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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请牵好我的手》


第十五章 校花索要奖品 窗外谍影重重

结业典礼结束,四合院骤然冷清下来,第二天人就所剩无几,只有家在城里的几个偶尔进出一下。高梧桐百无聊赖坐在写字台前,眼睛看着书,心却定不在书上。试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根本没有作用。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高梧桐自嘲地笑笑,把书丢在桌子,出门站在走廊上看天空。

赵磐石端了盆水从门里出来。

“又在洗衣服了,好勤快。”

“过几天要回老家,洗洗不容易发霉。”

二楼下水口在拐角处,赵磐石过去倒了水。

“老高,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

“没想什么。”高梧桐笑道,“我在看天空,云朵轻柔洁白,蓝天清澄欲滴,好长时间都没有仔细欣赏一下了。”

“原来是在看天空,”赵磐石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慢慢看吧,呆会儿我有点事,要麻烦你帮忙。”

“什么事?”

“我要去个地方,陪我走一趟。”

“要买什么大件带回老家?”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梧桐又站了会儿,刚想回宿舍,楼下忽然传来兰陵美的声音。

兰陵美爱说爱笑,声音又大,每次进出四合院,说笑声几乎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高梧桐往下一看,兰陵美和柳溪月手挽手出现在天井里,说笑着往后院走。快走到天井另一边时,柳溪月忽然转头往二楼看,目光与高梧桐交会,柳溪月微微一笑,又马上把头转回去。

高梧桐目送着两人消失不见,心里空空的。怅然回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刚买的《飘》,翻来翻去,什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柳溪月回眸一笑的样子。

过了大约一小时,赵磐石在隔壁敲了敲木板墙。高梧桐也敲了敲木板墙回应,然后把书一丢道:“不看了,出去散散心也好。”拉开门,赵磐石已站门外。高梧桐见他两手空空,便问:

“去哪里买?要不要带跟粗绳子。”

“不用,跟着我走就行了。”

“去哪里?”

“去宿舍看看学生离校情况。”

“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一个人不太方便,两个人好一些。”

“我去出师无名。”

“有我在就名正言顺。”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去别后悔。”

两人下楼到了值班室窗口,张桂兰正在织毛衣。赵磐石笑道:

“张老师,我和高老师去宿舍看看学生离校情况,先跟你报告一声。”

“没必要。”张桂兰满脸堆笑,“外来人员必须严格登记,但你是班主任,什么时候想去看都可以。高老师教着你们班,也没必要。如果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能相信谁?实际上,正因为有你们住在这里,学生们才更有安全感。”

“应该的。虽然是老师,但毕竟是男老师,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好老师就是不一样!”张桂兰咂咂嘴,“赵老师这几天忙不忙?”

“不忙。收洗一下衣服被子,准备回老家一段时间。”

“我女儿有几道三角函数题乱不清,很头痛,想请赵老师帮忙看看,指点指点,又怕赵老师忙不过来。”

“没关系,这几天如果她来这里,你上楼来叫我一声。”

“太好了!”张桂兰喜形于色,“我女儿就是数学有点不开窍,语文还可以,不然还要麻烦高老师呢。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去看学生吧。像你们这样有责任心的老师,越来越少了。”

两人穿过天井到了后院。赵磐石滑稽地笑笑。

“我都快成了张桂兰女儿的免费家教了。不过也有好处,我们回来得晚她也不太计较,听到风言风语也不会向白香穗打小报告。”

“人言还是可畏呢。”高梧桐笑道。

两人正考虑先去哪一间宿舍时,九十六班班长崔云珠迎面走了过来。

“赵老师好,高老师好!是不是要找谁?”

“你好。我来看看九十五班住校生离校情况。”

“你说来看你们班就行了,”崔云珠笑道,“何必说什么九十五班。你和高老师真好,还来看看学生。我们是无人问津啊!”

“你们班主任可能比较忙。”高梧桐道。

“那高老师代劳去看看我们班吧。”崔云珠笑看着高梧桐。

“有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九十五班九十六班你都教着,都是你的学生,厚此薄彼不好吧?高老师,不要那么偏心好不好?如果忙不过来去所有宿舍,至少应该去我们宿舍看看。”

“高老师,一视同仁,你先去她们宿舍看看。”

“一起去吧。你也教着她们班。”

“也好。崔云珠,你住几号宿舍?”

“九舍,欢迎赏光。”

崔云珠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转身引路。

到了九号宿舍,里面空空的,只剩一张床还没有收拾。

“只剩你一个人了,还不想回家?”赵磐石问。

“想回又不想回,不想回又想回,矛盾得很。”崔云珠笑笑。

“这心理有点像考得不好的差生,但你这学期年级第一,大可高高兴兴、风风光光回家,怎么还会瞻前顾后呢?”

“赵老师真会夸奖人。”崔云珠粲然一笑,“我数学考得不错,主要还是因为赵老师教得好。赵老师,多谢啦。”

“高老师教得更好。你这次语文考了年级第一,就是最好的说明。”

“主要是学生聪明好学。像崔云珠这样的学生,不论谁教,成绩都会一样好,完全可以说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

崔云珠腼腆又喜形于色,直视着高梧桐的眼睛。

“高老师你真这样认为?”

“是的,我从不曲意奉承别人。”

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像是兰陵美。

“这学期你为高老师争光了。高老师应该奖励你。”

“是啊,高老师怎么奖励我呢?可不能只是几句表扬话。”

“你们班不奖励?”

“那是班上的。我要的是高老师的奖励。”

崔云珠含笑撒娇瞅着高梧桐。赵磐石笑笑。

“高老师,就送她本书奖励一下,不要小气。”

窗外,兰陵美一闪又不见了。

高梧桐心里咯噔一下。

“下学期如果你也考年级第一,我就送你一本。”

“这分明是不想送嘛。”

“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相信自己。”

“一言为定,赵老师作证。”

“你也该收拾东西回家了。你爸妈肯定早盼着你了。”

“我听你的。”崔云珠温顺地笑笑,“高老师真是又帅又会关心人。”

“小孩子也会夸奖大人。你忙吧,我跟赵老师去别处看看。”

“高老师你也大不了我几岁。两位老师慢走。”

第一章 初见

初一到初二,柳溪月还没多少感觉就结束了。

她爸爸柳宗凯和妈妈杨岚芝相识于州师范学校,毕业后一起回乡当了小学教师。柳宗凯教了几年数学后便辞职做生意、承包荒山种果树。杨岚芝则一直在小学教语文。她哥柳溪明初毕业便离开了学校。她隐隐觉得那样并不好,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样。

柳溪月经常收到情书和匿名礼物,同班朱门富经常约她旷课吃喝玩乐。每当柳溪月犹豫不决时,朱门富便会开导她:“成绩好又有什么用?大学生越来越不值钱,就算当个教书匠,每月工资少得可怜。成绩差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可以过好日子。过几年,我们两家强强联合,赚钱更容易。”

柳溪月想去玩又怕父母生气,经常哀声叹气。

“玩一天短得像一小时,听一节课长得像一年。上学真无聊!”

初二下学期,柳溪月只有语文成绩上八十,其余都是刚及格。

柳宗凯想打她又狠不下心来。杨岚芝埋怨道:

“还不是怪你,一天给她些钱,让她好去鬼混。”

“这么大的姑娘,”柳宗凯无奈地叹了口气,“经常在一起的同学朋友都很有钱,她身上不带点钱也不行!你看看朱门富,浑身名牌,花钱大手大脚。我又不是没钱,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太寒碜。”

暑假即将结束,柳溪月对柳宗凯撒娇。

“爸爸,上学太累了,我不想上学了,我要退学。”

柳宗凯沉默半晌,满脸失望,深深叹了口气。

“你每次要钱,我哪一次没给你?你哥初中毕业什么也没考上,如果你再连初中毕业证都拿不到,我和你妈脸往哪儿放?”

朱门富问起退学的事,柳溪月撇撇嘴。

“我爸使苦肉计,我只能混到毕业了。”

九月一号早上,无论杨岚芝怎么叫唤,柳溪月就是闭着眼睛装睡,杨岚芝一怒之下把被子掀开,揪着耳朵把她扯起来。柳溪月揉了揉耳朵。

“我的亲妈妈,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对,你已经满十六岁,该懂事了,快洗漱了去上学。”

第二周星期三下午放学,柳溪月和朱门富在二楼走廊上东张西望。

篮球场上一个男老师引起了柳溪月的注意。那男老师身穿蓝色短裤和短袖运动衣,身材匀称结实,声音洪亮,动作敏捷快速,正带着一群男生踢足球。球场边站着一群看热闹的女生,刚上初一的堂妹柳明艳也在。

“那老师是谁?像个高中生一样。”

“听说来了个实习大学生,教初一新生,可能就是他。”

一个男生一脚踢偏,足球对着柳明艳脑袋直飞过去。柳明艳与旁边同学正说着什么,听到众人惊叫时慌得忘记了避让。那老师离得不远,疾跑两步跃起伸展双手一抱,把球抓在手里,往前缓跑几步后稳稳站住,笑笑把球丢给一个男生。学生们纷纷鼓掌欢呼,几个男生伸腰伸手模仿起来。

“这家伙可能当过足球守门员。”朱门富道。

柳溪月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老师。

“以前怎么没发现足球好看。”

一个男生又把球踢歪,朝二楼飞来,落到柳溪月旁边走廊上。那老师小跑到走廊下,抬头对柳溪月笑道:

“同学,请帮忙捡一捡。”

清朗又标准的普通话像天籁之音,英俊清秀又轮廓分明的笑脸活力四溢,凹凸的手臂肌肉青筋明显,胸大肌线条分明,清瘦却显得健壮有力,眼睛黑白分明,清澄深邃,蕴含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灵慧。

目光交会,柳溪月呆住了。那老师也看着她愣了愣。

“同学,请帮忙捡一捡。”

柳溪月醒过神来,脸红了红,小跑几步捡起球丢下去。

“同学,谢谢!”

那老师接住球,又看了她一眼,转身往球场走去。

“就像以前见过似的,太奇怪了。”

柳溪月目送着他的身影,回味着那眼睛和笑容,心里从未有过地柔软与温润,痴痴望着球场。朱门富心里很不是滋味,皱了皱眉。

“十字路口新开了家冷饮店,去尝尝。”

“你先走,我要等等明艳。”

“想看足球,体育频道直播节目很多。”

“不一样。反正你先走吧。”

过了半个多小时,那老师把踢球的男生集中起来,说了几句什么。学大声说着“高老师再见”,有的往校门口走,有的回教室。

“原来是姓高。”柳溪月目光尾随着那高老师,见他往食堂走去,不禁笑道:“现在肚子就饿了,食堂才烧火呢。”柳溪月正浮想翩翩时,那高老师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根细竹棍和几根稻草,走到球场边的长方形花坛边,跨进花坛里,拿着竹竿在一簇花间比比、试试。

柳溪月明白了。刚才有个学生把球踢飞到花坛里,他是去处理那被砸着的什么花。柳溪月心里暖暖的,换到走廊另一端,正对着楼下花坛,侧耳聆听。那高老师把细竹竿插在一株折断的波斯菊旁,扶了靠在竹竿上,双手扽了扽一根稻草准备捆扎。校长鲁明立路过停下笑道:

“小高,你真是个护花使者啊!”

“这株波斯菊枝杈多,还有好多花苞没开,太可惜了。”

“你现在费时费力,两个月后还是免不了枯萎。”

“但那些花见过这个世界,她们会很高兴。”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这是她们今生唯一的绽放。”

“明年又会发新枝开新花。”

“但已不是她们了。”

鲁明立哈哈大笑而去。柳溪月呆若木鸡。

那高老师捆扎好波斯菊茎杆,又插竹棍捆扎支撑一株大丽菊。那大丽菊花朵庞大下垂,几乎把茎杆拉折。捆扎完成,那高老师轻柔地摸了摸大丽菊花朵,凑近闻了闻,又摸了摸那株波斯菊的茎杆、几个绽裂欲放的花苞,欣慰地笑笑。那清朗的笑容,仿佛散发着暖人的馨香。

柳溪月身心温软,浮想翩翩,仿佛自己就是那波斯菊和大丽菊,痴了半晌才省过神来,一瞥见柳明艳正往校门口走,连忙跑回教室,三下两下把课本作业本塞进书包,冲下楼追上柳明艳。

“好妹妹,刚才那老师叫什么名字?”

柳明艳打量着柳溪月笑笑。

“口太渴了,说话困难,好想吃冰淇淋,就是没钱。”

柳溪月咬牙切齿笑笑,掏出两元钱放到柳明艳手里。

“好妹妹,姐姐请你吃。”

“谢谢知心姐姐!那个老师叫高梧桐,来实习的大学生,顶岗实习一学期,教初一两个班语文,当我们五十一班副班主任,三江市来的,师大中文系的,四年级,二十一岁,班主任就说了这些。你看上他啦?”

柳溪月哈哈大笑,摸了摸柳明艳的头。

“是他看上你姐了。”

“傻大姐!”

柳溪月愕然之际,柳明艳已走了。出了校门,柳溪月回头看了看教学楼和教师宿舍,莫名其妙感觉学校变了,变得可爱了,变得让人喜欢了。

回到家后,柳溪月把班级运动服翻出来,洗了个澡后穿上。

吃晚饭时,杨岚芝拉着柳溪月的衣领看了看。

“乖女儿,怎么突然喜欢穿班服了?分不清家里和学校啦?以前不是打死也不穿吗?”

柳溪月亲了一下杨岚芝,甩了甩长发,笑嘻嘻道:

“亲爱的妈妈,只有一年就要毕业了,我已经有了远大理想和远大目标,我要披甲上阵,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话音未落,柳溪明一口饭喷到桌上。

吃过晚饭半小时后,柳溪月便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开始做作业。做了几题语文作业后,她意外地感觉不像以前那么枯燥乏味,相反甚至还有些说不清的乐趣。做完语文作业,她又做数学作业。有一个几何证明题想来想去就是不会做,她便把数学放一边,拿出英语作业来做。

“柳溪月,柳溪月。”

后窗外忽然有人小声叫唤。柳溪月起身往后窗外一看。朱门富在后院墙上露出头,高兴地朝她挥了挥手。

“北街新开了一家卡拉OK,音响很好,我约了几个同学去唱歌,就差你了。走吧,一展歌喉,让他们开开眼界。”

柳溪月犹豫几许,摇了摇头。

“我要做作业,你们去吧。”

“做什么作业?你不交谁又敢说你?浪费生命!”

“是我自己想做。就这样,再见。”

柳溪月关上窗子又继续做英语作业。物理作业做完时,那道几何题也莫名其妙地知道怎么做了。她兴奋地扑到床上,手脚大张用力晃了晃。

“本姑娘并不笨啊!”

杨岚芝走进房间,柳溪月正在琢磨元素周期表,杨岚芝到了身旁才发现。杨岚芝拿起她的作业本翻了翻,高兴又困惑地摸了摸她的头。

第二天早上,闹钟还没响柳溪月就醒了过来。进了学校大门,高梧桐正在球场上跑步。柳溪月有意无意瞅了几眼,喜悦地觉得没白早起。

交数学作业时,科代表一如既往地忽略柳溪月往前走。

“喂,为什么不收我作业?”

科代表折回来,拿起作业本翻了翻,“哦”了一声。

“我自己做的。”

“你今天突然穿班服,没认出来。”

第二章 为心动的人行动

整个早上,柳溪月听课异常认真,什么都不放过似的想要弄懂。以前老觉得枯燥乏味,总是忍不住想打瞌睡,现在却觉得什么内容都能找到有趣的地方。下午放学后,她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又回教室做作业,耳朵不时听一听球场上的动静。朱门富走过去敲敲她的文具盒。

“你今天怎么了?又是穿班服又是做作业,哪根筋岔了。”

“以前才筋岔,现在不岔了。”

球场上传来欢呼声。柳溪月拿起化学课本出了教室。球场上,高梧桐正和一群女生打篮球。微风轻轻拂,天空似乎从来没这么蓝这么美。到了办公室,化学老师还以为她是被班主任叫来批评的。经过英语老师办公桌时,英语老师开玩笑道:“有没有英语问题要问?”柳溪月笑笑:“谢谢顾老师,改天再来问。”

每年教师节,柳宗凯都要给柳溪月的每位任课教师送红包,请他们关照柳溪月。这些教师乐得做顺水人情,但两年来柳溪月几乎没什么问题来问,弄得这些教师想多关照一下她都没机会,现在见有机会还人情,便纷纷想把人情债做个了结。柳溪月不知道幕后之事,但老师们耐心热情地给她解答问题,还是让她高兴又多了些信心。

“潘老师好!”柳溪月走到班主任潘金秀桌旁。潘金秀正在批改数学作业,第一次见到似的打量了她一下。

“你的班服好新啊。”

“我以后会天天穿的。”柳溪月脸红了红。

“这次数学作业是自己做的?”

柳溪月肯定地点点头。潘金秀赞赏地笑笑。

“那道几何题很难,你的方法与参考答案不一样,很巧妙。”

“先是怎么也不会做,后来解法突然冒出来了。”

“以后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下午五点前大部分老师都在。”

柳溪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潘老师,你知不知道三江哪些学校招我们地州学生?”

“对女生来说,比较有名的是省幼儿师范学校。只招女生,文化课分数要求很高,还要面试音乐美术舞蹈。我们州每年招八九个,竞争很激烈。”

“哦,”柳溪月沉默几许,再次鼓起勇气,“你觉得我有希望吗?”

“音乐美术舞蹈,你底子好,中考完上个强化班,再上一上考前辅导班,应该没问题。关键是文化分,只剩一年时间,需要超常的努力才有希望。你不要去想能不能考上,尽最大努力学习就行了。”

“那我就试试,考不上就算了。如果不试试,感觉太浪费机会了。”

“相信自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失败了才不会后悔。”

柳溪月走后,旁边的物理老师对潘金秀笑道:

“她想考幼师?好像不太现实。”

“你别看她像个小混混,这个年级最聪明的人其实是她,只是她无心学习,一天散混。如果她真有心拼命学习,一学期后绝对是年级第一。但要发生这样的转变,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人是绝顶聪明,就怕聪明反被聪明误。”

“今天来问作业也许是个转机。”

球场上,高梧桐和三个女生对阵四个男生还在打半场。高梧桐奔跑跳跃,抢球带球投篮,灵巧轻快又敏捷有力。柳溪月扑在走廊上,目光追逐着高梧桐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了学习的理由,有了心动神往的目标。

教师节学校照常上课,傍晚全体教职工和镇上的头面人物聚餐。

柳溪月早上出门时忘带钥匙,回到家时杨岚芝还没到家,便到餐厅找柳宗凯要。到了柳宗凯身后,柳宗凯正举着杯子和高梧桐说话,然后碰杯喝酒坐下。柳溪月痴愣几许,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开口跟柳宗凯要钥匙。

“吃了饭再回去。”

“酒味烟味太浓了,吃胖还被呛瘦了。”

柳宗凯笑笑,把钥匙取给她。

“路上小心点。”

柳溪月悄悄打量高梧桐,只见他脸红脖子红,目光朦胧看着酒杯。走出几步,她又回头看了看,心里甜甜的,暗自笑道:“酒量肯定很差。”

回到家里,柳溪月兴奋犹存,也不觉得饿,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对着镜子细细端详,浮想翩翩,甜蜜陶醉。扫视一遍房间,曾经习以为常的凌乱突然变得难以忍受。自嘲地笑笑后,她把墙上的明星照片撕了下来,耐心超常地对房间做了个大清理。杨岚芝走进房间时,她已经整理完毕,正聚精会神做作业。

杨岚芝打量一番井井有条,清爽温馨的房间,欣喜又意外。轻轻走到柳溪月身后,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脸颊和脖颈,双手拢了拢她披散着的乌黑长发。这段时间以来,柳溪月回到家就喜欢披散着头发。

柳溪月惬意地感受着杨岚芝手的移动,愉悦地笑笑。

“妈,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你的宝贝女儿要饿死了。”

“狗窝突然收拾得这么整齐,良心发现还是饿昏头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柳溪月咯咯笑起来。

“这么大的姑娘,也该会自己做点吃的了。”

“不行,洗菜做饭太伤皮肤。”

“你妈妈的皮肤是牛皮?”

“是啦是啦。”柳溪月笑笑,起身抱着杨岚芝亲了一下,“我自己去煮碗面条,顺便也帮我亲爱的妈妈煮一碗,让她吃得细皮嫩肉的,行了吧!”

杨岚芝笑笑,把柳溪月按回到椅子上,疼爱地看了看。

“你妈这就去为你做饭,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谢谢我的好妈妈!”

柳宗凯回到家,杨岚芝正在煎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

“来了几个客人?”

“一个,你的宝贝女儿。让她每样尝点。”

“你太娇惯她了。她忘记带钥匙,去找我要,叫她跟我们一起吃,她不愿意。你何必这么辛苦,适当点就行了。”

“我愿意。她是我女儿!”

柳宗凯大笑不语。

柳溪明回到家,见餐桌摆满美味,拍手欢呼。

“今天运气太好了。我去叫妹妹来吃饭。”

“你怎么知道妹妹没吃饭?”

“如果妹妹已经吃了,老妈就不会做这么多菜了。”

“我可没那么偏心。”

“老妈不偏心,只是偏爱妹妹。因为她太像你了。”

“少废话,快去叫她。”

柳溪月下楼来,扑到杨岚芝怀里,抱着亲了亲。

“妈妈,你太好了。”

“菜要冷了,快点吃吧。”

柳溪月笑笑,扑到柳宗凯背上,亲了亲他的脸。

“爸爸,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到餐桌。”

柳宗凯笑笑,背着她在客厅里绕了两圈,然后放到餐椅上。

“谢谢我的好爸爸。开饭喽!”

杨岚芝望着柳宗凯笑笑。

“刚才还说我,你更娇惯她。”

柳溪明往柳溪月碗里搛了几样菜。

“老妹,多吃点。”

“我才不老呢。你再说我不吃了。”

“好好,小妹妹多吃点。”

“谢谢我的好哥哥。”

“突然这么刻苦,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生了?”

“不是男生,是男老师。”

柳溪明一口饭喷到桌子上。

“你开玩笑有点谱好不好!”

“是真的。”

“鬼才相信。”

“哥,赞助我点钱好不好?好不好嘛。”

“你要了干什么?”

“这是秘密,反正你给钱就行了。”

“我要攒钱娶媳妇。”

“你的钱娶十个媳妇都够了。”

“你的钱要留做嫁妆?”

“哼!爸妈对我都很好,就你对我不好。”

“你不说我就不给。”

“我要烫发染发,还要买化妆品。”

“为什么?”

“吸引那个男老师。”

“傻妹妹,你清醒点好不好!你这个年龄,正当花季,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是最美的。烫发染发完全是画蛇添足,只会适得其反,让人家觉得你小小年纪就不正经。”

“我想给他个与众不同的印象。”

“冬天来了,可以在校服外穿冬大衣,你可以在冬大衣上下功夫。”

“哥你太好了,真是我的亲哥哥。帮我买一件冬大衣。”

柳溪明张大嘴巴愣了愣,哈哈大笑。

“没钱。”

“不买也得买。”

“你做梦。”

“走着瞧”

“有什么花招只管使出来。”

柳溪月把筷子“啪”的一声搁在碗上,离开餐桌到客厅沙发坐下,抹着眼泪啜泣起来。杨岚芝和柳宗凯大吃一惊,急忙关了电视。

“乖女儿,怎么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

“我帮哥哥洗衣服和臭袜子,他答应给我买两件冬大衣。衣服我已经洗了,他却不兑现诺言,还故意气我。呜呜,我要绝食抗议,呜—呜……”

柳溪月声泪俱下,泪水涟涟,泣不成声。

柳宗凯和杨岚芝心疼不已,气恼地看了一眼柳溪明。

“别哭别哭,两件就两件,你去好好吃饭,我们一定给你买。不就是两件冬大衣,怎么哭成这样!二十件也没问题。”

柳溪月揉揉眼睛,起身亲了亲柳宗凯,又拥抱了一下杨岚芝。

“说好了,爸妈给我买两件,不许反悔。”

“你不说我们也要给你买的,快去趁热多吃点。”

“听话,妈妈喂你。”

“谢谢妈妈!”

柳宗凯忍不住笑笑。

“还要喂呀,这么大的姑娘!”

“她这段时间读书很辛苦。”

第三章 天天偶然相遇

柳溪月擦擦眼泪回到餐桌坐下,得意地笑笑,吃起饭来。

杨岚芝走到柳溪明身旁,语重心长道:

“柳溪明,你是哥哥,应该让着妹妹一点,不要再怄她气她了。她今年初三,正是关键时期,她这么刻苦学习,你应该对她好一点。”

柳溪明看看杨岚芝又看看柳溪月,委屈地笑笑。

“她连根线都没帮我洗过!”

柳溪月一听揉揉眼睛,“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杨岚芝恼火地瞪了一眼柳溪明。

“叫你不要怄她气她了,才说完你又把她气哭了。你是她哥哥,她是你妹妹,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

柳宗凯闻声走了过来,愠怒地看了柳溪明一眼。

柳溪明苦笑几许,合掌作了几个揖。

“老爸老妈,我知道了。我保证再也不气妹妹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么舍得气她,我也希望她高高兴兴的!好妹妹,哥哥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子!”

杨岚芝帮柳溪月揩了揩眼泪,和柳宗凯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柳溪月得意地对柳溪明吐了吐舌头。

“你欠我一件冬大衣,还要加三条围巾。”

“怎么又加码了。”

“你敢不买,我还要哭。”

柳溪明一听连忙摆摆手。

“一定买,一定买。”

柳溪月朗声大笑,小声道: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知道了,我的好妹妹!”

柳溪明笑笑,打量着柳溪月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我真同情那男老师。不知他要怎样才受得了你。”

“我的人,受不了也得受。谁叫他要跑来遇见我。”

柳溪明哈哈大笑,摸摸柳溪月的头。

“老妹,你真是人小鬼大。”

柳宗凯和杨岚芝听着两人嘻嘻哈哈的说笑,欣慰地相互看了看。

第二天早上,柳溪月正回味着高梧桐喝酒的样子时,高梧桐抱着一摞试卷走了进来。教室里响起一阵喧哗。高梧桐走上讲台,腼腆道:“你们姜老师身体不舒服,这两节课安排你们做模拟试卷,做完交给我。”

高梧桐逐个顺着发试卷,走到柳溪月附近时,柳溪月有意无意地细细打量了一下高梧桐。今天的高梧桐与喝酒时的高梧桐、球场上的高梧桐又有所不同,亲切和善,文雅俊朗,目光悠远,很有书生气息。

高梧桐把试卷放到柳溪月课桌上时,柳溪月悄悄吸了吸鼻子,除了闻到几丝香皂洗衣粉的气息外,没闻到什么香水味。高梧桐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舒服安怡的感觉,柳溪月以为他喷了什么香水。柳溪月自我解嘲地笑笑,忽然记起杨岚芝要她背古诗说常念的一句诗:腹有诗书气自华!

柳溪月想着心事,一走神脱口而出。

“试卷上要不要写名字?”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高梧桐笑笑没有说话,柳溪月脸红了红,也很奇怪自己竟然会如此犯傻。她低头浏览一遍试卷,打定主意要第一个交卷。手写酸了,活动一下手指又急急忙忙写。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柳溪月拿着试卷走向讲桌,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惊叹。高梧桐站在窗边,转头看了一眼柳溪月,赞许地笑笑,又转头看着远方沉思。

柳溪月放下试卷回课桌收理文具。交卷的女生一下子多了起来,有的顺序放在上面,有的胡乱塞到下面。柳溪月失望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愤愤道:“笨蛋,真是根木头!”她力争第一个交卷,是想让高梧桐看看她的名字,没想到这个小小愿望居然落空了。

下午放学后,柳溪月在球场旁找到柳明艳。

“好妹妹,帮姐姐打探点消息好不好?”

“好啊!”柳明艳甜甜一笑,“你想打探什么消息都行。”

“我太爱你了!”柳溪月激动地拥抱了柳明艳一下。

“不客气,十元一条,已经打五折了。”

“你太势利了吧?”柳溪月瞪大眼睛。

“六折。”

“我们是姐妹,什么都讲钱太伤感情了。”

“七折。”

“我告诉姑妈去。”

“翻倍。”

“不要你帮忙了。”

“我回教室去了。”

柳明艳说完就撒腿走。柳溪月几步追上无奈地笑笑。

“五折就五折,但不准告诉任何人。”

“大姐你说了算。”

下午放学后,柳溪月做完数学作业已六点多。她想着道化学题,匆匆收理好下文具,挎起包就往楼下冲。到了长方形花坛时,蓦然发现高梧桐站在花坛边。柳溪月心怦怦直跳,缓了缓气微笑道:“老师好!”高梧桐看着她愣了愣:“你好!”

之后接连几天,柳溪月同一时间下楼,都会在长方形花坛边遇到高梧桐。相遇的次数多了以后,当她说“老师好”时,高梧桐会对她清澄地笑笑,眼里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然后亲切和蔼地说:“你好!”

慢慢地,柳溪月确信高梧桐也喜欢和她相遇。因为即使下大雨,高梧桐也会打着伞准时出现。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柳溪月暗自好笑之际,又会忍不住下楼与他相遇。

每天的相遇,特别是相视一笑,成了柳溪月最快乐最期待的事。他的微笑、他的身影、他略带忧郁的沉思、他清澈深邃的眼睛,让她魂牵梦萦,她发现通过眼睛对视,他们能感知对方的心意和心情。每次见到她,他眼里的喜悦与温柔,让她激动欢喜,甜蜜满心。他那明白她心意的眼睛,让她恨不得跳进去看个究竟。

以后的每个星期一早上,无论如何她都要打扮一下,对镜端详,自信又忐忑。隔了近两天没见面,她想给他个惊喜,又怕适得其反。及至相遇时,见他惊喜地看得呆了呆,心里大乐的同时,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快乐地笑笑。见他慌乱地跟着笑,心里既得意又甜蜜。

一天早上,柳溪月去送辅导书给柳明艳。

远远的便见高梧桐站在五十一班门口,背对着自己,正和三个女生在说话。也不知在说什么,只见三个女生欢笑声不断。柳溪月一阵无名火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从高梧桐身旁经过时,她故意撞了一下他的手臂。

高梧桐一惊,退让到墙边,一看是她,不由得愣了愣。柳溪月进教室把书给了柳明艳,出门时微沉着脸,目不斜视昂首直行,眼角一瞥,见高梧桐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己,心里的怒气又消散了,刚才碰触的地方异样地舒服,又后悔没正眼看他。

朱门富很快注意到了柳溪月的“异常”。一天早上课间休息时,朱门富见柳溪月还在看书,便走到她课桌旁,手指轻轻弹了弹文具盒。

“劳逸结合效果才好,出去看看蓝天绿草,对眼睛有好处。眼睛近视了,眼珠鼓鼓的,戴个大眼镜又自丑三分,嫁人都困难。”

“你真像我亲哥,多谢关心!”

柳溪月笑笑,揉揉眼睛站起来。

朱门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跟柳溪月到了走廊上,依着栏杆眺望远处。柳溪月无意间向下一瞥,高梧桐正在路边一块黑板上写写画画。柳溪月凝神细看,面露喜悦。朱门富越看越不是滋味,忿忿地哼了一声。

“真想下去踢他几脚。”

“好啊,你下去和他单挑。”

“早晚我会叫人收拾他。”

“你敢碰他一指头,我跟你拼命。”

柳溪月骤然变脸,目光瘆人,朱门富不禁一凛。

“大学生又怎么样?将来还不是个穷教书匠,有什么值得看的?过几个月就消失的人,再看又有什么用?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脑残!”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下午放学后,柳溪月去看路边那块黑板。上面画了一只兔子作为文字配图。柳溪月撇撇嘴:“大学生,绘画还不如我呢!”见四下无人,她从地上捡起一小截粉笔头,快速加了一只兔子上去,两只兔子并排而立。新加的兔子稍小,长耳朵上系着个红蝴蝶结。回到教学楼,她站在走廊上欣赏自己的“杰作”。

高梧桐出现在校门口又走过来。到黑板前愣了愣,拿起黑板擦犹豫几许又放下。转身四望,目光看向教学楼。柳溪月见状急忙转身背对着栏杆,掩口而笑,等高梧桐走远又转回身来。

冬天来了。高梧桐仍然坚持跑步。柳溪月上学依然去得早。

一个雪花飞舞的早上,柳溪月穿了件鲜红的冬衣去上学,在飘飘洒洒的飞雪中异常艳丽。高梧桐看得走神,脚一滑摔倒在雪上。柳溪月故意从他旁边走过,踢了一脚地上,溅起的雪落得高梧桐满头满脸。柳溪月掩口走出几步,咯咯直笑。

通过柳明艳,柳溪月知道了高梧桐在师大的班级邮箱号,知道了高梧桐比她大五岁,身高体一米七八,毕业想去中专工作。当她听到高梧桐曾去省幼儿师范学校联系工作时,简直喜不自禁。事情太巧了,巧得让她浮想联翩,更加坚信自己努力的方向没错。

圣诞节中午,柳溪月和同桌从食堂出来,见高梧桐、潘金秀和校长鲁明立等人在门口吃饭闲聊,便在附近停下和同桌说话,时不时睄一眼。同桌拗不过她,只好疑惑地陪着她东拉西扯。

第四章 离别心更坚

邮递员骑车过来,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问鲁明立明年订什么。

“和去年一样,你过几天来找会计拿钱。”

邮递员看了看吃饭的几个人,掏出《邮发目录》笑笑。

“班主任给班上订本中考专刊嘛,有助于提高升学率。”

“没钱。”潘金秀道,“你叫校长给我们发笔班费,我就订几本。”

“我要是那么有钱就好了!”

高梧桐接过《邮发目录》翻了翻。

“学生订杂志收得到吗?”

“写清楚班级姓名,可以送到班上。你想订什么杂志?”

“《作文通讯》和《中学生数理化》初中版。都是五十一班的学生,《作文通讯》是柳明艳,《中学生数理化》是李林普,《现代中学生》是田常耕。”

邮递员拿出单据本翻到新页,填好单子,说了合计费用。高梧桐掏出钱数了数,差了十元,便跟鲁明立借。鲁明立掏出张一百元递给他。

“你先用着,下月再还。”

钱款付清,邮递员把存根撕给高梧桐。

“我留着也没用。”高梧桐看了看存根,“再过一个月就走了。”

“小伙子良心怪好的。”鲁明立笑道。

“这三个学生家庭困难,但爱学习,鼓励一下。”

“你良心太好了,”潘金秀道,“有没有女朋友?没有挑一个我们班的女生带回去做媳妇。她们已经初三,毕业过几年也是嫁人,能嫁你这个大学生也不错。”

几个老师点点头,认可地笑笑。

“没有,请潘老师帮忙推荐一个。”

“好啊,那边就有两个,我看看谁合适。”

柳溪月一听,急忙转身背对着他们。

“扎长头发那个,我们班最漂亮的女生,毕业时你来领。”

柳溪月心里一惊。两人中只有她扎着长头发。

“人很漂亮,眼睛会说话。只要她愿意,我就领回去做媳妇,但她爸肯定不同意,所以她愿意也没用。”

“脸都没看见就这样说!”

“凭感觉就知道。”

“我去问问她。”

“算了算了。小心她爸来砍我。”

柳溪月偷眼看去,只见高梧桐忙不迭地摇手,一副很怕潘金秀当真来问的样子,不禁好笑又失望,接着又有些恼火。

“真是该砍几刀!唉,还是打几巴掌算了。”

元旦放假,柳明艳到柳溪月家玩。柳溪月把她拉到自己房间里。

“你问了他那么多事,他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床头那两个小熊好漂亮!”

柳溪月张大嘴巴愣了愣,咬牙切齿地笑笑。

“你真是贪得无厌啊。”

“我最喜欢白色那个。”

“好,白色那个归你了。”

“他问我家里有几个人,父母主要做什么?我告诉他,我爸爸每年都要借新债还旧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妈妈不管田地,一天就是闲在家里。他还问我是不是营养不良,我什么也没说。”

“你家有三个茶厂,居然说得像揭不开锅似的,你好会装穷!”

“我说的都是事实,别人怎么理解不关我事。”

“你们班李林普家是不是很困难?成绩怎么样?”

“运动鞋破了个洞还在穿,衬衫长出一大截,还有补丁,一看就是大人穿旧的。成绩和我不相上下,经常在前五名。你问了干嘛?”

“提前了解一下,谁适合当我妹夫。”

“你还是先帮我找个姐夫。”

元旦过后,高梧桐离校的日期渐渐临近。

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也快要播完,学生们随口就能哼唱几句主题曲《千年等一回》。悲欢交织的旋律,柳溪月听得欢喜又惆怅万分,如果真有‘千年等一回’这样的事,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她在等的人。

柳溪月失落又无奈,她不知道高梧桐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想跟他说句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唯一的慰藉,是去江边散心时,灵机一动用丝巾跟他换了本小书。

高梧桐离开那天,柳溪月先是想悄悄目送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露面了。客车远去,她心里空得发慌,一个人到了江边。滔滔江水像绵长的愁绪,一眼望不到尽头。她挎着随身听沿江漫行,一首歌触动思绪,心里瞬间满是悲伤,心像被带走了一半。一片树叶沉沉浮浮漂了过来,在漩涡里转了几圈后又顺流而下。她捡起一个石子,打得叶子翻了个身。

“我倒要看看,你能漂到哪里?”

期末考试,柳溪月虽然没有科科考第一,但总分却是年级第一。柳宗凯和杨岚芝见到成绩通知单,还以为看错了。高兴之余,两人又有些担心。过了几天,杨岚芝在街上遇到潘金秀。杨岚芝婉转地问:柳溪月在学校里受过什么刺激没有?潘金秀则婉转地问:柳溪月在家里受过什么刺激没有?两人哑然失笑,都高兴柳溪月脱胎换骨的转变,又困惑其中的原因。

“这学期有点注重穿衣打扮,回到家就披散着头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属于正常现象。有时候我想,会不会是喜欢上哪个男生了?”

“一二年级常和朱门富混在一起,这学期也疏远了。”

寒假第二天,朱门富和几个同学来找柳溪月。

“考了年级第一,应该好好庆贺一下。”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还差得远呢!”

“你再这样朋友都没了。即使你考出去,还不是要回来。”

“回来就回来,至少出去过。”

“你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空?即使一场空,至少试过。”

“你会笑着出去,哭着回来,不信等着瞧。”

过了几天,柳溪月说想上中考强化班,柳宗凯大为赞同,第二天就送她到县城外婆家。强化班整天上课,但柳溪月却不觉得累,有时放学遇到开往三江的长途班车,想到远方有那么一个人,心里便会涌起无尽向往。

初三下学期开学,柳溪月以柳明艳的名义和高梧桐开始了书信往来。

每当她感到油尽灯枯时,高梧桐的信又会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再次振作起来。期中考时,出乎意料,她只考了年级第五名。她沮丧至极,疲惫不堪,心里一片茫然,感觉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决定跟高梧桐要一张照片,然后永远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收到照片,她又舍不得放弃了。照片上,高梧桐仿佛就在眼前,懂她心情似的微笑看着她,眼里充满了深情厚意和无限爱怜。她抚摸着照片,又是掉泪又是笑。

“这眼神,只能用来看我。敢看别人,我掐死你。”

柳溪月又铁了心似的意志更加坚定,刻苦得让杨岚芝不安。当她拿到省幼儿师范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时,她忽然觉得:即使见不到高梧桐,她这一年的努力也是值得的。一年的努力,让她看到了一个意志顽强、坚忍不拔的自己,让她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展开怀抱等着她。

办完报到手续,一个二年级老生又带柳溪月去找宿舍。

幼师今年扩招,校内宿舍不够,新生被安排到一个老四合院住。

四合院离学校不远。出了学校大门,左转走五十多米,再右转进入一条名叫凤翔街的小巷,往前走六百多米便到。

四合院是幼师的旧房产,已有上百年历史。四合院很大,由前院和后院组成。前院是回字形的两层木质建筑,中间是个青石板镶砌的天井,一面紧挨着一栋临街的两层长方形楼房。整个四合院的大门在长方形楼房一侧,与其并排临街。进入大门是一条通向前院的走道,临近天井处有间值班室。值班室恰好在天井对角线的一端,另外一端有个口通向后院。后院五十多年前是个花园,废弃后被清空成了一片空地。

四合院原来是教师宿舍。五年前学校在附近新建了教工单元房宿舍后,便只用作单身宿舍,给刚分来或新调入的教师暂住。校园里的一栋宿舍被停用后,学校在后院空地上建了两排平房,作为今年的新生宿舍。

柳溪月分到二舍,排头第二间。宿舍里有四张双层铁架床,六个铺位上分别贴着姓名纸条,进门右手边上床是冯芳菲,里面靠窗的上床是兰陵美,下床是柳溪月。进门左手边的上床是顾香茗,里面靠窗的上床是梁青凤,下床是朱阁绮。因为没有储物柜,所以只安排了六人,靠门的两张下床用来摆放杂物。

晚饭后,六人相继回到宿舍,一边闲聊一边继续整理衣物床铺。

“学校还可以,就是这宿舍太差了。”梁青凤道。

“教学楼下的桂花林,才有三排桂花树,太少了。”顾香茗道,“在我们那里,说到‘林’,都是成片成片的。樱花池也一样,半径恐怕还不到十米,才围了两圈樱花,古树也没一棵。在我们那里,千年古树很常见。”

“桂花树下有长椅,花开叶绿时在树下看书,感觉一定很美。樱花池中间小假山上有迎春花,冬天就会开,金黄的小花很甜美。樱花环绕着水池,花朵飘落池里,铺在水面上,想想就很迷人。你们看窗外,银杏树下的波斯菊开得很艳丽,就像在欢迎我们到来一样。”

“柳溪月,你对幼师真是情有独钟啊!”顾香茗感叹道。

第五章 意外重逢

柳溪月心里一动,顾左右而言他地笑笑。

“篮球场旁边那几棵梧桐树也很美。”

“柳溪月旁边的兰陵美也很美。”梁青凤道。

“想说我胖只管说,我很久以前就无所谓了。”兰陵美道。

“梁青凤,你们家乡树也不少吧?”顾香茗问。

“在我们那里,成片成片的什么也没有。”

梁青凤模仿顾香茗的语气说话,其他人纷纷笑起来。

“顾香茗,”朱阁绮笑道,“那政教处副主任叫白香穗,你是香茗,她是香穗,太像姐妹俩了。”

“母女俩还差不多。”兰陵美道,“顾香茗,你拜白香穗为干妈,让她关照我们宿舍点。我们选你当舍长。”

“谢谢你的好意。你拜她为干奶,我们选你当班长。”

宿舍里笑成一片。兰陵美歇了口气,找出蚊帐抖散拉抻。

柳溪月在下床装枕套,抬头看了看兰陵美,笑而不语。

兰陵美笑道:“柳姑娘,你和蚊子一样,很会替人考虑。”

柳溪月笑道:“楼梯又陡又窄,上下床小心点。”

兰陵美把蚊帐往上床一扔,爬上上床,挪到两端的铁架上拴带子,挂好蚊帐一端后又到另一端拴带子。说话间一失手,带子掉到了床下。柳溪月捡起来往上递。兰陵美左手去握护栏,右手前伸准备去接。说话间左手抓空,身体往前一倾,“啊”的惊叫一声,像冲出护栏的轿车,头对地面直栽下去。

顾香茗一瞥看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柳溪月就在床边,本能地朝兰陵美的头和背一推,兰陵美往里一个旋装,“咚”的一声巨响落到柳溪月床上,仰面朝天,手脚大张,瞪着眼一动不动。五个人呆了呆,惊慌地围到床边,敛声静气看着兰陵美,只觉得手软腿软。兰陵美眼睛动了动。

“柳溪月,你掐我腰部两下。”

柳溪月小心翼翼试着掐了一下。

“痛不痛?”

“没感觉!”

兰陵美大惊失色,猛地嚎叫起来,声音响彻整个宿舍。

“妈呀,我的下身没感觉了,我的腰椎断了,我要瘫痪了!”

五人面面相觑,心里一阵悲凉。

“妈呀,我要瘫痪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兰陵美嚎叫着突然双脚乱蹬,双手乱拍床,身子扭来扭去,床跟着晃动起来,咯吱咯吱直响。五人张大嘴巴相互看看,一齐哄然大笑。柳溪月趁她不注意,使劲掐了一下她的臀部。兰陵美触电似的一下子坐起来。

“谁掐我?”

“你叫我掐两下,这是第二下。”

兰陵美狂笑几声,张开双臂。

“救命恩人,过来抱抱。”

柳溪月拥抱了一下兰陵美。

“多谢了,柳姑娘,以后我给你当丫鬟。”

“明明是屁股先落地,说话怎么像脑袋先落地。”

“瞧不着就算了。”

“没事就好。”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兰陵美下床走了走,除了头还有点眩晕、臀部和肩背有些疼痛外,没感觉有什么异常。旋转扭腰,抬腿伸手,也很正常。

“你太幸运了!”顾香茗心有余悸地摸摸兰陵美的头,“如果头栽到水泥地上……我想都不敢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多亏了柳姑娘,再次感谢。”

“别谢我。”柳溪月指了指床上,你应该谢被子和枕头,还有……”

兰陵美看了看床上,原来她被柳溪月一推之后,腰和臀部落到了柳溪月折叠堆在一起的被子和毛毯上,头落到了旁边的羽绒枕上。兰陵美趴到柳溪月床上,亲亲被子毛毯,又抱起枕头亲了亲。

“还应该谢什么?”

柳溪月笑而不语。其他四人会意地笑笑。

兰陵美摸摸肥硕的臀部,哈哈大笑。

“去医院检查一下吧。我们陪你去。”

“我宁愿去餐厅检查。”

“我俩换一换,你睡下床。”

“睡你上床我运气才好。”

“你太犟了。”

“我还要和你同桌。明天我就跟赵般石讲。”

“赵般石是谁?”

“班主任啊。”

柳溪月忍不住笑笑,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赵磐石。

“对啊,你笑什么?”

柳溪月在“磐”字上面加了拼音。兰陵美大笑。

“管他呢,反正都是块石头,以后我就叫他‘磨盘石’”

星期一早上,九十五班第一次上语文课。

这是高梧桐第一次正式上课。

虽然去年他已顶岗实习过一学期,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走进九十五班教室,高梧桐把公文包放在讲桌上。班长袁春竹递给他一本记分册。高梧桐强作镇定扫视教室。学生们都穿着藏蓝色校裙套装,一张张娇美的笑脸看起来大同小异。

“终于又见到个男老师了。”

“好英俊啊!”

“好年轻啊!”

“白面书生。”

“很像唐僧。”

“看着很下饭。”

“……”

高梧桐早有所料地笑笑。这所全省唯一的幼儿师范学校,不但学生全部是女生,连教师也是女多男少,因此女生们对男老师格外关注。学校今年招了五个班,安排他教九五、九六两个新生班语文。打开记分册,他逐一看姓名。当看到“柳溪月”这个名字时,不禁心里一惊。

上课铃响,全班起立问好坐下。高梧桐微笑扫视几许。

“我叫高梧桐,很高兴给大家上语文课。今天第一次见面,我点一下名,人和名字对一对。点到名的同学答应一声,举手我看一眼。”

“原来是棵梧桐树,干嘛不是棵桉树?”有人小声嘀咕。

高梧桐一听,顿时感到九十五班将是个棘手的挑战。

点到“柳溪月”时,一个女生清脆响亮地答了一声“到”,抬头举起右手看着高梧桐微微一笑。高梧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恍惚得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那声音、那笑容、特别是那眼睛,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曾以为再也不会出现,没想到又出现了。呆愣间,记分册脱手掉到了讲台上,又被风吹到了讲台下。全班哗然,齐刷刷盯着高梧桐。

“风太大了,把我的记分册都吹飞了。”

高梧桐脸红了红,窘迫地笑笑,捡起记分册,把讲台侧边的窗子关小一些,瞟了柳溪月一眼。柳溪月谜一样地笑笑,避开高梧桐的目光,低头翻看语文课本。陵美笑道:“这棵梧桐树有点嫩嘛。”

点完名后,高梧桐开始讲课,一板一拍,不敢分心多想。第二节课下课准备离开时,高梧桐扫了一眼教室。柳溪月正和兰陵美说话,抬头对高梧桐莞尔一笑。

傍晚,大学同学许玉琳、陈艳菊过来玩,高梧桐请她俩去看电影。十点多回到宿舍,高梧桐打开影集又看一张照片。那是实习结束时,他与万溪中学五十一班的合影。照片背景是教学楼,一个女生突然出现在二楼被照了进去。她就是柳溪月。但时至昨日,他一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去年九月中旬。

那天下午,高梧桐和一些男生在教学楼前的球场上打篮球。一只胖嘟嘟的小花狗突然出现在球场边,白身黑斑,懵懵懂懂,憨态可掬。

三个初二男生跺脚吆喝,吹了几声口哨,见小花狗不理,便捡石子往它身上扔。一颗石子打在小花狗头上,小花狗惨叫几声,进退失措,害怕地东张西望。高梧桐刚想过去制止,让学生把小花狗送出校外,一个女生突然跑过去挡在小花狗前面,指着那三个男生道:

“三个人欺负一条小狗,你们害不害臊?”

“又不是你家的,不要狗拿耗子。”一个男生嘻皮笑脸道。

“我们玩我们的,关你什么事?”一个男生羞恼道。

小花狗像发现了保护神,紧紧躲到女生脚边。

“快闪开,石头不长眼睛。”一个男生说完,挑逗似的朝那女生扔了颗小石子。那女生避开,捡起颗石子朝那男生扔去,打在那男生胸口上。

“别以为你是女生就我们不敢打,快让开。”

“我就不让。我看你们谁敢打?”

