疑,却依然隔三岔五还是会问颜林氏,为何别的孩子都有父亲,唯独他却没有。颜林氏每次都会训斥他让他休提,倘若他依然不依不饶的询问,颜林氏便会扔给他一个搓衣板,道一声,“父罪子过,你且跪着吧!”

再大点,慢慢的他也开始通了人事,又见这么多年来那个从未谋面过的父亲连个音信也无,渐渐心也冷了,许是怕母亲伤心,反倒依着母亲的多,也不再问这父亲的话来了。

而今日。颜林氏却说颜家祖宗。

既说是颜家祖宗,那自然是父亲的祖宗。

颜世卿心里忍不住多了一份渴知

颜林氏叹口气:“这本也不该瞒着你们只是世卿自小没有见过他父亲,小时候又是天天给我吵着要爹,如今大了,确也没有再提起若非哎,我且不妨告诉你们”

颜舜华瞅着颜林氏这卖关子的样。心里也大约明白,若非为了让人不起疑自己,想来是不会提起这些的

思及这里,颜舜华望向颜林氏的目光不觉又柔和许多。

却听颜世卿追问:“瞒着我们什么”

颜林氏却是又冲地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冲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扬扬手:“都起来坐着吧!”

众人早就跪的累了。

颜舜华更是不喜这又跪又磕头的,当下见父母哥哥也起了身,也慌忙起了身,整了整衣襟。找了个凳子紧挨着哥哥颜致远坐下。

颜林氏拿过先前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一脸凝重的道:“我们颜家其实并不是山里寻常人家”

颜世卿与芸香几人面面相觑。

颜舜华则垂了眸。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自然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这不寻常是不寻常到什么地步。

却听颜林氏又道:“我们家是遭了冤案了”

一语既出,这下连颜舜华也与众人面面相觑了。

遭了冤案了可颜林氏与颜如玉与颜世卿却躲在这山野里,可不就是为了避劫难的,又或者说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杀。

或者更深点讲。颜家倒是朝廷缉拿的犯人。

颜林氏拿眼环了众人一遭,又道:“不用害怕。当年的英帝已过世多年,我打听到武帝对我们颜家当年的犯案也是唏嘘不已,也只感叹昔日用刑过重,颇有想为我们颜家平反之意。”

颜世卿问道:“那可是还没平反?”

颜林氏点点头。

颜世卿又问:“我们颜家是个什么来历,昔年又因何犯案?”

颜林氏却是长叹一口气:“时机尚未成熟。我今日所告诉你们这些,只是希望你们努力进取。有朝一日,能让我们颜家沉冤得雪。”

颜世卿与颜致远自是不依不饶,一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却被颜林氏一番横眼唬脸止住了。

颜林氏咬牙坚持: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自是会与他们说个通彻明白。

芸香虽也心中惊诧连连,再望颜世卿不觉又升出一番不同的心境来。因了她名分上是儿媳,这又是颜家的辛秘之事,能不瞒着她与华姐说已属难得。

故而,当下芸香只是敛眉不语。

又思索道这原先是说颜舜华有大造化的,怎的一会儿的功夫又扯到颜家的出身上来了。

芸香瞥了一眼颜舜华。

颜舜华却是眼观鼻、鼻观口,一副敛容锁眉之相。

事关颜舜华,芸香不再沉默:“娘饭后可是说华姐有大造化的”

颜林氏不悦的瞥了一眼芸香,慢条斯理道:“我这不正说吗?”说完,也不看芸香是何反应,自顾自道,“我颜家几位先祖于前阵子连番托梦于我,言我们家华姐因病得福,梦中得了高人指点,他日定当带我们颜家重步安康,再返华贵,让我们切以华姐为重,对华姐之决策不得有疑。”

颜林氏这番话说得连个停顿也无,一口气顺畅的说完,她又举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两口茶水。

颜世卿几人自是惊疑连连,一时纷纷望向颜舜华。

颜舜华无奈,少不得只的一边作出绞手的动作,一边有些慌张的就着颜林氏的一番说辞讲下来:“那日我大病,烧的糊涂时,迷迷糊糊却是在梦里得了奇遇。梦中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与梦中授予我一身医术。”

她的话音方落。

颜致远则拍手道:“难怪华姐自醒来不久,便教我如何将双花分门别类。”至于后头让钱多福闹肚又为其诊治的事,颜致远想了想却是没有说出来。

颜世卿则有些将信将疑。

芸香却是双眼迸发出亮光:“那位老者长什么样?可是一副仙风道骨?”

颜舜华没想到芸香会如此问,却也点点头:“嗯,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芸香一听,眼中便有了水光。

这反应也未免过激了。

颜舜华不由侧目仔细看了芸香一眼。

芸香则又道:“我这是高兴的”因见众人都看着他。不觉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泪,又道,“上回华姐大病,可是要吓坏我了如今华姐也说那梦中老者一副仙风道骨,又传于华姐一身岐黄之术,这可不就是说我华姐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颜世卿听了芸香的话。张了张口,却也没有说什么。

一时,颜致远几人又问了颜舜华关于梦的细节,颜舜华倒一脸从容,面带微笑的一一拿话糊弄过去。

颜林氏则坐在一旁,面上含笑的望着几人。

其实,比起颜舜华梦中奇遇,颜致远与颜世卿父子倒更在乎关于家出身不凡却又遭受冤案的事。

只是,颜林氏在颜家积威已。且又一副我不想说,你们谁也不能再问的架势,两人也只好暂时掐下想一知到底的念头。

众人讲了一会儿,因为这事有些秘辛,倒是声音不大。

末了,看着天色已晚,颜林氏打个哈欠,说了几句话。又叮嘱道:“这事乃我家秘辛,无论是我颜家身世还是华姐梦中奇遇。且不可对外人言。要知道祸从口出。且忍耐,等时机成熟,我颜家子孙定会重返清华。”

众人自是点头称是。

颜林氏为了保险起见,又让众人起了誓方才作罢。

夜渐深,颜林氏吩咐芸香与颜世卿去灶房里去打水,又让颜致远将院中的薄荷竿携来。用薄荷摆放在居室内。借其气味驱赶蚊虫。这是颜舜华说的法子,众人觉得好用便用了。又因颜致远与虎子、二牛交好,又将此法子告之二位,这法子又经二位家人的传播,如今不仅凤鸣村知道了。就是隔壁村栖霞村也在用这个法子避蚊。

因此,一时山间薄荷广受山民欢迎。为此,颜林氏倒还指着颜致远的鼻子骂过:“跟你爹一个模子,明知道咱家用这薄荷熬双花露卖钱,你倒好,如今这薄荷草倒是越来越少了赶明真被割完了,看你去哪里寻。”

等颜致远一出去,颜林氏趁着屋内没人,左右围着颜舜华走了几圈。

颜舜华情知颜林氏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倒也不点破,只是举起手中茶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颜林氏已是站在了颜舜华的面前,倒是挡了不少的灯光。都说灯光下赏美人,颜舜华虽此时形容尚小,却已隐隐有倾世美人之姿。颜林氏不觉看的有些呆住,静静的瞅了颜舜华一会儿,猛然道:“那鲁阿婆为何唤你‘太后娘娘’?”

虽是猛然发问,颜林氏因怕被人撞见,却也是将声音压得低低。

颜舜华摇摇头。

虽记得自己前世位及太后,可也并不清楚这鲁阿婆为何冲自己张口就是一声“太后娘娘千岁”。

莫道那鲁阿婆也是个重生的或者是被魂穿的?

颜舜华思量着或许有机会可以试探试探鲁阿婆,却又想这些又与自己有何干,便丢开手不去想。

如今颜林氏问她,她也是真不懂,故而这摇头倒也不做伪。

倒是颜林氏却是不相信,想了想,又解释道:“事先没与你通口风,便说这梦中之事,倒是我有些莽撞了。”

颜舜华不置可否的笑笑,见颜林氏的茶杯已空,便起身为颜林氏重新装满,双手奉给颜林氏。

颜林氏笑着接过,斜睨了颜舜华一眼,似笑非笑,忽的就道:“你且说说,你是个什么来历?”

颜舜华瞪大了眼睛,一副颇为震惊的模样,声音很是无辜:“祖母,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孙女,莫道是祖母不记得了?”又道,“祖母可是生病了,一时糊涂起来,不如让舜华为祖母把把脉可好?”

说着,颜舜华一副当真要为颜林氏把脉的模样,口里又道:“祖母,舜华真的会岐黄之术。祖母可忘了,适才祖母还说舜华是梦中得奇遇,学的一身精湛医术。”

颜林氏不由气恼,正想发作,不想颜舜华又道:“祖母适才说祖宗托梦给祖母,言舜华会带着我们颜家重返安康,祖母可否告诉我,我们颜家又是个什么来路,舜华也好细细思量这重返安康华贵的路”

颜林氏听了,只得叹一口气。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林氏也知自己这话问的倒是唐突了。(未完待续)

ps:道一声:晚安吧~~

第七十八章

头夜里既然商量好了做这玫瑰花糕,第二天一早,颜家的人就分了两队,颜世卿与颜致远依然将熬制好的双花露搬上了驴车,跟前来帮忙的虎子二牛一起,赶了驴车去观音镇街卖这双花露去了。留下的人自是在家里做玫瑰花糕与玫瑰花酱。

莫青山因了要在家里为猪与羊打草,便被虎子娘留在家里,并没有到颜家来。颜舜华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颜林氏与芸香却很是松了一口气。

到底莫青山是外家人,而这做玫瑰花糕与玫瑰酱的方子却属于机密。这连着好长时间,莫青山都在颜家帮忙,若是今天又来了,倒也不好意思赶她走。可她要不走吧,这自家心里定是不自在,要是万一莫青山偷学了方子上的做法,回家给李家一学,怕不等自家的玫瑰花糕与玫瑰酱推出,这观音镇街上恐就有人先出售了。

其实,这莫青山今早没有来,要割猪草是其次,主要也是不想让颜家为难。为着这,虎子娘还点着青山的鼻子骂:“平日里说你老实,你还当是夸你呢?蠢的都喘起来了,你和虎子去颜家帮忙这么久了,也不说留心那双花露是怎么熬制的,这今个他颜家又要做玫瑰花糕,你倒好,非今早上自己内勤来了,嚷着要帮我割猪草。”虎子娘见莫青山垂着眸,将镰刀放到背篓里,背上背篓就要外出割猪草,不觉更是瞪了两眼。

想骂出个更难听的,偏偏又碍着虎子奶奶撩了帘子过来,虎子娘只好忿忿不平的住了嘴。却又趁莫青山不在,虎子娘冲虎子奶奶好一阵嘀嘀咕咕:“你说咱家这青山也实在太缺心眼了些,依着颜家婶子的为人,若是青山使些手段。弄的跟远哥有些首尾,那远哥又是读过书的,定是知道名节为大,想来定是正儿八经的将青山娶回家了。如今眼巴巴的瞧着这颜家又要捣鼓什么玫瑰糕,想来那银钱还不得又哗啦啦的流进他家的口袋里,我们这却是什么好也落不到若是青山与远哥成了。我们家也能参和进去”

虎子奶奶当下狠狠的说了虎子娘一顿,心里却也有点意动。这庄稼地里每年出的粮食有近一半要拿来交税用,这余下的还不够全家的嚼食。还得儿子上山砍柴、儿媳与自己在家编藤筐才能让日子将就着过。若是青山真能入颜家的门,为着这几年李家对她的恩养之情,想来定会好好帮衬李家,哪怕虎子兄弟不能跟颜家的远哥一样上学读书,至少虎子的后代是可以认字读书的,指不定这李家的门楣就能换了

颜舜华与芸香、颜林氏三人将当日鲜开的玫瑰花摘了满满一大筐,约莫着有数百朵。芸香打了井水。颜舜华将满筐的玫瑰花倒进盛满水的玫瑰花里,与颜林氏、芸香一起一朵一朵的仔细清洗玫瑰花。又将清洗好的花朵放到干净的藤筐里将水分晾干,把花瓣全部摘下来,去下花蒂与,倒又单独放到一个木碗里,留着好蒸玫瑰花糕。

颜舜华指导着芸香将洗干净的玫瑰花瓣放入无油无水的瓷盆里,又往里面倒了跟玫瑰花瓣一样重量的蔗糖。芸香用洗干净的双手仔细揉搓揉搓,将蔗糖与花瓣揉搓到相互融合。一直到完全没了形状,基本成酱状态。颜舜华才让芸香停止揉搓。她凑近看看,果然里头还没糖没化。

颜林氏递上来一个干净的无油的瓷瓶,将玫瑰花酱放了进去,瓷瓶内并不装满,按着颜舜华的意思只装了七分满,因为玫瑰花酱会发酵。装好之后。又在上面倒了一层厚厚的蜂蜜,方放到阴凉处放置着,要至少等五天后才可以吃,可以放一年之久,而且是越久了颜色越深。玫瑰香味也越浓。

颜林氏看着这玫瑰花酱如此费料,不觉有些咂舌,很是可惜,说道:这必得卖贵点才是”

颜舜华笑着点头称是,又道:“这玫瑰花酱除了吃起来口内留香外,还有养颜调经之功效,对美容倒是有效。只要过几天做好,味道成色都可以,怕只会供不应求。”

芸香与颜林氏听了她如此说,方放下心来。

将玫瑰花酱放好接着就开始做玫瑰花糕。这个倒简单,只是将以往晒干的玫瑰花瓣磨成粉,花蕊也磨成了粉,又配了糯米粉、面粉,蔗糖、混在一起,又将新开的玫瑰花瓣洒进去,倒入牛乳和了面,跟往日蒸米糕一样,做成糕状,上蒸笼大火蒸了。

大半个时辰的时间,玫瑰花糕已然蒸好。揭开锅盖,一股牛乳混着玫瑰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颜舜华与芸香、颜林氏几人一人拿了一个吃了,入口果真香滑,一咬即化。

这玫瑰花糕的做法很是简单,想来一经推出,怕有很多对厨艺有钻研的人就会依葫芦画瓢做出来,甚至极有可能做的更好。

颜舜华倒不打算让玫瑰花糕依然零售,寻思着父亲颜世卿如今与大悲寺管庶务的智空和尚能够搭上话,倒不如去问问这智空法师可愿意买下这个玫瑰花糕方子。

大齐有尚佛之风,寺庙林立。寺庙多了,不免也要各自想法招揽香客,这招揽之法除了有佛法高深的大师讲经外,另一个就是靠寺庙里的素膳了。也因此,各家寺庙在素膳上很是用心,力求新奇。

这玫瑰花糕无论是形还是色抑或味道都堪称上品,在燕京、余杭等重城的寺庙也都有此素膳,只是观音镇地处偏僻,又是小镇,倒还未曾兴起。听父亲颜世卿说,那大悲寺里的智空和尚很是喜吃糕点甜食,怕是会入了他的眼。

颜舜华将这个想法拿出来给颜林氏与芸香一提,两人也都觉得好,只是也都是想先看看那智空法师愿意出多少银钱购买方子,若是银钱还合适,倒是可以将那玫瑰花酱的方子也一同卖了去。

颜舜华深以为然,不然就凭玫瑰花糕与玫瑰花酱的做法简单,怕是一推出,立马第二日就会有仿的来。这个时代又没有专利保护,自己一家又不是糕点大师也不可能做的能有多精致。倒是把方子给大悲寺里的智空大师也好,大悲寺里有许多精通糕点的大师不说,而且是佛门,每日香客如云,不愁没销路。

几人一时又议了几句,因一口气忙到现在,颜舜华倒也有点疲乏的很,索性也无其他事,便又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又睡一会儿。

颜林氏则拿了蒸好的玫瑰糕给女儿颜如玉吃,颜如玉吃了也说好,夸了芸香与颜舜华几句,不觉又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也吃不到这好糕点,不免又有些伤感。

等颜世卿与颜致远、虎子回来,芸香拿了玫瑰花糕单给颜致远与颜世卿尝了尝,两人也都说好。至于虎子,因为没给他花糕吃,不觉有点对不住,颜舜华私下便让颜林氏给了虎子二十文钱,又给他灌了许多双花露让他带回去,虎子落了钱与东西,不仅没有意见而且很高兴。

颜舜华又将打算给父亲颜世卿说了一遍,颜世卿表示要去问问。第二日一大早,颜世卿又赶了车去了趟大悲寺,将早上现蒸好的玫瑰花糕拿给大悲寺管庶务的和尚们一尝,众人只觉得入口香滑,余味芳香,直道好吃。

颜林氏见此,方寻了机会找到智空和尚说了来意。智空和尚也吃了一个玫瑰花糕,也深觉不错,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下这方子。

颜世卿一听是五两银子,觉得有点低了。来之前,颜舜华可是提过的,说这玫瑰花糕售价不低,不过也叮嘱过他,只要智空大师愿意购买方子,看着价钱差不多也就算了,多少做个人情,来日方长。

智空大师看着颜世卿沉思的样,也知道自己开价低,想了想又将价码提高到八两银子。颜世卿想到颜舜华交代的要与智空和尚交好,便主动降到六两,如此拿了方子换了银子,两相都为满意。

颜世卿又在街上买了些生活用品,路过卖首饰铺的时候,看到一支银簪式样很是精巧,便有心想为芸香买来一支,又想到自己已经对不起水荷了,便也想为水荷买一支,一问价钱却是二两银子一支,到底眼下家里需要银子,也只得作罢。

回去的时候,在路上却是碰到了水荷。由燕七赶着马车,水荷与赵婶子坐在马车里,当是时,赵婶子撩开马车的帘子一看,却是看到了颜世卿,赵婶子毫不留情的冲车外呸了一口。

颜世卿本就心虚,当下听了赵婶子的话,脸一红,转身就要驾车快走,哪里知道里头坐的水荷听到赵婶子的动静,一边问着:“娘,怎么回事?”一边也将头探出车外。

颜世卿躲藏不及,又有心想看看水荷,免不了四目相对。

颜世卿嗫嚅着嘴,想说一两句,却觉得语言都是苍白的。到底自己是辜负她了。

却说燕七看到颜世卿驻足不前,不觉两眼一眯,轻咳了一声像颜世卿扬了扬手中的鞭子,警告与威胁的意味顿现。

颜世卿忍不住瑟缩了下,再看那马车中,水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头伸回了马车内,也低下了头。

回到家里,颜世卿掏出银子递给颜林氏,借口身体不适进了屋去歇着不提。

颜林氏看着儿子的样,又想起先前见燕七赶了车出去,心里约莫也猜到怕是儿子见到水荷了,只是儿子不说,她也乐得不知。

当下,颜林氏拿了银子与找颜舜华与芸香去了。(未完待续)

ps:下一章不出意外的话,要到周日晚上了,姐妹们晚点来看好了~~

第七十九章

是女人就没有不爱新衣服的!

前阵子,颜林氏与芸香均表示对衣饰不在意,其实哪里是真的就不在意,不过是家里因为出了颜如玉的事,经济猛然陷入了拮据之地,这才无法添置新衣。今个,颜世卿将那玫瑰花糕的方子卖给了大悲寺轻松换了六两银子,这银钱在手,又算着颜如玉的病情不出五日就能大好,如何能不高兴。

颜林氏拿了银子找到颜舜华与芸香,满脸喜悦的提出明天一早就赶集去观音镇的布店扯些布来,给全家都做上一两身新衣服来。因了虎子与莫青山近日总是天一亮就来颜家帮忙,颜舜华觉得也该给他二人各做一身新裳,并将这想法说与了颜林氏与芸香。芸香自是不必说,大凡颜舜华提出的每一个意见,她都只是说好,倒是颜林氏却有点舍不得,只是碍于颜舜华,也只得点点头作罢。饶是此,颜林氏心中仍盘算着等的到了街上,可以去找那种稍微有些瑕疵的布来给虎子与莫青山做新衣服。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卖了玫瑰花糕,一下子就解决了颜家经济上的渴。颜舜华心情不错,与芸香、颜林氏二人说了不少关于选什么颜色的布,做成什么样的领、绣什么的花样诸如此类的话。三人讨论这些时,眼睛里都熠熠生光,好似那正话里说着的新衣已经上了身穿着了。

其实,不仅女人爱新衣服,少年也爱俏!

辰时末刻,颜致远打外头回来。他一早被虎子叫走,两人去了水田捉鱼。等回来时,颜致远一只手提着两只斤把重的草鱼,用一根草绳串着。那鱼还有气,嘴巴一张一张的,鱼鳞被太阳光一照闪着光。

颜致远捉到了鱼,一进门就很是得意的招五唤六。颜舜华听到哥哥回来,忙迎了上去,见了哥哥追到的两只鱼。也很是高兴,问了几句捉鱼上的事,就跟着颜致远一起去了灶房。

灶房里,颜林氏与芸香两人正在蒸玫瑰花糕。见了颜致远提着鱼回来,芸香称赞了颜致远几句,又随意说了几句话,就继续揉面去了。倒是颜林氏许是因为今日心情大好,说话倒也些颠三倒四来。

颜林氏说道:“我孙子就是能干的,这小小年纪能捉鱼。长大了可是能捉女人。”她话一落,颜致远脸涨得通红,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就匆匆忙忙找了个借口离了灶房。颜舜华也垂着眸跟颜致远一起离开了,因见那五角星花开的正闹,又忍不住多摘了些花来,准备再做个花草帘子。先头做的那个花草帘子,只两天的功夫就干了。

见颜舜华与颜致远都走了。芸香犹豫了一下,埋怨颜林氏道:“华姐到底是个小姑娘家。娘怎能在远哥面前说什么捉女人的话来。不仅让远哥闹了个大红脸,连华姐肯定也不自在。”

颜林氏斜睨了芸香一眼,心道,她怎么可能是小姑娘。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心口上走了一圈,当下颜林氏脸满含着笑:“她才多大点,能听懂什么男人女人的?至于远哥。脸红就让他脸红吧,倒也不指望他能靠读书就能读出个名堂来。我这私底下也留心过,远哥虽读书也使了力了,只是好似不得法或者是没天分,确实也不是能读好书的料。他能多认识写字。明白些事理也就可以了,这眼见着都虚岁十一,过不两三年就是要议亲的年纪了。听个女人就脸红,那就且让他红着吧”

这说起颜致远过几年就议亲的事,不觉倒是让颜林氏又想起了当初芸香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来到颜家的光景。岁月如刀时光如梭,这转眼的功夫,倒是一晃已经好几年过去了。颜林氏叹口气,冲门外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方压低声音将头凑芸香近一些,轻声问道:“芸香,我且问你,这华姐的爹是谁?”

芸香心里咯噔一声,对于颜林氏问颜舜华的爹是谁,这心里当下跟明镜一样,却还是决定装糊涂。芸香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笑,停止了手下揉面的动作,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头发,回道:“娘最近怎么越发健忘了?这花间道爹可不就是世卿华姐可喊你一声祖母呢”

颜林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芸香,一边手下收拾着颜致远捉来的那两条草鱼,一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芸香。

芸香见颜林氏都要把自己盯的长毛了,不觉叹了一口气:“那人已经死了”又道,“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世卿将华姐自小抚养长大,这就只当是华姐的亲爹”

听到说“那人已经死了”颜林氏脸上便有些讪讪,一些愧疚之色浮现在脸上。只是很快,颜林氏面上又有些疑惑出现。如何那人刚死,这芸香就抱着襁褓之中的婴儿跟了自己儿子?那人家中既已经丧了儿子,如何能放任芸香一个孤身女人且挺着大肚子,独走世间呢?

颜林氏想问,但想到先头颜舜华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林氏闷闷住了口。虽不再问,但她的心里还是暗暗猜测了不少,最后颜林氏认为芸香定是跟那人私奔而生的孩子这个猜测的真实性要大些。

一会儿,颜舜华因想喝白白的鱼汤,又跑来灶房冲芸香说了一遍。她本来想帮忙,颜林氏与芸香两人都赶她走。颜舜华打量这灶房室内面积实在是小,却也从善如流,去了外援葡萄藤里。

葡萄藤下,颜致远手里拿着不少狗尾巴草,手指上下翻动,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狗尾巴草在颜致远的手中好似变了魔法似得,小兔子、小松鼠、小猪、小鸟、小蜻蜓等各种形状的小动物的形状,一一呈现在颜舜华面前。

颜致远编制的这些手工动物,个个惟妙惟肖,倒让颜舜华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一时越看越喜欢,竟是爱不释手。颜致远见妹妹颜舜华如此喜欢这些手工编制,心下很是得意,神气的主动提出要教授颜舜华。

颜舜华自是欢喜应了。只是许是手笨的缘故还是在这上面没天分的,她跟着颜致远反反复复学了好久,倒是连一个像样的动物也没有编出来,不免有些泄气,也无心学了。颜致远见此,心里却是第一次颇感平衡,好似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他又哄着劝着让颜舜华学了一会儿,只是到底颜舜华没有这方面的天分,总究也没有编出个如意的来。

颜舜华颇感不好意思。想到颜致远与她都有好厚一沓正反都写过字的纸张,颜舜华有心想折纸玩,便将主意给颜致远说了。颜致远原本还怕妹妹因为不会用草编织动物而沮丧,这会儿听了她的提议,哪里还管颜舜华是不是真的会折纸。当下里,与颜舜华一道去了两个屋子里,抽了几张纸张来,又寻了剪刀。

颜舜华将纸裁成一个正方形,来回折了几下,很快一个纸花篮子就折好了,又取了先头裁掉的那小半张纸,反复折叠做了篮子上的提把,又将二者合在了一起。赫然便是一个篮子!颜致远看的出奇,连说几声有趣有趣,也学着颜舜华适才的样子折叠了了个花篮。不得不说,颜致远确实有手工达人的天分,他先头也只是看了看颜舜华折,倒是依葫芦画瓢就学会了,不仅如此,折的篮子还比颜舜华的看上去更精致一些。

颜舜华赞了两句,又将先头在灶房墙上摘的五角星花一个个扔进花篮里,惋惜道:“可惜没有彩纸,不然的话,倒是更漂亮些。”

颜致远安慰道:“大姑姑的病听说马上就好,等大姑姑的药一停,家里就不会短银子,自然也会有银钱为我们买些彩纸来玩玩。”

说起,银钱,颜舜华将先头颜世卿卖了六两银子,并于祖母颜林氏、母亲芸香商量好的准备明日上街扯布做衣裳的事说了。果然,颜致远听了也很高兴,半大的少年也正是爱俏的年纪。

一时,颜舜华又用纸折了纸鹤,青蛙、花朵,这些颜致远以往倒是没有见过,当下都感到新奇的很,忙跟颜舜华学了。两人一上午的时光倒是折了不少的纸鹤、花朵。

颜舜华将这些折好的千纸鹤,拿一根线串了,挂在自己的床头,一时望着这千纸鹤,倒是发了会呆。上一世,她在镇国公府,也曾一度与丫鬟一起折了不少的千纸鹤,挂在房中做装饰玩。哪想,这倒被在外院住的慕容重嘉知道了。过了几日,慕容重嘉便打发人送来了一个千纸鹤门帘子,每一只千纸鹤都涂上了不同的颜色,有的上面还题了诗词,有的则画了画,倒成一副艺术品,挂在门上,风一吹,当真是摇曳生姿。

那时,颜舜华便时常感激慕容重嘉对自己的好,后来她做了宇文容城的皇后,慕容重嘉因军功在百姓中声望过重,惹的皇帝猜忌,她每每都要费了很大的力气去为之化解。哪里想到,最终(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前个儿,颜世卿打大悲寺回来为颜舜华带来了一盆马蹄莲。马蹄莲是喜阴植物,颜舜华便将它摆放在靠近窗户处。昨个夜里,又一朵清白的花儿自肥嫩的新绿中抽出,花色洁白如玉,黄蕊探头颇有闹意。

窗户是打开着的,自外蹁跹而来一只蝴蝶,绕着马蹄莲的花朵飞了一会儿,最后落在绿叶上。颜舜华伸出手想去捉那蝴蝶,那蝴蝶却好似长了眼睛般,她手还未触到,蝴蝶已然姿态优雅的飞离开来,又落到了案几上的竹木笔筒内。颜舜华小心翼翼的又去捉,那蝴蝶再次飞离

如是几回后,颜舜华颇有些意兴阑珊。她站在窗子前看了一会儿马蹄莲,找了个竹木托盘放在花盆下面,又去外头井边取了水回屋给马蹄莲浇了水,冲着马蹄莲胡言乱语几句方离开了窗处。

屋子外头,日头已经升的老高。颜林氏与芸香都躲在正房,一个在做针线活,一个则倚在床上盘算事情。

颜舜华顶着大太阳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就走了几回,因了怕被日头晒的过黑了,她找了一件半透明的薄衫盖在头上。多晒太阳便是最能补钙的方式,如今她这个身体正是长个的时候,嗯,要补补。[海岸线文学网]商”,这样价格虽比自己卖要少一截,但到底酒楼与茶馆每日的销量大,所赚的银钱想来会只多不少。

她将这盘算告之颜林氏。颜林氏其实也觉得近日来困累的很,不仅如此,每日只是在做这些活计,她有心想跟颜舜华学医倒是没有时间。芸香也曾说过因了近日都在为双花露忙,反倒是接的绣楼的活计却是没有时间做,惹了那绣楼的主事娘子不少的抱怨,只是看着芸香的针线好,才没有说出以后不用她的话来。

可是,这将双花露卖给酒楼里的事,不知道那酒楼可否愿意买账,再则,每日又能赚多少,这些都是问题。颜林氏皱眉道:“华姐,你这盘算倒是好。只是我们如何要和这酒楼攀上,如何打成生意倒是个事”说到这里,颜林氏微微低头,有点赧颜道,“说起来,我们连酒楼都没去过,别说酒楼的掌柜了,就是个跑堂的都不认识至于茶馆,倒是认识几个巷子里的小茶馆,看着生意委实不好,大的茶馆只听过没去过”

颜舜华听了,记在心里,笑着道:“祖母考虑的倒是更为周全些,不过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指不定就有好的结果。”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一会儿。

颜致远摇着把芭蕉扇坐在一旁听了半天,想插话,奈何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是没有他插话的空。颜致远心里暗暗道,难怪虎子说,女人是天底下最能说的生物。还说什么,一个女人,就顶上五百只鸭子。当然,这样的女人绝不包括自己身旁的祖母颜林氏与颜舜华。

等两人说话停了下来,颜致远急不可耐的想说出自己的意见,只是话到嘴边,颜致远又忍不住卖起关子来。当下,颜致远轻咳了几声,在成功引起颜舜华与颜林氏两人的注意力后,颜致远又神情悠然自得的摇了摇几下芭蕉扇,慢条斯理道:“我倒是有主意”

颜林氏与颜舜华笑着看颜致远,听了都忙问什么主意。

颜致远却又摇起了扇子,慢悠悠要开口之际,他手中的扇子却是被颜林氏劈手给夺了过去。

颜林氏用芭蕉扇骨敲了敲颜致远的脑袋,骂了一句:“快别装能,有什么主意就赶紧给吐出来!”

颜致远捂着吃痛的额头,叫了声“我的祖母哎”因见颜林氏又举起了芭蕉扇,忙将主意说了出来——“找先生呗!”

颜舜华听了,原来是这个,倒有些失望。她不是没想过找李牧之,只是生性不喜欢求人。倘若李牧之若是帮助他们向酒楼开了口,想来那双花露进酒楼进大茶馆倒也都不是难事了说起来,一开始,她的盘算也是等着双花露走热了,就让李牧之写首诗来赞一下,再题个字啥的。如今,她这想法倒是不大想用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想起李牧之,颜舜华倒又忍不住想到那日看到的一抹丽色,以及放假前的那日,平安急匆匆的冲进教室,也不顾李牧之当时正在授课,张口就说“犯了!犯了!”

“也不知那李周氏的胎安的如何了?只听你传话说是好了,却也不见他们家派个人上门来。我要上门再去看看,你又不让。”颜林氏听颜致远说起李牧之,忍不住抱怨几句,又道,“说起来,这也是个好主意。一则,那李先生素来看重华姐,另则我们为李周氏安了胎,想来他心中对我们也是有感念的”

说到这里,颜林氏不住拿眼去瞧颜舜华。

颜舜华不消问就知道颜林氏的盘算,颜林氏定是想让自己去给李牧之说。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愿意,不过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推说道:“我们如今还放假着呢,听说先生是出了远门,就是要说,那也得等上一段时间。”

颜林氏乐呵呵的瞅着颜舜华,眯着眼睛道:“不妨事,不妨事。只要你愿意去说,那这事就铁板钉钉了。”

颜致远也摇着芭蕉扇道:“我就知道这事可行,才说让找先生的。”

他话音刚落,颜世卿自灶房走过来,听了颜致远的话,将手里拿的几根洗的干净的鲜嫩小黄瓜递给几人一人一个。

颜舜华最喜饭后吃一根小黄瓜,爽口。她笑着自父亲颜世卿手中接了过来,嘎嘣咬的脆响。

颜世卿问颜致远:“刚说什么事可行?”

颜林氏则接了话头,将方才颜舜华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颜世卿听了,咬了两口小黄瓜,沉思了一会儿,倒也觉得可行。笑着说道:“这自打卖双花露开始,每日都要去虎子家借驴车,倒是十分不好意思的紧。我说咱们自己家也买头驴,娘你又不喜欢在家里养东西若是能每日熬好露装好分送到各家酒楼里去,想想就觉得闲了不少”

因听到李牧之近来可能外出不在家了,又道:“我明日去镇上时倒是去打探打探好。”

这时。芸香也过来了,端了个箩筐,筐子里放了不少洗的干净的鲜花生。

几人坐在一起说着话,拿着花生剥了吃了。因见颜致远好似颇为喜欢吃鲜花生,颜舜华劝道:“晚会再吃,猛下子吃这么多,倒是很容易就闹肚。”

颜致远听了,又吃了两三个就不吃了。

因听颜舜华如此说,颜林氏几人也都只吃了一些就不吃了。

午时的日头最是热盛。炽热的光透过葡萄藤斑斑驳驳洒下来,倒是在葡萄藤下形成一片一片的光影。

自外头树上传来蝉鸣声。

那一声声的“知了——”叫的人犯困的紧。几人都有些困了,又说了会话,就各自去屋子里歇着了。

颜舜华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了,不过天还是大亮着。太阳光照在身上,不怎么热却暖融融的,颇为舒服。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芸香坐在葡萄藤架下在做针线活。颜舜华走过去,看了一会儿。又陪着芸香说了几句话方离开了。

见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太阳打的焉焉的,颜舜华去井边取了水,一一给这些花草浇了水,一边浇着水,一边冲着花轻轻说了几句话。

颜致远一醒来,就拿了纸去找了虎子。一脸得意的在虎子面前折了几个物事,本以为会惹得虎子连声赞叹后死皮赖脸的要缠着他要跟他学折法。哪里知道虎子却是对此不屑一顾。说不屑一顾还是轻的,虎子的态度简直可以称之为是嗤之以鼻。

虎子神情倨傲的说:“我才不玩这种女人家爱玩的东西!娘们!”

虎子的弟弟狗子也点头如道蒜:“娘们!娘们的东西,我们男人怎么爱玩?不学不学。”

虎子与狗子两人齐齐摆着手,又一脸嫌恶的看着颜致远手中用纸折的千纸鹤。

颜致远被虎子兄弟说的脸皮涨红。倒是自讨没趣了,当下他将那千纸鹤往怀里一揣,狠狠的瞪了两眼虎子兄弟,骂道:“是你们不懂欣赏罢了成天就爱玩些泥啊土啊的”

虎子听了,便有些生气,用脚踢了踢地,没好气的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还能去镇子上读书。咱们村里的弟兄们可都在私底下羡慕了你白来遍了。你一个男儿读书也倒罢了,反倒是华姐,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去读什么书。这倒是荒谬的厉害!真不知道你祖母与父亲是怎么想的?”

颜致远忙反驳道:“喝了黄汤了?满嘴净是胡说。怎的,你是不知道还是咋的。这合村上下,谁不知道我妹妹那是响当当的神童,李先生都无数次赞我妹妹书读的好”

莫青山在屋里听到颜致远的说话声,撩了帘子出来,笑着问道:“华姐这么厉害?”

颜致远头一扬:“先生还让华姐教同窗们来着!”口气里尽然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

莫青山哦了两声,又道:“说什么飞鹤,哪里有?落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

虎子撇撇嘴,不以为然的指了指颜致远的前胸处,嘟囔道:“被远哥藏在那了”

狗子见莫青山表情疑惑,忙又补充道:“用纸折的鹤”

莫青山听了,更是感兴趣,口里“啧啧”赞了几声,围着颜致远转了几个圈,待把颜致远转的脸色潮红起来。

莫青山见颜致远的大红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打趣道:“远哥可是害羞了?”说完,不等颜致远回答,她又以一副十分肯定的语气道,“远哥定是害羞了”说完,又咯咯笑了几声,声音很是清亮。

颜致远听在耳中,神情略微恍惚。只是为着莫青山的调笑,颜致远更为生气了,当下一跺脚离开了李家。

虎子见颜致远走出门去,当下望着颜致远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华姐也真是,仗着远哥一向宠她这个妹妹,倒是把远哥教的愈发腼腆了,没一点男子气概。”

莫青山正听狗子讲那千纸鹤什么模样,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听了虎子说颜致远没男子气概,嘲讽的看了虎子几眼,笑骂道:“那怎么人家远哥有姑娘家喜欢,你却没有呢?”

虎子听了,恼怒的瞪了一眼莫青山,因见莫青山正一副兴致勃勃的问虎子那千纸鹤的事,不觉坏笑了笑,冲自己弟弟说:“狗子,你给表姐说那千纸鹤干啥。刚才你还说那是娘们爱玩的物件,怎么你也要学那颜家华姐,竟是想将表姐生生的往那娘们路上引”

狗子糊涂了:“可表姐不就是娘们吗?”

莫青山也道:“是啊,我可不就是娘们!”话一出口,她赶紧捂住嘴,意识过来,敢情这虎子是骂自己不像女人了。

莫青山当下随手了个家伙,就要去打虎子,虎子则赶紧躲开。

莫青山追了几圈也没追上,因了这几日她正来月事,血有点虚,不觉也停下了脚步。

虎子却是好死不死的冲莫青山做了个鬼脸,一脸贱人模样,口里嚷着:“你追啊,你追啊。你追啊。你就不是个娘们,你就不是个娘们!你看看你除了长得像个女人,哪里还像个女人了”

莫青山听了,心下暗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低头一看,地上倒是有课小石头,当下暗暗将脚一勾,将那小石头勾到脚边,双脚一用力,那小石头却是直直的向虎子飞去

狗子忙大声呼喊虎子小心。

虎子当下脸都吓得白了,他是知道的,表姐莫青山一个踢石子的动作就能生生砸死一只兔子。若是表姐发狠,这石子砸到自己头上,就算不砸出个血窟窿,想来也会砸晕个人。

闻声赶来的虎子娘忙大喊:“还不快蹲下!”

虎子赶紧蹲子,双手紧紧抱住头。

那小石头却是飞到一半,眼看着快到虎子眼前了,不想却是好似长了眼,竟是转了个弯,向一旁飞去。

好险!

虎子起身,一脸目瞪口呆!

虎子娘与狗子也都齐齐拍了拍胸口。

虎子娘最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就要去揪莫青山的耳朵,手都已经伸了上去,想起适才莫青山的踢石子功,心下有些后怕,竟是慢慢的又放下手来。

虎子娘板着脸教训莫青山:“他是你弟弟,你竟然这么狠心。你可吃了我们李家十来年的粮食,莫不是养了只白眼狼似得。就是养只狗”

这话便有些不堪了

莫青山冷冷的扫了一眼虎子娘。

虎子娘立马止住了嘴,想想自己这么着就弱了下去,到底有点心不甘,只是心下又怕惹毛了莫青山,当下强嘴道:“反正,今个就是你不对”

莫青山却是笑出声来,指着虎子道:“你不是胆大吗?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子,还敢称自己是男人。刚你都吓得裤子了吧?我唬你的,哪里真会砸伤你?你也忒胆小了些?”

这时,狗子指着虎子的裤裆,大声道:“我哥裤子打湿了”

虎子脸涨的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去才好!

虎子娘一把揽过虎子,嘴里叫着“心肝肉之类的”,又冲莫青山道,“有好本事就去砸只野猪去啊!逞什么能?做什么吓唬我的虎子!还不去!家里都没肉吃了,你没见你外祖母最近人都瘦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作者求订阅

“倒是你想吃了吧?”莫青山望着虎子娘那胖胖的身躯,心中冷笑道。

虎子娘被她这么盯着,心里只觉得毛毛的,一时又想起当初李莲儿留了银子的事是否被眼前这小蹄子晓得了,心下不觉惴惴不安起来。可转念又想到,就算李莲儿临走前给了银子的事被这小蹄子知道又能如何,自己供她吃饭可是十年了,虽然这十年来,倒是不少使唤她干活,可这又如何,谁家的小姑不做活?想到这里,虎子娘底气又足了些,腰板挺得也直,劈手就给了莫青山一个大耳刮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小蹄子,看什么看?养活你这么大不花钱啊?还不赶紧的背起竹篓去割猪草,没听见猪圈里的猪饿得嗷嗷直叫”

虎子娘虽不是断掌,但扇起耳光来却是抡圆了胳膊,使足了力气。她一巴掌扇到莫青山的脸上,莫青山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痛

虎子抬头看看莫青山脸上那五个清晰可见的红指印,从他娘怀里钻出来,定定的望着莫青山,语气带了心疼:“姐姐”

虎子娘却是一把扯过虎子,点着他的脑壳骂道:“记吃不记打的小兔崽子,才刚她差点要了你命的当,你都不记得了?”

虎子娘说完,又恨恨的看了看莫青山,见她脸上的五个鲜红指印,心下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打脸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打在身上好些。这打脸上指不定被自家男人或者婆婆瞧见,可不要逮着自己一顿好说。说来,也气,就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下流胚子生的个闺女。一家子却都当宝似得,跟虎子一样吃穿不说,还每每为了她就和自己置气。想起来,就让自己心里一阵憋屈。

虎子娘偷偷拿眼瞥了瞥院子处,好在虎子祖母今日去村里老黄家串门子去了。不然,这么大动静。总得出来闹和,少不得又要干上一架。

这个念头如此在她心上滚着,她又大声骂向莫青山:“还不赶紧去!”因见莫青山捂着脸,更是嘴角处勾起冷笑连连,口里吐出的话愈加刻薄,“别在这捂着脸装可怜了,你外祖母你舅舅都不在。该可怜你的人是你那风流成性的娘,此时此刻不定在哪里风流快活呢!”

垂着头的莫青山,一手捂着那被虎子娘打的发疼的脸颊。一面垂着眸,双唇紧抿,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方觉得耳朵里似乎没有那种轰鸣声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虎子娘一眼,也不说话,弯子将竹篓背在身上,转身就往外出去。

后头,虎子娘的声音却又传过来:“你要是不想让虎子与狗子没娘。就该宁可咬碎一口牙,也得把这事藏在肚子里。”因知道莫青山脸上的红肿。一时半会难以去掉,就又叮嘱道,“多割点,再多打点兔子,眼看着夏天了,你外祖母、你舅舅却是还没添新衣呢。你多打些,倒是可以让你舅舅拿着这些兔子到街上卖钱去!”

莫青山没有回头,垂着眸,道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虎子娘听得她如此说。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面上又浮出了笑来,抬起一只手就要放在莫青山肩膀上,说几句安抚的话来。

这是要打一巴掌,给颗枣!

莫青山身子一侧,向前走了两步,躲了过去,瓮声瓮气道:“舅妈若是没有其他事,青山就走了!”

说完,就抬脚向外走去。

虎子娘却在后头叫住她,嘱咐道:“你到时找个有水的地方照一下,若是见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失,就别急着回来。我会给你留饭的。”

莫青山脚步滞了一下,又很快向外走去。

莫青山走后,虎子从他娘怀里挣出身来,不满的冲着他娘发脾气:“娘,你怎么能这样?表姐她不过是跟我开个玩笑,你何苦这么打她?”

虎子娘原本刚刚顺下的气,这下又浮升了起来。她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去扇虎子耳光,只是到底是自己儿子,虎子娘舍不得下重手,那手是高高的扬起,轻轻的落下,不像打人,倒像是挠痒痒一般。

虎子却是抓了一个竹篓就要往外挣。

虎子娘烦躁的从桌子上取了鸡毛掸子,一边急急的用鸡毛掸子打着虎子,一边问道:“你干啥去?哪也不准去,在家陪着老娘剥花生”

虎子却是不听,身子乱扭着躲避着他娘的敲打,嘴里嚷着:“表姐现在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在哭,我得去找她。小时候,她就因为挨了娘的打,躲在河边哭,倒是被林中的野猪咬了,要不是咱村黄大叔路过,都没命了你还不让她回来”

狗子与莫青山之间虽没有虎子那般亲厚,可小时候父母上地做活,都是莫青山当娘似的带着他、哄着他。想想莫青山被自己娘打的脸肿肿的,狗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要指责娘,他又不敢。

再则,天底下,哪有儿子指责娘的?狗子如是想到。

虎子却是不管,已经冲他娘横眉:“娘,我要告诉我爹与我祖母!”

他话音刚落,虎子娘手里的鸡毛掸子更是如雨点般敲打在虎子身上。虎子娘一边打着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你个不知好歹的!你告诉你爹与你祖母,你爹与你祖母知道了可不得把我休了?把我休了,到时给你们找个后娘来,一天不打你们八遍,还不给你们娶媳妇,不给你们饭吃。看你们去哪里哭?”

虎子闻言一怔,却又道:“我不管,反正我现在要找表姐。等爹与祖母回来,我还告诉他们,你打她了。”

虎子娘嚎啕大哭起来,口里不干不净的骂道:“天杀的李莲儿,你在家时挑唆的你哥和我要打架。你拍拍走了,却留下个风流孽种在我家,如今你那风流孽种又挑唆的你侄子和我不亲!我咒你个天杀的**李莲儿!唉哟,我的命苦啊我自己怀胎十月里生下来的崽子却为了帮着那个小蹄子,要让他爹与他祖母休了我可怜我为了这个家劳的,如今瘦的只剩皮包骨头了”

狗子伸了伸头,将一只手伸到口里轻咬着,含糊不清的道:“娘,你哪里瘦了”

他话一说完,虎子娘就拿了鸡毛掸子又打向狗子,口里骂道:“我让你们一个两个的小白眼狼!当初生出你们莫不成就是让你们气我的不曾,早知就该一包红花打娘胎就结果了你们”

狗子见他娘骂的越发不堪,又素来知道他娘一旦恼将起来,那就必然是撒泼打滚不罢休的狗子缩了缩脑袋,躲着他娘的鸡毛掸子功。

虎子则趁着他娘与弟弟狗子较劲的空,溜出去寻莫青山了。

虎子娘打了一会儿狗子,又见狗子一脸怕她的表情,心里到底也有点心疼,遂停了下来,打量了屋内发现虎子不在,忙问:“狗子,你哥呢?”