围观的学生多了起来,议论声和脸上的表情明显站在那女生一边。有两人悄悄捡了砖头或石子握在手里,微笑瞄着三个男生。小花狗胆子大了起来,朝三个男生“汪汪”叫了几声。三个男生见状气势大减,丢下石子从人少处走了。围观学生散开,那女生微笑蹲下,温柔地摸摸小花狗的脑袋和背,双手抱着站起来。目光与高梧桐交会,高梧桐呆了呆。小花狗警惕地朝高梧桐“汪汪”叫了两声。那女生羞怯地笑笑,抱着小花狗往校门方向而去。

过了几天,高梧桐和学生踢足球。学生把球踢飞落到二楼,高梧桐找球时又遇到那女生。从那以后,那女生的身影仿佛在他心里生了根,再也驱赶不走。十多分钟后,把球踢飞的学生,又把球踢飞到球场旁的长方形花坛里,落到一簇波斯菊上。学生走后,高梧桐用细竹棍支撑一株波斯菊茎杆,见旁边一株大丽菊的花朵把茎杆坠弯,便也用细竹竿支撑。第二天下午,竹竿上多了个精致的粉红色花结,像朵小小的粉红色波斯菊。

第六章 迷一样的女生

高梧桐习惯每天晚饭后去江边散步,六点正准时从宿舍出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每次走到那长方形花坛时,都会遇到那女生刚好从教学楼下来。一开始只是看他一眼便往走,后来见他也看她,便加上一声问候。

时间一长,高梧桐喜欢上了和她的每天相遇。每天能看一眼那清澄娇美的笑脸,听一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便是阴天也觉得阳光明媚,反之则无比失落。周一到周五,他都会身不由己准时出门,风雨无阻。那女生仿佛知道他想法似的,刮风下雨也照常出现。

期末临近,高梧桐和所教两个班拍照留念。拿到照片,见那女生竟然出现在五十一班合影里,高梧桐心潮起伏一番后,又心痛地笑自己太不现实。他忘不了她清纯娇美的笑容,忘不了她护卫小花狗的勇气与温柔,但又深感遥不可及。

离校前一天傍晚,高梧桐告别性地去江边散步。走着走着,那女生突然出现在前方,走走停停像在看风景,身旁跟着那只小花狗。高梧桐想要掉头往回走,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走。距离渐渐拉近,小花狗突然掉头跑过来,追随在高梧桐脚边,调皮地咬扯高梧桐的裤脚,时不时“汪汪”叫两声。那女生转身停下,笑着朝小花狗招招手。

“小花,听话,不准调皮。”

小花狗像没听见,继续尾随着撕扯高梧桐的裤脚。那女生笑笑,朝高梧桐走过来,弯腰温柔地摸了摸小花狗的头。

“小花,不准调皮,听见没有?”

小花狗“汪汪”叫了几声,朝前面跑去。

那女生欣喜地笑笑,直起身来,一小团东西突然掉到地上。高梧桐仔细一看,像是卷绕成团的一块橙色丝巾。见她没反应,高梧桐捡了起来。

“同学,你东西掉了。”

那女生看了看丝巾,凝视高梧桐几许,嫣然一笑。

“不是我的,是不是想送我礼物?我不喜欢丝巾,换一样。”

高梧桐又惊又喜,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痴痴地看着那女生,七八秒后才回过神来,摸摸两个衣服口袋,掏出那本经常带在身上的袖珍版《唐诗三百首》递给她。那女生接过翻了翻,有几页做了折角。

“那是经常看的几首。”

“谢谢,再见!”

那女生走出十多步,又回头粲然一笑。高梧桐目送着她渐行渐远,惆怅地折叠好丝巾放入口袋,在江边呆坐了两小时。

第二天在路边等车时,高梧桐正和来送他的学生闲聊。

“柳明艳,你看那个人,好像是你堂姐。”一个学生说。

“又换了件新衣服,难得见她出来逛。”

高梧桐顺着两人的视线一看,是那女生。

柳明艳挥挥手,那女生走过来,旁若无人地捏捏柳明艳的脸蛋。

“还会来送送老师,好懂事的小妹妹。”

“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当然要来送送。”

那女生戏谑地拍拍柳溪明的肩膀。

“跟着去嘛,当个养女,就能天天见面了。”

柳明艳恼火地瞪了那女生一眼。

“大姐姐,你跟着去当媳妇。”

那女生不以为忤,对高梧桐笑笑。

“欢迎常回来看看你养女。”

柳明艳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

“欢迎常回来看看你媳妇!”

高梧桐忍不住笑笑,暗中惊异那女生的镇定自若。有一瞬间,他真想不顾一切地问问她的名字,但又觉得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便又心痛欲裂地罢了。那女生凝视着他,眼里似有千言万语,积攒力气似的顿了顿。

“祝老师一路顺风,再见。”

高梧桐失落地笑笑。

“祝你中考顺利,再见。”

客车驶出万溪镇,高梧桐满脑子都是那女生的音容笑貌。

回到师大后,那女生成了他心里最美的痛。他无法忘记她,但每次想起来,又能笑自己太不切实际。

那只是偶然飘过的一片云,再美也已成为过去。

然而仅仅半年多,那片云又飘回来了。

星期三早上,九十五班三、四节又是语文课。

当高梧桐看柳溪月时,柳溪月便避开他的目光,低眉看书。当高梧桐看别人时,柳溪月便微笑看着他,像在看表演。

第四节下课铃响,高梧桐收理好教案和作文本,见柳溪月还没走,补充笔记似的在翻看一本什么书,便走到她课桌旁,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书。书侧面有三个蓝黑墨水写的字母,正是那本袖珍版的《唐诗三百首》,已经被翻得边角起绒毛,封面掉了些颜色。

“先去吃饭吧,去晚饭菜冷了。”

“谢谢高老师提醒。”

高梧桐很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又罢了,返回讲台拎了公文包刚走到门口,柳溪月突然笑道:“高老师,谢谢你。”

高梧桐转过身,一片茫然。

“谢什么?”

柳溪月粲然一笑。

“谢谢你提醒。”

回到教研室,高梧桐找出柳溪月的作文本翻看。上次课他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初三生活。高梧桐惊讶地发现笔迹很熟悉。上学期师大开学不久,他收到柳明艳的一封信。柳明艳在信里说:因为她长得瘦小,经常遭到同学的讥笑嘲讽,嫉妒她成绩好的同学还笑话她的名字,说她应该叫‘柳明丑’,她很难过,寒假里已经改名叫柳溪月,回信请寄到她家里,写柳溪月收,这样可以避免同学议论。

高梧桐看完就写了一封回信。之后每隔一周,柳明艳就会来信,问这问那,诉苦抱怨,开心快乐等等满纸都是。高梧桐想着曾当过她的实习班主任,便不厌其烦来信必回,鼓励她好好学习。

柳明艳说要张照片,高梧桐便给她寄了张在海滩上拍的单人照。在万溪中学实习时,他没留意过柳明艳的笔迹,随着信件来往,到大四快要结束时,对她的笔迹已非常熟悉。

“那些信的笔迹,和这作文笔迹,实在太像了。”

下午,高梧桐找出几封信,摊开和柳溪月的作文进行对比。字迹娟秀清丽,笔画纤细,排列整齐,像一个个身材修长、亭亭玉立的姑娘,不但笔迹一样,连所用墨水也相同。某几个字的特殊笔画,一看就是一个人写的。高梧桐半晌无语,又惊又喜又不是滋味。给他写信的那个柳溪月,显然不是改名后的柳明艳,而是现在这个柳溪月。

星期五早上,九十五班三、四节也是语文课。第四节下课铃响,学生们欢呼着纷纷收拾文具离开教室。兰陵美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

“哦,终于下课了!”

柳溪月忍不住笑笑。

“不至于那么饿吧?”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高梧桐听着学生们的说笑,慢条斯理收拾好教案和作业本。教室里很快变得空荡荡的,只剩柳溪月还在写着什么。高梧桐犹豫了一下,走到柳溪月课桌前笑道:“吃饭不积极嘛。”柳溪月笑笑:“高峰期人太挤。”

“你和柳明艳熟不熟?”

“熟得像一家人。”

柳溪月嘴角带笑,似乎早有所料。

“柳明艳改名字没有?”

“没有。”

高梧桐“哦”一声,半晌才又问道:

“你们学校有没有和你同名的女生?”

“到我毕业时还没发现。”

“你怎么会想到考幼师?”

“我喜欢这学校。”

“柳明艳给我写过信,她跟你说过没有?”

“没有。她只说有个笨蛋帮她订了份《作文通讯》。”

“她真这样说?”

“她家有三个茶厂。”

“她说得对。”

“海滩很漂亮。”

柳溪月莞尔一笑。高梧桐呆了呆。

“圣诞节那天中午,我和潘老师几个在食堂门口吃饭聊天,附近有两个女生,那个扎长发的是不是你?”

“高老师吃饭也不积极嘛。”

“祝贺你考来这里上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谢谢,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高老师。”

“你很有勇气。”

柳溪月迎着高梧桐的目光粲然一笑。

“高老师再见,我要吃饭去了。”

柳溪月飘然离去,高梧桐还在沉思。柳溪月出了教室门,忍不住得意地笑笑,突然看见兰陵美迎面走来,连忙止住笑意。

“迷路啦?”

“去到食堂才发现饭票忘在课桌里了。”

“我还以为你来叫我呢。”

兰陵美看了看高梧桐远去的身影。

“我可不敢打扰你。”

“你说些什么呀。”

“你和他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你还装憨,全班都看出来了。第一次点名,他点到你时很反常,这就是证明。还有他看你的眼神,一点也不像看其他人那么从容自信。如果你俩之间没有鬼,怎么会这样?”

“唉,什么都逃不过你们的火眼金睛。”

“有人说他像唐僧,你没听见?”

“去年他在我们学校实习,偶然代过我们班两节课。”

“我不信。你俩那眼神,根本不像才有两节课的接触。”

“路上经常遇到,所以有点面熟。”

“然后你就考来这里?好有缘分啊。”

“碰巧吧。”

“也太巧了。”

“有点。”

“鬼才相信。”

第七章 高材生败在小女生手下

下午放学,兰陵美叫柳溪月陪她去数理化教研室。

“去找谁?”

“磨盘石。”

“他不一定在。”

“管他呢,去看一眼,不在就算了。真是个石头,当什么班主任,竟然指定我当劳动委员,难道是想帮我减肥?我才不领情呢。”

“有人想当还没机会呢。”

“我就是要去把机会让出来。”

两人刚到三楼数理化教研室门旁,就听到里面传来高梧桐的声音。

“老赵,把你们班的学籍册拿来我翻翻。”

“你比班主任还班主任。我都还没看,你就急着来看了。一个月后要归还教务处,小心弄混了。”

“我只看一个人,不动其他。”

“你要看谁?”

“柳溪月。”

兰陵美笑着看了看柳溪月,拉着她靠墙倾听。

“你想看什么?”

“看看她的家庭住址。”

“为什么?”

“这个人有点诡异,还有点神秘莫测。”

“你是不是喜欢她?”

“是啊,一见倾心。”

“什么时候?”

“一年前。”

“你又编故事了。”

兰陵美拖着柳溪月走到门口大声道:“报告!”

“请进。”赵磐石往门口看了看,“兰陵美,有什么事?”

高梧桐坐在赵磐石对面,背对着门口,刚找到柳溪月的学籍档案本打开,听到兰陵美的声音,知道是谁,便没有回头继续翻看。他发现九十五班这个柳溪月的家庭住址,与柳明艳改名的那个柳溪月家庭住址完全一样。

“我好笨啊,”高梧桐挠挠头,“被蒙在鼓里都不知道。”

兰陵美拖着柳溪月走到赵磐石办公桌旁.

“赵老师,我不想当劳动委员,求你可怜可怜我,饶了我吧。”

“就是当个劳动委员,又不是要你下油锅。”赵磐石哈哈大笑。

“赵老师好,高老师好。”柳溪月笑道。

高梧桐大吃一惊,手忙脚乱把档案册合上,正面朝下放着,转身看着两人不自然地笑笑。兰陵美看了看高梧桐手边的档案册,微微一笑。

“高老师在看什么教参?”

高梧桐一听仿佛天上飞来一根救命稻草,大喜过望。

“教材重点难点分析。”

“我语文一直学不好,正想找本合适的辅导书,高老师,能不能给我看一看,如果合适我也去买一本。”

高梧桐一愣,求助地似地看了看赵磐石。赵磐石笑笑。

“高老师,既然是教参,给学生看看也没什么。”

高梧桐窘迫无语,看看柳溪月,又看看兰陵美。

“高老师,是不是里面有你女朋友的照片,所以不方便给我看?”

高梧桐欣喜地松了口气,把手压在档案册上,心想只要档案册在自己手上,兰陵美和柳溪月就发现不了什么,这样就无所谓了,于是又放下心来,将错就错地点点头。

“确实有张照片。”

“别人看看又不会瘦。”

“怕吓着你们。”

“美得惊人?”

“像个丑八怪。”

“身材很好?”

“像只大水桶。”

“脾气很好?”

“像个爆竹,一点就燃。”

“那你为什么还喜欢她?”

“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会和她结婚吗?”

“非她不娶。”

“你们怎么认识的?”

“一见钟情。”

“她叫什么名字?”

“你问得太多了!”赵磐石笑道,“这学期劳动委员就你当了,实在不想当下学期再说。柳溪月,你有什么事?”

“我有个词不太清楚,想请高老师给我解释一下。”

“什么词?”

“诡异。”

高梧桐一听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尴尬地看着柳溪月,柳溪月也冷冷地看着他。

“这个,这个……”高梧桐手足无措几许,“对不起,详细的解释我也记不清了,要重新了解一下。”

“没关系。”柳溪月脸色回暖不少,“没有哪个人什么都记得清楚,了解清楚再说也不迟。谢谢高老师。”

兰陵美指了指桌子下面:“高老师,你脚下踩着本书。”

高梧桐一听连忙低头屈身往下看,等他发现上当直起身来,档案册已被兰陵美拿在手里。他痛悔地发现又失算了。他想强行抢回又觉得有失身份,同时也觉得未必能抢回来,于是干脆听天由命地看着两人。

兰陵美随手翻开档案册,正好是有照片那页。

“高老师,”兰陵美指指柳溪月的照片,“你女朋友还真是个丑八怪,难怪你对她一见钟情。”说完把档案册硬塞到柳溪月手里。

“给你开开眼界,看看高老师非她不娶的女朋友。”

柳溪月瞟了一眼自己的照片,把档案册合起来放到桌上,狠狠睖了高梧桐一眼,对赵磐石笑笑:“赵老师再见。”说完大步往门外走去。

兰陵美对高梧桐幸灾乐祸地笑笑,快步追了出去。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高梧桐懊丧地拍拍脑袋。

“我今天怎么这么笨?”

“知道我们班的厉害了吧。”

“这下麻烦了。你这家伙袖手旁观、不念旧情就算了,怎么还推波助澜?当年为了帮你追杨玉美,我挖空心思为你牵线搭桥,不知出了多少力。唉,柳溪月会不会想不开?出点事就麻烦了。你快帮我找她解释一下。你是班主任,她可能会听。”

“事情因你而起,你自己想办法。”

“见死不救啊。”

“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乐得看戏。”

“有什么好看的?”

“中文系的高材生败在一个小女生手下,我看着很开心。”

“你们班学生不好惹,第一次课我就感觉到了,但兰陵这么厉害却完全没想到,居然连挖几个坑我都没发现。”

“柳溪月呢?”

“我现在有点怕她了,感觉她一眼就看穿我。”

“不止是怕吧,好戏才开始呢。”

“我可不敢多想。明天下午高中同学聚会,我去会会老情人,看看能不能旧情复燃。这也许还现实点。”

“许玉琳确实不错,又一直等到现在。”

“问题是没感觉。”

“在哪里聚会?”

“翠湖公园。”

“这几天风景如何?”

“还不错,竹林青翠,银杏黄绿。”

“很好,明天下午我就带全班去翠湖秋游。”

“你换个时间,我请你和杨玉美吃饭。”

“你怕什么?”赵磐石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就紧张成这样,你以前的从容自信哪里去了?”

“我怕……”

第八章 用粉笔头教训老师

星期天傍晚,柳溪月和兰陵美离开宿舍去上晚自习。

刚出四合院大门,便见高梧桐和两个女子走在前面,一个女子身材窈窕长发披肩,一个微胖齐耳短发,谈笑风生说着什么。兰陵美拖着柳溪月紧走几步,悄悄靠近跟在三人后面。

长发披肩的女子理了理长发,对高梧桐笑道:

“我和陈艳菊找得到车站,你不要送了。”

“陪美女散步,心旷神怡,当然要送了。”

齐肩短发的女子看了看高梧桐。

“你是喜欢陪许玉琳散步吧?”

“我也喜欢陪你散步呢。”

“好感动啊,肩膀借我靠一靠如何?”

“靠一两次可以,多了不行。”

“小气鬼。你这肩膀有多少人靠过?不少于你们足球队人数吧?我看都一边高一边低了。”

“记不清了。反正每个人靠的时间都不长。”

“你呀,就是太花心了。”

“还挑剔得很,我们系的才女系花都看不上。”

“不是挑剔,是没感觉。都是只能打动眼睛,不能打动心。”

“花花公子,难道你就从没遇到过动心的人?”

“实习时遇到一个小女生,像雨后突然出现的一片晴空,湛蓝清澄,惊心动魄。只可惜人太小了。”

“难道是个小学生?你不会那么变态吧?”

“你太夸张了。”高梧桐一听连忙摆摆手,“别这么大声,小心被我们的学生听见,还真以为我变态呢。”说完下意识地转身往后看,蓦然发现柳溪月和兰陵美就在身后,一下子僵住了。

柳溪月戏谑地笑笑,目光又看向别处。

“高老师好!”

兰陵美声音大得震耳。高梧桐窘迫地笑笑。

“你好。”

柳溪月和兰陵美快走几步超上前去,离了十多米远又回头看,只见高梧桐失落又不自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距离拉大,兰陵美道:

“那许玉琳和陈艳菊很漂亮,身材也很火辣,但高梧桐都看不上,这家伙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操那么多心干嘛?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但跟你有关系。他说的那小女生应该是你。”

“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呢。”

“只有你才符合他说的五个特征。”

“哪五个?”

“丑八怪、大水桶、爆竹、诡异、神秘莫测。”

兰陵美大笑。柳溪月好笑又好气。

“竟然敢这样说我,也太可恨了。”

“我帮你教训他一下。”

“好啊。”

“不要后悔。”

“高兴还来不及呢。”

星期三早上做完课间操回到教室,兰陵美捡了四五截粉笔头,放在柳溪月课桌上,用作业本盖在上面,对柳溪月神秘兮兮地笑笑。

“帮我看管好,等会儿大大的有用。”

“如果你喜欢当零食吃,我再去帮你捡一些。”

“你良心太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

第四节课上到一半时,高梧桐背对众人写板书。

兰陵美站起来,拿起一截粉笔头,快速扔过去又坐下。

粉笔头打在高梧桐背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小白点。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高梧桐像没感觉似的继续写板书。兰陵美又扔出一截粉笔头,打在高梧桐脖子上。高梧桐迟疑了一下,转身扫视一遍教室笑道:

“你们不要调皮,专心上课好不好?”

兰陵美正襟危坐,瞟了瞟压在粉笔头上的作业本。

“好的,高老师。”

高梧桐转身接着写板书。兰陵美从作业本下拿出一截粉笔头,站起来往讲台上扔去后快速坐下。粉笔头打在高梧桐后脑勺上。高梧桐僵硬似的手在黑板上定了几秒,转过身板着脸扫视众人,但看不出是谁。

“是谁干的?知错就改,现在承认还来得及。”

教室里一片沉寂,人人都是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把手放在桌子上,手心向上,我来检查。”

高梧桐逐组逐个检查,下一排就到兰陵美和柳溪月时,兰陵美突然把盖在粉笔头上的作业本拿掉,又把柳溪月的课本一把抢到手里。柳溪月一惊,来不及再找本子遮盖,急忙双手捂住粉笔头。

高梧桐一个大步到了柳溪月课桌旁。

“你手下面是什么?”

“没什么?”

“把手拿开,手心向上。”

柳溪月瞟了高梧桐一眼,手压得更紧了些,心里暗道:

“当着这么多学生,你怕不敢碰我手吧?”

“听见没有,手心向上。”

柳溪月嘴角露出微笑,像没听见似的手还是一动不动。高梧桐脸涨得通红,束手无策地看了看班长袁春竹。袁春竹低头盯着课本,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柳溪月好笑又得意。

“果然不敢碰我的手,看来就要黔驴技穷了。”

“高老师,我帮你。”

还没等柳溪月反应过来,兰陵美说着便把她的手往后一拉。

粉笔头露了出来,有三小截。

柳溪月看了高梧桐一眼,哭笑不得地看着手上的粉笔灰。

“高老师,”兰陵美指指柳溪月,“看见了吧,这就是背后黑手,屡教不改,知错不改,你应该好好收拾她。”

柳溪月脸红了红,想解释一下,但这样势必把兰陵美扯出来,想了想又罢了。高梧桐叹了口气。

“柳溪月,你为什么要打我?你这是在扰乱课堂秩序。”

“打是心疼骂是爱,多情反被无情恼。”身后有人小声道。

全班哄然大笑,纷纷鼓掌。高梧桐转身四望,看不出是谁。

“是谁说的?”

“古人,苏轼。”

教室里又笑起来。高梧桐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小娃娃,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又学很多。”

“丰富课外知识,提高综合素质。”兰陵美笑道。

柳溪月微微一笑,看了看手表。高梧桐见状,转身回到讲台上。

“请大家认真听课,我们继续讲新内容。”

兰陵美拐了一下柳溪月,嘴凑到她耳边。

“理解你的心意了。我真为你高兴。”

柳溪月恨恨地掐了一下兰陵美的大腿。

“啊——!”

兰陵美嚎叫一声,全班侧目。高梧桐一惊,连忙问:

“兰陵美,你怎么了?”

“被狗咬了一口。”

“狗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好好听课。”

高梧桐看向柳溪月,柳溪月脸一下子红了。

第九章 飞鞋砸老师

过了两周,一天下午放学后,兰陵美和柳溪月去数理化教研室找赵磐石,说完教室值日和卫生区的事刚想走。赵磐石笑道:

“柳溪月,有同学反映你上课影响高老师讲课,是不是真的?”

兰陵美不以为然地笑笑。

“刚好相反。”

“为什么?”

“高老师上课时老是看她,看得她心猿意马的,自然影响她了。”

“原来是这样。”赵磐石皱了皱眉,“这个高老师太不像话了。品行不端,师德败坏,为了我们班的语文课,也为柳溪月的学习考虑,我要向教务处反映,要求换语文老师。教务处如果不管,我就去找校长。”

“赵老师大义灭友,太好了。”

兰陵美夸张地竖起大拇指。柳溪月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现在人证旁证齐全,待会儿我就去教务处。”

“赵老师,”柳溪月咬了咬嘴唇,“你还是批评我吧,我承认错误。高老师没有影响我,是我影响他上课。”

“我不相信,你不要替他背黑锅。”

“是真的,都是我不好。”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影响高老师的?”

柳溪月脸红了红,低头不语。

“我来告诉你。”兰陵美笑道,“手托香腮望着天花板、趴在桌子上装病、抹眼睛装流泪、莫名其妙媚笑、怒目瞪视、愁眉苦脸、蒙着一只眼睛看人、趴到椅子上不露头、长发遮脸等等,她轮番做这些小动作,害得高老师不停看她,神魂颠倒,讲课东拉西扯,错乱连连。”

“哦,”赵磐石强忍住笑,“高老师可能是担心你病了,关心学生,所以才老是看你。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俩是冤家。”

柳溪月瞪了一眼兰陵美,腼腆地笑笑。

“闹着玩的,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没想到你还会这么调皮,”赵磐石笑笑,“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主要还是怪高老师太没定力,学生稍微开点玩笑就分寸大乱。他那些女朋友要是知道,不笑掉大牙才怪。”

柳溪月心里一沉,勉强笑笑。

“高老师女朋友真的很多?”

“每天约会一个,一周不重复,个个都很漂亮。你们小孩子,关心那么多干嘛?好好读书就行了。”

“果然品行不端,赵老师,你还是去教务处反映吧。”

“好!我们现在就去,你俩作证。”

赵磐石站起来,一副马上要走的样子。

柳溪月面露难色,犹豫几许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赵老师,还是算了吧。”

“也好,看在你面上,先放他一马。”

两人离开数理化教研室,兰陵美满脸不屑。

“你好善良,那粪草把你说得那么难听,你还护着他。值吗?难道就为了那句‘非她不娶’?你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不知道,跟着感觉走吧。”

“好戏还在后头,我倒要看看什么结局。”

九月最后一周周五晚上,全校迎新晚会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一、二两排座位留给教师,其余按新生在前,老生在后的顺序分给各班。九十五班分到三、四两排。高梧桐和赵磐石在中区第二排靠边坐下。两人后面坐了袁春竹和梁青凤。学生会干部清点人数,袁春竹离开到后面去报人数。梁青凤见第四排的朱阁绮旁边位子空着,便到她旁边坐下。

柳溪月和兰陵美从后门摸进来,见第三排有两个座位空着,大喜过望,猫腰悄悄走过去坐下。一看前排是赵磐石和高梧桐,两人相视一笑。

幕布拉开,主持人走上舞台。高梧桐小声问赵磐石:

“你们班有几个节目?”

“两个。一个独唱、一个舞蹈。”

“谁独唱?”

“柳溪月。舞蹈节目她也参加。”

“你们班才两个节目,她两个都参加,别人机会都没了。”

“声乐老师和舞蹈老师推荐,我就顺水推舟了。”

“进校才个把月,没受过系统训练,跳舞恐怕只会抬腿乱晃。”

两人声音虽小,兰陵美和柳溪月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兰陵美看了看柳溪月,笑着摇了摇她的大腿。

第三个节目是九十六班的健美操,由班长崔云珠领头表演。六个人一律身着红色紧身体操服,刚走上舞台站定,全场便响起一阵掌声。六人身材本就很好,在体操服的衬托下更加曼妙婀娜。特别是崔云珠,漂亮的脸蛋加上自信的微笑,更显得娇艳灿烂。强劲的音乐响起,六人随着节拍舞动起来,灵动的手脚有力到位,青春活力四溢。

高梧桐聚精会神盯着崔云珠,柳溪月越看越心烦。

节目表演完,主持人介绍下一个节目。

“崔云珠应该是一年级最漂亮的一个。”赵磐石道。

“你们班柳溪月也不错。崔云珠艳丽,柳溪月清新,一个像鲜艳的玫瑰,一个像清纯的小百合花,一个像浓烈的红葡萄酒,一个像清澈的深山泉水,一个像浓汤,一个像清茶,对比很强烈。”

“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更喜欢柳溪月。”

兰陵美忍不住想笑,急忙用手捂住嘴。

柳溪月皱了皱眉,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有学生说你偏心,看来不无根据。”

“还说什么了?”

“你怕柳溪月和兰陵美。”

“我建议你把她俩调开。她俩就像玄幻小说里的妖精,单独一人功力有限,发挥到最强功力也就增加个百分之五十。如果合在一起,功力就会强大得没谱。上课又喜欢拿我寻开心,太头疼了。”

“你竟然会怕她俩,很有意思。”

“你是见死不救了?”

“这个小品不错,快看。”

“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班才应该出个小品,绝对精彩。”

“不可能吧?”

“让兰陵美演个诡计多端的小胖姑娘,妆都不用化。”

兰陵美大怒,皱眉想了想,稍稍转身伸脚探到高梧桐椅子下面,朝他的脚后跟用力蹬了一下。高梧桐一惊转身,正好与柳溪月面对面。

“为什么蹬人?”

“我没有蹬。”

“那是谁蹬?”

“问你自己。”

高梧桐一瞥看见兰陵美,大吃一惊愣住了。

“对不起,说错话了。”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幸灾乐祸地笑笑。

“该蹬,还蹬轻了。”

高梧桐拍拍赵磐石的肩膀。

“我俩换换位子。”

“不换,该蹬,还蹬轻了。”

柳溪月忍俊不禁,蹬了一下高梧桐的脚后跟。

高梧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十多个节目后,轮到九十五班的民族舞了。

舞蹈开始,柳溪月常忍不住往高梧桐方向看。高梧桐身子挺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在捕捉她的目光。柳溪月一阵心喜,迎着高梧桐的目光会心地笑笑。高梧桐一见,也欣喜地笑笑。

随着音乐的变化,舞蹈动作节奏和幅度大了起来。进行到几个连续的踢腿动作时,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鞋带没扣紧,柳溪月右脚的鞋带突然松开,红色舞蹈鞋脱脚飞起来,又像个黑影似的往观众席落去。柳溪月哭笑不得“哦”了一声,瞟了一眼台下,光脚合着音乐继续跳。

高梧桐惊愣之际,鞋子已落到头上又掉到胸前,急忙一把抓住。借着灯光看了看,原来是只红色塑胶底的布鞋。摸摸鞋帮,柔软似有温感,看了一眼舞台上的柳溪月,忍不住滑稽地笑笑。

舞蹈临近尾声,有一个集体单腿定立动作。柳溪月赤着右脚,光脚板支撑不住,身子晃了晃。高梧桐盯紧看见又笑了笑。柳溪月一瞥看见,知道他笑的原因,不禁有些气恼。

回到座位坐下,柳溪月懊丧地摸了摸右脚背。

“真倒霉,鞋带出问题,鞋子不知飞哪去了。”

“用鞋子抛绣球,你真是与众不同!”

“别开玩笑了。我只能光脚回宿舍了。”

“别担心,绣球在那里。”

兰陵美朝高梧桐努努嘴。

“真的?”

兰陵美伸手敲敲高梧桐的椅背。

高梧桐转过身来,手里提着只鞋子。

柳溪月难为情地笑笑。

“我要是穿皮鞋就好了!”

高梧桐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鞋子是落到我头上耶!”

“谁叫你要笑,幸灾乐祸的没有同情心。”

“我不还了,丢垃圾箱算了。”

高梧桐板起脸,一副生气的样子。

兰陵美朝后门方向指了指。

“高老师,后门口有垃圾箱,赶快去丢。”

“唉呀,我的脚腕好疼,一定是崴着了。”

高梧桐一惊,连忙把鞋子递给柳溪月。

“伤得重不重?赶快穿上护着点。”

柳溪月接过鞋子,放到地上摸黑穿上。

“高老师,谢谢!”

“能不能走回去?”

“跑都没问题!”兰陵美笑道。

“柳溪月,你竟然骗老师!”

“高老师,请多多包涵!”

柳溪月调皮地笑笑,眼里满是温柔的乞求。

高梧桐心软至极,心动地笑笑,

“走路小心,慢点。”

“知道了。”

兰陵美撇撇嘴,拐了拐柳溪月。

“鞋子人家还要丢垃圾箱呢!”

“没关系,我自己会丢。”

第十章 深夜生病守护到天明

十月中旬的一天晚上,高梧桐正想洗漱睡觉,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张桂兰在门外急促地问:

“高老师,睡了没有?有件事要麻烦你。”

“在看书,什么事?”高梧桐打开门。

“九十五班柳溪月突然发高烧,吃退烧药也不起作用,现在像昏迷了一样,必须送医院,不然出事谁也担当不起。还好市医院就在附近,但赵老师不在,我又不能离开值班室,班上的女生又背不动,你能不能帮忙把她送到市医院去。”

“我可以背她去,但恐怕不方便照顾。”

“班上的学生才来了个多月,人小胆子小,半夜三更的,我实在不放心让她们去照顾。有个大人在才把稳。女老师虽然比较合适,但那两个女老师不太好说话,又没教着她们班,而且夜里她们也确实不方便。你教着她们班,你去守着我才放心。”张桂兰理解地笑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是陪她去医院看病,你就当是他哥或她爸,临时看护一下自己的妹妹,大庭广众的地方,有什么事根据情况处理就行,天亮就好办了。”

高梧桐把宿舍里的钱都塞到衬衫口袋里,把保温杯灌满热水放进外衣口袋,把散步时买的面包也塞进口袋,和张桂兰去到柳溪月宿舍。

张桂兰敲了敲门:“高老师来了,准备送柳溪月去医院。”

门打开后,兰陵美和朱阁绮把柳溪月扶坐起来,又把她扶到高梧桐背上,七个人一起到了市医院门诊部。高梧桐放下柳溪月,兰陵美几人扶着她到急诊室等候,高梧桐挂了急诊号,值班医生看完后说要输液,开了单子叫他去交费取针水。

高梧桐把大大小小的六瓶针水和单据交给护士,几个人把柳溪月扶进输液室,里面有座位也有床,空荡荡有点阴森。高梧桐指指靠角落又离窗不远的一张床,几个人把柳溪月扶到床边坐下,帮她脱了鞋子弄上床躺下盖上被子。柳溪月脸红扑扑的,眼睛眯着,迷迷糊糊的任人摆布。

“柳溪月,柳溪月,说说话。”

柳溪月眼睛眨了眨,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好可怜!那么多针水,喝都困难,竟然要输到血管里。”

高梧桐心疼又不安,护士插好针,见针水有节奏地往下滴,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看了看手表,已快十二点。

“你们也帮不了什么忙了,回去睡觉吧,有我在就行了。”

“高老师,辛苦你了,天一亮我们就来。”兰陵美道。

“不急,我明天早上刚好没课。你们路上注意安全。”高梧桐见兰陵美欲言又止,想了想,“是不是要我送你们到四合院门口?”

“不是。我们有五个人,路上还有人,我们敢去的。我是担心柳溪月怎么上卫生间。”

“我会把她扶到卫生间门口,实在不行就请护士帮个忙。”

“看病要紧,也只能这样了。高老师,你看情况处理吧。”

如果是照看别个女生,高梧桐会感觉别扭又顾忌,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心,怕人家事后说闲话甚至怪罪,出力不讨好。然而照看柳溪月,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怪罪自己,说不出理由地亲切自然。病怏怏的柳溪月脸色苍白,眼睛似无力睁开,额头湿漉漉,头发汗渍纠结,眉头不时皱一皱,嘴皮干裂,手软绵绵地伸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完全没了平时的清新鲜活与靓丽淑媛,但他还是觉得她很美很可爱。

“生龙活虎的一个人,病起来像只可怜的小猫。”

高梧桐用兰陵美带来毛巾,轻轻擦了擦柳溪月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把没有插针的右手往床里移了移,用被子盖住。片刻之后,柳溪月的右手又露了出来,指头动了动。高梧桐犹豫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冷冰冰的。他想放开又想帮她焐一焐,左右为难之际,柳溪月的手动了动,紧紧地握住他的大拇指。高梧桐叹了口气,身体往床边挪了挪,任由她紧紧握着,其它手指轻轻焐着她的手指。

第二瓶针水快要滴完,柳溪月的脸色好转了不少。高梧桐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准备去叫护士。柳溪月睁开眼睛,羞涩地看了看高梧桐,又安心地闭上眼睛。护士换好针水离去。高梧桐打开保温杯,把她扶坐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水又放了躺下。片刻之后,柳溪月的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手指一动一动的。

“小时候肯定是喜欢拉着大人的手指睡觉,长大了又反复。”

高梧桐怜爱地笑笑,焐着柳溪月的手,任由她握住自己大拇指。

夜里三点多,所有针水终于滴完。柳溪月的体温恢复正常,只是全身乏力,头有些痛。高梧桐扶她起来,背靠床头坐着。柳溪月理理头发,看着高梧桐笑笑,高梧桐也看着她笑笑,两人都说不清笑什么,却都感到很愉快。过了一会儿,柳溪月坐到床边,两条腿一晃一晃的,可怜兮兮地看着高梧桐。高梧桐笑笑,帮她穿好鞋子扶下床,跟在她后面到了卫生间门口,等她出来又一起返回输液室,帮她脱了鞋子扶上床,背靠床头斜躺着。

“谢谢!”她省掉了“高老师”三个字,觉得生分。

“不客气。清醒过来就好。喝口水吃点东西。”

高梧桐欣慰地笑笑。柳溪月喝了几口水,狼吞虎咽吃起面包来,一个面包很快只剩了四分之一。高梧桐想提醒她慢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见她气色越来越好,又放心了些。

“深更半夜哪里买的面包,味道不错。”

“六点半出去散步时买的,前几天一直不想吃,昨晚忽然想吃就买了一个,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面包,很巧。”

柳溪月脸红了红,把剩下的面包递给高梧桐。

“都快被我吃完了,你也吃点。”

高梧桐接过咬了两口,突然愣住。

“哎呀,糟糕!”

“怎么了?”柳溪月急问。

“没什么。”高梧桐脸红了红。

“怕感染病毒?”

“两个人吃一个面包,传出去不太好。”

柳溪月嗔怨瞅了高梧桐一眼,莞尔一笑,喝了口水。

“我再睡会儿,辛苦你了。”

躺下之后,柳溪月又把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手指动了动。

高梧桐帮她拉被子帮盖在手上,片刻之后手又露在外面。

第十一章 我请客你买单

高梧桐为难地看着她的脸,柳溪月眼睛似闭非闭,嘴角带着调皮的微笑。高梧桐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的手,任由她握住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沉沉睡去。看着她娇美的脸盘,听着她均匀的鼻息,高梧桐困倦又高兴,情不自禁地笑笑。

临近天亮时,高梧桐还是困倦地头扑床边睡着了。

七点半左右,兰陵美和朱阁绮到了输液室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蹑手蹑脚走到高梧桐背后。高梧桐坐在床旁,头扑在床边,右手放在床边上。柳溪月平躺着,右手露在被子外面,握着高梧桐的大拇指,嘴角挂着微笑,神情安详愉悦。兰陵美和朱阁绮相视笑笑。

高梧桐感觉背后有人,突地醒了。

“高老师,辛苦你了。”兰陵美笑道。

高梧桐大吃一惊,想把大拇指从柳溪月手中抽出来又怕弄醒她,便试着轻轻动了一下拇指,柳溪月却握得更紧了,只好窘迫地笑笑。

兰陵美戏谑一笑:“高老师,就让她握着再睡一会儿吧。”

朱阁绮小声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柳溪月忽然睁开眼睛,瞟了一眼兰陵美和朱阁绮,惊讶地愣了愣,脸一下子红到耳根,急忙放开高梧桐的手,闭上眼睛装出睡熟的样子。

“看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等会儿护士量过体温,没问题我就送她回宿舍,再休息一个早上应该会好了。”

兰陵美笑道:“你这样精心呵护,再不康复就是故意装病了。”

朱阁绮道:“小心吵醒她。”

兰陵美道:“别担心,睡得像死猪一样。”

柳溪月眼睫毛动了动,用力闭眼,眼角紧得出现皱纹。

朱阁绮道:“好像要醒了。”

兰陵美道:“放心,你永远吵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高梧桐强忍笑道:“你们这么挂念她,真难得。回去上课吧。”

两人刚离开输液室,柳溪月便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眯眼笑笑。

“睡得好沉啊,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坐了起来,用枕头垫背斜靠着床头。大概是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的缘故,白嫩的脸上透着迷人的红润,散乱的黑发有种慵懒的飘逸,眼睛又黑白分明起来。高梧桐欣喜地笑笑。

“终于醒了。”

“我昨晚没什么失态或不好的吧?”

“没有,睡相很美,很懂事。”

柳溪月撇撇嘴,含笑斜睨着高梧桐。

“我睡着的时候你笑什么?”

“你看见我笑啦?”

柳溪月想了想,噗哧一笑。

“有没有同学来过?”

“兰陵美和朱阁绮来过,我叫她们回去上课了。”

“她们说什么没有?”

“说你睡得像个婴儿。”

“真的?”柳溪月意味深长地笑看着高梧桐,高梧桐脸一下子红了。

护士量过体温,说已经恢复正常,可以回去休息,接着吃昨晚开的药就行了。柳溪月下床整理衣服头发,随意自然,旁若无人,一点也不避高梧桐,就像他是个很亲熟的人。

离开医院到了附近建华路上,柳溪月东张西望一番。

“好想吃冰淇淋啊!”

高梧桐惊奇地笑笑。

“身体才刚刚恢复正常,应该吃点热的东西。”

“我喜欢,你管不着。我自己有钱买,想吃就吃。哈哈!”

“我昨晚真是应该伸个脚指头给有个人握着。”

高梧桐恨恨地说。柳溪月哈哈大笑。

“我不吃冰淇淋了,去吃饺子,我请客,满意了吧。”

到了一家饺子店,高梧桐要大碗水饺,柳溪月也要大碗水饺。

高梧桐欣慰地笑笑:“吃得下东西,说明身体恢复得好。”

两人找位子坐下。柳溪月右手托腮调皮地打量高梧桐。只见他眼圈发黑,俊秀的脸盘有些憔悴,头发粘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眼睛清亮深邃。柳溪月心里一动,阵阵暖流弥漫全身。回想一年前的初见和后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如在眼前,不禁笑了笑。

高梧桐见柳溪月笑,也高兴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你又笑什么?”

“笑你。”

“小女孩就是调皮。”

柳溪月哼了一声。

“老爷爷,你的白胡子拖到地上了。”

服务员端来饺子,柳溪月把两个碗移近一些,从一碗里捞了约三分之一的饺子到另一碗里,往高梧桐面前一推。

“我吃不了一大碗,浪费可惜,匀点给你,感谢你的照顾。”

“你干嘛不要一盆,我们俩一起吃,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柳溪月惊愕地凝视高梧桐几许,粲然一笑。

“这大碗也可以一起吃啊。”

高梧桐一听连忙摆摆手,把碗往自己面前移了移。

“开玩笑的。你快吃吧。等会儿冷了。”

柳溪月斜了高梧桐一眼,撇撇嘴。高梧桐笑笑,装作没看见。柳溪月用筷子敲了几下碗边,开始吃起来。饺子吃完,柳溪月看着高梧桐。

“你去付钱。”

高梧桐愣了愣,忍不住笑笑。

“你请客真是与众不同啊!”

“我只说过请客,没说过付钱。”

“没关系,你身体早点康复就好。”

“我本来打算付钱的,谁叫你跟我开玩笑。”

高梧桐稀里糊涂地笑笑,搞不懂柳溪月是恼他想与她同吃一碗饺,还是恼他不与她同吃一碗饺。

回到四合院,值班室门开着,张桂兰正在打毛线。

“高老师,辛苦你了。柳溪月,情况怎么样?”

“输完液后基本正常了,吃完药应该会好了。谢谢张老师。”

“你应该谢高老师。还好他在,不然我也是束手无策。以后要注意了。”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陪着打了一晚上瞌睡。”

“我就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张桂兰得意地笑笑,柳溪月脸上飘过几丝绯红。

“高老师,谢谢你。”

“不客气,好好休息。”

高梧桐忽然意识到,从昨晚去医院到现在,柳溪月还是第一次叫他“高老师”,这期间,柳溪月和他说话都是以“你”称呼,随意自然得几乎不像师生,而他待她也是亲切得像个熟络的朋友。

第十二章 撒谎也不会脸红

中午时分,兰陵美和朱阁绮吃完饭回到宿舍。柳溪月的蚊帐关着。

朱阁绮道:“高老师太好了,人长得帅气斯文,还很会关心体贴人。我真想去追追他,陵美,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啊!”

“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肯定会,老师都喜欢好学生。”

“你什么意思?我是认真的。”

朱阁绮怀疑地看着兰陵美,兰陵美叹了口气。

“难道你没发现他对有个人特别好?”

“你是说柳溪月?那只能说明这个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换了是我生病,我相信他也会那样照顾我。”

兰陵美摇摇头:“那是你的错觉。他会照顾你,但不可能像那样。因为人家一年前就认识了。柳溪月上初三时,高梧桐曾去她们学校实习过。”

“我初一就认识他了。他去我们学校见习了两周。只不过我那时又瘦又矮,要脸没脸,要胸没胸,更糟糕的是还戴着红领巾,他们实习生都叫我‘小朋友’,我真是哭笑不得。有一天在校门口,刚走过他身旁,一个老大妈突然拉住我问:‘小学生,红旗小学往哪走?’我一听气坏了,给她指了个相反方向。来幼师第一节课见到他我好高兴,遗憾的是他像从没有见过我一样,一点也看不出我就是当年那丑小鸭。不过既然能再次重逢,就说明还是有缘分的。”

兰陵美哈哈大笑,夸张地上下打量一番朱阁绮。

“现在你确实是白天鹅了。但当年你和他只是纯洁的师生关系,相处时间短得可以忽略不计。柳溪月和他则是一见倾心、情投意合,眉来眼去互相勾引了一学期。早上的情景你还没忘记吧?亲切自然得像两口子。如果不是心心相映早有前科,怎么可能那样子。”

“好失望啊。让人心动又理想的人,为什么偏偏与我无缘?”

“别被那棵树挡住视线,森林大得很。”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一个垃圾老男人,不要那么宝贝。”

“我好羡慕柳溪月。”

“还不知道什么结局呢。”

兰陵美拉开柳溪月的蚊帐,柳溪月面向里侧卧着。

兰陵美笑道:“装睡的人,起来吃饭了。”

柳溪月慢慢转过身来,笑道:“你把我的瞌睡吵醒了。”

“看样子下午可以去上课了。磨盘石还问我你好了没有。”

“我昨晚发烧是不是很严重?”

“是啊。”兰陵美凑到她耳旁小声道,“发高烧,烧得很严重,哦,错了,应该是骚得很严重。我普通话不好,请多多包涵。”

柳溪月掐了一下兰陵美,脸红了红。

“谢谢你们惦记我。”

“敢再掐我,老娘添油加醋大肆宣传。”

“你这么好,不会乱说的。”

兰陵美哈哈大笑。

十月底的一天,鲁明立和潘金秀等四人到三江开会。

高梧桐请他们在学校附近吃了顿晚饭,又邀请他们到宿舍坐坐。鲁明立等其他两人要探亲访友,只有潘金秀接受了邀请。从餐馆到四合院的路上,潘金秀给高梧桐讲了柳溪月三年级时脱胎换骨般的突然转变,说至今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到了四合院门口,高梧桐正考虑叫谁去宿舍找柳溪月时,柳溪月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看见潘金秀愣了愣,笑道:

“潘老师您好,您怎么来了?”

“来三江玩,顺便看看你。前几天我还遇到你妈妈。”

“柳溪月,有空的话到我宿舍坐坐,和潘老师叙叙旧。”

“好吧,去参观一下。”

柳溪月狡黠地观察高梧桐,想估量一下他从潘金秀哪里知道了些什么。高梧桐看穿她心思,笑道:“潘老师一路都在夸你,讲了你初三时的神奇变化,真是没想到。”柳溪月笑而不语,凝视着高梧桐的眼睛,想看看有无嘲讽之意,但除了赞赏欢喜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走进宿舍,高梧桐打开灯,请两人坐。潘金秀在写字台前坐下,柳溪月在她旁边一个凳子上坐下。写字台上有个玻璃相框,里面是高梧桐与万溪中学五十一班的合影。照片背景是教学楼,柳溪月在走廊上,被照了进去。潘金秀看看照片又看看柳溪月,愣了愣微微一笑。

“小高,实习时你见过溪月没有?”

“这个,这个……”高梧桐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说。

“偶然相遇,高老师主动送我一本诗集,我接受了。”

“哦,原来是这样。小高就是良心好,喜欢鼓励学生上进。”

“我……我……”高梧桐见柳溪月逼视着自己,说不下去了。

“饿饿饿的,高老师还没吃饭?”柳溪月笑道。

“喝得有点多,舌头不听使唤。”

“是不是喝了一大瓶?”

柳溪月笑看着高梧桐。潘金秀笑笑。

“你这个姑娘啊,聪明又调皮,小高怕有点难教吧?”

“我可是乖得很,不信你问高老师。”

“很乖。”高梧桐一听连忙点头。

潘金秀笑道:“我以前不太相信缘分之类的事,现在有点相信了。”

高梧桐和柳溪月对视一眼,又把目光避开。

潘金秀告辞回宾馆。出了四合院大门,高梧桐要送她去车站。

“不用了,我找得着。”潘金秀说完把柳溪月挽到身边,“溪月,有大勇气的人,才配享有大幸福。继续努力。”

潘金秀渐行渐远。高梧桐看了看表。

“还有二十分钟就上晚自习了。”

“我书包忘在写字台上了。也不提醒我一下。”

“我没看见。”

“撒谎也不脸红。”

“跟有个人学的。”

柳溪月脸红了红,嗔怒瞪了高梧桐一眼。

“我要去拿书包。”

上楼进了房间,柳溪月并不急着拎书包走人,而是在房间里东看看西瞧瞧,摸摸这碰碰那,自然随意得像在熟人房间里似的。高梧桐微笑看着她,像看个好奇的小女孩。柳溪月打开书架上的一个方形玻璃盒,把里面的橙色丝巾拿出来看。丝巾柔滑洁净,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丝巾一角绣着三个小小的字母LXY。柳溪月久违似的闻了闻,折好又放回盒子里。

“高老师,这丝巾是跟谁要来的?”

“是我用刀架在人家脖子上抢来的。”

柳溪月噗哧一笑,随即又脸红耳热,东张西望一番。

“这地方乱七八糟的,请人家来玩人家还不来呢。”

“晚自习快要点名了。”

“冬季天黑得真快。”

“我要去办公室取点东西,一起过去。”

“取什么东西?”

“一块玫瑰丝巾。”

“你先走,我要回宿舍一趟。”

“不是丝巾,是两本刚买的杂志。”

“你今晚真是喝多了,时间来不及了,快走。”

第十三章 投篮比赛一笑定输赢

十一月初的一天下午,天空湛蓝清澈,风里掺杂了丝丝缕缕寒意。

二舍午睡起来,离开四合院一起去上课。六人边走边说笑。

兰陵美偶然回头,发现高梧桐匆匆而来,一副急着往学校赶的样子。

“有棵树追上来了。我们来堵路玩。”

兰陵美一说,几个人迅速手挽手连成一排。柳溪月躲到右侧,正想快步往前走时,被兰陵美一把拽住拖了回来,用右手挽住合在人墙里。走到狭窄处时,一排人占去路面三分之二。

高梧桐走到六人身后,见左边有缺口,便往左边走。兰陵美早已悄悄盯着,使个眼色,一排人便默契地快速往左边移动,把缺口堵上。高梧桐往右边走,六人又把右边的缺口堵上。如此仿佛了三四次后,高梧桐无奈地笑笑,乖乖跟在六人身后。六人哈哈大笑。

高梧桐悄悄打量柳溪月,莫名地欢喜。柳溪月似乎感觉到了高梧桐的目光,突然转身往后看。目光交汇,高梧桐急忙抬头看天。柳溪月莞尔一笑,又转回身去。

走了十多米后,兰陵美推带着往左边移动,在右边让出一个缺口。高梧桐见状连忙往缺口走。刚到缺口处,兰陵美突然推了柳溪月一下。柳溪月惊叫一声撞向高梧桐。高梧桐一惊,身体快速左侧,敏捷有力地抓住柳溪月的双肩,扶住她站稳又急忙松开手。

柳溪月定了定神,气呼呼瞪了高梧桐一眼,疾步往前追去。

高梧桐愣了愣又继续走,苦恼一番后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下午体育课结束后,二舍六人余兴未尽,又比赛投篮赌洗碗。

高梧桐从教学楼下来,思索着一首诗的音韵,目不斜视旁若无人,不知不觉到了球场边。兰陵美夸张地盯着柳溪月上下打量一番,哈哈一笑。

“梧桐树又在做黄粱美梦了,我们给他来个‘游园惊梦’,让他回到现实中来,看一看我们如花似玉的柳姑娘。”

“不要转移视线,你进球最少,今晚洗碗你逃不掉了。”

“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你还自作多情护着他。”

兰陵美从柳溪月手里抢过篮球,朝高梧桐扔去,打在高梧桐手臂上。

高梧桐一惊,停住看了看几人,捡起篮球托在手里。

“高老师,投一个试试。”

“来一个三分球,让我们开开眼界。”

几人欢呼拍掌,高梧桐瞟了一眼柳溪月,走进球场,还没到三分线旁便把球投出。球打在篮板上反弹到篮圈上,绕了一圈后落到地上。

“臭手!”

“笨猩猩!”

“臭水平!”

“徒有虚名!”

兰陵美把球丢给高梧桐。

“乔丹,再来一个。”

高梧桐站到三分线边投球,还是没进,尴尬地笑笑。

“太笨了。还不如柳溪月呢。”冯芳菲道。

“高老师,敢不敢跟我们比赛投篮?”兰陵美道。

“怎么比?”

“我们六个人,每人投一次,进一球算一分,你投三次,进一球算两分,得分多的一边赢。平局算我们赢。”

“你们输了怎么办?”

“请你吃饭。”

“我输了呢?”

“请我们吃冰淇淋,还要做俯卧撑,输几分做几个。”

“规则不太公平吧?”

“跟小女生斤斤计较,思想境界好高啊!”

“亏你还是个男老师,一点男子汉气概也没有。”

“胆小鬼,不敢比就算了。”

“柳溪月,你太没眼光了!”

“……”

柳溪月笑而不语。高梧桐举手作投降状。

“好吧好吧,比就比,输了不准耍赖。你们先投。”

柳溪月站到两分线外投第一个球,球进了。几人一阵欢呼。

顾香茗第二个投,没进,叹了口气嘟嘴站到一边。

朱阁绮第三个投,没进,几人又是一阵哀叹。

兰陵美摆出架势活动活动手脚,学着柳溪月的样子投出第四个球,篮板都没碰到,落地滚到了篮球架后面。顾香茗哀叹一声:“输定了!”

兰陵美愣了愣,眼珠一转道:“刚才手抽筋,不算,我要重新投。”

说完接过梁青凤捡回来的球走到篮板下,试了试把球往上一丢,球在篮圈上晃了晃,进了。

“我真是个高手!”兰陵美拍手大笑,见高梧桐惊奇地看着自己,把头一昂理直气壮道:“不可以吗?刚才又没规定必须在两分线外投,是不是又要斤斤计较了?”

高梧桐一听连忙笑道:“可以,可以。”

接下来是梁青凤和冯芳菲,两人都站到篮板下投,只要球没进,不是说手抽筋就是说脚抽筋,嘻嘻哈哈又重新投,玩游戏似的直到球进了才算。高梧桐不敢较真,怕又被呛,只是微笑看着,见柳溪月也乐得笑哈哈的,更没了计较的心思。六人最后共得了四分。

高梧桐规规矩矩站到两分线外,两投两中,自傲地笑笑,信心满满准备投最后一个。一瞥见柳溪月微笑看着自己,心里一动,球投出时故意偏了些,球砸到篮板上连篮圈也没碰着。兰陵美跳跃着大声欢呼。

“四比四平,我们赢,我们赢了!”

“高老师输了,有冰淇淋吃了。”

柳溪月开心地笑笑,瞟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会意地笑笑,掏钱给顾香茗和兰陵美去买冰淇淋。两人买了五个香草冰淇淋、两个草莓冰淇淋回来,兰陵美把两个草莓冰淇淋递给柳溪月。

“为什么要给我两个?”

“非要我说破?”

柳溪月脸红了红,拍拍兰陵美的肩膀

“你最小,照顾小妹妹,你吃两个。”

“你有没有搞错?老娘是个子小,不是年龄小。”

“那就吃了长个子。”

“虚情假意,你根本就不想给我。”

兰陵美从柳溪月手里接过一个冰淇淋,往高梧桐面前一递。

“高老师,柳溪月请你吃冰淇淋。”

“还是你吃算了。”

“这是柳溪月的心意,难道你不愿意领情?想好了。”

柳溪月莞尔一笑,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

高梧桐情不自禁笑笑,接过冰淇淋。

几个人哈哈大笑。

第十四章 被迫互赠明信片

元旦临近,各人课桌上的明信片骤然多了起来。

星期五早上,高梧桐刚走进教室,袁春竹递给他一张明信片。

“高老师,我们班祝你新年快乐。”

“谢谢。”高梧桐接过明信片走上讲台。讲桌上放了一摞明信片,随手翻了几张,都是向他恭贺新年的。放下公文包,他一张张细看,没有柳溪月的。一阵失望涌上心头,悄悄瞟了柳溪月一眼。柳溪月目光低垂翻着课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第四节课下课铃响,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声,纷纷叫嚷着“新年快乐”,敲着饭盒口缸往教室外走。高梧桐笑笑,低头整理作业本和教案。

几个学生从讲台旁走过,又放了几张明信片在讲桌上。

“高老师,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

高梧桐对她们笑笑。三四分钟后,喧闹的教室又寂静得可以听见窗外的风声鸟鸣。高梧桐理了理讲桌上的明信片,高兴又失望,大有“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很多”之感。失落地收拾好教案作业本后,见柳溪月和兰陵美还没走,便走过去笑道:

“肚子不饿?还不想去吃饭?”

“我在等兰陵美写明信片。”

“你才没那么好,你是在等一张明信片。”

“等一张明信片?什么明信片那么重要?”

“等不到那张明信片,她连午饭都没心情吃。”

“邮递员明天才会来了,要饿一天了。”

“会饿出病来的。高老师发发善心,送她一张救命。”

“这个,这个……”

“不愿意是不是?直说就行了。我就知道你讨厌柳溪月,所以宁可送很多给别人,也不愿意送她一张。唉,亏她还请你吃冰淇淋,连投桃报李都不懂。不麻烦你了,你可以走了。”

高梧桐张口结舌,噎住一样半晌才说出话来。

“你乱说。我怎么会讨厌呢。”

“不讨厌就是喜欢了,那为什么不送她一张?”

“我就是想送手头也没有啊。”

“如果有你就会送?”

“是啊。”

“说话算话。”兰陵美看了看桌上的几张明信片,拿起一张,“这张就是空白的,是你的了,写吧。”

高梧桐接过一看,上面印了两句古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高梧桐面露难色,犹豫不决。兰陵美不屑地撇撇嘴。

“胆小鬼,就是张明信片,又不是求婚书,你怕什么?”

“写什么?”

兰陵美指了指明信片。

“在这里写:赠柳溪月。这里写:高梧桐。”

柳溪月微笑不语。高梧桐写完笑道:

“有心情吃饭了吧?”

兰陵美把明信片递到柳溪月面前。

“请收下,这是高老师送你的明信片。”

柳溪月莞尔一笑,接过明信片。

“高老师,谢谢!”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应该送一张给高老师。”兰陵美翻翻桌上几张明信片,“你想送哪张?”

“一张也不想送。”

“我帮你挑一张,包你满意。”兰陵美指指其中一张,“这张最好。”

明信片上印了句古诗“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不好。”柳溪月摇摇头。

兰陵美把笔硬塞到柳溪月手里,摁到明信片上。

“好得不能再好了。快写,我肚子要饿瘪了。”

柳溪月挣扎了一下,在相应位置分别写上“赠高老师”和“柳溪月”

兰陵美把明信片递给高梧桐。

“高老师,这是柳溪月送你的明信片,请收下。”

“谢谢。”高梧桐接过明信片,“我也送你一张。”

兰陵美一听连摆摆手。

“你什么意思?我不要。”

柳溪月看了看其它几张明信片,有一张上面印着句古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便拿了放到高梧桐面前:“这张适合陵美。”

高梧桐写完,柳溪月拿了放到兰陵美面前。

“陵美,这是高老师送你的明信片。”

兰陵美疑惑地看了看两人。柳溪月笑笑,把明信片塞到她手里。

“这么聪明的人,竟然饿糊涂了。吃饭去吧。”

两人到了教学楼下,兰陵美恍然大悟地推了一下柳溪月。

“你两个奸人,什么是‘欲盖弥彰’,我算是见识了。”

柳溪月笑笑:“你饿得说胡话了。这顿我请你。”

兰陵美愤然道:“难道不该请我?”

柳溪月大笑:“应该应该。”

周五早上,期末考试终于进行到最后一科《思想品德修养》。

高梧桐和赵磐石监考九十五班。

两人一会儿走动巡视,一会儿坐在讲桌旁。

开考二十多分钟后,柳溪月手蒙额头,眼睛微闭,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高梧桐见状急忙过去看,到了柳溪月课桌旁,柳溪月又一切正常地答题。高梧桐回到讲台上坐下,不放心地默默观察。

柳溪月掏出张纸巾擦擦鼻尖,拿出一副眼睛戴上。

“眼睛又没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

高梧桐想来想去又坐不住了,站起来准备去看个究竟。还没等他走下讲台,柳溪月已经取下眼镜放到一边,瞟了高梧桐一眼继续做题。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趴在桌子上,试卷压在左手下,右手旋转着笔玩。

高梧桐见状又坐不住了,慢慢踱到柳溪月课桌旁。柳溪月嘴角微露笑意,坐直身子又开始写字。

一小时过后,教室里只剩了柳溪月和兰陵美。

兰陵美看了看高梧桐和赵磐石,把柳溪月的第二张试卷翻到第一张上面,又往自己一边移了移,边看边抄,就像无人监考似的。

高梧桐担心教务处的巡考员突然进来,便走到两人课桌旁。

“兰陵美,你往左边移一点,柳溪月,你往右边移一点。”

兰陵美斜睨着高梧桐,往右边移了一点,离柳溪月更近了些。

柳溪月嘴角带笑,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高梧桐无奈地摇摇头,回到讲台上坐下。

过了十多分钟,兰陵美交卷离开了教室。

“高老师,只剩一个人,你看着就行了。”

赵磐石走后,高梧桐过去看了看柳溪月的试卷,已全部做完。

“做完就交卷了。我肚子都快饿瘪了。”

“我还没检查。时间不到,催学生交卷违规。”

柳溪月慢悠悠反复翻看试卷,不时得意地瞟高梧桐一眼。

“好吧好吧,你慢慢检查,等你到地老天荒也没问题。”

柳溪月噗哧一笑,斜睨着高梧桐。

“说话算话?”

“我说什么了?”

“我已经记住了。

“行行好,做完就交卷走人吧。”

“越催我越不交。”

拖到最后十分钟,柳溪月终于起身交卷。

“高老师,你看我多好,提前十分钟交卷,方便你去吃饭。”

“我走路的力气都饿没了。”

柳溪月乐不可支地笑笑。

“高老师,再见!”

第十五章 校花索要奖品 谍影重重

结业典礼结束,四合院骤然冷清下来,第二天人就所剩无几,只有家在城里的几个偶尔进出一下。高梧桐百无聊赖坐在写字台前,眼睛看着书,心却定不在书上。试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根本没有作用。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高梧桐自嘲地笑笑,把书丢在桌子,出门站在走廊上看天空。

赵磐石端了盆水从门里出来。

“又在洗衣服了,好勤快。”

“过几天要回老家,洗洗不容易发霉。”

二楼下水口在拐角处,赵磐石过去倒了水。

“老高,在想什么?心事重重的。”

“没想什么。”高梧桐笑道,“我在看天空,云朵轻柔洁白,蓝天清澄欲滴,好长时间都没有仔细欣赏一下了。”

“原来是在看天空,”赵磐石意味深长地笑笑,“你慢慢看吧,呆会儿我有点事,要麻烦你帮忙。”

“什么事?”

“我要去个地方,陪我走一趟。”

“要买什么大件带回老家?”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梧桐又站了会儿,刚想回宿舍,楼下忽然传来兰陵美的声音。

兰陵美爱说爱笑,声音又大,每次进出四合院,说笑声几乎整个院子都听得见。高梧桐往下一看,兰陵美和柳溪月手挽手出现在天井里,说笑着往后院走。快走到天井另一边时,柳溪月忽然转头往二楼看,目光与高梧桐交会,柳溪月微微一笑,又马上把头转回去。

高梧桐目送着两人消失不见,心里空空的。怅然回到写字台前坐下,打开刚买的《飘》,翻来翻去,什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柳溪月回眸一笑的样子。

过了大约一小时,赵磐石在隔壁敲了敲木板墙。高梧桐也敲了敲木板墙回应,然后把书一丢道:“不看了,出去散散心也好。”拉开门,赵磐石已站门外。高梧桐见他两手空空,便问:

“去哪里买?要不要带跟粗绳子。”

“不用,跟着我走就行了。”

“去哪里?”

“去宿舍看看学生离校情况。”

“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一个人不太方便,两个人好一些。”

“我去出师无名。”

“有我在就名正言顺。”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去别后悔。”

两人下楼到了值班室窗口,张桂兰正在织毛衣。赵磐石笑道:

“张老师,我和高老师去宿舍看看学生离校情况,先跟你报告一声。”

“没必要。”张桂兰满脸堆笑,“外来人员必须严格登记,但你是班主任,什么时候想去看都可以。高老师教着你们班,也没必要。如果连你们都信不过,我还能相信谁?实际上,正因为有你们住在这里,学生们才更有安全感。”

“应该的。虽然是老师,但毕竟是男老师,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好老师就是不一样!”张桂兰咂咂嘴,“赵老师这几天忙不忙?”

“不忙。收洗一下衣服被子,准备回老家一段时间。”

“我女儿有几道三角函数题乱不清,很头痛,想请赵老师帮忙看看,指点指点,又怕赵老师忙不过来。”

“没关系,这几天如果她来这里,你上楼来叫我一声。”

“太好了!”张桂兰喜形于色,“我女儿就是数学有点不开窍,语文还可以,不然还要麻烦高老师呢。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去看学生吧。像你们这样有责任心的老师,越来越少了。”

两人穿过天井到了后院。赵磐石滑稽地笑笑。

“我都快成了张桂兰女儿的免费家教了。不过也有好处,我们回来得晚她也不太计较,听到风言风语也不会向白香穗打小报告。”

“人言还是可畏呢。”高梧桐笑道。

两人正考虑先去哪一间宿舍时,九十六班班长崔云珠迎面走了过来。

“赵老师好,高老师好!是不是要找谁?”

“你好。我来看看九十五班住校生离校情况。”

“你说来看你们班就行了,”崔云珠笑道,“何必说什么九十五班。你和高老师真好,还来看看学生。我们是无人问津啊!”

“你们班主任可能比较忙。”高梧桐道。

“那高老师代劳去看看我们班吧。”崔云珠笑看着高梧桐。

“有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九十五班九十六班你都教着,都是你的学生,厚此薄彼不好吧?高老师,不要那么偏心好不好?如果忙不过来去所有宿舍,至少应该去我们宿舍看看。”

“高老师,一视同仁,你先去她们宿舍看看。”

“一起去吧。你也教着她们班。”

“也好。崔云珠,你住几号宿舍?”

“九舍,欢迎赏光。”

崔云珠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转身引路。

到了九号宿舍,里面空空的,只剩一张床还没有收拾。

“只剩你一个人了,还不想回家?”赵磐石问。

“想回又不想回,不想回又想回,矛盾得很。”崔云珠笑笑。

“这心理有点像考得不好的差生,但你这学期年级第一,大可高高兴兴、风风光光回家,怎么还会瞻前顾后呢?”

“赵老师真会夸奖人。”崔云珠粲然一笑,“我数学考得不错,主要还是因为赵老师教得好。赵老师,多谢啦。”

“高老师教得更好。你这次语文考了年级第一,就是最好的说明。”

“主要是学生聪明好学。像崔云珠这样的学生,不论谁教,成绩都会一样好,完全可以说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

崔云珠腼腆又喜形于色,直视着高梧桐的眼睛。

“高老师你真这样认为?”

“是的,我从不曲意奉承别人。”

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像是兰陵美。

“这学期你为高老师争光了。高老师应该奖励你。”

“是啊,高老师怎么奖励我呢?可不能只是几句表扬话。”

“你们班不奖励?”

“那是班上的。我要的是高老师的奖励。”

崔云珠含笑撒娇瞅着高梧桐。赵磐石笑笑。

“高老师,就送她本书奖励一下,不要小气。”

窗外,兰陵美一闪又不见了。

高梧桐心里咯噔一下。

“下学期如果你也考年级第一,我就送你一本。”

“这分明是不想送嘛。”

“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相信自己。”

“一言为定,赵老师作证。”

“你也该收拾东西回家了。你爸妈肯定早盼着你了。”

“我听你的。”崔云珠温顺地笑笑,“高老师真是又帅又会关心人。”

“小孩子也会夸奖大人。你忙吧,我跟赵老师去别处看看。”

“高老师你也大不了我几岁。两位老师慢走。”

第十六章 定娃娃亲虚惊一场

七舍、八舍门锁着,看样子已经全部走了。

兰陵美在二舍门口露个头又消失不见。

“走,先去看看兰陵美搞什么鬼。”

“我不想去了,太难做人了。”

“有什么难的?我还羡慕你呢。”

二舍门关着,赵磐石轻轻敲了几下。

“没有人,不要敲了。”门里有声音道。

“那是谁在说话?”

“是柳溪月。”

“兰陵美,不要闹了,快开门。”

“不开。”

“为什么?”

“柳溪月不准开。”

“她怎么了?”

“她不想见到一个人。”

“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太可恨了。”

“这里只有两个人。我知道了,我叫高老师先回去。”

门突然打开了,兰陵美哈哈大笑。

“开玩笑的。两位老师快请进。”

柳溪月坐在床边上,站起来笑道:

“赵老师好,高老师好,请坐。”

宿舍里空空的,只剩柳溪月和兰陵美的床铺还没收理。

赵磐石和高梧桐在床边方凳上坐下,赵磐石笑道:

“昨天就想来看看了,但陪高老师去相亲,回来晚了。”

“没有的事,是去喝酒。赵老师乱开玩笑。”

高梧桐连忙解释。柳溪月莞尔一笑。

“恭喜高老师。”

“赵老师,那女的是不是才貌双全,出类拔萃?”兰陵美笑问。

赵磐石哈哈大笑。高梧桐不自然地看了看柳溪月。

“不就是去相亲嘛,”兰陵美司空见惯地笑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柳溪月还没出生就定娃娃亲了。高老师,你应该向柳溪月学习,大方一点。”

“定娃娃亲了?”高梧桐一下子站了起来,“不可能吧?”

“柳溪月爸妈与人指腹为婚,给她订了门亲事。那人比她大几天,在州师范学校上学。今年春节,两家人已约好见面。那家人的四层小楼已经盖好,正计划装修,就等人毕业了。”

“真的假的?”

“不信你问柳溪月。”

“你真订过娃娃亲?”

高梧桐心咚咚直跳。柳溪月点点头。

“我们那里还有这种风俗。”

高梧桐瞬间血液奔涌,无边无际的失望笼罩心头。

“简直愚昧到极点。都什么年代了,还订什么娃娃亲?真是的,为什么不反对?”

“怎么反对?”兰陵美道,“人家还在肚子里呢。”

“那现在为什么不反对?”

“人家相互喜欢,为什么要反对?”

“面都没见过。”

“已经见过照片。”

“柳溪月,你真喜欢那个人?”

“照片上看起来不错。”

“你也愿意和他见面。”

“见个面也没什么。”

“愚昧!现在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高老师,不要那么激动。”兰陵美笑笑,“又不关你什么事。”

高梧桐尴尬地笑笑,满脸失望沮丧。他自己也感觉失态,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叹了口气,无所适从地看着窗外。

赵磐石半信半疑,忍不住问道:

“柳溪月,究竟是真是假?”

“确实是真的。”

高梧桐一听脸色更阴沉了。兰陵美推了推柳溪月。

“你瞧瞧,急成这个样子,看来还是很在乎的。”

柳溪月瞟了高梧桐一眼,开心地笑笑。

“虽然订了娃娃亲,但那人跟我一样,也是个女生。”

“哦!”赵磐石哈哈大笑,“兰陵美,你俩太过分了。”

“没什么啊。只是开个玩笑。高老师的反应好奇怪。”

高梧桐不好意思地笑笑。柳溪月微笑不语。兰陵美道:

“柳溪月说离校前有个人一定会来看她,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果真来了,真是‘心心相映’啊!”

“我可没有说过,是你自己说的。”

“但我是根据你的心思举动说的,别不承认。”

“人都快走光了,你俩还不想回家?”赵磐石问。

“票已经买好,明天早上的车。”柳溪月道。

“兰陵美一直没走,是陪着你吧?”

柳溪月点点头。兰陵美笑道:

“赵老师,我够朋友吧?”

“就是有点心术不正。”

“彼此彼此。”

“我是成人之美。”

“彼此彼此。”

赵磐石哈哈大笑,问柳溪月:

“行李多不多,要不要个搬运工?”

“要啊,”兰陵美道,“但去哪里找呢?”

“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

赵磐石拍拍高梧桐的肩膀。高梧桐笑笑。

“要搬什么?”

“没有报酬啊。”

“要给点也无所谓。”

兰陵美笑笑,拿起桌上一个小瓷娃娃。

“拿着,这是给你的报酬。”

高梧桐接过瓷娃娃看了看。

“很可爱,谢谢。”

“谢柳溪月吧,是她的。”

“你怎么不早说?”

“不想要就还回来。”

“我没说不要啊。”

“那就好。”

“高老师,你先帮柳溪月看看有多少行李,我和兰陵美去隔壁宿舍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赵磐石说完,和兰陵美走了。

柳溪月和高梧桐互相看看,都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高梧桐再次打量柳溪月的床,见枕头下压着本席慕容诗集,便指了指书。

“席慕容的诗版本很多,你这本是那家出版社的?”

柳溪月把书递给高梧桐。高梧桐随手翻看,书里夹了张纸片,写着两首诗,一看就是柳溪月的笔迹。

故乡云

登高望远方,夕阳山外山。

不知天上云,可曾过故乡。

秋凉

秋凉叶苍茫,离愁随风长。

云随雁南飞,吾共谁飘零。

柳溪月见高梧桐看着纸片沉思,脸红了红笑道:

“随便乱写的,高老师不要见笑。”

“写得很好。是不是很想家?”

“有点想。”

“所以用诗集来接思乡泪。”

“垫枕头,高枕无忧。”

“书不要放在枕头下,影响睡觉。”

“不影响,反而睡得香呢。”

“喜欢油墨味?”

“回味着诗的韵味,想象着诗的意境,容易进入梦乡。”

“但有些诗很伤感。”

“在梦里悲伤流泪,可以随心所欲。”

高梧桐怔了怔,刚想说话,赵磐石和兰陵美回来了。

“有多少行李,弄清楚没有?”赵磐石问。

“一个箱子一个背包,”柳溪月笑道,“我一个人就行了。”

“两位老师放心,我会送她到车站,下学期再见。”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高梧桐正在宿舍里心神不定地看书,院子里忽然传来兰陵美的声音:“放假了,回家了!”

高梧桐到走廊上一看,兰陵美背着双肩包,柳溪月拉着黑色拉杆箱,正穿过天井往外走。高梧桐怅然若失,目光尾随着柳溪月移动。柳溪月突然知觉似的抬起头,汇嫣然一笑又低头继续走路,转眼消失不见。

第十七章 梦里知花落 不愿听雨声

二月下旬,山上桃花盛开,梨花也开了一些。回校前一天,柳溪月特意到果园逛了逛。桃花缀满枝头,粉白红翠,张扬肆意,异样地鲜艳动人,异样地搅动心绪。春风拂面,心儿似乎也在绽放。

注册报到那天,樱花池里漂满了花瓣,就像粉红的锦缎。

春雨姗姗来迟,下起来却很大。四合院是适合看雨地方。

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上垂下来,挂满了四方形的天井,在青石板上溅起各种形状的水花。瓦檐沟里流下的水柱,啪啪地冲击着天井边缘,在青石板上激纵横交错的水流。天井边缘摆着的几盆龟背和榕树,被雨水洗得又绿又亮。柳溪月绕着天井走了一圈,边走边瞟一眼二楼。高梧桐宿舍门关着,窗子一如往常开了条缝,白色碎花窗帘漏了些出来。

一阵疾风吹过,几滴雨珠飞落到她身上。柳溪月凝望着雨丝,在瓦檐下慢慢踱步,沿着天井又走了两圈。在一个拐角处,她把右手的袖子卷高一些,伸到雨中,任凭雨丝在手心上晃来晃去。

兰陵美和几个同学从外面回来,围到她旁边打趣。

“淋花枝哪?”

“浇花应该去天井中间。”

“相思风雨中,可惜雨大风小,不般配。”

柳溪月笑而不语。春雨似在徘徊,她的心也在徘徊。这几天,每天要下两三场雨,夹杂着时大时小的风,吹起阵阵迷濛的雨雾。仿佛她飘忽的心境,思绪绵绵,凄迷茫然。她喜欢下雨,但今年的春雨太让人多愁善感,心似乎也被淋湿了。

“别淋雨了,回宿舍去商量春游的事。”

“雨丝很美,飘摇像透明的珠串。”

“站到天井中央,淋个透,水灵灵的,那才美呢。花痴!”

兰陵美见柳溪月恍惚沉思像没听见,拉起她的手拖着便走。

“雨丝清细透明,亮晶晶的,真的很美。”

“美你个头,昨天还想剪,今天就爱得不得了。”

昨天凌晨被风雨声吵醒,柳溪月写了两首诗:

春寒

春寒风萧瑟,雨疾叶苍茫。

梦里知花落,不愿听雨声。

晨雨

晨雨续夜雨,绵绵无停意。

雨丝随风舞,欲剪还无剪。

起床后给兰陵美看,兰陵美一言不发,塞给她一把剪刀。

柳溪月大笑,把剪刀还给她,请她吃早点。

“陵美,我真的很喜欢看雨丝。”

“你看什么雨丝?你是在看楼上那个人。你的心思,磨盘石都看得出来。你看看你,朝思暮想,失魂落魄,心事重重,抑郁寡欢,我看着真是心疼肝也疼。与其单相思,反不如主动出击。”

上周班会讨论春游的事,很多同学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当赵磐石宣布学校规定统一去郊野公园时,叹息声、吼叫声、拍打桌子声此起彼伏。

赵磐石微笑静听,已习惯了这群十六七岁女生的吵嚷抱怨。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赵磐石面露得意。突然,有人放声大哭起来。

“兰陵美,不准假哭,有什么意见站起来说。”

哭声戛然而止,兰陵美笑着站起来。全班哄然大笑。

“说吧,有什么意见?”

“学校一点也不考虑我们的要求,太过分了!郊野公园太近了,就像我和柳溪月,天天坐在一起,睡上下床,只适合小孩子去玩。”

“郊野公园离城虽近,但比动物园远一点。”

“谁说的?”

“政教处白老师说的。”

“又是那个白香穗!”有人小声嘀咕。

“政教处副主任就了不起了,又不是主任。”有人小声说。

“小白太过分了!”兰陵美道。

“说话不要没大没小的。要有根据。你说说哪里过分了?”

“我们班的带队老师是哪两个?”

“我和邬开平老师。”

“就是嘛!邬开平只是个管琴房的,又老又难看。凭什么安排给我们班?我们要你和高梧桐带队。”

“这只是你个人的意见。高老师已经安排给别班了。”

“全班同学的意见。不信你问问。”

“好吧。要求高老师当我们班带队教师的举手。”

声音刚落,教室里手臂林立。

“看见没有,全班同学。”兰陵美得意地笑笑。

“你们这么喜欢高老师,”赵磐石笑道,“我都有点嫉妒了。”

“你已经有个大洋芋了。”

“小心我们报告师母。”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笑。

“我就说是全班同学的意见,赵老师,没话说了吧!”

赵磐石扫视一遍教室,哈哈大笑。

“有一个同学没举手。”

“谁?”

“柳溪月!”

“谁说她没有举手?”兰陵美弯腰把柳溪月的两只手抬举起来,“赵老师,你好好看看,她举的可是双手,你不要看错了。”说完又气恼地推了柳溪月一下,“你那么喜欢高梧桐,怎么反而不举手?你究竟是要显示对他的特殊感情,还是怕暴露你们的暧昧关系。”

全班同学异口同声,长长地“哦——”了一声。

柳溪月一下子脸红得不知所措,低头看着桌面。

赵磐石看在眼里,哈哈一笑。

“好吧,我去帮你们把他要过来。”

星期六早上,学校包来的公交车一辆辆停在大门口路边。

袁春竹清点完人数,告知全班学生已上车后,赵磐石和高梧桐上了车。座位已被抢占完毕。兰陵美抢到两个靠前座位,和柳溪月并排坐在一起。司机回头看了看站着的高梧桐和赵磐石,习以为常地笑笑。

车离开学校附近不久,顾香茗站起来。

“赵老师,你们来这里坐。”

“快去坐吧,”高梧桐拍拍赵磐石的肩膀,“你是班主任,人家是专门让给你坐的。”赵磐石谦让几句,过去坐下。

过了一会儿,兰陵美突然站起来,异常热情地笑道:

“高老师,请来这里坐。”

“谢谢!你坐。”高梧桐连声拒绝。兰陵美葫芦里肯定装着什么药,他怕上当被戏弄,想了想又补充,“我站一站,正好锻炼身体。”

“高老师太客气了。是柳溪月叫我给你让座的,你应该谢她。”

柳溪月脸一下子红了,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第十八章 牵手过独木桥遇险

高梧桐尴尬无语,谢也不是,不谢也不是。

兰陵美看在眼里,走到高梧桐面前。

“高老师,你讨厌和柳溪月坐在一起,是不是?”

“当然不是。”高梧桐满脸无奈。

“那就请过去坐下,不然就是讨厌她。”

柳溪月看着车前方,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敬爱的高老师,你可不能讨厌学生啊。”

赵磐石看出端倪,朗声笑道:

“高老师,学生请你坐你就坐吧。”

高梧桐不好再拒绝,走过去在柳溪月旁边坐下。

“哦,”兰陵美夸张地大声说,“原来很喜欢,只是要人撮合一下!”

全车笑得稀里哗啦,夹杂着阵阵口哨声。

高梧桐如坐针毡,坐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瞟了瞟柳溪月。

柳溪月面带微笑,静静看着前方,脸上飘过几丝绯红。

下车进了公园不久,全班学生便三五成群的散了。

柳溪月、兰陵美六人逛了几个地方,到了一处瀑布下。

“好清澈的水!”柳溪月欢呼一声,蹲下掬水玩。等她起身寻找兰陵美几人时,五人已杳无踪影。四顾张望,满山遍野都是衣服相似学生。

“她几个去哪里了?”

柳溪月顺着水流边走边看。过了两座小桥,河两边的树木渐渐变深变密,喧嚣吵嚷声越来越远。几只小鸟突然从林中飞出,洒下一阵清脆的啼鸣。柳溪月一惊停下脚步,目送着鸟儿消失在远方树林。回顾四周,树荫似乎更浓密了,冷清中散发着寒气。柳溪月犹豫几许又往前走,到了一座独木桥前,正考虑要不要过桥时,高梧桐突然出现在河对面,从独木桥上走了过来。

“高老师好!”

高梧桐一愣,关切地看着她。

“迷路了?”

“和同学走散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你过了这桥,往南边走,不能再往前走了。不安全。”

柳溪月看了看独木桥,为难地笑笑。

“不敢过独木桥?”

“就一根独木,看着又窄又滑。”

“我拉着你的手,一起走,这样敢过吗?”

柳溪月点点头,跟随高梧桐走上独木桥。两人侧身面对面,高梧桐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她娇小白嫩的右手,带着她往左边走。两只手握在一起的那一刻,两人身心都不由自主一震。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牵手。

“好柔软的小手!”高梧桐暗暗赞叹。

“好温暖的大手!”柳溪月感觉一股暖流触电似的从身上划过,洪流似的甜蜜幸福冲得她脚步轻飘飘的。快到桥头时,柳溪月恍惚中右脚突然踩空,身子急剧往后倾倒。她惊叫一声懵了。高梧桐已到桥头,见状急忙用力一拉,双手快速抱住,借势一个大步跨上桥头。

“没吓着吧?”

高梧桐稍稍弯腰,让柳溪月双脚着地,温柔地拍了怕她的肩膀。柳溪月吓呆了似的紧贴着高梧桐胸口,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头贴着高梧桐的脸一动不动。高梧桐不安地想推开她,却又觉得应该给她点缓冲时间,便垂手窘迫地任她搂着。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似乎缓过神来,心有余悸道:

“好险哪!要不是你反应快,我肯定掉河里了。”

“也怪我,没拉好你。”高梧桐柔和地又拍拍她的肩。

“不,都怪我不小心。”

柳溪月害怕似的抱得更紧了。好温暖舒服的怀抱,她紧张又喜欢得不得了。高梧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刺激得她全身软软的。要是高梧桐再用手搂紧她,那就更好了。这是他们今生今世的第一次拥抱。这一幕在她脑海里已出现过无数次,有时候甚至认为永远不可能。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觉得不合适却又舍不得放手。

高梧桐感受到了柳溪月胸部的鼔凸软柔,淡淡的清香让他着迷,婀娜身姿让他真想再紧紧抱一抱,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哪怕是想一想都不应该。高梧桐茫然几许,轻轻拍了拍柳溪月的背。

“没事了吧。”

柳溪月不言语也不松手。

“有人来了。”

柳溪月一听急忙松开手,站直四面张望,什么人没有。

“骗子!”柳溪月说着朝高梧桐胸口打了一巴掌。

“不感谢救命恩人,还打人。我要告诉你们班主任。”

“我才不怕呢。”

柳溪月娇羞地笑笑。目光交会,高梧桐爱怜地看着她黑白分明、清澈澄净的眼睛,脸突然红了。柳溪月粲然一笑,指了指来路方向。

“我迷路了,请高老师当向导吧。”

全班集合准备上车回校前,在公园大门口拍集体像。

赵磐石和高梧桐并排站在左边。兰陵美冒出来看了看两人。

“护花使者怎么都站在一边了?应该一边一个才对称。赵老师,你不是讲过‘对称图形不言自美’吗,你们这样子站在一起,弄得全班一点也不对称。”

赵磐石笑笑,知道兰陵美又要耍花样了。

“那你说怎么站?”

“你去那边,这里换个身高差不多的,这样就美上加美了。”

“好吧,我去那边。换谁过来呢?”

“肯定有人想换过来。”

兰陵美看了看高梧桐,和赵磐石一起走到右边,让他站在边上,把后排的柳溪月拖出来,拉到左边,调整了站在高梧桐前面,煞有介事地打量一番道:“这下就对称了,很美!”又凑到柳溪月耳边笑道:“笑得好看一点。”说完跑到右边,对赵磐石笑道:“赵老师,我站在你旁边好不好?”

“你太闹了,我有点怕你。”

兰陵美哈哈大笑,站进队里,与赵磐石隔了两个人,挥挥手。

“师傅,可以拍照了。”

柳溪月挺直身子,扎成马尾状的乌黑长发晃了晃,光滑的脖颈白皙柔嫩,双肩线条柔和圆润,耳垂小巧轻盈,裸露出的一小部分颈背细腻白润,少许不易看到的细微绒毛时隐时现。一阵风吹过,几缕黑发轻轻划过高梧桐胸前,高梧桐闻着淡淡的清香,不禁呆了呆。

柳溪月似乎感觉到了高梧桐在看她,脸红了红,又快乐地笑了。

第十九章 樱花树下赌落花

春游过后,樱花池里的花瓣越来越多。

周二下午放学后,柳溪月、兰陵美、梁青凤、顾香茗到樱花池边玩。四人正在一棵樱花树下说笑时,高梧桐往樱花池走了过来,不快不慢,双手抱在胸前,右手托着下巴,目光低垂,神情专注。

“高老师又再沉思什么了。”顾香茗道。

“什么沉思?是单相思!”兰陵美道。

“思谁?”梁青凤问。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高梧桐到了四人旁边,像没看见一样,沉思着继续低头前行。走到柳溪月身后时,兰陵美突然往柳溪月胸口推了一把。柳溪月“啊呀”一声往后便倒。高梧桐感觉有人往面前倒来,急忙伸手一接,托住柳溪月的腰和背往身边一抱扶直稳住,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柳溪月咬牙切齿瞪了一眼兰陵美,笑笑。

“没事,脚踩空了。谢谢高老师。”

兰陵美拍手大笑。

“英雄救美,太精彩了。”

“调皮打闹也要注意安全。”

“高老师在想什么?那么痴迷。”

“在想一首诗。”

“说来听听。”

“你们小孩子听不懂。”

“肯定是黄色诗,不然就是写给哪个老婆娘的。”

“兰陵美啊,你就是喜欢信口开河。”

“正大光明的为什么不敢公开?”

柳溪月像嗅到了什么异常似的,面色冷峻。

“好吧,听了不要见笑。才想好一句:期待一片花瓣,等得花儿都谢了,什么也没落到肩上。”

“好忧伤失落的意境。”顾香茗道。

“撞到怀里的鲜花不珍惜,反而去期待残花败柳,好有追求啊。”

“你又想多了,就是句诗而已。”

“诗言志,高老师很有理想嘛。”柳溪月揶揄地笑笑。

“有你个头,”兰陵美推了一下柳溪月,“那种三心二意、脚踩两只船的花心臭男人,不要说花瓣厌恶,就连鸟屎也看不上。”

“还不到那种地步吧。”高梧桐苦恼无奈道。

“不信试试,你站着不动,三分钟内不会有花瓣落到你身上。”

“你太绝对了。”

“敢不敢打赌?”

“怎么赌?”

“你和我们四个赌,三分钟内,只要有一片花瓣落到你身上,就算你赢,反之我们赢。你输了请我们吃草莓。你赢了我们告诉一个秘密,你请我们吃草莓。柳溪月计时,你只管放心。”

“这规则不公平。”

“男女本来就不平等。”顾香茗道。

“你一个男老师,就不能让着点小女生?”兰陵美道。

“柳溪月最爱吃草莓了,没机会了。”梁青凤道。

“真的?”

“这个还要问,笨蛋!”

“好吧,怕你们了。”

“输了不许赖账。”

高梧桐垂手站到一棵樱花树下,柳溪月抹开左手袖子看了看。

“计时开始。”

一阵风吹过,花瓣如雨般纷纷飘落。高梧桐左肩落了一片,右肩落了两片。冯芳菲猛吹一口气,高梧桐右肩上的花瓣晃了晃掉到地上。兰陵美走高梧桐背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吹,右肩上的两片花瓣也落到了地上。

几人拍手欢呼。高梧桐不敢说破,怕又被呛,笑道:

“刚才这两阵风好奇怪。”

“等会儿还有更奇怪的呢。”

刚过了四十多秒,兰陵美对柳溪月眨眨眼睛。柳溪月笑着摇摇头。兰陵美瞪了她一眼又笑笑。柳溪月犹豫几许,看了看规规矩矩站着的高梧桐。

“时间到,已经超过三分钟。”

“怎么那么快?”

高梧桐疑惑地看着柳溪月。

柳溪月脸红了红,瞅了高梧桐一眼。

“我的表没问题。”

几个人纷纷声援。

“竟然怀疑柳溪月?”

“想赖账?”

“输不起?”

“是男人吗?”

“厚颜无耻。”

“……”

高梧桐举手作投降状。

“好吧好吧,我输了。”

高梧桐去买了两公斤草莓回来,兰陵美四人已等在校门口,欢呼着把柳溪月推到高梧桐前面。柳溪月接过草莓递给顾香茗,莞尔一笑。

“谢谢高老师。”

“不客气。我可以看看你的手表吗?”

“还是别看了,我的手表与众不同。”

“有什么不同?”

“诚实聪明的人才看得懂,愚蠢的人看不懂。”

“那么神奇?”

“看不懂你会很尴尬。”

“不至于吧。”

柳溪月把左手袖子抹开,又把右手袖子抹开——白皙光腻的手杆上什么也没有,笑道:“看得懂吗,现在几点?”

“啊……!”

高梧桐呆愣之际,四人嬉笑着走了。

星期天傍晚,六人离开宿舍去上晚自习。刚出四合院大门,远远的便见高梧桐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

“高老师好像又买糕点和水果了。”顾香茗道。

“一次买两袋,小心把肚子撑破了。”兰陵美看了看柳溪月,对其他几人笑笑,“你们信不信,我可以叫高梧桐主动把糕点送给我?”

柳溪月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这有什么难的?人家客气时,你厚着脸皮接过来就行了。”

“那不算,我是要让他把糕点强挜给我。”

“你有迷魂丹?”

“当然啦。”

“拿出来瞧瞧。”

“就是你。”

几个人大笑起来。柳溪月捏了捏兰陵美的腮。

“你就喜欢拿我开玩笑。”

“只要你配合,他绝对会自投罗网。”

“你做梦。”

“等会儿我说话时,你保持沉默就行了。”

几人一听,一致要求柳溪月配合。

“人家要是不给,你请我们吃。”

“一言为定。”

几个人商量着往前走,见高梧桐到了面前,一起笑道:

“高老师好。”

“你们好。”高梧桐笑笑,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请吃糕点。”

“谢谢高老师,晚饭吃多了,吃不下去了。”

顾香茗说完,除了柳溪月外,其他几个纷纷附和。

“真的?你们不要客气。”

高梧桐见柳溪月没说话,凝视着她笑笑。

柳溪月瞟了高梧桐一眼,脸上飘过一丝红晕,低头不语。

兰陵美看在眼里,哈哈一笑。

“高老师,我们五个确实吃多了,但柳溪月还什么也没吃。”

“为什么?”

“她身体不舒服,什么也吃不下去,连药也没法吃。”

第二十章 语文课逼老师请吃荔枝

高梧桐眉头一紧,面露忧虑,关切地看着柳溪月。

“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那倒不用,吃点药就行了。”兰陵美道,“但问题是她什么也吃不下去,弄得连药也没法吃。”

“这糕点有好几个品种,吃块糕点试试。”

“她怎么好意思要你的糕点!”

高梧桐看了看柳溪月,挠挠头笑笑。

“我也是晚饭吃多了,吃不下去了。兰陵美,你帮我处理。”

“我怕吃胖了。”

“不会的,球场上跑几圈就没事了。”

高梧桐说着拉起兰陵美的手,把糕点袋子硬塞到她手里。

“就这样,拎好了。”

“强人所难啊。”

“有开水了没有?”

“正准备去学校里找点。”

“我宿舍里有,跟我去倒。”

“你就不可以帮她倒一杯来,她病了!”

兰陵美一把抢过柳溪月手里的保温杯,递到高梧桐面前。

高梧桐笑笑,接过保温杯走了。

顾香茗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兰陵美,你太厉害了,把高老师骗得晕头转向。”

“不是我厉害,是迷魂丹厉害。来,我们吃糕点。”

“我才不吃呢。”柳溪月道。

“又没请你吃,你急什么。”

几个人哈哈大笑,纷纷拿糕点吃。

柳溪月羞恼瞪了兰陵美一眼,拽过塑料袋,拿了一块草莓酥。

“借我的名招摇撞骗,还不准我吃,没门。”

“他为了你,大白天撒谎也不脸红,真是不可救药。”

“吃人又羞人。”

“心疼了?”

柳溪月脸红了红,默然不语。

说话之间,高梧桐已小跑着回来,把保温杯递给柳溪月。

“吃块糕点没有?空腹吃药很伤胃。”

“她不需要吃药了。”兰陵美道。

“为什么?”

“她吃了你的糕点就全好了。”

“真的?”高梧桐不放心地看着柳溪月。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想板起脸来却忍不住笑了笑。

高梧桐愣了愣,情不自禁地笑笑。

几人哈哈大笑。

星期四下午第二节语文课,高梧桐讲杨朔的《荔枝蜜》。

课文第三段开头是:“枝也许是世上最鲜最美的水果。苏东坡写过这样的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可见荔枝的妙处。”

梁青凤朗读完这一段,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你们在讨论什么?”高梧桐问。

“我们在讨论怎么增强教学效果。”有人笑道。

“你们思维活跃,不拘一格,很好。找到方法没有?”

“找到一个,就怕高老师不同意。”

“只要能增强教学效果,我肯定同意。”

“别反悔啊。”

“不会的。说来听听。”

“高老师,你现在请我们吃荔枝,可以加深我们对课文的理解。”

“这也能增强教学效果,不可能吧?。”

全班异口同声,响亮整齐,纷纷叫嚷:

“当然能。不然请就请我们吃糕点。”

“不准偏心。”

“不要小气。”

“大方点。”

“绅士点。”

“男人点。”

“不准赖账。”

“……”

“好吧好吧,声音小点,放学我请你们吃荔枝。”

“不行,我们现在就要吃,这样才能增强教学效果。”

“有人想请还没机会呢。”

“别拖延时间了。”

“……”

“上课时间,我不能擅自离开教室。”

袁春竹站起来,抬手示意安静。

“高老师,我可以帮你去买。”

高梧桐松了口气,掏出钱包,拿了五十元给袁春竹。

“一个人去不好,再叫上个同学,两个人去我才放心。”

袁春竹扫视一眼教室,对一组第一排的柳溪月道:

“柳溪月,你和我一起去吧。”

柳溪月站起来,苦着脸笑笑。

“班长,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

“因为你最喜欢吃荔枝。”

“你再说我不去了。”

“你俩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临近下课还有十多分钟,柳溪月和袁春竹回到教室,每人提了两个塑料袋,分别放到各组第一张课桌上。柳溪月回课桌坐下。袁春竹把一迭纸币递给高梧桐:“高老师,这是剩下的钱。”

“辛苦了。”高梧桐接过钱随手塞到裤包里。

袁春竹分别指了指各组。

“各组组长上来发,每人四个。”

教室里喧闹起来,你传我递开始分发荔枝。分发完毕,二组的塑料袋里剩了个青苹果。组长晃了晃塑料袋,大声问袁春竹。

“班长,这个青苹果给谁?”

袁春竹接过青苹果放到讲桌上。

“高老师,这是专门为你买的。”

“谢谢,苹果还是给同学吧。”

“你想给谁?”

“谁想要就给谁。”

“同学们,你们谁想吃青苹果?举手。”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手臂林立叫声四起。

“我想吃。”“给我。”

“好漂亮的苹果,我要。”

“……”

高梧桐悄悄扫视喧闹的教室,发现柳溪月没举手。

“放下。安静!”袁春竹道,“你们个个都想吃,怎么办呢?”

教室里安静下来。袁春竹一瞥看见讲桌的作业本,灵机一动,抱起作业本面向全班众人道:“大家看,这是全班的作业本,请高老师闭着眼睛随手抽一本,抽到谁,这个苹果就归谁。我们来看看谁和高老师有缘。好不好?”

全班哄然大笑,纷纷附和。高梧桐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看向柳溪月。柳溪月好像也有点紧张,眼睛朝他看,目光交汇,柳溪月看穿他心思似的微微一笑。高梧桐一惊,低头看教案。

袁春竹看在眼里,哈哈一笑,把一摞作业本举到高梧桐面前,高梧桐闭上眼睛抽出一本。袁春竹接过瞟了一眼,举高晃了晃。

“柳溪月的作业本。高老师和柳溪月有缘。”

教室里欢呼声四起,看看柳溪月又看看高梧桐。

“好有缘分啊。”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有缘千里来相会。”

袁春竹放下手里的作业本,混到作业本堆里,重新整理了一下。

高梧桐愣了愣,他也没看清那作业本究竟是谁的,袁春竹说是柳溪月的,他也就认为是柳溪月的。他想避嫌,却情不自禁看向柳溪月。

柳溪月满面通红,娇羞地避开高梧桐的目光。

袁春竹拿起苹果走下讲台放到柳溪月手上,大声道:

“柳溪月,你和高老师有缘,这个苹果归你了。”

柳溪月笑笑,把苹果放到桌子上,瞟了高梧桐一眼,低头不语。

全班纷纷鼓掌,口哨声、拍桌子声、嬉笑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安静下来。高梧桐看了看手表。

“快要下课了,我把作业写在黑板上,大家记一记。”

“难得高兴一次,还要做作业啊。”

“别布置作业了。”

“吃荔枝当作业吧。”

高梧桐微笑听着各种哀声叹气,把作业写在黑板上。刚刚写完,下课铃响了。不等高梧桐宣布下课,不少人便纷纷背起包,大呼小叫往外走。

“高老师再见!”“高老师,祝贺你!”“高老师,恭喜你!”

教室里很快便只剩了高梧桐和柳溪月。

高梧桐慢慢整理教案和作业本,间或瞟一眼柳溪月。

柳溪月慢条斯理收拾好课本文具,看了看讲台上的高梧桐,手拄桌子托腮沉默片刻,站起来背好书包往门口走,刚要出门又转回身来对高梧桐笑笑:“高老师,谢谢你的苹果!”

“已经是你的了。”

柳溪月粲然一笑,飘然而去。

第二十一章 被数学老师骗报复语文老师

三月飘然而去,四月到了。

早自习快要结束时,赵磐石走进九十五班教室。

“高老师有事,这两节课不上了,我带你们到电教室看电影。”

全班欢声四起,收理了一下东西后又安静下来,一个个喜笑颜开看着赵磐石,只等他一出门便跟上。赵磐石扫视一遍教室后笑道:

“那是不可能的。”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为什么?”

“今天是几号?”

赵磐石哈哈大笑,快步出了教室。

“骗子!”

“大骗子!”

“他也会骗人,真没想到!”

教室里面面相觑,紧接着便响起了气急败坏的吼叫声、拍桌声、跺地声。有人追出来扔粉笔头,远远落在赵磐石身后。

高梧桐进门时,教室里已安静下来。

“这两节课到综合楼语音室上,必须带教材。听清楚没有?”

“清——楚——啦!”

全班拖长声调一齐回答,声音异常整齐响亮。语音教室在综合楼六楼,电梯锁着不能用,只能走楼梯。往常一听要去语音室,个个都是叫苦连天。高梧桐纳闷之际,忽然看见柳溪月举起手来。

“柳溪月,你有什么事?”

“赵老师刚才来找你,说校长找你有急事。”

“真的?”

“信不信由你。”

柳溪月说完径直坐下,低头看着桌上的《普通话测试教材》。

“连柳溪月都信不过,唉!”

“柳溪月,我真为你感到不值。”

高梧桐感觉蹊跷但又找不到破绽,犹豫几许后笑笑。

“我先去校长办公室。你们去语音室稍等,我马上就来。”

“好的。高老师,我们在语音室等你,不见不散。”

高梧桐匆匆而去,教室里哄笑起来。兰陵美拐了拐柳溪月。

“只要是你说的话,就是叫他跳火坑他也不会怀疑。”

“刚才抽签,你们有没有做手脚?”

“那还用问。”兰陵美忍俊不禁,“只有你才能让他上钩。”

柳溪月懊恼又无可奈何。她又上当了。

赵磐石走后,教室里纷纷嚷着要以牙还牙。商量来商量去,决定骗高梧桐出气,因为他和赵磐石就像亲兄弟一样,骗他可以起到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效果。叫谁出面呢?兰陵美和袁春竹商量一番后宣布抽签。抽到空白的出马。袁春竹叫柳溪月第一个抽,原因是柳溪月语文最好。

柳溪月拒绝不了,随手抓了个小纸团,展开一看:空白。袁春竹哈哈大笑:“柳溪月中奖,其他人不用抽了。”随即把所有纸团丢到垃圾桶里。柳溪月信以为真,只怪自己手气太差。

没过多久,高梧桐皱着眉头回来了。刚才他匆匆去到校长室,问校长吴边洛找他有什么急事?吴边洛哑然失笑。

“你是第七个,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高梧桐去到语音室,一个人也没有。等了十多分钟见还没人来,只好回教学楼来找。见一个个若无其事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为什么不去语音室?”