狗子一听,也跟着拿眼在屋内四处瞧一瞧,也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闷闷的回道:“许是刚才趁着娘打我的空,跑了”

“他个小兔崽子”虎子娘抬脚将身子跟前的一个凳子踢翻到地,又站在原地骂了一阵,只觉得自己浑身腰酸背痛,朝地啐了一口,骂道,“都是那个下作的小蹄子惹的,唉哟我的老腰哦”

虎子娘冲狗子招招手,见狗子走到近前来,吩咐道:“娘适才被你表姐那个小蹄子气着了,这会喘不过气来,得躺床上躺着去你看顾着后院里的猪圈,别让那两头猪饿得扒出来。还有等会看到你祖母抑或你爹回来了,你可放机灵点,大声唤着点”

因见狗子冷愣怔怔的,虎子娘大声训道:“出什么呆呢?可听到没?”

狗子赶紧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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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长,已经是酉时中刻,天色还一片大白,先前的酷热已经降温下去,凤鸣村里的老老少少开始或摇着蒲扇或手里拿个小木凳或怀抱着婴儿或扶着耄耋之年的老人,三五成群的走在一处说着闲话,打着扇子。

老唐家的桂春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眼睛有点涩,暗道是中午只顾着给几个丫头做针线倒没有休息的缘故。她又说了两句,便极目远眺起来,只觉得自村里一条偏僻的岔道上,有一个小黑点快跑越快!

她揉了揉眼睛,又指给身旁闲话的人看。

待那黑点跑近了,众人发现那原来是个人。再近些,便发现那人是李家的虎子。

有媳妇子便高声唤了起来。

虎子老远“哎”了一声做应答,跑的飞快,到了跟前,他眼睛往人群先一巡。

桂春瞧出虎子像是在找人,一边也拿眼在人群里过一遍,一边随意问道:“虎子干什么呢?找人呢?你娘呢?往常她这时都出来,怎么今个没见她?”

虎子仔细看了一圈人群里,见没有莫青山,不觉叹一口气,因听的桂春问他娘,答道:“谁知道,许是在家睡呢?”

桂春一听,“唉哟”一声叫了起来,连声的说:“这虎子娘是个好命的,都这会子了还能睡觉”(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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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皱了皱眉,问众人:“可曾见到我表姐了?”

众人摇摇头,纷纷说:“没见”。

又有人问虎子:“这会子正是要做晚饭的点了,你表姐往常这时都在家做饭,怎么今天却跑出去了不成?”

虎子随口答道:“早出去了!”说完就撒丫子又上了凤鸣村里另一个岔道。

见虎子走了,有人小声议论道:“这青山只怕又挨虎子娘打了?不然,这会子她怎么还不回家做饭,肯定是虎子娘打了之后,又怕她身上的伤还没下肿了,怕被虎子爹与虎子祖母瞧见。”

桂春点点头,又道:“金燕这人哎我们是外人,也不好说道她什么,只是到底不过是一女娃而已,高兴了,等再过个一两年把她打发出去嫁了赠点嫁妆也就是;不高兴了,连嫁妆也不给。左不过是在家吃几年闲饭罢了,她何苦闹成这样,这万一传出去,还不得落个刻薄的名,看谁肯把家里的闺女嫁给她两个儿子”

又有人接了话。

这人长个和气一团的圆圆脸,听了桂春的话,不以为然的笑笑,又冷哼道:“闲饭?哼,要是我家也有个像青山那样吃闲饭的,我可不烧高香请菩萨多给我家送几个这样吃闲饭的人来。”因见众人都看着她,这人压低声音道,“你们住的山头离李家远点,那是不知道。我们家就在他家后头的山头上。那青山自从进了他们家,当着青山的舅舅与外祖母的面,金燕还能勉强给她几分好脸色。背着人不是打就是骂。也是那孩子性格好,要搁别的孩子,指不定就脱了鞋子跳井或者找根绳子吊死在村里哪棵歪脖子树上了。往常,你们都说我和金燕住的近,却邻居隔阂的不好,你们却不知道。我这人虽脾气坏口上没德,但也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那是最看不得金燕那种面慈心狠,刻薄寡恩的”

众人见这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心道里头定是有秘辛,纷纷接了话,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原先说话这人的说话**给勾了出来。

这人架不住众人这样的仗势,当下就跟竹筒里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说开了。

“你们是不知道。这青山自打到了李家,就没有被当过孩子看,这打扫院子、洗碗摘菜铺被自不必说。后头,金燕有了虎子与狗子。青山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跟个大人似得,一个个的管带着两个孩子,又学会了做饭。有一回我可是看到过,当时这青山才不过七岁人还没灶台高。却踩着凳子上了大灶去炒菜,听说为此从上头摔下来几回。头上的包就起了好多。这都是小事,关键是李家养了猪与兔子等畜牲,这金燕美名其曰说要在家忙着喂这些畜牲,其实,那都是青山干的。但是金燕不许青山这丫头说,等琢磨着青山外祖母或者青山舅舅回来了。就提早的让青山洗干净换身衣裳啰嗦这么多,这些都不是值得一提的,我可听说啊,那金燕从外头找来了相看的人,好像是想把青山当成个妾给典当出去。听说对方是镇上的西门家的”

桂春男人白日里也是在镇上做工的,对于镇子上的情况也听了不少,当下一听说这金燕是要把青山准备给西门家的典当妾,忙问:“可是那个常常出入烟花柳巷,上了四十的那个西门员外。”

原先说话的那人点点头:“可不是,做青山祖父都差不离了就那,我在我家菜地里还听见金燕说没把青山卖给窑子里,就是够仁慈了。我看她不是没想过这么做,只是碍于虎子爹与虎子祖母,而是胆不够啊!”

且不说这边正在历数虎子娘金燕的刻薄,那厢虎子已经蹬蹬一口气跑到了颜家。

因是白天,全家人又都在院子里,颜家的院门是虚掩着的。虎子经常来颜家找颜致远玩,当下一手推开颜家的门,熟门熟路的推开颜致远的耳房的门。不想,颜致远却是不在屋子里。

虎子气恼的一跺脚,走了出来。

芸香原本正在灶房里准备晚饭,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忙探出头看,见是虎子,笑喊了他一声。

虎子心不在焉的应了,又急冲冲的问道:“致远呢?致远死哪里去了?”

芸香听到虎子用“死”这个字眼,当场就沉了脸,将身子缩回灶房里,只当没有看见虎子这个人。

虎子一愣,意识到自己话说错了,又唤了一声:“颜婶!”没听见芸香理他,心里烦躁的想道,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华姐可不就是这样,成天跟个小大人似得,显摆的她多聪明多知礼似得。再能干不还是个女人!

虎子着急莫青山下落,又忍住多唤了几声芸香。

芸香听他喊得多了,猜出虎子定是有事,就不好不理了,又笑话自己竟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芸香从灶房里走出来,边走边问:“虎子,你找远哥有什么事?”

虎子道:“我表姐莫青山被我娘打了,这会子太阳眼看落山了,还没回来。”

芸香一听,也忙肃了容,连声问了几句,又道:“远哥从你家回来就紧皱着小脸,华姐问了他一会儿,两人这会出去一会儿了。华姐傍晚不爱走远,你去我家附近转转,兴许能找到他们。”

虎子听了,也不道谢,扭头就走。

芸香却也顾不得跟虎子计较这个。青山有点野性,她是不喜欢的,可青山为人心思单纯,出身也可怜,倒是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想起适才听到虎子说青山又遭了虎子娘打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愿赶紧找到的好!这几年村子里虽然很少有野兽出没,可这毕竟是夏季,不说万一真有野兽,就是这蛇虫也是够吓人的。再则,她又是个一个单身姑娘家,万一碰见起歹意的浪荡子,那女人的一生可就毁了。

一时,又想到莫青山的娘李莲儿。芸香虽然没见过李莲儿,可是关于李莲儿的事还是听了不少,心里又道:“既不能好好待自己的孩子,想当初又何苦要孩子呢?”一时,又想到自己那个早夭的孩子,还不足百天,心下一酸,泪珠子就下来了。

颜舜华与颜致远两人兴冲冲地捧着一把山果进来,打老远,颜致远就大叫:“母亲,母亲,快来看”

芸香原本正暗自垂泪,这会子听到两个孩子回来了,赶紧从袖子里抽了个帕子抹了抹泪,又快速塞进袖子里。当下,芸香长出一口气,脸上带了笑容,老远冲着颜舜华与颜致远打招呼:“华姐,远哥,回来啦?哪里来的果子?”

颜致远与颜舜华小跑着到了芸香跟前,两人献宝一般将一把果子送到芸香跟前,喜孜孜的说道:“母亲也尝个,在河里洗过的,可甜了。”

芸香虽此时心中难受吃不下东西,但见两孩子兴致勃勃,少不得拿了一颗果子放进口里,咬了一口确实很甜。

她笑问道:“我倒是见过这个果子,当时也想摘来着,不过碍于这果子都太高,我够不着才作罢。你们两个这样的身高,怎么来的?爬树?”又拿眼瞧了瞧颜舜华与颜致远,见两人衣裳都干净齐整,一看就不像爬个树的。

颜舜华推了推哥哥颜致远,一把举起颜致远的手,指着颜致远手中的弹弓,笑着道:“还不给母亲说说咱们做的弹弓。”

芸香凑过前来看,见颜致远手中拿着一个树丫,树丫两头绑着一个牛皮筋,拿在手上端详了一番,问道:“这叫弹弓?看着倒跟弓箭差不离”

颜致远咧开嘴笑。

颜舜华也跟着笑,指着那弹弓:“可不是就跟弓箭似得,只是这简单,又不用箭,只一个石子就可。这果子就是被石子砸下来的。”她说完,笑着推了推颜致远,“哥哥,跟母亲示范个”

颜致远一愣,旋即明白妹妹颜舜华口中的“示范”是何意。他忙从地上捡了一个小石子,放在那弹弓处,又用力拉开那弹弓,手一松,那石子便腾地打下玫瑰藤处,一朵玫瑰花应落在地。

颜致远得意的将弹弓收了回来,冲芸香笑道:“就是这样打的果子。原本还准备打鸟来着,倒是华姐不让,说留着鸟好听鸟鸣呢。”

芸香笑笑摸了摸颜舜华的头。

颜舜华抬起头来,回应的冲芸香一笑,却见芸香两只眼睛都有点红红的,倒像是哭过了。颜舜华牵了芸香的手,问道:“母亲怎么了?”

颜致远也跟着看过来,瞧到芸香两只眼睛,也问了同样的话。

芸香扬扬头,又拿手顺了顺垂落在脸颊的发丝,笑着道:“风眯着眼睛了”

这真是个老套的理由!

颜舜华眯了眯眼睛,看着芸香不说话,手却是拽着芸香的一只手来回的晃悠,把芸香的心晃悠的心都软了。

芸香俯子,抱了抱颜舜华,轻声道:“母亲没事!只不过想起了陈年旧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颜舜华听了,虽有点想知道芸香口中的陈年旧事是个什么事。她来这里一段时间了,也知道这家里几乎人人都有一个秘密守在心中,她虽有想探知的**,但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自是从来不问也不刻意去想。

颜舜华能够感觉到芸香心情很是低落,趴在芸香肩上拍了拍芸香的肩膀。

颜致远看了她们母女一会儿,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他撇过脸去,不想一眼看到自己耳房的门却是开着的。他明明记得自己走时,特地带了门。他又知道,素来芸香没事是不进他房的。

颜致远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母亲,今日可是有人进了我屋不曾?”

芸香顺着颜致远的目光望过去,站起身来,点点头道:“适才你们回来前,虎子来了一趟。刚才你们拿了那弹弓,我倒是没来得及说。”想了想,又看到虎子说,“虎子怕是去咱家附近寻你们去了。”

颜舜华也问道:“母亲,虎子可说了是何事?”

芸香叹一口气:“你青山姐可怜,虎子娘不知何故打了她,还说不消肿不让她回家。虎子出去找了好久了,这眼看天黑也没见到。”

颜致远听了,将手里的弹弓往地上一扔,拔腿就往外跑去。

颜舜华捡起那弹弓,和芸香匆匆说了两句话,进了正房,让大姑姑颜如玉找出祖母私藏的金疮药来,分装到一个瓷瓶里后,也慌忙跑出去喊住颜致远,跟颜致远一同往外寻虎子与莫青山去。

他们是在离家不远处的一个岔道口看到虎子的,是时,虎子正一脸抓耳挠腮的模样。

颜舜华先瞧见虎子站在那。指给颜致远看。颜致远便大声喊了几声虎子。

虎子一看是他们两人,也赶紧跑了过来,劈头就问:“我表姐找过你没?你下午可见过我表姐没?”

颜致远也不废话,拉了虎子就说:“你且说说你都找过哪些地方,还有哪些没有去过。我和华姐一组,你一组。我们分头找。约定半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和,到时若是还没有,就必须回村里喊大人。”

颜舜华又赶紧将握在手里的金疮药拿了出来,指给虎子看:“这药最是消肿的,你拿着。你若是先见到青山阿姐,就先给她用。若是我们见到,我会先带她回我们家,我祖母房里还有。”

虎子一直对颜舜华不是很喜欢,这下听了她的话。反倒为先前的态度不好意思起来。

颜舜华将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就拉了颜致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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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在老唐家的鱼塘处找到莫青山的。

莫青山当时藏在鱼塘边的一棵大树背面,她身形较瘦,那大树又有些年头了,树身很是粗壮,倒是把她挡住了。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莫青山的身影。

虎子曾走过那里,看了看没有,又跑走了。

颜舜华与颜致远起初走到那里也没看见。要走时,不想颜舜华忽然看见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却是凭空滑过一个小石头。她心中一动,当下不由分说的拉了颜致远绕着那池塘找了好几遍,才在一棵大树后头找到了莫青山。

莫青山的脸上还未完全消肿,上面淤红一片。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傍晚的余晖洒下来。倒是给天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万物在这夕阳的光辉下都有着一种宁静的美好。

莫青山一身半旧湖蓝色衣衫,她身姿本就窈窕有致,发髻有些微乱,有青丝垂落在两肩旁。两手相剪放在前面,身旁是满满一竹篓猪草,猪草之上卧着几只被砸晕了的兔子。一动不动的背靠着那大树,大树下遍生的野花野草环绕着她,金色的夕阳光辉洒落在莫青山身上,为她凭添了几分恬静。

颜致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安静的莫青山,往常莫青山虽然长得也俏丽,却野性过足,不像个姑娘,倒像个假小子一般。

这样的莫青山让颜致远禁不住砰然心动,脑海里忽的就想起了先生李牧之曾诵读过的诗经。

此时想来,那诗经写的真是贴切人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莫青山也瞥见了颜致远,只是没有了往常那种一见他就忍不住满心欢喜的模样。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颜致远,又看了一眼颜舜华。

这样淡淡的眼神,让颜致远很是不喜。究竟不喜在哪里,他一时又说不出。望着莫青山脸上的淤红,心下有些发紧,他不知道那就是一种叫做心疼的感觉,只是很想走上前去摸摸那淤红处,再抱抱她。

脑海里一闪过“抱抱她”的念头,倒把颜致远吓了一跳。他稳了稳心神,瓮声瓮气的道:“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也不怕家人担心你。你一个姑娘家,万一碰见什么歹人了”

莫青山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嘲讽笑容来,张口喃喃一句。

颜舜华已经从池塘边寻来了马齿苋与蒲公英等去肿的草药,捣烂取了汁,又从怀里取来一个干净的手帕,将汁液侵染在那素帕之上,方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莫青山脸上的淤血肿处,说道:“青山阿姐,我给你上点药。”

莫青山看了看颜舜华,见她一脸真诚,淡淡的笑了,指了指颜舜华的帕子:“怕是要弄的脸上绿呼呼的吧?”

颜舜华见莫青山笑了,也放下心来,指了指池塘里的水说道:“一会洗了就是容易我们这又没外人!”

莫青山听颜舜华这么说,就玩味的瞥了一眼颜致远,先头那种恬静的模样荡然无存,又再次恢复了以往那种略有点玩世不恭的模样。

颜致远瞧了,虽怀念适才那神情的莫青山,却还是很高兴。

颜舜华见莫青山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就走上前拿帕子在莫青山脸上淤血处滚了一圈。等她弄完,莫青山忽然捂着脸,冲颜致远说道:“不许看!”

颜致远倒也不恼,在地上摘了一朵花,又仔细的将莫青山看了看,这之后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谁要看。绿脸丑八怪!”

莫青山恼怒的瞪了颜致远一眼。

颜舜华瞧了,笑了笑,只在一旁看颜致远与莫青山的小儿女情态。

等她意识到自己是把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看做是小儿女情态时,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自嘲的笑,什么时候,自己的心已经这么老了。

因担心虎子还在四处寻找,颜舜华忙让颜致远去寻了虎子过来。

她则坐着陪莫青山说会话。

莫青山不提脸上伤的问题,她也不说。两人只说些什么花草要如何种才好,什么颜色的上衣配什么色的裙子好看。村子里的山里都有什么果子要熟了以及小野菜要去哪里挖等。

都是些十分清淡的话题,两人却讲的很是投机。

大约一个时辰快过去的时候,天也终于黑了下来。颜舜华陪着莫青山,取了就近的河水洗了把脸。

颜舜华又察看了莫青山脸上的红肿之处,见已经消了大半,若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这时,虎子跟着颜致远也来了。

虎子一看见莫青山,老远的就一声一声姐的喊着。

到了跟前。虎子又是作揖又是道歉,说着好话求莫青山原谅。

起初。莫青山不为所动,后来莫青山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冲虎子道:“又不是你的错,做什么怪。还不快替我背起竹篓的猪草回家去。”

虎子听了这话,恍若听了什么仙音圣乐。忙应了一声。虎子蹲子将猪草背在身上。又冲颜致远与颜舜华道谢一番。

四人一路回去。

路上,颜致远张口问:“为何打起来?”

虎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颜致远,想说什么,胳膊却被莫青山拉了拉。

虎子便道:“不过是小事。”

颜致远张口就说:“婶子脾气这也太不好了,哪能因为点小事就上手打人呢。这”他想说“恶妇”。但想到这毕竟是虎子的亲娘,所以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好意思的冲虎子讪笑了笑。

虎子瞪了颜致远一眼。

颜舜华却是留意到适才虎子的欲言又止与莫青山的有心一拉,心道莫不是和颜致远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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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山与虎子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

虎子爹还未从镇子上回来。

他们刚要出家门,虎子祖母正举着一盏油灯向外走去,倒与他们走碰了头。

虎子祖母嗔怪道:“哪能玩到天黑不回来,要出个啥事可不要了我老命。”

虎子怕莫青山又挨骂,连忙将身上的背篓放下来,指了指里面的猪草与兔子,说道:“表姐去打的”

虎子祖母叹了一口气,但还不忘教训:“活计能干多少是多少,可不能不顾身体不顾时候,下回要还这么晚回来,我可要好好说你。”

莫青山低低的应了。

虎子祖母上前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好孩子!”

这时,虎子娘从屋里出来,从里头喜孜孜的拿出那几只兔子,笑着道:“娘,你看青山就是能干。这不,咱家又有兔子肉吃了。”

虎子祖母道:“前几日才吃了,我嫌腻,你们爱吃就吃吧!”

虎子娘笑的只见眉不见眼:“娘,明天我娘家侄子满月,他们家一年还吃不上几回兔子肉。既然娘说不吃,那我就”

虎子祖母摇摇头,没有理她。

一时,就着昏黄的油灯,莫青山与虎子用过了晚饭。

莫青山简单的洗漱洗漱,便进了自己屋里,舒展舒展身体。

她很享受每天这个时候的时光,这个时候的她仿若才是自由自在的。当下她又同往日一样,自己在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因想到什么,从先头的脏衣服里找出一本书来,那本书上面写着四个斗大的字《古墓剑法》。(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莫青山没念过书,自然也是不认识这四个字的。

她翻了翻,见书里头是一张字一张画。

那字依旧不认识,那画却是看得模糊有点懂。

画里是个女子,容貌清秀,双腿盘卧,两手分别放置在膝盖处,眼睛炯炯有光的盯住离她不远处的长案上,那案上有一盏灯,灯上火苗好似还在晃动。女子芳唇微启,好似口里在念念有词的样子。

莫青山又往后翻了翻,依旧是一页字一页画。

那字自然还是不认识。

那画里依旧还是先头那个清秀女子,一身白衣,跨步而出,手中握着一长剑,好似仙鹤展翅一般的姿势立身在竹林。竹林里竹子青翠,似乎有风,那竹叶画的惟妙惟肖,竟是有股随风隐隐生动的意态。细看那隐隐生动的竹林,那画里的女子好似手中执着剑也在随风而步伐隐动。

再往后翻,依然是一张字一张画。

莫青山将门给插上门闩,窗帘子也拉下来。拿起那本书坐到了床上,一张张的翻看着。

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翻完了整本的书。

她虽然不认识字,但也识的那每一页的字都是不同的。而那画是显意的,自然每一页的画也是明眼可以看出是不一样的。

莫青山疑惑的来回翻翻,脑海里各种意念翻江倒海。

村子里的老汉们爱选在每日鸟语花香的清晨聚集在村中的一块空地处,天南海北的一顿海聊。莫青山每日一早要赶着鸭子去草地处吃草,还要赶着鸭子们进河里游几圈,因而每早起的早。

那村中老汉们的闲聊又颇有意趣,莫青山每日就拣了离那块空场地不远处去赶鸭子。鸭子们在草地里放开肚皮吃脆嫩的青草,莫青山则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上去。听那群老汉们闲话。

她是听到过的,那群老汉讲过什么江湖人士,各门各派都自有武功心法,谁要是得到了,便可武功飞涨,会飞檐走壁。会点指神功。莫青山听的多了,很是眼馋那群老汉口里说的点指神功,心道若是自己会了,那每次舅妈再骂自己时要打自己时,一个指头就可以让舅妈脚不能动,口不能言,又不会伤着她。

光是想想,莫青山就觉得这得多么美妙。

莫青山摸着手里的这本书,心里那个念头愈加强烈——

这本书该就是一本武功秘籍!

若是自己学了。就也能如村中老汉们所描述的那般能够飞檐走壁,弹指神功,甚至还能像唐代的花木兰、宋代的梁红玉一般,也当个巾帼英雄。

莫青山脸红扑扑的,双手手指不自觉弯起又放下。

只是可惜不认识字

这村里上过学的就没有几个,眼下倒是有两个或许还能教自己认字的,那自是颜舜华与颜致远。

不过,听虎子话里话外说过。颜致远认识的字并不多。倒是颜家的华姐,小小年纪有神童之称。认识的字又多懂得道理也多,还会医术好像。

莫青山想着要不要把这本书拿给颜舜华看看,里头那些字都讲什么。可一时又想到,自己素来有娘生没娘养没爹教的,野性惯了,也不在意别人的言语评论。华姐却是不一样。华姐有父母哥哥爱护,又出落得比花都娇,长大了那是要有一番造化的。

况且,华姐是懂礼的!

这臭男人碰过的东西,华姐怎么能碰!

除了这。若是华姐问起这本书的来历,自己要如何说?又或者华姐年纪小,一时嘴不严,若是将这本书的事说了出去,怕是要惹祸的。

村里的老汉们可是说过,为了一本武功秘籍,江湖上那可是什么对了,老汉们的原话是“一本武功秘籍现世,引得江湖人士纷纷出动,一时间江湖刮起血雨腥风,无数人家为此惨遭灭门”

想到这里,莫青山禁不住后怕了

她虽无父无母,可是有外祖母,有舅舅,有表弟。哪怕是舅妈虽然可恶,可自己还是想让她活着,毕竟那是舅舅的妻室、表弟们的娘亲。

莫青山想到那“血雨腥风”,再看那本书就跟手里碰触到了烫手山芋一般。她咬咬牙,暗骂一声那白衣男子着实可恶,竟给了自己这么个物事,她拿起那本书就要伸手撕掉,却迟迟下不了手。

那白衣男子说过的话跟唱大戏似得在她眼前浮现。

当时,她打完了猪草,去了林子里打兔子,因几只兔子蹦跳着入了林子深处,她想起舅妈的话,想了想,壮着胆子去了林子深处,果看到了那兔子的踪影,当下捡起石头,正要砸过去,哪里想到从林子里却是钻来一头野猪来。

兔子们四处窜走。

她也惊慌的跟个兔子似得,连连往后退,心道,或许自己的命就搁这了

当是时,她正一脸哀伤,等着命运之神给最终的一击时,哪里想到近她身的不是那头凶残的野猪,而是一翩翩白衣君子。

那白衣君子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发如黑墨,鼻若悬胆,一时倒是把她看傻了。

她当时想,许是她是个好人,阎王爷可怜她,特在她死后许她去了西天极乐世界。眼前这白衣君子可不就是西天极乐世界的使者们。

当时她便直愣愣的看着那白衣君子,谁知那白衣君子没有预想中的讲一番西天极乐世界的事情,而是摇了摇手中的蒲扇,又一把敲在她头上,一脸不正经的笑:“我知道我长得风流倜傥,能够迷倒万千少女,可你这个小丫头毛都没长齐,也盯着我看。这是个多么无趣的事!”

白衣君子这么一番调笑,莫青山方醒悟过来。她当时拿眼环绕了四周,这分明还是先头的林子,哪里是什么西天极乐世界。

那白衣君子却将眼光瞟向她丰隆的胸部,笑的一脸风轻云淡,口里说出的话却是下流至极:“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致的。等你再大上两三岁,爷来宠幸你!”

说完,不顾莫青山当时的怒目而视,那白衣君子从衣服里掏出一本书来,扔到她面前,说道:“适才看你用脚勾起一个石子就能打中一只兔子,小姑有两手啊!”

那白衣君子递出的书,莫青山却是不敢接。

白衣君子脸上又绽放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随意的将那本书扔到草地上,又指着那本书道:“不要小看它,学会了它,这天下能欺负你的人少之有少。但”

这白衣君子话未说完,倒是林子里又响起一个冷彻入骨的声音。

“走!不要废话!”

莫青山抬起头四处张望。

离她不远处,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挺拔,一头乌发被林中的风吹动,衣裳也随风鼓动。

莫青山不敢出声,因为她分明看见,那黑衣人背上背着一把剑!哪怕是剑身,莫青山都觉得在夕阳下绽放着冷冷的嗜血的光。

白衣君子依然挂着一脸清淡的笑,又伸手要摸莫青山的下巴。

莫青山当时身子赶紧向后一仰,躲过了那人伸来的手。

那白衣君子讪笑了笑,似是自嘲:“想不到,我也有遭人嫌弃的时候。”

那黑衣人却是又背对着他们,用冷彻入骨的声音说道:“走!别废话!”

白衣君子嘟哝一句,又笑道:“你总是这么严肃!”说完,转过身去,一个点脚已和那黑衣人一起消失在林子里。

倘若不是莫青山长期以来总是在村子里的空地处听村中的老汉们聚集在一起说闲话,定是会把这场遭遇视作遇见了鬼,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能如此镇定的坐在床上。

她知道,她是遇见村中老汉们口中的“江湖人士”了。

莫青山将那本书小心的藏了起来,心里寻思着要找个时间去跟颜舜华学认字,一时又想到颜舜华有父母疼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而自己的娘那个叫做李莲儿的又为何生下自己就走了?至于爹又是谁?

莫青山想,她不过是个私生女!

又想到,先前若非那白衣君子出手击退野猪,怕是自己已经死相难看的挺尸了,心中又对那白衣君子增添了感激。

一夜她辗转几回,终于在鸡快叫时入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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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喜喜鹊报喜,而又厌烦乌鸦的声音。

颜舜华这点也不例外,倒不为喜忧之说,而是那乌鸦的声音实在不好听,而喜鹊的叫声又是多么的令人怡然自得。

颜舜华是在喜鹊的叫声中起床的。因想到今日要去镇子上买布,她心情极为愉悦,入耳里又是喜鹊的声音,更觉神清气爽。

起床洗漱好后,颜舜华特意去柜子里翻了翻衣裳,最后失望的发现确实没有几件好的,多是旧的,式样也非常普通。倒有几件厚衣服样式看上去还不错,看着也很新,只不过都是男式的。

颜舜华知道,这是这个身子的原主在要去镇子上读书时,家里特地给置办的几件衣裳。

她又翻了翻,最后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薄衣衫,穿在身上。

一时,吃过早饭,众人穿戴齐整的坐上车就向镇子上走去。因了,芸香怕颜舜华的女儿身被同窗撞见,便找了顶帷帽给颜舜华戴上。

路上,他们一行倒果真碰上了书院的几个同窗。(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那同窗倒不是别个,而是和家仆一起在街上购置笔墨纸砚的钱多多。

钱多多选好了东西,便率先一步走出学具店,在店外头站着等着家仆付好钱抱了东西好一起归去。他正有点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时,便见自镇街的一头慢吞吞的驶来一辆驴车,那驴车之上的颜致远,他自是认得的。

钱多多随口冲学具店内尚与老板在讨价还价的家仆道一句:“春台,我先离开下!”说着,也不顾那家仆是否听得见,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到了颜家的驴车前。

见前头有人伸手挡住了马车去向,颜世卿皱皱眉,“吁”了一声,拉住了缰绳,停下了车。

车上的颜致远已经认出是同窗钱多多了,便打了声招呼。

钱多多随口应了一声,眼睛在马车上众人身上巡了一圈,却没有看见颜舜华,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失望。

钱多多的视线停留在那个马车上带着帷帽,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小姑身上一会儿,待正皱起眉头时想问那小姑是谁时。

颜致远已是抢先一步答道:“那是我大姑姑的女儿,我表姐”

钱多多一听,不由又多看了两眼,问道:“可是你那个嫁到平城的大姑姑的女儿?”说着话,钱多多向芸香、颜林氏等人一一见个晚辈礼。

颜致远不动声色的回望了一眼祖母颜林氏,见她面上并无异色,方点点头,又和钱多多寒暄几句。

这时,钱家的家仆已经追了过来,见自家少爷正和颜家的人说话。他是听过自家主人常说颜家的华哥开的方子调理好了自家小主人。让钱家的下人见到颜家务必要恭敬几分。当下,这钱家家仆一问清和自家小少爷说话的正是颜家人,忙恭恭敬敬的冲颜家行了礼。

颜舜华趁人不注意,伸手拉了颜林氏的衣襟一把。

颜林氏会意,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来,摇了摇。又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想来今日又要和昨日一样,热的紧啊”

芸香忙答道:“不妨,我们来的早,买完东西就要回去了,想来那会子太阳还不高呢。”

芸香说着话,有意无意的扫过颜致远与钱多多。

钱多多笑笑,也随口附和两声:“可不就是,说热就热了。”说完,又拉了颜致远说了一会儿书院的事。

倒是钱多多家里的仆人扯了扯钱多多。低声道:“少爷,我们该走了!”又指了指太阳,“再等会,可就真热了。况颜家还没有买好东西呢”

钱多多还待说什么,不妨衣襟又被那家仆拽了拽,也明白了过来。当下,钱多多忙说了几句:“瞧我,竟只顾着说话。倒忘记你们还有正经事了。既如此,我们就此别过。”钱多多说完。又冲颜世卿等人施手行了个礼,众人也还了礼。

颜致远口里说着客气话“不妨事,不妨事!”人却已经转身上了马车。

钱多多临走却强送了颜致远几本书,说道:“回去拿给华哥看!替我谢谢她他”说完,他带着家仆走了。

临走时,钱多多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带着帷帽的颜舜华。等走开有一会儿了。钱家的仆人问道:“那小姑出门竟还带着帷帽!就咱们巷子里的西门家的姑娘出门也没有遮掩的。”

钱多多白了那仆人一眼说道:“你懂什么?那是华哥的表姐,人家是平城里的姑娘,哪里能跟我们这个小镇上的姑娘比。”说着又好似自言自语,“只可惜看不到长什么样”

那仆人接了话:“指不定还是个美人呢。不然哪里用得着出门戴个帷帽?”

钱多多从那仆人手中接过一本书,随手翻了一页。点点头道:“也是!”说完,不经意间抬头却见那仆人好似一脸揶揄之色,脸皮涨的通红,瞪了一眼那个仆人,将书摔到那个仆人脸上,“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那仆人原本正想着前不久摸了夫人房里的如梦那细滑的小手,这会子正想好事时,猛不防倒是被自己小主人大声说了几声,不觉茫然失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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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家的驴车进了镇街,因见来往的人众多,车行十分不便,众人只好先下了车。来到卖早餐的一条街,叫了几碗豆花与几个葱油饼,颜舜华几人便坐着店内先吃了,颜世卿则赶了驴车去了骡马市,花了几文钱将驴车寄存在那里,又赶来和颜舜华他们会合。

因了颜舜华头戴着帷帽,一路上时不时有打量她的人,这倒颇有点让她不自在,只催促了家人,早点扯好布回去。

芸香则牵着颜舜华的手,拍拍手抚慰几下。颜林氏则道:“要我说,非得让颜家戴那个劳什子干嘛,依我看早晚华姐的女儿身也藏不住,索性摘了去,谁爱看见就看见。难不成还一辈子当男儿?”

芸香不说话,只拉了颜舜华先走。

颜林氏叹了一口气,也拉了颜致远后头跟着。

一行人上了绣街,这一条街道上全部都是绣品与布料。芸香先拿了先头做好的部分绣活去了其中一家绣房交了活,领了点碎银出来。

颜舜华透过那半透明的纱帽看到这条绣街两旁商户林立,各家商户门头上都飘扬着代表自己绣品的绣旗。有的商户门口,则直接摆了一个六扇的刺绣屏风,屏风上的刺绣手艺一看就是大手笔。更有的商户请了说书人与弹唱人,一人拉了弦,一人合着拍子唱着歌,歌的内容都是商户自编的,多是赞美自家布品、绣活又多又好,价格又公道。

颜舜华一行人也停在这说唱的商户门前听了一会儿,便有店小二要殷勤的拉他们进去。芸香看了看那贴在商户门口上价目表,倒觉得还公道便与颜林氏商量了下,携了颜舜华进去。

颜世卿一个大男人站在这绣街之上,倒不时被来往的妇人们打量,禁不住红了脸皮,再看儿子颜致远也是一脸不自在,拉了颜致远冲颜林氏说了几句后,两人就拐上旁边的花鸟街上不提。

店内管招待的是两三个身着时兴样式的粉衫子、绿裙子的妙龄少女,颜舜华透过帷帽打量着,约莫着这几个少女的年纪也就十三、四的样子,倒是跟莫青山差不离。店内挑选布料的妇人、姑娘不少,见了她们一行人进来,因见颜舜华头戴着帷帽,难免悄声议论几句。

颜舜华虽心中不喜,但走姿依然有致。悄声议论的众人因见她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说不出的仪态,只觉得又端庄又大方又有着说不出的好看,众人更是好奇,更有妇人偷偷指着颜舜华悄声冲身旁跟着的小姑说了几句,让身旁的小姑好生留意颜舜华的一举一动,学着点。

有性子活泼的小姑主动上来搭讪,问了颜舜华几句,颜舜华都中规中矩的答了。

那问话的小姑又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颜林氏生怕颜舜华说漏了嘴,忙抢着回答:“这是我平城的外甥女,来了观音一趟,我准备扯些布给她添些衣服。”

众人又问了几句,临走透露了哪种布料眼下正时兴,价钱都是多少的信息。

颜舜华几人自是道了谢。

这时,原先一直忙于招待的一名少女笑着走了过来,那少女先是冲着她们盈盈一拜,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便一边走一边指着悬挂着的布匹的优点,因见她们身上的衣服破旧但料子却还不错,便带了她们往中价的面料处走去。

那少女看了看颜舜华的帷帽,笑着道:“这位小姑,怎么这么热的天还戴着个帽子,这里没有男客,倒不如摘了下来。别热出好歹了。”

芸香本来也有点心疼颜舜华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又怕她热,便和颜林氏商量了一下,冲颜舜华道:“华姐,要不,把帷帽摘下来吧?”

颜舜华确实有点热,想了想书院里的同窗都是男的,定然不会来这女人常来的地方,也想着这会摘了帷帽也好,等下出去的时候再戴上就是。因此,她听了那妙龄少女的劝,摘了那帷帽。

帷帽之下那一张如莲似玉的脸露了出来,恰如一朵春花绽放在贫瘠的荒野上,店内买布赏布的众妇人只觉得眼睛一亮,纷纷望向颜舜华,众人只觉得那幼稚未脱的脸庞上有华光在隐隐生动。

原先劝说颜舜华摘下帷帽的那名妙龄少女瞧了也不觉一呆,忽的击掌赞道:“难怪要头戴帷帽,这样的好容色怎能不遮掩。”

众人也跟着赞了几句。

芸香怕颜舜华听了不自在,忙道:“小孩子不经夸。”众人这才停止了赞叹,又有人打听是平城哪家的。

颜林氏拿话糊弄了过去。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见她们好似急着挑完布要走,便也不过多搭讪。

先头负责招待的那名少女见芸香盯着一匹桃粉色的浮光棉,忙将那浮光棉拿了下来,热情洋溢的笑着道:“这匹浮光棉最是适合小姑们穿,一尺布二十八个大钱,价格便宜,难得的是过水不浮色。眼下这天热了,扯些回家给小姑做衣裙倒是正相宜。”(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颜舜华与芸香、颜林氏便望向那名少女手中的浮光棉,见那浮光棉上印有极简的花纹,色泽桃粉,几人满意的点点头。芸香拿过来在颜舜华身上比了比,满意道:“倒映衬的肤色更好了。”

那少女绣娘忙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只那么在身上一比,眼前这名小姑的容光倒是更盛了。小姑这皮肤原本就嫩的跟小葱似得,只是过白了些,倒缺了血色。这匹桃粉色的浮光棉倒是能为小姑的肌肤增些红色。”那少女绣娘又指着那匹浮光棉上的极简花纹道,“这花纹极素雅的,若是想在上面绣些花样,也不会显得拥挤。”

因见那少女绣娘说着话又时不时的望着自己笑,虽心知她是商业礼貌,颜舜华还是报之清甜的笑。那少女绣娘瞧了,更觉得移不开眼。

颜林氏听了那少女绣娘的话,则低声冲芸香道:“得为华姐补补血气才是!”

芸香见颜林氏对华姐越来越上心,心里也是高兴,忙道:“远哥也是。”

那少女绣娘看了看几人的穿着,心知她们不是富贵之家,不觉惋惜的看了颜舜华一眼。少女绣娘回头望了望店内或已经在量尺、或还在议价或还在挑拣的众人,压低声音询问芸香:“不知这位娘子的绣功如何?”

芸香一愣,谦虚道:“尚可。”

那少女绣娘便笑道:“你能如此说,那就是极好的了。”说到这里,那少女绣娘压低声音道,“几位且随我往这边走。”

芸香与颜林氏对望一下,拍了拍颜舜华,一同走了过去。

颜舜华则将看中的几个花色冲二人轻声说了。一样是天水青的,一样是深褐色的,一样是酱紫色的,一样是葱绿的,布料都是棉质的。

芸香与颜林氏顺着颜舜华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一一记在了心里。等下回来时好拿些。

三人跟着那少女绣娘走到了一个略偏的角落里,那少女绣娘从一个积了灰的柜子里搬出几匹布来,料子的质地皆是浮光棉的。

三人望去,见那几匹布的颜色都不错,有湖蓝色、有桃粉色、有素紫色。几人对望了望,颜舜华心道:看那少女绣娘如此这番,想来是这几匹布有些瑕疵。”

果然,那少女绣娘拿起一匹桃粉色的浮光棉,指给三人道:“几位且看。这布匹略有些瑕疵。问题倒也不大,只是店内伙计拿货时不小心,倒是不知在哪里划破了,偏划破的地方又在中间。掌柜的就索性先把这匹布放起来了,说是若卖不出去就拿去送人卖个人情好了,三位若要倒是可以以极低的价格拿走。”

颜舜华指了指剩下的那几匹布。

那少女绣娘会意,笑着解释道:“可不是,这几匹也是这样的毛病。那名伙计是新聘来的。要不是管事为之说情,掌柜的定是要辞了那毛毛躁躁的伙计。”少女绣娘说着话。指了指那划破的地方。

颜舜华不懂刺绣,只是看芸香。

芸香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划破的地方,心道还好可以用界线界住,再在布上面绣些花,倒是一点都看不出。

她冲颜舜华与颜林氏点点头后,便询问了那匹布的价格。

那绣娘开价颇低。低到让颜舜华几人有点吃惊,都没作声。

不想,那绣娘却是误会了,当下见几人不开腔,还以为是嫌价高。一咬牙,将价钱又降低了些,并道:“我实在是看眼前这位小姑合眼缘,有心想拿这几匹布做个人情。这价钱已经是低到不能再低了,倘若几位不能接受,怕是我愿意再降,掌柜的却是不愿意了。几位若是不信,但凡去外头几家店面转转就知道了。”

几人一听,知道这绣娘误会了,又确实知道这几匹布能以如此低的价格买到,确实是赚了。当下,选定了这个。

定下这匹布,芸香透露出还要做几件男衣,并说了先头颜舜华看到的那几个。不想,那少女绣娘倒是个实心人,也寻出了几匹略有瑕疵的布来,价钱一样是十分的低廉,三人自是喜不自胜的定下了。

因还要买些低廉的荨麻布平日家常穿着,那少女绣娘也介绍了几匹价钱又合适、颜色也合适的来。

前面的都吃到了甜头,当下,颜林氏道:“可还有带些瑕疵的吗?”

那少女绣娘摇摇头,摊开了双手,回道:“这是真没了。”

一时,商定好了,每样布要多少尺,一共要哪几样后。那少女绣娘见她们主意已定了,便引着她们到了前头付银处。

付银处的一位女管事看了看价目单上的价格不觉吃了一惊,问那少女绣娘道:“怎的这么低?”

那少女绣娘则吃吃的笑:“花嫂,管那么多干甚,且打你的算盘吧!省下的又不是你的!”

那女管事笑着打了少女绣娘个粉拳,随意的望了颜林氏几人,不想却是看到颜舜华,神情一个恍惚,略微夸张的道:“怎有如此美貌的小姑?”

那少女绣娘便捂着嘴笑,指着那女管事道:“花嫂,快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赶紧打你的算盘去吧!她们几人那可还等着家去呢。”

花嫂听了,笑而不语,当下将那算盘珠子拨的劈啪作响。只一会儿功夫,价钱已经算了出来,一共是一两银子外加两吊钱。

这可真划算!颜舜华心道,并笑着向那妙龄绣娘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那妙龄绣娘也付之一笑。

一时银钱与货物两清。

芸香为颜舜华戴上了帷帽,与颜林氏一道离去。

买的布匹较多,加在一起还颇沉。颜林氏与芸香提了大宗,颜舜华则抱了些轻点的。三人走了一段,见那绣街的一头倒是有农户拉了棉花在售卖,颜林氏忙冲颜舜华、芸香摆摆手。

三人掉转了方向,向那农户而去。

山里农户有时也会带上家中出产的物事来到街上单售而不兑给商户。一般而言,农户因为是自产自销,价格要比商户售卖的低廉不少。

颜林氏道:“若是那棉花便宜,倒是要多买些,这眼看着天热了,原先的被子嫌的厚了。只盖张毯子夜里却又会凉。倒不如买些棉花,套上几双薄被子,这夜里睡觉睡得也舒坦。”

芸香则担心这银钱花的太快,后头万一有事,拿不出钱来了。

颜舜华也颇想盖新被子,现在盖的被子许是年久了,里头的棉花都有些硬了。她笑着道:“先头家里快所剩无几时,日子都能过去。母亲不必担忧,且不说我们眼下手里还有些银子。大姑姑的病如今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了。只说我们做的玫瑰花酱怕是过几天就好了,这也是进项。”

颜林氏听了,更是同意,附和着说了几句,又指着颜舜华道:“华姐也得盖些新被子了。”

芸香摸摸颜舜华额前的碎发,笑了笑。

那卖棉花的农户倒是个爽利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灰麻布衣衫,拉着个板车。板车上是堆放着几袋棉花。打老远,这农户就招呼颜林氏:“大妹子。可是要买棉花?便宜着咧,这夏日里买着便宜。”

颜林氏与芸香笑而不语,指了指那车上的棉花袋子,让那农户打开瞧瞧。

棉花洁白逊雪,处理的很干净,中无杂质。颜舜华虽是外行。也看出这棉花的品相倒是好卖相。

颜林氏与芸香两人看了也都颇为满意,又问了价钱。那农户平素是最烦说嘴的,当下报了一个比同行都低的数,又道:“赶紧卖完好回家去,等下太阳大了。可不要遭热。”那农户说着话,好似真的已经热了,从车上取来一个草帽,当下拿在手中扇了两下风。

颜舜华隐隐约约听那农户抱怨:“死老婆子,非得说这外头零着卖可多卖些钱,偏她自己又不愿意推车来卖。倒是让我这么热的天还要出来。我偏要卖的跟兑给商户一样的钱,看她下回还让我这么热的天推出来不!”

颜林氏冲芸香耳语一番。

芸香便匆匆去了一趟,回来后,又趴在颜林氏耳朵旁耳语几句。

颜舜华看她们二人的情形,心里约莫知道这是芸香去了周遭的商户店内去询价了。

颜林氏听了芸香的耳语,便笑了,指着那农户板车上的棉花:“老哥,倘使这些我都买了,可否能算便宜些?”

那农户一听颜林氏有可能全买了,也约莫猜出适才那年轻的大娘子兴许就是去周遭商户问价了,这是比过价后才说的,自然是实心的买家。农户小心翼翼的开了二两银子的价。

颜林氏与芸香对望一眼,好似怕那农户会反悔一般,当下两人就赶紧掏了银子买下了。

那农户见二人掏银子掏的爽快,一时倒又觉得先头开价开的是太低了,不觉又有些后悔了。

只是买卖既定,又岂能有反悔的余地。

颜舜华见那农户的板车此时已经空空,悄声同芸香与颜林氏商量,可给农户几个大钱,让那农户顺路帮她们运送些手中的货物。

两人这一路上提东西早已经累的不行,对于颜舜华的提议自然是说好。当下,将意思给那农户说了。

那农户原本并不想挣这几个大钱,但一则他为人朴实,别人既然开了口求到他了,他就有些抹不开脸,又问了确实是顺路,便应了下来。

颜世卿与颜致远二人在花鸟市早已等得不耐烦,当下,看到三人尾随着一辆板车而来。那农户咧开嘴一笑,指着板车上的一干布料、棉花道:“这都是你家的”说完,那农户也不招呼颜世卿与颜致远,自己一个人热忱的三两下就将车上的货物给卸了下来。

颜致远瞧见有一些适合男装的色调,知道会为自己做新衣裳,心情颇为开心。当下,眼睛瞅瞅这匹布料,又看看这个布料。因看颜舜华还戴着帷帽,笑着问道:“可热不?”

颜舜华点点头:“怕等会更热了。我们走吧!”