“昨天体育课,好几个同学脚扭伤了,爬不动楼梯。”

“哪几个?举手。”

十多只手高高举起。高梧桐叹了口气。

“我去找后勤处借电梯钥匙,所有人去电梯间等。快点出发。”

后勤处在综合楼三楼,高梧桐费力解释一番,终于借到电梯钥匙。高高兴兴下到一楼,什么人也没有。高梧桐往墙上拍了两巴掌,强忍怒气又回教学楼。教室里只剩了顾香茗一人。

“她们去哪里了?”

“桂花林。现在可能又转移到樱花池了。”

“你为什么没去?”

“我怕你发火。”

“你为什么光着脚?”

“我不去,她们就把我的鞋子脱走了。”

高梧桐气得直瞪眼,下定决心非猛喷她们一顿不可。

出了教学楼一看,全班三五成群的集聚在樱花池四周。一见高梧桐气冲冲而来,纷纷笑着躲到柳溪月身后,顺序拉着衣尾,推推攮攮排成一条长龙。梁青凤等四人从身后架住柳溪月,把她固定在最前面,低头瞄着高梧桐。高梧桐往左,就拖拽着柳溪月往左,如此反复,总是挡在高梧桐前面,像玩“老鹰捉小鸡”似的乐得哈哈大笑。

柳溪月挣脱不了,无奈地对高梧桐笑笑。

高梧桐心里一动,怒气消散殆尽,叹了口气。

“你们啊,不要闹了。今天的课,改为现场作文。”

“哇,胜利了。”

“耶,太好了。”

“耶,老鹰没辙了。”

“柳溪月,你太管用了。”

“……”

“好啦,过来集合。请大家仔细观察樱花池周围景物,自拟题目构思一首诗,现代诗或者古体诗都行。我这里有个笔记本,现场想好的,过来写在上面。想不出来的,回去还要接着想,写在作文本上明天交。”

人群四散到樱花池周围。兰陵美和柳溪月到了水池边。

“你喜欢诗,他就布置写诗,好懂你的心意。”

“你赶快想,争取现在就把这作业了掉。”

“我哪像你那么聪明,只能拼凑了事。”

一条肚子鼔鼔的红锦鲤漂在水上,旁边荡漾着几片粉红色花瓣。

兰陵美想了想,拍掌大笑。

柳溪月想起林徽因《你是人间的四月天》那首诗,心有所感,一气呵成想好了一首,欣喜之际又觉得不太适合用来交作业。

兰陵美见高梧桐在一棵树下,便拉着柳溪月走过去。

“高老师,我们的诗想好了。”

高梧桐把碳素笔和笔记本递给兰陵美。

兰陵美翻开一页,写完递给柳溪月。

无题

生鱼忧患,死鱼安乐。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柳溪忍不住笑笑。兰陵美推了她一下。

“笑你个头,快写你的。”

柳溪月犹豫几许,写完刚要把笔记本递给高梧桐,兰陵美一把抢到手里一看,是首七言绝句:

四月天

绿叶荫荫鸟清啼,残花依依无落意。

多情总觉三月短,四月犹梦桃花飞。

“哦哟哟,好多情的才女。”

高梧桐接过笔记本看了看,沉吟几许笑道:

“一个活学活用,一个触景生情,想象力都很丰富,可以了。”

柳溪月脸红了红,微笑不语。兰陵美举手抬脚,欢呼大叫。

“耶,太好了,过关了。”

话音未落,白香穗突然冒了出来,一声断喝:

“兰陵美,把鞋子脱下来。”

高梧桐低头一看,兰陵美穿了双松糕鞋。

“白老师,我个子矮,弥补一下缺陷不犯法吧。”

“学校严禁穿松糕鞋,你明知故犯,不想要毕业证了是不是?”

众人围了过来,嘀咕声音四起。

“好漂亮的松糕鞋,今年最新款。”

“至少可以增高三四厘米。”

“还以为长高了,原来是垫高了”

兰陵美不情愿地脱下松糕鞋,赤脚提鞋站着。白香穗拎着鞋带把鞋高高举起,扫视一遍面前的众人。

“看见没有,这就是典型。记好了,以后谁敢明知故犯,提着鞋子绕球场赤脚走五圈,还要扣操行分五分。”

“白老师,”高梧桐道,“我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发现提醒。”

“你提醒了也没用。”白香穗和颜悦色地笑笑,“我早就知道,她们看你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重话,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故意装痴卖傻欺负你。太不像话了。我早就看不惯了。你应该拿出点火色来,该严厉的要严厉。管不下来的,报到政教处来,还有我呢。”

白香穗说完板起脸看了看兰陵美,把鞋子丢到地上。

“看在高老师的份上,今天就算了。记住别再有下次。”

下课铃响了,广播操音乐跟着响了起来。白香穗叹了口气。

“唉,忙得早点都来不及吃,高老师吃了没有?”

“没有,正想约人呢,一起去,我请你。”

“也好。”

两人往校门口走去,身影挨得似乎越来越近。

“高老师真是勇于牺牲自己啊!”兰陵美笑道,“今天要撑着了。”

“活该!”柳溪月没好气道,“撑死才好呢!”

“真心话?”

“煮心话!”

兰陵美大笑。

第二十二章 怒喷监考老师讨厌

四月底星期三早上三、四节,九十五班语文期中考。

离交卷还有十多分钟,很多学生左顾右盼,小动作多了起来。高梧桐想杀一儆百点名警告几个,想了想又罢了,只是笼统地大声警告:

“规矩点,自己做,不准乱来。”

不少人一听更加放肆,高梧桐到了身旁才收敛些。

高梧桐左右为难,点名批评怕她们爱面子受不了,不点名,她们又置若罔闻,脸皮厚得不得了。没办法,高梧桐只好四处警告,见情况太过分便近身说一说。走到柳溪月旁边时,她身后的冯芳菲正在旁若无人地看同桌的试卷,这已经是第五次了,高梧桐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

“规矩点,自己做。”

柳溪月惊讶地愣了愣,没好气地瞅了高梧桐一眼。

兰陵美忍不住笑笑。高梧桐没看见,继续巡视警告。

第四节下课铃响,众人蜂拥交卷,欢声笑语而去。

柳溪月斟酌一个作文用词,有点拿不定主意。

兰陵美交了试卷,一边收理文具一边笑道:

“规矩点,自己做。”

柳溪月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收拾好文具,起身背包,拿着试卷走讲桌旁,把试卷往讲桌上一放,瞪了高梧桐一眼,气呼呼道:

“讨厌!”

兰陵美失声大笑,急忙背转身。

高梧桐愕然,惊奇地看着柳溪月。

“你说谁?”

“说你?”

“为什么?”

“我明明很规矩,为什么要在我旁边说‘规矩点,自己做’?”

“我不是说你,是刚巧走到那里,说给你后面的冯芳菲听。”

“但别人会以为是我不规矩。”

“哦,那……那怎么办?”

“你要消除影响。”

“怎么消除?”

“在班上说清楚。”

“怎么说?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

“高老师,你就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柳家溪月很规矩’”

兰陵美笑道。高梧桐一听忍不住笑了笑。

“这样说也可以。”

柳溪月脸一沉,睖着高梧桐。

“你敢!”

高梧桐一惊,呆住不敢再笑。

“讨厌!”

柳溪月说完转身大步出了教室,兰陵美幸灾乐祸地笑笑,追了出去。

高梧桐回了趟教研室,放下试卷去食堂吃饭。走到球场上,正回想着柳溪月说“讨厌”时的样子时,柳溪月和兰陵美迎面走了过来。

“高老师,开饭了。”兰陵美道。

“高老师好。”柳溪月微笑道。

“考试时说话没考虑周全,对不起。”

高梧桐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

柳溪月莞尔一笑,脸红了红。

“不要再提了。”

高梧桐愣了愣,脸也红了红。

兰陵美哈哈大笑。

“再见,高老师。”

两人远去,高梧桐眼前还满是柳溪月莞尔一笑的样子。

两人到了桂花林坐下,柳溪月拐了拐兰陵美。

“你刚才又笑些什么?”

“我笑有些人心里有鬼。”

“你又胡思乱想了。”

“如果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会同时脸红?除了你,谁能那么自然地对他说‘讨厌’?全班同学,他只有对你才会脸红。和其他女生说话,他谈笑自若,风生水起,甚至嬉皮笑脸,从来都应对自如,只有对你才显得力不从心,笨拙呆木,根本不像个高材生。

“你对每个老师都客客气气、礼貌周到,唯独对他却专横跋扈,任性随意,毫不克制,一点也不怕他,为什么?因为你深信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所以对他毫无顾忌。全班四十多个同学,敢像你那样对他发火的没第二个。

“你对他发火时,自然得好像他是你哥一样,深知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你怎么样。事实也是如此,他喜欢你,所以忍气吞声,生怕你不高兴。”

柳溪月站起来,拉过一片桂花叶子闻了闻又坐下。

“你太夸张了。”

“你装什么傻。他每次见到你,满面春风,未语先笑,嘴角带笑,眼睛含笑。课堂上,他不敢多看你,但会装模作样偷偷瞟你,又痴又傻,全班都看在眼里,他还以为没人发现。他太嫩了。每个女人都有三只眼,隐形的那只是照妖镜,男人以为女人好骗,其实早已原形毕露,只是女人无意揭穿而已。你还不是经常发花痴。他看你,你装作看书,他看别人,你又盯着他看,弄得他心神不定,无所适从。”

柳溪月脸红了红,笑而不语。兰陵美大笑。

“你看看,才说完就印证了我的话。提到他你会脸红,提到其他老师你从来不会脸红。为什么?因为你喜欢他,喜欢得无法掩饰。”

柳溪月脸又红了。

下午放学后,高梧桐走过樱花池旁时,忽然有首诗在脑海里打转,便在池边沉思默想,呆看着水里游动的金鱼。柳溪月和兰陵美逛到樱花池附近,见状躲到一棵树后悄悄观察。柳溪月手摸着一片枯树皮道:

“在想什么呢?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的神力又升级了。”

“他在想你。”

“你又瞎扯了。”

“他盯着水里成双成对的金鱼。”

“你太可爱了。”

兰陵美笑笑,见旁边有个小石头,捡起来朝高梧桐方向一扔,然后推了一下柳溪月,自己又快速躲到树后。石子“咚”的一声落到池里,水花溅起,几滴飞到高梧桐脸上。高梧桐一惊,抬头看看空中,蓝天白云。疑惑间一瞥见柳溪月正要转身,不禁愣了愣。

柳溪月见高梧桐发现自己,停住微微一笑。

高梧桐走到她身旁,含笑凝视着她。

“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柳溪月摸着衣角,不吭气。

“鱼又没惹你,干嘛要吓唬鱼呢?”

“因为你惹着我了。”

高梧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不是说不提了吗?”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粲然一笑。

“自己问鱼去。”

高梧桐呆愣之际,柳溪月已走了。

再看时,柳溪月身边多了兰陵美。

两个人手挽着手,清脆的笑声不时飘过来。

高梧桐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也笑了。

第二十三章 心里越苦,脸上越笑

星期天下午,柳溪月斜靠被子,懒懒地躺在床上,感受着窗外绿色的清风,看席慕容的诗集《无怨的青春》。一个人突然到了面前,等她知觉有人时,手里的书已经被抽走,抬头一看,原来是兰陵美。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狼来了。”

“又在看什么才子佳人故事?”兰陵美翻着手中的书,“诗有什么好看的,古诗呲牙拗口,新诗清汤寡水,莫名其妙,装清新的人才喜欢看。”

“这么早回来干嘛?食堂饭菜又不好。”

“家里烦,还是学校清静些。”

“是不是你父母又……”

兰陵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他们两位,越来越像陌生人了。女的嫌男的窝囊没本事,连女人都不如。男的嫌女的粗糙冷漠像男人,毫无女人的温婉柔和。即使当着我的面,他们都不相互看一眼。”

“你居中说合试试。”

“没用了。他们吵架时已经把话说绝,连虚情假意的空间都没了。”

“也是奇怪,现在水火不容,当初为什么要结婚?”

“两位都是大龄青年。男的觉得女的善良懂事、长相身材还不错,女的觉得男的老实规矩、工作稳定,双方条件差不多,别人都说很合适,岁月不饶人,双方家庭一催便结婚了。现在两人都说是个错误,而我则是错上加错的结果。他们想了却一项人生任务,却开启了一项痛苦旅程。”

“别人都认为合适,为什么还会这样?”

“我姑妈说是缺乏真爱的原因。我想可能也是。小学四年级时,有一次我爸跟朋友喝酒闲谈说:‘结婚前,我没思念过她;结婚后,我更没思念过她。虽然也有关心牵挂,但就像亲戚朋友似的。男女之间,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没有本能的思念眷恋,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男女之爱。任何男女,如果从没有过刻骨铭心的相思,根本不应该结婚。如果我和她只是朋友或同事,肯定会处得很好。但成了夫妻,只会一天天相互伤害。’时隔五年,他根本想不到我现在还记得他的话。两位都是好人,但在一起却只会显出恶相,我真是搞不懂。”

“他们对你都很好,只能想开点了。”

“是啊,你看看,我很开心的。”

兰陵美龇牙咧嘴笑笑。柳溪月拉了拉她的手。

“我还不了解你?心里越苦,脸上越笑。”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难怪我这么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单相思的样子。”

“你才单相思呢。”

“你看看你这样子,斜靠枕头,散披长发,手托香腮,软绵慵懒,一个人莫名其妙又笑又愁,不是单相思才怪。又想那棵树了,是不是?”

“快还我书。”

“不还。你应该去看《窗外》才合适。”

“什么内容?”

“师生恋,才子佳人。”

“女生几岁?”

“和你差不多。”

“男老师呢?”

“反正比女生大。”

“作者是兰陵美。”

“作者是琼瑶,也是个台湾作家。”

“结局怎么样?”

“各奔东西,在水一方。”

柳溪月一听很失望,想看的兴趣骤然减少。

“别躺着了,赵磐石在,走去他宿舍吹牛。”

“你老爱往他宿舍跑,是不是喜欢他?”

“是啊。我就是喜欢和他吹牛瞎侃。”

“小心杨玉美在。”

“管她在不在。学生找班主任吹牛,又不犯什么法。我看她早已经习惯了。你究竟去还是不去?想清楚。说不定还能遇到你的梦中情人。不去我要约别人了。可别后悔。”

“好吧,陪你去一趟。”

“你啊,我就说!”

两人到了前院二楼,赵磐石宿舍门大开着,满手泡沫正在洗衣服。

“哇!”兰陵美夸张地笑笑,“赵老师好勤快,要不要我们帮忙?”

“不用了。你们坐着玩就行。”赵磐石抹了一把汗,脑门和眼镜上也粘了些泡沫。柳溪月和兰陵美开心大笑。

“赵老师,是不是怕杨老师知道了把你蹬掉,所以不敢让我们帮忙?”

“兰陵美,你就是没大没小,乱说乱讲。教室里老是丢失东西,真头疼。你们有没有找到点线索?”

兰陵美讲了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又天马行空地说奇闻轶事,天花乱坠得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柳溪月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着笑一笑。

“真的假的?”

赵磐石听得云里雾里。兰陵美大笑。

“你当真就真,你当假就假。”

“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

赵磐石摇摇头叹了口气,对柳溪月道:

“柳溪月,最近再看什么书?”

“看席慕容的诗集。”

“喜欢诗歌,很少见。”

“席慕容的诗有好几本,我刚看完一本,可惜找不到其它几本。”

“学校图书馆没有?”

“没有。问了几家书店,也没有。”

“我好像在高老师书架上见过,去找他借。”

“你是说语文老师?”

“你认识几个高老师?”

“高老师肯借吗?”

“他也知道你很喜欢看书,怎么会不肯借呢?你只管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去借的。他要是不肯借,哪天我把它悄悄偷出来借给你。我的学生那么好学,不借也得借。”

赵磐石说完,滑稽地眨眨眼睛。兰陵美和柳溪月哈哈大笑。

“嘘!”赵磐石手指竖在嘴边,“小声点,别打草惊蛇,他就在隔壁。”

柳溪月激动得心咚咚直跳。“他也知道你很喜欢看书”这句话又印证了她的一些感觉,遇到赵老师当班主任真是幸运。

“还愣着干什么?你现在就去找他要书。”赵磐石说完,又喃喃自语地笑笑,“一个爱买书,一个爱看书,看来还真是有缘呢。”

柳溪月站起来,犹豫着没动。

“你不去我可要去了。”

兰陵美嬉笑着推了一下柳溪月。

“陵美,我们两个一起去,说不定有你想看的书。”

“我想看的书在面包房。”

“大白天的,你怕什么?快去,他要是不借,回来我去帮你要。”

“谢谢赵老师!”

隔壁就是高梧桐宿舍。门开着条缝。

柳溪月已经来过一次,很想再来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借口。

赵老师雪中送炭给她一个机会,她真是又惊又喜。赵老师也许不是无意的,而是已经看破了她的心思。想到此,柳溪月不禁有些脸红耳热。

顿了顿,柳溪月轻轻敲了两下门。

“谁?”高梧桐的声音传了出来。

柳溪月不吭气,又敲了两下。门开了。

“是你。”高梧桐出现在门里,惊讶又欣喜,“是不是有什么事?”

“高老师好。”柳溪月笑道,“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席慕容的诗集,赵老师说你有,叫我来找你借。”

“你也喜欢看书?”

柳溪月笑而不语。高梧桐脸红了红。

“请进。”

走进房间,柳溪月发现写字台上玻璃相框里的照片换了。变成了郊野公园门口九十五班的合影。照片上的柳溪月快乐地笑着,身后的高梧桐面目俊秀,表情却有些呆板。柳溪月笑道:

“高老师,你跟九十六班的合影呢?怎么只摆了我们班的?”

“摆不下了。有这张足够了。”

“桌子还宽着呢。”

“再宽也摆不下了。席慕容的书在第一个书架上,哪一层我记不清了,你自己去找找看。”

独木桥的事俩人都记忆犹新,但又都默契地谁也不愿提起,仿佛怕第三者知道他们秘密似的,只是任其在心里激起快乐的涟漪。苹果的事则有点敏感,不知该如何说起。

柳溪月走到书架旁,九十六班的合影照夹在一本书中,静静地横躺在书架上。她回味着高梧桐的话,满心欢喜地找书。席慕容六卷本诗集并排在一起,像在等待她的到来。她抽出一本闻了闻,翻了几页,恨不得六本全抱回宿舍去,想了想又只拿了两本。

“高老师,找到了。我先看这两本,看完再来借。”

“随便你。以后要借书就直接来,别去赵老师哪儿绕弯子了。只要我书架上有,你只管拿去看。喜欢看书是好事情。”

柳溪月不说话,轻轻摩挲着书。

“听见没有?”

“我怕打扰高老师。”

“没关系,只要我在,欢迎随时光临。”

“谢谢高老师。”

柳溪月走出门,兰陵美已站在走廊上。

“书借到没有?”

柳溪月晃了晃手中的两本书。

兰陵美意味深长地笑笑,挽起柳溪月的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啊,净是帮人做嫁衣。”

第二十四章 情诗被写在黑板上

星期一早上做完课间操,柳溪月和兰陵美去桂花林逛了逛。

回到教室,进门便见袁春竹和不少同学围在黑板前,指指点点,兴趣盎然说笑着。两人好奇地走过去一看,黑板上分两栏写着一首诗:

我愿是你路边的风景

我愿是一株小花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每天为你

开一朵不同的花

我愿是一只小鸟

站在你必经的树上

每天为你

唱一首不同的歌

我愿是一片云彩

飘在你的天空

每天为你

变换不同的色彩

我愿是一盏路灯

立在你必经的路口

每天看你一眼

晚归时为你照亮方向

我愿是一阵轻风

随时吹散你心里的忧愁

我愿是一缕阳光

随时驱散你身边的阴暗

我愿是路边的风景

春夏秋冬

永远伴你同行

看样子显然是同学写上去的,但看不出是谁的笔迹,更看不出是写给谁的。两人看完正品味诗意时,袁春竹笑道:

“柳溪月,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目光不约而同聚向柳溪月。

“谁写的?”

“一个帅哥写给我们班一个女生的。”

“写给谁的?”

“梁青凤。”

“真的?”

“难不成是写给你的?”梁青凤笑笑,“别以为只有你才收得着情诗,快说说你的理解,帮我分析一下人家的心意。”

“原创还是抄来的?”

“绝对是原创。”

“为什么偏要我分析?”

“因为我们班你最喜欢诗啊。”

旁边的同学纷纷附和,满怀期待。

“你最善于理解诗了。”

“别推辞了。”

“就你了!”

“快点说,要上课了。”

“感觉不错。”柳溪月沉吟几许,“委婉含蓄却情深意长,清淡却热情似火,温情又温心,用情至真。海誓山盟、终身厮守之意尽在其中。”

“你的分析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梁青凤欢喜地笑笑,“我该怎么办呢?如果这诗是写给你的,你会怎么办?”

“以身相许,非他不嫁。”柳溪月调侃地笑笑,“赶快行动。”

“谢谢你的好建议。”

“等会儿语文课,我们请高老师也分析一下,和柳溪月的理解做个比较,大家觉得怎么样?”

袁春竹笑着提议,应者热烈。

“好!”“太好了!”

“我们一起强烈要求。”

袁春竹把柳溪月的分析之语写在诗旁边,梁青凤又用红色粉笔加了几个字:“以身相许,非他不嫁。”

众人打量一番,相视大笑。

“你们笑什么?”

“我们笑梁青凤。”

“她太幸运了,居然收到情诗。”

柳溪月感觉事情蹊跷,但又找不到破绽,便回课桌坐下准备上课。

兰陵美递给她一张信笺,上面用钢笔写着首诗,一看就是高梧桐的笔迹,全文与黑板上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标题行下多了个月牙图案。

“傻大姐,你上当了。”

“未必就是写给我的。”

“除了你,他还会写给谁?更何况还画了个月牙。”

柳溪月惊喜得心咚咚直条,随即又懊恼起来。

“我去把它擦了。”

兰陵美一把拽住她,

“人家问你凭什么擦,你怎么回答?”

“信笺哪来的?”

“自己出现在桌子上的。”

高梧桐匆匆走进教室,一瞥黑板愣了愣。走到讲桌旁一看,教材和两本教参随便放着,活页教案本敞开着。他今天特意来早一些,放下东西便去教务处问期末考的事。昨天晚上,他在教研室批改作业,一时兴起写了那首诗,随手夹进一本教参就忘了。他仔细翻了翻两本教参,什么也没有。

“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梧桐有些懵,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便决定装憨应付。

上课铃响过后,教室里异常安静,一双双眼睛笑看着高梧桐,像在等待精彩节目似的。高梧桐事不关己地笑笑,侧身指了指黑板。

“这诗哪来的?”

“地上捡到的。”

“今天风这么大?”

“百年罕见。”

“高老师,你知不知道作者是谁?”

“你们先说评语是谁写的。”

“袁春竹。”

“旁边的红字呢?不像袁春竹的笔迹。”

“该你说作者是谁了。”

“这诗是我写的,随兴乱涂,没别的意思,请大家不要多想。红字是谁写的,可以说了吧?”

“你再讲讲写作背景、灵感来源,我们一定告诉你。”

全班哄然大笑。笑过又一齐盯着高梧桐。高梧桐很想尽快了结此事开始上课,一时之间又编不出合适的理由,便随口说道:

“有一天晚上,看见月亮又大又美,受到触动,就写了。”

“又大—又美!”

“真是又大又美呢!”

好几个人嬉笑着重复,教室里响起一阵戏谑声。

兰陵美偏头看了看柳溪月的胸部,在她耳边小声道:

“果然是又大又美呢。”

柳溪月脸红了红,踩了一下兰陵美的脚。

“该告诉我红字是谁写的了吧?”

“你写给谁,就是谁写的。”

袁春竹说完,全班大笑,有人紧接着问:

“高老师,快交待写给谁?”

“不写给谁,写着玩的。”

“骗人。”

“不准自欺欺人。”

“快说实话。”

“我们都知道了,你还装憨。”

“那你们告诉我写给谁?”

“高溪月。”

“有什么证据?”

“原稿上有个月牙。”

“原稿在哪里?”

“在月亮上。”

高梧桐不由自主看向柳溪月,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柳溪月像捧着烫手山芋似的把信笺丢到兰陵美面前。

兰陵美笑笑,举起来晃了晃。

“高老师,原稿在这里,下课我帮你丢垃圾桶。”

“谢谢。请大家安静,我们开始上课。”

兰陵美把信笺翻过来,惊讶地“哦”了一声。

柳溪月一把抢过信笺,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兰陵美强忍着笑,用书遮住脸。

柳溪月把信笺折了折,放进口袋。见兰陵美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看什么看,小孩子不能玩垃圾。我帮你丢。”

兰陵美不说话,把几张废纸卷成一团,笑着塞进柳溪月口袋里。

“你干什么?”

“丢垃圾。”

柳溪月忍不住笑笑,一瞥见高梧桐看着自己,不禁脸红了。

第二十五章 想调走可以,把心留下来

两周后的星期四早上,课间操刚开始,高梧桐已到了九十五班门口。

他周一出差去了三天,昨天下午才回到学校。

三天没见着柳溪月,他实在很想早一点见到她。

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打印了五个黑色大字:“欢迎倒垃圾!”

进门在讲桌上放下公文包,看了一眼柳溪月的课桌,高梧桐拿出教案翻看。课间操结束,学生们陆续走进教室。高梧桐眼睛看着教案,目光悄悄睄着进来的人。

兰陵美和柳溪月手挽手走了进来。

高梧桐一阵心喜,悄悄看向柳溪月。柳溪月像有感应似的,也正好看向他。目光交汇,柳溪月冷冷凝视高梧桐几许,又怨愤地看向别处。高梧桐心里一沉,手足无措呆了呆。见有同学盯着看,急忙低头看教案。

兰陵美看在眼里,强挽着柳溪月走到讲桌边。

“高老师,你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意思?”

“要去哪里高就了?”

“直截了当点好不好?”

“你要调去哪个学校?”

“谁说我要调走?”

“赵老师。他说你调走了。”

“唉,他就是喜欢开玩笑。”

“真的?”

“我从没想过要调走。”

柳溪月的脸色回暖不少。兰陵美笑笑。

“这几天去哪里快活了?”

“出差,教学研讨会。开会一天,火车坐了两天。”

“也不说一声就走,还以为你真调走了呢。”

“谢谢你关心。”

“我才不关心呢。是有些人关心,像丢了魂似的,坐卧不宁,茶饭不思,辗转反侧,说梦话都在问你为什么要调走。”

柳溪月脸红了红,低头笑笑。

“兰陵美乱说,才没有呢。”

“我又没说你,是说一个痴情的傻大姐。”

柳溪月张大嘴巴愣了愣,咬牙切齿地对兰陵美笑笑,见高梧桐惊奇地看着自己,没好气地瞪了高梧桐一眼,拖着兰陵美便回课桌。

高梧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几分钟后,上课铃响了。

学生做练习的间隙,高梧桐踱到教室后边看了看。各种垃圾堆了三大堆,很是刺眼,看起来三四天没倒了。

课间休息时,高梧桐去到袁春竹课桌旁,袁春竹一见马上站起来。

“教室脏成这样也不扫一扫,你们怪看得下去?”

“赵老师不准扫,我也没办法。”

“不可能吧?”

“有些同学值日不认真,有些同学喜欢乱丢乱扔,班上多次被批评扣分,赵老师说:‘既然你们喜欢教室脏乱差,我就成全你们。’于是不但取消值日,不准任何人打扫教室,还在门上贴张告示,欢迎来我们班倒垃圾。其它班打扫完就往我们教室里倒,再这样下去,明天就成垃圾房了。”

“你们班主任还怪幽默的,别出心裁。”

话音未落,崔云珠提着一撮箕垃圾走进门来,旁若无人地往教室后面走。袁春竹一见急忙离开座位挡住崔云珠去路。崔云珠笑道:

“请让路,你们门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

“这里是教室,不是垃圾房!”

“如此脏乱差,和垃圾房有什么不同?”

“你管不着。”

“太过分了!”

“太欺负我们班了!”

“把她赶出去!”

“她敢倒就攉到她身上。”

叫嚷声中,一些人围到崔云珠身边,怒目而视。

有人小声道:“快去把那半碗吃剩的面条端来。”

崔云珠左右环顾一番,粲然一笑。

“各位好姐妹,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何必当真。”

“要上课了,快去倒你的垃圾吧。”

袁春竹说着,轻轻推了推崔云珠。

“你们班心齐得像窝妖精。再见。”

崔云珠悻悻而去,袁春竹叹了口气。

“她已经是第五次来倒垃圾了。上两节赵老师的课,她来倒垃圾,我们阻止,结果被赵老师喷了一顿。高老师,请你帮我们个忙,劝劝他,我们以后一定会注意。”

“他不一定会听我的话。”

“亲如兄弟,狐朋狗友,一丘之貉,沆瀣一气,怎么可能不听。”

高梧桐环顾左右,看不出是谁说。

“他是你们班主任,我不能随便干涉他的工作。”

“高老师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倒无所谓,就怕有些人不高兴。”

袁春竹说完,故意看了看柳溪月,意味深长地笑笑。

高梧桐踌躇着看向柳溪月,柳溪月微微一笑。高梧桐心里一动。

“好好好,我劝劝他。”

袁春竹拖长声调叹了口气。

“我讲得口干舌燥,不如有些人一个微笑。”

“你也很不简单!”

袁春竹朗声大笑。

下午放学后,高梧桐在桂花林长椅上看刚买的《诗刊》。

兰陵美和柳溪月手挽手到了高梧桐旁边,兰陵美像没看见似的“啪”地踢了一下高梧桐的脚。高梧桐一激灵坐直身子,看了看兰陵美。

“这么宽的路,还不够你走?”

“这么宽的学校,还不够你在?”

柳溪月眉头紧锁,高梧桐心里一紧。

“够啊,我很喜欢这学校。”

“那为什么还想着调走?”

柳溪月目光似剑地盯着高梧桐。

“我从没想过要调走,早上不是已经说过了。”

“中午我们遇到赵老师,他说因为调动失败,你才那样说。你一直想调到文艺学校去,要调走也可以,但要留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把心留下来。”

“为什么?”

“你把有个人的心带走了。”

“谁?”

“你自己知道。人家千里迢迢追到这里,你竟然想溜之大吉。”

柳溪月幽怨地瞟了高梧桐一眼,满面凄楚,高梧桐心里一痛。

“如果我想调走,不得好死,行了吧。”

“谁能证明?”

“你们数学老师。这个家伙,我现在就去找他。请坐。”

高梧桐站起来,做了个邀请手势离开了。

没过多久,赵磐石来了。看了看两人,哈哈大笑。

“笑什么?陵美斜睨着赵磐石,“小心笑掉大牙。”

“我笑高老师着急的样子,太好玩了。”

“他到底想不想调走?”

“他怎么舍得调走,打死他也不愿意。”

“你怎么知道?”

“看他着急的样子就知道了。”

“‘做大不尊,头顶草墩’”

“随手丢个石头试试水,没想到吓坏两条鱼。”

柳溪月羞涩地笑笑,低头不语。

赵磐石走后,兰陵美轻轻拐了拐柳溪月。

“还记得那首诗吗?你是要‘以身相许,非他不嫁’,他是要‘永远伴你同行’,都喜欢到这种程度了,你们应该捅破那层东西了。”

柳溪月大吃一惊,惊愕地看着兰陵美。

“你乱说些什么呀!”

“你乱想些什么啊!”兰陵美哈哈大笑,“唉,我再想想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哦,应该是‘捅破你们之间那层窗户纸’,表明心意,明确关系。”

柳溪月窘了窘,脸红地笑笑。

“难怪你语文考不上八十,就是因为词不达意。”

“词能达意的同学多得很,你别高兴得太早。”

第二十六章 溪月手中线,梧桐身上衣

星期一早上,天空灰蒙蒙的,毛毛雨像停又像要变大。

高梧桐带了把伞出门,走到凤翔街上时依旧觉得没必要打开,只是加快脚步往学校走。他今天早上要上一、二节课。

柳溪月、兰陵美、朱阁绮、梁青凤并排出现在前面,俩俩各打着一把伞。柳溪月和兰陵美的伞有点小,白色,点缀着大朵粉红色格桑花。

高梧桐瞟了一眼柳溪月,从边上超过四人往前走。

兰陵美叫梁青凤去把高梧桐的伞骗过来,见梁青凤为难,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梁青凤笑笑,欣然追了上去。

“高老师,柳溪月叫我来向你借伞。”

“真的?”

“当然啦!”

“我只有一把伞,你们四人已经有两把伞了。”

“她俩的伞小,你没看见?”

“她怎么不自己来?”

“你去问她。”

高梧桐犹豫不决。

“不想借是不是?没关系,我转告她就是了。”

高梧桐一听连忙把伞递给梁青凤。

走了五六分钟后,毛毛雨变成了小雨滴。

兰陵美叫梁青凤把小花伞给高梧桐。

高梧桐看了看伞,疑惑地笑笑。

“不用了吧?”

“柳溪月叫你打这把伞,这是她的心意,你看着办,她看着呢。”

高梧桐回头看柳溪月,柳溪月微微一笑。高梧桐失去拒绝的意志,撑开小花伞举着遮雨。四人在后面笑得东倒西歪。

快到凤翔街口时,雨突然大了起来。四人加快脚步追上高梧桐,经过高梧桐身旁时,兰陵美把柳溪月往高梧桐身边一推,自己一个人举着伞跑了。高梧桐一看急忙把伞偏向柳溪月,自己只遮了右肩和头。

并排走了十多米,柳溪月右肩上潲了些雨滴,露出湿状。

“伞太小,你一个人用吧。”

“你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

“凑合一下,遮住头就行了。”

“你淋湿了小心生病,我身体还可以。”

高梧桐说着把伞往柳溪月手里递,柳溪月抬手挡了一下,不接,嗔怒瞅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不敢再推让,举伞遮住两人头部默默走路。

柳溪月快意地笑笑,高梧桐见状,也笑了笑。

进了大门走过球场时,教学楼窗子里露出不少人头,有的欢呼,有的吹口哨,有的拍掌。高梧桐昂首走路,装着没看见。柳溪月脸红了红,很快又没事儿一样坦然自若。两人进了教学楼入口,柳溪月接过小花伞收折好,对高梧桐笑笑,飘然而去。

高梧桐呆了呆,脚下一滑,差点撞到墙上。

星期天晚上,轮到高梧桐值日。

到了九十五班教室,各组看了看,几乎人人都在织毛衣,旁若无人,就像不知道有老师来了一样。高梧桐在讲台前站定,明知故问。

“你们在干什么?”

“做作业。”

“织毛衣也是作业?”

“当然啦。劳技课陈老师布置的。”

高梧桐哑然失笑。

“我还以为你们班突然流行织毛衣了。”

“要不要帮你织一件?你出毛线钱就可以了。”

“我已经有一件了。谢谢!”

朱阁绮拿着一件毛衣来到高梧桐身旁。

“高老师,借你用用,试一试我的作业。”

“找错人了吧。”高梧桐笑笑,一瞥见柳溪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忙收敛起笑容。朱阁绮举着毛衣,在高梧桐身上前后比试一番,摇摇头。

“还是看不出效果。高老师,劳驾你穿上,我再看一看。”

高梧桐把值班检查簿和笔放到讲桌上,接过毛衣穿上。朱阁绮熟人似的帮着拉抻。毛衣不大不小,紧凑合身,样式新颖,图案精巧,浅灰色与高梧桐的蓝衬衫相配。教室里掌声四起,夹杂着口哨声、尖叫声、拍桌声和嬉笑声,还有人竖起大拇指。

“朱阁绮,好样的。”

“朱阁绮,向你致敬。”

“朱阁绮,你太勇敢了。”

“朱阁绮,你太会织了。”

“用心良苦,量身定做。”

“……”

朱阁绮矜持又满意地笑笑。

“高老师,我的作业怎么样?”

“手很巧,如果我是陈老师,给你打满分。”

“喜不喜欢?喜欢就送给高老师了。”

“很喜欢。”

话音未落,全班哑然,不约而同看向柳溪月。

柳溪月低头看书,一副与己无关、毫不在乎的样子。

“高老师,收下。”有人笑道。

更多的人一听加入进来,一起有节奏地喊。

“收下—收下—收下!”

“但我已经有一件了,谢谢你,朱阁绮。”

“高老师,收下吧。”兰陵美笑道,“多多益善。”

高梧桐脱下毛衣递给朱阁绮,抱歉地笑笑。

“朱阁绮,毛衣真的很漂亮,但我只需要一件。非常感谢。”

朱阁绮一言不发,接过毛衣回到座位上,把毛衣丢到桌子上。

高梧桐扫视一遍教室,拿起值班检查簿,沉思着准备离开。

“高老师,等一下,帮我也试试这件毛衣。”

兰陵美离开座位走上来,手里拿着一件米白色毛衣。

“这么多同学,难道你一个都看不上?”

“同班的同学,难道你不能一视同仁?”

“好吧,希望毛衣不会太小。”

高梧桐接过毛衣穿上,稍显宽松但刚好合身,样式朴实图案简洁,米白色,与高梧桐的蓝衬衫很协和,显得素淡雅致。毛衣非常轻,不用拉就很抻展,手指碰上去柔顺清凉,散发着淡淡的蚕丝味。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接着又安静下来,人人坐直身子,看戏似的等待着下一幕。

兰陵美夸张地打量高梧桐一番,竖起大拇指。

“太帅了,比蟋蟀还帅。”

“试完了吧?”

“很完美吧?”

“很合身。你自己织的?”

“还会是谁?送给高老师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教室里一片哗然,尖叫声、口哨声、拍桌声纷纷响起来。

高梧桐惊愕地愣了愣,连忙往侧边退了两步,一副生怕兰陵美扑到怀里的样子。教室里沉寂下来,一双双眼睛看看柳溪月又盯着高梧桐。

“兰陵美,开玩笑要有分寸。”

“学生不可以喜欢老师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真不想要?别后悔。”

“怎么可能。”

“再想要必须自打三巴掌。”

“没问题。别再开玩笑了。”

高梧桐脱下毛衣递给兰陵美。

“已经一视同仁了吧。”

“我再请教个问题可以吗?”

“我可不会织毛衣。”

“诗词点评总会吧?”

“什么诗词?”

“我写到黑板上,让大家也开开眼界。”

高梧桐无奈地点点头。

兰陵美把毛衣放回到课桌上,掩口忍笑在黑板写了首诗。

溪月心

溪月手中线,梧桐身上衣。

用心细细织,意恐不暖身。

陵美知我心,报与梧桐知。

兰陵美写完,全班笑成一片,纷纷看柳溪月和高梧桐。

柳溪月满脸通红,打开作业本写起来。

诗套用《游子吟》修改而成,高梧桐一看就知。

思忖几许,高梧桐装憨笑笑。

“你们这些小女生,就是喜欢开玩笑,应该把心思多用在学习上。”

“高老师,你也应该把心思多用在教学上。”

有人嘀咕了一句。全班哄然大笑。

“知道了,多谢提醒。”

高梧桐说完,逃难似的离开了九十五班教室。

第二十七章 走不到一起,非把你们活埋

下晚自习走进凤翔街,柳溪月笑吟吟地看了看兰陵美。

兰陵美早有所料地笑笑,推了她一下。

“不要笑得那么诡异。有话直说。”

“你今晚表现很突出啊。”

“有什么奖品?”

“开玩笑能不能有个度?”

“不能。”

“吃里扒外。”

“狗咬吕洞宾。”

“没请你那么多事。”

“好好好,我错了,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一定改邪归正。以后我只帮朱阁绮投怀送抱。我明天就去告诉敬爱的高老师:柳溪月同学非常讨厌你,一点也不喜欢你,一见到你就恶心想吐,你最好把心思都用在教学上,敢打柳溪月的主意,我就去找校长投诉。”

柳溪月长大嘴巴愣了愣,拉起兰陵美的右手嘻嘻一笑。

“好朋友,不要矫枉过正嘛。”

“好你个头!老娘帮你反击她们,你竟然还来责怪老娘。要不是看你从万溪中学追到这里,说梦话老叫他的名字吵人,老娘才懒得管你。”

“多谢了,陵美。”柳溪月用力握了握兰陵美的手。

“她们见不得那根烂木头喜欢你,我更见不得她们搅浑水看戏。”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你故意装傻还是明知故问?他喜欢你,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他无法掩饰眼里的欢喜,越想掩饰,越是暴露无遗。每次路上遇到,他粗略扫视一遍大家,像下毛毛雨,看起来一视同仁,实际上区别很大。最热情的那滴,只会飞向你。

“他对所有人笑,那是礼貌的笑,温和的笑,客气的笑,对你的笑则包含着掩饰不了的深情厚意。他最后一个看你,其实他最想先看一眼的是你。他看别人是轻描淡写,看你是千言万语。他看别人的目光平静淡然,看你的目光散发着温柔、热切、喜悦、欢快,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温馨与快乐都凝聚到你身上。”

“你说得好夸张。”

“朱阁绮都出手了,你还静如死水。你是胸有成竹还是胆小怕事?”

“我深信他喜欢的是我。”

“他明白你的心意吗?”

“如果不明白,也不值得我去说。”

“小心夜长梦多。”

“三心二意的人,更不值。”

“你最好不要那么自信。一个人最终和谁在一起,往往是一念之差的结果。他眼里确实只有你,但要小心有人趁虚而入,先下手为强。”

六月的一天下午,柳溪月放学后去前院找高梧桐,打算借几本书带回家去看。高梧桐正在宿舍里批改作文,让她自己去选。

柳溪月翻了翻《在水一方》和《雪莱诗集》很合胃口,便单独放在一边又继续找。两卷本的《红楼梦》只剩了下册,找遍书架也不见上册。

“《红楼梦》上册呢?”

“被白老师借走了。”

柳溪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个老女人也会来找你借书?”

柳溪月刚说完,便奇怪自己竟然如此脱口而出。

“别说得那么难听,白老师只比我大两岁。”

“她经常来吗?”

“时不时会来。”

“她为什么不去图书馆借?”

“不知道。”

“她有男朋友了吗?”

“你管得真多。”

“她管得更多。”

高梧桐哈哈大笑。

“温婉文静的一个小女生,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以后不要再借书给她了。”

“为什么?”

“你借给她了,我就没看的了。”

“不太好拒绝啊。”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

柳溪月可怜兮兮地看着高梧桐,目光里充满了温柔的乞求。

高梧桐一下子心软至极,身不由己,投降缴械似地笑笑。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

柳溪月喜笑颜开,娇美的脸上飘过几丝得意。

“谢谢高老师。”

周六下午,柳溪月与兰陵美去梧桐大道闲逛。

柳溪月说了白香穗跟高梧桐借书的事。

兰陵美冷笑道:“小白是想老牛啃嫩草,净想好事。”

“别说得那么难听。”

“老少恋很变态,永远不可能成功。”

柳溪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脸色阴郁。

兰陵美把她扳了正对着自己,盯着看了看,放开手笑笑。

“着什么急?你看看,脸都急白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对不起,我不说了。”

“快点说。”

“虽然都是老少恋,但女人比男人岁数大很怪异,反之却不一样。大个十岁二十岁也没问题。当然,男人大五岁是最好的。男人会像疼爱小妹妹一样疼爱女人,女人在男人面前小鸟依人顺理成章,撒娇要宠也自然合理。如果女人比男人大,小鸟依人就像老母鸡依着小公鸡,太恶心了。”

柳溪月面露喜色,轻松了许多。

“你说得太夸张了。”

“据我所知,我们学校有个女老师和有个男老师就是这种情况,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志趣相投,刚好相差五岁。我观察了一下,两人看彼此的目光很特别,心心相映,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早就在互相勾引了。”

“哪两个?”柳溪月心里一紧。

“男的是高梧桐,女的是……总之一个有才情,一个解风情,两情相悦,天生一对鸳鸯,如果走不到一起,我非把他们活埋在一起不可。”

“为什么非得走到一起?你太多管闲事了。那女老师是谁?”

“不说了,说出来我怕你受不了。”

“别卖关子,快点说。”

“我说出来你可别想不开。”

“我才不在乎呢。”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嫉妒人家呢。”

柳溪月心跳得更快了,急躁地推了一下兰陵美。

“快说,那女老师究竟是谁?”

“女老师是柳溪月,还没毕业。”

兰陵美说完,笑得前仰后合。

柳溪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掐了一下兰陵美。

“你就是喜欢耍我。”

“你脸红得像桃子。”

“我请你吃水蜜桃。”

“为什么要请我?”

“为了你的犯罪动机。”

“我有机会犯罪吗?”

“绝对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太爱你了。”

兰陵美哈哈大笑。

第二十八章 黑夜知我心,送你入梦来

星期四早上,本学期最后一科语文考完了。

中午时分,柳溪月吃完饭回到宿舍,放下蚊帐躺在床上休息。顾香茗几人陆续回到宿舍,谈起回家时间。梁青凤笑道:

“你们倒是彻底结束了,我还有一大摊事呢。高老师下午要我去帮忙批改试卷,改选择、填空、判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得完。”

“谁叫你是语文课代表呢。”朱阁绮道。

“他还让我叫个人一起去,你们谁愿意?”

宿舍里一片沉默。梁青凤叹了口气。

“刚才路上问了几个,也是没一个愿去,都说要去买票。唉!”

“你找错人了,找有缘人才对。”

冯芳菲朝柳溪月的床努努嘴。梁青凤走到柳溪月床边。

“柳溪月,别装睡了,帮个忙。如果都没人去,高老师太没面子了。”

“他有没有面子与我无关。我睡着了,别叫我。”

“不是为了高老师的面子,是我俩互相帮忙。今天你帮我,改天我帮你。不要见死不救好不好。”

“我又不是救生员。”

“你睡完午觉就是了。”

“去了又要被人说闲话,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你们两位相互喜欢,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你再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小心弄巧成拙,让人有机可乘。”

宿舍里响起一阵笑声,柳溪月翻了个身。

“我已经睡着了。”

“不反对就是同意了。”

下午两点刚过,梁青凤掀开柳溪月的蚊帐,把她拉起来

“该出发啦。”

“我还没睡够。”

梁青凤把她拖下床,拽着就往外走。柳溪月挣脱弯腰穿上鞋子。

“真拿你没办法。让我先洗洗脸。”

“你这慵懒的样子更性感迷人,不如就这样去。”

“我不去了。”

“不说了,姑奶奶,快点走。”

两人到了语文教研室。门开着,只有高梧桐在里面。

梁青凤敲敲门,两人走进去。

“高老师好!”

“谢谢你俩来帮忙。”

“本来不想辛苦柳溪月,都在忙着买车票,只好把她抓来了。”

柳溪月笑而不语。高梧桐笑道:“上学期我都是自己批改,这学期有位老教师说,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答案都是死的,叫学生批改也一样,反正都是参照正确答案,打个勾叉。我想想也是,所以这次请你们来帮忙。你们只需批改这三类题,其余的我改。”

两人找桌子坐下,高梧桐把试卷分成四摞,各拿一摞,改完交换。柳溪月和梁青凤批改完全部选择题、填空题和判断题,高梧桐还剩半个班的作文没批改。两人一边加总分一便闲谈。

“辛苦你们了。我请你们吃西瓜。你们俩谁去买?”

高梧桐说完掏出二十元钱放在两人桌子上。

“我去买吧。”

柳溪月说完站起来要走,梁青凤起身把她拽了坐下。

“不能让你去买,我去才合适。”

“为什么?”

“你最喜欢吃西瓜,如果你去买,回来连西瓜皮都不剩。”

梁青凤出门而去。高梧桐笑了笑。柳溪月皱了皱眉。

“笑什么?”

“那么喜欢吃西瓜?”

“傻瓜才会相信。”

柳溪月脱口而出,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单独和高梧桐在一起,她不但不客气,相反还有点霸道,随性又毫无顾忌。

高梧桐笑笑,看了看窗外。

“打算哪天回家,车票买了没有?”

“买了星期天早上的票,九点半发车。”

“行李多不多?有没有人送你?”

“还没有。”

柳溪月说完笑看着高梧桐。相视几许,高梧桐避开柳溪月的目光,装模作样地想了想,不自然地笑笑。

“星期天早上,我刚好要去南部客运站送一个大学同学,可以和你一起出发,顺便帮你提提行李。”

柳溪月一看就知道高梧桐在撒谎,噗哧一笑道:

“开玩笑的,行李不多,兰陵美会送我。你去送同学吧。”

“休息一会儿,谢谢你来帮忙。”

高梧桐继续批改作文。柳溪月看了看高梧桐桌上的一摞书,熟人似的从中抽出一本翻看。书里夹着一张信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首诗。

雨愁

雨长愁更长,相思满池塘;

黑夜知我心,送你入梦来。

一看就是高梧桐的笔迹,柳溪月沉思起来。高梧桐敏感地抬起头。

“纸上有字?我经常随兴乱写,夹在书里就忘了。上面写了什么?”

“一首诗。”

“我看看是什么诗?”

高梧桐接过一看,脸红地笑笑。

“竟然是这首?奇怪,怎么会刚好在这本书里。”

柳溪月笑笑,接过信笺折好放回书里。

“高老师,诗里的人是你女朋友吧?她真幸福。”

“我女朋友还在上幼儿园呢!”

“你不怕头发等白了?”

“她不嫌我老就行了。”

“那你就多写几首等着她长大吧。”

“好建议。”高梧桐笑笑,低头继续批改作文。

柳溪月换了本书,随兴慢慢翻阅。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鸟鸣声偶尔飘进来,清脆悦耳。柳溪月安怡自在,心静身安,时不时看看窗外又瞟一眼高梧桐。高梧桐似乎也很享受和柳溪月的安静独处,感受着她的存在,精神振奋地忙活着。

梁青凤在门口探了几次头又缩回去,高梧桐笑道:

“迷路了?快进来。”

梁青凤把装满西瓜的塑料袋放在一张桌子上。

“快来吃,正宗的无籽西瓜。已经切好,每人至少四丫。”

“你们吃,我先把作文批改完。”

梁青凤和柳溪月各吃了三丫,便说吃不下去了。

“你们去照照镜子,脸上嘴上都染了些颜色,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剩下的试卷不要你们帮忙了,拎着剩余的西瓜回去吧。谢谢你们。”

柳溪月从塑料袋里拿出两丫西瓜,放在高梧桐口缸盖上。

“高老师,这是你的任务,你自己解决。”

两人到了教学楼下。柳溪月道:

“刚才你为什么探头探脑的?”

“我怕破坏那美好景象。”

“什么景象?”

“时光静好,琴瑟和谐,两情相悦,无声胜有声。”

“你太夸张了。”

“某俩人的默契,就像两片形状契合的雪花。”

“再乱说下次不帮你了。”

“哦,现在就期待着下次了。”

柳溪月脸红得无言以对。

第二十九章 想用阳光为你织条围巾

星期天早上,柳溪月和兰陵美正在客车旁闲聊,高梧桐从一辆车后冒了出来,犹豫几许后走到两人旁边笑道:“太巧了,你俩也在这里。”

柳溪月莞尔一笑,低头看着地面。兰陵美笑笑。

“高老师,你来送人还是接人?”