颜世卿脸色很不好看,想骂一声败家娘们,却看着颜林氏横过来的一眼,又咽下了,终究忍不住吭哧出一句:“钱得用在刀刃上。”

芸香低眉顺眼的点点头:“晓得了。”

颜林氏却是猛一瞪眼睛:“还用得着你教训我不成?”

那农户一看这架势,倒有些同情颜世卿了,当下收了颜林氏递与的几个大钱,一脸同情的拍了拍颜世卿的肩膀后,拉了板车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此时已是辰时中刻,日头早已升的老高。颜舜华带着帷帽,倒还不觉得日头光照的人难受。颜林氏与芸香几个则只觉得眼睛在日光下都睁不开眼睛,火辣辣的大太阳打在身上,照的人浑身仿若置身于烤炉烘烤一般。

花鸟街的一头适时出现了卖草帽的,那卖家是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农家婆子,身子健壮,脸色黝黑,也不打伞,叫卖声中气十足:“草帽、草帽,三文钱一个。”她蹲在街边,在地上铺着块花布,布上一溜放着草帽。

已有路人听了这农家婆子的叫声,渐渐围上来,讨价还价一番,给了几个大钱,便戴上草帽走了。

芸香忍不住看向那农家婆子,因为热,芸香的唇也干,她添了下唇,小声的冲颜舜华嘀咕道:“她也不怕晒晕了,自个卖着草帽,倒也不戴上一个。”

颜舜华笑笑,也看了那婆子一眼,见那婆子满头都是汗,脖子里搭着条毛巾。那婆子吆喝几声便要拿起毛巾擦一擦汗,这擦汗的空儿,这农家婆子便瞧见了芸香几人。

农家婆子热情招呼:“瞧这天热的,还不到三伏就跟烤炉似得,等三伏了,真不知要怎么熬?几位,过来看看这草帽,这是我用了今年的新麦秸编的,戴上遮遮毒日头也好。”

芸香与颜林氏对望一眼,便走了过去。颜舜华看她们被晒的很,也劝着不如买一个。

三人走到那农家婆子的摊位上,那婆子忙递来几个草帽供他们挑选,又道:“天热,自己编的东西也值不几个大钱,实心要的话。这银钱还可以商量瞧瞧这个”

颜舜华隔着帷帽上的青纱,看了下那婆子汗流如注的模样,不由开口道:“怎不打把伞?再不济,戴个草帽也是好的。”

那婆子拿了手边的一个水壶,拧开盖咕咚喝了两口,笑着道:“小姑好心。”又道。“实是昨个有个老大夫过来说我老婆子一身肥膘,要趁着这伏天,好好晒晒太阳,出出汗,方是不生病之道现在生个病看个大夫啥的,那真是要刮掉一层油,不看吧,自个熬着又怕真不中了我听了那老大夫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往常总觉得肉长的多是好事。现在想想可不自从沾惹了一身肥膘后这病就跟梅子雨似得不断”

颜舜华听了,笑着隔着帘子打量打量那婆子。起初因为那婆子黑,脸又被太阳晒得红,肤色便黑红,又看着彪悍,倒老远瞧着是个健壮的人。如今听这老婆子一说,颜舜华再细打量着婆子,倒是发现这婆子确实是虽胖却虚的很。当然大凡身子胖的。倒都是有点虚的。

颜舜华看看那婆子的嘴唇干燥的起了一层皮,嘴角处还起了个火疙瘩。倒是上火了。她笑着指了指那婆子放在身旁的水壶:“阿婆,不妨多喝些水,下下火气。”又道,“那老大夫说的倒也对,这伏天晒晒太阳倒是能除湿,只不过阿婆年纪也不小了。这日头又毒,每日晒一会儿就好了,其他时候的块还是注意遮着阳的好。万一热的中暑了,那也是病。”

那婆子一听颜舜华如此说,也确实热的厉害。拿了把草帽扇扇风,又笑道:“索性就剩这几个草帽了,卖完了就回去了。可累坏我了”

颜林氏被日头照的睁不开眼,拿手在眼睑处遮成一个小伞状,手里拿了个草帽问道:“买上四顶,能便宜多少?”

那农家婆子比了两个巴掌,意思是十文钱,因怕颜林氏还价,又补了一句:“老姐姐,这是实在价了,再低怕是你也寻不着。”

颜林氏张了张嘴,想还价,却被颜舜华按住了手。

颜林氏一愣,从荷包里排出十文钱来给那农家婆子,拿了四顶草帽,递给芸香、颜致远、颜世卿各一个,又自己戴一个。

颜舜华冲那农家婆子道:“马上冬瓜可是要下来了,每日多食冬瓜,可熬些薏米粥、赤小豆粥、饮食清淡点,少油多青菜。苦瓜、白萝卜也要多食。”想了想,胖人多容易诱发高血压、高血糖,颜舜华又索性开了两个取材简单实用的降压方子,交代了一些饮食注意事项。

那农家婆子半信半疑的倒也都记在了心里,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颜舜华笑着与颜林氏几人离开了。几人又在街上买了些针线、瓷罐子、食盐、白糖、与几个新下来的麦香桃。大家都有些馋,那麦香桃也等不及回家吃,当场找了家店,说了几句好话,颜林氏便拿去用水洗干净,一人递一个吃了。

颜舜华因看了那家店主家的幼童两眼睁的圆圆,看着她们一干人吃麦香桃子,满面眼巴巴的样。她刚想在拿在自己手中的桃子上咬下一口,这下被看着倒不好意思了。颜舜华笑着将手里的桃子递给那幼童,那幼童得了桃子也不道谢,满脸惊喜的跑到一边去啃了。

颜林氏便有些可惜,却也没说什么,又拿了一个洗好了的桃子给颜舜华,说道:“刚好还剩下一个,回去给你大姑姑吃。”

颜致远笑着道:“华姐,就是太好心。你看那幼童也不知道道谢。”

颜舜华倒不在乎,咬了一口桃子,香甜的汁液。

颜世卿这一路倒是颇为沉闷,好不容易家里银钱宽裕些,哪里想到今日一上街,怕是直去了大半不止。

一时,颜世卿与颜致远去取了驴车回来,几人坐了上去。待马车驶离了镇街,颜林氏看着满车的货物,想起荷包里只余下三两多点的银子,不免也有些肉疼。

颜舜华看了看那几袋棉花,心里感叹一声,这银钱真是不经花啊!原本,还打算扯些被罩与被里的,只是银钱已去了大半,倒是要等些时日。银钱多了再说。

却说,颜舜华这厢正在为银钱思量,鲁家却是准备好了银钱一早去了颜家。哪里知道,这颜家却是没人,一打听方知道,原来是颜家今天一天上镇上去了。

鲁秋收家的便冲鲁秋收咬耳朵:“瞧瞧。这颜家举家都去了镇上,听说是去扯布做新裳了,哪里像缺钱的样子。你听谁说的,如玉被休了,如今又病窝在家里,光是药钱就要不少。我倒是知道,以往如玉可不每次回咱村时,都说她男人待她好,怎么转眼就休了呢要不。你去给大哥大嫂打个商量,这给银二两是不是多了些,可否换成一两银子,若是觉得面上不好看,不然再多加两只母鸡好了”

鲁秋收瞪着自己婆娘:“颜家这可是一口气救了咱们家三口人。你没听大哥说,那日他只觉得在快咽气时,倒是迷糊迷糊看见咱爹。咱爹可说了,咱们家为人不好。我们哥几个不孝,家里有邪气入侵。要改这第一条,人就得学会感恩。颜家对咱家有恩,要不是快添子侄了,到时生产时又是一笔花销,大哥我们原本商量要拿出四两银子。大哥说了,先给二两。等秋收了,再去补些。”鲁秋收说完,猛一想起适才自家婆娘说起颜家如玉的事,打心里头后悔自己一时嘴快,告诉了自家婆娘自己在外头听来的消息。不免又叮嘱了他婆娘几句。

一时。鲁阿狗进来敲门,隔着门道:“三叔,颜家回来了。我们收拾收拾去吧!”

鲁秋收“唉”了一声,赶紧与自家婆娘正正衣襟出了门,在院子里又和其他房会和一下。只除了鲁阿婆年纪太大,近日身子又虚,此时天又热,没去;此外还有鲁阿婆怀孕的孙媳因怕热伤着胎了没去;其余人皆是一起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开到了颜家。

颜家的人此时刚从镇上回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正准备各自拿水洗洗换身衣服的块,不想家里的院门却是敲得震天响。

颜舜华颇为吃惊,她看颜家其他人,众人也都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颜林氏沉了口气,就着手里的水杯,喝了口水,冲颜世卿道:“光天白日的,哪能有什么恶事。且去开门!”

颜林氏点点头去了。

来的是鲁家人,足足有十多口人,一群人往颜家院子里一站,倒是乌压压一片,颜家的小院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

颜舜华打量了一眼鲁春发,见他满脸笑意,脸上又比着前几日长了些肉,又听他中气十足的道:“我们是特来谢恩的!”说完,那鲁春发竟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里道,“颜家婶子就是我们鲁家的恩人,以后颜家但凡有需要帮助的,只管唤我们鲁家人就是。”

其他人见鲁春发跪下了,其他几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这鲁春发究竟是长辈,哪能让他跪着。颜世卿赶紧去搀扶,颜致远也去搀扶鲁小驴之辈。

颜舜华则有些懵了。她扭头看了一眼颜林氏,从颜林氏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不解。

这鲁家人实在转变太大!

不过,这转变倒也是好事!都是一个村里的山户人家,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心机在耍。

鲁家众人一时都起了身。鲁春发的浑家双手奉上一个小荷包给颜林氏,口里说着一连串的客气话。

这原本就是颜家应得的银钱,颜林氏当下也不推辞笑着收了。

颜舜华也很高兴,盘算着怕是明日就可以去镇上扯被里与被表了。她是想极了盖新被,干净、舒适,睡着舒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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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前世被老公背叛,这一世她决定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

穿越后,极品成堆,唯有父母疼爱,她决定好好的保护父母。

不懂种田怎么办?分不清韭菜和麦子怎么办?不怕不怕,且看她穿越晨光里,带着一家老小奔向幸福。

第八十九章

颜家赶了半天市,这会儿正是又累又热。

颜林氏收了鲁家的银子,又问了几句鲁春发及他娘还有侄媳的身体。鲁家人笑着一一答了,道还好,又问了颜林氏一些保养的法子。

颜林氏拣着知道的回了鲁家几个问题,不知道的就让颜舜华回答了,并推托说颜舜华受镇上温新堂李先生看重,能得阅李先生的藏书,医术也是懂些。

鲁家人早在那日颜林氏与颜舜华为鲁春发诊治病时,就已经领教了颜舜华的本事,这会子再听颜舜华讲起医药保养之道,不仅心内不存疑,纷纷竖着耳朵仔细的听了,生怕听漏了或听岔了。

一时鲁家人又赞了颜舜华一番,口里无不是羡慕。颜舜华微红着脸笑着客气几句。颜林氏怕她不自在,拿了:“小孩子不经夸的。若真是为她好,可不能老夸了。”这话挡了鲁家下口子的夸话。

两家人免不了寒暄几句。

从鲁家人的言谈中,颜舜华得知鲁家老大鲁春发那日病的迷迷糊糊时,恍惚间看到了老父,老父手持长鞭狠狠的鞭打了鲁春发一顿,又留下了话,说是鲁家人倘若再不知悔改,早晚家里邪气乱窜,非得出人命不可。又讲若是鲁家人行善积德,善待鲁阿婆,那邪气将会不驱自走,定会转祸为福。

鲁家人虽对鲁春发这一说辞心存疑虑,各有心思,但碍于那日鲁家连着三人发了病,心里也怕真如老父所说是家里失调,引了邪气。鲁家几子又因差点丧母,念起鲁阿婆的好与辛苦,倒也后悔起来。哥儿几个抱头痛哭一场又仔细商量了下,各自将自家婆娘训斥了一顿。

鲁家媳妇只除了鲁春发家的,其他几人心里颇有不服,但也无奈,又寻思着鲁阿婆年事已高,横竖也没有几年活头了。倒不如亡羊补牢一番,落个好名。此外,鲁家的小辈难以说亲也是一个原因。

鲁阿婆现在的日子过得颇为舒顺,她拖赖身子虚,又恼着子孙以往对她的不孝敬,如今瞧见了小辈们愿意伏低做小,她索性便拿乔作大起来了。鲁阿婆每日只推脱身子虚要补,人老不中用了,每日晨起就搬了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几个儿子听她说身子虚。便吩咐了家中女人们杀鸡宰鸭,变着花样做饭,一时鲁家女人们心里憋屈了不少。

鲁家一群人或坐或站在葡萄藤下与颜林氏说着话,颜舜华看着那几人嘴唇发干,还在兀自不停的说话。她悄悄的拉了芸香去了灶房,两人烧了水,又将前日熬好的悬在井里的双花露打上来,用开水兑了双花露。因为鲁家来人多。杯子不够,索性全部用碗盛了。又放在托盘上端到葡萄藤下,让着鲁家人喝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鲁家人就告辞了。

临走时,那鲁春发的浑家将颜林氏拉到一旁,笑着说道:“我婆婆让我给婶子捎句话,说是务必要婶子抽个空。往我家里走一趟。”鲁春发的浑家说到这里,又瞥了一眼颜舜华,“说是把华姐也带上。”

颜林氏问鲁春发的浑家是何事,鲁春发浑家摇头说不知。到底一个村子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颜林氏倒也没推辞,只说有时间就抽空带颜舜华走上一趟。

等鲁家人离开时,到是快午时了。

颜家一行人各自端了水去自己房里简单洗洗,又换下已经被汗打湿的衣服后,又开始张罗着做午饭了。

颜舜华、颜林氏、芸香三人在灶房里忙活一阵,拾掇出了几个菜,米饭也蒸好了。夏日热天容易上火,照例要熬了一锅绿豆汤。

本就天热,灶房内又要烧火,等饭做好了,三人身上的衣服又被汗水打湿了一片。芸香望着颜舜华满额头的汗珠,心疼的嗔怪:“让你不要来帮忙,非要进来。瞧热的,衣服又打湿了。”

颜舜华端了碗筷往葡萄藤处边走边说:“不妨事,等下吃好饭再换换衣服就是。”

颜林氏则大声招呼颜致远与颜世卿:“都还等着请吃饭呢,不出来就崩吃了!”

颜林氏照例给颜如玉端屋里些饭菜后才回到葡萄藤下的饭桌上,众人见她动了筷,也纷纷吃了起来。赶了半天的街,又走了不少的路,大家也都有些饿了,不一时饭菜就被吃的离光差不离了。

吃过了午饭,颜致远说困要回房歇会午觉,倒被颜舜华揽住了。颜舜华道:“刚吃的饱饱,这会就去睡,可是要积食的。来回走走消消食吧!”

对于妹妹颜舜华的关心,颜致远自是笑嘻嘻的接受了。

颜林氏几人去收拾碗筷,当下葡萄藤下只有颜舜华与颜致远二人。两人看着那成串的葡萄,葡萄快熟了,个个长得颗粒圆润硕大。

颜致远拿手碰了碰一个绿里透黄的葡萄,不想一捏却是已经软了的,却是可以吃了。颜致远忙喊颜舜华。

两人在葡萄藤下东瞅瞅西看看,一会儿的功夫已是摘了一碗的熟葡萄。当下,两人又端了盛满葡萄的碗到井边拿水仔细的洗干净。

之后,两人又献宝似得跑到灶房,适时,灶房里也早已收拾好了。颜林氏看到了,也吃了一惊,笑着拈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说笑道:“两个小馋猫怕是把葡萄串都检查一遍了吧?”

颜舜华不好意思的笑笑,端起瓷碗到颜世卿与芸香身前,让他们先尝尝。芸香与颜世卿笑着各拿了一颗吃了,又往颜舜华口中塞了一颗。

想想屋里还有大姑姑颜如玉,颜舜华提出给颜如玉留一些,又给莫青山与虎子姐弟留下一些,剩下的几人便分着吃了。

因是鲜物,大人们自是舍不得吃,做样子拿了几颗后便不肯再吃了。

一时,吃过葡萄,几人又围着说说话。因确实都有些夏困,便各自简单洗漱洗漱回房中睡去了。

颜舜华一觉睡醒,颜家确实又迎来一件喜事。这喜事依旧是关于银钱的。

是村上的桂春热心跑来提前相告的。

桂春住在村头,村里但凡有外人路过,桂春家总是最早能得了消息。

当下,桂春喊开颜家的大门。也不寒暄,直接就嘱咐颜林氏:“快让华姐去换上男装,待会儿,你家可别姐啊姐的喊,要喊华哥,可记着了?”

颜林氏也是个心思灵通之人,听了桂春如此说,当下就联想到想来是镇上温新堂的李先生来了。颜林氏笑道:“可是那镇上李先生来了?现下在哪里?”她一边问,一边招呼了在正房屋檐下做针线的媳妇芸香。等芸香来了,便悄声嘱咐她去唤颜舜华换身男装。

桂春答了颜林氏的话:“我公公刚好在家,说是跟前阵子来接你的两个人长得颇像。我公公上前攀谈,得知是镇上的李先生家的仆人,一个叫富贵一个叫平安的,穿的都是簇新簇新的长袍,说是颜婶子你为他家夫人安好了胎。本来一早李先生就要亲来道谢的,不想这阵子。李先生家里远道而来了贵客,倒真走不开。又记挂着这事。说是先把诊金与谢意送上来,等过阵子,李先生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一席话,桂春说的流畅无比。颜林氏听的,心里也舒畅无比。

颜林氏这阵子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按说那李周氏的胎也安了。这李家又是诗书之家,李家怎么能没有动静呢。

如今,听桂春这么一学会,倒也都好解释了。难怪,近日自家华姐与远哥也放假在家。

颜舜华换好一身男装刚走出院子里的时候。就瞧见一辆马车哒哒的驶来,那马车上并排坐着两人,可不就是温新堂里的富贵与长安。

长安与富贵老远也看到了颜舜华与颜致远,因了往日在温新堂里,每日也是碰面的,自然熟悉。长安与富贵未下车就笑着冲颜舜华及颜致远打招呼:“华哥、远哥。”

桂春猛一听这俩人喊华哥,虽心知是唤颜舜华,一时却还有些不习惯,看了男装装扮的颜舜华两眼,倒觉得这颜舜华穿男装也灵气逼人,当真端的是美少年。一时,桂春又想到自家几个丫头,要是这相貌出落得能有颜舜华三分之一,怕是将来也好说个好婆家。

颜舜华与颜致远忙走上前行了个礼。

平安与富贵连忙下了车,还了礼,又冲颜林氏及颜世卿、芸香行了大礼。

众人也都还了礼。

桂春看了看没自己什么事,却还有心看个新鲜,一时倒也不急着走,只是将身子斜倚在一处,端着杯茶水静静地喝着,两只眼睛则暗暗的打量那平安与富贵两人的穿着打扮。

平安与富贵说了一番先头桂春传来的话,其间自然加了不少感谢的话。

颜舜华与颜世卿几人含笑听着。

颜林氏则少不得要谦虚几句,又询问了几句李周氏的胎现下如何,一天能吃多少饭,睡眠可还好,日常可感到口渴,可有每日出去散步晒晒太阳之类的话。

平安与富贵笑着答了。

颜舜华听到李周氏现下胎儿的情况还不错,并且每日清晨与傍晚都由李牧之陪着绕着家院走一圈,饮食与睡眠也好,倒也颇为替李周氏高兴。

一番话说了后。

平安与富贵对望了一眼,由平安双手奉上一个木盒子。盒子打开,在傍晚的夕阳余晖下,盒子里银光闪闪,却是整整十个猪腰银。

颜舜华望了一眼,每个猪腰银要有二两重,竟是有二十两!

李家这端的是大手笔!

颜林氏行医这么多年,倒也是第一遭得到这么高的诊金!不觉,心中感慨一阵!

那桂春探头一看,吃惊的张大了嘴,却是半天也没有合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当天晚上,颜家正房直到夜深了还是灯火通明。

因了一下子有了二十多两银子的进项,颜家这会子点起油灯了,倒也不再可惜。几盏油灯被点燃,火苗跳动着,照的屋里跟白天一样。一家子人围成个圈坐在正房内,因了并无外人,病已好大半的颜如玉也出来坐了。

屋里点了灯,又不是说什么重大的事。芸香索性拿来下午裁剪好的衣服一边听着众人说话时不时也会笑着说上两句,一边快速的穿针引线缝制着衣服。

颜如玉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她脸上还有些红痕,颜如玉只偶尔才抬头笑着看了屋内众人一眼,时不时也说上一两句,等到众人回看她时,颜如玉又赶紧勾下头去做自己手中的针线活。

说来,芸香的手倒是真巧。将上午才扯来了布,只一下午的时间,芸香已在颜如玉与颜林氏的协助下,裁剪好了一群人的衣服。给颜世卿做的是一身右紝的薄长衫,两件荨麻布汗衫,两条褐色棉布裤并两身白棉亵衣。给颜致远做的同颜世卿的差不多量,只不过将长衫改为了两件,用的是宝蓝色与天青色的丝光棉,其余倒与颜世卿差不离。

颜林氏做的则一件绛紫色对襟盘扣上衫,一件斜襟系带的姜黄色上衫,两件襦裙。芸香自己做的跟颜林氏差不多的定量,只是颜色要清淡的多,上衫是湖水蓝与水红色的,两套下裙则一件是月白色的一件秋香色的。颜如玉的并没有让芸香帮着裁剪,她自己拿了布料说是回头自己裁自己做。因了颜如玉心里挂着一对儿女,虽觉得不好意思,但见扯回来的布多,少不得又多要了些布。芸香是知道的,颜如玉回来的时候,浑身一黑袍,挎着一个小包袱,那包袱里只是些妇人的裹胸与心衣罢了,当真是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芸香在给颜如玉送布的时候。就有心多送了一些,这让颜如玉既囧又感激。

等后来颜林氏回屋的时候,颜如玉又将芸香多送了几尺布的事给颜林氏学了一遍。颜林氏听了,沉吟了一会儿,喝着茶水,说道:“仔细论起来,你弟媳倒是个好的。嫁到我们家来,将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也都井井有条,又一直做着针线。虽说做针线的银钱,她私底下藏了私,可每逢我故意指使她买东西却不给她银钱时,她每回也都老老实实的将东西买回家。后头,华姐读书她是掏了私房的,这回你看病抓药,她也是掏了私房的,我估摸着这一来二去。她那点私房钱怕是没了。”

颜如玉绣着手里的荷包,头也不抬的说道:“她既嫁给了卿弟。哪里还用得着存私房钱,这却是不对。”

颜林氏没有直接回她,而是看了一眼窗外,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是不对,我原来三番五次指使她买东西也是恼着她没把自己的心放在这个家。怪她藏私。可后来想了想我当年的事,还有又看到了你经的这个事,倒是慢慢的反倒理解她甚至赞同她的做法了。”

说到这里,颜林氏抬头看了眼闺女,果然见颜如玉正望着自己。一脸等着听下文的模样。

颜林氏笑了笑,将杯子放回案上,说道:“当年要是我留个心眼,有些私房,或者陪嫁的铺子庄子不让你父亲的人去插手,不听你那父亲的话只为了他的前程将铺子庄子都变卖了,想来,我当初带着你抱着你弟弟离开你父亲时,手里也会宽裕的多,你俩也就不遭这罪了至于你”

颜林氏才起了个话头,颜如玉就拿话挡住了:“我知道,母亲,你就别说了。”

颜家的一群人围坐在正房,倒也没有大事,只是家中忽然多了这么多银两,一家人高兴之余又商量着家里该添置些东西,又或者置办些生意。

热热闹闹的说了好久,倒是定了第二日就去镇上扯些被单与被里来,先把薄被给做好。银两有余的缘故,又要多扯些布来,再做些新的枕套与被套,还有铺床的床单。此外,家中的家具也有些年头没添了,这些年家里又陆陆续续的添置了不少物品,家具倒是越发的不够用了,颜家商议后决定等从街上回来,再让颜世卿去栖霞村一趟,栖霞村有个老木匠,木工手艺很是不赖,颜林氏先头又为他家看过病,倒也有些交情,想来价钱也会算的便宜些。

颜舜华则提出去镇上时买些书来,养花卉的、种药草的、或者写风情地质的均可,颜致远则要了些笔墨纸砚。芸香则提出多买些丝线来,说是想趁着颜舜华眼下不去读书,在家里指点些她刺绣。

至于置办铺子的事,因为颜家并不清楚行情,一家人也没有谁特别有经商天赋,倒是搁下了。但是也商量了,让颜世卿先去镇子上酒楼里去问问可有酒楼愿意收颜家的双花露,又要多问多看些,眼下镇子上的药铺若要置办个铺面,连药带药铺一共得使多少银子。

零零碎碎,毫无章法的商量到夜深,到底困了,各自回房洗漱了去。

夜里,颜舜华躺在床上,倒是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又想起早起时,家里有喜鹊在叫,不由的弯弯嘴角,这喜鹊当真是报喜的。

想起芸香让颜舜华自己选想要些什么样式的衣服,想要什么样的绣花,说是想好了再给她说,她再去裁与制。

颜舜华倒是想了很多,一会想要做些中规中矩的襦裙、斜襟系带的夏衫,还有百褶的裙子;一会儿又想要第一世里的高腰长袖薄裙,窄袖的娃娃衫,及长衣长裤,又怕芸香做不出来,又担心芸香做出来了,周围人看那衣服是不是会带着怪异的眼光。

颜舜华又想到今日富贵与平安来时的说辞,不由的好奇李家可是真来了贵客又或者是在为那一抹丽色烦恼。

辗转反侧了好久,她才慢慢的觉得困了。对于这种失眠现象,颜舜华临睡前又寻思着得去屋子后头的花椒树上采摘些花椒,用花椒壳熬水每晚泡泡脚助下安眠。

虽是困,她脑子里却一会想这一会儿想那,倒也睡不着。颜舜华无奈,索性起了身,从案上拿了桃木梳与檀木梳。她拿桃木梳将头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梳了几遍,又拿了干净的檀木梳在身体的肌肤之上细细的滑过。过了一会儿,颜舜华觉得浑身舒畅不少,眼皮也越发沉了,竟是手握着檀木梳就扯了被子人了眠。

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颜世卿与颜林氏、颜致远三人就赶了驴车去了镇上买昨晚上商量的物事去了。因要去镇子上的酒楼里问一问情况,颜林氏还特地熬了两罐双花露放在驴车上。

原本,颜林氏倒是提议颜舜华与芸香一起去的。颜舜华想到去了镇上,又要带着帷帽,众人又要看她,兴趣不大,便推说天热不去了。芸香听了颜舜华不去,又不放心颜舜华一人在家,也推托要在家里赶做衣服,便也留在了家里。

颜世卿三人离开后,莫青山来到了颜家。

芸香知道颜舜华颇为喜欢莫青山,也念着颜舜华没有姐妹一起,倒是对莫青山很是热情招待一番。

颜舜华与莫青山坐在院子里随意说了一通,很快,日头渐高,知了叫起来,天又热了起来。芸香将针线筐与手里缝制的衣服带到屋里去坐。

颜舜华则拉了莫青山进了自己房里。

莫青山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颜舜华:“华姐,我送你的。我刺绣手艺不大好,做的不精细,你别嫌弃。”

颜舜华口里道着“哪里”,谢了莫青山,从她手里接过那个刺绣的荷包来,拿在手里一看,心道,莫青山倒是没有说谎,她的刺绣手艺确实不好。粉色的荷包上绣着几朵小花与小叶子,构幅很是简单,针脚有些粗大,用色也不好,看来这个绣活倒是急活。

颜舜华早先莫青山一来就看见莫青山顶着两个黑眼圈,只是她并不点破。此时,莫青山又送给她荷包,她不由的更加确定了。

今日莫青山来,兴是有事要求她。

颜舜华笑着与莫青山说了些昨日去镇街上的见闻,莫青山倒似颇为感兴趣的样子,顺着颜舜华的话也接了几句。

只是,颜舜华却留意到,隔一会,莫青山就要出神一会儿,眼神也有些闪烁。

颜舜华不动声色的等着莫青山开口。

过了一会儿,莫青山终于说到了来意。

莫青山提到她想要跟颜舜华学认字。

颜舜华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如此听莫青山这么说,笑了笑问道:“青山阿姐,可要告诉舜华为何忽然要学认字?”

莫青山神情闪烁下,红着脸道:“不想做个目不识丁的。”

颜舜华又问了几句,见也问不出什么,虽心里猜到莫青山是有事瞒着。不过,莫青山不说,她也不再问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当场趁着无事,颜舜华去颜致远房中搬来他先头练字的一盆细沙,又寻了个树枝。

颜舜华先寻来笔墨纸砚,磨了墨在纸上写下“莫青山”三字,指给莫青山看,柔声说道:“青山阿姐,这是你的名字”

莫青山欣喜的凑过去,想用手碰那字,又怕墨水被碰晕染了,两眼盯住那三个字反反复复的看。

看了一会儿,莫青山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向颜舜华道:“真谢谢你,华姐,我听虎子说,你爱吃莲子。我下午就去给你采去”

颜舜华想到那日遇见的蛇,忙摆手制止道:“别去,有蛇。”又特特将那日的情形讲给莫青山听了,莫青山却是笑着摇摇头,“你怕我却是不怕,要是真遇见了,我还能把它们捉住,卖给咱村的王阿九。一条蛇还能换不少银钱。”

颜舜华听了,也吃了一惊,她是知道莫青山胆大又能一击石子就能砸中兔子的,却是不想是个连蛇也敢捉的女儿家。颜舜华笑着接了莫青山的话:“那是,蛇身上有蛇胆,那可是一味好药。只是我素来惧怕蛇”

两人说着话的块,颜舜华已经手握了翠绿的树枝,将木盆里的细沙抚平,在上面认真的写下“莫”字。

莫青山微红着脸,蹲在颜舜华的身旁,看的极为认真。

颜舜华抬头冲她笑笑,将那翠绿的树枝递给莫青山,鼓励的望着她:“青山阿姐,你来写。”

莫青山有些迟疑的接了树枝,在颜舜华嫣然一笑中,学着适才颜舜华的笔划,依葫芦画瓢的在那平整的细沙上写下了“莫”字。

那“莫”字歪歪扭扭。跟身旁颜舜华写的“莫”字一比,更显丑陋。

莫青山不免有些赧颜,声音如蚊:“我写的不好!”

颜舜华却是拍手鼓了两下掌,赞道:“我刚练字时,那字写的远不如青山阿姐,甚至笔画都缺了。先生都说。我写的字就跟缺胳膊少腿的人似得。青山阿姐,你瞧,你这字横是横,竖是竖,写的倒是一个完整的人。倘若将这个横拉长些,这一撇有力些这字就是一个美人了青山阿姐,不妨再写个”

莫青山听了,对颜舜华说的话虽半信半疑,但也知道颜舜华是在鼓励自己。她心下油然升起感激之念,笑着拿起那根翠绿树枝,又敛眉端正的写了个“莫”字。

这一回,写的倒是比头一个好多了。

颜舜华赞了几句,又让莫青山多习了几遍,说是:“温故而知新。”

待的莫字已被莫青山写的差不多时,颜舜华又教了“青”字与“山”字。

莫青山极为聪明,学的很快又很认真。这让颜舜华在心中也油然升起一股成就感。

蹲了好大会儿,颜舜华腿脚都十分不舒服。

莫青山正在写字的兴头上。倒是觉得腰不酸腿不痛,满眼亮光,浑身舒畅。

颜舜华笑着自个起了身,也不去打扰莫青山。她在屋内反复走了两圈,缓解下蹲过久的不舒服之感,又找来一块小圆木棒。在身上的位处上上下下敲了敲。

过了一会儿,颜舜华忽的想起头天给莫青山、虎子留的葡萄,给莫青山说了一下,就去外头取了回来。

再进房的时候,莫青山已经站起身来。她脸上流光溢彩。一脸喜悦之情抑制不住的流淌开来。莫青山指着那沙盘上的“莫青山”三个大字,像一个小孩子向大人邀功似得,声音欣喜道:“华姐,快看!这三个字写的如何?我看着虽不是个美人,可鼻子也是鼻子,眼也是眼了”

颜舜华忙笑着低头去看,还别说,莫青山这回写的字倒是真的不错,有端正的架势出来了。她自是又赞了几回,引得莫青山颇为激动的又要蹲子去习字。

颜舜华却是拉住了她,指了指手里端着的葡萄,拿出一颗就往莫青山嘴里送,笑着道:“青山阿姐快尝个,这是昨个特给你与虎子留的,昨夜一直放在井水里吊着,今早才取上来。”

莫青山咬了一口,满口尽是葡萄香,心情大好,一边问着:“哪里来的?这东西可是鲜物。”一边走出耳房,在外头洗了手又返回屋里。

颜舜华将装有葡萄的碗推到莫青山眼前,莫青山拿了一颗送到颜舜华唇边,笑着道:“你也吃。”

颜舜华也不推辞,两人你一颗我一颗的边笑边说的将葡萄吃了。又留下了十来颗,颜舜华找了张干净的帕子给包起来,让莫青山带回去给虎子吃。

莫青山学习的兴致虽然很高,但也知道不能一下子贪多的道理。再则,莫青山晓得颜舜华年纪小,怕是自己打扰了半天也累了。

当下莫青山又与颜舜华相对坐在凳子上,说了会话后告辞了。

莫青山刚走没多久,一早去街市购物的颜世卿三人赶着驴车回来了。颜致远在车上打老远望见莫青山的背影,忍不住脸一红,想唤一声莫青山,却又碍于父亲与祖母都在,只得忍住作罢。

颜致远心中雀跃,暗下揣测,不知莫青山是来颜家找自己的不?早知就不出去了。

颜林氏是何等的精明,自是窥见了颜致远的神情,只是心中暗暗称奇,前阵子,孙子颜致远提起莫青山还一脸不耐烦,怎么如今倒是何时转了性。刚,她竟然在孙子颜致远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可疑的绯红之色。

这绯红之色竟是因莫青山引起。

颜林氏一阵沉思。

听到外头的驴叫声与喊门声,颜舜华与芸香忙出门迎接。

颜致远与颜世卿笑意盈满面的将驴车上的物品一个一个的往下搬,有布匹、有文房四宝、有书籍、有炊具、有卷轴还有两个青瓷花瓶。

颜舜华忍不住拿起其中一个青瓷花瓶,笑了笑。

颜林氏见状,嘴角微勾:“远哥说你爱些花花草草,我前几日见你在房里用个瓷杯装了些野花,看着也不像样。今日去街上就买了这两个青瓷花瓶。你房里放一个,正房堂内放一个,等下,你去剪些花,将花瓶里灌好水,且插上摆着。看着也好看。”

颜舜华眼睛弯弯:“谢谢祖母。”

芸香却从颜世卿手中接过一大袋青梅,笑着问道:“有了青梅,不知道可有酒没?倒是可以制些梅子酒。”

颜世卿也不说话,温柔的望了一眼芸香,又从车上搬下一瓮酒来,笑着道:“我知道你爱梅子酒,如今咱家手头宽裕了,就和娘商量了,买了这些。等下洗好。就将梅子放进去。”

芸香低下了头。

颜舜华一瞥,见芸香面上飞了两朵红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一行人或拿重或拿轻,很快将东西都搬进了屋里。

天热的缘故,一番折腾下来,颜舜华身上又起了汗。她再回头看其他几人,也都是出了汗。

一瞬间,颜舜华好怀念夏日有冰的记忆。只不过。转念又怪自己是得陇望蜀,如今这一世已是上天恩德。

颜林氏看着满屋的东西。又环顾了一眼院子里,喃喃自语道:“以后,随着人多了。还要起房子。”

颜世卿忍不住不满的望了一眼颜林氏,心道:“母亲这几日花钱如流水不说,这心也越发的大了,**又多了。”

芸香将青梅用冰凉的井水洗了洗。装了些放到铺了白布的藤框里,笑着将其拿到葡萄藤下,众人围着将青梅吃了。

颜舜华颇爱青梅的味道,虽酸却酸的过瘾。她拿起一个青梅,咬了一口。果然又是酸的倒牙的滋味,不觉想起上一世。那时她怀了胎,她的贴身嬷嬷安嬷嬷,见她喜爱青梅,还曾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感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让太子妃娘娘头胎得子。”

安嬷嬷断言她那一胎一定是个王子,并说了“酸儿辣女”。后来她倒果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诞下宇文斐。

想起宇文斐,颜舜华心中忽如针扎般疼痛,脸色十分不好看。

芸香瞧了出来,吓了一跳,忙将颜舜华搂在怀中,心疼的问了一番,又仔细察看了一番。颜林氏几人也忙关切的询问。

颜舜华微微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再睁开眼,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因见芸香几人一脸担忧之色的望着自己,心里流淌过暖意,忙道:“倒让祖母、父亲、母亲、哥哥担心了。这几日晚上天热的缘故,没有睡好,刚只觉得一阵不舒服。现在倒是好了。”

颜林氏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颜舜华。

芸香又搂了颜舜华一会儿,因颜舜华嫌热,方放开她。又嘱咐她不如趁着这会还没有开中饭先去睡会

颜舜华本这会还不困,但不忍拂了芸香的好意,笑着应了。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青梅,颜舜华忍不住赧颜道:“母亲,我喜这青梅,给舜华多留些。”

几人听了,不约而同的笑了。

颜舜华洗了把脸,回屋和衣躺在床上。

刚躺下没多久,耳房的门却是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随后,颜林氏的声音传来。

“华姐,开开门。祖母给你送葡萄来了。”

颜舜华忙起身开了门。

颜林氏笑道:“我就猜你一准还没睡着。”

颜林氏一手拿着青瓷花瓶,一手端了个盛了葡萄的瓷碗。

青瓷花瓶里插了几朵今早才开的红玫瑰,玫瑰如火般明艳动人,绿叶如翠玉。颜舜华接了过去,将那青瓷花瓶摆在靠近床的案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颜林氏笑着看了看那插了玫瑰花的青瓷花瓶,又拿眼环顾了房内四周,慈爱的道:“今个儿去镇上,恰巧有家店面在出售东西,里头有鹅黄底青草纹路的装纸,我见不少人都在买,问了价,倒还合适,也买了些回来。适才你父亲与你哥哥将其卸在了我房内,回头我与你母亲一道拿那装纸把你这房间的墙给糊了,到底女儿家不比小子,闺房还是不能太简陋了。”

颜舜华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她顺着颜林氏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屋内的四面土墙。这房子倒是砖瓦房,但屋内刷墙却用的不是白灰而是泥浆,屋子看上去就有股灰扑扑的感觉。她笑着道了谢,又问:“祖母房中、哥哥房中、父母房中也糊吗?”

颜林氏摆摆手:“我年纪大了,不讲究这些。你哥哥一个男孩子,也不讲究。就只买了够你这房间还有你母亲房间的。你不用往心里去,等以后咱们家头银钱多了,兴许还会重新翻盖房子,到那时我自然会好好捣鼓我自己住的屋子,还有你哥哥过上几年也要成亲,自然也不会亏待他难怪你平常喜欢摆弄花啊草的,这屋里头摆上这么几枝花,可不立马就明亮多了”

颜舜华道:“舜华谢祖母的一番心。”因想起昨夜商量着让颜世卿去镇上的酒楼去问问,不免多问了几句关于此的话。

颜林氏将葡萄碗推向颜舜华,两人各拿了一颗放进口里吃了。颜林氏笑着道:“倒也还顺当,你父亲去了镇上的广和楼,见了那酒楼里的二掌柜,二掌柜家里人不久前还曾经特别买过我们的双花露,他倒是觉得很好。只是拿主意的却是大掌柜,而这阵子大掌柜出了远门,让我们再等等,并将今日带去的两罐双花露给买下了。你父亲说等明日再去问几家酒楼想来走你说的‘批发’这条路子估摸着也可行。”

颜舜华提示道:“大悲寺不知可有意批量采购?可以让父亲去问上一问。顺道打听下那玫瑰糕可受香客欢迎”

颜舜华与颜林氏聊了一些关于经济上的事。她与颜林氏到底并不熟悉,又有心避讳,说着话很容易就断了话题。时不时会出现冷场。

颜舜华低头嗅着那青花瓷瓶里的玫瑰花,心道若是那玫瑰换成桃花倒更合乎她意。

颜林氏叹了一口气,执了颜舜华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往事如云烟,逝则如斯夫,有些事有些人,忘记了方好这人啊,要适当的健忘,才不会觉得沉重”

颜林氏说完拍拍颜舜华的手。也不等颜舜华接话,就转回身走出去。

颜舜华微微闭了眼,再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她并无睡意,拿了先前钱多多赠予的书斜倚在床头静静的阅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却是渐渐眼皮沉,索性除了鞋袜,歪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下午时。芸香过来找颜舜华说新衣式样的事。

芸香拿了软尺,一面为颜舜华量了尺寸。一面笑着道:“昨个儿你说的衣服样式,我昨个夜里琢磨了一下,倒是画了一张样纸了。你且看看,可还满意?”

芸香说着话,从随手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张画纸来。

颜舜华有些吃惊,她当时不过是顺口一提。说了后世的娃娃领、花瓣点缀的样式。倒没想到芸香却是认真想了很久,不仅如此还画了出来。

颜舜华接过画纸,那画纸里的衣裙是一套。上衫是圆圆的娃娃领,对襟收腰窄袖样式,衣襟与领边上是香草纹。是一件百褶裙。裙身上则自裙底处向上蔓延着桃花,似一副仙女散花的情形。

颜舜华光看着那画纸里的画样就十分喜欢,赞了母亲芸香几句。

芸香微红了脸,接过画纸:“不过是小技。上衫我决定用桃粉色的丝光棉做,香草纹用青草绿色的绣线;的百褶裙就依你所说用米白色的细棉布来做,上面的桃花不采用绣技,而用桃粉色的丝光棉剪成一朵朵桃花,再缝上去”

颜舜华听着,哪里有说不好的道理。当下,自是又赞了芸香几句。

下午的时光里,颜林氏跟颜世卿、颜致远三人去了地里,采了些百合花、薄荷草来,准备第二日一早熬双花露的材料。

芸香则被安排留在家里赶做衣服。颜舜华捧本《东周列国志》坐在芸香旁边,看一会儿书,瞥一眼芸香。有时恰好芸香也抬头望她,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芸香做活很快,一下午的功夫,已经缝制好了几件衣服。因了眼下颜家众人都是没用新薄衫可穿,所以倒也不追求过细致的绣活,将衣服缝好,又熨服帖了,各人就都先穿上了身。至于衣服上头的绣花,倒不急于一时,等有时间慢慢绣上就是。

芸香为颜舜华先做好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袖高腰襦裙,时间仓促的缘故,衣服线条颇为流畅,并无过多饰样。颜舜华换了新衣,倒是觉得颇为合体。芸香看了也觉得满意,又让颜舜华在院子里转了个圈。

天黑的时候,莫青山却是来到了颜家,她胳膊弯里挎着一个小竹篮,篮子里放了不少的莲蓬。莫青山两眼亮晶晶,将莲篷一股脑倒在颜家葡萄藤下的圆桌上,笑着剥出一个嫩莲子递给颜舜华:“华姐,你尝尝,我下午去摘的,先头一直在忙着割猪草,才将一有时间就给你送来了。”

颜舜华接过莲子,笑着吃了,果真清冽甘甜。她就喜这生莲的味。

颜致远从外头回来,一眼瞧见莫青山在自家院子里正和颜舜华语笑嫣然的说着话。他不知妹妹与莫青山在说什么,但看到她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却是一时生出“姑嫂和谐”的画面来。

颜致远为自己有着这样的想法而微微红了脸,心中暗骂自己当真是白读了圣贤书。

莫青山直觉有人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看,一回头却是看到了颜致远,眼眸不由更亮了,笑着招呼颜致远过来吃莲子。

颜致远有些不自在的走过来,又强自镇定的接过莫青山递来的莲子。局促的问了莫青山可吃过了晚饭?

莫青山则爽朗回了吃过之后,斜睨着似笑非笑的看了颜致远一眼。

颜致远只觉得自己的功力似乎都不顶用了,当下却是脸微红。

颜舜华在一旁看着两个少男少女局促无话的模样,倒拿了几个莲蓬退到屋檐下剥了起来。

隔老远,颜舜华时不时打量一眼颜致远,见他面上的红色还没有消退,再看莫青山,却是一脸的镇定与从容。

不觉,有些迷惑了。

同样迷惑的还有颜致远,等莫青山一走。颜致远就搬了张潇板凳坐到颜舜华身旁,他想问妹妹最近有没有发现莫青山比着以往倒显得有些冷静甚至冷漠了?