“送一个同学。车太多,半天都没找到,可能已经走了。”

“你是想送的人没找到,不想送的人却找到了,好神奇。”

“也不是那样。”

“那就是:不想送的人没找到,想送的人找到了?”

“这个,这个……”

“我有点事要先走。难得这么巧,你们聊,下学期见。”

柳溪月挡在兰陵美面前,扯了扯她的袖子。

“再过半小时就开车了,你好狠心啊。”

“我不狠心点,你会恨我。”

兰陵美凑到柳溪月耳边小声说完,和她拥抱了一下后走了。

高梧桐看了看溪月的挎肩包,开玩笑道:

“我借给你那么多书,什么时候你也借我一本?”

“还真是巧。”柳溪月笑笑,“昨天刚买了一本,正好借给你。”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本书。高梧桐接过一看,是本精装版泰戈尔抒情诗选。随手翻了翻,里面夹着三张柳溪月的单人照,分别拍于翠湖公园竹林边、郊野公园瀑布前、学校桂花林长椅上。

“这几张书签太美了,送给我行不行?”

“不行。”

“不要小气嘛,我是真的喜欢。”

“不行。”

“我用三首诗和你交换。”

“不行。”

柳溪月微笑拒绝,高梧桐越来越心塞。

“五首。”

柳溪月扑哧一笑。

“好吧。拿来。”

“我只带着一首。”

高梧桐脱口而出,脸红了红。

柳溪月快意地笑笑。

“先拿一首来也行,假期里补寄四首给我。”

高梧桐欣喜地掏出一张信笺。

“写得不好,不要见笑。”

柳溪月接过信笺重新折了折,按压平整放进挎包里。

“也不看看?”

“我要留着晕车时看。”

“为什么?”

“那样就不会晕两次了。”

柳溪月说完,“咯咯”笑起来。

“要是能天天看见这笑脸就好了。”

高梧桐心醉地笑笑。

客车出了车站,柳溪月拿出信笺来看,是一首现代诗。

愿你的未来一路阳光

想用阳光织双手套

戴在你手上

想用阳光织件衣服

穿在你身上

想用阳光织件披风

轻盈你的身姿

想用阳光织条围巾

美丽你的冬天

想用阳光做个灯笼

温馨你的房间

想用阳光织条被子

灿烂你的梦乡

想用阳光做朵小花

开在你的窗前

想用阳光给你写信

传递温暖的思念

愿我的祝福

像阳光照耀你心

愿你的未来

一路阳光

柳溪月反复看了几遍,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他喜欢她,她已没有丝毫怀疑。他的眼睛说明了一切。他看别人是轻描淡写,看她是千言万语。他看别人的目光平静和煦,看她的目光散发着温柔、热切、喜悦、欢快,恨不得把全世界的温馨与快乐都凝聚到她身上。

她也更喜欢他了。她身不由己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每次见到他,她都会心里一喜。她低头想不看他,却还是会忍不住悄悄瞟他一眼,用目光回应他的关切与问候。

她和他近在咫尺,却又隔着深深的鸿沟。

假期里,柳溪月无事便看《在水一方》和《雪莱诗集》,有时很专注,有时心不在焉,有时莫名其妙地发笑,有时又望着远方沉思。

一天傍晚,她在院子树下看了一会儿《雪莱诗集》,把书放在小圆茶几上,望着远方发起呆来。心里有个人,知道那个人心里也有自己,真是甜蜜得难以言说。柳宗凯已在她身后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悄悄走到她身旁,拿起书翻了翻。柳溪月转头愣了愣,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笑,亲热地叫道:“爸爸,你吓着我了。”

柳宗凯端详了一下女儿,凝视着她的眼睛笑笑。

“跟谁借的书?看得这么入迷。”

“学校图书馆借的。”柳溪月站起来,搂着柳宗凯的肩膀,头靠在柳宗凯背上摩挲两下,“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长白头发了。”

“你骗爸爸。图书馆的书哪有不盖公章的。”

“哦,记错了,是跟兰陵美借的。”

“就是那个有点胖的女生?”

“对,我和她上下床,比较处得来。”

“我的小囡囡长大了。”

晚饭时,柳宗凯与杨岚芝说了些左邻右舍的婚嫁之事后,突然笑道:

“我们家溪月,将来长大了,也不知道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天上飞的。”柳溪月笑道。

“真的?”柳宗凯吃惊地看着女儿。

“飞行员,好啊。”柳溪明道。

“水下跑的。”柳溪月又笑道。

“说正经点。”柳宗凯道。

“潜艇兵,也不错。”柳溪明道。

“一会儿天上飞的,一会儿水下跑的,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杨岚芝疑惑地看着女儿。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地下钻的。”

“你要是敢找个挖煤的带回来,我一脚把他踢到江里。”

“吃粉笔灰的。这下满意了吧。”

“老师嘛也还可以。就怕说话啰嗦。”柳溪明道。

“那本《雪莱诗集》就是粉笔灰借给你的吧。”

柳溪月脸红了红,避开柳宗凯的目光,笑嘻嘻到:

“爸爸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碗我过会儿洗。”

“才吃了一小点就饱了,”杨岚芝皱了皱眉,“不行,还要再吃点。过来我喂你。”柳溪月把头伸过去张开嘴,咬住杨岚芝搛过来的一片肉,嚼了嚼笑道:“好吃,谢谢我的好妈妈。”说完亲了亲杨岚芝的脸上楼去了。

“这么大还要喂,”柳溪明惊叹地笑笑,“真是开眼界了。”

“都怪你们俩,一唱一和影响得她吃不下饭,不喂怎么办?我就喜欢喂她。你不心疼自己妹妹,还净说怪话!”

柳宗凯沉吟几许,看了看电视机顶上的《在水一方》。

“不是我们的影响,应该是别的什么人。”

“那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

第三十章 你的名字出现在诗里

八月三十一号上午,全校报到注册领新教材。

下午五点,兰陵美叫柳溪月和她去找赵磐石,说卫生区的事。

赵磐石正在宿舍里洗洋芋,准备自己做饭吃。

兰陵美打量一番盆里的洋芋。

“这洋芋美得很嘛。”

“当然啦。你们看看,光滑饱满,炒出来味道肯定很好。”

“你看清啦?不会眼花吧?”

“当然啦,我戴着眼镜亲自挑选的。”

“哪里产的?”

“东川红土地。”

“不如有个地方的。绝品。”

“哪个地方?”

“南风小学。”

兰陵美说完和柳溪月笑成一团。

“又上当了。”赵磐石哈哈大笑,“柳溪月,你也不提醒我一下,还合着兰陵美来捉弄我。什么时候变调皮了?”

“赵老师,我们帮你洗吧。”

“我可只会用脚踩。”

“不用不用。你们坐着玩就行了。你们一来,就像明亮的阳光照进陋室破屋,蓬荜生辉。”

“文绉绉的。跟谁学的,还是走路撞到梧桐树上,撞憨了。”

赵磐石笑而不语。柳溪月斜了兰陵美一眼。

“你就是喜欢东拉西扯。”

“此梧桐非彼梧桐,你想多了。”

兰陵美嘲讽地笑笑。高梧桐突然出现在门口。

“热闹得很嘛!”

“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吹牛。”

高梧桐进门在兰陵美旁边坐下。兰陵美拍拍柳溪月的手臂。

“你脸一红,人就来了,心有灵犀啊。”

“兰陵美,你的名字很有诗意,完整地出现在一句诗里。”

“作者是高老师吧。”

“李白。”

“什么诗?”

“李白的《客中行》: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椀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对我的名字如此上心,是不是爱上我了?”

高梧桐一听连忙把凳子往后挪了挪,畏惧地笑笑。

“兰陵美啊,你太喜欢开玩笑了。”

兰陵美哼了一声,撇撇嘴。

“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刚才那里地板不平。”

“有没有包含柳溪月名字的诗?”

“没看到过。”

“《唐诗三百首》都没看完吧?”

“《全唐诗》《全宋词》都看完了。”

“哇,原来是大海捞针没捞到。”

“随便翻翻而已。”

“竟然一首也没见到,看来没有缘分。”

柳溪月满不在乎地笑笑。

高梧桐心里一动,愈发感到歉疚。

“高老师,你是语文老师,干脆自己写一首算了。”

“我不太会写古体诗。”

“是不太愿意吧?唉——,不愿意就算了。”

“我没说不愿意。”

“那就快写,给你三分钟,写不出来就是不愿意。”

高梧桐稍加思索,撕了张纸片,写完递给兰陵美。

“又不是为我写的,递给我干嘛?”

兰陵美摆摆手不接。高梧桐窘了窘,递到柳溪月面前。

“递给你心爱的人,这就对了嘛。”

柳溪月脸红了红,垂手不接。兰陵美笑笑,强行拉起柳溪月的手,把掌心转向上。高梧桐把纸片放到柳溪月手心里。柳溪月拿过来和兰陵美一看,纸片上面写了首五言绝句:



山间柳溪月,明亮又皎洁。

水清柳温柔,无风自婀娜。

兰陵美拍了几下巴掌,竖起大拇指。

“真不愧是中文系的高材生,马屁拍得很到位。”

“多谢夸奖。我帮你剥个石榴。”

“讨好我有什么企图?是不是要我帮忙说好话?”

“就是帮你剥个石榴而已。”

高梧桐拿来一个石榴开始剥。

“你对我这么好,究竟为什么?”

“爱屋及乌。”柳溪月笑道。

“好嘛,我是乌鸦,你是屋,请告诉我,谁爱屋?”

柳溪月低头不语。兰陵美哼了一声,得意地笑笑。

赵磐石打量着手中的洋芋,抬头笑道:

“我爱屋啊,我最爱了。”

高梧桐与柳溪月一愣,一起看着赵磐石。

赵磐石哈哈大笑,把洋芋放入盆里。

“不要那么紧张。我当然爱屋了。杨玉美家催着办喜事,我家里也在催,就差套房子了。你们说我能不爱屋吗?屋啊屋啊,你在哪里?”

高梧桐和柳溪月相视笑笑,轻松怡然。

“听说教育局年底会给学校几套园丁房,已结婚的可以优先购买,你俩不妨先把结婚证领了,到时候就可以占先了。我看你俩也差不多了。”

“岂止差不多,说不定生米已经煮成糊饭了。”兰陵美道。

柳溪月正喝水,笑得一口水喷在高梧桐身上,揉了揉肚子。

赵磐石哈哈大笑,扶了扶眼镜。

“兰陵美啊!你真是人小鬼大,乱说乱讲,什么都敢说。”

“我就这脾气,直来直去,听不得拉倒。”

“赵老师,兰陵美就是直,说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多包涵。”

“没关系,我喜欢直爽人。”

兰陵美推了推柳溪月。

“还有一位呢,怎么不帮我解释一下。”

柳溪月看了一眼高梧桐,笑而不语。

“眉来眼去的,真恶心。”

兰陵美满脸鄙夷不屑。高梧桐讪笑几许。

“兰陵美,你和杨老师的名字都带个‘美’字,脾气也有点像。”

“以后我就叫她杨姐姐。”

“应该叫阿姨吧?”赵磐石道。

“杨姐姐那么年轻漂亮,窈窕婀娜,怎么可能是阿姨?阿姨一般都是有小孩的人,难道你们已经有了?”

高梧桐和柳溪月相视无语。赵磐石大笑,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还是应该叫师母才合适。”

“高师母所言甚是,谢谢高师母提醒,但请恕小女子不听。”

兰陵美说完,一本正经做了个万福礼动作,笑得直喘。

赵磐石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兰陵美,你太搞笑了!”

高梧桐和柳溪月相互看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么好笑,我来晚了。”

话音未落,杨玉美出现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打量兰陵美和柳溪月。

“不晚不晚,你来得正是时候。你们接着聊,我去买本杂志。”

“老高,早不买晚不买,我一来你就要溜,很可疑啊!”

“杨玉,你想多了。我马上回来。”

“今天来得早嘛,我们正在谈班上的事。”

“很好啊,接着谈。”

第三十一章 整蛊班主任,挖坑待老师

杨玉美拿本书坐下,低头慢慢翻看。

兰陵美悄悄观察杨玉美,暗自笑笑。

“赵老师,你知不知道我们班有人在谈恋爱?”

“知道几个。你有没有在谈?”

“我又矮又胖,想谈也不可能。”

“你还是很可爱的,不要那么自卑。自信是美的根本。”

“举个例子。”

“比如说,你皮肤很白,眼睛会说话,圆圆的娃娃脸。”

“多谢赵老师夸奖,我太高兴了。来,拥抱一个。”

兰陵美站起来朝赵磐石走过去。赵磐石站起来避到一边。兰陵美紧逼过去,强行抱住赵磐石,脸贴在他胸口磨蹭几下又松开。

赵磐石看着杨玉美尴尬地笑笑。

杨玉美笑道:“这么可爱的学生,拥抱一下也没什么。”

“赵老师,杨老师,我们要回宿舍了。再见。”

柳溪月说完拖着兰陵美便走。下楼到了天井里。柳溪月叹了口气。

“你刚才怎么了?发花痴也要分分对象!”

“火上浇油.”

“什么意思?”

“借刀杀人。”

“你太没大没小了,什么人都敢糊弄。”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当”的一声响,紧接着是杨玉美的声音。

“当着我的面,你都敢和这些小妖精眉来眼去,还皮肤很白、眼睛会说话,还拥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要反了!”

“如果我一脚把凳子踢开,让你坐空摔在地上,你会怎么样?”

“活该!活该!活该!”

“好啦好啦,不跟你吵了。哎哟,哎哟!”

“我看看摔着哪里了。”

两人相视笑笑,悄然而去。

九月一号,全校开始上课。这一天,柳溪月满十八岁了。

下晚自习回四合院的路上,兰陵美拍拍柳溪月的肩膀。

“柳姑娘,恭喜你成人了。”

“好像以前我不是人一样。”

“以前你是小孩子,从今以后就是成年人了。”

“还不都一样。”

“完全不一样。比如说谈恋爱,既然法律都承认你是成年人,其他人就无权干涉。很多师生恋,人们之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原因除了没越过底线、不招摇过火外,主要还是因为没有法律依据。今后如果你喜欢哪个老师,你有爱的权利。当然,人家也有不爱你的权利。”

“无所谓。一套一套的,哪里学来的?”

“朱阁绮表姐就是师生恋。高一时对刚毕业的数学老师一见钟情,高二开始谈。她表姐数学奇差,考试只会做选择题。家里对她考大学几乎不抱希望。师生两人掩耳盗铃活动了两年,谈感情也谈数学,最后她表姐不但数学考及格,还考上个医学院的专科。大学又恋了三年后,去年毕业结婚了。朱阁绮跟我说的。看样子很想效仿,正伺机而动。”

“难怪毛衣织得那么合身。”

“你的心上人有点胆小,很被动,小心被抢走。”

“什么心上人?”

“那头蠢猪啊。”

柳溪月咬牙切齿地看了看兰陵美。

“你哪天才能吐出颗象牙来?”

“你结婚那天。”

“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猪头知道你生日吗?”

“该知道自然知道,不该知道何必知道。”

“那就是知道了。有什么表示没有?”

“没有。”

“那就是有了。快说。”

柳溪月叹了口气,喜忧参半地笑笑。

“在球场上遇到,小声小气对我说了句‘生日快乐’,马上脸红得不敢看我。课堂上声音洪亮、挥洒自如的人,怎么会胆小成那样?”

兰陵美失声大笑。

“心里有鬼呗。怎么遇到的?”

“偶然。”

“你心里也有鬼,不然就像对头车,早就错开道,根本不可能交会。”

“如果方向盘都出问题呢?”

“你干脆说是两块阴阳大磁铁,身不由己相互吸引到一起。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应该主动一点。如果他主动追你,背负的罪名就是老师勾引无知学生,很不道德。如果你主动追他,就是幼稚学生喜欢上了老师,处分最多就是批评教育,性质截然不同。事情很明显,他非常喜欢你又顾虑重重。你们俩啊,天仙配,只可惜隔着深不见底的天河。”

“这颗象牙不错。”

“比你的差远了。”

两人相视大笑,挽紧挤着走。

这学期要上手风琴课,第二周领手风琴,一人一台,自己保管。

星期二下午放学后,柳溪月、兰陵美、梁青凤和冯芳菲,一起去综合楼五楼保管室,找邬开平签字领了四台手风琴,各自背着往楼下走。

兰陵美、梁青凤、冯芳菲三人叫苦不迭,柳溪月笑而不语。

到了教学楼旁,兰陵美又是揉脖子又是揉肩膀,哀声叹气。

“好沉重啊,鲜花都要压枯萎了。”

“要是纸做的就好了。”

“休息几分钟再走。”

四人把手风琴放到地上,在墙拐角处用手搧风。梁青凤道:

“高梧桐在综合楼,正要下楼,看样子是要回四合院。”

兰陵美抹了把头上的汗,嘿嘿笑道:

“来得正好,刚好可以帮我们背手风琴。”

“他凭什么要帮我们?你晒昏头了。”

柳溪月摸兰陵美的额头。兰陵美把她的手打开。

“我有诱饵,可以让他自投罗网。”

“吹牛不打草稿。”

“如果他不帮我们背,我替你背回去。不过你必须配合一下。”

“要做什么?”

“你只要背着手风琴站到路边,他问你干什么,你就说在等我。他问你去哪里,你就说去四合院。他如果要帮你背,你不能拒绝。我们就墙拐角后面,只要他说帮你背手风琴就行,其它的交给我。”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会帮我背?”

“明知故问,不信就试试。”

“柳溪月,你又不吃亏,试试吧。”梁青凤道。

“柳溪月,都是你占便宜,为什么不试试?”冯芳菲道。

“柳溪月,行行好,帮个忙吧。”

“别犹豫了。”兰陵美急道,“高梧桐快要拐过来了。快站出去。记住不准说拒绝的话,我们听着呢。”说完抱起一台手风琴递到柳溪月手上, “傻大姐,开始行动。”

第三十二章 中计背五台手风琴

柳溪月把手风琴背到背上,情愿又不情愿地站到路边。她希望兰陵美的预测成真,但又怕兰陵美闹得太过分。正心事重重时,高梧桐已到了她面前,看了看她背上的手风琴。

“高老师好!”柳溪月问好后,避开高梧桐的目光看着地面。

“你背个重重的手风琴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兰陵美,她马上就来了。高老师再见。”

“你要去哪里?”

高梧桐没有像柳溪月所期望的那样说声‘再见’而去,站着没动,微笑看着她,并且问话都和兰陵美预测的一模一样。柳溪月高兴又担心,心里道:“好笨啊!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出来,明摆着让你快走,还啰嗦些什么。”但她又不能这么说,还有六只耳朵在听着呢。

几个高年级女生从旁边走过,边走边打量他俩。

“回四合院。高老师再见。”

柳溪月说完心想:这次该听出来了吧。

“我也正要回四合院,刚好顺路,我帮忙你背吧。你一个小女生,背这东西太沉了。”

柳溪月心里暖暖的,但又气恼高梧桐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心里道:

“呆笨到这种地步,真是不可救药。一次听不出来,两次还是听不出来,难道非要吃点苦头才会聪明点。该怎么说呢?”

柳溪月着急地想了想,还是只能笑道:

“谢谢高老师。”

“不客气。”

高梧桐欢喜地笑笑,他还担心柳溪月怕羞,不愿意让他帮忙,这下不用担心了。他自然地伸手去取柳溪月肩上的手风琴。柳溪月愣了愣,无奈地笑笑,配合着任高梧桐把手风琴取下,心里哀叹道:

“又没听出我的意思,真是个木头,笨死了!”

高梧桐提着手风琴带子掂量了一下。

“不重,也就十多公斤。”

“还是有点重呢。”

“对你来说当然重,但对我来说再加三台也没问题,不信找来试试。”

柳溪月含糊地笑笑,心里道:“平时斯文沉静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爱说话,而且净说些给人把柄的话,想帮都帮不了。好笨啊,该怎么提醒他呢?”

柳溪月还没开口,兰陵美、梁青凤和冯芳菲已冲了出来,纷纷笑道:

“不用找了,手风琴自己来了,不多不少刚好三台,高老师正好帮我们顺路背到四合院。高老师你太好了,谢谢!”

高梧桐楞了楞,哈哈大笑。

“兰陵美,你们三个算计我,我表示拒绝。”

兰陵美拍了拍柳溪月的肩膀。

“是四个,柳溪月也有份。”

“哦!”高梧桐笑看着柳溪月,“你也是同谋?”

柳溪月笑而不语,眼睛里有调皮也有幸灾乐祸。

“我背不动四台,你们还是自己背吧。”

“好啊,”兰陵美道,“不过高老师你可别后悔。”

“你又想搞什么鬼?”

“我会在班上大肆宣传,高老师死皮赖脸要帮柳溪月背手风琴,但却不帮我们背,非常偏心,动机可疑。”

“对,动机可疑,别有用心。”梁青凤道。

“心怀鬼胎,关系可疑。”冯芳菲道。

“一个个嘴像刀子似的,我帮你们背就是了。中你们的计了。”

三人把三台手风琴拎了放在高梧桐面前。兰陵美竖起大拇指。

“高老师,你真是又帅又大力士又善良,太可爱了。”

“高老师,我身体比她们三个好,我的手风琴还是我自己背吧,你帮她们三个背就行了。”柳溪月说完,准备从高梧桐手里接过自己的手风琴。

“不准这样。”兰陵美挡住柳溪月,“你说你身体比我们好,请说说你哪点比我们好?”

柳溪月语塞,顿了顿笑道:“陵美,背三台差不多了。”

“好会心疼人啊!但那不可能。必须四台一起背。如果你敢自己背,我们就在班上宣传你心疼高老师,体贴高老师,别有用心。”

“如果你敢自己背,我就说你喜欢上了高老师。”梁青凤道。

“如果你敢自己背,我就你说爱上了高老师。”冯芳菲道。

柳溪月脸红了红,看了一眼高梧桐,恍然大悟地笑笑。

“是啊,既然有人愿意帮忙背,干嘛还要自己背?我刚才怎么那么糊涂。高老师,四台也没问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到做到,背上走吧。”

“我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一步一个坑地跳进你们的陷阱里。”

“因为你受到了诱饵的影响。”

“什么诱饵?拿出来看看。”

“你说一声‘我爱你们的诱饵’,我就拿出来。”

“这有什么难的,听好,我爱你们的诱饵。”

兰陵美、梁青凤和冯芳菲笑得前仰后合,一起指着柳溪月。

“这就是我们的诱饵,好好看看。”

柳溪月脸一阵红一阵白,瞪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尴尬地笑笑。

“又被你们耍了。”

三人把四台手风琴分别挎到高梧桐两肩上。

“高老师,你太帅,太可爱了,出发吧。”

“陵美,你也很可爱。”

兰陵美得意地回了柳溪月一个鬼脸。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兰陵美,你太可恨了’。我说的没错吧?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让你听到了想听的话。”

柳溪月咬着嘴唇笑笑,默然不语。

出了校门走进凤翔街,崔云珠出现在前面,也背着手风琴。回头看见肩挎四台手风琴的高梧桐,立即停下来,等高梧桐走到面前时笑道:

“高老师助人为乐,太好了。把我的也挎上吧。”

“背不动了。”

“我看再加两台也没问题。”

“同情一下劳动人民吧。”

“不要那么偏心嘛。”

崔云珠取下手风琴,不由分说挎到高梧桐脖子上。

“你们这些学生,太娇气了。”

高梧桐调整了一下脖子的上手风琴背带。崔云珠妩媚地笑笑。

“高老师,上学期我又是年级第一,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答应过的事,我一定会兑现。”

柳溪月抑制不住的喜悦消失了,面带微笑,心里却怒火丛生。

“真应该再挂十台上去,压趴地上才好。”

片刻后见高梧桐脸颊流汗,又心疼起来,黯然叹了口气。

“唉,不能那样想,伤着也不好。笨蛋!”

第三十三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赵磐石正和高梧桐在语文教研室闲谈。

崔云珠敲敲门,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高老师好,赵老师好!”

赵磐石笑道:“你一来,就像太阳从乌云里冒出来,照得办公室亮堂堂的。你越来越厉害了。上学期又是年级第一,这学期还兼着学生会副主席,下届学生会主席,我看非你莫属。你这个校花,真是名副其实。”

“一枝独秀,才貌出众!”高梧桐道。

“两位老师过奖了。主要是你们教得好。”

“周末了,还不想回家?”

“来跟你们告别一声。”

赵磐石滑稽地笑笑。高梧桐道:

“你喜不喜欢看小说,我送你本外国名著。”

“送我本席慕容的诗集吧。”

“你也喜欢席慕容?”

“我很喜欢《无怨的青春》”

“我没有席慕容的诗集,送你本普希金的行不行?”

高梧桐说完,感觉脸发热,在撒一个人人皆知的谎。

“没关系。”崔云珠莞尔一笑,“高老师送我的书,我都喜欢。普希金的诗也很好。我读过他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发人深思。”

高梧桐只恨自己撒谎无着又大脑短路,顾左右而言他道:

“喜欢诗歌的女孩子,自多几分书香优雅。”

赵磐石满脸好奇,对崔云珠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首诗。背来听听。”

崔云珠背诵起来,声音清朗悠然。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背诵完,淡淡一笑。

晚上,高梧桐回想起那首随机应付的《月》,又趁兴在一张信笺上写了首类似的五言绝句,读了几遍,随手夹到书架上的《三国演义》里。星期天下午,赵磐石借《三国演义》去看,见到信笺上的诗,看过后夹到一本教参里。星期一早上课间休息,兰陵美最后一道题还没抄完,黑板已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问柳溪月抄了没有?柳溪月说没抄。兰陵美便去讲台上翻赵磐石的教案。找到那个题,没有解题过程,只备注了个“教参”和页码。翻看教参,一张信笺掉了出来。兰陵美展开看了看,折好放进口袋回课桌坐下。柳溪月感觉她神秘兮兮的,便笑道:

“找到权威解答没有?”

“没有。”

“我可以解给你看,你又瞧不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什么意思?”

兰陵美打量柳溪月一番,笑而不语。

下晚自习后,柳溪月和兰陵美回到宿舍,放下书包便去九十六班宿舍找老乡,回来刚进门便见兰陵美几人凑在一起,正在看一张信笺。

“谁的情书?给我看看。”

几人相视笑笑,一起看着柳溪月。

“你猜猜。”顾香茗道。

“当然不会是我的。”

“就是你的。”

“不可能。”

“如果是呢?”

“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如果不是呢?”

“免你一个周宿舍值日。”

“成交。拿来我看。”

“你好好听着就行了。”

顾香茗说完,几人齐声朗诵起来。

《最美风景》

月照溪边柳,婀娜又皎洁。

爱上柳溪月,不再思长城。

柳溪月听完,暗自和那首《月》对比了一下。

“谁编造的,不错嘛?”

“你的心上人。”

柳溪月朗声大笑。

“你们太可爱了。”

“如果是呢?”

“再加一个冰淇淋。如果不是呢?”

“再免你一个周宿舍值日。”

“好。但必须给我看。”

几个人欢呼起来。柳溪月接过信笺愣住了。

诗和几人背诵的一模一样,没写名字,笔迹是高梧桐的。

“柳姑娘,认输了吧。”

柳溪月点点头,看着兰陵美。

“陵美,你从哪里找到的?”

“早上我翻磨盘石的教参,偶然发现的。”

“太奇怪了。”

“他可能想看戏,所以推波助澜。”

“这个赵老师啊!”

“何必想那么多。”朱阁绮道,“有人给你写情书,无论如何总是好事情。唉,怎么就没人给我写情书呢?”

“好可怜啊,我写给你。”兰陵美笑笑,大声念道:

最美小妾

日照阁中绮,温柔又飘逸。

爱上朱阁绮,不再想嫦娥。

几人哈哈大笑。朱阁绮恨恨地笑笑,作势去掐兰陵美的嘴,兰陵美往后退避,坐到梁青凤床上。朱阁绮把她摁倒在床上,掐了她大腿两下,拉被子蒙住,然后趴在被子上压住。兰陵美一边挣扎一边求饶。

“饶命,饶命,我不敢了。”

朱阁绮起身掀开被子,在她臀部拍了一巴掌。

“你再乱说,我用袜子塞到你嘴里。”

“你不愿当妾,可以横刀夺爱或趁虚而入啊。”

“你还要说?小心人家柳溪月不高兴。”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那么多干嘛?”

兰陵美看向柳溪月,见她微笑看着自己,龇牙咧嘴笑笑。

第二天中午放学,兰陵美几人走进凤翔街不久,高梧桐迎面而来。几人看看柳溪月,相视笑笑。高梧桐渐渐走近,几人齐声背诵起来。

最美风景

月照溪边柳,婀娜又皎洁。

爱上柳溪月,不再思长城。

高梧桐像被施了魔法,一下子僵住,脸红眼呆,看着几人说不出话来。柳溪月脸颊红得像抹了胭脂,羞恼地瞪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手足无措地笑笑,几人哈哈大笑,嬉闹而去,走远了高梧桐还呆在原地。。

星期天晚上,柳溪月去上晚自习,刚进教室门便响起一阵笑声。

柳溪月感觉蹊跷,但装作没听见,低头走到课桌坐下。

“陵美,她们笑什么?”

“你看看后黑板就知道了。”

柳溪月起身过去一看,下周的黑板报已经出好,左下角有一栏,画了一个月牙、一棵垂柳、一条弯曲的溪流。月牙下方到溪流之间空白处,工工整整地写着《最美风景》那首诗。有所不同的是“柳溪月”三字之间加了两个大大的顿号,变成了“柳、溪、月”。柳溪月又羞又恼找黑板擦,往日的黑板擦一个也不在。到前黑板找,没有。看看讲桌上,也没有。翻看讲桌抽屉,终于发现一个,拿了去到后黑板举手就擦。黑板擦还没落到黑板上,手突然被拉住。

第三十四章 不帮你就是帮你

柳溪月转身一看,袁春竹笑看着她。

“柳溪月,你凭什么擦人家的黑板报?”

“我擦我的名字。”

“看清楚,那是垂柳的柳、溪水的溪、月亮的月,有顿号分隔,根本不是你的名字。学生会的就要来检查了,你擦了,我们班黑板报肯定要被扣分。如果被扣分,你说怎么办?这是别人的作品,你没权利破坏。”

袁春竹说完,拖着柳溪月走到讲台前,大声问:

“同学们,黑板报上有没有柳溪月的名字?”

“没有!”全班声音响亮整齐。

“柳溪月有没有权擦那三个字?”

“没有!”

袁春竹笑笑,拍了拍柳溪月的肩膀。

“听见没有?”

柳溪月好气又好笑,无心再争,悻悻回课桌坐下。

全班笑成一片,掌声四起。

第二天上早自习时,赵磐石到教室检查仪容仪表,见到后黑板上的内容愣了愣又笑笑。走到柳溪月和兰陵美课桌旁时,柳溪月道:

“赵老师,黑板报上那首诗有问题,请您叫她们擦掉好不好?”

“兰陵美,你觉得那首诗有没有问题?”

兰陵美看了看柳溪月,一本正经道:

“报告赵老师,一点问题也没有。”

赵磐石刚走开,柳溪月掐了一下兰陵美。

“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不帮忙还落井下石。”

“狗咬吕洞宾。”

“还嫌石头扔小了?”

“不帮你就是帮你。”

高梧桐来上一二节语文课。课间休息时,袁春竹请高梧桐评价一下本期黑板报。高梧桐见到《最美风景》那栏,心里一惊。见袁春竹和一些同学笑看着自己,便笑道:“整体布局、构图、文字、色彩匹配、图文搭都配很巧妙,比上一期有进步。”袁春竹指了指《最美风景》那栏。

“您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还可以,风景很美。”

“您知道作者是谁吧?”

“我就是知道也不敢说。”

袁春竹朗声大笑。

“高老师,你真是胆大包天又胆小如鼠!”

柳溪月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偷眼看高梧桐,目光交会,两人不约而同脸一红,忙讪笑着看向别处。

一周后,学校通知今年中秋晚会不再全校统一,各班自己开,请什么老师参加各班自己决定。

周五早上,袁春竹要兰陵美和柳溪月去邀请高梧桐。

“为什么要我俩去?”柳溪月问。

“分头行动效率高。”

“你去才合适,因为你是班长。”

“你去才合适,因为你是柳溪月。”

袁春竹说完,意味深长地笑笑。

课间休息时,柳溪月和兰陵美去到语文教研室。门开着,只有高梧桐一人在。兰陵美往里就走,柳溪月急忙拉住她,轻轻敲了敲门。

高梧桐笑道:“请进。”两人走到高梧桐办公桌前,兰陵美笑道:

“高老师,欢迎你参加我们班的中秋节联欢晚会。这是请柬。”

“欢迎高老师光临。”

柳溪月说着把请柬放到桌上。高梧桐看了看请柬。

“我已经答应九十六班了,崔云珠昨天来邀请的。”

“哦!”兰陵美看了看柳溪月,“难怪高老师早就答应了九十六班,原来是崔云珠来过。不想来就算了。我无所谓,只怕有些人不高兴。”

“不行,”柳溪月不容置疑道,“必须要来。”

“怎么跟九十六班解释呢?”

“自己想办法。”

“万一想不出来呢?”

“不愿来就算了。”

柳溪月气恼地说完,拉起兰陵美就走。回到教室坐下,袁春竹问高梧桐答应了没有?柳溪月摇摇头,兰陵美道:“请不动。”

“咦,你俩也请不动!”

袁春竹声音很大,失望又幸灾乐祸地开心。

柳溪月默然不语,兰陵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这烂木头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把它砍成几截算了。”

“你少说几句好不好。”

“值吗?”

“不用你操心。”

“傻大姐!”

星期六星期天,柳溪月无精打采,做什么都没精神。

下晚自习回四合院路上,兰陵美挤了一下柳溪月。

“最美风景又单相思了。”

“你才单相思呢。”

“信不信,我可以让他主动示爱?”

“信啊,如来佛祖!”

柳溪月摸兰陵美的额头。兰陵美把她的手打开。

“如果我办到了,怎么谢我?”

“让你吃唐僧肉。”柳溪月哈哈大笑。

“唐僧肉你留着自己享用吧。我知道你在攒嫁妆钱,请我吃冰淇淋就行了。不过我提醒你,想吃唐僧肉的妖精很多,你最好小心点。”

“你又是哪路妖精?”

“芭蕉洞的,放心了吧?”

“别讲神话了。我现在就请你去吃冰淇淋。”

“你真不相信?”

“我还相信你有芭蕉扇呢。拿出来搧一搧,把我搧去火焰山。”

“唉,傻大姐,走着瞧。”

星期一早上,第一节课下课休息。兰陵美、梁青凤和冯芳菲一起到讲台上找高梧桐问作业。兰陵美先问了个问题,高梧桐给她讲了以后,梁青凤又接着问。兰陵美站到高梧桐背后,用作业本拍拍高梧桐的背。

“高老师,我现在就改,没地方写字,借你宽阔的背用一下。”

说完边便把作业本摁在高梧桐背上,一只手使劲按了按,写起字来。

梁青凤问完题,把夹在作业本里的一张新作业纸拿出来。

“高老师,你的字真好,请给我个签名,写大点,就写在这里。”

高梧桐笑笑,在梁青凤所指位置处写上自己的名字。梁青凤收起作业纸,也要在高梧桐背上修改作业。高梧桐怕人家说他偏心,只好又听之任之。冯芳菲接着问完问题,也要如此修改作业。还没等他喘口气,兰陵美又有新问题问。

冯芳菲把作业本往高梧桐背上摁时,先在作业本外面蒙了那张有高梧桐签字作业纸——上面悄悄加了六个大字,另一面贴了几片双面胶,一摁粘到高梧桐背上,又用作业本盖上去压了压,对兰陵美使了个眼色。

“谢谢高老师,快上课了,我们改天再问。”

高梧桐看看表,只有一分钟又要上课了。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打开杯子喝了几口水。上课铃声响了。高梧桐接着讲一段课文,讲完后转身在黑板上写关键词。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声。高梧桐疑惑地转过身,笑声小了些,但没有消失。

第三十五章 设计让他自动表白

高梧桐走下讲台,到各组间走了走,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他每到一处,身后就响起笑声。

“你们在笑什么?”高梧桐忍不住问。

“什么也没笑。”众人异口同声。

高梧桐见兰陵美异常活跃,便问。

“兰陵美,你们在笑什么?”

“笑柳溪月。”

“为什么要笑她呢?”

“你问她就知道了。”

“柳溪月,她们为什么要笑你?”

高梧桐满脸奇怪。柳溪月哭笑不得瞅了一眼高梧桐。

“这要问高老师你呀!”

全班哄然大笑。

高梧桐想了想,把手探到背后一摸,果然有张纸。扯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柳溪月我爱你!”旁边有他的签名,是刚才他为冯芳菲签的名字。高梧桐窘了窘,扫视一下全班,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小娃娃,学习不用心,一天就是乱开玩笑。”

“高老师你说对了,”兰陵美笑道,“我们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可不要想多了,人家柳溪月暑假已经定亲了,青梅竹马的小学初中同学。”

“没想到嘛。”高梧桐心里一沉,勉强笑笑,“恭喜恭喜!”

柳溪月脸一阵红一阵白,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瞪了高梧桐一眼低头不语。高梧桐把作业纸折了折,放到兰陵美桌上。

“这张纸还给你。我还奇怪你几个怎么突然好学起来了,原来是合起来戏弄老师。你肯定是主谋,以后不要闹了,好好学习。”

“知道了,高老师!”兰陵美老气横秋道,“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说完拿起作业纸晃了晃,“我先收到抽屉里,下课后丢垃圾桶。”

高梧桐回讲台继续讲课。兰陵美在抽屉里把作业纸折好,放到柳溪月抽屉里,在她耳边小声道:“收好,这可是人家当着全班对你的表白。怎么谢我,你自己看着办。”

“我才不谢呢。”柳溪月轻轻拐了一下兰陵美,“你太过分了!”

“对不起。”兰陵美抱歉地笑笑,“我这就把它撕掉。”说完伸手欲拿。

柳溪月把兰陵美的手一挡,不动声色拿起来塞到包里。

“不用你老人家辛苦了,我自己会撕。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兰陵美大笑,头低到桌面以下,用手掩口,笑声还是引得全班侧目。

下午放学后,两人在桂花林长椅上闲聊。兰陵美道:

“我后悔了,那样做不好。他毕竟老师,很不应该。”

“你的道德法庭又开庭了。请问你是法官还是律师?”

“我是监狱长。不对,应该是刽子手,斩断你的情思。”

“他还是学生我们就认识了,爱一个人有错吗?”

“才满十八岁,就敢说什么爱。”

“难道爱与年龄成正比?有些人一辈子都是根木头。”

兰陵美哈哈大笑,站起来夸张地上下打量柳溪月。

柳溪月龇牙咧嘴笑笑,把她拉了坐下。

“好吧,换种说法: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兰陵美推了柳溪月一把:“问梧桐树去。”

两人笑作一团,高梧桐不知何时已到了两人旁边。

兰陵美大笑,在柳溪月耳边小声道:

“这个世界太奇怪了,树会自己走来找凤凰。”

柳溪月瞅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高梧桐,微微一笑。

九十五班中秋晚会如期举行,正式开始时,陆陆续续来了四位老师。

教室的课桌椅已经提前调整过,中间空出来作为表演场地,黑板一方空着,其它三方各摆了两排桌椅。节目快到一半时,高梧桐和白香穗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柳溪月脸上的忧郁消散了不少。兰陵美道:

“真该死,现在才来,还跟小白勾搭在一起。”

“小声点。被人听见不好。”

主持人说了几句欢迎辞后,指了指教师所坐一排,请两人就坐。

高梧桐见赵磐石旁边空着,便过去在他左边坐下。白香穗见状也跟了过去,挨着高梧桐坐下。一条长椅上坐了三个人。高梧桐挤挤赵磐石,示意他往右边挪点。赵磐石使劲地往左边一挤,把高梧桐挤得靠在白香穗身上,挠挠头笑笑。

“对不起,弄反了,应该往这边挪。”

“白老师,对不起。”高梧桐尴尬地笑笑,重新坐正。

“没关系。”白香穗微微一笑。

“这个磨盘石,”兰陵美在柳溪月耳边小声道,“还说我心术不正,他更是心术不正,一天净使坏。”

“没办法。赵老师就是喜欢开玩笑。”

主持人见高梧桐和白香穗坐定,笑道:“请高老师为我们表演个节目好不好?”话音未落,教室立即响起阵阵掌声,接着又是整齐的叫喊声。

“高老师,高老师,高老师!”

高梧桐感觉推不掉,站起来笑道:

“我给大家朗诵首诗好不好?”

“不好!”兰陵美猛地站起来,“今天是中秋节,又不是上语文课。”

“对,换个节目。”

“我们想听高老师唱歌。”

“对,请高老师唱首歌。”

一阵叫嚷后,要求高梧桐唱歌成了共识。

“我给大家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吧。”

“换一首。那是小孩子唱的歌。”

兰陵美说完,在柳溪月耳边笑道:“你可以告诉他,好的。”

“我唱《送别》行不行?”高梧桐笑道。

“中秋是团圆节,《送别》太凄凉了。再说还不到毕业,送什么别。”

“那唱什么歌呢?”

“今天是中秋节,应该唱与月亮有关的歌。”

兰陵美说完,有人符立即合道:

“《月亮代表我的心》与《在那遥远的地方》选唱一首。”

“这两首我都不会唱,而且这两天嗓子发炎。不信你们问赵老师。”

赵磐石笑笑,迎着众人的目光站起来。

“这两首歌高老师确实唱得不好,但《敖包相会》他唱得非常好,而且最擅长男女声对唱。”

一阵欢呼声过后,主持人笑道:

“男声已经有了,谁唱女声呢?”

“柳溪月!”袁春竹道,“杨老师都夸她这首歌唱得好呢。”

教声乐的杨老师座位与赵磐石隔了两人,闻声点点头。

学生们像闻到了好戏味道似的,一起大声叫喊:

“高老师—柳溪月,高老师—柳溪月,高老师—柳溪月……”

第三十六章 中秋晚会被逼对唱情歌

柳溪月面红耳赤地笑笑,瞟了一眼高梧桐,低头玩手指。

“天赐良机,把心意倾注进去,热情奔放点。快站起来。”

兰陵美在柳溪月耳边小声说完,起身把柳溪月拉了站起来。

“女声柳溪月已准备好了。”

主持人带头鼓掌,教室响起阵阵掌声。

“欢迎高老师和柳溪月到讲台这里来。”

“赵老师,你是故意让我出丑啊!”

“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快上去吧。”

白香穗皱了皱眉,瞬间又满脸笑容。

高梧桐和柳溪月走到讲台前,相视一笑。高梧桐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伴音开始后合着唱了起来。他声音有点沙哑,但感情丰沛。当唱到“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时,深情带笑看了看柳溪月。柳溪月迎着他的目光娇羞地笑笑。教室响起一片尖叫声。柳溪月接过话筒接着唱,声音清澄悠扬甜美,感情淋漓尽致。当她复唱“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时,温柔妩媚地笑看着高梧桐。高梧桐会意地笑笑,心如浸在蜜里。教室里先是一片沉寂,紧接着掌声、叫喊声、口哨声、拍桌声响成一片。

两人唱完各回座位。兰陵美笑道:“这哪是唱歌,简直就是当众公开表白,如果还不明白对方的心意,那就真是两只呆鸟了。”

柳溪月笑笑,快乐又有些担忧。主持人道;

“高老师唱得太好了,再请位老师为我们唱一首好不好?”

“请白老师”“请赵老师。”“请杨老师。”“请林老师。”

学生们意见纷纭,但很快就集中到了白香穗身上。

“白老师,白老师,白老师!”

白香穗站起来,矜持自信地笑笑。

“大家想听什么歌呢?”

赵磐石拍拍高梧桐的肩膀,大声道:

“和高老师对唱《天仙配》。”

“哇,好主意!”

“好,太好了!”

教室里响起起阵阵掌声,接着又有节奏地喊。

“高老师—白老师,高老师—白老师,高老师—白老师……”

“好个屁!磨盘石喝多了,又说胡话了。”

“高老师,”白香穗笑看着高梧桐,“给学生个面子吧。”

“真对不起,我嗓子发炎,真不能再唱了。林老师《天仙配》唱得很好,让林老师和你对唱,我保证效果绝对好。”

白香穗脸上飘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主持人笑道:

“下面有请白老师和林老师为我们演唱《天仙配》。”

白香穗毕业于艺术学院声乐专业,歌声和动作处处透着专业风范,优美的歌声衬得她更加典雅华美。林中雪喜欢唱歌又经常唱,属于业余中的佼佼者。两人配合默契,像提前排练过似的。白香穗和林中雪演唱完,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唱得太好了!”兰陵美心悦诚服道,“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呢!”

“衷心祝愿他们能成。”柳溪月笑道。

“从没见你这么善良过。”

兰陵美忍俊不禁。主持人笑道:

“白老师,你们唱得太好了。有没有提前排练过?”

“从来没有。”

“以前有没有一起唱过歌?”

“今天第一次和林老师唱歌。没想到林老师唱得这么好。”

“白老师过奖了。你是专业人士,希望以后多指点。”

十点刚过,晚会顺利结束。学生们三三两两涌出教室。赵磐石谢过来参加晚会的教室,和等在楼下的高梧桐、林中雪一起往校门口走。快到校门口时,袁春竹追了上来问道:“赵老师,很多班同学去校外玩,我们班有些也想去,可不可以?”赵磐石想了想道:“四合院十一点钟关大门,只有一个小时了,玩得太晚,大门关了怎么办?”

“已经有人问过张桂兰老师,今晚可以延长到十一点半。”

“今晚有点特殊,要去就去吧。但十一点半之前必须回宿舍。”

“我这就去告诉她们。”袁春竹喜出望外而去。

三人回到四合院,一起聚到赵磐石宿舍聊天。

“老高,我看你等待的海棠花终于出现了。机不可失啊。”

高梧桐叹了口气,默然不语。赵磐石皱了皱眉。

“你们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不是一般的互相喜欢。有些东西,顾忌太多,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人家有勇气大庭广众下跟你对唱《敖包相会》,你更应该有勇气才对。我真为你们两个着急啊!”

“你是急着想看好戏吧!”高梧桐笑笑。

“成人之美,顺便看场好戏,不亦乐乎。”

“难得遇到个中秋节,干坐在这里也无聊,我请你俩出去喝几杯,吃点宵夜,顺便赏月。”高梧桐道。

“上次你才请过,这次我请。你俩来来给我捧场,正好谢谢。”

三人下楼出了四合院大门,兰陵美和柳溪月正站在门旁说话。

“你俩没去哪里玩?”赵磐石问。

“三位老师好,”柳溪月笑道,“我们正商量去哪里逛逛。”

兰陵美看贼似的打量三人一番。

“你们三个要去哪里鬼混?”

赵磐石哈哈大笑。

“兰陵美,对老师一点也不尊重。”

“不是去鬼混为什么不敢说?”

“我请高老师林老师去吃宵夜,喝两杯。”

“小气鬼,也不敢请请我们。”

“你们是学生?”

“学生就不能吃不能喝?吝啬就直说。”

“好吧,一起去,不过必须喝三杯。”

“去即去,谁怕谁!正好让你们三个酒鬼看看柳溪月的酒量。”

“别听兰陵美乱说,我不会喝酒。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你回去也睡不着。陪我去,不去也得去。”

“柳溪月,别推辞了。又不要你请客。”赵磐石笑道。

柳溪月看了看高梧桐,犹豫不决。

“给赵老师个面子,一起去吧。”高梧桐微笑道。

柳溪月点点头。兰陵美哼了一声,鄙夷地笑笑。

“好听话啊!”

“是啊!听你的话。”

柳溪月说完挽着兰陵美的手一起走。

“你不是听我的话,你是夫唱妇随!”

“你再乱说,小心我掐你。”

柳溪月脸红了红,掐了一下兰陵美的手。

兰陵美大笑。

第三十七章 吃烧烤要人帮喝酒还掐人

附近的夜市离学校两条街,虽然是中秋节,却和往日一样热闹。

五人逛到一家烧烤店,看着干净整洁,便进去找了张桌子坐下。烧烤桌四方形,围了四条长凳。兰陵美和柳溪月坐一边,其余三人各坐一边。

“女士优先,兰陵美、柳溪月,你俩先去看看想吃什么。”

“我们随意,赵老师你决定。”

兰陵美说完,柳溪月点了点头。高梧桐笑道:

“谁点菜都差不多,你去点得了。”

赵磐石点了豆腐块、土豆片、小瓜片、羊肉串、虾串、牛肉串、腌鱼、鸡翅、小馒头等,又点了三瓶啤酒和一瓶白酒。服务员把火盆换好,菜和酒很快端上来,放在旁边一个多层架上。

柳溪月和兰陵美分别弄了些菜放在烧烤架上。

高梧桐抬头看了看夜空。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明。”

“今晚的溪月很漂亮。高老师,你直接说就行了。”

“你也很漂亮。”

“沾月亮的光了。”

赵磐石拧开白酒,把五个小玻璃酒杯倒满,一人面前放了一杯。

“赵老师,我可不可以喝啤酒?”柳溪月面露难色。

“不行,已经说好的,至少三杯。”

“我真的不会喝酒。”柳溪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自己想办法,总之不能浪费。”

柳溪月乞援似地看了看兰陵美。兰陵美头一偏。

“不要看我,我也不会喝酒。”

“兰陵美,我酒量还可以,你实在喝不下去,我可以代劳。”

“谢谢林老师,我虽然不会喝酒,但三杯没问题。”

柳溪月可怜兮兮地看着高梧桐,高梧桐微微一笑。

小馒头和豆腐块烤好,高梧桐搛了一个豆腐块放到柳溪月盘子里,又搛了个放到兰陵美盘子里。兰陵美用筷子翻了翻豆腐块,看看高梧桐又看看柳溪月,搛起来放到柳溪月盘子里。

“谢谢高老师,柳溪月敢吃你的豆腐,我可不敢。”

柳溪月搛起豆腐刚咬了一小口,脸红了红,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赵磐石、林中雪哈哈大笑。

高梧桐对柳溪月笑笑。

“兰陵美开玩笑,别想太多。”

说完搛了一个小馒头放到兰陵美盘子里。

“想堵住我的嘴,不可能。”

兰陵美说完把小馒头搛了放到柳溪月盘子里。

“人家只是做做样子,其实是想搛给你,我还有自知之明。”

柳溪月笑而不语,搛了两个小馒头放到兰陵美盘子里。兰陵美自己搛了四五个豆腐块和其它东西,盘子装得满满的。兰陵美把盘子吃空,柳溪月才吃了半个豆腐,小口慢咬着剩下的半个。兰陵美笑笑,凑到柳溪月面前,夸张地瞪大眼睛看柳溪月的嘴。柳溪月脸红了红。

“细嚼慢咽身体好。”

“是形象好吧?不要装秀气了。一口一个烧豆腐的人,学什么小鸟啄食?你不觉得别扭我都别扭。与其将来露馅难堪,还不如早点现出原形。你吃得那么少,会让人担心你哪里不舒服。你再这样,是不是要人喂?”