这话却是终没有问出口。

只是,颜致远夜里翻来覆去,想起莫青山的变化,心里头颇为失落。

接下来的几日,颜致远总是有意无意的向颜舜华探听莫青山学字的情况。(未完待续)

ps:我家蛋蛋这两日感冒发烧,现在还没好~~一家人焦头烂额,原来大推定的三更实现不了了。希望姐妹们谅解。

第九十三章

自那日开始教莫青山学字时,莫青山每日总是要抽出一两个时辰来到颜家跟颜舜华学习。在公开与保密上,颜舜华与莫青山保持了一致的意见,两人的教与学都是在颜舜华房中进行的,并未对外人道。

不过,到了第三天头上的时候,颜致远倒是发现了。很快,虎子也发现了。

虎子发现的第二日,就提了一篮子菱角来到了颜家,将有心想跟颜舜华学认字的意思透露了出来。颜舜华本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的份上,答应教了虎子。

只是虎子与颜致远同年,在乡间来讲,眼看过上几年也是要说亲的年纪了。颜舜华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小姑娘。对此,假若虎子也跟着莫青山一样,每日进了颜舜华的房间学习,却是不合时宜的。

为此,颜舜华提议虎子不如将学习的事回去给虎子娘提上一提。颜舜华这厢却也将此事给颜林氏与芸香说了一遭。

颜林氏近日冷眼旁观,渐渐发现孙子对莫青山倒好似慢慢滋生了情谊。她本来喜欢莫青山勤快能干不怕吃苦,又长着翘臀细腰,一副好生养的身段,只是也嘀咕着莫青山的性子野缺乏教化。听了颜舜华讲,莫青山近日倒是在跟颜舜华学习认字,又见颜舜华一脸高兴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等私底下与颜如玉讲时,颜林氏道:“假使青山能识字懂礼,她与致远的婚事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我听华姐讲,青山有一手好石子功,倒是砸哪中哪,这石子若是换成弓箭,可不就是神箭。这青山的女儿身若是换成男儿身,可不就能杀敌退阵成就一番功与名。”

颜如玉当时正在为自己缝制一件衣衫,听了颜林氏的话,倒是一惊那针就扎进了手指,留出一滴血来。颜如玉一脸怪异的看着颜林氏,好笑的道:“母亲。当真会说笑。那花木兰岂是谁都能做的,不过就是个野丫头。我倒觉得悠兰与远哥若是亲上加亲,自然是极好的”

颜林氏听了,忍不住撇撇嘴,想说出什么,但看到女儿颜如玉好不容易才长胖点的身子,愣是将话咽到肚子里。

颜林氏可不赞成外孙女杨悠兰与孙子亲上加亲的提议,一则悠兰身上虽然流淌着女儿颜如玉的血,可也流淌着那负心汉狼犊子的血。就怕继承了那杨四平的薄情冷血。再则,颜林氏的父亲在世时,曾经谈及他所知道的几家姑表亲,亲上作亲生下的孩子里有痴呆儿的事,这个让颜林氏直觉的亲上做亲实在有风险。

颜林氏心中感叹一句,外孙女虽然亲,可到底还占着一个外字。

芸香素来是二十孝母亲,听了颜舜华的话。只问了可会累着可会影响颜舜华自己的学习,在得了准话后。便也选择放行了。

至于虎子吭哧的将这话说给了他娘与他奶奶听。他娘倒是吃了一惊,等回过神来,又是一番阿弥陀佛,当天更是上了几柱香。虎子奶奶夜里则念了一会儿经,第二天又让虎子娘准备了几十颗鸡蛋,两斤红糖与一篮后山上采来的野果子到了颜家。将感谢的话说了一遭。

虎子娘更是咬咬牙,一脸肉疼的褪下了手腕上戴着的一个赤金镯子。颜舜华自是看到了虎子娘的一脸肉疼之色,当下并没有收下。

因了颜舜华不想让自己教莫青山与虎子姐弟认字的事说出去,虎子娘得了嘱咐便也守住了口。至于她的小儿子,虎子娘本想求着颜舜华一道教了好了。不过这话还没有递到颜舜华那,就被颜林氏骂了回去。

颜林氏道:“虎子他娘,你可莫忘了这做人得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教你家两个了,你若还觉得不够,那岂不是要累坏我家华姐。累坏了,可是一个也教不成”

虎子娘悻悻然而归,回去把话抱怨给虎子听。虎子提出让狗子跟他学就是。虎子娘想了,倒也作罢。

因了这跟着颜舜华读书认字的事,是莫青山起得头,虎子娘对莫青山的态度有所改观。莫青山因此对颜舜华又是多了一重感谢。

既然这读书认字的事已经公开了,颜舜华便将每日学习的时辰定在了上午辰时初刻到巳时中刻。

原本只是颜舜华带着莫青山与虎子两人学习,过了几日,颜致远也加入了进来。

颜舜华与颜致远商议后,两人便每日轮换着教莫青山与虎子姐弟。这样一来,颜致远对读书的兴趣大增,每日一闲下来就捧着书本摇头晃脑的读,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颜舜华。如此,颜致远的功课倒是进益颇大。

颜林氏得知后,也觉得是意外之喜,又怕颜舜华与颜致远累着,每日里和芸香一道变着花样为二人做些滋补饭菜。

饭菜养人,颜致远本就是正长身体的年纪,这阵子经了颜林氏与芸香的一番好饭菜的调养,倒是身长忽然高了一截。颜舜华原本过分白皙的脸色里也透出几丝红润来。

这一日,颜林氏闲在家中无事,想起前几天鲁家人来请她带上颜舜华去上一趟的事,就带了颜舜华去了一趟鲁家。

到鲁家的时候是辰时,因是夏日里,日头已经升的老高。

鲁家竟然还在吃早饭。

鲁家人很显然没有想到颜舜华与颜林氏会这个时候过来。鲁春发浑家与鲁秋实浑家笑着迎上来,两人一个扶着颜林氏,一个牵起了颜舜华的手就往屋里走去。

进了正堂,鲁家人又极为热忱的让着颜舜华与颜林氏一道吃饭。她俩早在一早就吃过了饭,此时自然是笑着谢了好意。

颜舜华瞥了一眼鲁家的餐桌,见鲁阿婆面色红润,脸上带笑的坐在正堂吃早饭。饭菜颇为丰盛,鲁阿婆又坐在主位,心知鲁家人倒是所言非虚,如今倒是真待鲁阿婆好很多。又打量了鲁春发。见他气色也颇为不错,还有鲁春发的侄媳妇胃口也似乎很好的样子。

颜舜华放下心来,由鲁春发浑家陪着与颜林氏一道进了偏房,鲁春发浑家泡上了茶,坐着相陪着说话。

说了几句,鲁春发浑家根本还没有吃好的样子。推了一把颜林氏。

颜林氏笑着说道:“春发家的,快去吃饭吧!咱们都是一个庄子上的老相识了,何须如此客套。”

鲁春发浑家笑着又寒暄了几句,就转回正房吃饭了。

因了她们两人的造访,鲁家人这一顿饭菜吃的颇快。

少时,鲁阿婆有大儿媳与二儿媳陪着进了偏房,三媳妇则端上了一些刚洗好的野果子。

鲁阿婆找了两三个借口,将几个媳妇支走,陪着颜林氏祖孙说了会话。

颜舜华找了个机会。不动声色的为鲁阿婆把了搏。

知鲁阿婆除了气血有些虚外,倒没有其他问题后,颜舜华又开了两幅补气血的方子与几个药食两用的饮食方子。

鲁阿婆道了谢。又一脸怪异的望着颜舜华,鲁阿婆笑的一脸神秘莫测:“怎的,华姐读书是神童,这转眼又变成神医了?”

颜舜华垂眸,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颜林氏则笑着说了一通颜舜华梦中奇遇。

鲁阿婆以往颇有些信鬼神。听了颜林氏的话后,只是很怪异的盯着颜舜华看了几眼。

颜舜华被瞧得。心里有些不自在,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口。

颜林氏倒是心里咯噔一下,生怕鲁阿婆看出什么来。忙拿了年轻时的话题说了开来,鲁阿婆提起年轻时的事,倒是一番感叹。又有点低落的道:“老鲁倒是个好命的,走在前头风光大葬,又不用受气。”

颜林氏则笑她:“怎的,老鲁走了后才知老鲁的好?过去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人都说这凡事要往前看。以前是他们不懂事,如今我看着也倒是孝顺了,这倒是一件幸事。老姐姐,你也要惜福才是。”

鲁阿婆叹了一口气:“除了老大家的,其他几个也不过是面子活罢了,哪里是真心孝顺,不过是做给几个儿子看的。”

颜林氏说了一些开导的话,鲁阿婆也渐渐高兴起来。

颜舜华闲着无事,坐在一旁,磕了葵花籽吃,听两个老太太说起当年的人和事,这些人和事她自是都不认识的。不过,倒也是听的有滋有味,又在心里感叹一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两个老太太的话题渐渐转到生儿子的秘方上。

生下儿子在大齐对一个女人而讲,是顶重要的事情。其实,哪里只是在大齐,就是在整个古代,生下儿子与否都是女人要过的一道坎。有时候,讲一个女人争气,在古代并不是说这个女人为夫家赚了多少金钱,管了多大家业,进了多少孝悌,这些却都没有生下一个儿子来的重要。

在生儿子上面,鲁阿婆最是有发言权。

颜林氏腆着脸为儿媳芸香向鲁阿婆求教经验。

鲁阿婆却不住的瞧着颜舜华。

颜舜华会意找了个借口出了屋。

鲁阿婆见颜舜华出了房子,屋里只有她与颜林氏两人。

鲁阿婆神情严肃,一脸认真的执了颜林氏的手:“大妹子,你且实话告诉我,这世卿可是有不举之症?”

一句话问的颜林氏脸上起了烧。

颜林氏笑骂道:“你这疯癫婆子,可是又撞了邪了?满嘴说的什么胡话。你说出来,脸都不红没羞没臊的”

鲁阿婆却是正了色:“你别笑,正经的。我问你,那世卿可是有不举之症?若是没有,那芸香怎么入门都这么几年了,就只了一个华姐,却是再无了消息。我想了好久,倒是看着世卿成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倒像个不中用的?”

颜林氏听了,不免生恼意,骂了一句:“你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是说话不忌荤素。好端端的,你管我儿子房事举得来举不来干甚?要是我媳妇芸香跟你沾亲带故倒也罢了,可分明和你,没有关系。你这岂不是咸吃萝卜淡心。”

鲁阿婆却是不理,笑着又追问了颜世卿究竟中用不中用。

颜林氏一甩袖子:“我儿子的房中事,我哪能知道。你年轻的时候,听你儿子与媳妇行房,我可做不出来”

鲁阿婆也不恼,笑着拉了拉颜林氏:“你还是那样,一说就恼,正经的跟官家千金似得,脸皮薄的很。你出去问问,咱们村里哪家的婆婆没有偷偷听过儿子与媳妇行房,不然万一有个好歹,不合也早点知道。再则,又不是日日听,不过是新婚第一夜为了断新妇可是处子之身好了,你也别恼我这里倒是有个生子偏方,不管世卿有用没用,你要想要孙子,回去拿了给世卿吃吃倒是没有坏处,左右不过是壮阳补肾的”

鲁阿婆说着话,打开床后面的一个箱笼,从里头的一双被子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来。鲁阿婆将那张纸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想起以往老鲁还在的时光,眼角不觉有些湿润。

颜林氏瞧了,知鲁阿婆是想起了老鲁,笑着插科打诨道:“快收起你那泪,小心老鲁瞧见了,晚上蹦跶出来找你。”

鲁阿婆白了一眼颜林氏,将那张泛黄的纸放到颜林氏手中。

颜林氏低头仔细一看,却是一张药方。药方上字迹狂草,不过依旧可以辨认出上头都写的什么。

有杜仲、有菟丝子,有羊藿都是些壮阳补肾的药。

颜林氏又反复看了看,不放心的问鲁阿婆:“这是以往老鲁在世时吃的药方?”

鲁阿婆笑着点点头,又道:“可不,是一位不世出的游医开给老鲁的。当时老鲁送了他两颗灵芝。那游医交代按照这药方抓药,一月只吃一副,不可多吃,准能一举得子。”

颜林氏听鲁阿婆如此说,不免问道:“那吃了怎样?”

“还能怎样,这几个儿子可不就生出来了?”鲁阿婆笑的一脸甜蜜,脸上的褶子皱成一朵盛绽的菊花,又道:“给你说句私密话,当时老鲁吃了这副药,那夜里的神勇”(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颜舜华和鲁春发浑家一道去了何艳的房。

何艳怀胎已有三月,因为胖的缘故,倒也不是很显怀。这阵子何艳听了颜舜华的话,饮食多食鱼虾、青菜、坚果、新鲜水果之类,每日里按时作息,中午还会歇会午觉,早晨太阳好时,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自觉身子骨强健不少。

颜舜华她们进去的时候,何艳正拿个绣棚在做绣活。颜舜华凑过去一看,见绣的是个鲤鱼跃龙门的图案,绣色鲜艳,绣功精细,说了句:“真好看!”

何艳抬起圆圆白白的脸,看了颜舜华一眼,笑着道:“哪里有你母亲做的好?你母亲的绣活倒是远近闻名的,我倒是想跟着她学来着,不过她每日里都忙,我也就不好去烦她了。”

颜舜华将手放到何艳手腕上,为何艳把了把脉,口里道:“母亲也确实是忙。”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放下。

何艳与鲁春发浑家忙问胎安情况。

颜舜华笑着道:“挺好的,放宽心就是。”又询问了何艳几句,见并无问题,又给何艳开了几道日常有助安胎的饮食方子。

鲁春发浑家虽不认识字,却也知道是好方子,当下又是一脸感激,拿了腌梅给颜舜华吃,又陪着她说了会话。

过了一会儿,颜林氏从鲁阿婆房中走出来,由鲁秋收浑家陪着到了何艳的房。见颜舜华正在吃糖腌梅,颜林氏笑着道:“咱们家也买的有青梅,回去就让你母亲给腌上。”颜舜华笑着拿了一颗,递给颜林氏:“祖母也尝尝,酸酸甜甜的,倒有开胃之效。”

颜林氏笑着接了。放进嘴里,又问了何艳的身体情况,何艳笑着一一答了。颜林氏不免又嘱咐了何艳几句。

几人在何艳屋里围着小孩的话题说了一会后,眼看着近午,鲁家人张罗着要好好做顿饭。鲁春发浑家笑着道:“颜婶子还未曾在我家吃过饭呢,前阵子你一举治好了我们家三人。可得在我家好好吃顿饭,也让我们尽尽心。”

鲁秋收浑家与何艳也极力挽留。

颜林氏瞥了颜舜华一眼,知颜舜华的性格,便笑着问道:“华姐,你两个婶子与嫂子要留咱们用饭呢,你说是留下来用,还是回家去?”

颜舜华肚里好笑,颜林氏拿这话问她,摆明是不想留下。推给她,让她给个借口。

颜舜华笑了笑,于是道:“母亲不是一早就张罗着中午要包饺子吃么?咱们若不回去,母亲忙活了大半天却是没人吃,怕是要伤心。另一头,父亲今日去栖霞村让人打家具去了,怕是如今刚到家,估摸着就家具的式样有话要和祖母商量。”

“对对!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颜林氏笑着道:“还多亏了华姐的提醒,人啊。年纪大了就总忘事。那烦请替我告诉鲁阿婆一声,就说我回去了。等回头,我再来瞧她!”

鲁春发浑家与鲁秋收浑家听的颜家要打家具,一时羡慕的不行,知道颜林氏与颜舜华回去有事,又让了两句便作罢。

鲁春发浑家提了一篮子鸡蛋与一篮子野果子执意送给颜林氏祖孙俩。颜林氏作势推让了两下,便笑着一手提东西一手牵了颜舜华的手向家里回去。

两人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迎面却是碰到了虎子与二牛一干浩浩荡荡五六个人阵势的童子军。虎子领头,打眼瞧见了她们,领着一帮小子唤了声颜林氏“奶奶!”

颜林氏笑着将鲁家送的果子拿了些分给一群小子。一群小子笑眯眯的接了,又问了颜林氏“奶奶好!”又喊颜舜华“妹妹好!”

颜舜华笑眯眯的回了话:“哥哥们好!哥哥们做什么去?”因没见哥哥颜致远跟这群一帮蝗虫似得小子们在一起,多问了一句,“我哥哥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虎子道:“我们去扎鱼。原本是在一起的,只是后头你家里来了人,他便回去了。”

颜舜华看向颜林氏。

颜林氏道:“谁来了?”

虎子道:“我也不认识,一个看着跟我表姐一样大小的姑娘牵着个穿的脏兮兮的小胖墩,许是你大姑姑家的孩子。你们快回去瞧瞧吧!”虎子说完,又匆匆冲颜林氏与颜舜华告辞一声。随后,虎子一招手,领着一帮小子又浩浩荡荡的的向前头水田处走去。

颜舜华回望了一眼,这群小子可真是不怕热,连天晌午的跑去捉鱼。怕是这一夏里,这群小子稳定晒的跟黑泥鳅一样。

颜舜华跟颜林氏道:“祖母,刚虎子哥说可能是大姑姑的孩子,那就是我的表姐与表弟了。当真是她们吗?”

颜林氏有些意外,皱了皱眉:“他们来做什么?莫不是那杨四平连自己的一对儿女也容不下了?”

颜如玉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唤杨悠兰,今年十二岁,是姐姐。儿子名唤杨慧森,今年五岁,只比颜舜华小上两个月。

颜舜华也皱了皱眉:这大姑姑颜如玉被那杨四平休弃赶回了娘家,怎么表姐与表弟也突然回来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颜林氏叹口气,脚步走的更快些。

原本她还想将藏在怀中的那张鲁阿婆给的方子拿给颜舜华瞧瞧,看看别有问题了。如今想到自己的外孙与外孙女也极有可能是被那杨四平赶回家了,一时心乱如麻。

虎子猜测的没错,来的两人正是大姑姑的一双儿女,杨悠兰与杨慧森。

颜舜华与颜林氏快到家的时候碰见了来寻她们的芸香。芸香笑着道:“幸亏遇见了,不然我还得白跑一趟。”芸香说着话,拿了帕子擦了擦颜舜华额头上的汗,又从颜林氏手中接过一篮子鸡蛋与新鲜果子,压低声音道,“兰姐与森哥来了,兰姐好似染了风寒。一进门就咳嗽个不停,脸色蜡黄蜡黄的,小脸都快瘦没了。森哥,倒是还好,看着比以往倒是更白胖了些,只是”

芸香犹豫了下。没将只是后头的话说完,临时改了口:“赶紧回去吧!大姐姐正抱着两个孩子哭呢,我也劝不住。世卿去了栖霞村还没有回来,家里眼下只有致远一人在那招呼着他们娘三。”

颜林氏点点头,拉了颜舜华快走几步就到了家。

一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呜呜的哭声。

颜舜华听的出,这哭声里头哭的最响的声音就是颜如玉的。

颜林氏皱了皱眉,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因为这声嘟哝声音小,话又说的含糊。颜舜华一时倒也没听清。只是瞧着颜林氏的声音,颜舜华便知颜林氏并不喜欢大姑姑的两个孩子来颜家。

颜林氏进了门,原本想冲颜舜华与芸香摆摆手,让她们先回屋去,想了想,又作罢。

芸香与颜舜华便尾随了颜林氏也入了门。

入门,直冲颜舜华耳膜而来的便是大姑姑娘三的哭声,听声音颇是伤心入骨。

颜致远在里间张罗着端茶倒水。见了颜林氏回来,不觉长舒了一口气。

颜致远道:“来了有一会儿了。一来就抱在一起哭上了。我与母亲都劝不住,这才让母亲去寻祖母。”又瞥了一眼里头抱头痛哭的三人,皱着眉头道,“祖母快去劝劝吧!别嗓子哭哑了。有啥先坐下来说说看。”

颜林氏点点头,接了颜致远递过来的一杯新泡好的茶水,喝了两口。才觉得心中适才陡增的火气降了不少。

里头抱头痛哭的颜如玉娘三,哭的投入,似乎丝毫未曾瞥见颜林氏与颜舜华回来了。

颜林氏也不作声,只是移了椅子,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儿与外孙外孙女们。

芸香见颜林氏不作声,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颜致远又递给芸香与颜舜华各一杯茶水,两人接了喝了。

待颜致远又拿了茶水,要递给颜如玉娘三时,颜林氏却是摆摆手。

颜致远不知其意,但也从善如流的将茶杯放下,安静的退到颜林氏身后。

颜舜华看了看颜林氏阴沉的脸,知她是又生气了。她又抬头瞧了颜如玉娘三,见颜如玉揽着的一个姑娘,身材纤细,颇显出身段来,头发有些泛黄且凌乱,正趴在颜如玉的肩头,哭的不能自已,肩膀一抖一抖的,很是伤心。另一个是个小子,个头不高,正窝在颜如玉的怀中,颇为肥胖,肌肤白嫩,像一个圆球一般。

几人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哭声有停的趋势。

颜林氏轻咳了两声,见颜如玉娘三还是在哭个不停。索性开了口,颜林氏道:“都别哭了。光知道哭,孩子大老远来,怕是连水也没喝上一口,指不定还饿着呢。更何况兰姐还发着烧,有你这样做娘的吗?”

哭声渐渐小了下来。

芸香忙道:“娘,我去灶房里做点饭!”芸香说完,扯了颜舜华就走。

颜林氏也瞥了一眼颜舜华与颜致远,道:“远哥与华姐也出去帮你们母亲吧!”

颜舜华知道颜林氏定是有梯己话要问外孙女与外孙,他们几人在不方便,才有意支开他们。

颜舜华跟在芸香后头就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却是听到了屋里头的抽搭抽搭的哭声。

“娘,那个不要脸的小**穿我的出嫁时的衣服被兰姐瞧见了,兰姐说了两句话,那小贱人就要死要活的逼着四平打了兰姐,兰姐受了风起了烧也不管”

颜林氏叹口气,冲杨悠兰招招手:“兰姐,快来外祖母这里”说着话,一把将杨悠兰揽到怀里。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ps:刚抢两分钟时间,这会改了过来,不好意思。

第九十五章

ps:道歉下,这几日小眉家里忙疯了~~以后尽量不会断更了~

夏日里,人本就热的厉害,发着烧的杨悠兰蜡黄的脸色中透着红,哭了一会儿,忽的就咳嗽起来。颜林氏将杨悠兰揽到怀里,只觉得好似搂着一个火炉,顿时只觉得浑身热燥极了,慌忙拿手摸了摸杨悠兰的额头,果是烫手。

颜林氏拍了拍杨悠兰,柔声道:“我的小可怜见的”心肝宝的说了两句。

先头,好不容易才见到颜如玉,杨悠兰撑着一口气倒是又哭又说了一会儿,这会子不哭了,只觉得浑身无力,喉咙里更是跟塞了个通红的炭火一样烧着灼灼的痛,当下听了外祖母颜林氏的话,杨悠兰虽有心回外祖母两句话,却只是无力的嘶哑着嗓子嗯嗯啊啊的唤了几声外祖母

颜林氏看着杨悠兰如此,不免心中又是心疼又是烦躁,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那厢,颜如玉依然在哭哭啼啼的控诉着:“那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听说早先是要爬他家二少爷的床,不想床还没爬成,却是被她家夫人给瞧出了她的不安分,那夫人便要将她随意配给外头的小厮。那小贱人又岂能甘心,不知怎地,竟是一来二往的勾搭上了在铺子里做管事的四平好端端一个正派的男人就被那下贱人勾引成这样如今四平连兰姐与森哥都赶回来了,那我岂不是更没有回去的希望了”

颜林氏听的大为皱眉,那个黑心狼杨四平待自己女儿颜如玉不念一丝一毫夫妻情分,绝情冷心至此,说他是畜生都怕侮辱了畜生。女儿倒好,脑子里跟糊了浆糊一般如此理不清,口口声声只骂那大家的婢女。却几乎只字不提杨四平的错。这种事向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大家的婢女品性有亏却是不假,但那杨四平作出休妻弃子的举动更是愚蠢的贱人所为!

颜林氏瞪了一眼女儿颜如玉,骂道:“别再给我作死的哭了!满心里只有你的委屈,只有你的黑心狼!你还算个当娘的吗?你闺女身上烫的都可以捂个鸡蛋了?再这么理不清的哭下去,你闺女真烧坏了脑子。这辈子就毁了”

颜如玉瑟缩子,停止了哭泣,将怀里的小胖墩杨慧森推开了推,一副不敢相信的语气:“娘,你当真?”

颜林氏看了一眼颜如玉,直接吩咐道:“赶紧让芸香去熬驱寒汤,去把华姐喊过来”

颜如玉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脸,脸上的红痕还没有全部消掉,不过瞧了一眼闺女杨悠兰那黄中带红的脸。当下也不迟疑了,急匆匆的打了帘子出门去寻颜舜华与芸香。

那小胖墩杨慧森见他母亲出了门,赶紧也跟上,口里还嚷着:“母亲,等等我!我要吃葡萄!我要自己去摘!”

颜林氏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小声的嘀咕一声:“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骨子里就是个无情自私的!”

杨悠兰听了,嘶哑着嗓子为弟弟杨慧森轻声辩解:“森哥还小”

颜林氏“哼”了一声。想说什么,看了看杨悠兰的样子。只得忍住,又好言劝慰几句。

一时,颜舜华与颜如玉先后赶到。

颜如玉按照颜舜华所说端了一盆新打的冷井水,用冷毛巾为杨悠兰冷敷额头。

颜舜华与颜林氏俩人则拿了棉纱蘸着葱白薄荷黄酒,来来回回的擦拭着杨悠兰的两个太阳、两肘弯、两手心、两胳肢窝、两足心轻重适度的来来回回擦拭了一会儿,颜舜华又吩咐了颜林氏与颜如玉几句注意事项。让他们各自千万不要停。

她则寻了一副银针出来。

眼下,杨悠兰正处于高烧之中,汤药的效果要来的慢。颜舜华决定施针!

颜舜华将银针用火烧一下,又放在酒里浸泡一下后,冲颜林氏点点头:“要赶紧施针”

上回。鲁春发病重时,颜舜华也是施针救治好的,这颜林氏是亲眼见过,亲自参与过的。因而,当下颜舜华要给杨悠兰施针,颜林氏自是连声说道:“好!好!祖母给你打下手!”又高声冲窗外道:“远哥与森哥,先别进来!远哥,等下,万一你父亲回来,也先别让她进来。”

颜如玉看到颜舜华手中的银针,又听颜林氏如此说,也知道杨悠兰此时病情严重,一时倒是急的呜呜哭了起来。

杨悠兰此时烧的已经快不省人事了,迷迷糊糊只听到外祖母颜林氏在说话,母亲好似在哭泣。至于究竟说了什么,她却是听不到。

颜舜华伏在杨悠兰耳边柔声说了自己马上要施针,劝她不要担心,马上烧就会退,身子就会觉得舒服。

杨悠兰浑浑噩噩的点点头。

颜舜华见万事准备停当了,便冲颜林氏与颜如玉点点头,说一声:“开始吧!”

颜如玉却哭着道:“华姐”她想说,那针一定要下准确了。

颜舜华知她意思,点点头,又见颜如玉一脸泪痕,虽理解她一片慈母之心,却也不免皱眉。

这个时候该是稳着了,哭却无丝毫用

颜林氏瞪了一眼女儿颜如玉,压低声音严厉的道:“给我憋住,万一你哭的扰了华姐心神,下针不闻,那时你不哭,我也会打的你哭”

颜如玉听了,瘪了瘪嘴,肩膀一抖一抖,到底是忍住了。

颜舜华看此,叹了一口气后,快速从针盒中取出针刺了杨悠兰的风池、太阳、迎香

半个时辰未到,颜舜华长舒了一口气,收了针。

颜林氏与颜如玉见颜舜华如此,心知这针灸是成功的了,当下两人也不免跟着舒口气,只是到底还是不放心。

颜如玉想询问颜舜华。

颜林氏冲颜如玉摇摇头,颜如玉低头忍住看杨悠兰。

又过了一会儿,杨悠兰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睁开了眼睛,虚弱的说道:“水”

颜林氏与颜如玉赶紧凑上前去,俩人一口一个乖外孙女,一个乖女儿的唤着

颜舜华也很高兴,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来

颜如玉与颜林氏两人服伺着杨悠兰喝了水,三人面上都有喜色。

这时,在外头听到动静的颜致远与杨慧森、芸香忙出声询问。(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颜世卿是赶在午时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颜家已经吃过中饭。

听说颜世卿还没有吃中饭,芸香忙去灶间又简单的做了些饭菜,颜林氏则将杨悠兰与杨慧森来的事给颜世卿讲了一遍。

颜世卿将杨四平骂了一通,又和颜林氏商议了一会儿。听说杨悠兰已经睡醒,颜世卿忙要去看她。

这时,芸香的饭菜也做好送来了。

颜林氏道:“先前倒是起烧起的凶险,华姐给施了针后热退了不少,又洗了药浴,喝了汤药,这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你没听华姐说,现在烧已经退了,脉象也无大碍了。你赶紧的吃饭吧,忙了一天了。再者,虽是亲甥舅,可到底兰姐如今也眼看着要长成大姑娘了,她刚起床,自是得重新穿戴一会儿,你等会儿进去方妥当。”

芸香也附和着劝了两句。

这时,正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颜舜华从正房走出来,一脸疲惫,看到颜世卿颇为高兴,唤了两声父亲,又将杨悠兰的病情说了一遍后,方道:“父亲先吃饭,兰表姐这会子正喝粥呢”

颜林氏忙道:“华姐说病后喝清淡的粥类对身体好。”

颜世卿点点头,又笑着问了颜舜华一些杨悠兰的的情况,得了回答后,环绕一周,忽然发现少了颜致远与杨慧森,忙询问:“这两个小子去哪里了,怎么我回来一会子了也没有见着他们的影子。”

颜舜华看了一眼院门:“先头森表弟见了哥哥的弹弓,说是要去打鸟雀,别就央了哥哥去了林子里。有一会子了,估计等会也就回来了。”

颜林氏补充道:“这个森哥像极了他父亲,无心无肺,他亲姐姐病倒在里头。他倒好,来了又是要吃这又是要吃那,还要出门撒丫子,一点都不为他姐姐担心”

芸香素来是知小胖墩杨慧森不得颜林氏的喜欢的,她自己因了杨慧森先前对颜舜华做过的事,也对杨慧森不喜。不过。芸香嘴上却还是打起了圆场:“小孩子家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亲姐弟又怎么会不亲!”

颜林氏冷哼一声不吭声。

颜舜华道:“祖母当着兰姐的面先不说这话了,免得兰姐多想,对养身子不好。”

颜世卿点点头:“华姐说的对!再则,大姐姐她一向宝贝森哥,上一次的事森哥毕竟是受那畜生杨四平的支使,毕竟年少不知事是有的。”

芸香眼观鼻,鼻观口不说话。

颜林氏白了颜世卿一眼:“我看她敢说个啥!”又道,“你赶紧吃饭吧。吃好了去看兰姐,让兰姐也高兴高兴。”

颜林氏又转向芸香道:“先前扯的布我见还有不少,等会你去屋里找几块给你大姐姐,让她拿去给悠兰做两身衣服。俏生生的姑娘,如今穿的都要走一块掉一块了他杨四平就不配有这么好的闺女。”

芸香点点头,又说了前几日已经多给颜如玉的布料了,估摸着颜如玉已经下手为一双儿女做起了衣服。

颜林氏抬眼看看颜舜华,又看看芸香。

颜舜华瞧出颜林氏有梯己话要和颜世卿说。想了想便拉了母亲芸香去找布料去了。

等芸香与颜舜华母女走远了,颜林氏叹一口气:“别人生闺女都是赚钱的。咱家倒好,赔本的生意。”

颜世卿笑着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自家亲姐姐,哪里钱不钱的。平日里,母亲倒是最疼姐姐的,姐姐第一个孩子悠兰那可还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颜林氏苦笑笑:“倒是疼错了。当初若是严厉点。不被你姐的眼泪打动,说什么我也不让她嫁给当时穷鬼一名的畜生杨四平。当时的杨家那简直就是一窝蝗虫,连饭都吃不上,病了也吃不起药。你姐倒好,被那杨四平一番花言巧语就骗去了。还给我说什么只要有爱在,哪怕是做茅草屋,跟着杨四平那畜生吃糠咽菜也过的下去。倒如今她自己过不好,还带累娘家。才刚把她的病治好,这又要治她的一双儿女”

颜世卿开导道:“要不怎么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冤家呢。当爹当娘的可不都心甘情愿的还这儿女债呢。”

俩人坐着说了一会儿,颜世卿起身去了正房去瞧杨悠兰。

颜林氏自己坐了一会儿,见颜舜华走过来,笑着向她招了招手,牵着颜舜华去了屋里。

颜林氏问了杨悠兰的病情,颜舜华一一回答。

颜舜华又听颜林氏说道:“说起兰姐倒是和她娘一心,知道为她娘打抱不平。这阵子她娘被休了后,可是苦了兰姐,兰姐在家包揽了所有家务不说,还得去管那个皮猴子森哥。勾引那杨四平的小贱人更是夜里天天给他吹枕头风,没少上眼药。这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那杨四平现在就是活脱脱一后爹,也顾不得他闺女的前途了,两眼一抹黑的哭着喊着要将她闺女推入火坑”

颜舜华听了道:“兰表姐在睡觉时还在哭”

杨悠兰自幼长在颜林氏身边,颜林氏待杨悠兰的情分自然是深。当下,听了颜舜华说起杨悠兰醒来还在哭,不由又是一阵心疼:“我可怜的兰姐。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不成器的爹呢杨四平个畜生光顾自己风流快活,竟是不顾兰姐的死活,听了那小蹄子的话,坚持要将悠兰许给那小蹄子的娘家侄子那个小子是远近闻名的浑货,小小年纪就吃喝嫖赌。这还不止,关键是那小子还是个奴籍那杨四平自甘下贱要休妻去娶一个奴才就罢了,却还上赶着让亲闺女嫁给奴才,也变成奴才脑袋不是被门缝夹了,就是被驴踢了”

颜林氏越说越激动,竟是说着说着站起来,狠狠的踩了地几脚,好似踩得跟杨四平一样。

颜舜华听了,想起屋里头那蜡黄蜡黄脸色的杨悠兰,也为她的处境担忧起来。

杨悠兰已经眼看到了及笄之年,是要许人了,可是这娘被休,父亲又甘愿娶个奴才。好点的人家只怕都不愿意结这样的姻亲。(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下午的时光,颜舜华隔一两个时辰就去为杨悠兰把一下脉,又为杨悠兰按摩了风池等位。杨悠兰喝了汤药,沐浴了热汤,推拿了位,加上见了亲娘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杨悠兰到了太阳下山之际时,身上已是起了薄薄的一层汗,高热终是退去了。

颜舜华嘱咐了芸香与颜林氏熬制一些清淡的饮食与汤水让杨悠兰享用。杨悠兰病后身体有些虚,又哭了好久,用了一些饭后就早早的入睡了。

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颜如玉却是穷养女儿富养儿。杨慧森原来是个爹娘疼着宠着姐姐护着的男孩子,纯粹是娇生惯养大的。颜如玉一被杨四平赶走了杨家,又将那小蹄子没名没分的接回杨家后,杨慧森的日子顿时不一样了。衣食住行样样从简,行为举止处处被挑出差错,坐卧言语时时被敲打。

杨慧森很是吃了些苦头,苦恼了不少,好在他还有个一心一意待他的亲姐姐杨悠兰。杨悠兰每每趁着父亲杨四平与父亲的姘头并头熟睡之际,偷偷的下厨为杨慧森做些小灶,因怕动用厨房的食材过多被杨四平的姘头发现又是一番缠嘴,杨悠兰每次都只是耗费极少的食材,因了每日的量去的少,杨四平的姘头倒也没怎么发现,亦或许发现了看在量少的份上倒也没有声张。

由于每日做的小灶食物量少,杨悠兰又是一贯护着弟弟杨慧森,凡事以杨慧森为重习惯了,因而杨慧森起初还会客气的和杨悠兰分享一下小灶食物,因每次杨悠兰都摆摆手说自己不饿,久而久之,杨慧森连客气都懒得跟姐姐杨悠兰客气了。也因此。杨慧森虽然生活上受到了苛待,但并没有瘦下来,依旧长得圆滚滚的小胖墩的模样,杨悠兰却是实打实的瘦了下去。

杨慧森到了太阳下山时方与颜致远一道提了几条草鱼回到了颜家,一进了院子,杨慧森就大喊杨悠兰:“阿姐。我要吃红烧鱼、我要喝鱼汤、我要吃剁椒鱼头”

里头颜舜华正陪着杨悠兰说话,听到杨慧森的声音,颜舜华眉头不可及的皱了皱。她将一杯热开水端到杨悠兰的眼前,笑着道:“多喝些开水,排排药毒。”

杨悠兰有些拘谨不安的冲颜舜华笑笑,唤了一声“华姐儿。”颜舜华温和的扭头,又听杨悠兰道:“以前,森弟他不懂事,倒是做了错事。华姐儿别放心上。”

颜如玉也在一旁从中劝解道:“虽说老话讲一表三不亲,可眼下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怕是森哥与兰姐以后就会长长远远的跟你与远哥待在一处长大。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他以后要是再敢做出欺负你、捉弄你的事,我决计不能饶他。”

颜如玉说完忙冲杨悠兰使眼色,杨悠兰也道:“我也会时时鞭着他,不让他再惹你生气。”

颜舜华并不知道这个身子的原主究竟与杨四平还有杨慧森有何过节,只是每每听颜林氏与芸香等人话里话外的提起。听着倒是很严重的事。当下,她并没有直接表态。只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拿话岔开了去。

颜如玉有阵子没有见到森哥,自是想念的紧。和颜舜华与杨悠兰没有说上几句话,就眼睛不断往窗外与门口处瞟。

杨悠兰身子虚,说是头晕,又被颜舜华劝着喝了一些菜粥。

颜舜华见杨悠兰一副不是很有口欲的模样。再望一眼那青白相见的菜粥,笑着道:“兰表姐病才好,现在脾胃正是虚弱的时候,这时候补反倒不好,等好个两天左右的时间。我母亲或者大姑姑自然会为兰表姐做很多精致的肉食补补身子。”

杨悠兰被看穿了心思,不免有些赧颜,不好意思的笑笑。

随着正房的门“吱呀”一声,杨慧森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一进了屋子,杨慧森就一头扎进颜如玉的怀里,嘴巴甜的跟吃了蜜似得,一口一声娘唤的亲热。

这厢,颜如玉则不迭的连声回着杨慧森,又捧起杨慧森的脸,仔细观详了一番,喃喃道:“可怜了我儿子,这些日子竟是让你受苦了。瞧瞧这小脸也不红了,这身上的肉捏着也松了”

颜舜华听着只觉得好笑。她抬眼打量杨慧森,见杨慧森脸色白里透红,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宝蓝色绸衣,身子比较胖的缘故,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圆滚滚的。这哪里瘦了?

颜舜华又去看杨悠兰,杨悠兰正低着头在喝粥,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脸色蜡黄,颧骨高起,身子骨看上去瘦不拉几的,这才分明是瘦了,可怜了!

许是注意到颜舜华在注视自己,杨悠兰抬起头,冲着颜舜华笑了笑。

杨悠兰的笑容有些苦涩。

杨慧森奶声奶气的跟他娘颜如玉诉苦一番后,猛一抬头瞧见他姐姐杨悠兰手里正捧着个碗,当下忙挣脱掉他娘颜如玉的怀抱,三步并作两步走的快速奔到杨悠兰身边,张口就道:“姐姐背着我在吃什么好吃的?”

说着话,杨慧森就低头看向杨悠兰的碗,见里头只是些菜粥,不免感到很失望,脸上也浮现了不屑的表情,嗤之以鼻道:“外祖母家里也忒穷了些,粥里连肉丝都不放!”

颜舜华的脸上原本一直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如此听了杨慧森的话后脸上的笑容也淡去了

颜如玉听了儿子的话,不免大囧,忙一把将儿子拉到自己怀里,哄着道:“别乱说,你外祖母最是疼你们的。你姐姐之所以喝菜粥,是因为她刚生病了的缘故。你不同,今晚上,娘就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的给我的森哥补补。”

杨慧森闻言眼睛一亮,扬起头挥舞着手大声道:“我要吃红烧鱼,我要吃饺子,我要吃肉饼汤,我要吃烧鸡”

杨慧森一连串说了好几个菜名。

颜如玉笑眯眯的听着,看着杨慧森,满眼溢满了母性的光辉,柔声细语道:“好好!娘都给你做!娘都给你做!”

杨慧森笑的只见眉不见眼。

他一瞥头倒是发现了颜舜华也在屋子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气,恶狠狠的作势就要上去打颜舜华,口里不干不净道:“作死的小蹄子,上次谁让你跑的,害的我不但没有得到我阿爹承诺的两吊钱,反而还挨了打!看我不打你个赔钱货!贱货!我让你还逃!还逃!”

说着话,杨慧森随手抡起搁置在长案一角的鸡毛掸子,冲上来就要打颜舜华。

杨悠兰忙放下碗,就要去拉杨慧森,口里喝道:“森哥,你还不赶快放下,小心我揍你!快给华姐赔不是!”

颜如玉也拉着杨慧森,软声软语的劝:“好儿子,听娘的话,快把鸡毛掸子放下”

颜舜华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声站起身子,就往门外走去。

哪里知道,那杨慧森反倒不依不饶的奔了上去,眼看着就要给颜舜华一脚,颜舜华却猛地一转身,就势抓住了杨慧森的小短腿。

杨慧森以往欺负颜舜华欺负顺手了,哪里会想到颜舜华会拉这么一手,当下里见自己的一条小短腿被颜舜华抓住提起了,虽有些吃痛可他又怎能服气?当下里,杨慧森又伸出拳头要捶颜舜华。

颜舜华眼明手快的又腾出另一只手反手抓住杨慧森,猛一用力。

杨慧森吃痛而倒地。

这一瞬间发生的过快,等颜如玉与杨悠兰反应过来,颜舜华已经推开门走出正房。

颜如玉冲过来将杨慧森扶起来,心疼的察看了一番,见杨慧森并没有受伤,方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恼道:“这华姐怎么就下手这么狠?”

杨悠兰也赶了过来,听见她娘颜如玉如此说,不由为颜舜华分辨道:“这事说起来是森哥不在理,怎么能怪华姐还手呢?娘,却是糊涂了”

颜如玉虽心里不大同意,可想想自己的病是颜舜华治好的,自己与两个孩子以后还要仰仗娘家,倒没有再说什么。

杨悠兰上前去扶杨慧森,却被杨慧森伸手打开。

杨慧森恶狠狠的起放在手边的鸡毛掸子打了杨悠兰两下,怒道:“不用你假好心。现在娘在了,你以为还是以前啊,让你给我多做些红烧肉,你都不做,每次都让我不够吃”

杨悠兰委屈的双眼含泪,解释道:“我不是怕她发现嘛!再说了,做好了都给你吃了!”

她话音刚落,颜如玉沉下脸教训道:“什么叫做怕她发现?她算个什么东西,亏你还是我养大的,不说能为我撑腰做主也就罢了,还怕那个下作东西。瞧你弟弟都瘦了一圈了,我可告诉你,将来咱们娘俩可都指靠你弟弟了,趁着你弟弟小还用得着你,你得满心的为他才是!”

杨悠兰勾下了头,肩膀有些抖动,一副在哭泣的模样。

杨慧森瞪眼,向颜如玉告状道:“娘,你看,我姐她还不服气!还不认错!”(未完待续)

ps:道歉:前阵子家里有事,无法更新。以后没有意外不会断更了。

第九十八章

颜如玉听闻杨慧森的话,脸色更不好了,瞪了一眼杨悠兰,想说什么,却又瞧到女儿杨悠兰瘦弱的肩膀,那苛责的话就怎么也出不了口。

杨慧森见他娘没有像以往那样每回只要他一告状,他娘就逮着杨悠兰不分青红皂白的说上一通,不免有些失望。杨慧森嘟起了嘴,一嚷道:“娘不爱森儿了”

颜如玉叹一口气,将杨慧森揽了揽,柔声道:“森哥,你和你姐姐可是亲姐弟,你姐她才病好,你体谅体谅她。再则,你姐性子一向不强,你是知道的,她也说了,做的小灶都给你吃了,到底你姐疼你的心是真的”

杨慧森眨了眨眼,习惯性的想反驳两句,想了想他娘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不由的看了看杨悠兰蜡黄蜡黄的脸色,轻声道:“姐,你还发烧吗?”

杨悠兰摇摇头。

杨慧森又道:“我今天跟远表哥捉了好多的鱼,本来我要打鸟雀回来烧着吃的,不过远表哥不同意,只是让拿弹弓打果子。那果子红红的,吃上去酸酸甜甜的,等下我去洗些过来拿给姐姐吃。”

杨悠兰不迭的点点头,眼睛里有了泪花:“森弟,以后别和华姐置气了,咱娘的病就是华姐治的,我的病也是华姐治的。我听娘说,华姐日后会有大造化,你可别再惹她。”杨悠兰说完又看了看她娘颜如玉。

颜如玉会意,连忙跟着也劝了几句。

杨慧森听得烦躁,胡乱搪塞几句,就借口屋内闷热要出去透透气,一溜烟跑了个没踪影。

颜如玉见儿子杨慧森走远了,沉思了一会儿。对杨悠兰道:“兰姐,你觉得远哥怎么样?”

杨悠兰闻言,蜡黄的脸色染上了一层晕红。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之时,不想正房的门却是“砰”的一声开了。

却是颜林氏进了屋。

颜林氏一脸怒容,手里还提着个鸡毛掸子。冲进门张口就问:“森哥那个孬种躲哪里了?”

颜如玉与杨悠兰面面相觑。

颜如玉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不敢吱声。

杨悠兰走上前一步,温声细语道:“他刚说屋里闷热,怕是出门玩去了。”

颜林氏拿眼扫了扫屋里,又打开了几个柜子门,见杨慧森确实没有藏在屋子里,不由的看了看窗外,骂道:“且看他跑得了及时,我就不信待会他不回来!敢打我孙女。看我不抽他一层皮!”

杨悠兰虽疼爱自己的弟弟杨慧森,但也确实认为杨慧森是被宠坏了,是要好好管教约束一番了。只是,她心中到底担心外祖母颜林氏怒急了,下手会重,还是开口替杨慧森求情道:“外祖母,到底他还小,小小的惩罚也就是了。”

颜如玉连忙出声帮腔:“娘。兰姐说的对!再怎样,森哥身上流的可有您的血啊!”

颜林氏不满的瞪了颜如玉一眼:“他身上流的还有那畜牲杨四平的血呢!”

听到外祖母颜林氏骂自己爹杨四平为畜牲。杨悠兰低下了头。

颜如玉反驳:“可华姐”话说到一班,因顾虑杨悠兰在,倒也没有再说出口。

颜林氏自是明白颜如玉要说什么,当下当着杨悠兰的面,倒也不说什么,只是吩咐颜如玉跟她出去。

颜如玉灰溜溜的跟在颜林氏身后。随着颜林氏来到屋山脚,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趁着四下无人,颜林氏先是劈头盖脸的将颜如玉狠狠的骂了一顿,又警告道:“我且告诉你。以后你若要想让森哥与兰姐在我们颜家生活,就得守我们颜家的规矩。我们颜家不能容忍忘恩负义、不懂手足之情的兔崽子。倘若下回他再犯,可别怪我不顾你,直接将他送走!你以后也少说什么华姐不是我亲孙女的话,华姐她既然姓了颜,喊我一声祖母,那就是我亲孙女。而你儿子,说到底,还是个姓杨的”

颜如玉唯唯诺诺的点点头。

颜林氏瞧见女儿颜如玉的模样,倒又有点不忍心,语重心长的说道:“如玉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心偏的太狠了。那森哥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难不成兰姐是你破烂堆里捡回来的不成?一样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虽说自古以来,这重男轻女是惯例,可也不是你这种做法啊!再则,若是我像你对待兰姐一样对待你,今时今还怎么活?你自己尚且看不起你的女儿兰姐,你还能指望森哥长大了会敬着兰姐,这样的兄弟又会成为兰姐的靠山?一个连亲姐姐想骂就骂的人,指望他能孝顺你?你做梦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当初我是怎么对的你,怎么教导你的兄弟世卿如何待的你?你别是跟着那畜牲一般的杨四平,倒也满脑袋的糊涂酱子。凡事拎不清”

颜林氏叹口气,又认真教导了女儿育子之道,俩母女说了一番话。

等颜如玉离开了,颜林氏还杵在原地,叹口气。女儿颜如玉如今落的这样地步,她也不是没有责任的。女儿小时,自己要忙着四处行医养家,很少亲自教导过女儿,等女儿长大了,她执意要嫁给杨四平,自己百般阻拦也没用,一生气,索性什么也不提点她,由着她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自己的女儿就

颜林氏又长吁短叹了一番。

杨慧森是被颜致远给捉回来的,他到家的时候,走路的脚步都是趔趄的。颜如玉见状,忙关切的要扶杨慧森:“森哥,这是怎么了?”

杨慧森看了一眼颜致远,忙摇摇头:“路上摔了一脚,不碍事。”

颜如玉自是不相信,可仔细打量了杨慧森,见他脸上确实毫发无伤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一旁盯着自己的颜林氏、颜世卿、芸香,不由打住了舌头。

想想颜林氏的警告及后头颜世卿芸香看自己时的失望脸色,颜如玉轻轻摇了摇头后又笑着招呼杨慧森道:“去洗洗手吧!开饭了!”又道:“以后走路小心点!”

杨慧森见他娘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脸上浮出一丝失望来。再看舅舅颜世卿、舅妈芸香、表哥颜致远等人看向自己的一脸冷漠厌恶之色,心中顿生“寄人篱下”之感。

不过这种感觉在杨慧森看到满席丰盛的饭食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天晚上,颜世卿与杨慧森有了一场谈话。颜世卿有劝道、有训诫也有警告。

颜舜华则私下问颜致远:“你下手不重吧?”

颜致远笑着道:“让他疼一阵子是够了,不过伤不了他。到底我们同他是血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我就是气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

颜舜华很想知道以往自己到底同杨四平或者杨慧森有什么过节,可每每这念头到了嘴边,她又不想问了。

颜如玉、杨悠兰、杨慧森的到来,一下子让颜家的房屋居住问题变得拥挤起来。

晚上,杨悠兰被安排在和颜舜华一个屋。杨慧森则被安排在和颜致远一个屋。

晚上,颜致远又说了杨慧森一顿,杨慧森偶有反驳,可一旦语气里有一丝对颜舜华不尊重,颜致远总是少不了要语言与武力一起教训下杨慧森。如此几番下来,杨慧森是真折腾累了。

杨慧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留下吧,自己这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好过!

走吧,远在平城的父亲早已经只听那女人的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杨慧森思前想后一番,觉得还是留在这比较好,毕竟吃的好,大不了以后不主动招惹颜舜华就是。

嗯,就当颜舜华为无物好了!杨慧森暗暗下决心道。

颜致远也没有睡好,今天大姑姑忽然问自己兰表姐怎么样?颜致远已经初懂人事,也模糊懂的大姑姑的意思,虽然当时他也装糊涂说兰表姐是个好表姐之类的话。大姑姑话里话外说的是,兰表姐因为姑父杨四平的事怕是以后难找到好的婆家。他是很同情兰表姐,也确实觉得兰表姐人很好,可这个好跟那个好是不一样的。兰表姐跟莫青山是不一样的。

同样另一个屋里的颜舜华与杨悠兰也没有睡好。

颜舜华是因为自己睡一个床习惯了,猛然床上多出了一个人,只觉得处处不方便,不过她可不敢把这种不方便的心思流露出来,生怕伤着了杨悠兰。

杨悠兰也不习惯,睡不着,她想翻身又怕扰着颜舜华,躺的老老实实的浑身不舒服。

好在,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天,众人渐渐习惯了。

杨悠兰因为病彻底好了,饮食上开始进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身上也长了点肉了,颧骨看上去也不那么高了。只是,杨悠兰不爱说话,一看见颜致远脸就有些红,若是颜致远和她打声招呼,杨悠兰的声音则跟蚊子一样。

杨慧森倒是乖觉了不少,见了颜舜华并不主动搭腔,但也不招惹颜舜华。颜舜华也懒得搭理他,两人倒像是居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陌生人一般。

因为颜家一下子来了两个客人的问题,莫青山与虎子这几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来找颜舜华学习。两人在家里急得不行,连带的虎子娘与虎子奶奶也着急起来,隔三差五的就往颜家或送一只母鸡,或送些新鲜菜蔬。

对此,芸香感觉很过意不去。

颜林氏则很不以为然,说道:“这些东西哪里会值个什么钱?比起束脩可是要差的远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苦日子难熬,好时光易淌!

颜家虽然一下子又来了两个张口吃白饭的,不过到底前些日子得了不少银钱,加上颜如玉的病也彻底好了,不再需要花费药钱了。颜家的生活由紧绷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这一松弛不打紧,许是以往太累了,猛然一松,众人起初觉得不习惯,很快又疲乏来袭,日子也过的懒散起来!

虽是懒散,颜家的好日子却还在延续。自那日做了玫瑰花酱后已有十天左右的时间,颜舜华选了个时间与颜林氏、芸香一道将玫瑰花酱拿了出来,刚一拿开盖子,里头一股馥郁入骨的芳香就传了来,气味浓郁,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沾染着香味。颜舜华与颜林氏、芸香三人一人尝了一口玫瑰花酱,只觉得入口含香,极是美味。

三人都很高兴,又拿了玫瑰花酱给颜如玉与杨悠兰尝了尝,两人也都直呼好,倒是颜致远与杨慧森、颜世卿几人则对此不以为然,也没有兴趣尝试。因这次的玫瑰花酱是第一次试做,故当时做的量极少。如今,倒是做成了,颜舜华拿出一半几人吃了又特地留了些让莫青山也尝尝,又将剩下的重新封入瓷瓶内。

选了个日子,颜世卿将剩下一半的玫瑰花酱又分装了几个小瓶子,送到大悲寺与前些日子有打过交道的几家酒楼与茶馆,让那里的掌事人尝尝。颜舜华在颜世卿走之前,还专门为此写了一篇玫瑰花酱的用途,着重在养颜美容保持年轻上下了功夫,另又提及了玫瑰花酱的对于女性的葵水有着调经通经之效。

那几位掌事人并没有当场给准话,不过尝了玫瑰花酱后也确实都说好。

先头将玫瑰花糕的方子卖给了大悲寺,不得不说。大悲寺的膳食师傅确实厨艺了得,这玫瑰花糕方子经了他们的巧手,倒是做出了花样来,不仅做了玫瑰花糕也做出了荷花花糕、金银花花糕、百合花花糕、益母草花糕等各位花糕,这些花糕不仅做工精致,有好品相。又对妇人有养颜之效。

哪有妇人不爱俏的?一时,大悲寺里的花糕成了深受观音镇上妇女们喜爱的糕点,只是由于这花糕是在大悲寺的素膳里才有,妇人们去大悲寺里上香的次数越发频繁起来。观音镇上一些有头有脸的妇人们更是在借机去大悲寺上香时特特的向寺里多讨了各式花糕带回去。

上香的信男善女一多,大悲寺里的香火自然旺。大悲寺里的方丈对此情形自是高兴,又嘉赏了寺里管庶务的和尚几句。为此,那管庶务的和尚再次见到颜世卿时,则是一脸和颜悦色,也会主动聊上几句。

凤鸣村里的村民们也因此受了益。因先头按照颜舜华的想法。颜世卿特和大悲寺里管庶务的和尚约定过,大悲寺里制作花糕的材料则由颜家供应。颜家则直接在凤鸣村里采购,凤鸣村家家户户喜爱养花供欣赏,几乎每家的庭院里都种有一些花卉,这些花卉并不能创造经济价值。偶也有些村人拿了鲜开的花卉去镇上售卖,所得也不过是几文钱而已。

如今颜家既然起了这个头,收购花卉,一时凤鸣村中家家户户便在开的繁闹的花枝中剪掉一些卖给颜家。又打听到颜家是长期要花卉,许多村民便存了主意。将以往闲置的房前屋后的废地上还有山坡上、池水边都插上了月季、玫瑰、金银花等好栽容易活的花卉。到了来年,凤鸣村则十步之内必见芳草,到了春夏之交,满村更是花团锦簇、芬芳十里。

因凤鸣村的花卉有限,颜家在优先收购凤鸣村的花卉后又收购了隔壁村栖霞村的花卉。原本颜林氏因为行走乡间行医的缘故,在乡间的名声就不错。如今又起了头收购了花卉。山里人家,谁家没有点闲置的土地,颜家的举措倒是给两个村创了不少的收入。

大悲寺声望大,花糕在大悲寺里受到香客的热捧,引得观音镇上不少商户眼红。有些商户便聘请了糕点师仿做了花糕来。到底花糕技术不难,一时倒也仿的有个七七八八。一些大户人家也是让家里的厨子研究了做玫瑰花糕的法子,过了些时日倒也做的差不多。由此,大悲寺里的香客因此倒是少了些,寺里管庶务的大和尚将这事趁着颜世卿给大悲寺送原料时提了提,颜世卿心领神会回家又给颜林氏、颜舜华几人提了提。

颜舜华笑笑,想了想,写了几个药食两用的方子,按年龄层及身体健康状况分,提议让大悲寺对花糕进行改善,主打年轻妇人养颜糕、闺中小娘子美肤糕、还有纤体糕及补虚糕、红颜糕等。

这些糕都是在原先的花糕的基础上加入药材制作而成,药材都是经过泡蜜水处理过的,花糕吃上去并无苦涩之味,相反还隐隐约约带了股特别的药香味。大悲寺里每日都有香客上香,借由这些香客之嘴,大悲寺里有药膳花糕的消息不胫而走。

观音镇上的妇人有些原本贪图外面商户里的花糕价钱便宜,便很久没有去大悲寺过,听说了大悲寺里出售养颜药膳花糕后,忍不住心动又特特去了一趟。说起来,这些养颜花糕倒也确实名副其实,不少妇人服用一阵后,的确是肌肤细腻、脸色红润、身姿窈窕,当真显得年轻不少。

由于这些花糕里所加的药材是颜舜华考虑后所加的可以药食两用的药材,即便长期服用也不会对身体有伤害,能够起到调养身体的功效,因而观音镇上的妇人一时人人称颂大悲寺里的养颜花糕。

大悲寺复又恢复了每日众多香客临门的情形,寺里香火旺盛。都说吃水不忘打井人,饮水思源头,大悲寺倒是没有忘记颜家在这里面出的力,将花卉原料的售价又提高两层,不仅如此,更是又给了颜世卿五十两的银子作为酬谢。

这可不是小数目,颜家的经济彻底跟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日子丰润起来了。加上颜家收购村里的花卉,因要挑选品质,每日颜林氏与芸香倒是忙碌的多,颜如玉则带着杨悠兰打扫院子,做做家里杂活,又管家中一日三餐的厨事。杨慧森在“威逼利诱”之下,倒也乖觉不少,虽依旧每日有偷懒耍奸之嫌,但颜世卿、芸香等人看在他年幼的份上,倒也并没有对他有苛责,只是每日让他跟颜舜华、颜致远一起去学认字。

由于颜家在村里收购花卉,又主动提供花苗给村中人栽种,并由颜世卿与颜林氏亲自指导栽种之术,一时颜家在凤鸣村中威望极高。加之,前阵子,颜舜华为鲁家人治好病的事经了鲁家人的口在村子里广泛传了开来,来请颜林氏与颜舜华去看病的村人大为提高。

不仅如此,观音镇上也渐渐有人来请。这诊金又是一番收入。

除此之外,又有好消息传来。

过了几日,镇上的几家酒楼与颜家签了契书,言明以后玫瑰花酱、双花露的原料由颜家提供。不仅如此,那几家酒楼里的大厨更是研制出了百合花酱、芙蓉花酱等花食,更是开发了以花卉为原料的花饼、花酿、花露等。

经过商议,这些酒楼里的玫瑰花卉原料都由颜家提供。因了此,颜家更是将这好消息及时传达给村民,村民听了也十分振奋。

花卉好活易开,等剪了花卖给颜家,再由颜家卖给镇上的酒楼与大悲寺,这可是一项大收入。一时,凤鸣村里人人种花成风,栖霞村里也是人人栽花草忙。

六月初的一天,颜家前些日子托栖霞村里打造的家具送到了颜家,一行人抬着家具浩浩荡荡的抬着进了颜家,引得不少路人相看。

家具里有颜舜华让多打的几个床,这些一来,无论是颜林氏还是颜舜华抑或颜致远,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与人合睡一张床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美妙。

颜林氏又让颜世卿抽空去了一趟镇上买了些贴墙用的墙纸,与芸香一道去了镇上采了不少棉花,扯了不少布,又买了些花瓶、摆件、厨具、器具、时鲜果子等。

等这些东西置办好了,众人又齐心协力将家里装扮了一番,重新粉了墙,墙上又贴了有素雅花纹的墙纸,家具摆满屋子,屋内插有鲜花,每日打扫的整洁,居室环境的提高直接影响了颜家人的心情。众人都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就连杨慧森也渐渐不再想远在平城的好。

颜家院子里的葡萄纷纷涨紫了脸,这一日,颜舜华与杨悠兰坐在葡萄藤架下吃着葡萄,芸香与颜如玉则赶制着做新衣,颜林氏在一旁看着医书。颜舜华吃着葡萄,想到以前说过的要做葡萄酒,便把想法提了提。

这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说做就做,当天颜林氏就带着杨悠兰、颜舜华摘起葡萄来,等杨慧森与颜致远自外头归来,听说摘葡萄是要酿葡萄酒,两个小子也高兴坏了。

颜致远在观音镇温新堂读过书,是听过先生说“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只是光是听说过,葡萄酒的味道却是从未尝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第一世颜舜华的外祖母素来崇尚生活返璞归真,尽管出身医药世家,颜舜华的外祖母却是喜欢栽花种草,研究美食,布置居室,热衷养生。葡萄酒有保健防病、美容养生之功效,颜舜华的外祖母深得葡萄酒酿造方法,每年都要在葡萄丰收季节,选取颗粒饱满莹润的葡萄酿上几罐葡萄美酒,更是每日临睡前必是要饮上一盅,

颜舜华深受外祖母的影响,也跟着每日临睡前饮上一盅,日久天长下来,她的肌肤纹理细腻,熠熠生辉,白中透着红呈出引人羡慕的粉肌。对于酿造葡萄美酒的方法,外祖母虽没有言传于她,但她自幼长在外祖母身旁,倒是早已将方法熟记于心。

说起来,这个身子的原主乃过目不忘。颜舜华虽没有这个本领,却也是记忆极好之人。隔了这么久,她心中仔细回想几日,倒也记起了全套的酿造葡萄美酒的方法。

当下,颜舜华将酿造葡萄美酒的方法给颜林氏几人说了说,众人对于她的神童尽管早已领教,但也并没有太多惊讶。

毕竟,神童在古代是真有存在的!古人的神童情节也是极为深重的。

杨悠兰望了望颜舜华颇为羡慕,华姐书读的好,人样子生的好,又梦中得了奇遇,关键是父慈母爱哥疼反观自己,杨悠兰不由在心底里叹一口气

这人比人

或许,这就是外祖母颜林氏口中的“万物万种造化,一切皆是命!”

人得服命。

杨悠兰收起心中的感慨,与颜舜华、颜林氏等几人快速的采摘普通、冲洗普通、准备瓷瓶

足足忙活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傍晚时分方料理好。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天边的红云犹如一匹绝世好锦铺满整个西天,洒下来的光辉和煦灿烂。

颜舜华与杨悠兰搬了两张藤椅坐在院子里,手里各拿了一些细软的蒲草在手上,来来回回的绕动编织,准备编两只花篮。

这用蒲草编织之术是颜舜华看了颜致远几日编织后,又向颜致远请教后。方学会的。杨悠兰则是本来就会编织,而且是个中高手。因而,当颜舜华提出想编些篮子好盛花时,并说出来了想要的几种花篮子样式后,杨悠兰心中略略一琢磨,又拿着蒲草来来回回试着编织了一会,就已经心中有谱了。

颜舜华要编织的花篮个头颇小,因而用时并不多,大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已是编出了三个。仔细的说来,是杨悠兰编了两个,颜舜华编了一个。

杨悠兰手十分巧,不仅编的快,更编得精致细巧,她编的花篮倒像是个艺术品,颜舜华拿来在夕阳下上看下看,只觉得如同在看艺术品一般。

杨悠兰听着颜舜华赞不绝口的话语。一时倒是羞红了脸,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颜舜华瞧了一眼。看着杨悠兰倒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新。

表姐杨悠兰到了明年就是及笄之年了,若是今年杨家没有发生这些子事,想来如今已经是在忙着说亲了。

颜舜华又看了两眼杨悠兰。

表姐杨悠兰肌肤虽还有些黄色,但可以看得出她肌肤纹理细腻,若是在肌肤上下些功夫,去了黄气。配上杨悠兰清秀的五官、苗条有致的身段,倒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清秀佳人。此外,表姐杨悠兰女红做的不错,这几日已经跟着大姑姑颜如玉、母亲芸香在做针线活,颜舜华瞧过。见表姐杨悠兰的针线活做的针脚细密、绣色搭配得当,穿针引线做绣活的速度也好,在女红上是过了关的。

厨艺上,自杨悠兰病好后,杨悠兰每日都同颜如玉一起烹饪饭菜,西湖醋鱼、宫保鸡丁、鸡汤煮干丝、梅开三度、酿烧兔、五香酱羊肉等菜那是轮番登上颜家的饭桌,一时颜家人吃的是胃口大开,倒是个个身上贴了些膘。

赘肉多,疾病生。颜舜华又说了以荷叶、山楂、小麦等为原料的方子,杨悠兰与芸香、颜如玉三人看了颜舜华的方子后,制成了蜜茶。这蜜茶有清脂消食保健之功效,颜家人在颜舜华的倡导下,每日里拿蜜茶兑了开水调着喝,慢慢的,颜家人身上生出的赘肉倒是渐渐消的无影无踪。

无论是女红还是厨艺,表姐杨悠兰都拿得出手,性子也好,出身虽不富贵,但好歹也是良民,只是如今家里闹得这么一团糟,杨悠兰的嫁娶怕是要好事多磨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颜舜华过的忙碌而充实。

每天早上起来,她洗漱好后,就要打上一会儿五禽拳,接着吃早饭,再随意做些事情或者出去走走消消食后,莫青山与虎子就来到了颜家。等他俩来了之后,颜舜华、颜致远就带着杨悠兰与杨慧森一同外出在外头林子里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那供学习的林子颇大,林子里的树木也有些年头了,倒像个大伞一般遮蔽了日头成了一块好凉荫,颜舜华他们将随身携带的蒲草席子铺在林中的土地上。众人围坐在席子上,跟着颜舜华与颜致远读书认字。

颜如玉曾私底下对儿子杨慧森说过,她不求杨慧森在读书上能有什么出息,只认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就是。为此,杨慧森每日里跟着颜舜华与颜致远读书时,时不时会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看看林中的飞鸟,一会儿又去摘一朵林荫小花,过一会儿又拿起弹弓去寻了野果子打去了。

虎子很反感杨慧森,可也知道杨慧森是远哥与华姐的亲戚,自己不便说什么。只是每每杨慧森主动过来与虎子搭讪时,虎子的态度虽不冷淡但也绝对称不上热情。而当杨慧森提出让虎子带着去河里捉鱼时,虎子则淡淡道拿自己忙,没空打发了杨慧森。

其实,虎子倒说得也是真话,他现在上午要跟着颜舜华学习,下午回到家中还要帮着打猪草、做些农活,一天累的不行,也确实是没空。

不过,他不喜杨慧森倒是真的。

杨慧森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他静下心来左右寻思了一圈,发现好像除了他姐姐杨悠兰对他还热乎外,其余几人都有些淡淡的。不过,这也没关系,都说这感情是正对的,杨慧森心道:“你们几个看不上我,我还不耐烦你们呢,一群山沟里的青蛙,等过阵子,父亲接我回去了,我才不会再回来这走个路都要弯弯绕绕半天的地方。平城多好,多繁华。

颜舜华上午与颜致远一起教他们几人认字,因了大家保密的原因,一时倒也没有在村里引起什么轰动。这个倒不是颜舜华藏私,只是倘若一村子里的都跟着她学习,一个她确实会忙的招架不来,另一个颜舜华也并不想把自己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

所以古人赞美老师时说道:“春蚕到死丝纺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在这一点上,颜舜华十分钦佩教师,同时她也明白自己的境界是远远跟不上的。

或许,等以后条件成熟,颜舜华也会举倡议办个义学啥的,就像后世的希望小学一样。不过眼下,看光景,倒是不现实的。

等下午的时光,她便会看一会书,跟着芸香与颜如玉认认线,配配色,至于针线,她倒没有学。虽然颜如玉说女孩子还是年纪越早越学做女红的好,芸香与颜林氏却是不赞成,学着配配色,认认针线就是,繁复的绣活还是算了。年纪小,绣活又费眼,伤着眼了倒是划不来。

颜舜华的看法同颜林氏、芸香差不多,因此倒也从善如流,跟了芸香她们几人学了一阵针线,倒也能自己缝了毽子来。那毽子是拿做衣服剩下的布头缝制的,里面装的是干净的细沙。等缝制好后,颜舜华杨悠兰、莫青山两人一起踢毽子玩,也会用它踢格子,颜舜华说了玩法,几人都玩的很尽兴。倒是莫青山与杨悠兰又想起了新的玩法,这游戏便也更有趣了,只是到底莫青山每日要忙的活计多,总是玩上一个时辰就要家去。这倒让颜舜华与杨悠兰颇觉得遗憾。

不过,两人倒也没心再去村子里寻其他小姑来玩。

到了晚间,颜舜华与杨悠兰是同屋而居分床而睡,俩人有时会说些闲话,更多的时候,是杨悠兰借着灯光安静的做着绣活,颜舜华斜倚在床头,静静的翻阅着古人笔记。

隔三岔五的,颜舜华还要指点一下颜林氏医术。颜林氏在颜舜华的指导下,买了些医书,颜舜华将医书里面的一些错误寻出给标注出来,又写上正解,增补了一些后,又指点些,便先让颜林氏自个看医书。等颜林氏看医书的过程中遇见不懂的情形,再过来找颜舜华。

好消息依旧不间断,大悲寺里的药膳花糕大受香客欢迎,各大酒楼里的花露、花酱等也受到镇上的食客推崇,相应的颜家每日供应的花卉越来越多。如此,颜家赚取的中间钱也越积越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此外,慕名来求颜林氏诊治的病人倒也有增加之势,当然镇上来人还是很有限,但十里八乡还是有不少。颜林氏由于忙碌,也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倒不再外出诊治了,在家里的院子里搭了棚子,迎每日求诊的人。

有时碰见疑难杂症,颜林氏会记下病症,说与病人自己会去要查查医书,寻思寻思,让病人第二天再来。当然,这中间的时间,颜林氏自是将那病症详细的与颜舜华学上一遍,由颜舜华开方治病。倘若有当真棘手的病症,颜舜华则会第二日寻个空在屋子里一处详细看看那病人的情况,又会招颜林氏让她问一些情况。

颜家由于做中间人,贩卖花卉原料赚了不少银钱,由此颜林氏听了颜舜华的劝对来诊治的病人倒收取极少的银钱,并开的药方中都是挑捡的极为便宜却又对症的药草,以惠及乡邻。病患得到了实惠,又真心治好了病,自然对颜家心存感激。此外,由病人口中传出颜家善诊好仁的话来比任何广告都显得有用多,这也相应的带动了更多的人来颜家求诊。

由此,颜林氏每日忙的口渴喉痛,颜世卿素心疼母亲辛苦,便暗暗吩咐芸香多做些清淡营养的饭菜来。芸香自是照做,又寻了颜舜华开了些润肺养生的药膳方子来,每日早早的就放在火上用小火熬上,等颜林氏收了医摊时,那药膳熬得刚刚好。

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近来由于颜舜华的缘故,颜林氏对芸香的态度有所改善。加上这阵子,颜林氏深觉得自家闺女颜如玉不争气,可不拖家带口的来了一屋子。她尚且有时觉得不便,更何况芸香。颜林氏暗地里观察过芸香,却并没有从芸香面上看出不耐烦或则厌恶的神色来。这倒让颜林氏颇感欣慰。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芸香既如此真心待自己闺女颜如玉一家,颜林氏对芸香也礼遇不少。加之,近来芸香又每日变着花样给她熬药膳。做补汤,缝制新衣,这更让颜林氏为芸香加分不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是这样。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如此,两好搁一好。由是,芸香对待颜林氏更显用心,颜林氏看芸香更加宽心。

只是,到底。还有一件事让颜林氏颇感到糟心。

这便是芸香的不育。

说起来,颜林氏如今对待芸香的不育除了人渐老,希望能多有孙子孙女能够承欢膝下外,还有一方面的原因。颜林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暗自琢磨,她是知道的,颜舜华与颜世卿虽有父女之名却没有血缘之亲。更何况,儿子不成器,在外头胡混。又出了那样的事,倘若这丑事被芸香知道。若是闹的开了。撕了脸面,伤了情分,芸香与儿子颜世卿自己又没有儿子在中间牵绊,怕一个着恼两相交恶后就会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若真到了那日,那颜舜华定是要跟她母亲芸香一起归去的。

此时正是晌午。颜林氏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因为夏困,便斜倚在床上看《医经》。颜如玉坐在离她不远处的软蹋上,正垂首缝制一件新衣。颜林氏直直望去,见颜如玉缝制的是一件鹅黄色的对襟绫衫。看上去已是做的差不离了。颜林氏放下手里的书,端起床头旁的案上的一杯茶水,抿了两口,随意的问了颜如玉:“给兰姐的?”

颜如玉头也没有抬,温润的回道:“不是,是给华姐做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芸香这前两日倒是连夜给兰姐与森哥一人做了一身衣衫来,我总也得有所表示。另一重,没有华姐,我如今身上还不定怎么难受呢。”

颜林氏点点头,眉眼里带出赞许来:“亏你还能想明白。你男人不可靠,往后可能还得靠着你兄弟。你兄弟怜你敬你,可你也得为他着想。一家子和乐融洽,方是兴家之道。那森哥虽说脾性有些像杨四平个畜牲,可到底年纪小,性子还是好拿捏的。就是你,往后可不能拿她当眼睛珠子疼,拿自己闺女拿鱼眼睛对待。”

颜如玉听了,忙应了两声,头勾的更狠了。昨个夜里,儿子森哥私底下给自己说感觉在外祖母家里就像寄人篱下一样。她虽然当场斥责了儿子,可内心里有时也有种惶恐。出嫁的闺女,再归娘家,总有种气短。不止如此,自己还不止一个人回来,还是带了两个拖油瓶。大的兰姐还好,等过些日子说个人家,再在家中住上两年,差不离就可以打发出门子了。

虽说眼下杨家一团子糟,有点里子的家里怕是看不上兰姐,不愿与自家结亲。可向来有娶不上媳妇的汉子,却鲜少有嫁不出的闺女。这个,只要不是太挑,怕也不会做难。

只是儿子就难说了。

颜如玉穿针引线的动作慢了下来,思及儿子未来的婚事不觉有些愁。不过,只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她倒是笑了。这儿子杨慧森眼下不过才五岁,就算娶亲怕是也得等个七八年后了,这七八年里不定有什么变故呢。

一时,颜如玉又想到如今杨慧森正跟颜舜华学认字,华姐虽小,却素有神童之称。儿子森哥跟着他学,怕也会有所成。若是万一能考个举人,到时何愁没有好妇,怕是门槛子都会被媒人给踢烂了。

想到此,颜如玉两眼有光,脸色也微微泛红,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衣衫,更觉需要好好做。她笑道:“华姐怕我和芸香麻烦,刺绣太繁复,会伤着眼了,只说让她的衣服做成净面的,在衣服边上滚上丝线就是。”

颜林氏已经微微闭上了眼睛,轻声回道:“太素了。”

颜如玉忙回:“可不是,小姑还是穿艳点好。我见华姐喜欢花卉,倒想着在衣服衣襟与下摆处多绣些花卉来,既好看又看着简单大方”

“你拿主意就是。”颜林氏说完,手里的书本滑落下去,却是已经人睡了。

颜如玉静静的出神一会儿,站起身来,将书本拿开,又寻了张毯子给颜林氏盖上。

颜家医馆上午行医,下午一律不接待求诊者。因此一吃过午饭,到了下午,颜家就恢复了安静。

颜如玉静静的做着刺绣,脑子里一时想过很多人和事。有她做姑娘在家时的情形,有新婚当晚杨四平搂着她发的毒誓,也有她生下森哥时杨四平的满足后又想到杨四平后来的冷血无情,只觉得一切遭遇恍如做梦一般。

颜如玉叹口气。她先前已经露过口风,想着自己身子也好了,两个孩子也回来了,颜家如今也有了些余钱,她便想到平城一趟。她说是想去跟杨四平打官司,内心里又想跟杨四平破镜重圆。

只是对于她模模糊糊的提议,无论是娘颜林氏还是弟弟颜世卿听了都只是沉默,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倒是她沉不住气,但又怕遭娘颜林氏骂,私底下便将意思近乎明着与弟弟颜世卿说了。

弟弟则道就算她不提,到时他也会去平城揍上一顿杨四平,绝对不能如此便宜了杨四平。只是弟弟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时机还不成熟。

时机怎么不成熟呢?打官司需见官,见官需使银子,想使银子还得有门路。颜家一直躲在凤鸣村居住,很少去平城,自谈不来在平城有甚人际脉络。女儿兰姐更是说,父亲曾对那贱人小蹄子打包票说他认识一名贵人,哪怕颜家来寻事,也可将颜家哪里来的打回哪里去。

那杨四平竟如此嚣张?

难道以往的柔情蜜意都是作假的不成?

这阵子,颜舜华又是教莫青山与虎子他们学习,又要指点颜林氏医术上的事,平日里还看芸香与颜如玉刺绣,有时还要兼顾些摘菜等小家事。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倒是一点空闲也没有了。起初颜舜华还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虚度时光,觉得生活过的很充实,久而久之,便有些乏了。

这乏有一半是累的,另一半也有点闷。

人就跟弓箭一样,平日里若是成天绷的过紧,整个身体与精神都会呈现一种很不好的状态。颜舜华深觉得自己需要放松。

颜致远亦有同样的想法。

等下午时,颜林氏打着呵欠与颜舜华交流医术时,颜舜华看着颜林氏也是一副累到不行的状态,便笑着将这几日盘旋在心里的提议说了出来。

家里要盖房子了。

一来,不管大姑姑颜如玉与一双儿女以后是不是还会回平城,但眼下将在观音镇待着的事实却是真的困扰到了颜家原本的作息。房子不够住,这是摆在颜家面前的一道问题,这一点上不仅颜舜华觉得不便,想来其他人也会觉得不便,包括大姑姑颜如玉。

如今家里也有些银钱了,拿出一部分将房屋重新翻盖一番,不仅屋子宽敞了,人人都能有个独立的空间。而且每日上午颜林氏在外诊治时,也不会家里乱糟糟的全是嘈杂的声音,而且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虫蚁也渐渐多了起来,白日里颜舜华一干人等去外头读书时,越来越找不到好地方了。不是太热,就是地上虫蚁多,这也是个糟心的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在颜林氏接连几回诊治好了几个患了重病的患者后,颜家有妙手神医的名声就打了出去。

这名声越大,慕名前来问诊的病患倒也越多。许多人因为住的离凤鸣村远,为了能够赶上颜林氏出诊,天刚麻麻亮,就在家人的陪同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凤鸣村。这本来也算极早的,谁知那天明就赶路的人一看,颜家的大门外都排成了一条长龙,且个个都翘首以待

因为天热,颜林氏又上了年纪,这每日都出诊原本就已经很累了,尤其是隔三差五的还会碰见一个棘手难治的病患,更是耗神伤体。颜舜华虽天天开了药膳方子又教了颜林氏推拿按摩之道,倒也能解颜林氏的疲乏,只是因为歇息甚少,颜林氏的脸色还是渐渐差了不少

颜世卿与颜如玉看在眼中,急在心头。颜舜华也颇为担忧颜林氏吃不消,与颜林氏商量了一下,行了两个法子。

这两个法子一个是由颜舜华就普遍的病症分门别类的归纳一下,像后世一样开了方药,这些方药的服用方法倒不再同以往的煎汤药一样,而是做成了蜜丸,又根据其功效分成了几类。有主治伤风感冒的如莲花清瘟蜜丸、银翘苏叶丸妇科预防保健的八珍丸、花红丸小儿用药的婴儿健脾丸、荆银宣肺丸

这个法子一出,颜家人连带杨慧森、杨悠兰都加入了晒药、炒药、磨药、练蜜的行列中。趁着下午没有急诊的病人,一家人就开始了做丸药的活计,忙活了四五天的时间,第一批成品丸药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批丸药一经推出就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人们在短暂的观察琢磨后,渐渐有人购买丸药来服用。以达到有病治病没病预防的目的。这个主要是因为每日来颜家求诊的病患过多,很多家远的病人天没亮就开始披星戴月的赶路,结果在颜家一排一个上午的队,却是没有轮到自个诊治。

一着急,便试着买了丸药。等有人吃了丸药痊愈后,向四邻亲戚推荐。这样一来颜家的丸药慢慢走入许多山户家里的抽屉柜子里。有的山户本身没病,也会赶到颜家来购买一些丸药,以防夜里万一有家人起了病又没法去请大夫,延误了病情。

颜世卿是跟着母亲颜林氏行医有些年头的,医术绝对称不上精湛,但由于长期耳濡目染的缘故,加上颜舜华对他的急训,倒对普通常见的病症也通个七七八八。既然是通了,颜舜华与颜林氏两人私下商量。便让颜世卿也坐堂。

但凡是小病症,均有颜世卿根据病人口述及观察给开了相应的丸药,只有遇见罕见的疑难杂症才会请颜林氏坐堂,而颜林氏又用老方法从颜舜华手中拿方子。如此,由颜世卿坐堂倒也能减了许多颜林氏的辛苦与繁杂。

起初,颜舜华还担心丸药会受到来求诊的山户们的质疑,不过过了一段时间后,颜舜华倒是乐观的发现丸药更受欢迎一些。

甚至一些求诊的人一上门直接开口就求丸药。毕竟丸药价格便宜。服用又简单,只需拿回去自行按照大夫交代的将丸药捏成小丸。以水送入口中服用即可。还有一重原因,则是丸药多是以蜜配制,又是直接服用的,不比汤药苦涩难以入口,那些惧怕汤药苦涩的病患自然更是推崇丸药。

只是虽然上门求诊的病患更看重丸药,颜舜华却是依旧不敢大意。颜舜华仔细交代了二人不能只顺着来求诊的人的要求。这药不比食品。吃多了最多也就是消化不良之类的小事。是药三分毒,倘若不对症,吃了下去不仅白费了银钱而且延误了病情,耗损身体,再严重点说甚至会危机到生命。

颜林氏与颜世卿在颜舜华反复的耳听面命后。也对此事十分慎重。一开始倒有求诊的人对此不能理解,久了大家也都看出颜家是对病人负责的医家,不愧是有着“医者父母心”的仁善之家,反倒更是看重颜家了。

颜世卿毕竟学医不精,偶尔也出过一两个小差错,只是好在后来及时补救。饶是如此,颜舜华也不敢大意,只得一方面让颜林氏多忙碌些,颜世卿只负责做好问诊之事,芸香除了打理日常的花卉交易之事,也与颜如玉一起兼顾取药与招待病患之事。

另一方面,颜舜华则加紧了对父亲颜世卿在医术上的急训。颜如玉见颜家因医药上的事情进项日渐颇丰,有心想为一双儿女打算,提出让儿子杨慧森与女儿杨悠兰一同趁着颜舜华对颜林氏及颜世卿进行急训的时光也跟着旁听,以培养医感。

杨慧森原本就对每日的磨药烦恼的很,真心觉得这每日的磨药装药耽误了自己玩耍,每每也是推三阻四,找了林林总总的花样偷懒。颜林氏本有心狠狠训诫,不过这被颜舜华劝住了。

这倒不是颜舜华圣母心大发。

这与杨慧森年纪相关。毕竟杨慧森才多大,一个还不足六岁的娃娃,要是放在富贵人家,那还是各种骄宠的,若是生在第一世里,更是欢喜无忧的童真时代。如今每日拘着杨慧森倒也罢了,若再动不动训诫,颜舜华觉得那就应该称的上是苛待了。

杨慧森在后来慢慢知道了是因了颜舜华,他才少挨了那么多的训斥,再见到颜舜华后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杨慧森的性格,却没有让他对颜舜华的感官有多大的改变。不过倒也不再挑颜舜华的刺了。甚至于有一回,杨慧森见颜舜华在吃力的自井中打一桶水,杨慧森还良心发现的主动走上去帮了颜舜华一把,不过事后他倒是别别扭扭的,在颜舜华道谢声中,他摸着后脑勺,心中暗喜,面上却强装出一副十分鄙夷的样子,口里不屑道:“谁说我是好心想帮你,不过是看着你那瘦胳膊瘦腿,嫌你可怜,怕你拉不上来木桶反倒掉入井里了,还要打捞你”

本来明明是杨慧森做了好事,被杨慧森那么一说,颜舜华听了又气又想笑。恰巧这话被路遇的颜林氏瞧见了。

颜林氏当即唬住了脸,一个响指敲在了杨慧森的头上,杨慧森吃痛,可也知道外祖母颜林氏原本就不是很喜欢他,只得一面忍住痛听颜林氏教训,一面偷偷的用怨愤的目光望着颜舜华。

颜舜华倒是觉得心里颇为畅快,回了个大大的笑脸给杨慧森。

颜家的房屋商量好了修盖后,便由颜世卿去隔壁栖霞村请了匠人王大师傅来。王大师傅在乡间修盖房屋颇为有名望,手下也集聚了一些技术老练的泥瓦匠,十里八乡的谁家要盖房子啥的,都是慕名来请的王大师傅。

颜世卿找到王大师傅,说了来意后,王大师傅一面与颜世卿相对而坐喝着茶水,一面笑言:“原本王屋村倒是有几家要盖房子,已经托人寻了我。既然是你们颜家要盖房屋,那我索性便把那几家的日子往后推推,先紧着你家。”

王大师傅之所以如此好说话,又特别看重颜家,主要是他老母有阵子每日上不了厕所,老人家每日痛苦难耐,一直到了颜家请了颜林氏看,开了方药又拿回几盒助益消化健脾胃的蜜丸后,他老母的痛苦才算解除。这王大师傅的娘早年守寡,辛苦一辈子。王大师傅是长子,是亲眼见到他老母为了拉扯大他与几个弟妹,受过多大的辛苦,因此成家立业后,王大师傅对老母是事必躬亲,乃远近闻名的孝子。

颜世卿与王大师傅谈起盖房屋佣金的事。

王大师傅搓了搓手,憨厚的笑笑:“颜婶子治好了我老娘,我王不行又与兄弟投缘,讲什么钱不钱的。我这是给我兄弟盖房子,我要还收你家的钱,那我这算什么了卿弟,若觉得我当得起你一声哥哥,就不要跟哥哥我客气。不然,那就是瞧不起我王不行!”

颜世卿赶紧唤了一声哥哥,又亲热的劝了王大师傅喝了一杯酒,方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来。

这张图纸是颜舜华这几天急赶出来的,她画工一般,图纸画的并不精巧,却也一目了然。

王大师傅迟疑的接过那张图纸,他是匠人,惯盖房屋的,自然一看就知道这图上所画乃是房屋。只是这房屋不同以往的他盖过的,图纸上的房屋分明是一座小楼。

颜世卿指着图纸详细解释了,一楼准备置有花厅、书房、卧室二楼的格局是三室两厅三楼

王大师傅听着颜世卿细细的解释,从最初的惊愕中回过神来。他也算颇有些见识,自是看到了这里头的学问,心想着假使这房子一盖好,怕是自己就不仅仅是在给十里八乡的起屋子了指不定,连贵人也会请自己

王大师傅越想越喜,红光满面的搓着手,兴奋的道:“这样式的屋子,我王不行虽然没有盖过,甚至连见也没见过。但我仔细琢磨了琢磨,我倒是能盖出来。只是,这屋子要比以往盖的屋子费时费料,别的不说,至少这地基是要荙结实了,我想了想准备用石头起地基。”

颜世卿听了,当即拍手道:“王大哥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匠人。正是这个理,我也寻思着地基当如此,一定要起的深而结实”(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当下,颜世卿与王大师傅两人就着盖房屋的话又商议了一会儿。

王大师傅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深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当即喊来了儿子王二所来,让儿子在一旁按着他的指示用纸与笔记下一些要点。

颜世卿回来将此事同家里人说了。芸香是打前几日便听女儿颜舜华跟自己提过这事,盖房子这是好事,更何况家里眼下也住的确实太挤了

颜如玉与杨悠兰听了心下也颇为高兴,只是高兴之余,两人不免又忐忑不安:颜家急着要起房子,不知道可是嫌着他们娘仨来没

杨慧森原本倒是一味傻乐,他也不喜与颜致远共处一室。这里的原因除了杨慧森有些惧怕颜致远,颜致远又每晚爱讲些大道理来训斥她有关,还有着一重原因,那就是颜致远很爱说梦话

颜致远每晚会喊:“道可道,名可名”或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倒让杨慧森颇为烦恼,因为换了新地方的缘故,当然杨慧森也觉得颜家的床有些硬的缘故,杨慧森每晚都比较浅眠,又很容易被打扰醒,有时是因为凤鸣村里的犬吠,但大多数时候则是因了颜致远的梦话。

当然,杨慧森从颜致远的梦话里倒也窥探出颜致远的一点隐秘的情事。

那是个比较燥热的夜晚,杨慧森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屋里有人在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他先是吓了一跳,神智方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是表哥颜致远在说梦话后方不再怕

随后,杨慧森便听到颜致远喊了两声:“青山青山”

那样的音调。杨慧森是听到过的。他的父亲杨四平曾经常常用这样温柔小意的腔调同那个女人说话。

关于那个女人,杨慧森印象里就是说上几句话,就会抹眼泪,而她每每一抹眼泪时,父亲又会好一番连哄带劝,之后父亲就搂着那个女人大白天进了屋里。

杨慧森不知道父亲与那个女人在屋里做了什么。因为父亲一进了屋就关上门,他与姐姐杨悠兰被堵在门外。

每当这时,姐姐杨悠兰都会幽怨的看一眼那紧闭着的门,低声骂一句:“狐狸精!”

姐姐杨悠兰性子文静,不像他总是坐不住。印象里的姐姐杨悠兰很少说过类似的话,或者说所有难听的话、骂人的话姐姐杨悠兰都不曾说过一句。

可是姐姐却骂那女人是狐狸精!

杨慧森虽小,却也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以前娘还没有被赶离杨家时,娘不止一次搂着他哭,说他爹被狐狸精勾住了魂魄。都快不知道回家的路了。

后来娘走了,那个女人却住进了家里。那个女人当着爹的面对他很好,好到一种近乎讨好的地步,她给他扯好看的布,做好看的衣服,给他唱歌,给他讲故事。

可是倘若爹不在时,那个女人却又是一张面孔。冷漠的、嫌恶的,静静的盯着他

那种眼神让杨慧森至今想起来依旧跟噩梦一般

莫青山。杨慧森是每日都会见到的。她长相俏丽,性子明快,说话快人快语,最让杨慧森羡慕的是莫青山每每动一下脚就能将石子射出好远。若她乐意,更能砸中兔子或者野鸡

杨慧森整日屁颠屁颠的跟在莫青山身后,一口一个“青山阿姐”喊得甜甜。

杨慧森私底下想。若是莫青山真的是她姐姐那该有多好!多威风!不过,杨悠兰已经是他姐姐了,杨悠兰那还得是他姐姐!

杨慧森虽然常常欺负杨悠兰,可内心里还是挺喜欢杨悠兰是他姐姐的这个事情。

杨慧森将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他娘颜如玉与姐姐杨悠兰听。

姐姐杨悠兰神色惴惴,娘颜如玉脸也沉下脸。

讲好了起房子的日期。颜林氏与颜舜华私下商量后,让颜世卿去了一趟里正家,只使了二两银子,将颜家后边的一座空地给买了下来。

那块地原本就贫瘠,村里唐老汉原先有意想买来做鱼塘,因是在颜家屋后。颜林氏怕若被开出了鱼塘会冲了自家风水,便从中作了梗。这事便没成。

颜林氏是医婆子,里正欠过颜林氏的情分,一直对颜家颇为照顾,因而那块地一直也没有卖出。如今瞧见,颜世卿亲提了礼物夜里到了里正家,里正与其浑家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大事,待颜世卿将意思给透了出来。

里正舒展了眉目,忙招呼其浑家赶紧烫酒,再整治几个小菜。酒酣之际,里正拍了板:这事成了。

王大师傅自打知道颜家要盖的这层小楼与他以往所盖的房子都不同时,心急火燎的,大有“皇上不急太监急”之势,时时打听着颜家用来盖房的砖块、泥沙、木料准备的如何了。到了后来,因嫌颜家的速度慢,更是主动包揽了寻找木料、泥沙等的活计。

里正也颇为热心,在很多方面给了方便。

从准备物料到后来开工盖房前后加起来,满打满算不出十日。这样快的速度,令凤鸣村里人艳羡不已。

燕七听了,却是微微一笑,冲已经微微显怀的水荷道:“可怜上天竟然睡着了,没有看到颜世卿这种背信弃义之人,倒让他一路入踏平地,越走越顺。”

水荷当时正在做一件婴儿外罩,听了燕七的话,小心的瞥了一眼窗外,笑道:“你可别在娘面前提他,省的到时娘再出去胡乱骂上一顿,到时弄的谁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燕七见水荷提起颜世卿时,面容平静,心下放心许多,笑道:“我自是晓得娘出去了,这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才给你说说。”说完,又温柔的看了一眼水荷的肚子,关切问道,“我出去的这段日子,你可还好?”

水荷笑着点点头,并不问燕七出去做什么了,抬头温柔一笑,又继续手中的针线活,随口道:“可准备好了?”

燕七点头,一面从屋内的方桌上端了盛着凉茶的瓷杯灌了几口,一面笑道:“都准备好了。也就过个十天半月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说完,燕七环绕了一眼屋内摆设,轻声道:“这里委实有些简陋,住在这里这么久,倒委屈了你和娘”燕七说完,又道,“等去了南边,说什么也要补上一场礼,不然到时孩子生出来,长大了问我们结婚时是什么样子,这要我们怎么答”

水荷听了,将手里的针线活停了下来,忙道:“七哥,我们就别了。一个浪费,另个想来那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就是要办还不知道上哪去请人,再则到时孩子生出来,还不被周舍邻居嚼舌根子说孩子是不足月的”

燕七不以为然的从藤篮子里,拿了一个绣活出来,仔细看了几眼,笑了:“这小衣服绣的好真想见见这小家伙”因见水荷一脸不自在的看着自己,方才解释道,“怕什么?关起门来我们自个过日子,谁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好了”

水荷还欲再说什么,想了想却又闭了口。这一日太阳甚好,将屋内照的又暖和又亮堂,燕七穿着一件崭新的绸衫,五官坚毅,却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温暖而明亮。

水荷想起婆婆的话来:“这人啊,关键要惜福,错了一遭不打紧,可不能一错再错了从今往后,就让他姓颜的在你心里划过去吧!”

燕过尚且留痕,更何况人乎?