高梧桐想起柳溪月在医院大口吃面包的情形,忍不住笑笑笑。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一口把半个豆腐吞进嘴里。

“这才像你嘛!”兰陵美乐不可支笑笑。

“能吃不为过。都是熟人,不要太拘束。”

柳溪月搛起另一个豆腐刚到嘴边,一听瞪着高梧桐。

“什么意思?”

“人吃得下东西,说明身体健康。”

柳溪月莞尔一笑,蘸了点佐料,不紧不慢吃起来。

赵磐石忍俊不禁,端起酒杯。

“来,为中秋节干一杯。”

“中秋节快乐!”

五人相互碰了碰杯,赵磐石、林中雪、兰陵美和高梧桐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柳溪月试着抿了一小口,嘬嘴咂舌直皱眉头,强压着往下咽,被呛得大咳起来。缓了缓气,她把酒往高梧桐杯子里一倒,放下杯子笑笑。

“我也喝完了。”

赵磐石指了指高梧桐的酒杯。

“高老师,你的酒怎么不喝完?”

高梧桐微笑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放下。

“太过分了,竟然这样明目张胆作弊。”

兰陵美说完起身把柳溪月拉起来,摁到高梧桐一边长凳上。

“你坐这里吧,我受不了你了。”

柳溪月腼腆地笑笑,接过兰陵美递来的酒杯碗碟筷子。

高梧桐往一边挪了挪,和柳溪月拉开点距离。

“此地无银三百两!”

兰陵美撇撇嘴。赵磐石大笑。

“肉串熟了,快吃点肉串,还有两杯呢!”

吃了肉串和小瓜片后,赵磐石把三个酒杯倒满。

“来,干杯!”

柳溪月端起酒杯和大家碰了碰,象征性地用抿了一下,旁若无人地把酒杯放到高梧桐面前,把高梧桐刚喝完的空酒杯拿到自己面前。赵磐石乐不可支地笑笑:“高老师,你的酒杯怎么还是满的?”

高梧桐“哦”了一声,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掩耳盗铃!”兰陵美满脸不屑。

高梧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杯子倒过来晃了晃。

“空了吧!”

“更过分了!”兰陵美愤愤地说,“竟然喝起交杯酒来了。”

“你又乱说了。”柳溪月脸红了红,“小心我掐你。”

“不敢掐是小狗。”

“把手伸过来。”

兰陵美站起来,走到高梧桐身后,把高梧桐的左手拖了递到柳溪月面前,挑战似地看着柳溪月:“这是我的手,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掐。”

柳溪月笑笑,在前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嗷!”高梧桐疼得身子一直,手一下子缩了回去。

“还真舍得掐啊!”兰陵美笑得直揉肚子。

“好疼啊!”高梧桐揉了揉手臂。

“打是心疼骂是爱。掐得重,说明爱得深。”

柳溪月斜了一眼兰陵美,转头看高梧桐,目光交会,开心地笑笑。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高梧桐笑道。

柳溪月眉毛一挑,斜睨着高梧桐。

“这一手怎么了?”

“很可爱!”

“真恶心!”兰陵美夸张地捂着肚子,“我要吐了。”

“以后有好戏看了。吃点鱼、鸡翅,还有最后一杯,喝完后随意。”

第三十八章 月下巧牵手,但愿人长久

赵磐石把五个酒杯倒满。每人吃了个鸡翅鱼块后,赵磐石端起酒杯。

“来,为中秋节,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五人举杯碰了碰,高梧桐一饮而尽,看了柳溪月一眼。柳溪月看着酒杯犹豫几许,自信地笑笑,一饮而尽,喘口粗气眨了眨眼睛,轻轻拍拍胸口,把杯子倒过来晃了晃,喜笑道:“空了。”兰陵美愣了愣。

“不会喝酒的人,竟然一下子学会了。好神奇啊!”

“有气势,有个性,”赵磐石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照这样下去,柳溪月的酒量,老高根本不是对手。”林中雪道。

“是啊!”高梧桐信马由缰地说,“女人的酒量往往深不可测。”

“你说什么?”柳溪月眉毛一挑,睖着高梧桐。

高梧桐愣了愣,连忙笑道:

“我是说‘女孩子的酒量往往深不可测’。”

柳溪月莞尔一笑。

“你酒量还真是不行,才喝几杯就口齿不清了。”

“边说边吃,东西还多呢。”赵磐石笑笑。

又吃了一会儿,烧烤桌上的东西已所剩不多。赵磐石道:

“再来点什么?”

“差不多了。”高梧桐道。

“那就是还差一点啦?”兰陵美笑道,“赵老师,你也听见了,赶快再点两盘。高老师还差点呢。”

几人一听都笑起来。高梧桐笑笑。

“别听她乱说,再吃肚皮要撑破了。大门早关了,该回去了。”

“老赵,只能靠你去叫门了。”林中雪道。

“没关系。张桂兰女儿要找我请教的题还多呢。”

赵磐石付了账,五人起身回四合院。出了夜市街,高梧桐道:

“柳溪月,我看你衣服穿得有点少,冷不冷?”

“我不冷。谢谢高老师关心!”

“我衣服也穿得少啊!高老师,为什么不问问我?”

高梧桐尴尬地笑笑,看了一眼柳溪月,脱下风衣递给兰陵美。

“兰陵美,你披我的风衣吧。”

“好暖和的风衣,”兰陵美夸张地抖了抖风衣,“还带着体温呢!柳溪月,我可要穿上了。你没意见吧?”

“我不冷,你快穿上吧。”柳溪月说完,对失望的高梧桐微微一笑。

“太好了!那我就穿上了。”兰陵美说着走到柳溪月身边,把风衣披到她身上。柳溪月挣扎着拒绝。兰陵美在她耳边轻轻道:“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柳溪月脸红了红,停止挣扎,任由兰陵美帮忙把风衣拉整齐。

“好合身啊!”兰陵美夸张地打量一番,大声道,“知道吗?这就叫心有灵犀,衣也合身。”

“好戏,好戏!”

赵磐石笑得笑前仰后合。林中雪笑道:

“兰陵美,你披我的外衣吧,我的外衣比较厚。”

“我真的不冷。谢谢林老师。”

五人继续往四合院走。走着走着,五人渐渐分成了两伙。赵磐石三人越走越快,高梧桐和柳溪月不约而同渐渐落在后面,拐过一个街角后,赵磐石三人已无影无踪。高梧桐笑道:

“这三个家伙搞什么鬼,一下子就不见了。”

柳溪月笑而不语。两人默契地保持着刚才的步速,都无意去追赶三人。

不知不觉,两人离得越来越近,随意摆动的手不时相碰触到,但两人都无意避免。走过一片阴影时,高梧桐的右手像在等待似的晃过来,柳溪月的左手晃过去,两只手恰好嵌合在一起,心有灵犀地几乎同时收拢,自然地握在了一起,心里同时一喜。

牵手默默走了几米后,高梧桐见柳溪月无意把手抽回,握得紧了些。

柳溪月顺从地任由高梧桐牵着手,离他更近了些,走出阴影后,两个长长的影子合成了一个。

又走了一会儿,月光更加清亮。高梧桐转头看柳溪月,柳溪月娇羞地笑笑。高梧桐呆了呆,心醉地笑笑:“枫叶红时,一起去看看。”

柳溪月眼里含笑点点头。

高梧桐情不自禁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柳溪月用力握了握高梧桐的手,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要被甜蜜淹没了。

第二天早上做完课间操,兰陵美和柳溪月逛到樱花池边。

一片枯叶飘落水面,两条红锦鲤一惊,分头奔窜后又慢慢游到一起。

兰陵美指了指一片睡莲叶。

“荷叶下那两条小金鱼,就像你俩在鸳鸯被下嬉闹。”

“你为什么老喜欢说这种话?”

“你为什么满面春风像个新媳妇?”

柳溪月脸红了红,笑而不语。

“高梧桐牵你手没有?”

柳溪月含笑点点头。

“恭喜恭喜,重大突破。”

“就是牵手而已。”

“吻你没有?”

“吻了下额头。”

“拥抱没有?”

柳溪月摇摇头。

“如果他拥抱你,你会不会拒绝?”

柳溪月默然不语。

“那就是不会拒绝啦。但他为什么不拥抱呢?”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说明他要么顾忌太多,要么不够喜欢你,要么色大胆小。”

“哦!”

“他有没有说‘我爱你’?”

“非要说吗?”

“那就是没说了。”

“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那是一种承诺和承认。仅仅是牵手,还算不上亲密。你别高兴得太早,你的竞争对手多着呢。你应该看得出来,小白很喜欢他,我们班也有人暗恋他,九十六班崔云珠很明显,经常围着他踅了踅去,中秋晚会他先去九十六班就疑点重重。另外说不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人也在投怀送抱,比如他以前的女同学。听说学校还有老师给他介绍对象。”

“小白比他大,他不可能喜欢小白吧?”

“‘女大三抱金砖’,你没听说过?也许他就喜欢找个姐姐。”

“他不像这样的人。”

“男人天生就会逢场作戏,比花还花。”

“你太绝对了。”

“我初二就开始谈恋爱,见得多了。我姑妈离过三次婚,像祥林嫂一样话多,经常逮住我介绍经验教训。恋爱大全我翻烂了两本,只可惜一个也没成。回想起来,感觉想要捕只梅花鹿,但尽遇到些獾。”

“獾也很可爱啊。”柳溪月忍俊不禁。

“没感觉。初中时有没有人追你?”

“有,也都是没感觉,觉得他们幼稚又可笑。”

“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还会写信寄明信片来。有个一直说要来看我,我谢绝了。”

“你干脆找个青梅竹马的不是更好?”

“有人倒是认为我跟他青梅竹马,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真那么喜欢高老头?”

“我觉得他生来就是我的。”

“有志气!就凭这句话,我一定帮你砍倒这棵树。”

兰陵美说完,见柳溪月皱眉看着自己,哈哈一笑。

“好啦好啦,不是砍树,是帮你这只鸟独占这棵树。”

“你才是只鸟呢。”柳溪月推了一下兰陵美。

“又说错了,是帮凤凰独占梧桐树。满意了吧。”

第三十九章 你等我两年,我等你一生

下午两节普通话课,当柳溪月故意盯着高梧桐看时,高梧桐要么避开她的目光,要么像看其她同学一样瞟她一眼。柳溪月咬牙切齿地笑笑,一会儿蒙住左眼听课,一会儿又蒙住右眼听课,一会儿蒙住双眼片刻,或者愁眉苦脸,无精打采像病了一样趴在桌子上,见高梧桐关切地看她,又调皮地笑笑正襟危坐听课。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见高梧桐不专门看她,便左手托腮,右手拿支圆珠笔,笔尾在脸上戳来戳去,或一会儿用笔尾抵着下巴,一会儿用笔尾抵着鼻尖,一会儿用笔尾抵着额头,变换着支撑在桌上。高梧桐担心之际便常走神。有人闷哼了一声。兰陵美看出端倪,在柳溪月耳边小声道:

“傻大姐,这是在上课耶!”

吃过晚饭,离上晚自习还有个多小时,柳溪月拿了本诗集去前院找高梧桐。宿舍门关着,柳溪月轻轻敲了敲。门打开,高梧桐笑道:

“你来了。”

“我来还书。”

柳溪月进门顺手关上。

“门还是开着吧。”

高梧桐重新把门打开。柳溪月撇撇嘴。

“兰陵美的话有道理,看来你也不例外。”

“她说什么了?”

“男人都是色大胆小。”

“她在乱说。”

“事实明摆着。”

“说来听听。”

“牵手都要躲在黑暗里才敢,不是胆小是什么?”

柳溪月说完,感觉自己像在暗示什么,不禁有些脸红。

高梧桐愣了愣,凝视着柳溪月,柳溪月也笑盈盈看着他。高梧桐心里一动,把柳溪月拉到背着门窗的位置,仓惶地拥抱了一下赶紧松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喃喃自语。

“见鬼了,我怎么会那么喜欢你,我是哪一世欠了你啊!”

柳溪月恨恨地瞅了高梧桐一眼,突地扑到高梧桐怀里。高梧桐试着推开她,她反而抱得更紧。高梧桐心里一凛,也用力抱紧她。柳溪月感受着高梧桐的心跳,温暖厚实的感觉像回到了久别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小声道:“有人来了。”高梧桐一听连忙松开手往门窗方向看。柳溪月开心地笑笑:“果然是个胆小鬼。”

“不是胆小,是我太喜欢你了。”高梧桐往门口看了看,拉起柳溪月的手捂在自己手里,“但我越是喜欢你,就越是有种负罪感,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你。因为这不太合适。我真是鬼迷心窍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两个人互相喜欢有什么错?违反了哪一条?我早已满十八岁了。如果在古代,女孩子十四五岁就结婚了。我这个年龄,当妈都足够了。世界上很多国家,女孩子满十八岁就可以结婚。香港台湾,只要父母同意,十六岁就可以结婚。梁青凤有个香港堂姐,十七岁已经结婚了。朱阁绮的台湾远房表妹,十六岁就结婚了。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怕什么?”柳溪月顿了顿,又毅然决然说道:“再过两年我就毕业了,你等我两年,我等你一生。”

高梧桐怔了怔,一下子把柳溪月搂进怀里。

“你等我一生,我生生世世等你。”

柳溪月甜蜜地笑笑,侧脸紧贴着高梧桐胸口。

“我听听是不是心里话。”

高梧桐哑然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啊,一会儿是个端庄秀丽的大姑娘,一会儿又像个调皮的小女孩。”

柳溪月开心地笑笑,突然惊道:“好像有人上楼梯。”

高梧桐松开手,两人回到写字台前坐下来。脚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又消失了。两人相视笑笑。柳溪月伸手与高梧桐拉钩。

“刚才说好了,等我两年,一言既出五马难追。”

“多了一马吧?”

“没多,我就是要加一马。”

“你放心,等你一辈子也没问题。也许我上辈子就在等你,而你却这辈子才出现。今生今世,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终于说了个“爱”字,柳溪月心里大喜。

“来生来世呢?”

“一切由你决定。”

“嘴怪甜的,也不知是不是心里话。”

“绝对是心里话,不信过来听听。”

“我才懒得听呢,你只要答应我几件事就行了。”

“你只管说。”

“离崔云珠和白香穗远点,不准去相亲,不准收学生给你的情书,不准喜欢以前的女同学,总之不准喜欢任何女孩子,除了我。”

“此生有你,足矣。”

过了几天,班主任会结束,其他人走后,白香穗对赵磐石道:

“赵老师,学生给取浑名,当着你的面叫,你也不管管,这样很不严肃,对学生影响不好。特别是那个兰什么,简直肆无忌惮。”

“兰陵美。她确实有点没大没小,我会批评教育她。”

“目无尊长的学生,一定要及时管教,严加管教。”

“好的,都怪我。”

“也不全怪你,学生也确实不好管。赵老师你人很好,就是有点不严肃,嘻嘻哈哈,弄得学生没大没小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稍微注意点就行了。”

“谢谢白老师关心。”

“你俩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哪俩?”赵磐石愣了愣,“哦,你是说我和高老师?没忙什么。上课备课,喝酒吹牛,练健身。”

“锻炼身体是好事,酒可要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谢谢白老师关心。”

“听说你女朋友比你大一岁,经常叫你‘小赵’,是不是真的?”

“是的。师大同学,中文系的。”

“你很有见识!女方比男方大一两岁,还是有好处的。古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很有道理。什么时候办喜事?可别忘了请我。”

“别人可以不请,白老师你是肯定要请的。”

“高老师有没有女朋友?”

“这家伙很花心,换得勤,我也说不清究竟有没有。”

“不一定是花心,也可能是还没发现真正适合的人。其实学校里就有很适合他的人,只是他可能太腼腆了。”

“白老师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会送他几张砂纸,叫他擦亮眼睛。”

“有人说他想找个学生,也不知是真是假。学生虽然花枝招展的很娇嫩,但年龄差距不小,更不符合职业道德,搞不好小心丢了饭碗。”

“你说得很对,我一定提醒他。”

赵磐石回了趟教研室,去语文教研室约了高梧桐一起回四合院。

走到凤翔街上时,赵磐石拍拍高梧桐肩膀笑道:

“老高,白香穗看上你了,又是挥大棒又是抛橄榄枝。如果你看不出她适合你,我送你几张砂纸擦擦眼睛。”

“我这眼睛没救了,只看得见柳溪月一个人。”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阵笑声。

赵磐石转身一看,兰陵美和柳溪月正要转身离开。

“你俩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

“我们什么也没听见。再见!”

兰陵美说完,拉起柳溪月笑着跑了。

第四十章 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十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天空湛蓝,凉风习习,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随手拿起写字台上的普通话教材翻了翻,叹了口气。

“又要考普通话了。”

“准备得怎么样了?”

“有三个字的音一直读不准。”

“《新华字典》上没有?”

“有,但就是声调把握不好。”

“为什么不来问我?”

“我怕你也读不准。”

“笑话!只要《新华字典》里有,我一定读得出来。”

“你太自负了。”

“大学四年,《新华字典》我至少通读过十遍,再生僻的字也认得。”

“我还是有点怀疑。”

“你写出来我看,我一定把你教会。”

柳溪月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递给高梧桐。

“高老师,请读给我听。”

高梧桐一看,是“我爱你”三个字,愣了愣笑道:

“原来是这三个字啊。”

“高老师也不会读吧?”

“这是三个常用字,你应该会读。”

“常用字?意思是你经常用?”

高梧桐一听连忙摇摇头。

“没有没有。”

“我还以为你在哪里经常用呢。”

“你先读一遍我听听,哪里读不准我帮你校正。”

“‘你爱我’,对不对?”

高梧桐大笑,摸了摸柳溪月的头。

“你这读法太奇特了。”

“对还是不对?”

“对。但考试要从左到右读,你读一遍试试。”

“我不会从左到右读,你示范一遍,我跟着练习。”

“早就教过你了。”

“忘记了。”

“要教多少次你才记得?”

“最好每天一次。”

“你不嫌烦?”

“我爱学习。”

高梧桐大笑。

“我爱你!”

柳溪月娇羞地笑笑。

“我爱你!”

“你很聪明。”

“老师教得好。”

柳溪月脸红了红,掩口笑笑。

高梧桐摸摸她白嫩红润的脸颊。

“又想到什么好事了?”

“一首诗。”

“说来听听。”

“‘江水春沉沉,上有双竹林。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郭元振的《杂曲歌辞?春江曲》,有何感想?”

“最后一句可改为‘师亦坏人心’。”

“为什么?”

“感觉被你教坏了”

“你太可爱了!”

“你太坏了。”

高梧桐去洗葡萄,柳溪月坐下翻看一本新画报。高梧桐见她看得异常入迷,好奇地到她身旁一看,原来她在反复看几幅水稻田野照片。

“月儿,想不想去田间骑车玩?现在稻田正是一片金黄。”

“这种玩法太老套了。你爱情电影看多了。”

“你们家那里田坝少,难得见到一望无际的田野,我早应该带你去开开眼界了。另外我也想去感受一下秋意,闻闻新鲜稻子的气息。”

“太老套了,不去。”

“你不会骑自行车?”

“我才没你那么笨。”

“陪我去一趟吧。”

“不去。”

“没有你在身边,再美的风景也没看头。”

“不去。”

“求求你。”

“不去。”

“那我约别人去算了。”

“约谁?”

“你认识她的。”

“快说是谁?”

“我最爱的柳溪月。”

“你太赖皮了,真拿你没办法。”

“这才像我的好月儿。”

“我不骑车,你带我。”

星期天早上十点左右,高梧桐先骑车到了文竹街等候,柳溪月从四合院走过去和他汇合,坐在自行车后坐上,由高梧桐载着往城郊去。

出城不远便是郊外。又骑了六七公里后,两人离开国道,拐上一条土路进入田野。没有了行道树的影响,眼前豁然开朗,金黄的稻田一望无际。柳溪月头依着高梧桐后背,随自行车颠簸晃来晃去。高梧桐左手后探摸了摸她的手臂。

“月儿,不要打瞌睡啊!”

“我已经睡着了。呼—呼—”

高梧桐停下自行车,两人在路边眺望远方,柳溪月晃晃高梧桐的手。

“这路在田间穿来绕去,望不到尽头,你说最后会通到哪里。”

“通到远方。”

“到了远方,还会有远方。”

“通到天尽头。”

“到了天尽头,还会有天尽头。”

“也许就和人的向往一样,得到一样,又会想着下一样,总会产生新的向往,永无止境。”

“你会不会这样?”

“你就是我的终极向往。”

“有时候真想找条路,一直往前走,走个十天半月,体验一下什么感觉。你愿不愿意陪我走。”

“放假就可以陪你走。”

“你看那个稻草人,衣服颜色、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很像你。”

“如果我是稻草人,你愿不愿意变成稻草人?”

“不愿意。我要变成一只漂亮的小鸟,在你心里做个窝,高兴了唱歌给你听,不高兴就在你头上拉便便,还要啄你几下。”

“好漂亮可爱的小鸟!”

高梧桐哈哈大笑,亲了亲柳溪月的手。

两人继续骑车往前走,一个树木环绕的小村出现在田野间。

一个年轻男子骑车超了上去,车后坐着个年轻女子,背上背着个圆脸大脑袋的幼儿,眼睛一转一转的。高梧桐左手后探摸了摸柳溪月的背。柳溪月扑哧一笑,拍了拍高梧桐的背。高梧桐大笑。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大概就是那样了。”

“田园生活,也不错啊!”

“田园风光确实不错,但田园劳动并不那么轻松。你看这水稻,栽秧要不停弯腰,酸痛得直不起来。掼谷子要趁天晴,烈日炎炎,手酸腰酸灰尘仆仆。有时候想想,如果在家当农民,有幸娶到你这个美丽聪慧的小媳妇,还真是难办!叫你去干活又舍不得,闲养着又怕你闲不住。”

“你只管放心。你栽秧,我在田埂上吃草莓。你掼谷子,我在田埂上嗑瓜子,摘朵牵牛花戴头上骗蝴蝶玩,每天等你收工回家煮饭给我吃。”

“好啊,就当你是两三岁的小妹妹。”

“那村像不像你们村?”

“有点像。不过我们村是翠竹环绕,房前屋后都是竹子。夏天是村绿田绿水绿,感觉心也绿茵茵的。”

“那么多竹子,是不是经常骑着竹马去绕青梅。”

“我们村有石榴、桑葚、柿子,就是没有青梅。在万溪中学,倒是想骑着竹马去你家绕一绕,但又不敢,怕见不着你,还被你爸狠揍一顿。”

“我确实想叫人揍你一顿,因为你一直不来我家看看。”

“我怕人家说我骗小女孩。”

柳溪月轻轻背诵了李白《长干行》中的几句诗: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你看看人家,十四五岁就结婚了。你去实习那学期,虽然我刚满十六岁,但已不是什么小女孩了。”

“在你最美的年华遇到你,我太幸运了。”

到了一座小石拱桥前,高梧桐停下自行车,两人站在桥上眺望。桥下的小河蜿蜒伸向远方,看不出去向何处,更看不出源自哪里。高梧桐感叹道:“生命的长河,也许就像这小河,既然能流到这里,必定有源头,但会流向何方,流到何处,永远是未知的谜。远方之美,也许就美在可望不可及。一个女孩在远方眺望,她是远方的风景,心里又向往着远方。”

“那个女孩叫青梅吧?”

“叫柳溪月。”

第四十一章 再美的风景,也比不上你的笑脸

十一月中旬,枫香公园的枫叶渐渐红透了。

星期天下午,高梧桐和柳溪月先后到了约好的公交车站,一起上了开往枫香公园的公交车。高梧桐戴了副墨镜,怕遇到熟人。两人拉着扶手站在一起。旁边座位上的女子抱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好奇地不停张望高梧桐。柳溪月小声笑道:“小妹妹在看大熊猫呢。”高梧桐看看周围,把墨镜取下放进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女子摸摸小女孩的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面包放到小女孩手里:“宝宝,吃个小面包。”小女孩把面包放到嘴边闻了闻,举到女子嘴边道:“妈妈咬一口,妈妈咬一口。”女子亲亲小女孩的脸:“妈妈不饿,宝宝吃。”小女孩倔强地重复:“妈妈咬一口。”女子摸摸小女孩的头,疼爱地笑笑,把嘴张得大大的,轻轻咬了一小点:“妈妈已经咬了一大口,宝宝快吃吧。”小女孩高兴地笑笑,开始咬小面包。

高梧桐看得有些呆,柳溪月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到站了,准备下车。”

两人下车后,往公园大门走。

“你刚才发什么呆?”

“那小女孩太懂事了。才豌豆大就会爱护她妈妈。希望将来我女儿也能那样爱护她妈妈。”

“你又胡思乱想了。”柳溪月甜蜜地笑笑,“快去买票。”

“想吃什么,我顺便买点。”

“买两瓶矿泉水,一包话梅,一袋土豆片。”

“其它不想要啦?”

柳溪月看了看小食品店旁的冰淇淋店。

“不想要了,就这些。”

“好吧。我去买票了。”

柳溪月去到大门旁,一边等一边往里看。

一个身影很像白香穗。柳溪月一惊,躲到门柱后细看,见不是白香穗,摸摸胸口长长出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高梧桐回来了。左手提着个塑料袋,右手拿着两个冰淇淋。

“小妹妹,吃个冰淇淋。”

“我可没说要吃冰淇淋。”

“你嘴没说,但眼睛说了。”

“天气有点凉。”

“一个草莓味,一个巧克力,要哪个?”

“两个都要。”

柳溪月接过两个冰淇淋闻了闻,深深吸口气。

“好美味,这个给你。”

高梧桐接过巧克力味的递到柳溪月嘴边。

“你先咬一口,我吃起来就更美味。”

柳溪月咬了一口,咂咂嘴笑笑,咬了一口自己手上草莓味的,笑着递到高梧桐嘴边。高梧桐张大嘴巴,咬了一小口。

“和你在一起,冰淇淋味道都很特别。”

两人检票进门,边吃边走。柳溪月吃完后,依然拿着透明塑料杯,舍不得丢似的。高梧桐正疑惑她留着何用时,柳溪月笑道:

“你背个人,头上顶个杯子,也不知稳不稳?”

“才进门就走不动啦?”

“刚才车上坐得太久,腿有点酸。要不你先进去,我在这里休息几分钟再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怕你跟人跑了。”

“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背你,不过先把塑料杯丢掉。”

“玩一次试试,你背着我去丢。好不好嘛。”

“好的,小女孩。”

高梧桐弯腰背起柳溪月。柳溪月把塑料杯放在他头上,用手扶着,指挥着走近一个垃圾桶,把塑料杯丢了进去。高梧桐继续走,柳溪月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会累?”

“舍不得放下。”

“还是让我下来,小心遇着熟人。”

又走了十多米,高梧桐把柳溪月从背上放了下来,拉着手走。

沿途不断遇到拍婚纱照的人。每次遇到,高梧桐都会从新娘子旁边走过,打量几眼。第四次时,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

“你色迷迷的看什么?”

“你冤枉我了!”

“你为什么老爱凑过去?”

“看她们的婚纱样式,想象你穿上婚纱的样子。”

“不难看吧?”

“仙女下凡。”

“好,我穿着婚纱来了,挎着我走。”

柳溪月两只手挽住高梧桐左手臂,斜靠在高梧桐身上,让高梧桐拖拽着走。走了几米,柳溪月站直身子,让高梧桐牵着手走。高梧桐吻了一她的长发,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文静娴雅的一个女孩子,闹起来像个调皮的小女孩。”

“难不成要像个调皮的老太婆?”

柳溪月斜睨这高梧桐。高梧桐大笑。

“你这性格脾气,很像我妹妹。有时候我想,我们做兄妹也挺好。”

“不好!”

“那就做姐弟。”

“更不好!”

“为什么?”

柳溪月生气地摔开高梧桐的手。

“谁做你老婆?”

“这个……。”

“想分手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高梧桐愣了愣,张开双臂。

“老婆,过来抱抱。”

“滚开!”

高梧桐走近拥抱柳溪月,柳溪月板脸把他推开。高梧桐笑而不语,又伸手搂她。“讨厌!”柳溪月拍了高梧桐胸口一巴掌,顺势倒进他怀里。高梧桐紧紧拥抱了她一下,亲了亲她的脸。

“你放心,除非你要分手,我永远不会和你分手。每天能见到你的笑脸,我感觉自己好幸福。笑一个好不好?”

“你就是喜欢气我,我才不笑呢。”

柳溪月话没说完,人已经笑了。轻轻挣脱高梧桐的拥抱,拉着高梧桐的手走。高梧桐欢喜地笑笑,捏了捏她温软滑腻的手。

“你一笑啊,天就晴了。再美的风景,也比不上你的笑脸。”

“大骗子,你妹妹上几年级了。”

“高二。跟你一样,也是被宠坏了。”

“怎么个宠法?”

“我们家四个孩子,就她一个女孩,还是最小一个,我父母宠她,我们哥三就更不用说了。我有时想发火都不敢。一是因为要给两个弟弟做表率,二是总希望她开开心心的。她掉眼泪的样子,很刺心。”

“我和她谁更调皮?”

“都差不多。你俩要是斗嘴,肯定是针尖对麦芒。”

“你会站在哪一边?”

“这还用问?”

“为什么?”

“因为我要和你相守到老。”

“你太会哄女孩子了。”

“因为我在家经常哄妹妹。”

“我真不幸,竟然喜欢上一根花言巧语的木头。”

“木头也有宝贝呢,花鸟市场上那些木雕,漂亮得很。”

“哪天去花鸟市场逛逛,我想买两盆花。”

“好啊!我有篇小说的稿费快到了,到时候买盆花送你,再去赌石,如果赌到块好玉,给你做个玉坠。你脖子很漂亮,戴上玉坠就更美了。”

第四十二章 如果我恨你,也是因为太爱你

柳溪月惬意地笑笑,理理长发看了看远方。

“钱还是省着点用。”

“没关系。稿费就像意外捡到的礼物,怎么花也不会影响生活。我很想送你件像样的礼物,但又买不起贵的,说不定赌石还能成全我的心愿。”

“我有的。小学时我爸就给我买过两个。现在只是学校规定不准戴首饰,所以就收着没戴。过几天我戴给你看。如果你觉得不好看,我叫我爸重新给我买。”

“你爸是你爸,我是我,不一样。你戴着我送的,我更安心。”

“我又不会跑掉。”

“有一次做梦,我们一起出去玩,走散了,怎么都找不到你,那种恐惧害怕,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比我还没有安全感,快点背着我走,这样我就跑不掉了。”

“还要背啊?”

“骗子,口是心非。”柳溪月撅嘴皱眉。

“别生气,我正求之不得呢。”高梧桐说完弯下腰。

“不稀罕。”柳溪月开心地笑笑,拉起高梧桐的手,“我会自己走。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诚意。”

两人边走边看风景,走过一片斜坡时,坡上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小孩在踢足球。一个小孩铲球铲歪了,球朝着他俩飞了过来。高梧桐敏捷地一抬脚,把球踢了回去,准确地落在那小孩脚旁。柳溪月赞赏地笑笑。

“看来不那么老笨嘛。”

“我读大学时,虽然不是校队队员,但也还是系队队员,全校足球联赛,我们中文系还拿过两次冠军呢。”

“你又在骗人了。”

“何以见得?”

“你们踢得过体育系吗?”

“体育系不跟我们一起排名次,并列冠军。你怎么会知道?”

“有一次周末,兰陵美去师大舞厅玩,听人家说的。”

“你去过没有?”

“你希不希望我去?”

“不希望。但你自己决定。”

“好,我去找个体育系帅哥。”

“那样我会心碎的。我的心已经开始哭泣了。不信你摸摸。”

高梧桐把柳溪月的手拉了按在胸口。柳溪月笑道:

“你的心说:高梧桐是个大骗子!”

高梧桐大笑,亲了亲柳溪月的手又牵着走。

“你会踢足球,篮球会不会?”

“当年我也是中文系篮球队队员。”

“今年的运动会有个定点投篮项目,袁春竹要我报名,我投篮又不准。”

“那就不要报投篮,报四百米。去年我见过你跑,姿势很优美,速度很快。不过现在长胖了,估计进不了前五名。”

“如果进了呢?是不是你剃光头。”

“进不了呢?”

“随便你。”

“化次浓妆给我看看,一定要艳丽。我想看看你浓妆艳抹的样子。”

“没问题,我也正好看看你敢不敢为我剃光头。”

“真金不怕火炼。”

“后悔还来得及。”

“为了你,我永远不会后悔。”

“你废话真多。”

柳溪月晃晃手,想把高梧桐的手甩开,高梧桐握紧不放。柳溪月轻轻叹了口气,由他继续牵着走。到了一棵枫树下,三个小孩刚好从树下长椅上站起来。两人快步走过去坐下,柳溪月斜靠着高梧桐静静观赏枫叶。

阳光透过色黄红叶子间的缝隙,洒落地上。微风吹过,色彩斑斓的枫叶像梦境一般。一对白发老人牵手走过,慢声细语,留恋地指指点点,蹒跚而去。高梧桐一下子心生感触:时光愈好,愈是短暂,再美的风景,也挡不住时间的冲洗,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他越想越苍茫,呆呆看着几片枫叶随风摇曳。柳溪月感觉到了高梧桐的沉默,坐直身子轻声道:

“是不是我说你废话多,你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说话?”

“想静一静。”

“你就是生气了。”

“没有。”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真的只是想静一静。”

“你就是生气了。嫌我烦就直说,用不着这样冷落我。”

柳溪月眼睛湿润,把头转向一边,孤寂落寞地看着远处。

高梧桐心里一酸,把她搂了靠在胸前,吻了吻她的脸颊。

“跟你说话你嫌话多,安静一下你又说冷落你,我真是爱你又恨你。”

“还说没生气,你就是生气了。你还不承认。”

“好吧,我承认刚才生气了,但现在已经不生气了。”

“你爱我多少,恨我多少?”

“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

“不行,要百分之百。”

“我永远不会恨你。如果我恨你,也是因为太爱你。”

柳溪月粲然一笑,让高梧桐心动的笑意又洋溢在脸上。

“我们去一个地方玩。”

到了树篱迷宫外边,柳溪月兴致勃勃地看了又看。

高梧桐装作没看见,用力拖拽着她走。

柳溪月挣脱不了,惊叫一声:

“唉呀,我东西掉了。”

“什么掉了。”

“魂掉了。”

“掉哪里了?”

“掉迷宫里了。”

高梧桐哈哈大笑,松开手指了指迷宫。

“月儿,我们比赛走迷宫怎么样?”

“都是些小孩子在玩。”

“也有年轻人的。”

“是啊,还有老头子呢。”

“在哪里?怎么看不见?”

“你进去就能看见了。”

柳溪月咯咯大笑,把包取下挎到高梧桐脖子。

“敢不敢比赛?”

“比什么?”

“赢的随便要奖品,输的无条件满足。”

“一言为定,不准耍赖。”

“谁先到达出口,谁就是胜利者。”

两人进了迷宫,各往一个方向走。高梧桐到达出口时,见柳溪月还有一段距离,便从缝隙稍大的地方往回钻了一层。柳溪月到了出口一看,高梧桐还有一层没走完。等高梧桐重新绕了出来,柳溪月拍手欢呼:

“我赢了,你输了!”

高梧桐笑笑,比自己赢了还开心。

“运气不好,遇到的死路太多了。”

“你胸口衬衫怎么破了?”

“可能是被树枝挂破的,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

“这么大个人,也不会小心点。”

“要什么奖品,说吧。”

“背我走五公里。”

“你要把我累死?”

“不准耍赖。”

高梧桐弯腰让柳溪月趴到背上,背起她往前走。

“先练练,将来就背得动了。”

“背彩礼?”

“背新媳妇。”

“你想得美。”

第四十三章 谎称精神病逃过一难

又走了二十多米,柳溪月揪揪高梧桐的耳朵。

“小心遇到熟人,放我下来。”

高梧桐放下柳溪月,两人牵手漫行。拐过两个弯后,两人穿过一片斜坡下到一个小山凹里,坐在树下听音乐。柳溪月的脚随着音乐打节拍。

“月儿,跳个舞看看好不好。”

“我不会跳五,只会跳六。”

“月儿,求求你,跳一个吧。”

“我跳得不好。”

“有一天偶然经过舞蹈教室,你们正在排练《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你穿着一套红白相间的藏族舞蹈服,鲜艳灿烂,柔美婀娜,灵巧轻盈,亭亭玉立,好像另外一个人似的,太让人心动了,至今还会梦到。”

“怕不是偶然经过吧?”

柳溪月笑盈盈地说完,起身选了片厚实的草坪。高梧桐把随身听音量开大,播放一首民族舞蹈歌曲。柳溪月随着音乐舞动起来。臀部矫健丰腴,白嫩的手臂柔软灵活,在空气中划曼妙的弧线。婀娜的腰身轻盈似燕,绵软如云絮。修长的大腿小腿,健美有力。旋律像附到了肩膀、手臂、腰、臀、腿上,一举一动,柔美自然,优雅轻灵,形韵和谐,翩翩如蝴蝶曼舞,婉丽如花儿迎风绽放。直腰挺胸之际,胸部晃动,更加丰满挺拔,韵味悠扬。恍惚间,那身影像在梦里晃动的色彩,又似音乐绘出的一幅幅美景。

一曲结束,高梧桐呆呆的半晌才回过神来,陶醉地笑笑。

“月儿,如果你穿古代裙装,真是飘飘若仙子了。”

柳溪月笑着做了个邀请姿势。高梧桐把随身听放在树下,伴着柳溪月跳双人舞。音乐开始不久,柳溪月便乱动乱晃起来,一点也不讲究动作规矩,突然往后便倒,高梧桐急忙伸手托背接住她,柳溪月乐得“咯咯”直笑。过了一会儿,柳溪月突然朝高梧桐直棱棱地扑倒过来,高梧桐急忙紧走几步,展开双臂扶住。柳溪月倚在高梧桐肩上,又是一阵大笑。

“傻姑娘,小心摔着。”

柳溪月听而不闻,像小孩子一样继续玩闹。高梧桐见她如此开心也很高兴,便陪着她玩闹,当她乱来时便及时接住她。柳溪月玩累了,趴在高梧桐肩上喘气,脸颊上的汗水蹭到高梧桐脸上脖子上。高梧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小姑娘,擦擦汗水吧,抹到我脸上了。”

柳溪月一听,把脸贴到高梧桐脸上使劲磨蹭,然后又换另一边脸。

高梧桐哈哈大笑,抹抹脸上的汗渍,紧紧抱了抱她。

“调皮的小姑娘,你的汗水有股奶香味。”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高梧桐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处女的体香味,类似婴儿身上的乳香。”

“流氓,你刚才发什么呆?”

“我在想,女人细胞里,也许先天储藏着优美的韵律,一曲优美的旋律就能唤醒,在曼妙的身姿里尽显无遗。女人的美好与可爱,简直无可比拟。没有女人,男人的存在毫无意义。男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心爱的女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吴三桂降清,顺治皇帝出家,特洛伊战争,爱德华八世放弃王位,还不都是为了个女人。有你相伴的生活,好美!”

“比我美的人比比皆是。”

“但这世间只有一个你。”

两人走出山凹,到了枫香大道时,人骤然多了起来。

几片枫叶随风飘落。高梧桐伸手接住一片。枫叶金黄中透着红色,鲜艳灿烂,缤纷亮丽。高梧桐翻转着看了看,举起欲丢。柳溪月面露失望。高梧桐对着阳光晃了晃,把枫叶放到柳溪月手里。

“送给你,我今生最爱的人。”

说完吻了一下柳溪月的脸颊。柳溪月粲然一笑。

“还有这边,闭着眼睛吻。”

“这有何难,求之不得。”

高梧桐闭上眼睛试探着去吻,感觉快触到柳溪月的脸时吻了一下,随即惊得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吻着柳溪月贴在脸上的枫叶。高梧桐擦擦嘴。

“月儿,小心有虫子。”

柳溪月咯咯直笑。

“我又没紧贴在脸上,还有一小点距离呢。”

高梧桐大笑。

“你的笑容,比枫叶美多了。”

“再吻一次。”

“不敢吻了。”

柳溪月瞪了一眼畏惧的高梧桐。

“不行,快吻!”

高梧桐把柳溪月搂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亲了一下脸颊。柳溪月依偎着高梧桐,脸贴着他胸口,惬意地任他抱着。身边不断有人走过,习以为常地瞟一眼而去。高梧桐正想放开柳溪月,一抬头猛然发现白香穗正看着自己,表情复杂似笑非笑。高梧桐大吃一惊,急忙把手蒙在柳溪月脸上,尴尬地笑笑。

“白老师,你也来看枫叶。”

白香穗笑笑,指了指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红衣女子。

“我表姐从成都来,带她来看看。”

柳溪月正想把高梧桐的手扳开,一听赶紧把脸一转,扑在高梧桐胸口上,大气也不敢出。高梧桐指指一杈枫叶。

“你们来得很巧,这几天正是枫叶最美的时候。”

“是啊,来得很巧。高老师有女朋友了,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吧。”

白香穗说完,上下打量柳溪月。高梧桐感觉不妙,忙把敞开的风衣拉了蒙在柳溪月头上,轻轻压住。

“我没女朋友,这是我妹妹,有点精神病,怕见穿红衣服的生人。”

红衣女子一听,转身走到不远处,绕着一棵树看枫叶。

“原来是你妹妹。年纪轻轻怎么就有精神病,有些什么特征?”

“经常莫名其妙生气发火,动不动就掐人。”话音未落,高梧桐身子一抖“哦”了一声,苦笑着叹了口气,“又开始掐人了!”

“仅凭这两个特征,并不能断定就是精神病。最好去省精神病医院看看。我认识个专家,要不要介绍一下。”

“谢谢你,她这精神病时好时坏,恐怕是没法治了。”

高梧桐一脸苦相,话音未落身子一抖又“哦”了一声。

白香穗惊愕地往后退了退。

“又掐人了?”

高梧桐无奈地点点头,指了指远处。

“前面那片枫叶特别灿烂,现在人少些了,你们去看看。”

白香穗和红衣女子走远。高梧桐抱着柳溪月转个半圆,背对着白香穗所去方向,掀开蒙在柳溪月头上的衣服笑道:“好险哪!宝贝,你的口水,呼出的热气,都快把我的衬衫弄湿了,痒酥酥的!”

“你还敢说?”柳溪月使劲掐了高梧桐一下,“你刚才说谁有精神病?太过分了,竟然说没法治了。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我不是故意的,”高梧桐一听连忙赔笑道,“是情况紧急慌不择言。我有女朋友的,名字叫柳溪月。快跑,她们又折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作文本里发现示爱字条

柳溪月一听,不敢多看,任由高梧桐拉着跑进人群。

傍晚出了公园,两人在附近餐馆吃了碗饺子便乘车返回。路上堵了一段时间,下车时已快要上晚自习。两人分开各走一条路。高梧桐故意绕了绕,晚一些到四合院。柳溪月小跑直奔学校,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刚坐下,白香穗带着三个学生出现在门口。袁春竹站起来前后左右看了看。

“报告白老师,我们班全部到齐。”

白香穗走到讲台前左右扫视一番,又到各组间查看。

柳溪月心咚咚直跳,低头不敢看白香穗。白香穗走到柳溪月身边,盯着柳溪月的衣服和裤子看了足足有十秒。柳溪月紧张得手心出汗,从抽屉里随手抓了一本作业本胡乱写起来。

白香穗走后,兰陵美疑惑地用笔掇掇那作业本。

“傻大姐,这是我的作业本,你在上面倒着写些什么?”

“噢,天哪!”

柳溪月呆了呆,一下子歪到在兰陵美身上。

过了几天,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把走迷宫时划破的那件衬衫找出来,用近色线缝了缝,在破裂处绣了幅小小的“柳、溪、月”图案。

高梧桐摸摸捏捏图案,贴在脸上亲了亲,拉起柳溪月的手吻了吻。

“月儿,你手真巧。”

“喜不喜欢?”

“能不能每一件衬衫都绣上这图案?”

“只准你穿。敢给别人穿,我连你一起剪。”

“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衬衫,我怎么舍得给别人穿。那图案有你的心意灵气,穿在身上,有种你在身边的感觉。”

“被人看穿怎么办?”

“说明本人已经有主了。”

“这样也好,省得还有人不死心。”

“我也要送你样礼物,天天陪着你。”

过了几周,一天下午放学走进凤翔街,兰陵美见柳溪月还是心事重重默然不语,实在忍不住了,推了她一下:“你今天怎么了,从早到晚无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去买药,如果是相思病自己去找药吃。”

“没什么。”柳溪月强打精神笑笑。

“信不过就算了,关我什么事。”

“信不过你还信谁?”

“信精神病啊。”

“我是信任他,但他却有事瞒着我。”

“你怎么发现的?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你!”

“昨天我去他宿舍,偶然翻了一下写字台上的作业本,发现里面有小纸条,作文本里也有,有些作文的某些段落,跟题目一点关系也没有,内容都是示爱或试探。好几本呢。他肯定看过,因为作业本已经批改好,但他却对我只字不提。如果不是偶然看到,还一直被蒙在鼔里呢。”

“你要他怎么处理?”

“他应该把那些小纸条撕掉,在那些作文本里明确表示拒绝,表明态度,然后把情况告诉我。”

“很好啊,你直接吩咐他照办不就行了。”

“我怕他生气,因为我是偶然看到的。”

“你不是偶然看到,你是故意偷看。”

“所以我担心又不好跟他说。如果他是故意视而不见就没问题,如果他是心存侥幸就麻烦了。”

“你啊,阳春白雪的一个人,心思却越来越像个小家子媳妇。”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全班的语文老师,不是你一个人的,故意视而不见也许是最好的办法。有些事,大家都不说,就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应该相信自己,相信他。他只喜欢你,不可救药了。每次上语文课,你在教室他就神采飞扬精神抖擞,你不在他就只是认真讲课。”

“话虽这样说,始终有隐患。”

“你想怎么办?”

“如果他见不到那些小纸条就好了。”

“这样费尽心机,有必要吗?”

“我也说不清,只是跟着感觉走。”

“等会儿吃饭时和梁青凤说说。”

“晚饭我请你们。”

“我们要把你吃得掉眼泪,反正你眼泪多。”

吃晚饭时,兰陵美叫了冯芳菲和梁青凤一起去食堂,用柳溪月给的饭票买了饭菜。一张靠窗的餐桌空着,四人过去两两相对坐下。

“柳姑娘今天这么大方,是不是要收买我们做坏事?”

柳溪月笑而不语,低头吃饭。兰陵美大笑。

“青凤,我们真是知音啊!”

“要做什么坏事,快说。”

“还有些鸟想去那棵梧桐树上筑巢,树上那只鸟不放心。”

“鸟?”柳溪月看了一眼兰陵美。

“好吧,不是鸟是凤凰。我们要帮忙挡住其它鸟,树上只能有柳凤凰那只鸟。哎呀,什么鸟了凤凰的,我绕不清了,你就不要计较了。”

“比喻得那么吃力,你累不累?还不如直截了当点。”梁青凤道。

“有人在作业本里夹小纸条,你注意到没有?”

“反正我没夹过。”

“你应该过滤一下,防止高老师分心,免得柳姑娘担心。”

“都好到那种程度了,还不放心。”

“等你们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就能理解了。”柳溪月道。

“我只负责收发作业本,没权动人家的东西。万一被高老师知道,我不好解释?”

“你是怕得罪人。”兰陵美道。

“我可没你那胆子,什么人都敢糊弄。”

柳溪月脸上瞬间愁云密布,勉强笑笑。

“实在不行就算了。”

“如果陵美是语文科代表就好办了。”冯芳菲道。

“我倒很乐意让给陵美当。我老早就不想当了。每次催交作业都会得罪人,事多累人又不算班委,评优秀学生干部没资格,完全是白辛苦。”

“我语文成绩不够格,高老头也不乐意,柳溪月倒合适。”

“那就成夫妻店了。太明显了。小心众怒难犯。”冯芳菲笑道。

“夫妻店又怎么样?本来就是要让他俩成为夫妻的。”兰陵美道。

“你们乱说些什么呀!”柳溪月皱了皱眉。

“干脆梁青凤辞职,陵美抢先毛遂自荐,估计没人会跟陵美竞争,这样语文课代表就非陵美莫属了。”冯芳菲道。

“柳姑娘坐享其成,我却揽一大摊子事在身上,是不是太亏了?”

兰陵美郁闷地看着柳溪月,莫名心烦。

柳溪月笑笑,搛了一片肉放到了兰陵美碗里。

“人家的饭你都吃了,嘴却一点都不短。”

“你俩同桌,交作业时你吆喝一声,要求放你桌子上,然后让柳姑娘代劳就行了。”梁青凤道。

“我这是怎么了?老是帮人做嫁衣。”

“好人有好报,我也会帮你做嫁衣的。”

“只要‘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怕只怕……”

“怕什么?”

“怕你幸福的样子。”

“这不是你想说的。”

“怕你现在爱得死去活来,以后又移情别恋。”

“还有呢?”

“怕高老头喜新厌旧,你泪流成河。”

“他真那样,我不会掉一滴眼泪。”

“走着瞧。”

第四十五章 那一笑 花落知多少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下课休息时,梁青凤走上讲台跟高梧桐说她不想当语文科代表了,态度坚决,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当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不想当了?”

“得罪人,出力不讨好,另外我要参加学生会干事竞选,忙不过来。”

“你推荐个人选。”

“这种事,还是自愿的好,想抱怨也没话说。”

高梧桐看了看嬉闹说笑的一个个女生,感觉她们既单纯又复杂。

“你的建议有道理,我下节课就处理。”

梁青凤走下讲台,对兰陵美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第二节课上课,高梧桐对全班道:“梁青凤同学因为要参加学生会干事竞选,没时间做语文科代表的工作,现在需要一个新的语文科代表,遵循自愿原则,愿意当的请举手,不愿意的不勉强。”

教室里议论纷纷,跃跃欲试者大有人在,高梧桐甚感欣慰。

“愿意当的请举手,语文成绩没要求。”

话音未落,兰陵美腾地站起来。

“我愿意当语文科代表。”

高梧桐愣了愣,勉强笑笑。

“已经有一个同学举手了,还有没有?”

议论声沉寂下来,窗外的鸟鸣清脆又响亮。

“还有没有?请举手。”

高梧桐连问三次,还是无人回应。

“既然只有兰陵美同学自愿,以后就由她担任语文科代表。”

教室里响起稀里哗啦的掌声。

柳溪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随即又忍不住笑笑。

高梧桐见柳溪月笑,沮丧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过了两周,柳溪月去高梧桐宿舍玩,有意无意地问:

“新的语文科代表怎么样,还称职吧?”

“还可以,看她平时毛手毛脚的,作业本倒理得整整齐齐。她竟然愿意当语文科代表,很奇怪。”

“作业本有没有什么变化?”

“以前有人在里面夹小纸条,现在没了。”

“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夹纸条?”

“一年级上学期。”

“是不是有点遗憾?”

“很遗憾!”