水荷压下心里的难过,抬头望了望燕七温暖而坚毅的面容,这是属于她的守护。

两人视线碰触,相视一笑。

因了要起房子的缘故,颜家在里正的帮助下,寻了村里一家暂时闲置的房子来住。房子是村里富户王大善人家里的,王大善人女儿嫁入平城一家商户,前些日子因为女婿盛情邀请,王大善人偕了幼子与妻子一同赶往了平城。

这屋子就暂时空了下来。

临走时,王大善人给里正留了话,让里正寻个妥帖的人看着房子。里正便让自己小儿子每晚住了进去。

颜家盖房子需要另寻房屋的事被里正知道后,里正借花献佛,连夜写了帖子托人送到平城给王大善人捎信。

王大善人回信道好,只是也暗示了颜家尽量不要使用自家的器具。

这不消王大善人暗示,颜舜华与颜林氏一番商量后,就与杨悠兰等人将王大善人家里的器具物件给收了起来。

到了快要盖房子的当日,颜家便住进了王大善人家里。

因为起房子的事,颜林氏也忙了不少,索性与颜舜华商量后将每日必设的诊堂给暂时搁置下来。当然,如果碰见了家远而又疾病深重的病患来,颜家还是会用心诊治的,其他的病患则都一律推了。

外加天气热,颜舜华与颜致远商量后,将每日的与莫青山。虎子一道的学字读书也给停了下来,只说等天气凉爽了再说。

虎子娘有些抱怨,可也只得作罢,想了想,倒又与虎子祖母一起趁着颜家盖房子之际,帮忙烧茶做饭很是殷勤。(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颜家的新宅赶在过年前终于起好了。

说起来,这倒要多谢凤鸣村中的男女老少们,因了颜家起意种植花卉并负责花卉贩卖之事,凤鸣村里上至里正下到普通庄户对颜家十分尊崇。颜世卿更是被庄里人称呼上了颜大善人。

在颜家盖新宅的过程中,倒有许多庄户主动上门来,帮忙运送物料,或者为师傅们打个下手。

颜家人对外出售的丸药更是深得凤鸣村里庄户的心,并且慢慢的走出凤鸣村,流到了观音镇上。颜舜华本想设个药铺,由颜家人经营,对外诊治加售卖成品丸药,只是后来因为银钱的缘故,加之颜舜华顾忌自己年岁小,颜家根基浅,怕生出事端来,也就作罢了。

不过,丸药倒是成功引起了观音镇上杏和堂的注意,杏和堂派了大掌柜几番来了颜家试探口音。

杏和堂的大掌柜原意是想花了银子收购颜家丸药的秘方。

颜舜华慎重思考后,还是决定只授杏和堂以鱼。

说定了合作方式与几样原则,颜家的丸药在进入冬日时终于摆上了杏和堂的药架里。颜家定了每种丸药的银两,由杏和堂先支付一定的定金,等售卖完了,再按照先前所讲的契约,来结算银两。

前日就是杏和堂与颜家结算的日子。

由于颜家的丸药效果出众,服用方便,关键是能躲得了那苦涩的药味,再加上杏和堂的百年老字号,颜家的丸药在杏和堂行情十分好。

结算下来,无论是杏和堂还是颜家,都可以说是赚了个满贯,这倒也算的上是双赢了。

距离观音镇上的温新堂放假之日起。迄今为止已有长达几月了。这阵子,李牧之派了家仆去了各学子家中通知了一番,讲明了他要携带家人远行一趟,三年五载内怕是不会归来,让各位学子再去别馆就读。

中途易学堂本就是对学子极为不利的事!

李牧之深知其理,因此让家仆去各家辞谢时。赔了不少好言好语,又替自己表达了歉意。除此,李牧之又给每一位学子都赠送了一本书籍。

书籍在这个时代是很昂贵的,李牧之的礼算是大的。

颜舜华在得到消息后,有些怅然,她有心想打听几句,想了想怕是李牧之有别的打算,便将心思埋在了心里。倒是颜林氏因为挂念李牧之夫人肚子里的怀胎,不觉多问了李家来的家仆几句。

那家仆似乎不想多说。支支吾吾几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不过,颜舜华从李家家仆模糊的话语里也知道了李牧之夫人的胎安的不错。

颜舜华写了一些注意安胎的事项,又开了几幅安胎养胎的药方,拿了不少丸药,详细写了用法及用处时,包好交给颜林氏。

又由颜林氏交给李家家仆。

颜舜华知道,这个时候不比第一世。分开了还可以有网络、有电话、有书信联系。这个时候,大多数是一别经年。

这半年的离别似乎很多。

李牧之离开观音镇不出十日后。又有人要离开了。

那一日,是秋雨连绵的阴雨天。因为天气越来越冷的缘故,颜林氏一早带着颜如玉、颜世卿去了镇上采办棉花、棉布、炭火之类的物件。

杨慧森闷在庄户上已经很久了,如今能有机会出门岂容错过?杨慧森那自是要跟去的,颜如玉因怕杨慧森在街上乱跑,自己又要帮娘、弟弟置办东西。倒也难腾出手来,索性便又喊了在家里一直做针线、女红的杨悠兰一起跟了去。

颜致远则与虎子、二牛一起去了庄子里转悠,当然并不是闲转悠。颜舜华给他们交代了任务,让他们在转悠的过程中,将路上所遇的各种植翠花草。一样摘一点回来。

颜舜华寻思,凤鸣村以及凤鸣山植被丰富,或许当中会藏有草药而未可知。如此,让颜致远与虎子、二牛去转悠的同时,采摘些回来,她好在当中识辨一些草药。若当真有名贵的草药,那么倒是看看是否可以种植,让凤鸣村庄户里种上,这样将会是一笔很丰厚的收入。

颜家的人都有事情出去了。

家里只余下颜舜华与芸香两人。颜舜华与芸香围坐在堂屋里的炭盆旁,两人一个捧着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一个则手里拿着用竹木削的细细尖尖的长针在用棉线一针一针的织着毛衣。

新宅虽已建好,里头的地板与墙面还没有弄好。

颜家眼下还住在王大善人家中。由于在王大善人家里住的时日长了,王大善人虽然没有传出什么话来,颜舜华却有点不安。私下里,颜舜华与颜林氏商议后,买了些礼物趁里正要去平城办事的点,送了上去。

此外,颜舜华与颜林氏还商议着等王大善人回来时,再封上几两银子给王大善人,毕竟他们叨扰很久。

快要冬至了,天是越来越冷,到了正午时,天色忽然晦暗起来,天气更是冷的可以结冰。颜致远中间回来一趟,匆匆留下话说要到虎子家去吃饭,就跟虎子、二牛一起乍唬唬的走了。

说起来,因为颜家起意让种植了花卉,又教了凤鸣村里的庄户种上了大棚,凤鸣村里的经济情况较往年倒是宽裕很多。

银钱一宽松,虎子娘心里似乎也亮堂了。再瞅莫青山,倒也顺眼不少,虽对莫青山依然冷淡,但却没有再去为难她,也没有再去催逼着她去镇上富贵人家给做小妾。

莫青山是个知情知趣的人,自是知道这一切都多亏了颜家,尤其是颜舜华。因此待颜舜华越发亲厚,隔三差五就给颜舜华采了野果子送来,或者邀颜舜华一起去挖野菜,又会送她一些野味。

颜舜华都笑眯眯的应了,回过头来,又会赠送给莫青山一些书籍,细心教她认字读书。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是处的越来越好。

这本来没什么,芸香虽心里总觉得莫青山有些野性,但也念在莫青山本性纯真,加之颜舜华确实需要年纪轻的玩伴,对莫青山倒也十分客气。

只是,有一人却是吃味了。

颜致远一天天的看着莫青山对妹妹颜舜华越来越深厚,而对自己虽不冷淡,但绝对没以前那么热情了,不觉感到有些酸溜溜的。以至于颜致远在吃莫青山送给颜舜华的野果子时,明明口里吃的欢快,嘴上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乱扯着说是果子酸死了。

那模样分明就是打翻了醋坛子的怨妇一般,每每让颜舜华看的直乐。她私下曾经问过莫青山,也得过莫青山的准话。莫青山还是欢喜着颜致远,只是莫青山言语含糊的提及最近实在太忙。

中午的时候,芸香擀了面条,和了鸡汤,小青菜下了面条。

颜舜华为芸香打下手,两人又合力整治了两道小菜,午饭就这么搞定了。

吃过了午饭,颜舜华只觉得身上冷。此时,外头的天气是越来越暗了。

颜林氏与颜世卿她们却还没有回来,想到临走时,颜林氏身上带足了银子,想来万一下雪归不来倒是可以在镇上住下店舍,倒还可以,也没有那么担心。

芸香也觉得冷,回屋拿了衣服,与颜舜华两人穿的厚厚的,不想,再坐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屋子跟冰窖似得。

颜舜华提议两人住在被窝里去,芸香欣然而往。

王大善人家房屋充足,在这里居住,颜舜华倒是可以自己独自一间房。

一时,两人脱了鞋袜坐了床上,靠在一起说话时,不想外头天却是放亮了,紧接着传来簌簌的声音。

天倒是下雪了。

外头的东西,芸香与颜舜华早就收回了屋里,这会子下起了雪,两人倒也不用再出去,只是看了外方一眼后,就又继续一人看书一人针织衣。

屋子里很为静谧,落雪声,声声入耳。

想来等这场雪化了时,也就过年了。颜舜华对过年倒也点期待起来。

“砰砰”外头院子里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有声音传来:“嫂子可在家?”

芸香一愣,一时没有听出这喊门的人是谁。颜舜华倒是一个激灵,怕是有人生了病,大雪天的赶了过来,赶紧要穿衣起床。

芸香倒是劝住了她,她一面自己披了披风下了床,一面回头冲颜舜华笑着说道:“你别急。不一定是来瞧看病的,你没留意嘛,那喊门的声音都不急促,估计是庄子里的人。外头落了雪,天冷,你躺着,我去看看。”

颜舜华点点头,又冲芸香道:“母亲,穿多点,下了雪,怕路滑,可要走路小心些。”

芸香倒是笑了,摸摸颜舜华的脑瓜:“不打紧,不过几步远。”说完,芸香已经穿好鞋袜,去了院子里。

等打开院门,来人倒是让芸香有些吃惊。

这人却是水荷!

水荷穿着一身杏色的大袄,十分宽大,却仍然能掩那凸起的腹部!

芸香低头瞥了一眼水荷的肚子,笑着道:“我倒是不知你有喜了,恭喜了!”

水荷有些疑惑的抬头望了一眼芸香,声音有些不安又有些局促,她道:“嫂子,我是来给你辞行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外头落了雪,芸香回到屋里时,一身袄裙上沾着些雪花,猛一进屋,被屋里的热气一冲,雪花立马就融了,化了水。

颜舜华赶紧找来了干布给芸香擦擦,打个呵欠,问道:“母亲,方才是谁来了?”

芸香从颜舜华手里接过布,擦了擦头发,倒了两杯热水,这才脱掉外衣上了床,钻进被窝里,这才笑着道:“外头真冷,也不知你父亲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颜舜华看了一眼外头越下越大的雪,也有点担心。大雪路滑,行车可要稳着点好!

芸香指指颜舜华手里的热茶:“天干,多喝点水。”又道,“适才是你水荷婶子来了。”她因想着颜舜华未必知道水荷是谁,便又多解释几句。

“说来,她倒是个可怜的。以前的赵大叔在路上捡的她,听说那时她跟你现在的年纪差不离,赵大叔把她带回家,好长一阵子都不听她说话,开始都以为是哑巴呢。赵婶子不觉唠叨,说不能拿哑巴做儿媳,万一这哑巴生哑巴,可不好,就要赵大叔哪里碰着的她还牵到那里去。谁知,当即她就说话了只是一问三不知,不知其姓,不知其名。并且越长大越出落的好看,人人都说赵家的老大有艳福了,哪里知道还没真正圆房呢,赵家老大就没了赵婶子便准备让她做赵家老二媳妇,这事提了没多久,老二从山上一路滚下来,抬到家,没几天,就去见了老大”

“唔,那她怎么样?”颜舜华喝了几口热茶,觉得身上暖和不少。

芸香自然知道颜舜华所说的她是谁。她叹口气:“出了这样的事,她怎么还会好过。赵家两个儿子都去了,赵婶子就骂水荷是克夫命,说她方人”

“怕也是赶了凑巧了,才落个方人的名,倒也可怜她的亲生父母就没有找过她?”颜舜华问道。

芸香摇摇头:“谁知道。反正。我倒是曾听你祖母提过说赵家老大原本就有隐疾,怪不得她。老二这样的意外,当真是谁也想不到。不过,也不能怪赵婶子,毕竟赵婶子也养她一场,再者一连死了两个儿子,这样剜心的事,搁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颜舜华点点头,拿了芸香下午的绣活看。口里道:“水荷婶子赵母亲干什么?”

芸香有些出神,望了外头的落雪良久,方道:“她是来给我辞行的。说是这三日头上就要离去了”顿了顿,又道,“她有了身子了,看着也有些月份了,这样冰雪天里出行当真是受苦不过听她说,你燕七叔都安排好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

颜舜华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这样冷的落雪天,钻在被子里,被子又是今年新套的新棉花,暖和的紧,颜舜华直想犯困。

芸香见她困了,摸了摸她的头:“困了。就睡会儿吧!容易也没有什么事。”

颜舜华去了外衣,只留贴身的小夹衣,钻进了被窝,含含糊糊的劝着芸香:“母亲,你也睡会。父亲一时半会怕还不会回来总得等落雪了”

芸香摇摇头,一脸温柔:“你睡吧,我还不困。”似想到了什么,芸香声音有点急的叮嘱道,“这事,你别告诉你父亲”

芸香说话,又有些不自在的补充道:“我我回头自己跟他说”

颜舜华原本正困意满满,听了芸香的话,又瞧了瞧芸香的脸色,不免有些生疑。有些事情,她曾揣测过,只是这些事情并未发生到影响到生活,她便慢慢的将心里滋生出的那些疑问苗子给埋进心里只是,今日母亲的表情也这般,只怕或许那些猜测是真的?

母亲是猜测到了什么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她这会儿难过吗?母亲这么久一直没有孕,只不知是她的问题,还是父亲在某些方面上不够努力?还有水荷肚里的孩子是母亲口中燕七的还是

她一时想了很多,歪着脑袋看芸香。芸香正安静的做着针线活,瞥见了颜舜华,笑道:“刚不是还困得只打呵吗,怎么这会子又不睡了。快闭上眼,闭上一会儿,自然又困了就睡着了”

颜舜华温顺的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她道:“母亲,不要急,不要怕过去的总会过去,该来的总会来”

芸香冷不防颜舜华会说这个,手里的竹针尖刺了指肚,有些疼。芸香有些不安,也有些感动,久久没说话。末了,她故意板起了脸,斥责道:“都说小孩子爱心,长不高,说你是神童,你哪里还有个小孩的样。快睡吧,别去想些有的没的”

颜舜华将脑袋靠芸香身上亲昵的蹭了蹭,笑嘻嘻的反驳:“我挺高的,她们都说我个高,我也觉得她们说的对母亲,弟弟妹妹早晚会来的”说完话,颜舜华将身子转了过去,头歪向里侧,闭上了眼睛。

芸香听她这么一说,倒是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华姐担心的是这个。这个,其实弟弟,妹妹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要再等下去吗?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要再苦着世卿吗?

弟弟、妹妹这个可以有吗?

芸香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又继续织起了手中的衣

等颜舜华醒来时,父亲颜世卿、祖母颜林氏他们都已回来了颜致远也从虎子家回来了,这会子正眉飞色舞的坐在堂屋讲话。

颜舜华穿戴整齐,走进堂屋时,只觉得屋里暖融融的,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原来,堂屋里头已经笼起了炭盆。

颜舜华向着颜林氏几人一一问好,微红了脸。她是真的不好意思,父亲、祖母在大雪天里外出未归,而自己去睡着了

颜林氏几人倒是不以为意。

见颜林氏挥手向自己示意,颜舜华忙走过去,坐在颜林氏身旁。杨悠兰和杨慧森正拿了花生驾在火钳上烤着,杨慧森手里拿了个烤好的花生,因为烫,他一边口里嘘嘘的乱叫,一边仍舍不得放手。

颜舜华在一旁看的好笑,打趣道:“馋猫。”

杨慧森闻言,瞪了她一眼。等杨慧森将花生剥好,他拿了一颗递给颜舜华,恶声恶气的道:“给你!”

颜如玉忙打圆场:“瞧你,明明是对华姐好,说话偏偏这么恶声恶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华姐欠你银子了呢?”

说话,颜如玉忙又去看颜舜华与颜林氏,似是怕她们介意。

颜舜华笑着道:“大姑姑,我还不知道他。”杨慧森在颜舜华眼里就是个别扭的小孩,想对颜舜华好一点,偏偏还扭捏着,拿着姿势。不过倒也挺可爱

下雪天,最适合吃涮锅子

晚上,一家人准备了芫荽、菠菜、蒜苗、羊肉片、五花肉、鱼肉卷围在炉子边,边涮边吃

其实,这就跟第一世里的火锅一样。锅底汤料用的是猪蹄筋、及大骨等熬得汤,因怕上火,颜舜华让芸香往里头放了些菊花

热热乎乎的吃了饭,芸香与颜如玉自去收拾。

颜致远与颜舜华、杨悠兰、杨慧森几个小孩子则在屋里玩跳棋,当然跳棋里头用的并不是后世用的玻璃弹珠,而是一些木珠子

棋盘是栖霞村的木工师傅按照颜舜华画的图纸做出来的,又用废木料打出了一些木珠

大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颜舜华在卯时中刻醒来。以往这个时候,外头都是黑漆漆的,屋里必须要点灯才能看清东西

这会子,却不用。屋内很是明亮。

当真是“吹灯天更亮,月照一天雪。”

颜舜华穿的厚厚的起床,走到窗户处,透过新糊的窗纸向外看去,外头已经是个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世界

地上、树枝上、草垛上处处堆满了雪,干干净净的白,是从未有过的洁净

颜舜华望着这大雪,有些欣喜,也有些惆怅

在她还是杨太真的那些时光里,有一年,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雪,外头也是这么白,纯洁的白,全然的白她身边的慕容重嘉从后头搂着她,喃喃自语:“倘若雪一直不化就好了”

那时,她还笑话慕容重嘉怎么平白无故的多愁伤感起来。

如今,想来,怕是慕容重嘉当时想的是

再美的雪花也会有融化的时候。如同,他与她的关系,她遗失的记忆,早晚会有回来的时候

颜舜华觉得有些胸闷,她想会不会是昨晚觉得饭菜鲜美,吃的太多的缘故

她又想不知道此时的慕容重嘉怎么样了。

他现在应该在余杭吧?余杭处于南地,不知道此时可下了雪,想来是没有的

颜舜华有些不舒服,这不舒服的缘故说起来有些可笑,甚至于幼稚

古有诗,天涯共明月。相隔两地的人,分别得人,总能望着明月安慰自己,说一句天涯共明月。至少此时此刻,我们还能看见月亮。

颜舜华好想天涯共白雪(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在第一世里,颜舜华曾在书上看到这么一段凄美的文字。因时间隔了太久太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却仍旧记得那些原意。

那段文字大约是这样的,也是写雪的,只是写的有些伤感。

“我好想好想,在一个下着很大很大雪的天里,这样冷冷的天,由你背着我,踏着满地厚厚的雪,从路的这一端走到路的那一段。我们都不打伞,不说话,任雪花飘满衣服,飘满头发,这样,你我也算共度了一场白头。厚厚的雪地里那些你的脚印,那些因你背着我行走的脚印,那是走在我心里不灭的美丽”

此时此刻,颜舜华忽然有些思念慕容重嘉,也有些后悔,在她还是杨太真的时候,却没有完成过如那段文字里记载的美好

有时,她也会想,如果如果宇文容镜没有托人寻到她,没有帮她恢复记忆,她想她会傻傻的瞒在鼓里,却心内甘甜的与慕容重嘉过一生吧

只是,人生哪里有什么如果啊!

芸香进来的时候,便见颜舜华站在窗户边,对着外头发呆,很是着急。虽说,颜家使了银钱,将王大善人家里全部新糊了窗子,可是窗子边里还是有风会透进来,冷呵呵的。

芸香将颜舜华拽开,去摸颜舜华的手,可不是,这小手冰凉的

芸香嗔怪的责备道:“做什么呢,天这么冷,起这么早,傻站那么久,小心冻着了”说完,又一面翻箱倒柜的给颜舜华寻了一件玫瑰色的大袄。一面不忘教训,“下次,可不许了若让我发现,我我还说你赶紧过来换这件厚实的大袄穿,等下我去熬些驱寒汤来,你给我要喝上一大碗”

芸香唠唠叨叨半天。颜舜华却觉得颇为温暖。

一番折腾下来,颜舜华被芸香都打扮的跟个球一样,圆滚滚的,走路转个身,伸个胳膊都觉得困难

这包的实在太粽子了

等吃早饭时,颜舜华又见到另一个粽子,这个是杨慧森。至于颜致远与杨悠兰,因为年龄比他俩长的缘故,穿的虽也厚实。可没像颜舜华与杨慧森一样厚实

颜舜华与杨慧森对望一眼,两人都有难兄难弟的感觉

颜舜华心里默念:“长大好,还是赶紧长大呀!”

冬日里,没了农活,整个凤鸣村都比较静谧,颇有中医所讲的“冬藏”。

颜家一家人也颇为悠闲。

因了颜家将丸药放到杏和堂去售卖,那丸药又极为有效,一个冬天里。来颜家寻医问药的人颇少。颜林氏趁着这段时间,与颜世卿一起在颜舜华的指导下看了不少的医书。

颜舜华问过他们两个看这些医书有什么感想。

颜林氏的反应是怕。她道:“一口气看了这么多医书。又听你说了这么多,现在才知道以前给人看病有很多方子开的都不稳妥,倒也算庸医了。哎,都说庸医夺人命,可算老天爷心疼我,知道我没什么坏心眼。好在这么多年里倒是没有人因为吃我开的药就去见了阎王了的”

颜世卿以往只是跟着颜林氏行走乡间,不算医士,倒更多的干的是类似于第一世里的保安与助手的活。他原本接触的病人情况就不多,因此倒不如颜林氏那样怕。颜世卿的感受是多。

好多好多需要了解的啊!

一个感冒就分是热感冒还是寒感冒。上火还分是阴虚上火还是阳亢上火,至于咳嗽又分的细致了

还有。一种草药与另几种草药配伍就是一味治病良方。可,倘若与其他的一些草药配伍,却又是催人命的鬼符了

中医真真多啊!颜世卿如此感慨!

是啊,中医确实博大精深。第一世里,中医衰落不兴,倒是在国外颇为受欢迎,而国内的人一有些发烧咳嗽就打针吃药吊盐水,殊不知,免疫力却是越来越差,生病的频率越来越快

西医快,却治本!中医慢,却除根!

只是第一世里的人,习惯了步履匆匆,慢不下来那时,颜舜华念的广告学,班里有个女生每到冬天就隔三岔五感冒一回,同学们还送了她一个感冒君的称呼。颜舜华知道那个女生其实就是免疫力太低的原因,除了加强锻炼,她让感冒君在冬季来之前就吃上些玉屏风颗粒以预防。

不想,那个感冒君不以为然,说道:“谁还吃中药,生病了,白加黑一吃,可不就好了。再则,我可听说了,常感冒的人不容易生大病呢”

这话就扯的有些远了

天冷,颜舜华很少出屋,虽然她很想出去,芸香却劝着不让,只是每日里在院子里绕着走上几圈,算作运动了

凤鸣村里的大棚里不仅有花卉,也种了一些蔬菜瓜果。这些在大冬天里可是鲜物,拿到镇上一卖,倒是好进项。

莫青山与虎子经常来到王大善人家,来寻颜舜华与颜致远玩耍。每回,他们来,颜舜华与颜致远都会拿出家里的酒来招待他们。

颜家酿造了不少酒,有梅子酒,百果酒、米酒、葡萄酒每样酒都喝的甜甜的,这酒是养生祛病的,颜家酿的多,便送了一些给莫青山与虎子,让他们带回去给虎子祖母与虎子娘尝尝。

回头,据虎子反映,虎子祖母与虎子娘喝了颇为赞赏。这中间,虎子祖母与虎子娘还垮了个篮子,篮子里有着不少草鸡蛋、草鸭蛋与草鹅蛋,不仅如此,还有些新鲜的蔬菜。虎子他爹在村子里的大棚里干活,每日除了可以领工钱,还可以领些新鲜蔬菜瓜果来。

虎子祖母与虎子娘与颜林氏、芸香寒暄了好久,想讨那个酿酒的法子。芸香正要说,颜林氏碰了碰芸香的衣襟,芸香会意。岔开话题。

颜林氏则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一会儿。

颜林氏去找了颜舜华。

颜舜华道:“按理说,这方子不值什么钱,只是,就怕给她们说了,她们倒拿出去自己酿酒去卖。或者将方子传出去,这样就不好了。毕竟,我们这几样方子都卖给了各大酒楼,又和他们立下了协议,他们从我们手里拿原料,我们赚取中间钱。这方子若流失,不妥当”

颜林氏点点头,转身欲走:“那我去辞了她。”

颜舜华道:“就跟她们说,往后她们想喝。可以将酿酒的果子送来,我们给她们加工好”

颜林氏摇摇头:“你就是性太软。好了,我知道了!”

这事就这样揭过去了,只是后来虎子娘与虎子祖母倒并没有提原料来找颜家让颜家帮忙酿造。

颜林氏私下里对颜舜华说,只怕是虎子娘与虎子祖母当初就是想拿方子发财的。又嘟哝莫青山有这样的祖母与舅妈,就怕以后也是这样的性子

颜致远喜欢莫青山在颜家已是公开的秘密,除了颜如玉有时会在颜林氏面前说几句莫青山的不是来,颜家其他人倒都是乐见其成的。

芸香甚至与颜林氏商量过。等过了年,搬进了新居。就拖了媒人将这亲事定下来好了。省的,虎子娘再打莫青山的主意,寻思着让莫青山去做什么瘦马之类的哪怕不成,对莫青山的声誉也不好颜家若打算娶她,还是早定的好

颜家人都普遍比较悠闲,并不代表颜家人都不干事。颜世卿倒是经常还来往镇上与各个庄子里的。毕竟经营着花卉、蔬果这些,很多事还是必须要跑的

要不,老话咋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呢。坐着躺着,肯定是发不了家的。

颜世卿经过出去的一番历练。为人倒是稳重不少,说话也颇为有地方。当然,在家里,颜世卿做的也很不错,做舅舅有舅舅的样子,杨悠兰与杨慧森都很喜欢与他亲近。做父亲,做的也很好,做儿子,那不用说,颜世卿一直是出了名的孝子。做丈夫嘛

芸香按照颜舜华说的针法,给颜世卿针织了毛衣,紧身的深领的,穿在身上很是暖和,也很舒服。

颜世卿则从观音镇街上的首饰铺子里打了个精致的银簪子送予芸香,芸香本想推托,但见颜世卿送的真诚,倒红着脸接了。

至于在生活起居上,芸香将颜世卿照顾的也很好。有句老话说,看一个男人的妻子对相公上不上心,看这个男的衣装是否整洁就是。如果单从外表来看,芸香对颜世卿的照顾可谓是体贴的,用了心的

只是,鞋子合不合适,脚知道。

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颜世卿觉得芸香应该是逐渐接受自己了,之所以说应该是,实在是因为颜世卿在这几年里,也努力了几年,却对芸香的心总是没有把握。每次,在颜世卿觉得芸香应该对自己有所接受时,却被当头泼了冷水。

颜世卿与芸香两人的关系终于有了实质性突破时,却是在临要过年的一天。

那一天,是颜世卿盼了很久的。

说起来,这事成的有些荒唐。

当初,颜林氏从鲁阿婆手里拿的那个药方子,被她想了很久,因怕万一药性有问题,一直没敢用,却又舍不得丢,就被颜林氏珍藏了起来。

颜林氏跟着颜舜华学了一段时间医术,又看了那么多医书,虽懂的还不是完全透彻,看个药方还是能看出问题来。、

颜林氏在暖融融的一个冬日下午,将那个药方寻了出来,认认真真的看了很久,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药方不过是壮阳的

嗯,可用!颜林氏如此判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颜林氏虽已判定了这药性究竟如何,可到底这药是要用在儿子颜世卿身上的。颜世卿是出了名的孝子,颜林氏虽不是标准的慈母,可对儿子的一片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慈母心。这药嘛还是再妥帖些的好!

颜舜华虽医术好,可到底年幼,还是个女儿家,这个要让颜林氏去找颜舜华商量,她可做不来毕竟这事也太私密了些

几番犹豫后,颜林氏去了鲁家,寻了鲁阿婆说话。

鲁阿婆自信满满的打了包票:“尽管放心用,你没看这里头的药都是可以平日里冲茶喝的,有用又不伤身体,老鲁用一辈子也没见过用出毛病来就在他出事的前几天,我们还”

这话有些不知羞了,颜林氏瞪了鲁阿婆一眼,小声的嘀咕道:“老不正经”

鲁阿婆反驳:“你正经就好,正经的话问我这干什么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守不住了对了,你男人到底是死了还是咋了?”

颜林氏劈手从鲁阿婆手中夺过药方,骂骂咧咧一句:“咸吃萝卜淡心,我走了!”

按照那药方子上的药,颜林氏备好了药,只等时机。

这时机很快也来了。

颜世卿由于每天都四处奔波于酒楼、乡间、寺庙联络生意、商谈价格与指导大棚一些事项,天冷,可不就感冒了。

颜舜华给颜世卿开了汤药,又说了位及按摩的方法,让芸香代劳。芸香模糊的答应了。

喝了一天的汤药,又灌了诸多开水,到了第二日,颜世卿就觉得身上松快多了。都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确有道理。

新宅的墙面与地板已经弄好了,只等腊月二十六,颜林氏选的这个吉时良日就可以搬进去了。

颜舜华想去新宅看看,颜致远与杨悠兰也都欣然向往。几人本想找颜林氏说一声,便一同去了。不想,颜林氏却也来找了他们。

颜世卿也想跟着去,颜林氏笑着道:“你也累了这些日子了,这会子身体才好,还是躺在床上养些的好”又吩咐芸香,“新宅子大,我带了年画去,我们去那里将年画贴上,还要再打扫一下。指不定中午就不回来了,容易那边的锅灶也都好了,菜蔬昨日就运去了不少你留下来照顾世卿,多劝他喝开水,好好休息,晚点我们回来对了,灶上的药我熬上了,估摸着马上就好。你看着些,趁热你服伺世卿喝了”

芸香本来也想跟去。不过既然颜林氏这么说,她也就作罢。

一行人离去后,芸香给颜世卿端了些绿豆糕,颜世卿颇为不好意思:“我现在就下床干活去,都是娘小题大做,不过就是感冒。哪里病的那么严重”

芸香摇摇头:“别逞强,天冷,你还是钻回去吧!再则,也没有什么活要你干早上华姐给你把了脉,还说你有点虚。感冒的根还没除哎呀,娘交代我的”说着话,芸香赶紧去了灶房。

灶房火炉子上的汤药已经滚开了,芸香小心翼翼的拿布垫着端了汤药锅,又将汤汁倒出,按着往例,往汤药里加些糖,放进盘子里就给颜世卿端去。

颜世卿喝了一口,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芸香见了,忙道:“怎么了?”

颜世卿道:“今个儿这药有些甜味,和昨日喝的不一样的味娘换药了”

芸香不以为然的笑笑:“你昨日是起病起的急,今日却是大好了,加减药也是正常的,快趁热喝了吧”

一时,等颜世卿喝了药,芸香又将药碗收了。

芸香犹豫了下,想起那日落雪时,水荷来的事一直瞒着颜世卿,这会子想张口给颜世卿说下:“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与她同时开口的还有颜世卿。

颜世卿也道:“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两人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说完两人都看着对方,从彼此的眼里也都看出了疑惑。

时间停留了一瞬间。

颜世卿谦让道:“你先说!”

芸香则道:“你说,我不急!”

颜世卿又让了一会儿,见芸香始终不说,清了清嗓子,又将声音放低:“芸香,有件事我说了你别哭”

他这么一说,芸香不觉呆了一下,脑子里迸出一个念头来?

是少爷?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嘴上也带了出来:“是不是少爷已经不在”

颜世卿点点头,随后就将头低的更深了,他声音缓慢:“我也是无意间听人说,其实恩公早在三年前就去了”

“去了怎么去的?”芸香有些呆呆的,手里原本拿着一件正在针织的棉袜子,好似她手一抖,那袜子就掉了下去

颜世卿的视线跟着那袜子走了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听说第一年去了北疆,北疆那边一个官员的女儿相中了恩公,那官员怕朝廷怪罪,就暗中下了黑手恩公有了伤,又没有得到好医治,拖了两年到底还是去了”

芸香呆呆的听完,又坐在那里呆呆的,好一会儿,她似乎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起初,芸香哭的声音很小,到后来越来越大

颜世卿大为心疼,犹豫了下,终伸出手将芸香揽在怀里

芸香倒在颜世卿怀里哭了好久,哭声渐渐小了下去,等她再抬头看颜世卿时,不想却是吓了一跳,颜世卿满面通红,脸上尽然痛苦之色

芸香忙伸手去摸颜世卿的额头,吓了一跳,嚷道:“好烫”又自言自语,“怎么又起烧了,早上华姐不还说烧退了吗?”

不想,颜世卿却是一把拽住了芸香的手,将她的双手仅仅捂住,放在自己心口处,口里模模糊糊喊出温柔的两字:“芸香”

芸香猛不防自己被颜世卿抓住,却因颜世卿正起着烧,不好责备,只是一边想挣脱颜世卿的手,一边安慰道:“世卿,你别怕。我去新房喊娘与华姐回来,不怕,肯定能好的”

“芸香”

颜世卿又喊了一声,他声音粗噶,额头上也出了汗

芸香一愣,仿佛意识到什么,却在恍惚间已经被颜世卿用双手紧紧环住,那力度好似要把芸香嵌到身体里似得

芸香忙推,耳鬓厮磨间,却是被一硬物抵住

芸香疑惑了一下,随之红云飞满双颊,又惊又羞又紧张又害怕

颜世卿不愿意忍了,一把将芸香打横抱起,又自除了外衣,不顾芸香挣扎,抱着芸香将屋门上了门闩

颜舜华与颜林氏几人午饭在新房的灶房里做的,几人下午贴了窗花、门上贴了年画,又将屋子窗台上等处打扫了一遍,这才回去。

回去时,是颜世卿开的院门。

颜舜华见状:“母亲呢?父亲快进去,别再见风了”

提起芸香,颜世卿眉眼间满是温柔之色,声音却有些支支吾吾,他含糊道:“你母亲有些困,睡了”

颜舜华提出要去看看芸香,却被颜林氏阻了。

颜林氏道:“你母亲平常白日里哪里合过眼,既难得睡上一会儿,就让她睡去吧”

倒是颜如玉瞅着颜世卿看了一会儿,忽然促狭的笑了:“弟妹是累了吧?”

颜世卿的脸瞬间就泛了可疑的红色!

望了望芸香的屋门,又望了望颜世卿与颜如玉,颜舜华忽的脸也红了

呜她父亲与母亲嗯应该是趁着无人下午和谐了一把

呜年少夫妻,本也是多和谐和谐

颜舜华回了自己的屋,喝了热茶。天冷,她去了鞋袜,与杨悠兰一起钻进了被窝里。杨悠兰正在自己动手做一件中衣。颜舜华瞧了瞧,嗯,针脚细密平整,表姐杨悠兰的女红很是不错

颜舜华将手中的剪刀放到一边,她之前在剪纸。颜舜华劝杨悠兰道:“兰姐,歇歇,别把眼睛使坏了”

杨悠兰自然是从善如流,将针线活放到床旁的案上。

两人坐在床上说话,说什么呢?

杨悠兰说起了她的家乡,也就是平城。

杨悠兰侃侃而谈:“平城很热闹,有内城与外城,内城里住着郡守与一些官老爷,衙门也在内城里。外城则是商铺,店面,住着商户与大户人家的仆人们。我们就住在外城的永安巷里,临着街,每天早上听见外头街上响起沙沙的扫地声,就知道顶多再能睡一个时辰就要起床了林家的包子铺里的包子做的特别好,我喜欢茄子馅的,森哥喜欢灌汤鸡汁的,很便宜,无论荤素,都是两文钱一个,每天早上,我都去买几个回来林家包子铺老板的儿子长得很俊俏,不过整个平城长得最俊俏的却是郡守的三公子听说长得面如冠玉,身若修竹,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大家都这么说说是整个平城最漂亮的公子,就是美人也不及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比之华姐如何?”

颜林氏撩开帘子进了屋来,她手里端了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小碗甜羹,揭开碗盖,一股子莲子清香溢满屋里。

“趁热,你俩一人喝一碗。里头放了莲子、糯米、雪耳、红枣冬日里喝着最是暖身”

颜舜华与杨悠兰两人齐说了谢,从颜林氏手中接过碗去。汤色很好,颜舜华捧起碗喝了,热腾腾的,身上也跟着热起来了。再看杨悠兰,也直说热。因为天冷,并不敢贸然脱衣服,两人只将大袄领襟处的盘扣给解开。

杨悠兰喝完了甜汤,又继续说起了那郡守家的公子:“听说年岁还没我大,却是会弹琴、作画,还会对对子,也算的个才子了。只是住在我们前院的二丫却得了消息说,那郡守家的三公子日子却不当得法”

小时候杨悠兰倒是长在颜林氏处,同杨慧森不一样。颜林氏待杨悠兰的情谊颇为深厚,这会子看着杨悠兰含笑说话,心情也很好。在颜家这么久,杨悠兰已不像刚来时候的模样,现在的杨悠兰肤色白皙透着粉红,因为正在发育,所以胸部与臀部也在悄然丰满起来,眼看着就要长成大闺女了。

颜舜华也顺着颜林氏的目光笑着看看杨悠兰,听母亲说,等过了年表姐杨悠兰就满十四了,也就是到了及笄之年。行了笄礼,也就代表着可以嫁人了。颜舜华知道这个时候结婚普遍算早,要搁在第一世,十三、四这年纪若有了男女之思那也就是早恋,老师与家长都会轮着苦口婆心的劝诫一番。放在现在,却大不一样。比如上一世,她嫁给宇文容城的年纪也就是十五六。

颜林氏心里也在盘算:若不是杨四平这么混蛋。这么好的闺女怕是早已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了。如今这都十四了,却还没有媒人上门。还有杨四平这事,也得办

先等年过去吧!省的搁应。

临近过年,要办的事还是很多的。

颜世卿的病去的快,当天晚上就显出一番生龙活虎的样。反倒是芸香闷闷的。不怎么说话。

颜舜华关切的询问芸香:“母亲,也受了风?”

芸香忙摆摆手,喃喃说两句,“没事”又低下头吃饭。

颜舜华到底不放心,当夜还是找个机会给芸香把把脉,确无事才放心。

颜舜华敏锐的发现颜林氏在整个晚饭间,眼睛都不时的瞄一眼芸香再瞄一眼芸香。

当然发现的不止颜舜华一个。

颜如玉、杨悠兰与杨慧森都发现了。

杨慧森人小,说话比较直:“外祖母喜欢舅妈头上的银簪吗?”

颜林氏讪讪的笑笑。

晚间,颜如玉拿了几个花样子去颜林氏屋里。

进了屋。颜如玉先是与颜林氏一起挑选了几个花样子,又喝了一杯水,方问道:“娘可做了什么?”

颜林氏心里一惊,又沉下脸:“你成天盯着我做什么,教养你的一双儿女,帮着你弟媳管好家里方是正事杨四平那个畜牲的事若老不管倒也不是个事,毕竟他是兰姐的爹,这说亲啥的。也避不开他只是,有他在。兰姐想说个好人家只怕是不行了”

颜如玉则是一副诺诺的样子。

又听的颜林氏恨恨的说道:“那杨四平还不如死了呢!”

颜如玉一听,猛一抬头,想反驳几句,气又不足,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夫妻不成仁义在,娘何苦这么咒他?”

颜林氏瞪了她一眼:“当初将你扔出来时。那畜牲跟你讲仁义了算了,我也不瞒你嗯,关于你的将来,我和你弟弟也是商量过了的,你弟弟说开年就去平城打听打听。再探探那杨四平的口风,他愿意私了更好,若不愿意那就只得见官了,反正理亏的是他,咱们现在又有了银钱,倒也不怕他”

颜如玉沉默的低下了头。

第二日,颜家已经彻底全员忙起来了。

扫屋、除尘,蒸花糕,油炸果子、肉丸子、菜丸子,油条,年馍,剁饺子馅,宰鸡杀鸭因为是过年,一家人忙的都跟转个不停的陀螺一样,却也个个满面笑容。

今年由于弄了几个营生,颜家经济大为好转,这个家过的称得上肥。赶在过年,众人都满面带笑,心情好,杨慧森中间调皮几回,颜林氏也都和颜悦色的过去了

年三十晚上,一家人在笼着炭盆的屋里包饺子。饺子馅有几种,胡萝卜牛肉的,猪肉白菜的,韭菜鸡蛋的芸香与颜林氏负责擀饺子叶,杨悠兰,颜舜华与颜林氏三个则是包饺子的主力。

颜致远与杨慧森两个则跟着颜世卿在灶房里烧水、摘菜、洗菜。

不得不说,杨悠兰确实能干,不仅女红做的出色,厨活也拿得出手。她包的饺子捏的个顶个的好,看上去饱满而精神。颜舜华看了几眼杨悠兰包的饺子,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包的饺子都一溜软绵绵的趴着,跟那打垮的兵一样

颜林氏笑着安慰道:“华姐还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包的饺子还不如你包的呢!”

颜如玉与芸香则抬头笑看着颜舜华。芸香见颜舜华脸上蹭上了面,有点想笑。这包饺子的怎么包的脸上都有面。

芸香很想伸出手给颜舜华擦擦,但自己手上也是满手面,也罢,等下弄完一块洗洗就好。

杨悠兰被颜林氏几个大人夸了她包的饺子好,有些不好意思,也道:“我大华姐好多岁呢”又低下头,真诚的教颜舜华.”这样,皮要捏的合结实了,不然下了锅皮会烂掉的嗯,对,这样,再在中间处打个弯”

颜林氏也低声教了几句。

颜舜华认认真真的学着包了几个,到后来,也包的不错,虽然没有杨悠兰包的饺子精神,但好歹看上去也还凑合,不像一开始那样丑了

都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许是因为颜舜华亲手参与了包饺子的事,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颜舜华比着平时多吃了半碗,连菜也多吃了不少。

芸香怕她积食,又熬了山楂汤。这山楂汤做起来十分简单,将红红的山楂洗干净,再拿竹木筷子顺着山楂的尾部扎进去,去了里头的山楂子,然后放进锅里,加水熬就是。做法十分简单,第一世时颜舜华的外祖母十分爱在饭后弄这个,喝上去酸酸甜甜的。

由于是山里,讨生活不容易。凤鸣村一年里头最闲最团圆的也就是过年这几日了,这几日里,无论是在镇子里帮工的还是在家做农活的都闲了下来。冬天下了雪,也没有什么农活可做,镇子里的店铺过年是不开张的,也都放了假。

人都闲了下来,自然是要找乐子的。

这晚上,颜家一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后。颜致远被虎子、二牛喊走了,杨慧森原本也要跟去,颜如玉却是不肯。杨慧森毕竟年纪小,这么冷的天,若跟着颜致远他们在外头东跑西跑的,别冻出好歹来。

就是颜致远,也被芸香好说歹说多夹了衣服才放出去的。

里正家的娘子来请了颜林氏一起去打骨牌,颜如玉无事索性也跟了去,又觉得杨悠兰自从来到颜家成日里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谁会知道有个她,又带上了杨悠兰。

山里人淳朴,规矩也不大,姑娘媳妇子串门子倒也正常,只要不做出苟且之事,谁也不会说什么。

一家子的人呼啦啦的走了好几个。

颜舜华虽知道到了接近子时时,还会及时赶回来,一起放了那辞旧迎新的爆竹,不过还是觉得屋子里忽然冷清起来。

家里只余下她与父亲、还有母亲,外加撅着嘴巴的杨慧森。

颜舜华听见杨慧森嘟嘟囔囔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哼,单把我拘在家里。”

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故还是颜舜华前两日才讲给杨慧森他们几个听的,不想杨慧森现在就用上了。

颜舜华想,其实杨慧森本性不坏,人也还算聪明。

芸香拿了炒花生给颜舜华与杨慧森剥着吃,颜世卿则坐在一旁沏茶,等颜舜华他们几个吃了一些炒花生后,正觉得口渴时,颜世卿就赶紧将茶送了上来。

茶叶不是名茶,就是凤鸣山上采的,喝着倒还不错。

颜舜华接过颜世卿递的茶,又将手里的花生剥了两个递给颜世卿,颜世卿很是开心的接了吃了。

芸香说话有些吃味,望着颜舜华道:“你倒和他亲,不和母亲亲。”

颜世卿嘿嘿的笑。

颜舜华忙又剥了花生,放到芸香手里,芸香这才高兴起来。

颜世卿也忙递上一杯茶,殷勤的奉上:“娘子,请用茶。”

芸香不由得偷偷看一眼正专心吃花生的颜舜华与杨慧森,面上悄然飞上两朵红云,似羞似怒的瞥了一眼颜世卿:“往常年三十,你总是要去老五家喝上几杯,怎的今年改了性了”

颜世卿满含情意的瞥了一眼芸香:“往年不比今年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颜世卿那满含情意的表情做出来,颜舜华都觉得有点酸。

颜舜华再看母亲芸香,芸香脸红的跟火烧云一般。颜舜华虽然年纪上还是小孩子,可心里年纪却不是啊。她只觉得,自己再这样坐下去,就是明晃晃的大灯泡,嗯,还是明晃晃的银河。

颜舜华识趣的说道:“我回我屋里取个东西回来。”说完,还拉了拉杨慧森,示意他一起走。

可杨慧森是实打实的小孩子,他不耐烦的道:“女人家家的,就是麻烦。要去你自己去好了,谁又没拦着你,你喊我做什么,没看见爷们我正烦着呢嘛”

杨慧森这一口一个“女人家家的”又一口一个“爷们”的,倒让颜舜华忍不住笑。这才多大啊?明明是个毛还没长的屁颠颠的小孩,还自称爷?这老态横秋的也未免太早了些吧!

颜世卿则一脸沉重,板着个脸,盯着杨慧森问:“乱七八糟的,平常都跟谁在一块玩了?”

杨慧森被瞪得莫名其妙,正往嘴里送薄荷糖的手不由停在了半空,舅舅颜世卿虽然待他一向和善,他也爱和舅舅亲近,可是舅舅一旦板起脸训人,也挺吓人的。

杨慧森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也没跟谁一起玩,就是每次出去时,远哥嫌我烦,就丢我到一旁。倒是村里的几个老伯每回都爱逗我玩”

颜世卿提了一口气,看着外面,气氛的说了一声:“好他个颜致远,还像个当哥哥的样不?”说完,又转过脸望着杨慧森,颜世卿又开口训斥道。“还有你”

芸香则伸手照颜世卿胳膊上掐了一把:“大过年的,发什么神经呢?”又伸手抓了一把糖给杨慧森压压惊,“森哥,吃糖。回头舅妈好好说你远哥。”

颜世卿被芸香那么一拉,也不吱声了。他静静地看了看杨慧森一眼,末了摸摸杨慧森的脑瓜。声音很是温和的说道:“走,舅舅带你去放炮仗!”

芸香忙道:“这可不成,怎么着也得给森哥多加个衣服才成。”芸香一边说着,一边折回屋里,去寻了个红底绿叶的棉袄来,为杨慧森穿上。

颜世卿温柔的冲芸香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芸香的脸又红了,声音也很小:“赶紧带孩子玩去吧!”

颜舜华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几天母亲芸香脸红的次数多了,和父亲颜世卿之间的亲昵神情也多了些。而父亲颜世卿看着好像忽然迸发了年轻。说话动作都跟小伙子似得,处处透着一股子欢愉。

很明显,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比着以往好了。

这是好事,颜舜华自然是乐见其成。其实,想来,大多数子女也都觉得自己父母感情好,会很正常很安心吧。

这一点上,颜舜华也不例外。

芸香望了外头一眼。有点感伤:“森哥其实也可怜,一直都是娇养着的。这忽然爹不要了,他都来咱们这里这么久了,也没有见那杨四平来寻。当真是被迷了心智了,结发妻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连闺女儿子也不要了,这得多狠多硬的心啊!”

颜舜华听了。也有点不是滋味。她想了想,以后要对杨慧森好一点才是,说起来,或许,森哥心里指不定也会有种被他父亲抛弃的感觉吧!

因为颜舜华与杨慧森年纪离的近。平日里,大人们总是有意识无意识的拿颜舜华做例子教训杨慧森。

其实这个到底,颜舜华算是开了外挂的吧

倒是,苦了杨慧森了

芸香又去端了些果子来,同颜舜华坐着一边吃一边说话,因是晚上,怕积食,并不敢多吃。

芸香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好几次又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颜舜华想,怕是芸香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芸香不说,颜舜华也不问。

吃了会东西,又喝了些杏仁茶,芸香拿着牛角梳子将颜舜华的头发自上到下一遍一遍的梳着。

梳头实在是个很好的养生,颜舜华很享受,她都有点困了。只是今天是除夕夜,按风俗,这晚上是不能睡这么早的,还得等着迎新呢。

虽然强打着精神,可颜舜华还是有点迷迷糊糊。

只听芸香说:“华姐,你朝西边磕几个头吧!”

颜舜华一愣,清醒了过来。

她还没问什么,又听芸香声音很低的说道:“你舅舅他去了”声音带着些哭腔。

颜舜华转身过来,正好看见芸香正在擦眼泪。

颜舜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来不曾见到过她舅舅,因此,一时也有些懵,见芸香哭,她拿了帕子有些笨拙的为芸香擦泪,边擦边说:“娘,舅舅若知道你大过年的哭,肯定也不安生”

芸香从颜舜华手中抽走帕子,自己擦了擦泪,又看了看颜舜华,声音有些伤感:“你舅舅他还没成亲呢你得好好活着,方不负了你舅舅”

颜舜华听着这话有些蹊跷,不由看了芸香一眼。

芸香目光有些躲闪:“你还小,大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颜舜华抬眼看了芸香一会儿,倒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笑笑。

芸香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到了快子时时,颜林氏与颜如玉,杨悠兰果然一起回来了。杨悠兰手里捧着一把鲜花,见了颜舜华,冲她低语:“李婶人很好,抓了好多糖果给我吃,她家的几个姐妹也是好的,还让我带些给你。我想着咱家也有,你素来又不爱吃糖果,便推了。”

颜舜华却看着杨悠兰手里的花,闻了闻,笑着道:“好香,李婶给你的?”

杨悠兰神情不是很开怀,说道:“不是李婶给的,是青山。指了名让我带来给你的,说是让你插屋里好看。”

颜舜华欢喜着接了过去,道一声:“青山阿姐待我真好!”一抬头,却瞧见杨悠兰有些不开心,忙补充道,“兰姐姐待我也好!前几日还给我绣了个荷包,好看。”

杨悠兰替颜舜华理了理头发,见那厢颜林氏正与芸香说话亲亲热热,也笑了:“外祖母赢了钱,心情很是好。”

颜舜华顺着杨悠兰的目光瞥去,却见颜如玉神情有些不悦。

杨悠兰则压低声音说道:“今个儿有人向外祖母提亲了”

颜舜华不知这提亲提的是杨悠兰还是颜如玉,并不问话,只是抬眼看杨悠兰。

只听杨悠兰接着道:“听说是栖霞村的死了妻子的,今年三十二,比母亲大上几岁,无子无女,外祖母很有兴趣,母亲却当即沉了脸”杨悠兰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颜舜华的年纪实在太小,说了这些,她也未必懂。还有,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说这个也不合适。

只是平时颜舜华表现的稳重大方,有时老让杨悠兰有种错觉,好似颜舜华是她姐姐,而她则是妹妹。

死了妻子的,三十多岁,比大姑姑大上几岁这些信息下来,听着倒不像是跟杨悠兰提亲的,应该是姑母颜如玉

颜舜华瞥了一眼颜林氏那边,恰好颜林氏也正在向颜舜华招手。

颜舜华便捧着那束鲜花与杨悠兰一起走向颜林氏那边,临近时,隐隐约约听见祖母颜林氏在训斥大姑姑:“你早晚是要嫁人的!”

颜舜华这下心里有了底,果然是有人在为大姑姑颜如玉做媒。

只是,大姑姑颜如玉她乐意吗?颜舜华冷眼旁观,觉得大姑姑颜如玉对那个远在平城对妻子儿女不闻不问的杨四平似乎还有些余情未了

这在颜舜华看来,简直就是属于多余乃至犯犯贱了

有时,颜舜华倒也挺理解颜如玉。

大姑姑颜如玉,她是爱过的吧?不然,也不会在绮年玉貌时,不顾家人反对,不顾前途渺茫,执意要嫁给一贫如洗的杨四平。

只是,到底杨四平辜负了大姑姑

大姑姑颜如玉究竟是爱错了人可毕竟她用心爱过那个男人,虽然那个男人狠狠的伤害了她,可真用心爱过的人,只怕一时半会也无法完全忘却吧

燕过尚且会留痕

何况是同床共枕的人呢?

颜林氏见了颜舜华很是高兴,神神秘秘的冲颜舜华道:“等下,我给你发压岁钱,还有礼物。”又问颜舜华手里的花是谁送的。

颜舜华依偎在颜林氏怀里,一一回了。

颜林氏便道:“说起来,青山那丫头倒也是好的只是”颜林氏说到一半,转身去寻颜世卿。

颜舜华也跟着看过去。

远远的,颜世卿与颜致远一道打外头回来,却没有见杨慧森。

颜林氏看出了她的疑惑,伸手举了举上头。

颜舜华一瞧,可不,坐在颜世卿肩膀上的那个小不点,可不就是杨慧森。

等走了近处,颜世卿方将杨慧森放下来,又摸了摸杨慧森的脑袋:“赶紧去喝热茶去!”说完,又沉著脸冲颜致远道,“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去给你表弟倒茶去啊!小心,烫着他!”

颜致远摸了摸后脑勺,冲颜舜华不好意思的笑笑,离去了。(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颜如玉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弟弟,你别太惯着他了,他都那么大了,哪里还用举在肩膀上呢!就是四平,都没这样过”说到后半句,颜如玉声音低了下去

是啊,杨四平可是孩子爹啊,记忆里,他可没有这么宠过孩子是不是早就不爱自己了,连带的孩子也不爱了也不亲了

颜舜华笑道:“我看森哥满脸都是光彩,肯定心里乐坏了”

不想,颜舜华说者无意,颜林氏听着却也有意。儿子颜世卿当舅舅的,带外甥好,这是好事啊,这才说明自己一双儿女亲啊,就是以后自己去了,女儿颜如玉要是再日子过得不顺,想来凭着儿子世卿素来对他姐姐感情深厚,也会为她出头的。



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颜致远就不说了,毕竟是男孩,又是儿子颜世卿亲生的。儿子在感情上,往常有些偏颇待颜致远好一点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待杨慧森也这么好嗯华姐心里会不高兴吧?

颜林氏绷紧个脸:“世卿,华姐与森哥一样大!”

颜世卿一愣,随即明白了颜林氏的意思。他娘这是在责备他只将杨慧森举在肩头,而没有将华姐

可娘也不想想,华姐可是女孩啊

而且,颜世卿心里还一重顾虑,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从颜舜华大病那场醒来后,变得比往日要有礼的多,也稳重的多,太懂事了反而不像个孩子

颜世卿小心的看了一眼芸香。

他想:自己娘都这样想了,别芸香也误会了。一时。又在心底抱怨道,这女人可都是针尖麦芒心啊,小的很

倒是芸香斜了颜世卿一眼,打圆场道:“我们华姐是个姑娘家,不好让爹爹也举着!”

颜林氏哼了一声,不再看颜世卿。算是放过颜世卿。

不想颜林氏猛一低身,将颜舜华一把抱起。

到底颜舜华虽小,可个子出落的高,颜林氏年纪又大了,猛然一抱,还朝后打了个趔趄。

众人忙劝着颜林氏赶紧把颜舜华放下来。

颜舜华在初时的惊讶后,暖暖的感动打心底里泛起来。她搂住颜林氏的脖子,伏在颜林氏耳朵旁,悄声道:“祖母。我不生气。你放我下来吧,我抱着你腿就好!”

颜林氏果真就将颜舜华放了下来。

芸香也有些感动,再看颜林氏,忽然有些心疼。她这个婆婆,原本只是挂名的,现在倒也是名符其实了。说起来,婆婆颜林氏也不容易,年轻时。一个女人独自拉扯大两个孩子,难能可贵的是清清白白。到了这个岁数。还在为儿女心,为这个家心。

这时,凤鸣村里传来一声震天响的敲鼓声。

颜林氏忙吩咐道:“快!快!世卿,赶紧准备炮竹!”

这时,凤鸣村里又传来一声震天响的敲鼓声。

颜舜华从芸香口中得知这是村里报时的鼓声,只在除夕当晚敲响。

过年。过年。小子玩炮,姑娘爱花。

颜舜华闻了闻手里捧着的花,可真香。

一抬头却见颜世卿带着颜致远与杨慧森急匆匆的从屋里拿着炮竹出来了。

等到凤鸣村中又传来第三声敲鼓声时,颜世卿点燃了那炮竹。

瞬间的功夫,凤鸣村炮竹声齐响。此起彼伏。

“砰砰砰霹雳啪啦”

新的一年来了

颜林氏怕声音大吓着了颜舜华,伸出双手要为她捂住双耳,不想颜舜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颜林氏只得随她。

新年了,要许新年愿望的。

在炮竹声中,颜舜华瞥见,每个人都双手合住,虔诚而认真的许下愿望。

颜舜华也合住了手,闭上了眼。脑海里恍若走马灯一样,一时想起以往过年时,慕容重嘉因为是一国之君,不能陪着她在行宫里守岁,可每每也会在新年钟声刚敲响没多久,就会连夜赶来。一时,又想起,那时,因为皇帝宠爱玉美人,又疑心自己心实慕的是宇文容镜,每到新年,俩人一起守夜完,宇文容城就会赶紧去寻玉美人。那样的夜晚里,她都是让奶娘将儿子宇文斐抱过来,一起睡,儿子宇文斐软软的,香香的

这般想着的时候,颜舜华不觉眼睛有些湿润

幸亏了是夜里,天黑,没有人看到她流泪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如果这辈子,她没有同上世一样嫁给宇文容城,会不会就见不到宇文斐

不过,转眼她又暗笑自己糊涂了

上一世生下宇文斐的慕容千骄,这一世自己只不过是颜舜华

或许,那个远在余杭的慕容千骄还会生下宇文斐吧?

论起来,慕容千骄应该和她同年,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愿一切安好吧!

一切安好,岁月安好!

颜舜华如是许愿。

新年里,走亲串友。颜家没有什么亲戚,芸香家也没有什么亲戚,倒也没那么热闹,不过也不冷清。

先是村里的老老少少来颜家串门一番,接着各大酒楼里打发了掌柜送了年礼,杏和堂也派了人来,就连大悲寺也下了帖子,请颜家老小于正月十五日到大悲寺听智云法师讲经。

颜世卿自然很是忙碌,过个年其实也不轻松。

不过,颜家在正月初八那日,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客说起来,颜舜华与颜林氏都是认识的。不是旁个,就是以往在温新堂一同念书的同窗张正见。

过年穿新衣,张正见穿着簇新簇新的宝蓝色缎子衣服,经人领着进了王大善人院子里。说起来,颜家还没有搬家呢,定在二月里开春搬。

因有人提前知会了颜家人,颜舜华虽不知道来者是谁,还是未雨绸缪的先回了屋里换了一身男装,又重现梳了头发,这才见客。

正月初六晚上落了雪,这会子雪停了,太阳也出来了,满地皑皑白雪还没有消融。都说这下雪不冷化雪冷,真理也。

颜舜华从暖融融的屋里出来时,还是打了个寒噤。

张正见一眼瞥见那站在雪地里,浑身穿着一身喜气的红色缎子袄裤的颜舜华,眉目如画,肌肤映雪,看着比年画上的娃娃不知道俊上多少。

张正见忽然一时明白了那神秘的贵人为何频繁催促自己要来一趟颜家。华哥,当真生的好看,怕长大了,定然是仪态风雅,如玉君子般美好!

张正见又低头瞥了瞥自己一身蓝衣服,说起来,少年过年还穿一身吉利的大红色的,也只有这稚龄少童了。

张正见心底赞叹一声:华哥穿红,可真好看!比比女娃娃还好看

颜舜华与张正见两人互见了平辈礼,寒暄了一阵后,张正见留下礼物又告辞了。

颜致远打外头回来,刚好与已经往回走的张正见走了个碰面。颜致远有些诧异,行了礼后,问张正见怎么雪还没有化来了?

张正见却是笑笑岔开了话题,感叹了一句李牧之李先生还不曾归来就又以家母在家等候而匆匆告辞了。

到了家里,颜致远与颜舜华两人相对而坐着烤火,说起张正见。俩个人反应都一样,有点莫名其妙,说起来平素和张正见倒也没有多好,怎么今天雪还没化就来了。

颜舜华想着到底有些蹊跷,可又想不到张正见的来意是什么,毕竟除了寒暄,又说了几句功课上的事,到底张正见也没有提什么。

只是,张正见既然送了礼来,少不得要回礼去。

有一人倒是对张正见上了心。

这人不是旁个,正是眼下正四处打听哪家有未曾婚配的好少年的颜如玉。

杨悠兰赶到六月里,就是满满的到了及笄之年了。这婚事,要好好合计合计了。

颜如玉找到了颜舜华,仔细的打听了张正见,比如字什么啊,家里都什么人啊,家中靠什么营生啊,以及平素为人怎么样啊

总之,就是盘户口一样盘了一遍

若是真的是年幼的颜舜华或许还真听不出来颜如玉这是何意,可颜舜华实际年龄大啊,她自然是听出来了。

杨悠兰隐隐约约也听到了。

杨悠兰有点难过,觉得自己跟那待贾的货物一般。其实,她心里也不是不急的,眼看都十四了,并无人上门娶亲。

杨悠兰倒不是想这么早嫁,只是一个女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相夫生子,早嫁与晚嫁并没有不同。她曾经中意颜致远,并且有一回还对颜舜华说了出来。

她原本想着颜舜华不明白,不想颜舜华却是对杨悠兰道:“可兰姐姐和哥哥是表姐弟啊,我听人说表兄妹婚娶可容易生傻子呢!”

杨悠兰原本不以为然,事后甚至还隐隐有些生颜舜华的气。杨悠兰觉得颜舜华有点胳膊肘往外拐,说什么表兄妹婚娶会生傻子,分明是糊弄她的。华姐还是喜欢莫青山,肯定是想让莫青山做她嫂子

可是在除夕那天晚上,杨悠兰到了里正家去过一趟后!杨悠兰的想法变了!

她不要嫁给颜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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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好歹正版支持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凤鸣村里正的大闺女翠柳翠云两位与杨悠兰年纪相仿,长得也都跟名字似得,翠生生的,尤其是翠柳肤色带着粉霞的光,说话的声音跟出谷的黄鹂一般有着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除夕那天晚上,颜林氏与里正的母亲王柳氏并村里另两位年纪相仿的婆子坐在一起抹骨牌,颜如玉则与里正的浑家王朱氏并两位年纪相仿的妇人坐在一起也抹骨牌。杨悠兰与翠柳、翠云三位都是未出阁的闺女,便隔着扇屏风坐到临窗的大炕上,拿了五彩线绳翻花玩。

便听到外头有人说道:“听说翠柳前阵子要与你娘家侄子议亲,现在可定了?”

里正浑家王朱氏的声音传来:“还没呢?怎么你那有好的头儿没?”

说起婚娶,未婚的女儿自然都是要害羞的,就算不害羞,那也得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来。翠柳当即就红了脸,口里道一声:“这话不好!”便拉了颜如玉与翠云一起进了里头的屋子。

没了大人约束着,翠云说话也随便,在里屋就劝解翠柳:“我知你与表哥互相看对了眼,母亲不同意其实也是为你好。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咱们姑母村里的那两个痴傻孩子,还有咱们外祖村里的那个小瘸腿远的不说,这近的,就咱凤鸣村里头不还是有个瞎子吗?真可怜,明明长那么俊,却生下来就只能活在黑暗里,看不到春花也看不到冬雪”

杨悠兰听翠花说的没头没尾的,却也不好多问,只是留意听着翠柳与翠云两个姐妹的对话。原来,翠云说的那几个或傻子或瘸腿或瞎子的爹娘却都是表兄妹关系

翠云还说了句:“反正阿爹说了,他琢磨着这表兄表妹结婚极容易生痴傻儿!阿爹阿娘可是为你好。就拿表哥当亲戚处吧”

这话跟颜舜华说的何其相似。

杨悠兰在回去的路上就趁颜林氏不注意,偷偷将话说与了颜如玉听。颜如玉却是长吁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的,看颜致远的意思他自个相中的是莫青山,母亲与弟妹似乎也都比较喜欢莫青山一点。她原本还怕女儿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如今听了杨悠兰自己说出。表兄表妹不能成亲的话来,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相女婿相女婿,涉及到闺女嫁人这可是人一生中的大事。不还有句话么,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颜如玉对杨悠兰的第二次投胎很是看中。虽然嘴上不说,颜林氏也约莫出了颜如玉的意思,别杨悠兰也看走了眼,选了个跟杨四平一样的来。

如此,颜如玉并不完全认同颜舜华与颜致远对张正见的看法,瞒着颜林氏。颜如玉抽了个空提着礼物去张正见一家转悠转悠。

等从张正见家中回来,颜如玉一脸喜色。

颜林氏何等精明,一眼瞥见,直问颜如玉可是去了张家。先头颜如玉成天去寻颜致远与颜舜华,向他二人打听张正见的事,颜林氏自是知道。

颜如玉见瞒不住,这才和盘托出。

“他家中虽不华贵气派,屋子却也是十分的宽敞。有三间正房并左右五间耳房,看着倒似有些家底的。”颜如玉说话的时候两眼亮晶晶。好似已经看到了杨悠兰入嫁到了张家似得,“张正见这个孩子,我瞧着虽容貌称不上十分俊秀,可也生的有一股说不来的气质读书又好,还有一手好丹青,想来若是兰姐跟了他。定是能奔个好前程”

“张母很和婉,看着也是很好相处的兰姐自幼在娘身边长大,娘是知道的,兰姐女红、厨艺都是拿的出手的人又和顺,想来张母也是会满意的”

颜林氏听着女儿颜如玉絮絮叨叨半天。一直静静地喝茶并没有出言打断,直到颜如玉问她,她才放下茶杯,长出了一口气:“你可在张母面前主动提起了兰姐”

颜如玉道:“我提了我说兰姐八月里就到了及笄之年了,还说了比张正见大了三岁”

这女大三,抱金砖吗?

颜林氏斜了颜如玉一眼:“那张母可有顺着你的话说?”

颜如玉一怔,道:“她当时笑了笑,说起了她们家里养的水仙开了”

颜林氏露出个果然的表情,轻轻哦了一声,想说颜如玉几句,末了又叹息一声,悠悠道:“婚假之事这第一讲的是门第,咱们家门第不配啊别说如今杨四平不着调,就是依然往昔,那张家虽落魄却也是官宦后人更何况现在看着经济倒是莫名宽裕不少”

颜如玉不甘道:“可咱们也是官宦之后”

颜林氏只是看了看颜如玉几眼,顿了顿没有作声。

过了十五,这年也就过完了

冷了一冬的天在年后一日一日的暖和起来,草木感召到了春的气息,纷纷换了新颜,绿了天地

二月春风似剪刀,剪出明媚,剪出粲然。

二月初八那日,栖霞村的木工师傅们抬送着已经打好漆好的家具送了颜家。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填了家具,瞬间就看上去饱满了些。

开盖屋子之前就移栽在院子里的花圃里的玫瑰、双花、百合、葡萄也在二月里抽了绿,焕发着新机。

新宅是前后两进的大宅子,前头一溜门房,门房前头按着颜舜华的意思栽种了不少的桃树,桃木逢春荣,已经抽了花苞了

门房里头放着栖霞村那边送来的家具,靠后墙的地方放了四层高的多格柜子,每个柜子里头写了标记,是用来储药的。正堂里设了医案,以供颜林氏行医。

门房后头是一堵墙,在墙的一角开了个角门,这角门是通往后头院子的。后面两进的院子方是颜家住宅的地方。

两进的屋子均是小楼的样式,是王大师傅按照颜舜华之前画的图纸盖的、原本是打算盖成三层的,后来考虑到地基问题还有爬楼问题,只有两层。前头的小楼里,第一层的卧室里住着颜世卿夫妇,二楼住着颜致远与杨慧森。

后头的一进院子里,一楼住着颜林氏与颜舜华,杨悠兰母女住在楼上。

原本住处一直显得拥挤,都是两两人挤在一个屋里子,这一下子每人的都有个开阔的房间,还空下了不少屋子,一时倒也让众人不习惯。

颜林氏冲颜舜华商量,又将三间耳房打通,也铺了木地板,放置了多宝格,又搬了书柜,打了书桌书椅子,算做了读书用的地方。

请人看了黄道吉日,择定在二月十八那日搬回新宅。

搬家那日,凤鸣村里的老老少少帮忙的不少,众人又都稀奇颜家的房子。有些富户譬如里正已经请了王大师傅也按照颜家小楼的样式购买物料准备建个差不离的房子。王大师傅一口气接了几家的活,又特别多招了些帮工,哪怕如此,这批的活计只怕是赶到年底怕也干不完。

颜舜华与颜林氏商量,在搬家那日就请了镇上酒楼的师傅来家置办了酒席,款待了村上老老少少。

镇上与颜家有生意往来的酒楼与医馆,则在那日派了人送了贺礼,就连大悲寺也送来了开过光的佛珠。这倒让颜林氏颇为惊喜。

酒酣饭饱后,颜林氏按照颜舜华之前所说的,又在凤鸣村里说了种植药草的计划,由颜家提供药种与种植技术。只是,这药材收获之时,一定要交给颜家,颜家按照比市价高两层收购。

人人心中都有一个算盘,各自在心里噼里啪啦打一番后不约而同的笑了,好事后,这可是千古难遇的好事。

颜世卿又拿了先头颜舜华写好的条款仔细的念了一遍,又回答了众人的疑问后,在征得大家的同意后,立了契约。

王大师傅当时正在为里正家起房子,听说了之后心思也颇为活动,找了机会去探了颜家口风。

颜世卿按照颜舜华所说的说辞,婉言拒绝了王大师傅,直言等看凤鸣村今年的药材售卖情况再说,若是行市大好,自然会波及到隔壁村落。

王大师傅虽有些可惜,但也觉得还是观望观望再看。

仲春里,凤鸣村家家忙种花卉与药草,一时满村处处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绿意盎然。渐渐,镇上有人带着家眷到了凤鸣村赏花登山。

凤鸣村俨然成了观景之地。

五月里,颜家的医馆开张了,因了人手的问题,颜家以两倍的月例银子从邻镇荣华镇挖了镇上医馆的两名坐堂大夫来。那两名坐堂大夫的医术颜舜华是出题让颜林氏考校过的,先前也在荣华镇探访过的。医术虽不显,医德倒还好,而且多年坐馆经验,对平常疾病还是很在行。

颜世卿与颜如玉两人负责抓药,以及药馆的日常小事。颜林氏落得清闲,除非有大病了,她去前头瞧上一瞧,颜舜华则在暗处观察一番。

由于与镇上杏和堂是合作关系,生意之事又不能太一家独大。更何况颜家本就不是心贪之人,颜家的医馆只言明接待十里八乡的患者,至于镇上的患者一律不接收。

如此,镇上的医馆起初虽不屑颜家乃乡间赤脚医生起家,但心里也放下一块石头,倒也两厢无事,没有产生什么纠纷。

眼看着桃花开了,又败了。葡萄绿了,又紫了。

八月的时候,颜世卿去了一趟平城。

等半个月后回来,颜世卿带来了一个消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八月里来桂花开,整个凤鸣村空气里浮荡着一丝甜甜的桂花香味,虽浓郁入鼻却极为舒服。这与桂花有着疏肝通气,醒脾开胃有着关系。

颜舜华颇为喜欢桂花,便寻了秋光和煦的日子,与莫青山还有杨悠兰一通去了村子里的桂花林里晃桂花。

空气里香气流动,桂花林中不时有风穿过,桂花原本过于浓郁的香气经了风被冲淡不少,闻起来反倒更舒服。早秋的太阳明艳,打在人身上,有一种和煦的光辉。颜舜华踮起脚尖摘了一丛桂花放到手里。

杨悠兰在地上铺了来之前特意带的一块花布,莫青山便招呼颜舜华:“华姐,过来。我们要晃桂花了!”

颜舜华清亮的回了一声,转了身去。

莫青山神情一怔,倒是笑了:“华姐长了一岁,这个头又长高了,容色也更美丽了”

颜舜华眉眼笑道:“青山阿姐也好看,我哥哥可盼着呢!”

六月份的时候,在颜林氏与虎子娘与虎子祖母的张罗下,莫青山与颜致远定了婚约。碍着两人年纪都小,说好了三年后成亲。

这时候定亲都颇早,定亲是件大事,一旦双方确定下来,那也就是铁板钉钉的了。

莫青山脸上就泛了红晕,低下头不说话,眉眼里盛满了笑意。

杨悠兰也打趣了莫青山两句,脸上也带着笑。

颜舜华却注意到杨悠兰笑容下掩藏的落寞与疑惑。

颜舜华是知道的,杨悠兰私底下是寻过自己的,言明了以后不会嫁给哥哥颜致远的。不过,到底曾经神女有意过,想来对颜致远与莫青山之间还会有些介怀吧论年纪,表姐杨悠兰比莫青山又年长。到了十月里,就是及笄之年了

可婚约

还是没有着落。

颜如玉与颜林氏一直对杨悠兰的事比较上心,也暗中嘱托了人帮着留意着可有好的后生。只是,颜如玉看的上的看不上杨悠兰,看的上的杨悠兰的,颜如玉又看不上如今。杨悠兰的婚事都成了颜如玉心中最大的烦恼了。

这倒真不能怪大姑姑挑剔

那些看的上杨悠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家啊

要么五短身材,要么家徒四壁,要么是个二婚头,拖儿带女的还一身臭毛病

颜林氏私底下对颜舜华感叹过:“婚姻嘛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兰姐虽说摊上了那个爹,受了连累,可到底人生的好又懂事能干。不指望寻个多俊的或者多富的,可好歹也得清清白白模样过得去,家里过得去啊不然,这一辈子可就真糟蹋了”

颜舜华与颜林氏看法一样。婚姻的两方总得时时相对。总要顺眼了日子才能细水长流下去。过日子过日子,倘若连饱腹都成问题,又怎么生儿育女,又怎么和美的起来?

颜舜华便说了个笑话逗了杨悠兰开怀。莫青山闻言知雅意,也讲了些听来的趣事。杨悠兰不是傻子,自是看出了两人的好意,顺着笑了。

三人接连晃动了桂花树,收了好大一包的桂花。往回走的时候。不想却碰见跌跌撞撞跑来的杨慧森。

杨慧森也长高了不少,人又瘦了点。看上去倒比以前精神了,不过这会儿杨慧森却是一脸悲色,一见了杨悠兰,嚎啕大哭起来。

颜舜华几人心中感到莫名无比。杨悠兰已经蹲子,将杨慧森揽入怀中,仔细的哄慰。

杨慧森却只是哭。问他也不说为什么。

颜舜华瞧着,心里大约有了一个猜测

父亲颜世卿近来去了平城,所为何事,颜舜华是知道的。

或许,杨四平出了事

果不出她所料。杨慧森哭了一阵,缓过气来,却依然语不成调的道:“阿姐,阿爹阿爹他死了”

说完,杨慧森又嚎啕大哭起来

颜舜华与莫青山面面相觑。

颜舜华心里叹息一声,小心看了看杨悠兰,却见杨悠兰两眼空空,面色呆呆。

颜舜华走上前,拍了拍杨悠兰的后背,担忧的唤了一声:“兰姐”

杨悠兰却是忽的站起身来,原本依偎在她怀里的杨慧森自是没有想到,倒差点摔倒在草地上。

杨悠兰却是已经发了疯的向家里跑去,她胳膊弯里原本挎着一包适才新晃的桂花,这时却是跌落在地上,散了一地

颜舜华自不放心,跑着跟了上去

莫青山本就有些力气,也不含糊,将犹自哭的稀里哗啦的杨慧森背在背上追了上去

到了家里,颜家早已乱了套。

颜如玉听了消息后,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

颜世卿风尘仆仆赶来,早已累的不行,眼见大姐颜如玉哭的黑天暗地,心里也不好受

颜林氏则心思复杂的多,一面有种解脱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好似大仇终于得报,既然已经死了,以后森哥与兰姐的亲事不用再被拖累;一面又有种心疼的感觉,这种心疼来自于闺女,闺女还是爱着那个人啊

颜林氏叹了一口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且让她哭吧

杨悠兰跌跌撞撞赶到家,听到她娘颜如玉的哭声,只觉得耳朵里轰隆一声响

娘也哭这么狠,爹,他真的死了吗?

人死如灯灭,以往的不好一瞬间都消失了,都可以不计较了,可那些好却留在心里

杨悠兰记得,小时候爹会买糖人给她,会搂着她与她娘说:“咱们永远在一处,好好过!”

杨悠兰记得,有一年过年,家里却没有钱置办年货。弟弟森哥不懂事,看见别家的小子都穿了新衣,吃着果子,便在家里哭着闹。爹脸阴沉的跟水一样离了家门,到了晚间家家都已经安歇的时候才回来,他手里拿了果子,拿了一块花布,笑嘻嘻的看着她们姐弟杨悠兰忘不了那日爹身上的血迹,还有娘的哭声:“那王大户家的儿子是个疯子,天天打人为乐,你何苦为了这点吃的去他家”

杨悠兰记得,有一日,爹满脸喜悦的归来,进门就抱着弟弟森哥在屋里转了几圈,又搂了她。那一日,爹好似年轻了好多岁,他开心的讲着话:“那李家的管事也算讲信用,没有白使银子,答应让我去首饰铺子里做个伙计,并会打点好好教我森哥,兰姐,以后爹会做大管事,给你们买好多好吃的,好穿的”

太多太多

杨悠兰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扑簌的掉,心里面像是生生的被挖了好大一角般,好似有人拿了刀在一刀一刀的割心一般疼

泪眼中,她听见表妹颜舜华在急急的问舅舅颜世卿,自己的爹是怎么死的?

泪眼中,她听见舅舅的话。

“那女人是李大户家里的家生子,没有主人家同意,自己是断乎不可定婚约的杨四平不知何事又得罪了首饰铺里的大掌柜,被辞退了,那女人便天天吵,天天闹到了后来,杨四平竟然发现,那女人又暗中和李大户家里的一个男人好上了,那男人也是家生子,听说主人家已经决定为他们办事了,杨四平亲气不过,和那个女人吵了一架,又将赶来的那男人一石头打在了脑壳上,那男人当场就死了那女人便要报官,杨四平却要那女人跟着他一起逃,在路上被那女人下了药毒死了临死前,杨四平掐死了那女人两人的尸体一直在几个月后才被发现,听说都腐烂了我便使了银子,找人将杨四平安葬了”

泪眼中,她听见外祖母恨恨的说:“报应啊!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能饶了那一个!”

泪眼中,她听见表妹颜舜华在大声的说话:“快,快,将森哥抬回屋里,掐他人中,再寻药方里拿参来”

泪眼中,她听见外祖母大声的责备:“好好!好!我白生了你,那负心汉死了,你要寻短见,你要跟着他下地狱,你要你的儿子女儿没了爹又要没有娘都别拦着她,让她找绳子去”

**************

山中无日月,一晃是经年。

雪花落了,满山的春花开了,满村的药材丰收了,雪花又落了,春花又开了,葡萄又熟了

转眼,两年过去了。

因了杨四平的去世,杨悠兰的婚事倒也不急了,再议也得三年后。这两年来,颜家变化颇大的,先是家中的药堂经营的越来越好,颜舜华与颜林氏又一起出了许多的成品丸药与膏药,不仅观音镇上的杏和堂经营,全国的杏和堂也都经营着

一时,杏和堂名声大噪,在药行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杏和堂感念颜家,又打点了平城的药学中人物,将颜林氏上了《平城医志》。上谱那日,颜林氏将自己关在屋里很久,等出来时,眼圈有些红。

颜舜华猜她是哭了

颜林氏当晚召集了家中所有的人,说了自己的决定

颜家准备在平城设药馆,颜家准备举家迁往平城

而就在同一日,有一人深夜里来到了颜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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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时值八月末,已过了盛夏。秋老虎也着实厉害,高温一直持续到傍晚才渐渐散去。

颜舜华吃过晚饭洗漱后因为无事可做便早早的歪在了床上,屋里点了油灯,颜舜华拿了一本医书背后垫了了大引枕在看。

今日凤鸣村里的王大善人举家回到了村中,带回来了一个可谓八卦的消息。据王大善人所说,平城郡守家的三公子如今成了满城奚落的对象,城内百姓摄于平城郡守的颜面不敢当面议论,背后里的嘀咕却是尘嚣甚上,只因郡守家的三公子得了怪病。这怪病究竟是什么,王大善人倒也没把握。他只说城内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三公子忽然一夜变了声,声音听着娇柔甜糯,比那平城里的名角苏小全的声音都魅;还有人说三公子看人的时候眼含春水,唇娇若花,比那平城里千金才能一见的清倌人马香兰更具**之态;还有人说三公子其实是雌雄同体,幼年时一直是男儿,如今年纪大了,倒越发出落成美人模样了

三公子之父,平城郡守,倘若没有记错的话,倒是颜舜华的旧识程知正。程知正出身西南蜀州世家程家,程家乃清贵之流,家中世代书香,在蜀州拥有名望。程家先祖在西南地动时,曾动用家族力量,又大量散财散帛救治灾民,在西南素来受到敬重。又因世代盘踞在西南,隐隐有西南马首之势。

程知正乃西南程家现任族长程严允的嫡次子,自幼饱读诗书,乃洪武十三年的榜眼,也是西南程家首位问鼎官道之人,可以说,程知正的举第背后是西南程家从清贵到权贵的试探。

今日王大善人虽然形容起程三公子的病情有些颠三倒四。倒也侧重于一点。那就是程三公子必然出现了女性化特征,只不知具体。

杨悠兰听说后,倒是愁了一天,私下里又是找颜林氏又是找颜舜华,询问她们两人可有能治程三公子病的方法不?

颜林氏便拿眼看颜舜华,见颜舜华低着头不说话。就也没表态。

治还是不治?

颜舜华有些犹豫不决。

论德,她身为医士,救死扶伤乃医生的天职,让一个医生明明手里有着良药却对病人的苦痛置之不理,那等同于见死不救。应该是要治

可论私。重生一世,颜舜华不想再与程知正打交道。上一世,程知正治理平城有功,使得平城百姓富庶,民风淳然。她曾召见了程知节,并对他大力扶持,节节提升。在程知正被人弹劾心灰意冷时,她还曾私下命内侍传话与程知正,告诉他,她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又安慰他认真做事的人总会或多或少的出些差错。只有不做事的人才会什么差错没有记得,那传话的内侍回来后向她禀告。说程知正颇为感激涕零,并说效忠之语

可是,在后来,慕容凌风带兵攻入宫城时,她命人拿了令牌去寻程知正,然而。直到她被灌下毒酒,却也没见到程知正

后来,她成了杨太真,宇文容镜派人寻到她,她慢慢回复了记忆。开始有心听取慕容重嘉的话语,得知程知正依然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活得高官厚禄,整个西南程家也成功从清贵转为权贵

颜舜华想到程知正就有些心寒,屋内油灯的火苗跳动愈来愈厉害,却是外头起了风。颜舜华起身关了窗子,在治与不治的纠结中,在窗外的秋风中渐渐入了睡眠

这一觉,她睡得很熟,这一觉,发生了许多

近子时时,黑云遮在夜色里引着一头戴帷帽的少年郎君至颜舜华房前。白云冲三下两下开了门,并不敢走近,神态恭敬的冲少年郎君低声道:“整个颜家已用了绮罗香,一时半会她醒不来,少主尽快。”

那少年郎君冲黑云遮与白云冲点点头。

黑云遮两人脚步一点,便隐迅速隐于黑暗中。

少年郎君在门口犹豫了下,方举足轻声入了颜舜华的屋,脚步却仍旧有些迟疑。

至床边,少年郎君张手欲撩开鹅黄色的纱帐,手伸到半空中却停驻,神态也颇有些近乡情怯的踌躇。

终于,那纱帐被撩开了

少年郎君脱下帷帽,微不可及的轻舒了一口气,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那个雨夜,她对他下了毒,两人一起毒发身亡,临死的时候,他有好多话未曾说出口,却也再也没有机会说

不知上天为何会垂青他,竟然让他重生在十二岁。

在摸清状况的那晚,他就下了决心,这一生一定要名正言顺的拥有她!

外头的风呼呼的吹着,有落叶在秋风中飞舞。

屋里头,慕容重嘉蹲在颜舜华的床前,目光眷恋的望着床上的人儿。还那么小,那么让他心疼

月光静静的流淌进屋内,床上的人儿眉眼间笼罩着月华。

慕容重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好似少看了一眼就没有了一般。三日后,他就要带领大军走偏路去突厥都内,那里早有内应安排好一切,这一战若成了,后头也更好行事这一战若败了,怕又要费一番心血

慕容重嘉想抚摸颜舜华的脸颊,犹豫了下,那手却改抚摸她的发。她的发乌黑柔亮,摸在手里软软的滑滑的,他的心也安静下来,心儿软软的滑滑的

吾心安处是吾乡!

慕容重嘉唇角浮出一丝笑意,有些情不自禁的拿手轻柔的滑过她的眉、她的唇、她的眼

掩不住的爱意静静的流淌着,化作喃喃的一声一声:“骄儿我的骄儿”

还有六年!还有六年!

六年后,她到了及笄之年,六年后,她会被慕容家接回姑苏,会被各方名师倾尽心血的培养,培养成慕容家期盼的一朵盛世名花,培养成慕容家夺取皇位的有利刀刃!

床上的人儿似乎做了梦,眉头一会儿轻皱,一会儿舒展。

慕容重嘉想伸手去抚平,却又贪婪的想看她的一颦一笑。恍恍惚惚中,外头响起了几声鸟鸣声。

那是黑云遮催促的信号!

怕是绮罗烟的效力快过去了

慕容重嘉犹豫了下,总究合住了纱帐,出了屋子。

外头,黑云遮从月色里走了出来,轻声道:“少主,都安排好了。这绮罗烟的香味是极淡的桂花香,颜家院子里种了不少丹桂,不会起疑”

慕容重嘉点点头。

屋里,纱帐内躺着的人忽然梦呓般喊道:“重嘉!”

************

最终,颜舜华还是决定去平城郡守家看看那程三公子究竟是何病。

到底,程三公子是无辜的!到底,她是知道了。倘若王大善人没有告诉她,程三公子的事倒也罢了。毕竟,她不可能医治天下所有的人,可是知道了却不能当做不知道。

还有一重,内心里,颜舜华是有些不相信的,不相信程知正会背叛她。她以摄政太后的身份掌管朝政时,朝廷的大臣最初质疑者多,反对者多。民间声讨者也多。

那位素有清名的程知正却选择了她,辅助了她。程家在士林中的地位也帮了她,她后面的执政才渐渐顺利。

等群臣与百姓开始拥戴她时,程知正却又将自己淹没在大流中,不邀功不后退。

于某种程度上,她是程知正的伯乐,而程知正是她的盟友。她心里,不是不感念。

直到最后,宇文容镜的人告诉她,程知正活着,程知正活的很好

在知道的那一刻,她心里的感受是有些复杂的,有些舒口气,还好,还有人活着,还有人活得还好

还有些猜测,他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活得很好我的斐儿和这有没有关系

这些不提,且说当颜舜华将这个想法告诉颜林氏后,颜林氏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颜舜华看了一眼颜林氏,心里猜测怕是颜林氏想借此事扬名以有所动作

颜舜华没问。

颜林氏却是自己说了一句话。

这话是:“他还活着!”

说完这句话,颜林氏有些萧瑟的离开了。

他还活着!谁还活着?颜舜华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就明白了

祖母颜林氏口中的他应该是这一世的祖父吧?祖父还活着?祖父又在哪里?祖母想借助医术扬名是想让祖父知道吗?以前祖母常说,她这一生恨,她这一生悔!而这恨与悔皆都因了祖父!曾听祖母讲,祖父是负了祖母!

祖母怕是还没有忘却祖父。

要去平城尝试为程三公子瞧病的事很快在颜家传了开来,不过半天功夫大家都知道了。要说最高兴的却是杨悠兰。

以往,杨悠兰倒是和颜舜华提起过程三公子。看的出来,杨悠兰对程三公子还是颇为关心的,毕竟活在传言里的人物有了什么事,听过传言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所关注吧?

更何况,杨悠兰曾说,程三公子很是美貌!

想到此,颜舜华忽然意识到,别是王大善人所说的程三公子乃雌雄同体是真的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因有心为程三公子诊治,颜家去平城时准备的比较匆忙。颜氏药房托给了家里请来的两名医士,房子则托了里正家帮忙照看。

原本颜舜华与颜林氏的打算是,两人由颜世卿一路护送到平城,家中其他人还暂时留在家里,等她们二人为那平城家的三公子看完病后归来再图以后的事,毕竟要离开凤鸣村去平城,很多东西还是要好好收拾一番的。

虽然这些东西在平城使了银子后也是可以买到的,不过用了几年的东西多少都是有感情的。

当然颜舜华与颜林氏的提议被芸香几人狠狠的拒绝了,颜世卿架不住娇妻,也劝道:“无论在哪里,还是一处的好。”

到底,还是一起出发了。

从收拾东西,到雇车,赶到平城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因了这些年,颜家的丸药在平城的一些医馆内也有售卖,倒也结了些交情。颜世卿早先就托人带了信了,在平城赁了一处宅院,又请了人提前打扫过了。

赶了路,颜舜华觉得又困又饿。其他人也不好受,一群人到了租赁的房子处不觉都长舒了一口气。

颜舜华一抬头见颜林氏在发呆,夜风有些凉了,想劝她回屋,犹豫了一下,并没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颜林氏身旁。

颜林氏发了一会儿呆,回头见颜舜华在旁边,笑了笑,有些感触的说了句话:“从二十多年前我带着两个孩子隐在凤鸣村后,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观音镇街上,这猛然一回到府城,看着城中宽阔的街道,林立的铺子与处处的华房,一时倒真有些不习惯。”

颜舜华接了句:“祖母以前住在平城?”

颜林氏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出神的样子,很快又说说笑笑的拉着颜舜华与杨悠兰他们一起将东西卸到屋子里。

颜如玉与芸香两人则跑到了灶房里,去拾掇晚饭。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因入了夜。颜世卿在院子里的树上挂了灯笼,各屋内并房檐下点了灯,院子里一时灯火通明。

听父亲颜世卿说房子的主人原先是京里的。因偶然到平城拜访游玩,喜欢上平城的风土人情,便在这里置下了产业,住了两年。如今不知何故,却是又回了京城。这屋子也就空了下来。

因空的时间不多,之前又请人仔细的打扫过,因了屋子里倒是很干净,家具什物也齐备。

忽然到了新地方,杨悠兰偷偷拉了颜舜华。提出晚上要和颜舜华说说话睡一块。颜林氏也说好,两个孩子作伴也就不怕了。

饶是如此,当天晚上,颜舜华与杨悠兰还是在屋角处挂了一盏灯才睡的踏实。

杨悠兰早就困得不行,早早的简单洗过一钻进被子里,与颜舜华说了两遍支支吾吾道:“华姐,你睡里头还是睡外头?”

颜舜华回头看杨悠兰,显见的是杨悠兰有些害怕想睡在里头。她便笑了。道:“睡在外面好,我睡外面。夜里起来也方便。”

杨悠兰果然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话。

“华姐。你真的能治好郡守家的三公子吗?我娘说你很厉害,以前娘的病很多医士看了不仅不给治,还破口大骂,说是会传染是害他们倒是你治好了”

“还不知道那三公子到底得的什么病,治好治不好总是得看看是什么病才好下结论。对了,三公子叫什么?”

“不清楚。虽然都在平城,可人家是郡守家的公子,哪里是我能见到的不过有一回,倒是听见隔壁家的狗剩说好像是叫什么照的我忘了,反正是个挺姑娘的名。那时我和狗剩还说难怪都说长得像姑娘,连名都这么姑娘?”

“真有人叫狗剩啊?”

“可多了,还有狗蛋、茅厕的呢狗剩是小名,他娘一连生了几个闺女,到他生时,一家人看的跟眼睛珠子似得,起了狗剩的小名也是好养活。大名叫做林清辉。”

“倒和祖母一个姓。”

“狗剩是我们的老街坊,我离开的时候听说在议亲,我们小时候一处长大,森哥很喜欢他,娘还说森哥简直就是狗剩的跟屁虫一样森哥谁的都不听,就听狗剩的,不过狗剩听我的”

“那倒听难得的”

“估计都有孩子了吧?”杨悠兰的声音小了下去。黑夜里,她眨了眨眼。狗剩待她挺好的,小时候一起在地上找到洞就往里头灌水好让蚂蚁冲出来,也一起拿着网兜去捉过蝉,偷过城郊的玉米烧着吃那时年纪小,家里也没人管,她一直跟个小子一样与狗剩一起玩耍。

狗剩应该娶了媳妇了吧,他这个人一向很温和,想来待媳妇也会很好的小时候,一起办家家玩时,自己还扮过阿娘,狗剩扮演过阿爹呢一晃,狗剩怕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明明该替狗剩高兴的,可不知怎的,杨悠兰心里有点酸酸的。长大了后,她与狗剩见面的次数便少了,都是小伙子大姑娘了再在一起跟小时候一样玩也不是个事。后来娘被休,父亲领了那女人进了门,缺吃少喝的日子里,狗剩倒是偷偷的爬上墙,塞给她几个白白的饼子

狗剩还说:“你好好的,别成天只让森哥吃,不然黄瘦干巴的,将来看谁会把你娶进门?”