“遗憾什么?”柳溪月气恼地盯着高梧桐。

“自从一年级上学期见到你,我就一直期待着你的小纸条。每次批改作业,都是先看你的作业本,满怀希望打开,结果都是失望,唯一的安慰是本子上有你的气息、你的痕迹,感觉很亲切。有两次梦里见到你的小纸条,高兴得笑醒了。如果能收到你的小纸条,我肯定会好好珍藏。我一直在等呀等,但时至今日还是没能见到,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而且那段时光也回不去了,所以想起来就很遗憾。”

“原来刚一入学就被盯上了。当时还怕自作多情,早知道么……”

“早知道么就主动投入怀抱,很好啊。”

高梧桐把柳溪月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

“补写几张小纸条好不好?写得有感情点。”

“都被你骗成这样了,还要小纸条做什么?”

“作为美好回忆的书签。”

“写情诗来交换,一首诗换一张纸条。”

“怎么交换?来宿舍拿还是夹在作业本里?”

“夹在作业本里,来个意外惊喜。”

“会不会被别人发现?”

“不会的。作业本要先经过我和兰陵美的手,才发到同学手上。”

“哦,我明白了。月儿,你真是鬼精灵啊!”

高梧桐恍然大悟。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情诗要原创,抄来的不算。”

“其实我早已为你写了几首,只是怕你笑话,不好意思告诉你。”

“没想到你也会自作多情,快说来听听。”

“你回眸一笑的样子,摄人心魄。有一首就是关于那情景的。我念给你听,名字是:回眸那一笑”

那一笑

六月飞雪

温柔拨动心弦

阳光洒满心间

那一笑

微风轻拂水面

涟漪绵延

万年不绝

那一笑

冰雪消融

鸟语花香

潺潺清泉

流进心田

那一笑

万物沉寂

岁月停滞

时光定格

那一笑

花落知多少

今生今世

魂牵梦绕

柳溪月扑到高梧桐怀里,依偎在他胸口。

“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级下学期放假,我在走廊上,你和兰陵美走过天井时,你突然回头嫣然一笑,那动人的感觉,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定力也太差了!我还以为你静如止水,一个微笑就神魂颠倒了。”

星期六上午,冬季运动会田径比赛在一中运动场举行。

高梧桐田径场上闲逛,听到检录名单里有柳溪月,便到起跑点去看。

柳溪月正一边扭腰压腿、活动脚踝,一边和跑道外的兰陵美、梁青凤说话。兰陵美笑道:“高老师好,你的油桶呢?”

“什么油桶?”

“加油的油桶。”

“不能加油,小心滑倒。”

“乌鸦嘴。”

高梧桐和柳溪月相视笑笑。梁青凤道:

“高老师,如果柳溪月拿到名次,你有没有奖励?”

“又不是语文课的比赛,没有。”

柳溪月瞟了高梧桐一眼,笑而不语。高梧桐道:

“安全第一,比赛第二。我们在终点等你。”

“心怀鬼胎的人,加油!”兰陵美道。

高梧桐到了终点处时,裁判的声音传了过来:“预备——跑!”

发令枪“砰”地响过后,欢呼声四起,柳溪月快速前冲。

她一开始处于领先位置,在大约三分之二处被一个人超过。她不服气猛追,临近终点线时还是落后了三四步。见高梧桐在人群里跳跃挥手,心里更加失望,跨过终点线时,左脚滑了一下,往前一扑摔倒在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高梧桐心里一沉,急忙冲过去抱起柳溪月,快步走到赛道里侧,把她轻轻放下坐在草地上,紧张地问:“摔着哪里了?”

柳溪月动动身子,抬起手晃了晃,手肘附近的袖子擦破了些。伸了伸右腿,活动自如。左脚刚一动,立刻痛得“啊”了一声。

“高老师反应真快,我还担心后面的人冲上来刹不住。”梁青凤道。

“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救。”兰陵美笑道。

“究竟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得去医院检查一下。”高梧桐道。

“那就有劳高老师了。柳溪月你没意见吧。”

“我听你们的,辛苦你们。”

“你是喜欢背还是喜欢抱?”

“抱着脚好放一点。”

“原来喜欢抱。高老师,听见没有,快抱起来走吧。”

第四十六章 赌输剃光头校长不悦

高梧桐托着柳溪月的背和腿,把她抱起来往附近医院走。

柳溪月斜依着高梧桐胸口,羞怯又欣慰。兰陵美大声感叹道:

“好幸福啊!”

“我摔成这样,你还取笑我,太没同情心了。”

“下来我背你。”

“我怕再摔一跤。”

“你是抱习惯了。”

柳溪月对兰陵美呲牙咧嘴笑笑。

到医院时,高梧桐头上的汗珠已落了好几滴在柳溪月衣服上。

拍了片子,医生看过后说没伤着骨头,只是韧带扭伤,注意休息,疼痛过几个小时就会缓解,开了几个膏药。

回四合院的路上,柳溪月遗憾道:

“我差一点就是小组第一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你们这组速度很快,又不复赛,进前五名没问题。”梁青凤道。

柳溪月微微一笑,得意地瞟了高梧桐一眼。

“以后最好别跑了。”

“为什么?”

高梧桐不说话,动了动手臂,让柳溪月躺得更舒服些。

“人家是担心你。”

“担心什么?”

“担心你长胖了。”

“胖了依然可以跑啊!”

“是可以跑,但高老师抱不动了。你看看,已经满头大汗了。”

“没良心,又取笑我。”

“没良心的是你,到现在都没对高老师说声谢谢。”

“谢谢。”

“不客气。还好不太胖。”

柳溪月一听,横眉瞅着高梧桐。

高梧桐装作没看见。兰陵美笑道:

“高老师,累不累?”

“不累。”

“一点也不累?。”

“一点也不累。”

“抱着心爱的人,当然不累了。”

“说实话,还是有一小点累的。”

“真的?”

“汗水不可能假。”

“柳溪月,你听见没有,高老师累了。知趣一点,下来我背你。”

“我说着玩的,一点也不累。”

“抱着心爱的人,当然一点也不累。”

一滴汗珠落到柳溪月手臂上,晶莹透明。柳溪月开心地笑笑。

中午,梁青凤告诉柳溪月,她的四百米跑得了第三名。柳溪月恨不得马上告诉高梧桐,看看他听到后的表情。

星期一早自习课间休息,柳溪月烦躁地不时瞟一眼教室门。她昨天一直没见着高梧桐,今天想见到又怕见到。第一遍铃响过后,有个光头在门口晃了晃,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门来,教室里随即响起一片欢呼声。

“我这光头亮度还可以吧?”

“高老师在哪个尼姑庵出家,怎么不穿袈裟来?”兰陵美道。

众人大笑,高梧桐笑着指指西装。

“这就是我的袈裟。”

“高老师竟然剃光头,太奇怪了。”

“跟人打赌,输了,只好履约。”

“和什么人赌?”

“一个小娃娃。”

“高老师还怪守信的。”

柳溪月高兴又有些气恼,低头翻看课本。

兰陵美盯着柳溪月细看。柳溪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拿起钢笔在课本上勾勾画画。兰陵美微微一笑,突然惊叫一声。

“啊,光头上有个疤,会不会是头皮划破留下的?”

柳溪月一听马上抬头看,但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知道那小娃娃是谁了。”

“说来听听。”

“肯定不是你。”

“当然啦。”

“是个心狠手辣的小泼妇,高老头怕她,只好照办。”

柳溪月对兰陵美咬牙切齿地笑笑。

“你可真会猜。”

下课后,高梧桐在教研室批改作业。

第三节课下课,一同事回教研室倒开水,说校长找他。

问有什么事?同事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到了校长室,吴边洛叫他坐下。高梧桐笑道:

“吴校长,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吴边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放下。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找你?”

“难道是因为剃光头?这个不影响别人啊!”

“你想得太简单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剃光头呢?”

“头皮有点癣,医生建议剃光头好擦药。”

“擦药也不需要剃那么光。”

“吴校长真是明察秋毫。”

“究竟什么原因?”

“古代女子断发以示绝情,我剃光头也是因为感情问题,目的主要是表表决心,绝不是对社会不满,也不是对学校不满,更不是对吴校长你不满。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注意。”

“原来是这样。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完全没必要嘛。失恋了可以再找。我也可以帮忙的。”

“谢谢吴校长。”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我自己再试试,找不着再麻烦您。”

“不要太客气。遇到合适的我会通知你。”

高梧桐不好再拒绝,怕驳了吴边洛的面子。

“那就多谢吴校长关心了。”

晚饭后,柳溪月带了本书去前院找高梧桐。

高梧桐宿舍门虚掩着,像在等待她似的。柳溪月敲了敲,进去后把门开大一些。高梧桐正在写字台前看书,转头笑道:“你来啦。”柳溪月用书轻轻拍拍他的光头,皱皱眉头道:“难看死了,你还真剃呀!”

高梧桐站起来,接过柳溪月手里的书放在写字台上,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凝视着她的眼睛。

“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信守承诺。”

“再穿上袈裟,就更像个和尚了。”

“像个什么和尚?”

“花和尚。”

高梧桐大笑,拥抱了一下柳溪月。

“你的唇很美,这句话却不美。”

“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

“没事就好,当时吓着我了。”

“心疼了?”

“现在想起来还疼呢。”

柳溪月脸贴着高梧桐胸口摩挲几许,灿烂地笑笑。

“你的心说你在撒谎。”

“你真是可爱得过分。”

“我真有点胖?”

“开玩笑的。你身材很苗条,匀称敏捷。”

“那你为什么会出汗。”

“抱着个漂亮大姑娘走那么远,不出汗就有问题了。”

“那汗味有运动的气息,很独特,让人迷糊。”

“你身上那股清香,混杂了汗味,更特别。”

“累不累?”

“爱不释手,真不想放下。”

“你无赖。”

“轻盈婀娜,像一团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棉花团。”

“骗子的必备技巧就是嘴甜。”

“上当的人往往心甘情愿。”

“你看了哪几个人的四百米赛?”

“就你一个。”

“骗子。朱阁绮说崔云珠跑时你在赛道旁。”

“你的耳目真是防不胜防,我怎么就没个耳目。”

“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七章 你说句爱我就那么难

“我是碰巧路过,并没有刻意去看。我到运动场时遇见兰陵美,她说你还没到。运动场上到处都是人,但想到你不在这里,顿时有种与己无关的冷陌寂寥。我随便乱走,经过那里,又往别处逛。听到广播里念检录名单,知道你在这里,心里的感觉又马上变了,像阴冷的天空忽然变得阳光明媚,温暖又快乐。走过去见到你在赛道上做准备活动,就像见到了一个想念已久的人。”

高梧桐摸摸柳溪月的长发,握了握她的手。

“衣服只能温暖人的身体,人却可以温暖心。你是一个让我心暖的人。我很幸运。”

“我真有那么好?”

“对我来说,不会再有比你好的人了。”

“你爱我吗?”

“这还用问。”

“直接说。”

“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恨你。”

“我爱你。”

“我恨你。”

“我爱你。”

“我恨你。”

“你这么恨我,我不敢爱你了。”

“谁说我恨你了?”

“你说了三遍了,我尊重你的意愿,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你不爱我?”

“我爱你,但你不爱我。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能勉强。”

“谁说我不爱你?”

“谁说你爱我?我要去重新找个爱我的人。”

“别做梦了,你肯定找不着。”

“为什么?”

“因为除了我,谁也不爱你。”

“说句爱我就那么难?”

“大人才会说爱,我还小呢。”

“我要找个花生壳,把你变小装进去,嫁给一只小老鼠。”

“小老鼠名叫高梧桐。”

柳溪月咯咯大笑。高梧桐乐不可支。

“我太爱你了。”

“我也爱你。”

柳溪月说完脸红了红。

九十五班、九十六班的卫生区相邻,分别是一号球场和二号球场。两块球场并排,隔了一米宽的距离。十一月的一天下午放学后,高梧桐从教学楼下来,两个班的值日生正在扫球场。高梧桐见柳溪月也在,便放慢步子边走边看。

球场上纸屑极少,只散落着些枯叶。如果没有那些枯叶,几乎不用打扫。两块球场上各有五个人,每人拿着一把笤帚,追着枯叶在球场上挥来划去,说说笑笑,推推攮攮,在扫地又像在玩闹。

梁青凤几人把枯叶扫到球场边,正准备用撮箕装时,一阵风吹来,枯叶纷纷往二号球场滚去,散得满场都是。几人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连声欢呼:“老天帮忙,风助我也!”

九十六班五人见状,纷纷赶过来,二话不说挥动扫帚,使劲把枯叶扫向一号球场。片刻之后,一号球场又落满了枯叶。五人拍手欢呼。仿佛九十五班的人不存在一样。朱阁绮指着她们怒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们又是干什么?”

“我们不是故意的,是风吹的。”

“如果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扫到这边来摆着?”

朱阁绮语塞,对九十五班的人使个眼色,几人会意,挥动扫帚便往二号球场扫,借着风势帮助,一时之间,枯叶又纷纷滚向二号球场。

九十六班的人一看,也不甘示弱挥动扫帚应战,守在二号球场边,见枯叶滚过来便马上扫回去。两个班就这样在边线上扫了扫去,互不相让。

其他班打扫卫生区的人见状,纷纷加入亲近的一方,兴奋欢快地参与混战,你来我往扫得不亦乐乎。两块球场之间一米宽的分隔带,成了双方的楚河汉界。

高梧桐暗自好笑,见她们毫无休战的迹象,便沿着分隔带走过去,打算把她们劝开。他教着这两个班,学生都认识他,其他班学生虽然没上过课,但应该知道他是老师。到了双方对战位置,出乎意料,学生们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同时猛扫起来,两边都向他扫,就像他不存在一样。

高梧桐疑惑之际,枯叶混杂着灰尘纷纷向他扑来,皮鞋灰了,裤脚灰了,衣服灰了,裤腿上还粘了几片枯叶。

高梧桐看向左边,左边的人停手,但都低头不看他,右边则乘机狂扫不已。高梧桐看向右边,右边的人停手,低着头不看他,左边的则乘机狂扫。两边的人配合默契,像约好了似的,兴奋大笑。

柳溪月一开始没有参与混战,默默扫着一块边角,后来见高梧桐进入双方火力交叉地带,也过来加入混战,开心地合着其他同学,幸灾乐祸地把枯叶灰尘扫向高梧桐,见高梧桐灰头土脸,裤脚上挂了好几片枯叶,乐得哈哈大笑。

顾香茗一开始担心高梧桐生气,不敢怎么扫,后来见柳溪月加入进来,便放心了,越扫越卖力,一帚扫空,差点摔倒。

高梧桐气恼起来,正想大声呵斥,一瞥见柳溪月笑得开心,怒气又消失了,不由自主笑了笑。众人看在眼里,更加肆无忌惮地狂扫起来。高梧桐无可奈何,踌躇间突然发现远处两人各端一盆水奔来,急忙快步离开了灰飞叶窜的战场。

两个端水的学生到了球场上,气喘吁吁把盆放在地上,嬉笑着朝高梧桐看了又看。混战戛然而止,两方的人混杂在一起,挥舞扫帚,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欢呼拍掌,有两个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有的笑得弯下腰,有的笑得直揉肚子,有两人手拉手旋转起来,做了几个欢快的舞蹈动作。

过了几天,高梧桐和柳溪月去梧桐街玩,想起那天柳溪月开心大笑的样子,忍不住打量着她笑笑。柳溪月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想到什么好事了。”

“那天扫落叶,你开心的样子。”

“不止吧?”

“你不帮我可以理解,怎么还助纣为虐?”

“活该!”柳溪月开心大笑,“人家玩得高兴,你何必来掺合?那种情况我只能从众。谁叫你爱管闲事,大家乐得乘机整你,拿你寻开心。还好你跑得快,再慢点,要被水泼了。你完全是自找苦吃,呆得没救。”

“见你笑得那么开心,我也很开心。”

“我看见你笑了。木头人。”

第四十八章 世界上最酸的葡萄

两周后的星期三早上,柳溪月和兰陵美做完课间操回教室。

九十五班隔壁就是九十六班。走到九十六班门口时,崔云珠手里拿着本书,正和劳动委员胡燕门旁说话。柳溪月瞟了一眼那书,书外面包了层精美的书皮。兰陵美走到崔云珠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臂。

“嗨,校花!”

“嗨,老狼!”

兰陵美趁崔云珠不注意,突然把她运动服拉链往下一拉,扯开衬衫领口往里看。崔云珠一下子把她推开。

“色狼!”

“这么挺,用道具没有?”

“小人之心,度美女之胸!”

“填充了些什么?”

“珠穆朗玛峰的雪。”

“几吨?”

“五百吨。”

“难怪这么大。”

“嫉妒也没用。”

“只是想流口水。”

“那边有垃圾桶。”

兰陵美大笑。崔云珠也笑了起来。兰陵美帮她拉好拉链。

“可爱的好校花,劳驾跟你们班的人说说,打扫卫生区时,不要再把垃圾扫到我们班卫生区了。我已经被磨盘石和小白批评好几次了。”

崔云珠灿烂地笑笑。

“善良的狼委员放心,我一定会说的,但就怕她们不听。”

“有点诚意嘛。”

“我们班的人说,你们班经常把垃圾扫到我们班卫生区,害得我们班被扣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没办法。”

“真有这回事?我问问是谁干的,说说她们。”

兰陵美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胡燕冷笑道:

“我都见过几次了,你还装不知道。”

“燕子,你眼睛好雪亮啊!”

“你以为个个都是小红帽啊!”

兰陵美大笑。崔云珠捏捏她的脸蛋。

“老狼,别装小羊了。”

“我叫磨盘石在班上说一说,你也叫小白说一说。”

“这样最好。”

“什么书?值得包这么漂亮的书皮。”

“当然值了!”崔云珠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书,“这可是高老师特意送我的《普希金抒情诗选》。你看看,精装版,我们班唯一一本。我还怕这书皮不够好呢。你这么说,我心里踏实了。你瞧瞧,这里还有高老师的亲笔赠言和签名。高老师的字好得就像书法家一样。”

崔云珠打开封面,指给兰陵美和柳溪月看。兰陵美咂咂嘴。

“高老师对你真是与众不同!”

兰陵美瞟了一眼签字,对柳溪月笑笑。柳溪月接过书细看签字,确实是高梧桐的笔迹。共三行,第一行写着:赠崔云珠。“珠”字右边贴了两朵小小的红色玫瑰花贴。第二行没有写字,贴了九朵小小的红色玫瑰花,排成整齐的一行。第三行是遒劲有力的“高梧桐”三个字。

柳溪月以往见到这三个字,心里会暖暖的欢喜,此时却恨不得用刀戳烂这三个字。她强忍怒火顿了顿,勉强笑道:

“好精美的书皮,典雅绚丽,色彩、图案和书都很相配。包得又这么精致艺术。太难得了,恭喜你!”

柳溪月说完把书递给兰陵美。

“你也看看,开开眼界。”

兰陵美指了指书上的小玫瑰花问崔云珠。

“那些小玫瑰花很有意思,是你贴的还是高老头贴的。”

崔云珠瞟了一眼柳溪月,异常快乐地笑笑。

“当然不是我贴的。我只是加了个书皮方便珍藏。”

“这本送我了,我另买三本送你,外加三个书皮。”

崔云珠一把夺过兰陵美手里的书,夸张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太阳老高的,你就开始做梦了。”

“小气鬼,这种垃圾,送我我还不要呢。再见!”

“当然啦,这可是世界上最酸的葡萄。欢迎来玩!”

兰陵美大笑,拉拉柳溪月的袖子。

“你高兴些什么,快回教室,要上课了。”

柳溪月失神地任兰陵美拉着走进教室坐下。兰陵美盯着她看了足足五秒,叹了口气,帮她把上节课的英语课本收进抽屉,把语文课本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又翻到新课页展开压了压,在她耳边小声道:

“刚才还阳光灿烂地恭喜人家,怎么一下子就乌云满天了?”

柳溪月扑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压在书上,下巴压在手背上,呆呆地一言不发。高梧桐走进教室,有意无意瞟了几眼柳溪月。兰陵美盯着他看了几秒,鄙夷地把头转向一边。铃声响过,高梧桐开始上课,讲了几段课文后,柳溪月还是扑在桌子上发呆,无精打采萎靡不振,病怏怏的。

课间休息时,高梧桐走到两人课桌旁,对兰陵美道:

“柳溪月是不是病了?”

兰陵美把头一偏,哼了一声。

“问我干嘛,你问她。”

“柳溪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柳溪月毫无反应,像没听见似的。高梧桐沉吟几许道:

“如果身体不舒服,最好去看看医生。兰陵美,你陪她去,后面这节课不用上了。同学之间应该相互关心。”

“我才不去呢,我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天向上呢。”

“一节课不影响什么,你陪她去一趟吧。”

“去了也没用。”

“怎么了?”

“绝症,无药可救。”

兰陵美说完,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摸了摸眼睛。

高梧桐像听到晴天霹雳,惊得目光发直。

“什么病?”

兰陵美盯着高梧桐看,想确认他是不是装样子,但看不出来。

“心病,你说用什么药治?”

前后左右的同学纷纷掩口而笑。

高梧桐松了口气,皱了皱眉头。

“没生病就好好听课。”

柳溪月还是像没听见一样。

第四节课,高梧桐讲完曹操《短歌行》中的诗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时,要求同学联想与“朝”字有关的成语。

兰陵美不举手便站了起来。

“我想到了三个。”

高梧桐赞许地点点头。

“给大家说一说。”

“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朝爱夕改!”

兰陵美一字一顿,声音很大。教室里响起一片笑声。

“前两个都对,‘朝令夕改’有出处,‘朝爱夕改’出自哪里呢?”

“出自我们学校。”

“那就是出自兰陵美同学了。”

“出自敬爱的高梧桐老师。”

“没有这样的成语,是不是哪次课我口误说错了?不怪同学们,是我的过错,请同学们不要一错再错,要及时改正。”

“高老师,你有错也要及时改正,不要一错再错。”

“欢迎同学们监督,及时提醒。”

兰陵美、梁青凤、朱阁绮、冯芳菲一起大声道:

“高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监督提醒你。”

高梧桐愣了愣,觉得几人话里有话,但又想不出缘由。

第四十九章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

下课铃响,高梧桐宣布下课,全班纷纷背包拿起口缸饭盒往外走。

高梧桐慢慢整理讲桌上的教案和作业本。两三分钟后,教室里只剩了兰陵美和柳溪月还坐着不动。高梧桐笑道:“你俩肚子不饿?”

“我当然饿了。但有个人被气饱了。”

“你俩今天有点奇怪,究竟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问伤心人吧。我要打饭去了。”

兰陵美说完拿起两个饭盒走了。

高梧桐看了看门口,走到柳溪月课桌旁。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柳溪月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

“你这样我很担心。快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为什么?”

“明知故问还是故意气人?”

“我确实不知道。”

“送书给崔云珠是怎么回事?签字还用玫瑰花装饰,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高梧桐恍然大悟,“那本书是她要奖品,作为语文年级第一的奖励送给她的。是当着赵老师的面答应的,不是私下送的。不信你去问赵老师。”

“你说是奖品,但上面的签字内容一点也不像奖品。不但没写奖励缘由,而且还贴些玫瑰花作装饰。骗小孩子吧?”

“你还真是个小孩子。”高梧桐叹了口气,“签字内容我还记得,共三行。第一行:赠崔云珠同学;第二行:祝贺你语文年级第一;第三行:高梧桐。内容够明白的吧?”

“你又骗我。根本没有‘同学’两个字,也没有什么第二行,有的只是玫瑰花。我亲眼所见,兰陵美也亲眼所见。”

“太奇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装什么憨?”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

“我把书要回来算了。”

“送给人家的东西,你好意思要回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

“不知道。”

“见鬼了!”高梧桐脱口而出,见柳溪月神情凄婉,忙又笑道,“我不是说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应该明白我的心。”

柳溪月睫毛动了动,低头不语。高梧桐心疼又不知如何解释,呆看着她出神。没过多久,兰陵美走进教室来,把两个饭盒放在桌子上,坐下把一盒推到柳溪月面前:“今天的菜不错,开饭了。”说着低头闻了闻自己的饭盒,夸张地吸吸鼻子:“好香,好美味!”然后装着很奇怪的样子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高梧桐。

“高老师,肚子不会饿?”

“被气饱了。”

柳溪月噗哧一笑,把饭盒往面前移了移,打开盖子。

高梧桐见柳溪月脸上出现笑容,心安了许多。

柳溪月用勺子敲敲饭盒。

“肚子不会饿?”

“又饿了。”

“不是已经饱了?”

“还没吃呢。”

兰陵美大笑。

高梧桐走后,柳溪月讲了高梧桐的解释,又苦恼道:

“他如果撒谎,一问赵老师就知道。但书上的签字为什么会有两个版本呢?还有那些玫瑰花,究竟是谁贴的?你帮我好好想想。”

“有完没完?我受够了!”

“以后我也会帮你的。”

“我才不稀罕呢。”

“别后悔。”

“好吧,先欠着,到时候不准赖账。”

下午课间休息时,兰陵美去九十六班教室找到崔云珠。

“卫生区的事,我昨天已经跟磨盘石说了,劳驾你也尽快跟小白说一说,省得两个班被白白扣分。”

“别跟我提那磨盘石了,他有时候也是烦得很!”

“怎么了?难道他也敢得罪未来的校花学生会主席?”

“他今天早上发神经,把我的书没收了一本。”

崔云珠满脸郁闷。兰陵美心里大乐。

“你也会有失宠的时候啊!”兰陵美幸灾乐祸,脸上却装出非常同情的样子,“难道磨盘石也喜欢世界上最酸的葡萄?”

“是啊!早上第四节课,有些同学传看那本诗集,议论声有点大,磨盘石说影响上课,就没收了。他说是暂时保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还我。”

“磨盘石可能受了大洋芋的气,正找出气筒,你刚好撞在枪口上。过几天他应该就会把书还你。”

“还我我也不想要了。无所谓。”

“好啊,让赵磐石给我算了。”

崔云珠盯着兰陵美意味深长地笑笑。

“你又大白天做梦了。”

下午放学,兰陵美叫柳溪月陪她去数理化教研室。

柳溪月看了看她手里的书。

“你要去问什么问题?”

“数学问题。”

“那你拿本地理书干什么?”

“傻大姐,道具,管他什么书。”

两人到了数理化教研室,门开着,只有赵磐石一人,正批改作业。

柳溪月抬手想敲门,兰陵美努努嘴,拉着她直接往里走,到了赵磐石面前大声道:“赵老师好!”

“兰陵美,还是不注意礼貌,要先喊报告,老师同意后才能进来。”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怕被我发现?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杨玉美姐姐问起来,我最多夸大十倍。我现在就看看有没有什么违禁品。”

赵磐石笑哈哈往后一靠,指了指办公桌。

“随便看,什么也没有。”

“赵老师好。”

“你也来了。”

“爱屋及乌。”

“你说什么?”

“替柳溪月喊‘报告’”

兰陵美仔细查看赵磐石办公桌,见那本诗集压在一摞作业本下,便抽出来笑道:“这本书看起来有问题,我检查一下。”随手翻了几页,“窗子边光线好,容易看出问题。柳溪月,你也来看看。”两人走到窗边,背对着赵磐石,翻到签名页,兰陵美撕开一朵玫瑰花看一眼又贴上,全部看完,下面的字和高梧桐说的完全一致。兰陵美嘲讽地笑笑。柳溪月脸红了红。

赵磐石理了理批改完的一沓作业本。

“你俩不用看了,根本没什么问题。”

“这是人家高老师送崔云珠的书,怎么会在你这里?夺人所爱?”

“她们在课堂上传来传去,不好好听课,我就把它没收了。”

“高老师为什么要送本书给崔云珠,好奇怪。”

第五十章 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赵磐石看了一眼柳溪月,笑哈哈道:

“是崔云珠跟他要的,作为她上学年年级第一的奖品。”

“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在场。”

“赵老师你挺老实的!”

“这还用你说。”

“以后杨玉美姐姐问我什么,我只夸大五倍说。”

“有什么正事快说,我还忙着呢。”

“赵老师,你在班上说一说,扫卫生区时,不管轮到哪几个,垃圾要撮了倒进垃圾房,不准扫到旁边九十六班卫生区。不然你扫过来我扫过去的,两个班都被扣分。我说了她们又不听。我这个劳动委员太难当了。”

“星期五班会课我讲一讲。辛苦你了,工作认真负责,很好!”

“谢谢赵老师夸奖。不过也是被逼出来的。”

离开数理化教研室,两人走到一僻静处时,兰陵美道:

“真相大白了,你听风就是雨的,累不累啊?”

“你以为我喜欢那样,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错怪人家了,我看你怎么解释。”

“我才不解释呢。不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他如果真的在乎我,就会明白我的心意,就会原谅我。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要怪也只能怪他,我一点错也没有。如果他怪罪我,只说明我们无缘。一小点波折都经不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留恋。”

“说得那么轻松,到时候你真舍得?你还有很多泪要流呢!”

“流泪也许是恋爱的一部分。有时候想想,这世上有个人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流泪,也是一种幸福。都是欢笑的恋爱,即使不是藏着深深的隔阂,也肯定乏味。深深哭过笑过、悲过喜过,也许更能相互明了对方的心意。感情这种事,我永远跟着感觉走,跟着心走,绝不跟着大道理走。”

“我还以为自己是高手,原来你才是高手。”

“还要向你多学习。”

“交学费来。”

“晚饭我请你,想吃什么只管说。”

两人到外面小吃店吃饺子,回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

柳溪月找翻出本诗集来,又对镜整理头发。

“又要去掩耳盗铃了。”

“你真是吃人又羞人。陪我走一趟。”

“听你这语气,分明是说‘不准跟我去’”

“知我者,陵美也!”

“经常去他宿舍,孤男寡女的,没有越轨吧?”

“你说些什么呀,只是牵牵手而已。”

“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鬼才相信!肯定摸过拥抱过。要是我,早就把你扒光,从上摸到下,还要那个……”

“你太黄了!”

“我是嘴上黄,你是心里黄。”

“你是个熟透的的芒果。”

“你是个成熟的哈密瓜。”

高梧桐宿舍门开着,柳溪月轻轻敲敲了两下,不等回应便走进去,笑盈盈地看着高梧桐。高梧桐笑笑,站起来拥抱了她一下,喜爱地摸摸她的手,拉她坐下,指指写字台上玻璃盘子。

“宝贝,请吃火龙果。”

“你刚才笑什么?”

“高兴你来呀!”

“快说实话。”

“你越来越喜欢拥抱了。”

“喜欢一个人,才乐意他拥抱。难道你不喜欢?”

“非常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笑?”

“感觉你像个怕走路的小女孩,经常要抱抱。”

“难道要像个老太婆?”

“但你已经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厌烦还是腻味了?”

“越来越喜欢你了。你细微的变化都会牵动我的心。见到你,是我每天最幸福的向往。拥抱你,是我最快乐的期待。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习惯了你的一颦一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我倒是离得开你。”

“我的心好像已和你的心私定终身,总是驱使着我靠近你,想与你的心亲近。再抱一抱,让我的心和你的心亲一亲。”

“我的心不在身上,被你的心拐跑了。”

高梧桐大笑,拥抱着亲了亲柳溪月的脸,见她往自己身后看,忙转过身去,拿了张废报纸盖在一张快写满毛笔字的纸上,转回身笑道:

“写得不好,别看了。”

柳溪月看了一眼废报纸。

“不是这个原因吧?”

“儿童不宜。”

“我要看。”

“会影响心情。”

“我就要看。”

高梧桐掀开废报纸,方格纸上写满不断重复的四个字:醋不及防。

柳溪月笑笑,凝视着高梧桐。

“写得真好,但我不识字,请高老师讲讲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柳溪月喜欢吃醋。”

“还在生我的气?”

高梧桐拉起柳溪月的双手握在自己手里。

“看见你笑,气就全消了。如果你毫无反应,我更担心。”

“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你一下子打翻一大坛醋,还真有点吓人。”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的手臂。

“你吃起醋来更厉害,不信走着瞧。”

“只有像你这样的窈窕淑女,才会有那么大的醋意,像我这种谦谦君子,是不会吃醋的。”

“好,晾干了你好好收着,到时候还省得我重新写。写了几张?还有没有?”

“仅此一张。”

“我不信。”柳溪月一看高梧桐的笑样,就知道他在撒谎。去书架上一看,果然找到两张,墨迹已干。

“这两张我自己保管,到时候别装不识字。”

“放心,我可不像你。”

十二月中旬的一个星期六下午,高梧桐和柳溪月去省图书馆看展览。

公交车离省图书馆还有两站时,上来一个粗壮男子,个子和高梧桐差不多,看看柳溪月又看看高梧桐,走到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身边,下身故意紧贴女孩臀部,借着车身晃动磨蹭。

女孩转身瞪了男子一眼,男子毫无收敛之意,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女孩。女孩哆嗦了一下,畏惧地转回身去,换了个位置。片刻之后,那男子又跟到女孩身后,像刚才那样下身贴着女孩臀部磨蹭。

女孩可怜无助地看了看周围,全车人毫无反应,要么低垂着头,要么看着车顶。女孩不敢回头,换到车门边。没过多久,那男子又跟到了车门边,更加肆无忌惮。

第五十一章 不愿错过你最美的年华

高梧桐早已看不下去,挣脱柳溪月的手,悄悄走到那男子身后,双手突然贴到他后脑勺上,猛地往前一按一推,那男子脑门“咚”的一声重重撞到扶杆上,脑袋晃了晃,一下子瘫坐在中间过道上。

旁边的人一看纷纷远离,高梧桐乘着混乱回到柳溪月身边,不动声色扫视车上,观察其是否有同伙。那人半晌才微微抬起头来,痛苦地低垂着头,手在脑门处揉来揉去。有个人对高梧桐竖了竖大拇指,高梧桐面无表情,装着没看见。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又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继续开车。

车子靠站停下,高梧桐拉起柳溪月便往车门走,跟在那女孩后面下了车,离开站台后拉着柳溪月迅速拐进一条街,边走边不时瞟一眼身后。

柳溪月叹了口气,捏了捏高梧桐的手。高梧桐笑道:

“我会小心的,所以从后面下手,那垃圾根本不知道是谁。”

“一车的人都安安静静的,你以后还是少管闲事。”

高梧桐点点头,用力握了握柳溪月的手。

“为了你,我是无所畏惧又越来越胆小了。”

到了省图书馆二楼展厅,南边两个展厅是乡村风光作品展,北边两个展厅是民族特色服饰展。高梧桐拉着柳溪月往北边展厅走。

“你不是喜欢看画吗?”

“和你在一起,我更喜欢看服饰。”

两人进了一号展厅,沿着展台边走边看。每个民族都有几套特色服装和数量不一的饰品,女子服饰占了五分之四。一套套服饰穿在实人大小的塑料模特身上,鲜艳多彩,灿烂夺目,婀娜多姿,华美漂亮。旁边配以真人照片,更给人以丰富的想象空间。

每到一个模特旁,高梧桐都要上下打量一番,然后瞄几眼柳溪月,欢喜地笑笑。柳溪月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我看你要流口水了。快揩揩嘴。”

“这些服饰太美了。以前一个人看根本没兴趣,和你一起看完全是两种感觉,每一套都让人心动,美丽悦人。”

“这么艳羡,是不是后悔没找个少数民族?”

“当然不是。”高梧桐在柳溪月耳边小声道,“在我眼里,你一个人就相当于几十个民族。这些民族服饰,无论你穿哪套都很漂亮,都有那个民族的风致韵味,美得难以言说。如果我有钱,每个民族的特色服饰,我都要为你买一套。这样现实中可以看见美丽漂亮的你,梦中也可以见到一个个身着彩装走在云端的你。可惜我是个穷鬼。不过这也是我的一个奋斗目标。为了你,再辛苦也值。”

柳溪月凝视高梧桐几许,亲了他一下。

“只要不去买那些华丽的饰品,不讲究布料的名贵,单纯的衣服其实并不贵。你是被苗族服饰吓着了。即使买苗族服装,也不一定非买那些饰品。还有这些衣服大多是节日盛装,没有那个场景也不好意思穿,买了也是放着生虫。所以根本没必要去买,欣赏一下就行了。你在梦里见着,也不会受具体衣物的影响,更容易梦笔生花。”

“饰品不全或是布料不好的话,怎么配得上你?”

“你配得上就行了。公主也不可能穿尽天下漂亮衣服。”

“但我还是非常想见到你穿这些衣服的样子。”

“无论穿什么衣服,我还是我。你在意衣服还是人?”

“当然是在意人。”

“你最想见到我穿哪几套?”

“藏族、傣族、白族、维吾尔族,还有旗袍。”

“借着这些衣服好好想象一下吧。”

“一年内,我一定要买齐这五套。”

“我可是只能穿校服。”

“我不想错过你最美的年华。”

第一个展厅看完出来,柳溪月径直往南边绘画展厅走。

“还有一个展厅没看呢。”高梧桐拉住她。

“无非就是些衣服 ,还不如去商店看呢。我想去看画了。”

两人进了一号展厅。高梧桐一边看一边感叹。

“要是我会工笔画就好了。我一定要画四幅画,春夏秋冬各一幅,每一幅画中都有个身着彩装的你,轻盈飘逸,婀娜多姿,亭亭玉立,柔情似水,温婉明媚,笑靥如花,一笑春天到,一愁雪花飘,一怒冰暴飞。”

柳溪月笑笑,摸了摸高梧桐的额头。

高梧桐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

“情人眼里,心上人最美,再美都不为过。”

“我可不喜欢孤零零呆在画里,还是和你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好。”

高梧桐挽起柳溪月的手,拉她挨着自己往前走。看过几幅山水画后到了一幅抽象画前。画中有个女子,裸露的两个胸部大得超常,中间的黑晕形状像眼睛。她的眼睛也是大得异常。更奇异的是有四只眼睛,每一只都逼真得像会说话。

高梧桐反复盯着那些眼睛,看得有些呆。

柳溪月看看画又看看高梧桐,撇撇嘴,掐了他一下。

“你看她,她也在看你呢。”

“你冤枉我了。我是在看她的眼睛。”

“掩耳盗铃。”

“真的。”

“你看我也是只看眼睛?”

“我太爱你了。”

“这画确实很特别,抽象又寓意很深。”

“画里的人会不会感知有人在看她?”

“说不清,画中人也许是有灵魂的。”

“走吧,不敢看了。”

“色大胆小。”

柳溪月在高梧桐耳边小声说完,挽着他继续往前走。

到了一幅《三江并流》前,高梧桐又看呆了。

柳溪月拐了拐他。

“看得这么呆,江里有美人鱼?”

“这地方我做梦去过,没想到竟然那么像,太神奇了。”

“也许你跟江河有缘。”

“万溪镇也是这样,去之前我曾经梦见过。那天到达镇上,虽然是第一次来,却感觉似曾相识。疑惑了好几天,才蓦然想起梦里来过。在那梦里,我见到一个飘渺的女孩。让人惊奇的是十多天后,你出现了,身影和那梦里人一模一样。”

“那时话都不敢主动对我说一句,现在讲得天花乱坠。”

“遇到你我太幸运了。有时梦里和你走散,会害怕得惊醒。”

高梧桐拉住柳溪月的手轻轻捏了捏,感慨地注视着她。

“你是来看画还是来看……。”

“看什么都不如看你啊!”

第五十二章 悄悄问高僧,月儿美不美

周三上午,语文讲到第九章,内容是《西游记》第五回节选。

“《西游记》同学们从小就听说过,相关的小人书、画报等各类书籍很多。现在请大家回想一下看过的相关影视剧,作些思考,想到什么说什么。”

高梧桐刚说完,教室里便议论起来。

“动画片《大闹天宫》与《三打白骨精》”

“电视连续剧《西游记》”

“《哪吒闹海》是不是?”

议论一番后,焦点落到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上。

“欢迎大家说一说自己印象最深的一集。”

“第三集《大圣闹天宫》,无法无天,随心所欲。”

兰陵美说完,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又有几个同学说了自己印象最深的几集。

“还有没有同学发表看法?”

“第十集《趣经女儿国》,我很佩服那女王,很像我们班一个同学。大家猜猜是谁?”

袁春竹说完,有人立即问。

“哪点像?相貌还是身材?”

“精神思想,勇气胆量。”

教室里窃窃私语起来,目光很快聚向柳溪月。

“女王,”兰陵美轻轻拐了一下柳溪月,“看来其它宿舍也知道了。”

柳溪月脸红耳热瞟了一眼高梧桐,目光低垂看着桌上的课本。

“电视剧里有不少动听的插曲,同学们说说比较喜欢哪几首?”

“《敢问路在何方》《相见难别亦难》《天竺少女》《女儿情》”

高梧桐松了口气,终于成功转移了学生们的注意力。

“高老师,”兰陵美笑道,“你会不会唱《敢问路在何方》?”

高梧桐的直觉是应该否认,但又觉得那样太虚伪,便含糊地笑笑。

“会唱一小点,听着很像磁带绞带。”

“欢迎高老师演唱《敢问路在何方》好不好?”

教室里欢呼声四起,纷纷鼓掌,一起大声叫喊。

“高老师—高老师—高老师!”

高梧桐一看这阵势,不唱只会叫得更响,不但讲课无法继续,还会影响其它班,想了想便唱了一遍。学生们纷纷喝彩,欢快地评论起来。

“这磁带的绞带声真不错!”

“很有磁性的男中音。”

“不逼一逼,还不肯唱呢。”

高梧桐见学生们脸上满是达到目的畅快与得意,心里有些不甘。

“我已经唱了一首,你们是不是也该唱一首?”

学生们互相看看,目光又汇聚到柳溪月身上。袁春竹站了起来。

“柳溪月声乐最好,我们推荐她唱《女儿情》,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好!”

“太好了!”

“柳溪月—柳溪月—柳溪月!”

柳溪月嗔怨瞅了一眼高梧桐,高梧桐后悔得想打自己一嘴巴。

兰陵美站了起来,举手示意,众人停止了叫嚷。

“柳溪月这两天嗓子发炎,梁青凤替她唱好不好?”

众人看向梁青凤。高梧桐欣慰地想:

“今天难得太阳从西边出!”

兰陵美竖起大拇指对梁青凤笑笑,梁青凤点点头,站了起来。

“柳溪月感冒,我来唱吧。”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欢快的掌声。

柳溪月恨不得自己唱,但又无从开口。高梧桐疑惑地笑笑。

“欢迎,欢迎。请大家安静,注意听。”

梁青凤的声乐也很不错,在班上前十名以内,声情并茂唱起来。

第一段还没唱完,教室里便哄然大笑,热烈鼓掌。原来梁青凤唱的不是电视剧里原版的《女儿情》,而是她们宿舍改编过的《女儿情》。

原来的歌词是:

鸳鸯双栖蝶双飞

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圣僧

女儿美不美

女儿美不美

说什么王权富贵

怕什么戒律清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被她们宿舍改成了下面这样子:

鸳鸯双栖蝶双飞

校园春色惹人醉

悄悄问高僧

月儿美不美

月儿美不美

说什么师道尊严

怕什么校纪校规

只愿天长地久

与我意中人儿紧相随

爱恋伊爱恋伊

愿今生常相随

也就是把“满园”改成了“校园”,“圣僧”改成了“高僧”,“女儿”改成了“月儿”,“王权富贵”改成了“师道尊严”,“戒律清规”改成了“校纪校规”。众人都知道柳溪月和高梧桐的关系,“月儿”毫无疑问是指柳溪月,“高僧”自然是指高梧桐。

高梧桐窘迫地笑笑,低头佯装看教案。

柳溪月脸红了红,置身事外地翻看课本。

梁青凤唱完,对高梧桐笑道:

“高老师,我唱得怎么样?”

“很好,音色旋律都很优美!”

“月儿美不美?”

高梧桐瞟了一眼柳溪月,装傻笑笑。

“很美,像太阳一样美,特别是中秋之月,先人们不知留下了多少千古绝唱,感怀赞叹其之美好。”

“我们班的月儿美不美?”

“你们班个个都很美!”

教室响起一阵笑声。兰陵美拐了拐柳溪月。

“他越来越会耍赖了。”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人也会变得聪明。”

“你是表扬自己还是表扬他?”

“表扬你。”

“真是天生一对狗男女!”

柳溪月掐了一下兰陵美的腰。

“啊—!”兰陵美嚎叫一声,全班侧目。

“你怎么了?”高梧桐不安地问。

“柳溪月掐我。”

“为什么?”

“有人称赞我很美,她嫉妒。”

教室里笑声四起,纷纷看着高梧桐。

“柳溪月,有话好好说,随便掐人不对,快道歉。”

“知道了,高老师。对不起,兰陵美同学。”

兰陵美乐得趴到椅子上,用手紧紧捂住嘴。

“相关讨论就到此为止,我们开始分析句子。”

第二天早上,修改过的《女儿情》歌词被人写到了后黑板上。

赵磐石检查早自习走进教室,众人一见目光纷纷尾随着他。

“你们也太调皮了,什么都写些在黑板上。小心政教处的人看见,快擦掉。柳溪月,你也是的,怎么不擦一擦?”

“赵老师,”柳溪月无奈地笑笑,“我已经擦过三回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笑。

赵磐石大笑,拿起黑板擦刷刷几下擦得干干净净。

周六下午,柳溪月和高梧桐去梧桐街玩。经过一家音像店时,高梧桐又想起梁青凤唱的《女儿情》,情不自禁摸摸柳溪月的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陶醉地笑笑,在她耳边小声道:

“我的月儿,是最美的月儿。”

“我们班个个都很美。”

“你最美!”

柳溪月轻轻掐了一下高梧桐。

“欢迎再掐一下。”

“骗子!”

“疼一下,能感知你在身边,很心安。”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在他耳边轻声吟唱:

“说什么师道尊严,怕什么校纪校规,只愿天长地久,与我的木头在一起。爱恋伊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唱完亲了亲高梧桐的脸。

高梧桐大笑,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吻了吻她的额头。

“月儿,我爱你。”

“木头,我也爱你。”

第五十三章 醋意大发公报私恨

圣诞节过后,各班信箱天天爆满,贺年卡明信片骤然增多。

星期五早上课间休息,高梧桐到九十五班准备上三、四节语文课。走上讲台,高梧桐习惯性地瞟了一眼柳溪月和兰陵美的座位,人不在。拿出教案放在讲桌上,高梧桐考虑着教学要点随手翻看。生活委员抱了一大摞信件和明信片走进教室,对高梧桐晃了晃。

“高老师,你看看,我们班的魅力是不是很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生活委员大声叫着名字分发信件和明信片,被叫到的人不时发出惊喜的笑声或夸张的欢呼。有些人的明信片拿到手后还来不及看,就被同桌或旁边的人抢过去先睹为快,接着又是一阵嬉笑。

过了一会儿,生活委员来到讲桌边,晃了晃手里的明信片和信件。

“高老师,这是兰陵美和柳溪月的信和明信片,她俩不在,放在桌子上又怕被别人抓走或掉到什么地方找不着。我先放你这里,呆会儿告诉她俩来拿。这样保险点。你看行不行?”

高梧桐觉得有点异常但又看不出什么,便点点头。

“谢谢高老师。”

生活委员把信和明信片整理了一下,放在讲桌上走了。

高梧桐瞟了一眼信和明信片,顶上是张明信片,图案色彩鲜艳,两颗部分重叠的红心,一支箭从两颗心中间穿过。笔迹潦草地写着几行字:来信收到,读了一万遍;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对全世界宣布,我爱你;永远爱你!

高梧桐心里咯噔了一下,犹豫几许,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看另一面。

收件人是柳溪月,寄件人叫朱门富。高梧桐反复翻看明信片,心里非常不是滋味。“爱你一万年”五个字,像眼中钉一样很是扎心。他恨不得把明信片撕个粉碎丟垃圾桶。他心乱如麻,像突然挨了一闷棍,拿着那张明信片僵硬了似的发呆。

上课铃声响过一分多钟,高梧桐还是没有反应。生活委员举手做了个胜利手势,一个个学生幸灾乐祸又饶有趣味地盯着高梧桐,细致地观察他的表情,窃窃私语。高梧桐省过神来,愣了愣连忙大声道:“上课!”

袁春竹说完“起立”,全班声音拉长,异常响亮道:

“老——师——好——!”

高梧桐尴尬地笑笑,把教室门关上开始讲课。过了三四分钟,有人敲门喊“报告”。坐在门附近的朱阁绮打开门,柳溪月和兰陵美悠闲地走了进来。教室里响起一阵嬉笑声。

高梧桐对迟到的人极少批评处分,最多皱皱眉头就让她们回座位。柳溪月和兰陵美习惯性地往课桌走。高梧桐突然厉声道:“站住。”俩人一怔停住,疑惑不解地看着满脸怒气的高梧桐。高梧桐板着脸看了看手表。

“迟到五分钟,毫无纪律观念,随随便便怎么行?罚站十分钟。”

“赵老师找我说卫生区的事才耽搁的,不信可以去问他。”

“迟到是一回事,原因是一回事,站到窗子边,自己计时。”

高梧桐说完又接着讲课。兰陵美趁他转身写黑板时,悄悄问朱阁绮。

“怎么回事?”

朱阁绮指了指柳溪月。兰陵美对着高梧桐的后背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柳溪月感觉事情与自己有关,但又猜不出是什么事。

兰陵美不停看表,十分钟一到便拉着柳溪月到课桌坐下。

高梧桐这节课讲高尔基的《海燕》,介绍高尔基的生平事迹时,他把高尔基的全名“阿列克赛?马克西姆维奇?别什可夫”念成了“阿列赛克?马克姆西维奇?别可什夫”也没发现。很多同学发现了,故意学着高梧桐重复。柳溪月也发现了,对兰陵美小声道:

“他今天怎么了,有点反常。”

“不是反常,是发神经!”

高梧桐介绍完高尔基的事迹后又道:“大家想想,与高尔基同时代的外国作家,我们学过的还有哪些?待会儿我要提问。”

教室里讨论了一会儿后,高梧桐扫视一遍各组。

“朱阁彩,你起来回答。”

没有人站起来。高梧桐有些生气。

“朱阁彩,没听见吗?”

朱阁绮和朱彩绮一起站了起来。

“你俩都站起来干什么?”

“你叫朱阁彩回答,但我们班没有这个人,我们拿不准你是叫朱阁绮还是叫朱彩绮,所以只好两个都站起来。”

朱阁绮说完,全班哄然大笑。高梧桐尴尬地笑笑。

“对不起,我把名字念错了。”

放学后,高梧桐收拾整理讲桌上的教案和作业本。柳溪月和兰陵美背好包,拿了饭盒一起走到讲桌旁。

“今天确实是赵老师找陵美有事,以后我们一定注意。”

“无所谓,你们爱怎么就怎么。这些是你们的信和明信片。生活委员怕弄丢放在这里。”

“谢谢,她刚才告诉我们了。”

“那就这样。”高梧桐说完不再搭理两人,三下两下把作业本和教案往包里一塞,大步离开了教室。柳溪月疑惑之际气恼起来。

“偶然迟到了五分钟,犯得着发那么大火吗?”