颜舜华与杨悠兰说了一会儿话,因为困,两人安静一会儿,很快就入睡了。

第二日,两人是在桂花香里醒来的。

已是秋季,清晨里外头的花草上起了露水,在叶子上滚来滚去。

颜林氏急冲冲的走来,一脸的喜意,见了颜舜华,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口里道:“有了有了”

什么有了?医治程三公子的方法有了?

颜林氏道:“还能是什么有了。自然是你娘有了!”

杨悠兰傻傻的问道:“舅妈有什么了?”

颜林氏喜道:“孩子啊!我的孙子啊!”

颜舜华听了,顿时也高兴起来。

芸香嫁给颜世卿也有几年了,这几年里除了自己可真没有所出了。平常里,颜林氏虽然也没说什么,可每每目光一看到芸香的平坦的时,那眼光里立马就会注满不满

颜舜华是真的很高兴。这是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啊!

连杨悠兰也喜笑颜开。

这可是个喜事。

院子里鸟也叫了几声。这是先头住的人买了鸟养在笼子里,后来那人走了放了鸟。只是这鸟怕是在这里呆久了,兴许有点念旧,倒也不飞远,常常还是回这院子里。

颜林氏听到鸟叫,环绕了一眼院子:“这屋子不赖,赶明让你父亲去打听打听,看看房东想卖多少银钱,合适的话。给买了下来。”

那鸟又叫了几声,颜舜华分不清是什么鸟。

杨悠兰笑道:“管它是什么鸟,权当喜鹊在报喜呢”

颜林氏接了话道:“对对,喜事,喜事!中午多做几个菜,回头一人再添一身衣服嗯还得给我胖孙子准备好小被子小衣服”

颜舜华便摇了摇颜林氏的胳膊,小声的嘟哝:“祖母真偏心,这小弟di还没出生呢。祖母就准备这准备那的”

颜林氏忙搂了她,又楼了杨悠兰一口一个:“都疼。都疼。”

杨悠兰噗嗤笑了出来:“舅妈才刚怀上,外祖母就说是胖小子,要是个胖闺女,祖母难不成就不喜欢了?”

颜林氏点了点她的头:“别瞎说,小心冲撞了送子观音娘娘,把我的胖小子变了个小妮子”

颜舜华与杨悠兰便跟着笑。

颜舜华不放心。又为芸香把了把脉,确定脉象很好才放下心来。她又开了些安胎养荣的方子,写了吃物上的注意事项与平日里的起居注意事项,方算作罢。

芸香倒是很配合,都认认真真的记了起来。

吃过了饭。颜世卿打外头领来一个婆子。

这婆子穿着一件褐色的细棉布衣衫,外罩一件石青色的棉褙子,头发盘的十分整齐,只戴着一个簪子。进了门,那婆子眼睛并不四处瞧。

婆子冲屋内众人行了个礼,颜家的人也各自回了礼。颜世卿看了芸香一眼,芸香会意,带着颜如玉杨悠兰等人去了后院。

屋里只留了颜林氏、颜舜华与颜世卿。

那婆子便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颜舜华,颜舜华抬头冲她笑笑。

那婆子笑道:“好俊的小丫头,这笑着就跟花开了似得。”

颜林氏指了指座位请那婆子坐下,上了茶水。

颜舜华就挨着颜林氏依偎着坐下。

那婆子倒是又看了颜舜华几眼,忍不住又赞了几句。

颜林氏清咳了一声,笑着道:“小孩子不经夸,夸多了怕是要丑长。”

那婆子忙道:“哪能哪能?”

颜林氏冲那婆子解释道,说华姐是自己的小孙女,因为对医药有几分天分又努力,便一直带在身边,待会去程府上也是要带着的。

那婆子看向颜舜华的目光便带了些惋惜。

颜舜华倒是明白,这个时代医士的地位是比较低的,与巫倒是混为一谈。一般人家的闺女,都不会学医学商的。

那婆子与颜林氏又寒暄了几句,便说了正话。

颜舜华也仔细的听了。

“说来,三少爷倒也是个可怜见的,命运总是多舛一些原本身世就有些”那婆子说到这里打住了舌头,方又继续说,“原本说了一门好亲,还是京城里的,谁想得了这样的怪病,哎那亲也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先头颜如玉因了有病被杨四平休回家的事在先,原本想告那杨四平一场,不想却是死了。这事每每颜林氏想起来就觉得心中各异的厉害,可到底死者为大,又不能说什么

如今又听这婆子说,那三少爷的未婚妻一听说三少爷得了怪病立马这亲事就黄了,不顾声名就退了亲了。颜林氏便有些瞧不上京城里的那家,言语里忍不住也带了出来:“怕也不是什么正经大族里的姑娘?”

颜舜华不动声色的拉了拉颜林氏的衣角。今日这婆子是第一次见面,谁知道品性如何,为人如何,若是个长舌的,出门添油加醋一番,怕是要传到那家人耳朵里,颜家倒是得罪了人了。民可不能与官斗。

老话也常说,祸从口出。会为人处世的人,一般都人后说人好,人前倒是可以适当的指出几句不是,这是直率君子之道。

那婆子倒是打开了话匣子,不知怎地,话特别多:“谁说不是呢。我做牙婆这么久了,倒也常带着下人去大户人家被挑选,那大户人家哪家不是要声名的,哪里有姑娘家先退的道理。再则,那也太心急了些,三少爷不过才病倒几个月,哪里就真不行了。犯得着这么火烧火燎的就赶着退亲吗?”

颜舜华瞧着外头,倒似太阳上来了,眼看着颜林氏与那婆子谈兴正浓,一时也不好仓促打断.

好在颜林氏是了解颜舜华的,回过头来拍了拍颜舜华的手.

颜舜华只听的颜林氏向那婆子道:“这会子太阳升高了,可算豁亮了,咱们边走边聊。”

那婆子眼睛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颜舜华,喝了一口茶水,抿嘴笑道:“想来颜大夫不曾打听过这程家的情况,程三公子因得了怪病。脾气也一时大的厉害,听说夜夜睡不安稳,到了第二日都要日上三竿才起来。程三公子这会儿怕是还睡着,现在去了,倒也是闲着”

颜林氏点点头,又接着和那婆子说起话来。

颜舜华则垂着头。依偎在颜林氏身旁,听着颜林氏与那婆子之间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那婆子依旧在说那退亲的女方。

“说是原本还是那女方瞧着三公子俊俏,也不顾廉耻,主动上赶着找人来说合的这翻脸可比翻书还要快说是那退亲的女方家里还在京里做着官,祖父还有一手好医术,我就奇了,既有一手好医术,又何不为三公子施救,若好了。可不就是美事一桩”

这婆子说的话,颜舜华倒是有几分明白。前世里,她曾听说过程知的官路并不是顺当的,起因好像是他提议改革了赋税好像,因为只是听说,又是颜舜华穿越以前的事,她倒也不是非常明确。总之,程知正的这个提议据说当时深得帝心。可是却无形之中也树立了不少敌手。毕竟赋税改革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就会动荡到官员们自有的一亩三分地。程知正早年的一次被弹劾。想来就是这两年了

女家之所以上赶着退亲,只怕也不简单的怕这疾病好不了。

颜舜华这边正想着心事的时候,不想耳边忽然传来碎瓷声,倒吓了一跳。

却是颜林氏打翻了瓷器。

颜林氏神情里有着掩盖不住的激动,还有些恍惚。

颜舜华见颜林氏上下嘴唇哆嗦的问那婆子:“敢问那女方家姓什么?”

那婆子瞧着颜林氏的形状也很是意外,但还是回答了问题:“听说是姓林”说完。那婆子眼神骨碌一转,有些蹊跷的瞧了颜林氏几眼,“倒是跟你一个姓氏,说是祖上也是行医的”

那婆子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颜林氏。目光顺便又扫了一眼颜舜华。

颜舜华不喜欢这样的眼神,这是一种想一探究竟的眼神。嗯,就是想挖人**的。

想来,那婆子其实还有句话没有对颜林氏问出口,这话怕就是:“不知你和那京城林家可是有些渊源?”

这话不仅那婆子想问,颜舜华也想问。

不过,不消颜林氏回答,颜舜华心里是有了模糊的谱了只是,还没有形成完整的系统

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京城的林家肯定和颜家有瓜葛,不然祖母颜林氏也不会这么大的反应。

颜林氏还在懵憕当中,对于那婆子的问话并不答腔。

颜舜华见了,便暗中碰了碰颜林氏。

颜林氏回过神来,对着那婆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你也别见怪,实在是我有些没见过世面。你也知道,我以前都住在山里,猛一听到原来做官的还有会医术的,实在太奇怪了点不是说医者不上什么士大夫吗?”

那婆子听了,不经意间便流露出身为平城中人的优越,不觉间她的腰杆也挺直了。那婆子对着自以为的乡巴佬的颜林氏普及了一下知识,嗯,说话也变得矜持起来:“这个说来我倒也不大懂,不过我孙子也是进过学的,先生平常还夸他来着,从他那里我倒是听到过,说是咱们圣上那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啊,并不像以往那么注重出身当然总还是得有真本事的,听说那京城的林老爷原先就是个江湖郎中,读的书也多,反正中了举,又给太后看好了病,这封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颜林氏倒没有再露出恍惚的神情,好似不喜欢这个话题一样,转移到了颜舜华想听的话题里。

“那程三公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长了两个丰满的nai子”那婆子说话,忽然意识到颜舜华还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颜林氏道:“不妨事,学医的,哪有那么多忌讳?我听不大明白,可否说详细些”

婆子道:“说是起初有些气不顺,后来倒是长了那样东西。偏郡守急坏了,郡守夫人乱出主意,也不知道避讳下。倒是请了城里的医士来轮番看,病没看好不说。反倒弄的满城飞,现在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胡乱猜测的厉害,话又传到了三公子耳朵里。三公子是个心气高的,怎么受得了,听说都寻过短见”

颜林氏回头看了颜舜华一眼,见颜舜华拿手摸了下头发,心下大安。这是先前讲好的暗语,意思就是应该有谱。

外头日头有些耀眼的时候,颜舜华与颜林氏跟着那婆子坐上了轿子到了程府。

程府的宅子是三进的,也是朱门琦窗,假山花园。院子里花园边一溜种着茉莉。已经开了白白的小花了,经风一送,入鼻子是满鼻的清香。

接待的下人是个中年男人,看打扮与说话倒像个体面的下人,指不定是个管事。接待的人和那婆子好似很熟悉,说了几句话,问了几个问题,那婆子便另有媳妇子引着出了府。

因了先前接待的人同那婆子的对话有多半是围绕着颜舜华与颜林氏的。因此那接待的中年人倒是也不多问颜林氏与颜舜华。

那中年人向着她俩行了礼,颜舜华随着颜林氏也还了礼。之后。颜舜华方听那中年人说:“两位随我先到前厅见夫人。”

颜林氏点点头,一手牵着颜舜华,一手提着药箱跟着那中年人向前走去。

到了前厅,有丫鬟为他们打了帘子。

有一打扮的甚为华贵的妇人坐在椅子上,长相颇为秀美,说话的声音也柔柔的。

颜舜华听见做丫鬟打扮的下人称呼那妇人为“夫人”。她心下知道这该是程知正的妻子。只是没有想到程知正的妻子是如此年轻。不知是不是保养好的缘故,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这个时候的程知正怕是早已年过而立了吧?

程夫人微笑着问了颜林氏几个问题,很是平易近人。

颜林氏低眉顺眼的都回答了。

待程夫人问道:“可有几层把握?”颜林氏答:“总得仔细看过病症,才好断言。”

程夫人不置可否的笑笑,又叮嘱了颜林氏与颜舜华几句。便挥挥手让人领着她们去程三公子处。

颜舜华心里存了疑惑。这位程夫人说话虽然和气,可并没有该有的着急,像是并不怎样将程三公子的病放在心上似得。不仅如此,叮嘱的话里也没有叮嘱他们万不可出去乱传

只不知那程三公子是个庶出还是这程夫人是个续弦?

程三公子住在第三进的院子里,院子中间起了围墙,另起了小门。颜舜华看着那像是新起没多久的院墙。再看隔开的另一端院落显得大些。

她心中寻思只怕是程三公子因得了这样的病,才新起的这围墙吧?是怕受到奚落还是?

那丫鬟叩了门,停了一会儿,才有人开门,里头开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

颜舜华注意到那小厮身上颇为狼狈,有粥水从身上的衣服上往下滴落。

那丫鬟好似见怪不怪,也不多问,便向那小厮介绍了颜林氏与颜舜华。之后,那丫鬟借口说夫人那里还有事派我做就脚底抹油走了。

那小厮忿忿不平的看了一眼那溜走的丫鬟的背影。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哭声,听着很是尖利,倒是个女声。

颜林氏忍不住皱了皱眉。

颜舜华紧了紧握住颜林氏手的力量。

这时,只听得里头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我知道三少爷心里不爽快,要是玉红能代三少爷受了这罪,就是老天爷要我明日死,我定不愿活到后日如此,三少爷好了,也不教外头人那起子浮浪之人说闲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颜舜华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颜林氏,发现颜林氏双眉也是一蹙。

那里头叫玉红的丫鬟既是个忠心的,又何须口里提起那浮浪之人的闲话呢,这不是明摆着让那程三公子心里不痛快嘛。

她正寻思着,这会子里头闹哄哄的自己与颜林氏是不是要等里头安静了再进去时。只听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碎瓷声,紧接着是一阵爽利的骂。

那被骂的玉红又是一番哭哭啼啼,娇娇怯怯的回话:“我知道因了我是夫人指给少爷的,少爷心里不中意我可天打雷劈的,我真没有将少爷长了那两样东西说出去”

那名领着颜舜华入门的小厮闻言撇了撇嘴角。

见那小厮没有耽搁脚步,颜舜华与颜林氏并无多说什么,跟随那小厮的脚步入了屋内。

也真是不巧!

这会子屋里正闹得翻了天。一名面容俊朗衣着华贵的少年正手里提个鞭子冲出来要抽打那跪在地上的女子。

有名眉眼一般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冲了上来,拦住那少年,苦口婆心的劝道:“三少爷想教训她,又何必你亲自动手?免得失了体统。”话说完,那女子又瞪圆了眼,骂着屋里两名杵着的小丫鬟,“还不把玉红架走。”一转眼看见领了颜舜华与颜林氏来的小厮,忙招呼一声,“你来的正好,也省的脏了三少爷的手!拖了她教给正院的”

那名小厮面上显了两分犹豫。早有小丫鬟架了那叫玉红的而去。

那女子见那小厮没应自己的话,不觉剜了一眼那小厮。

那小厮倒也不多加理会,回头指了指颜舜华与颜林氏:“大夫。夫人请的大夫”

那女子不以为然的瞥了颜舜华她们一眼。

颜舜华就抬头冲她笑笑。那女子一愣,眼里的不屑之意更浓了。口里嘟囔道:“只怕又是个骗钱的?”

里头那名华贵打扮的少年冷冷的扫了颜舜华她们两眼,转回头冲那女子道:“双菊。赶那庸医走!”

双菊则有些犹豫,再怎么说,大夫到了家门,总不好推出去。不然传出去,到时夫人冲老爷肯定又是一番说辞。

就怕老爷一气之下,当真再也不给少爷请大夫了。虽说,如今请来的大夫病是没有治好,倒是把这病情传的云里雾里的,满城风云的。

颜舜华飞快的抬了抬眼。看了一眼那华贵的少年。那少年虽一脸倦容,却难掩明质,五官极为俊美,杨悠兰所言倒不虚。

当然,这得除却那少年胸前隆起的两块

确实像个美妇人!

那少年十分敏感,捕捉到了颜舜华的眼神,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颜舜华一眼。

颜林氏便有些犹豫,这么不配合这么满脸愤然的病人倒是第一次见。

颜舜华心内正在踟蹰,要如何开口。让那少年人愿意接受自己为其诊治。

那一会儿的功夫,便听那少年人满含讥讽的话语:“双菊,封几两银子给他们。鹿然送人”

竟是直接的被拒绝了!

颜舜华与颜林氏面面相觑,来时两人设想过很多情况。但这样的结果却不在设想中。

颜林氏张口:“我们”

话还没说完,那少年已投来冷冷的一瞥。颜林氏将未说出的话又吞回肚里去。

那叫鹿然的小厮与叫双菊的丫鬟犹豫了一下,想劝少年些什么。却又都一副欲说不敢的模样。

那少年见自己令没行,紧皱了双眉。不耐烦的冲着颜舜华与颜林氏挥挥手:“还不赶快封了银子打发他们走!”

眼看着鹿然与双菊向颜舜华他们走来。

颜林氏强自停直了脊背,僵硬的说道:“我不是来要银子的!”

颜舜华抬眼看那少年人脸上的表情。见那少年人表情只是一愣,转既脸上的嘲笑之色更浓。

她心道不好。

果然那少年人颦了双眉,抽起手中的鞭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厉声喝道:“鹿然!”

那叫鹿然的小厮已低着头弓着身应了,又冲颜舜华与颜林氏两位作出请的动作。

未曾问过她们的意见就要赶她们走!

电光火石间,颜舜华忽然大声道:“三少爷可是时常感到口渴却不愿意喝水,又觉得腰膝酸软,常常站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看一会东西就觉得眼花,耳朵处似有鸣鼓?明明想着一件事却一会儿又忘记到底是什么事?”

她问的极快,说的极流畅!

她说的时候,两只眼睛直直的望着那程三公子,眼睛未曾眨一下。

她说的时候,屋内极为安静,简直落针可闻。

待说完,颜林氏走上前在底下牵了颜舜华的手,微不可见的拍了拍,颜舜华反握了她的手,以示没事。

颜林氏暗暗松了口气。

那程三公子一怔之下,清醒过来,忽的快步走了上前,伸出一只手来,极为轻佻的靠近颜舜华。

眼看着,程三公子的手要触碰到颜舜华的下巴处,颜舜华猛然后退几步。

程三公子笑出声来:“小丫头真有趣!”

颜舜华垂眸,并不看他。

颜林氏眼中已有寒意。本是想为他医病,如此反倒想是求着这位接受他们的医治似的,又作出这般轻浮举动,不若走了。

“你有几分把握?”

声音温和,和先头程三公司怒气十足的声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虽未详细诊断,亦有六层把握!”

颜舜华抬头看着那程三公子,说道。虽时间短暂,她已粗略判断程三公子所患为男子**发育症。

这个病并不是不可治!更称不上绝症,唯一的就是怪。这个病很怪。于男人而言更是羞于启齿。

一旁的丫鬟与小厮眼中已露出亮光,不过在仔细打量了颜舜华的身量。估摸了她的年纪后,那亮光很快又黯淡下去。

“你好大的口气!”

程三公子声音无喜无悲的说道。

“有希望总是好的。有机会好总归要努力一番的。”

颜舜华劝道。

程三公子走近了颜舜华,这次并无轻佻的举起手,只是很认真的看她的眼睛,好似要看出颜舜华所说究竟有几分真一样。

颜舜华并不退缩,她冲程三公子微微一笑,眼神清明。

她长得极为脱俗,虽是稚龄,一笑却已有动人心魄之处。

程三公子一个恍然,等了一下。方道:“那你详细诊断吧!看看有几分把握?”

颜舜华点点头。

她刚问了程三公子什么时候发现身体异样的,平素饮食都吃什么两个简单的问题,双菊却低声嘀咕道:“怎么师傅不说话,倒有徒弟治了”

虽说是小声嘀咕,可程三公子与颜舜华离的近,将这话都听了进去。

颜舜华只是望着程三公子微笑,并不解释。见她是这样的态度,颜林氏心下也大安,垂眸不语。

程三公子犹豫一下。斟酌着问道:“可是不方便?”

颜舜华微不可及的点点头。

程三公子便冲双菊挥挥手。双菊一惊,还欲说什么,却被鹿然扯了扯衣服,只得忍住。领了屋内伺候的人出了屋子。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

只余他们三人。

颜舜华道:“程三少爷可相信我?”

程三公子犹豫了一下,竟是笑了。虽是一脸病容,程三公子笑起来却已经有艳艳风情。依旧算是美男子一枚。

他并不回答颜舜华,只是颔首:“你问吧!”

这样其实已经是回答。

颜舜华又问了程三公子睡眠情况。都吃过什么药,夜里会不会觉得疼痛难忍等一些问题。

她又提出为程三公子把脉。果然脉弦细,看了舌苔,舌苔薄而白。犹豫了一下,颜舜华仍是提出:“我想看看!”

她并未多说,想来程三公子心中明白。

程三公子脸红了红,抿了抿唇,犹豫了有一会儿,方点点头:“你随我来!”

转过梅兰竹菊四扇屏风,里头是程三公子的卧处,屋内十分整洁大方,靠床的高几上摆着一个青釉梅瓶,里头插着两株薄荷。

程三公子看了颜林氏一眼,颜林氏却选择性无视,依然跟了颜舜华一同到了内室。

程三公子躺在了床上,他自己敞开了领口,将脸别向一边,并不看颜舜华。

两侧都颇为丰满

颜舜华犹豫了下,伸出手指触碰了碰,又碰了碰。

程三公子不悦的回头瞪她,见她一脸正经肃穆,又想到她年纪小,他自己反倒有种做了小人的感觉。

“有结块这样按着可疼?这样呢?”颜舜华忽略掉程三公子的表情,认真的问道。

程三公子点点头:“嗯,碰着痛,不碰还能忍受到了夜里,更是有如针扎般疼”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温和的笑了:“不妨事。”顿了顿,又道,“心情舒缓些,越是着急上火越难以诊治。”

程三公子掩不住惊愕:“你你你刚说什么?”

“不妨事,小病,可以治。”颜舜华温和的笑了笑,指了指程三公子敞开的领口,示意他可以整整衣带了。

程三公子却顾不得这些:“你说什么?”

他这回的声音有些大。

颜舜华能够理解,认认真真的看着程三公子又说了一遍:“能!我有十层把握!但”(未完待续)

ps:前面是小眉不好,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我尽量每天都更新,顺利完本,谢谢一直没有放弃的姐妹。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但但什么?”程三公子侧着身子整理衣服,许是心情激动的缘故,程三公子系带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我诊治时一向喜欢安静,而且我年尚幼”颜舜华说到这里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颜林氏,“对外可说是我祖母医治。”

程三公子低着头终于将衣带整理好了,听了颜舜华的话,愣了一会儿神,他原本以为颜舜华会提出诊金方面的要求或者请求他的父亲通融办事之类,倒没想到是这样的说辞

程三公子将颜舜华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声音犹疑:“就这些?还有吗?”

颜舜华一笑:“自然还有一点,既然公子的病让我诊治,那么在我诊治过程中,公子不可再中途易医,而且公子要听我的诊治法子,配合我”

程三公子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再说什么,只是眼睛却看向了颜舜华身后的颜林氏,见颜林氏眉目端肃,眉宇间并无微怯之色,面上也无不自在,虽心下觉得此祖孙俩颇为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程三公子正想开口答应颜舜华的要求,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以往曾有个号称仙医的老大夫上来就对自己讲关云长刮骨疗毒的英勇,讲关云长好生夸了一遍后,那名老大夫方说了自己的诊治法子。老大夫说他胸前那一对如妇人般的naizi是邪毒,需内服活血化瘀之药,而外则行壮士断腕之举——割之!

他气得当时他只想拿起挂在书房里的玉泉剑一剑劈了他,却不想那老大夫医术不怎么样,逃跑的功夫却有一手,见形势不对,当时就两翼生风而去。倒是他的后母程夫人连声抱怨说他过于鲁莽。言那老大夫是他花了好生精力方请来的

“你的诊治法子是什么法子?”程三公子问道。

“针灸、汤药、药膳、艾灸”

“我是什么病?”

“气滞所淤,气机不畅所致的乳中结核症状,公子当情志舒,四体展。”颜舜华回道。

程三公子见颜舜华回的简单,心下有些不悦,但忍了忍。终究没说什么。到底,颜舜华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将话说的满满的人,其他的都是说先吃几幅药看看或者说是先施几针瞧瞧,结果呢,针也针了,汤药也喝了,甚至连庙里给的符水也喝了,除了胸前两坨越长越如妇人外,头越来越容易痛外。就是一天比一天容易上焦有火,一天比一天心思歹毒。

是的,心思歹毒。

他的贴身小厮鹿然服伺着他一向很是精心,可是他自从得了这怪病后每每看到鹿然心里都会歹毒的想:为什么鹿然不长两个妇人的东西?

他的丫鬟双菊向来是个忠心的,是他生母韩氏生前留给他的,眼里素来只有他这个主子,可每回双菊伺候他沐浴时,他望着双菊低垂的眸。就会冷笑连连:“不敢看?是在心里讥讽我呢还是恨这两只东西没长在你身上,我倒忘了。你是喜欢的”

他的父亲起初还每天都来探望他,每回都语重心长的劝他放宽心,让他不要急,他会为他寻名医。起初,他也不是没有一丝感动,父子之情在他得了这怪病之初时还比起以往冷冰冰的关系还升温不少。可是后来不行,后来,他眼见着自己胸前一天一天蓬蓬的饱满着,周围的人当着他的面都低眉顺眼,等背过他就会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他就再也受不了了

终于,他父亲又一次劝他要心气平和不要着急时,他忍不住掀了桌子,他红着眼怒吼着,质问着他父亲:“要是你一夜醒来发现自己长了跟她一样的两个东西,你心气平和起来吗?你能不急吗?”

他的父亲怔然在那里。

他却觉得骂了这话后,他的心气好似一下子畅快了,于是他趁着他父亲愣神的空,他冷笑连连,言语刻薄至极:“我知道你就喜欢这两坨东西,李澄心不就凭着那两坨肉爬到了你的床上吗?我母亲还没死的时候,你就和那不知廉耻为何字的李澄心暗通款曲,你还当我不知道?写什么鬼诗悼念我母亲,说什么伉俪情深,失妻之痛小人!伪君子!”

他眼看着他的父亲气得身子趔趄欲倒,他眼看着他的父亲捂着胸口指着他骂道:“逆子!逆子!”

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气畅快!

后来,他口里的不知廉耻的李澄心柔声柔语的前来将他父亲劝走,他父亲指着他不间断的大骂,“逆子!逆子”时,他有一种世事一场大梦,人生了无意趣之感。

颜舜华并不知道程三公子的心思所想,她也并不太想知道别人想什么。见程三公子久未说话,颜林氏在身后小声嘀咕:“是治还是不治,他倒是给声痛快话。”

程三公子却听到了,他微微闭了一下眼,有希望总是好的,为什么不治?假如自己真治不好,这一辈子就毁了,那李澄心心中怕也终于称心如意了

自己可是那李澄心的眼中钉,肉中刺!

“治!治!治!”程三公子连说三声治,这事就一锤定音。

他的声音颇大,守在外头的丫鬟们也听到了。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自家少爷可是说了治?自家少爷已经偷偷将药倒掉几回了,来家里的大夫挨少爷鞭子的也不少,这少爷今个是怎么了?

丫鬟之中以双菊为首,双菊开口,语气充满犹疑:“少爷好像说了吱?还是治?”

有小丫鬟接口:“是治!”

另一个反驳:“明明是吱!”

双菊皱眉不语,从屋里却传来程三公子清朗温润的声音:“双菊,你进来!”

双菊迟疑的进了屋。

外头院子里,一名侍弄花草的小丫鬟眼睛一转,猫着身子就要开溜。原先说治的那个小丫鬟开口叫住她:“荷叶,你哪里去?”

叫荷叶的小丫鬟没想到有人注意到她,暗暗皱眉,旋即又换上一张掐媚的笑脸转过身来,声音带着讨好:“双花姐姐,回头我娘将豆瓣酱制好了,给你捎瓶来。这会儿,我肚子痛”

原先反驳双花说“吱”的那个小丫鬟就捂着嘴笑:“她在收买你呢?那个鬼丫头,早就看她不老实,今一早还有人给双菊上眼药说荷叶娘最近往正院走的那叫个腿勤,不是说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吗这会子怎么也不怕跑断了腿?”

双花两手叉腰,瞪着杏眼,指着荷花就骂:“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先夫人在时,对娘老子一家多好,你倒好平常教什么什么不会,这卖主求荣的倒是不用教!将你那两只脚给我定住了,敢挪动半分,今晚我就让你尝尝那在脚上绣花的滋味!”

荷叶听的头麻,心里也敲起了退堂鼓,可还是强自辩解道:“双花姐姐,我真是肚子疼我娘还做了荷花糕点呢”

双花冷笑:“谁稀罕你那劳什子东西?自己下贱,还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眼皮子浅不曾,也不撒泡照照,没有先夫人,你们一家早就饿死了。先夫人倒是救了个中山狼!”

双卿就接口:“跟她废话那么多干嘛,也不怕脏了你的嘴?”

双卿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响了,是双菊推门出来。

双菊清了清嗓子,院子里立马安静下来。

双花小跑到双菊身旁,伏在双菊耳旁小声的嘀咕几句。

双菊唬住脸:“拉到后院的杂物里先去拘着,等忙活完再收收她!”

荷叶立马就要跑。

双菊大声道:“鹿然!”

鹿然从外头冲了过来,见双菊在跟他使眼色,也不多语,当下按住荷叶。

荷叶大叫:“双菊姐”

双菊冲身旁的双卿使眼色。

双卿会意走上去,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荷叶,蹲子脱下荷叶的鞋,剥掉她的袜子。

双卿提起荷叶的袜子,一脸嫌恶:“真臭!”说着话,还用手散了散。

荷叶吓得脸都变了色。

双卿浑不管这些,提起那袜子就往荷叶口里塞。

院子里只剩呜呜的声音。

双菊这才开始吩咐:“鹿然,避开正院的人,你自己亲自去外头的药房里将方子上的药抓来。再让梅生好生守住咱们这的门,不让人进来。”

鹿然道:“少爷吩咐的?”

双菊点点头:“有希望总归是好的,你尽心点!”

鹿然口里嚷着:“还劳你说!”走上前接了那药方子,好生收拾好了就藏在身上出了去。

双菊又吩咐双花:“上糕点与茶,都要好的!”

双花并不多问,问清了什么糕点与茶就去。

双菊又陆陆续续吩咐其他人或去小厨房传膳或去准备炭火或去准备白布毛巾热水之类。

程三公子这一病,身边的人也跟着愁眉苦脸,抬不起头。程三公子平常不出门,饭菜也不热衷,整个院子都十分没规章。

双菊这一连番的吩咐,倒像是一个信号!有希望总归是好的!有事做比没事做光满心忐忑总归是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程三公子的病症只是拖延时间久了才导致症状严重,治起来起初有些费精力,待经过针灸、药浴后,病症渐渐开始改善。起初改善的也并不明显,用程三公子的话来说:“xiong前依旧像个女人,但若摸了过去便会明显感觉到里面的硬块似乎松软了些这是手感上,而程三公子最大的感受还是那难得的呼吸顺畅了,胸中积累已久的沉气终于能够长舒一口气了。

所以,当程三公子的贴身丫鬟再看到他xiong前依旧如昔时,先前因又一次打起精神而有亮色的双眸又禁不住黯淡了。程三公子静静的扫了双菊一眼,忽然就笑了。

双菊被这笑容弄得屏住呼吸,迷茫中听到程三公子还算温和的声音。

“双菊,我不怕了!双菊,我会好的!”

程三公子如是说道。

双菊虽心有余疑,可看到程三公子难得如此,心情也颇为激动。她再看程三公子满面笑意,顿觉好似阴霾多日的雨季终于慢慢走远,阳光渐渐回归温暖。

双菊不敢多问,不敢多想,冲着程三公子使劲点头。

程三公子拿眼神扫了双菊一眼,面容忍不住浮出笑意:“双菊,是真的!”

看得出,程三公子是真的很高兴。

双菊又使劲点点头。

颜林氏与颜舜华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带笑。

身为医者,有什么比能因为自己让病人减轻痛苦更让人高兴?身为医者,有什么能比看到病人脸上带着信心的笑更让人觉得有成就感?

感谢医术!

颜舜华见程三公子与双菊望向自己,仰脸笑容清亮:“我祖母说,这才刚施针与汤药,之后每隔一日还要施针一回。至于药浴,则每隔一天一回,我再开些汤药,写几个药膳方子,按时按量服用。心气放开点,心里坦亮了。也赶邪祟。针灸顶多十日,汤药八日足矣!药浴可以适当放长点时间,不过,一切都顶多一月就会大好!没什么大不了,放足了心大可!”

双菊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公子,这这是真的”

程三公子接过一旁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微微笑:“我想是真的!”话刚说完,抿了一口茶水,忽又抬起头来。“定是如此!”

双菊忽然捂着脸哭了,喃喃了两句。

颜舜华离她颇近,听得出来双菊喃喃的是:“夫人夫人夫人显灵啦!”

其实很多人平属未必相信鬼神怪力之说,但逢上大事时,却还是忍不住向鬼神怪力求救,假如真的有了转机,这时候多会拜祖宗,并道一声:多谢祖宗显灵!

颜舜华见屋内的人情绪平稳的差不多了。也不多说,让人拿了纸笔。拉了颜林氏去隔壁的屋子里写下了汤药方子与药膳方子以及平素照料的注意事项。

待这些弄完,颜舜华便起身告辞!

双菊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神医,多谢神医!神医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双菊是个聪明的人,她看出来了,跪的也是颜舜华。

颜舜华犹豫了下。想推身后的颜林氏出来,却听见颜林氏忽然出声:“我这孙辈梦中得神仙医术,能活人。比起我来,那自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称呼她一声神医要说本没错,只是她年纪尚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真为她好,可否请代为隐瞒,小小年纪,美名甚多,并不好。更何况,眼下,程三公子的病症还未康复,也不适合。”

程三公子起身冲颜舜华与颜林氏作了一辑,慎重点了点头道:“大可放心,恩人之虑,我自会放在心中。”这算是程三公子的应承了。

颜舜华还是还了礼,又交代了程三公子几句话再次起身告辞。

程三公子挥一挥手,双菊会意默默走开,一会的功夫回来,双菊手中多了一个漆墨的匣子。匣子打开,里头是整整齐齐的十锭银子。

诊金颇为丰厚。

程三公子双手将诊金奉上,言辞恳切:“实乃先前准备不周,改日还会有重金奉送!”

颜林氏看了一眼颜舜华,见颜舜华点点头,便上前接了程三公子的诊金。

程三公子又提出想请颜舜华与颜林氏两人暂住在程府。

双菊与屋内其他的丫鬟也都满面希冀的望着颜舜华。

颜林氏看颜舜华。

若是平时,颜舜华便也答应了,只是如今芸香才怀孕,而且一家人初来平城,若是住在程府,总归有些不放心家里。

毕竟,怀孕的前三个月还是很重要的。

颜舜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语气颇为委婉的说了意思,为了让程三公子放心,又说了家住哪里,以及无论什么时辰有了什么事都可以让家中小厮带着程三公子的信物来寻。

程三公子有些失望,但得了颜舜华的承诺心里思量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对于医术出众的大夫是需要尊重的。

颜舜华觉得交代的差不多了,就与颜林氏一道带着诊金离开。

刚出了房门,听得里头有人在说:“三公子,可否和正房那边知会?”

颜舜华听到一个男声回答:“不用。好好约束我们房内的人,对正房那头的人就说,又来个骗诊金的庸医,说的和以往的医生一样,哎,不过是且报个希望吧!”

颜舜华微微一笑:看来,这个程三公子很是提防程夫人啊!

因了怕程府正房的人有所怀疑,程三公子并未对颜舜华与颜林氏两人另派马车,小厮只是依例将二人送到府门处。’

两人寻了马车,待坐在马车上时,颜舜华注意到颜林氏神色有些恍惚,不由关切的出口询问。

颜林氏犹豫了下,叹息了一声:“以往我爹曾经也医术精明到让人激动的份上,只可惜我那时只顾风华雪月”

颜舜华听了也是一愣,原来自己姓的是祖母的姓,那么林姓是谁的呢?祖母的丈夫?那个能称为祖父的人么?

她想知道,试探的看了颜林氏,或者说林颜氏,见她神色已经恢复了自然,便知她不想多说。

想问的话语在心里绕了一圈,还是没有吐出口。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装着秘密的匣子,珍藏着,自己偶尔想想,或者悲伤或者开心或者遗憾,却不会轻易将这小匣子示人。

颜舜华心里也有个小匣子,匣子里的人,不知他可好?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天的梦好真实,真实的根本不像梦。

梦里,慕容重嘉真的来过,他来过又不像是梦。

颜舜华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之极,已经是上世的事了,这世就算慕容重嘉再爱人,那爱的也是慕容千骄,而不是她颜舜华。

世事一场大梦,待醒悟,已流年隔世。

不知暮容重嘉闭眼前那未曾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已是一个月过去,当一脸春风得意的程三公子将“妙手回春”的牌匾亲自送往颜家新开的药堂前时。

药堂外拥挤了不少人,拥挤之中站着一位打扮俏丽的红装女子,那红装女子看着程三公子一脸懊恼。

此女子正是程三公子退婚前的未婚妻。

早知他能好,当初说什么也得忍一忍。

红衣女子旁边站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凝目望了望那牌匾,忽然喃喃自语:“颜回堂?”

师傅的传人还有其他吗?

待看清人群走来的一位中年妇人后,那中年男子忽然难以抑制的激动了起来。

二十年来终于又一见,颜婉儿,你恨我如斯,当日带着儿女继离去,万水千山寻不来。想不到二十年后,上天感念,终能在人群里让我见上一面。

那中年男子忽的泪满双眶,心底默默喊了一声:“婉儿!”

颜回堂内,一身素衣的颜林氏好似有了感应,在忙碌中忽然抬头望向人群。

人群里,有一老者正转身走去。

印在梦里的身影,时光也磨不去痕迹。刻在心里的恨意,岁月也冲洗不掉!

颜林氏想喊一声:“林远峰,当年你告我父为摄政王一家诊病,害我父兄一家螳螂入狱,你心中可还再起过良知与悔恨!那是你的恩师,那是你的岳丈,你竟如此狠心!林远峰,为什么上天还没有收了你?”

颜林氏只觉得嗓子眼顿时冒起了火,火烧火燎的,她想喊出来,大声喊出来:“林远峰,你可知我颜婉儿曾有多爱你,又有多恨你?”

可是,人群里忽然有一红衣女子,对着那中年男人大喊了一声:“祖父!”

颜林氏眼前顿觉一片空白,良久在颜舜华的摇下才恢复神明。

二十年别后,你早又有家,我却冠你之姓为我姓!

颜林氏苦涩的笑笑。

远处,有马蹄声驰骋而来,马上骁勇的大将大声讲着话:“慕容少将军,正与契丹大战,为防止有细作乘机窜入我平城,城中将严查!”

颜舜华原本拿在手里的药“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大齐与大周的大战竟比前世提前了,这个世界好似与记忆中的轨道起了偏差。(未完待续)

ps:还有一章就要结尾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相见 (完结篇 )

(至此,正文完,后续可能会有番外。谢谢一路陪着看过来的姐妹。小眉开了新书,不敢多求,有兴趣的可以一看,新书为《锦上春》

大齐洪武二十四年,慕容世家嫡长公子慕容重嘉因征战辽、回鹘、女真有功,以十九岁受封定国公,成为大齐历史上最为年青的公侯。

男羡功名,女慕英雄。慕容重嘉征战前家中曾为其定有婚约,本该成亲的年龄,却因边疆屡屡受扰,慕容重嘉率军出征。

一战胜后,慕容重嘉威望甚重,引齐武帝忌,其未婚妻家惧为慕容世家所牵连,主动托人辞了婚约,改与皇族结亲。

此事因慕容重嘉的盛名,其未婚妻家所为为天下所不齿。边疆因慕容重嘉的战功,肃清了多年来的危害,其功在社稷。

齐武帝决定率文武百官登泰山以封君,以宣普天之庆事,留太子宇文容城留守京都。然,不及五日,太子宇文容城爆出丑事。宇文容城性野,假扮平民带宫侍出宫旅游,遇一绝色,心痒难耐。待宇文容城回宫后,命宫中侍卫将白天所见之绝色秘密带回东宫中,帝无论白天黑夜皆宣yin,五日后,其连受雨露之恩的绝色女子难以承受帝王之狂浪,竟是染上恶疾。

太子宇文容城大为慌张,不顾太子妃劝阻,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轮番为绝色女子诊治。太医院院守石太医一番诊治后,神情惶恐不能言。

几番战战兢兢后,石太医言绝色女子之症为花柳病。

太子妃当场晕厥,太子脸几番变色。当场,提起石太医之衣领,怒问:“本太子和她初**时。分明是处子之身”

石太医惶恐不敢答。

太子妃在太医的诊治下慢慢苏醒过来,听了内侍的话,冲太子耳语:“臣妾听闻民间风尘女子常以鸡血代替处子之血以假乱真,只怕这女子大有问题”

太子怒而命人将绝色女子关入地牢,亲自持火鞭拷问绝色女子。不想,那女子牙关甚紧。每受一鞭哈哈大笑。

太子既怒且惧,声嘶力竭,质问那女子:“你缘何要害本太子?想本太子对你一见倾心,你为何心思如此歹毒!说,你受谁之托来害本太子?”

那女子抬起血肉模糊可怖的一张脸,忽的嘴角上扬:“你们宇文家不过一届草莽,若非当初穆太子提携,如何有这繁花似锦的富贵!可恨你们宇文家人心不足蛇吞象,生生绝了穆家的种!人在做。天在看,如今你们宇文家也到了绝种的时候了!”

穆家是宇文皇族禁忌提起的词,太子惶恐的看周围,周围内侍早已将头低的不能再低。太子忽狰狞而笑,持刀剑逼问那女子。

那女子忽仰头大笑后留下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竟再也无了气息。

等内侍在宇文容城的命令下,大着胆子前去瞧时,发现那女子已咬舌自尽。

花柳病乃为不治之症。死相极为难堪。宇文容城惶恐病倒,太子妃与宫中宫人成日垂泪。宇文容城传密信与齐武帝。齐武帝思索良久,终究事关皇家体面,并未将此事宣告天下以求医,而是将宇文容城以暂代国事劳累染疾为由,囚太子与太子妃于别院,严格排查出入。

太子东宫在不久后忽然一场大火燃起。火光照亮绚烂了整个天空,好似一场盛大的烟火。京城百姓时隔多年提起仍旧心有余悸。有百姓言那大火后,每到夜里,太子东宫那里久久荡着哭声。

百姓口耳相传,里有冤魂。

齐武帝因太子之事迅速老了下去。立燕王宇文容镜为太子,由太子管理国事,齐武帝迷上黄老之术。

有青城道士献采阴补阳之术,齐武帝全国选妙龄女子入宫,行道士之采阴补阳之术。每至深夜,由太监抬出已死宫女入乱坟岗随意埋葬。

太子宇文容镜力谏齐武帝此术若行,天下将亡。齐武帝之宠臣江临指诬陷太子宇文容镜有谋逆之心。

齐武帝渐渐对宇文容镜起疑心,不日,宫中连连出异事,齐武帝一番调查后发现,宫内有人行巫术,而一番暗地调查后,直指宇文容镜。

齐武帝废宇文容镜,将其囚禁别院,又立韩王。韩王性弱,唯齐武帝马首是瞻。韩王受齐武帝之命,在全国仍旧大选宫女,大为建造道院,封道士为官,引起朝野议论纷纷。终,韩王宫中受刺而死。

齐武帝再立成王,成王惧,以泪而拒之。齐武帝久服丹药,身体每况越下,性情暴力不堪,要剑杀成王,为皇后所阻,齐武帝砍伤皇后一只胳膊,又骂成王是懦夫。

太子之位悬空,齐武帝久不上朝。民间反动势力暗涌。

齐武二十七年,大齐发生了两件事。

年轻的定国公又一次拒绝了提亲,成为大齐茶余饭后议论的关键,民间暗传定国公好男风,有断袖之癖。

同年末,齐武帝在又一次行采阴补阳之术时,为所行房的宫女所杀!齐武帝崩!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臣们表面悲伤,心内暗暗舒了一口气,将宇文容镜放出来,欲立其为新帝。

谁料,一向懦弱的成王此时竟然勃然大怒,设下狠计,毒杀宇文容镜。成王自立为帝,登基之日却为宇文容城所杀。

朝纲不正,天下大乱。

时契丹、女真、再次趁机作乱,定国公再立奇功。

凯旋之日,百姓十里长街跪迎,百姓之中,不知是谁先高呼一声:“万岁!”,随之万岁之声不绝耳。

有部将为慕容重嘉黄袍加身,改国号为周,慕容重嘉为周太祖。

这年的四月十八,双花开满平城颜家的颜回堂院,一身青袍男装的颜舜华正闭目躺在繁花旁的摇椅下休息,听着身旁的丫鬟招娣说:“咱们大周的这位圣上也算稀罕人物,偌大的后宫竟然空无一人,可急坏了朝野上下。外头啊,有人传,说咱们圣上不爱女色呢!”

颜舜华听了,将挡在如花面颊上的双花分开,轻轻笑了笑,笑着笑着忽然捂脸而哭泣。

丫鬟招娣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这刚刚还好好的”

院门有人推开,是丫鬟如月闯过来,急急的冲招娣说:“外头有病人急着要找姑娘医治呢?”

招娣不以为然:“这定又是哪家的千金,明明无病,却非要每日装病来咱们颜家药馆诊治!”

如月捂嘴而笑:“谁让咱们姑娘一直对外都穿着男装,就连那程三公子曾经不还以为自己是喜欢男人嘛!”

招娣冲如月使了个眼色,不再说话。

如月一愣,心领神会。

颜舜华站起身来,轻声问如月:“那来求诊的在哪里?别真是生病了的人,小心不得!你领我去!”

如月与招娣跟随其后。

到了正堂,有一巧笑嫣然的姑娘手里托着个绿嘴鹦哥,那鹦哥见了颜舜华,忽然扑棱着翅膀,连声叫着:“阿骄!阿骄!”

如一石击水,心湖再无平静之日。

如月与招娣便见颜舜华忽然奔向外头那辆朴素至极的黑顶马车。马车里缓缓走出一身形挺拔的男子,头戴黑纱帽,看不出形容。

颜舜华却对着那人那身形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句:“重嘉?重嘉!”

招娣一愣,重嘉这个名字好生耳熟。她正思索间,就听到那神秘男子已牵住自家姑娘的手,那男子声音很轻很柔好似怕吓到什么,他道一声:“我是!我在!”

(写到这里算是正文完结了,可能还会有番外,不确定。另外这里广播下,小眉新书已开《锦上春》,如果有兴趣,不妨点点看,准备还算充足,存稿也还丰厚!)(未完待续)

ps:感谢一路陪来的姐妹,这本有很多的遗憾,真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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