兰陵美翻了翻讲桌上的信和明信片。

“我知道原因了。平时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吃起醋来那么失态。”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

柳溪月看完明信片,心里又喜又忧。兰陵美愤然道:

“公报私仇,冤有头债有主,关我什么事!拿我陪罚站,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别生气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午饭我请你。”

到了食堂,拥挤的高峰期已过,两人买好饭菜,找空餐桌坐下,各自默默吃了一会儿后,兰陵美道:

“那朱门富是什么人,那么直露。人帅不帅,家里富不富?”

“我一个初中同学,他爸和我爸是好朋友。人长得还可以,家里也很有钱,正在上职高,一天散混散混的。他爸生意忙管不过来,请我爸帮忙做他工作,我爸又叫我写封信劝一劝。没办法我只好写,没想到他竟以为我是主动写信给他,是喜欢他,其实怎么可能。”

“你们两家可能想撮合你俩。年龄相仿门当户对,世交知根知底,天生一对,很合适啊。说不定你们俩小时候还私定过终身呢。高梧桐有什么好的?教书匠,工资低,脾气大,还动不动就发神经。还有,他比你大很多,你就不怕上当受骗?朱门富文凭是不如高梧桐,但坦率直白,你应该考虑考虑。高梧桐身为老师却喜欢学生,有时候我觉得他就是大人骗小女孩,很不道德。而你还一天执迷不悟飞蛾投火。”

第五十四章 你罚我站十分钟,我也要罚你

柳溪月不以为然地笑笑,默默吃饭。

“你就是喜欢听他那些甜言蜜语。书上多得很呢!”

“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我相信他对我也是这样。也许这就是缘分,与生俱来的心心相通。”

兰陵美摸摸柳溪月的额头。

“还不算不太热。”

“他虽然是老师,但也只比我大五岁。你看看他今天课堂上的表现,那么失态,一点城府都没有,我都为他感到难为情。”

“你就从没想过找个年龄相仿的?”

“我习惯了当小妹妹,所以很自然地倾向于找个大哥哥,这样顺理成章就能进入角色。当然大叔也未必不可。刚好这木头撞到我心里来,正合我意。巧的是他也有个小妹,习惯了当大哥哥,真是天赐我也。如果找个同龄的,叫我去当懂事的大姐姐,感觉撒娇很别扭。”

“大哥哥照样会吃醋。”

“说明他在乎我,不把我当小孩子。”

“今天的事怎么收场?”

“正好考验他一下。”

“小心弄巧成拙。”

生活委员端着饭盒走过来,拍拍柳溪月的肩膀。

“跟你声明一下,今天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戏,顺便帮你考验一下。还以为是个情场老手,没想到嫩得很,一点也沉不住气,初中生水平。”

“多谢了。”柳溪月笑道,“坐下玩会儿。”

“睡午觉去了。再见。”

生活委员刚走,高梧桐出现了,端着装满饭菜的口缸笑道:

“我可以坐这里吗?”

兰陵美对柳溪月笑笑,默然不语。

柳溪月冷冷瞟了一眼高梧桐。

“你爱怎么就怎么!”

兰陵美一乐,强忍着没笑。

高梧桐讪笑着坐下。柳溪月和兰陵美相互看看,站起来走了。

高梧桐目送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心里空得发慌,平常喜欢的饭菜吃得味同嚼蜡。之前刚回到教研室他就后悔了。一张小小的示爱明信片,就引得他醋意大发上课失态,他真是没想到。他想弥补过失,也想知道柳溪月为什么写信给朱门富,便特意在食堂里来找她。柳溪月冷淡的表情让他从头慌到脚。那一刻,他发现他是多么害怕失去她。

星期六星期天,柳溪月和兰陵美都去外面玩,进出四合院也是悄无声息,故意避开高梧桐。接下来整整一周的语文课上,柳溪月看也不看高梧桐一眼,特意避开高梧桐关切询问的目光,淡漠地看书写字。高梧桐想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又怕惹得她更不高兴,想来想去只好罢了。想多看几眼也是怕她不高兴,于是便只好尽量不看。路上遇着,也尽力克制着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

空闲时间,高梧桐做什么都没精神。他强制自己不要去想她,结果是一小点风吹草动又会联想到她。他找到了许多放弃的理由,但彻底决绝的想法都是昙花一现。他无奈地哀叹:“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我是不是有病啊!比她漂亮的人那么多,又不是找不着,为什么偏偏喜欢她?”

漫长的一周过去,转眼又到了星期六下午。高梧桐百无聊赖地坐在写字台前,一会儿看着窗外发呆,一会儿找本书翻翻,一会儿又看着春游集体照上的柳溪月发呆。小瓷娃娃站在旁边,嘲笑似的看着他。高梧桐把它摆到柳溪月面前,过了一会儿又移到旁边。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高梧桐无精打采起身把门打开。

柳溪月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本书,面容憔悴笑道:

“我手上还有最后一本书,送来还你。”

高梧桐心里一痛,仿佛柳溪月是来做最后告别似的。犹豫了一下,他没接柳溪月递过来的书,强打精神笑笑。

“进来坐会儿吧。”

柳溪月进门把书放在写字台上,一副马上转身要走的样子。

高梧桐拉住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

“对不起!”

柳溪月一下子眼睛湿润,声音哽咽道:

“我还以为你不愿再理我了。”

“我永远也不会不理你。你整整六天不看我一眼。我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来了,感觉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那是因为你不看我,我才不看你。”

“我是怕又惹你生气,所以不敢看你。”

“一张明信片,就发那么大醋火,你也是可笑得很!”

“我也没想到会那样。那一刻,感觉你就要被夺走似的,就失控了。”

“我赌咒发誓不想再见你,但很快又想见你,担心你,真搞不懂我为什么会这样。”

“彼此彼此。我好怕失去你啊。”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

“你罚我站了十分钟,我也要罚你。”

“你要怎么罚都可以,只要你高兴。”

“把那张‘醋不及防’找出来,顶着站二十分钟。中途掉下来就再加十分钟。不会吃醋的谦谦君子,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

高梧桐笑笑,从书架上拿来那张写满“醋不及防”的纸,柳溪月接过展开放在他头上,又找了本书压在上面,开心地笑笑。

“站到窗子边,自己计时。”

高梧桐乖乖站到窗前。赵磐石从窗外经过。

“老高,你在干嘛?”

“我在练平衡感。”

“我这边有两块红砖,效果更好。”

“多谢了。”

赵磐石大笑而去。

柳溪月把高梧桐头上的书和纸取下,揪了揪他的耳朵。

“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元旦一起去爬山吧。”

“爬不动。”

“新年的第一天,我想和你一起度过。”

“以后呢?”

“也永远守着你。”

“有没有新年礼物。”

“我买了件毛衣,希望你喜欢。”

“我不要你送的礼物。”

高梧桐呆了呆,满脸失望。

“为什么?”

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我织一件毛衣给你,互相交换。”

“那怎么配得上?”

柳溪月粲然一笑。

“你配得上就行。”

“把你劳技课的作业送我就行。”

“你不是不要吗?”

“我没说过不要啊!”

“那天晚自习,你当着全班说不要的。”

“兰陵美让我试的那件是你的?”

“是啊,被她抢去跟你开玩笑。”

柳溪月看了看自己的包。高梧桐欣喜地笑笑。

“毛衣就在包里?打开我看看。”

“别看了,没有的。”

高梧桐伸手去拿包,柳溪月转身避开,又往书架后躲。高梧桐跟过去抱住她,拥着她把包拿到手里,拉开拉链,果然有件米白色毛衣。拿出来一看,左胸口处绣了一片竖起的梧桐叶,叶子上方绣了个月牙。

高梧桐摩挲着毛衣,亲了亲柳溪月的脸。

“太好了,归我了!”

“自打三巴掌。”

第五十五章 一针一线皆是情,恨不把奴织

高梧桐把毛衣放到写字台上,拉起柳溪月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三下,用脸惬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心动地笑笑。

“好巧的手,好温柔的手,一生一世都想牵着的手。”

柳溪月轻轻捏了捏高梧桐的脸。

“好厚—好厚—好厚的脸皮!”

“兰陵美居然还杜撰首诗出来,你们这些女生怪闹得的。”

柳溪月掩口笑笑,脸红了红。高梧桐摸摸她的头。

“看来你也想到了一首,快写出来我看。”

“不写,就不写!”

高梧桐强行把她抱了坐到写字台前,把她的手指掰开,把碳素笔摁到她手里,放了一本稿纸在她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

“月儿,求求你,快点写。”

柳溪月沉吟几许,一气写完把稿纸递给高梧桐。

毛衣

一针一线皆是情,很不把奴织进去。

千针万线不觉累,仅仅因为是侬穿。

高梧桐半晌无语,摸了摸柳溪月的长发。

“我这辈子,穿过你织的毛衣,再也不会穿第二个人织的了。”

“难道你妈妈织的也不穿?”

“我妈妈不会织毛衣。”

“高小梅会织吧?”

“她才懒得给我织呢。”

元旦早上,两人坐公交车到了南山脚下,买票进门上山。

天空云朵稀少,蓝得沁人,风时有时无。两人上到半山腰,身上热了起来。柳溪月脱掉外衣,露出身上的白毛衣,阳光下更加清纯靓丽。高梧桐指指她胸口正中那片桔红色梧桐叶。

“粘上去还是绣的?”

“一针一线绣的。”

高梧桐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人长得漂亮,还有双温柔灵巧的手,上天对你太优厚了。”

“也是对你优厚。我好像早点没吃够,腿有点酸。”

“我早点吃多了,正需要运动消化,趴到我背上帮个忙。”

“大骗子。”

柳溪月笑笑,让高梧桐背着走上一条木栈道。

走了三十多米,上了几级台阶后,高梧桐把她放下来。柳溪月伸个懒腰,叉腰挺胸仰望山顶。胸前衣服收紧,胸部更加凸兀,那片梧桐叶绷紧贴在两个凸峰之间,高梧桐目光像被粘住。柳溪月撇撇嘴。

“你看什么?”

“那片梧桐叶。”

“漂亮吗?”

“浓缩了春夏秋冬的美丽。”

“喜不喜欢?”

“岂止喜欢,还羡慕得很。”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

“再说这种话,我脱了丢垃圾桶。”

“不能丢,你穿在身上,我再冷也觉得暖和。”

“我织那件呢?”

“在我枕头旁。”

“垫枕头?”

“感受你的气息。”

“我这辈子,为一个人织过毛衣,就不会再为第二个人织了。”

“我这辈子,有你足矣,不会再爱上其她人了。”

下午时分,两人逛到山顶,手拉手站在崖边眺望远方。阳光已由明亮变得清淡,连绵不断的山峦枯寂萧瑟。风越来越紧,寒意渐浓。柳溪月转到高梧桐身后,扑在他背上,双手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

“你做我的挡风玻璃,帮我挡挡风。好温暖的一片大玻璃。”

“你的手好冰冷。”

“所以你的手很热啊。”

“我的心更热,帮你焐焐心。”

“我怕被熔化了。”

高梧桐大笑,捏捏她的手又继续焐着。

“冬天的山就像卸了妆的女人,颜色尽失,衣衫褴褛,苍凉寂寞。等到大雪覆盖,又像画了淡妆,穿了白裙,冰清玉洁般纯情纯美。下雪我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如果有一天我颜色尽失,你还愿不愿意牵我的手。”

“不愿意。”

“很好!”

“我要搂着你走。”

柳溪月把手从高梧桐手里抽出来,拍拍他的背。

“我才不喜欢搂着走呢。”

高梧桐转身摸了一下柳溪月的长发,手划过她腰际又抬高搂着她的肩。

“天要黑了,慢慢下山吧。”

“胆小鬼!”

柳溪月转身靠在高梧桐胸前,把他的双手拉了搭在自己腹部,温柔地摸摸捏捏:“这两只大爪爪,一点也不像农家子弟!”高梧桐大笑,分别握住她的手搭在一起,亲了亲她的脸。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扭扭身子,把手从高梧桐手里抽出来,用背拱了拱高梧桐胸口。高梧桐松开一些,十指轻扣环住她。柳溪月像小孩子似的东张西望一番,突然往下坠落。高梧桐急忙环紧手臂接住,两只手刚好托住她的胸部,忙又松开手。柳溪月“啊”的惊叫一声直往下掉。高梧桐大惊,本能地伸手飞速抱接,正正地抱在柳溪月胸部,往上一带,手臂下滑抱紧她腹部稳住。

“月儿,玩闹也要注意安全。”

话未说完,已被柳溪月用肘拐了一下。

“你想把我摔死是不是?”

“我怎么舍得。”

“为什么要松手?”

“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你突然下落的力量太大,接不住了”

“骗子!”

“没吓着吧?”

“被吓傻了,你要包养我一辈子。”

“你放心,我包养你一辈子。”

高梧桐哑然失笑。柳溪月踩了一下高梧桐的脚。

“谁要你包养了?我靠自己也能活!”

“那就同甘共苦,互相喂口水。”

“我腿吓软了,你说怎么办?”

“我背你,我的月儿。”

下山路上,晚霞越来越灰暗,鸟鸣也稀疏近无。

“元旦和你一起度过,开了个快乐的好头,这一年会很顺。”

“我还是第一次和骗子过元旦呢。”

“晚饭想吃点什么?”

“你帮我找个吃什么的理由。”

“去吃过桥米线。”

“你还记得那座桥?”

“什么桥?”

“我不饿了,什么也不想吃。”

“想起来了。一根木头横在河上,一个漂亮姑娘不敢过,我牵着她的手走。从那以后,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情景,特别是她那娇羞的笑容。”

“骗子,我又饿了,快点走。”

回到城里,天已全黑。两人找了家连锁米线店,点了两份过桥米线套餐。服务员把六份配菜、两碗米线、两大碗滚汤端上桌来,柳溪月把一份薄肉片和鹌鹑蛋放入滚汤烫了片刻,又把米线倒入汤里,闻了闻。

“好香!”

“趁热多吃点。这两天脸色苍白,清澈的眼睛也有些黯淡。”

“再啰嗦我不吃了。”

“乖,听话快吃。”

柳溪月笑笑,用筷子翻动烫里的鹌鹑蛋和肉片,用小瓷勺把鹌鹑蛋一个一个捞了放到高梧桐碗里,又用筷子搛肉片往高梧桐碗里放。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的身材真的很苗条,我那天只是开玩笑。”

柳溪月笑而不语,还是继续往高梧桐碗里搛肉片,每搛一片就看着高梧桐笑笑。高梧桐哑然失笑,凑到柳溪月耳边小声道:

“你放心,就算你将来胖得像个大面包大水桶,我也一样喜欢你,一样爱你。你多吃点,将来娃娃营养好。”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快活地笑笑,把高梧桐碗里的鹌鹑蛋和肉片全部捞到自己碗里吃起来。高梧桐喝了勺汤,又忘情地看着柳溪月吃。

“你不饿?”

“我看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你再不吃我也不吃了。”

高梧桐大口吃起来,被汤呛了一口,咳了咳。

“慢点,我吃不了那么多,呆会儿你负责吃完。”

第五十六章 有你在,无味的东西也很美味

元旦过后没几天,期末考试开始了。

技能课先考,文化课后考。周五早上九点,结业典礼如期举行。

虽然三令五申不准提前走,九十五班还是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提前走的理由都是:票已买不好退。问为什么要提前买票,原因都一样:过年票难买,不提前买不着。

白香穗问赵磐石学生哪去了。

赵磐石看了看稀稀落落的队伍,无奈地笑笑。

“不辞而别了。”

“你就是爱当老好人,小心出事。”

赵磐石巡视到柳溪月旁边。

“柳溪月,票买了没有,什么时候走?”

“还没买,计划星期一走。”

“兰陵美,你路熟,陪柳溪月去一趟。”

“已经有人去帮她买了。”

“是谁?我要在班上好好表扬一下。”

“一头爱发神经的猪!”

柳溪月踩了一下兰陵美的脚。兰陵美瞪了她一眼。

“硌着你老人家的小脚没有?”

柳溪月看着主席台上,像没听见。

“兰陵美,那人究竟是谁?”

“你问柳溪月,她知道。”

柳溪月羞涩地笑笑,低头不语。

“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赵老师。”

结业典礼结束不久,热闹的校园很快变得冷冷清清,风声似乎也比平时大了许多。下午时分,昨天还说笑声不断的四合院也沉寂下来。高梧桐帮柳溪月买了下周一的票。一是错开周末出行高峰,二是柳溪月可以再呆两天。柳溪月想早点回家,却又舍不得走。

吃过晚饭,柳溪月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便去前院找高梧桐。

高梧桐正在写字台前批改语文试卷。柳溪月拿了本书,坐在旁边默默翻看。高梧桐转身摸摸她的手笑道:“人家一听放假兴高采烈,你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烦你!”

“你们宿舍还剩哪几个?”

“只剩我和陵美了。她回家一趟,晚上再来陪我。”

“人少害不害怕?”

“有一点。不过有老师值班,你就住在前院,也不觉怎么样。只是一下子冷清下来,感觉很凄凉。”

“想家了?”

“想。但是……”

“星期一我送你去车站。”

“遇到同学不好,陵美会送我。”

“到县城下车后有没有人接?”

“已经打电话告诉家里。我先去外婆家。我爸会来接,我妈可能也会来。其实县城有车跑我们镇,也就个多小时,我说不用接了,但他还是要来县城接。我爸脾气还是犟呢!”

“如果我是你爸,我也要去接。”

“为什么?”

“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怕她遇到骗子。”

“但是已经遇到一个了。你说怎么办?”

“趁早离开他。”

柳溪月凝视着高梧桐,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眼里泪水盈动。

“又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如果你想让我离开就直说,没必要绕山绕水的。”

“我根本没这意思,跟你说句玩笑话而已。”

“没这意思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好吧,我说错了。你要一辈子守着高梧桐这个骗子。高梧桐这个骗子也要一辈子守着你。”

“我才不稀罕呢!”

柳溪月抹了把眼泪。高梧桐拥抱了她一下。

“你可能不知道,有你在这里,这四合院有一种温暖的气息,让我心安,你不在时,整个院子便了无生机,陌生枯冷,整个人心里空空的。你就要回家了,见不着你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熬呢。”

“我还要再呆两天呢。明天下午去花鸟市场逛逛。”

“你早上好好睡个懒觉。午饭想吃什么?”

“懒得跑外面。你煮给我吃。”

“我这里只能煮面条。”

“如果难以下咽,你负责吃完。”

第二天早上,柳溪月长发披肩来找高梧桐。

假期一开始,学校便无人检查仪容仪表,学生们的着装打扮便随意起来。高梧桐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正在看书等待,见到柳溪月秀发飘柔的样子呆了呆。柳溪月粲然一笑。

“不认识了?”

“还以为是哪个仙女走错门了。”

“仙女才看不上你这种穷教书匠呢。”

“人间美女柳溪月看得上就行了。”

“我肚子饿了。”

“你先找本书翻翻,很快就好。”

高梧桐煮好面条,装了两个大碗,两人加入芫荽小葱辣椒酱油盐等佐料拌了拌,在茶几边坐下吃起来。高梧桐笑道:“其实我的面条不加佐料也行,有你在,无味的东西也变得很美味。秀色可餐,一点不假。”

“我的面条有点多,吃不完怎么办?”

“倒掉算了。”

“倒哪里?”柳溪月笑看着高梧桐。

“倒我肚子里。”

“倒得下去吗?”

“就是你混在面条里也倒得下去。”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的手臂。

“你才混在面条里呢。”

吃了还剩约三分之一时,柳溪月说味道越来越淡,要再加点佐料。乘高梧桐不注意,她往碗里倒了些醋拌拌,用筷子蘸了点汤汁尝尝,点点头陶醉地笑笑:“不错,味道很完美。”见高梧桐吃完,便把碗往高梧桐面前一摆:“我吃不完了。你负责吃完。”高梧桐笑笑,递给她一张纸巾,抬起碗来大口往嘴里划,随即“啊”的一声吐了出来。

“你怎么放那么多醋?”

柳溪月哈哈大笑。

“你不是爱吃吗?”

“还好不是老鼠药。”

“如果到了那地步,放老鼠药就是浪费。”

“如果我成了老鼠,希望你给几粒大米。”

“放心,我会放在捕鼠夹上,欢迎随时来吃。”

高梧桐洗碗处理好垃圾,两人坐了一会儿便走路去花鸟市场。凤翔街上遇到几个学生,相视一笑匆匆而去。

四十多分钟后,两人到了花鸟市场,先去卖花处逛。柳溪月买了盆雏菊和绣球花,已经有种籽在土里,只需要浇水就行。

“宿舍人多,有地方摆吗?”

“宿舍只摆一盆,另一盆摆其它地方。”

“什么地方?”

“猪圈窗台上。”

“不太好吧,太委屈花了。”

“猪圈里书很多,花可以沾染书香,猪还可以帮忙浇水,很好的。”

第五十七章 如果注定有缘,花一定会开

高梧桐大笑,温柔地捏了捏柳溪月的腮。

“这么漂亮可爱的嘴巴,说出话来一点也不好听。”

“我想什么说什么。我才不学鹦鹉呢。”

“怎么突然想起来栽花?”

“用来验证缘分。两盆花,一人一盆,摆我们宿舍那盆是你的,我负责浇水。摆你宿舍那盆是我的。你对花不好,就是对我不好。要是种籽发不了芽,或是长出来后不会开花,就说明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如果命中注定有缘,花一定会开。两盆花遥相呼应,春天就可以知道结果。到时候我把花拿到你宿舍,两盆花一见面,什么都不用说,胜过千言万语。”

“你真要这样做?好好的,何必呢。”

“你相信春天花会开吗?”

“这还用问吗?”

“那你还怕什么?”

“我怕你在找借口离开我。”高梧桐叹了口气,难过地说,“但你如果真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拦,我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说话算数?”

“一定!”

“太好了!”柳溪月哈哈一笑,“我现在就离开。”

柳溪月说完就走。高梧桐愣了愣,急忙追上拉住。柳溪月甩了甩手。

“说话不算数。”

“我舍不得你。”

高梧桐说完把柳溪月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

“我才不让你离开呢。”

柳溪月笑笑,抱了抱高梧桐。

“你这样无赖,我怎么离得开你。”

高梧桐吻了一下她的脸,右手拎花盆,左手牵着她的手走。

到了一家珠宝玉器店前,三个手上、脖子上、耳朵上都戴着首饰的中年女子正在柜台旁试戴手镯。三人容貌身材根本没法和柳溪月比,但在那些精致漂亮的首饰映衬下,却显得雍容华贵,人也似乎漂亮了许多。

“好漂亮的手镯!”柳溪月惊叹一声,兴致勃勃沿着玻璃柜台东看看西瞧瞧,不时用手比试一下。高梧桐看了看那些玉手镯的价格,几乎每一个都抵得他两三年的工资。看着柳溪月白皙的脖颈和柔嫩的手腕,高梧桐囊中羞涩的卑微油然而生,忍不住悲哀地想:

“凭自己那点工资,什么时候才买得起个手镯。百无一用是书生!”

他心酸地回味着这句话,觉得很对不起柳溪月,怀疑自己是否值得她喜欢。他甚至想:如果柳溪月喜欢上了某个有钱人而离开他,也是合情合理的选择。贫贱夫妻百事哀,他没有资格让她跟着自己吃苦。他越是喜欢她,越是希望她过得好。

“看完了,都不合适。还有好多摊位呢,再往前逛逛。”

柳溪月突然停止看手镯,拉起高梧桐的手就走。高梧桐惭愧地笑笑。

“即使合适我也买不起,好无用啊!”

“买不起就买不起,又不是没有就不能活。我知道你买不起,但你愿意为我买,有这心意就够了。我们去赌石摊逛逛,也许上天愿意成全你。”

逛了几个赌石摊后,两人到了一家名叫“巧玉良缘”的摊档前。

摊档位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年终大清仓,低价大甩卖,欢迎赌一把。摊档边已围了些人,看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指指点点,有几人不断用手电筒照射端详。超过拳头大小的石头上写着价格,再小些的则用盆装着,盆边放着价格牌。高梧桐看了看那些价格,比前面几家便宜。

老板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打量一番围观的人,微笑朗声说道:

“各位,赌石是给自己一个发财的机会。不赌一把,你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运气。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人活一世,不赌一把是种缺憾。今天我们还推出特别优惠,只要你敢赌,我帮你加工,不论石头大小,一律收费一元。当然,你得一次想好要弄成什么样子,不能反反复复。”

“老板精得很,小石头可能会有人加工,大石头谁会现场加工,听着好像他亏了加工费,其实根本不会亏。”高梧桐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高梧桐指了指那些鹅卵石样子的,对柳溪月道:

“那种五十元一个,你挑个试试。”

“我不会挑,你自己挑。”

“清纯的人手气好,你指给我拿。”

柳溪月再次看了看,指了指一个扁鸡蛋似的石头。高梧桐拿起来和她一起看。旁边有个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有个人笑道:“外形很好看。”

老板对高梧桐笑笑。

“小伙子,敢不敢相信自己一次?”

高梧桐沉吟几许,对柳溪月道:

“月儿,你决定。”

“就这个了。”

“好,有胆识!交钱开石。”

高梧桐交了钱,身着劳保服的工人启动机器,人群的目光慢慢聚向机器。工人从侧面切开一个口,和一般的石头并无不同。几声叹息过后,有人幸灾乐祸道:“这种石头,公园的景观河里都捡得到。”有人笑道:“还是有点用处的,可以放在花盆里作装饰。”工人淡淡地笑笑。

“还切不切?”

“切三分之一厚,再看看里面。”

工人操作机器切开,另外三分之二的一半正中位置露出一小片均匀的墨绿,比一元硬币大些。围观的人随即发出一阵惊叹:

“原来里面藏着块翡翠,真是深藏不露!”

“成色均匀,水头足,又无有裂纹,运气怎么那么好!”

“有巧色现象,那白点像个月牙,好像还有树。发了。”

“有眼光,”老板插话道,可惜切多了点,要是从四分之一处切,估计可以多做点东西。先帮你把其它皮去掉,看看有多少可用。”

工人根据石头上墨绿的边缘,切割一番后,只剩了约一硬币大小,两硬币厚的一小片。问道:“想做什么?”

高梧桐看着柳溪月,柳溪月拍拍他的肩。

“发挥你的灵感,我相信你。”

高梧桐仔细观察,发现白点确实很像月牙,月牙下方的几缕线色很像垂柳,旁边弯弯曲曲的色差很像流水。他越看越像,便不再多想。

“做成爱心形状的坠子,图案就着色线色差处理成垂柳、溪流、月牙。”

高梧桐说完又指相关的色线色块给工人看。工人点点头。

“图案几乎已经现成,稍加雕琢打磨即可。不过……”

第五十八章 因为你独一无二,所以我独一

高梧桐对工人无所谓地笑笑。

“没关系,师傅有话只管说。”

“心形会不会有点俗气?”

“俗气就俗气,重要的是传达心意。”

“老板手气不错!”

“我只是个教书匠,石头也不是我挑的。”

老板看了看高梧桐和柳溪月,朗声笑笑。

“世间万事万物都讲缘分,玉和人也一样。你俩和这块玉有缘,这缘分,也许就是你俩一生的缘分。”

“各位赶快挑了,今天时运好,缘分在等着你们呢!”

工人接着老板说。跃跃欲试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三十多分钟后,心型坠子做好,墨绿晶莹透明,一幅惟妙惟肖的柳—溪—月图清晰明朗。老板笑道:

“好人做到底,再送条链子。你们自己选。”

柳溪月选了条白色珠链,坠子挂上后,被衬得更加青翠欲滴。

“老板,多谢了!”

“缘分,缘分!”

工人大声吆喝起来。

“免费加工,赠送链子,心动不如行动。”

高梧桐和柳溪月离开没几步,已有人交钱嚷着开石。

两人到了一棵香樟树下,高梧桐把玉坠挂到柳溪月脖子上。

“这玉,你戴起来最美。清纯的人手气好,果不其然。你运气好,上天主动送你个玉坠,根本不需要我再送了。”

“你出的钱,应该是你的,我不能要。”

“你挑的玉,你和它有缘,你不收下,对不起它。”

“你和它就没缘分?”

“当然有。”

“那就应该你留着。”

“你戴着,我心里踏实。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柳溪月把玉坠取下放到高梧桐手里。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留着吧。”

“如果不是戴在你身上,对我来说再贵重也分文不值。我留着有什么用?你不愿意要,我也不要了。留给和它有缘的人吧。”

高梧桐难过地说完,把玉坠往树枝上一挂,拉起柳溪月就走。

拐过一条街,柳溪月把高梧桐拖站住。

“你真想送我?”

高梧桐气呼呼地甩开柳溪月的手。

“除了你,我谁也不想送!”

“我们回去看看,如果玉坠还在,我会永远戴着它。”

“月儿,我真是爱你又恨你!”

高梧桐拉着柳溪月快步往回走。拐过街一看,树下站着三个人,有个人正抬手往树枝上伸。高梧桐心里一沉。两人到了树下。那三人已离开树几步,一人手里拿了片叶子。高梧桐往树上一看,玉坠还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从树枝上取下玉坠,戴在柳溪月脖子上,理了理柳溪月的长发。

“戴好,这是你自己的,与我没关系。”

“真没关系?”

“当然!”

“那我也不要了,还是挂树上吧。”

柳溪月冷冷说完,便动手解玉坠。高梧桐一看急忙拉住她的手。

“虽然没有关系,但那颗心像我的心。”

柳溪月摸了摸玉坠,满意地笑笑。

“我辈子,看来是要被困在这颗心里了。”

高梧桐拉起柳溪月的手亲了亲。

“相信我,你永远来去自由。”

“紧紧拉着人家的手,又让人家来去自由,你也真是独一无二!”

“因为你独一无二,所以我才独一无二。”

“玉坠上面没有你,遗憾吗?”

“有我的存在呢。”

“在哪里?”

柳溪月盯着玉坠看。高梧桐笑道:

“柳树下那棵小草就是我。”

“太委屈了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生守着你,足矣!”

“无赖。又骗人。”

高梧桐把柳溪月搂到怀里,吻吻她的额头。

“你听听,是心里话。”

“我为什么会遇上你这个骗子?”

“因为我上辈子就在等你。”

柳溪月把耳朵贴在高梧桐胸口听了听,笑道:

“假话,你的心跳突然快了几下。”

高梧桐大笑,牵起柳溪月的手往街口走。

经过北京路时,两人到新华书店逛了逛。

高梧桐买了本《李清照全集》,问柳溪月想不想买什么书?

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书非借不能读也!我只喜欢借,不买。”

两人在书店附近吃了晚饭,回到四合院已是傍晚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像个荒寂了千年的古院,枯叶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柳溪月回了一趟后院,又来高梧桐宿舍。高梧桐指指写字台上的两个花盆。

“月儿,雏菊和绣球花,你打算怎么浇水?”

“绣球花是我的,放在你这里,由你负责。雏菊是你的,放去我宿舍,由我负责。从明天开始浇水,我们比赛,谁的花先开谁输。输的人要无条件满足胜利者一个愿望。”

“假期怎么办?”

“也就个把月时间,先放在你这儿,由你负责浇水。开学后我再拿到宿舍去。假期里你可不能偏心。”

“要是两盆花同时开呢?”

“你输。”

“两盆都不开呢?”

“说明我们无缘。”

“你又要折磨人了”

高梧桐苦恼地笑笑。柳溪月亲了他一下。

“是琢磨一下你这块石头,看看是不是块真玉。”

“你啊,就是喜欢无事生非。”

“我也不想这样,但又管不住自己想试试。”

柳溪月神情黯淡下来,高梧桐一见连忙笑道:

“比就比,增加点刺激也好。不过你可要输得起,不准赖账。”

“是不是真心话。”

“我永远不会对你说假话。”

“后天我就要走了,会不会想我?”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真想去看看你的房间,这样就可以更真切地想象你刚躺下时的样子,睡熟时的样子,清晨醒来的样子,无论慵懒哈欠、睡眼朦胧、头发蓬乱,还是衣服当裤子穿,我都一样喜欢。”

“我睡熟时的样子,你已经偷看过两次了。”

柳溪月恨恨地瞅了高梧桐一眼,拉起他的手褪开袖子咬了一下。

“你在万溪中学实习那学期,我天天整理房间,结果你一次都没去我家看看,我恨死你了。你要赔偿我的劳动力。”

“以后我负责收拾房间,为你准备早点。”

“还要当我的闹钟,帮我挤好牙膏。”

“我记得你不漱口呀。”

“对,不漱口不洗脸不洗脚——以后我睡觉就这样。”

“月儿,我记错了,你可不能这样。求求你。”

“后悔也来不及了,除非你帮我洗脚。”

“不帮。”

“你看着办,反正我不洗。”

“好吧好吧,我帮你洗。”

第五十九章 有一样礼物你没法还钱

柳溪月笑笑,凑到高梧桐耳边细语道:

“如果你食言,我就在被窝里放个屁,混合起来臭昏你。”

高梧桐大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

“傻姑娘,越来越小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柳溪月惬意地笑笑,突地亲了一下高梧桐。

“在我的人面前,我没什么忌讳。”

高梧桐欢喜地把她抱进怀里。

“我真舍不得你走啊。”

“明天早上陵美约我去逛街,顺便买点东西,下午我再过来,后天早上她送我去客运站。”

“我也去送送你吧。”

“不要你送。”

“要是遇到熟人问,我就说去车站有点事,碰巧遇在一起。”

“我不是怕遇到熟人,是怕开车时心里太难受。”

第二天下午,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时,高梧桐正为外出旅游考虑行装,列了个清单。柳溪月见到写字台上的单子,拿起来看了看。

“带什么笔记本,拿出来瞧瞧。”

“就是个笔记本,备着记点随感随想,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是要看,快拿出来。”

“我在里面夹了宝贝,你还是别看了。”

柳溪月哼了一声,在写字台前坐下,嘟嘴托腮看着窗外。

高梧桐摸摸她的头,把笔记本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想看就看吧。别生气。你一生气,这里马上就变得黯淡无光,像灰暗的寒冬。你一笑啊,春天又来了。”

柳溪月把笔记本往旁边一攉。

“拿远点。不稀罕。”

高梧桐伸手欲拿,柳溪月一把按住,斜了他一眼。高梧桐笑笑,去洗草莓。柳溪月翻看笔记本,里面夹了四张她的照片,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各一张。想了想,拿出两张百元纸币塞进封底塑料壳里。

高梧桐洗好草莓,用玻璃盘子装了放在写字台上。

“月儿,我最爱的人,请吃草莓。”

柳溪月看了看草莓,微笑看着高梧桐。

高梧桐笑笑,抓起几颗草莓。

“张开你的樱桃小嘴,让草莓飞进嘴里。”

柳溪月微笑张口,高梧桐喂了一颗草莓到她嘴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一动一动的样子。又喂了四五颗后,高梧桐轻轻捏了捏她的腮。

“桶里有水,舀点洗洗爪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柳溪月手举到高梧桐眼前,手指握拢又展开。

“懒鬼,一点也靠不住。”

高梧桐翻看笔记本,发现了塑料封壳里的钱。

“月儿,你放钱进去干什么?我自己会带的。”

“张嘴。”柳溪月放了一颗草莓在高梧桐嘴里,“你去到外地,用那钱吃饭,就等于我和你一起吃了。”

高梧桐嚼了嚼草莓,陶醉地笑笑。

“月儿,你干脆再多赞助点,我用来住宿。”

柳溪月脸红了红,掐了一下高梧桐。

“不准得寸进尺。”

“我知足了。”高梧桐拿起笔记本亲了亲,“我太爱你了!”

高梧桐放下笔记本,柳溪月拿起来又往里面夹了三张百元纸币。

“反正就要放假了,也用不着了,就施舍给你这个穷光蛋。”

柳溪月说完,脸上飘过几缕绯红。

高梧桐心动地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接受你那么多钱。”

“不要也可以。你请我吃饭游玩的钱,我还你一半,还有你送我的礼物,我原价还钱给你。你要和我分清彼此,那就分吧。”

“有一样礼物你没法还钱。”

“什么礼物?”

“我的心,也送给你了。”

“已经有人帮你出住宿费了?”

“当然啦。”

“谁?”

“我最爱的人,我最离不开的人,我最想念的人。”

“叫什么名字?”

“柳溪月。”

两人重新洗了手坐下吃草莓。柳溪月拿起一颗送到嘴边又停住,看着窗外沉默不语,表情落寞惆怅。一阵风吹过,银杏树上残存的几片枯叶瑟瑟发抖。夕阳残照下,更显惨淡幽冷。

“你家里人快五个月没见着你了,一定很想见见你这个宝贝女儿。你肯定也想他们了。等你毕业,每次期出去,我一定带上你。”

“你倒是出去游山玩水了,把我一个人丢回老家关着。”

“我会天天想着你,你会感知我的思念。”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又要几十天见不着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

“必须三天一封。”

“会不会被老丈人发现?”

“晚上陵美回来,我叫她写一些信封,再拿来给你。”

高梧桐愣了愣,哈哈大笑。

“你好聪明,我太爱你了!”

“我太恨你了!”

“我爱你!”

“我恨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真想送送你。”

“早就说好不要你送了。”

星期一早上,柳溪月和兰陵美走过天井时,兰陵美故意大声道:

“终于放假了,回家了。”

柳溪月抬头看了看二楼,走廊上空空的,高梧桐宿舍门关着。

“你看什么?人家已经去车站等你了。”

柳溪月摸摸兰陵美的脑门,哈哈一笑。

“正常啊!怎么说起来胡话来。”

兰陵美推了一下柳溪月。

“下次我再也不送你了,要给人家个机会。”

两人坐出租车到了南部客运站,找到客车,放好行李箱。离发车还有半小时多。柳溪月去车站外买了两个大号冰淇淋,与兰陵美边吃边聊。

“买票的人很知心,帮你买在窗子边,风景无限。”

柳溪月快活地笑笑。

“碰巧。”

“我好像看见棵梧桐树一闪就不见了。”

“才吃几口你就撑昏了。”

“你怎么就不相信好朋友呢?”

“第一学期来三江,感觉很陌生。第二学期开学,想到你在这里,感觉很亲切。你已经是第二次来送我了。在这种地方有个人送别,真的很温心。谢谢你,好朋友。”

“怕不是想到我,是想到了某个人。”

“快吃吧,要化了。”

客车司机按喇叭催人,柳溪月三口两口吃完,把塑料杯递给兰陵美。

“好朋友,我会想你的,下学期见。”

客车慢慢往车站大门移动,出门拐弯驶上大道时,柳溪月无意间瞟了一眼窗外,蓦然发现高梧桐站在附近一棵香樟树下,盯着移动的客车,目光急切地往车窗看。柳溪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正正看着前方,用眼角不时瞟一眼窗外。高梧桐看见了她,欣喜地笑笑,又迅速躲到树后张望。

柳溪月满眼泪水,但还是一动不动,直到车站消失在窗外,才掏出张纸巾揩了揩泪水。

第六十章 父母旁敲侧击谈婚论嫁

客车出城奔驰在田野间,柳溪月静静看着窗外,惆怅又不舍。心里有个人,有时那么甜蜜,有时又那么酸楚。她人到了城外,心却仿佛仍在城里。想到高梧桐躲在树后悄悄相送,眼睛又湿润了。他老说她像个小孩子,其实有时候他自己更像个小孩子。

客车驶入县城已是傍晚。柳溪月到外婆家不久,柳宗凯和杨岚芝也到了,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腌肉、腊肉、核桃等家里自制自产的食品。春节临近,夫妻俩正好两件事一起做,既看望老人,也顺路接女儿。柳溪月上小学时,每到假期就住到外婆家,在县青少年宫学舞蹈。

柳宗凯进门一见柳溪月,立即上下仔细打量。柳溪月笑道:

“爸爸,你这眼光,像在扫描什么一样。”

“好几个月没见着我的女儿了,当然要仔细看看。”

“我又没瘦,还胖了点呢。”

柳宗凯脸色凝重,沉吟几许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柳溪月满脸诧异。

“没有啊!”

“那为什么眼角有泪痕,脸色也有点苍白。”

“兰陵美到车站送我,开车时有点难过。”

“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老师和家里。”

“知道了,爸爸。”

柳溪月见杨岚芝看着自己沉思,扑到她怀里搂着脖子笑道:

“妈妈抱抱,妈妈抱抱。”

杨岚芝笑笑,抱了抱柳溪月,摸摸她的头、脖子、肩膀、背、腰,又摸摸她的脸。柳宗凯哈哈大笑:“又变成个小囡囡了。过来我背背你。”

柳溪月扑到柳宗凯背上,揉捏着柳宗凯的肩膀。

“爸爸有白头发了。”

吃过晚饭,三人开车回万溪镇。

柳宗凯手握方向盘,不时瞟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柳溪月。

柳溪月静静看着前方,有时嘴角露出微笑,有时又一脸茫然寂寥。柳宗凯问她一句,她就答一句。柳宗凯不说话,她也就默然不语。以前柳溪月常爱争坐副驾驶位置,嘻嘻哈哈、东拉西扯和柳宗凯说这说那,现在却安静得像个搭便车的陌生人。柳宗凯失落地笑笑。

“爱说爱笑的小囡囡长大了。”

杨岚芝手探到前面摸了摸柳溪月的头。

“长大了才不会上当受骗。”

柳溪月笑笑,没有说话。

回到万溪镇,天已全黑。柳宗凯把行李箱拎进柳溪月房间,看了看墙上柳溪月小时候的两张照片,又看了看衣柜镜子前的柳溪月,感慨地笑笑。

“时间过得好快啊!”

“谢谢爸爸。”

柳溪月笑着虚掩上门,一个人静静整理东西。她把《在水一方》放在写字台上,又从包里取出玉坠戴在脖子上,在衣柜镜子前仔细端详。

高梧桐说得不错,她和这玉坠很配,有种相得益彰的效果。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又想起那天的情景。她正回味着高梧桐那些甜言蜜语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镜子里。柳溪月一惊,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一看,急忙拉衣服遮住玉坠,嘻嘻一笑。

“妈妈,你进来也不敲敲门,吓着我了。”

杨岚芝目光犀利地盯着柳溪月。

“哪来的玉坠?”

“兰陵美借我戴着玩,开学就还她。她有好几个。”

“在外面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如果想要,告诉家里。”

“知道啦,你们都说过几万遍了。”

“床单被套刚洗过,要不要妈妈帮你铺床。”

“当然要啦。妈妈铺的床温馨舒服,睡得香。”

杨岚芝铺好床,拿起写字台上的《在水一方》翻了翻又放下。

“把脏衣服换下来,明天我顺带洗一洗。”

柳溪月拥抱了一下杨岚芝。

“谢谢我的好妈妈。”

杨岚芝出门关上门,柳溪月换了套衣服到客厅看电视。

“这个假期要做好几场客,过两天让你妈带你去买几套新衣服,穿得有档次点。人漂漂亮亮的,衣服不能太潦草。”

“不买了。我的新校服才穿了几次呢。”

“知道了,柳老师,会给你的宝贝女儿买的。”

“如果我不退职还乡,”柳宗凯自得地笑笑,“早就是校长了。不过请我当我还不想当呢。那点工资,嫁个姑娘,像样点的嫁妆都买不起。”

“柳老板打算送女儿什么嫁妆呢?”

“至少一辆车,一套房。当然啦,男方家也不能太差,条件要翻倍才行。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可不愿意我的女儿过得紧巴巴的。”

柳溪月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像没听见父母说话似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周星驰主演的《唐伯虎点秋香》,刚开始不久。

“溪月,你爸爸的话你听见没有?”

“什么话?”

柳溪月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其实柳宗凯的几句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听到一辆车一套房时她没什么感觉,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听到柳宗凯要求男方家条件翻倍时,心里却紧了紧。

柳宗凯心里再次涌起深深的失落。柳溪月以前喜欢听大人说话,特别是与她相关的内容,更是竖着耳朵听,时不时还要插上几句,现在却像变了个人一样,话少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爸爸要给你一辆车一套房做嫁妆,很高兴吧。”

柳溪月笑嘻嘻地看了看杨岚芝。

“我还很小很小很小很小很小呢。”

“你毕业就十九岁了,婚姻法二十岁就可以结婚了。你成了家,爸爸这辈子的任务才能告一段落。”

“反正我不喜欢小小的就结婚。”

“那你觉得几岁结婚合适?”

“二十五岁以前不考虑。”

“为什么?”

“我不想比妈妈早结婚。”

“你说些什么话呀。”

“我不想比你小就结婚。”

“我还是听不懂。”

“妈妈你二十五岁结婚,我至少要二十五岁以后才结婚。”

“为什么偏偏是二十五,难道不可以二十三?”

“我也不知道。那就听妈妈的,二十三以后再考虑。”

柳溪月笑嘻嘻说完,杨岚芝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我可没叫你二十三岁以后才结婚。”

柳宗凯见柳溪月坦然自若地谈论结婚话题,完全没有往日的羞涩和难为情,心里五味杂陈,又喜又忧。喜的柳溪月愿意参与这个话题,忧的是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溪月,你妈二十五岁才结婚,不是她非要等到那个年龄,而是因为你外婆家反对才拖延的。你不要理解错了。”

柳溪月漫不经心地笑笑。

“那你们就反对我吧。”

杨岚芝看了一眼柳宗凯,不悦地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又要埋怨我妈了?我顶住压力跟你结婚够不错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把具体原因告诉你的宝贝女儿,以免她误解。”

“你一番苦心,可惜人家不想听。”

柳溪月盯着电视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柳宗凯和杨岚芝相互看了看,杨岚芝道:

“溪月,这部电影你已经看过两三次,还是那么喜欢看。”

“妈妈,真实的唐伯虎应该更有才情,不会那么猥琐吧?”

“文人其实都差不多,又穷又酸,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做事畏首畏尾,所谓的才情,不过是轻薄轻佻的伪装,只能用来骗头脑发热的无知女孩子。文章与为人,根本就是风马牛两回事。有些女孩子不谙世事,还以为风度翩翩、高雅脱俗,主动投怀送抱,其实傻得很。”

杨岚芝一点也不知道高梧桐和柳溪月的事,但她的话仿佛就是在柳溪月和高梧桐。柳溪月不自然地脸红了红。柳宗凯笑道:“还好当年我选择了数学,不然肯定也是又穷又酸,但你这个语文老师也太不给文人面子了。”

“我说的是事实。溪月,万一遇到这样的人,你要小心上当受骗,最好理都不要理。”

“这种人脸上又没写着字,你叫她怎么分辨?”

“所以说结婚还是找知根知底的好。”

“溪月,你妈妈的话你听见没有?”

柳溪月把电视调到少儿频道,笑嘻嘻地道:“听见了。万一遇到骗子文人,要小心上当受骗,最好是让对方上当受骗。”

“有胆识。好!跟你妈当年一模一样。”

柳宗凯哈哈大笑。杨岚芝没好气地皱了皱眉。

“你今晚没喝酒吧?”

第六十一章 心里已有人,女大不由娘

过了几天,柳宗凯初中同学孟大山女儿结婚,请了柳宗凯全家。

孟大山初中毕业什么也没考上,回家随父亲种植茶叶,之后又承包了几座荒山,如今已是镇上最富有的人家之一。

婚礼在镇上最气派的瀮山饭店举行。

柳宗凯一家刚到饭店门口,孟大山立即迎了上来。

“来得这么慢,是不是红包太重走不快?早说么我派车去接。”

“我怕影响你接待贵客,所以推迟一步。”

“哪来的贵客,你几个老同学就是贵客。朱开林一家也是刚到,和你一样姗姗来迟,我叫人上菜,他说人不够再等等。我说一个人一桌也无所谓。他这才说要等等你们家。你们是不是早就约过?”

柳宗凯窘迫地摇摇头,又对孟大山使眼色。

“没有没有,完全是碰巧。”

孟大山看了看柳溪月,竖起大拇指赞赏地笑笑。

“女大十八变,溪月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你眼睛变了。她从小就很漂亮。和你家淑雅一样。”

“如果淑雅是个儿子,我一定要和你打亲家。”

“女婿定了没有?”

“女大不由娘。”

“同病相怜啊。”

“门槛被踏破几次了?我送你条大理石的。”

“还在上学呢。”

“我看你早就在操心了。哦,我知道朱开林为什么要等你了。还真是门当户对呢。不影响你们的好事了,我带你进去。”

柳宗凯把鼓囊囊的红包塞在孟大山手里,全家随孟大山进入餐厅。

孟大山指指不远处一张靠窗的圆桌:“在那里,我不陪你们过去了。”

圆桌边的人也看到了柳宗凯一家,一个人起身快步迎了过来。柳溪月一看,正是柳宗凯的小学兼初中同学朱开林。两人握了握手。

朱开林笑哈哈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快入席。”

到了圆桌旁,不出柳溪月所料,朱门富果然在,西装革履,头发看起来还抹了发胶。柳宗凯指指朱门富旁边的椅子。

“你们小娃娃坐一起,我们大人坐一起。”

“好累,终于可以吃饭了。”

柳溪明一屁股坐下,与朱门富隔了一个椅子。

柳溪月揪了揪柳溪明的衣领。

“起来,换一换。”

“为什么要换?”

“我又不喝酒,你俩坐在一起,喝酒方便。”

“不影响,碰杯够得着。”

柳溪月更加使劲拖拽。柳溪明无奈地笑笑,坐到朱门富旁边。

“我这个老妹就是调皮,被宠坏了。”

“我跟她初中同学三年,早就领教过了。”

柳溪月挨着柳溪明坐下,对朱门富笑道:

“老同学,穿这么帅,等会儿是不是要去相亲。”

“你也穿得很漂亮啊,等会儿也是要去相亲?”

朱门富惦记着明信片的事,一开始还担心柳溪月害羞或怪他唐突,见柳溪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便放下心来。

“什么名牌西装?穿着那么别扭,还不如脱了丢垃圾桶。”

朱门富一听,把领带解下塞到西服上衣口袋里,把上衣脱了挂在椅子背上,只剩了毛衣衬衫。

“我也觉得别扭,现在舒服多了。”

柳宗凯与朱开林相视笑笑。

“菜已经上齐,开酒,可以动手了。”

朱门富搛了一条油炸小黄鱼放到柳溪月盘子里。

“谢谢你给我写信。”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都是抄来的,不是我想出来的。”

“我们班信箱号换过,你是怎么知道新信箱的。”

“有只鸽子叼着几张纸从我家门口飞过,掉了一张下来,被风吹落到我写字台上,我就知道了。”

“这就是缘分。”柳溪明道。

柳溪明把小黄鱼搛到柳溪明盘子里。

“我怕刺,借花献佛。”

“门富,是我告诉溪月的,你俩是同学,应该互相鼓励。”

柳宗凯说完,朱开林对柳溪月笑道:

“溪月,谢谢你。门富收到你的信后,大变样,听话多了。”

“也没做什么。朱伯伯太客气了。”

朱开林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心形缎面小首饰盒。

“溪月,真的很感谢你。我们费尽口舌,不如你一封信。你帮了我们大忙了。这是个小坠子,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送给你作为感谢,你一定要收下。”朱开林说完把首饰盒递给朱门富。

“我够不着,你递给溪月。”

朱门富站起来把首饰盒放到柳溪月面前。

“老同学,谢谢你的鼓励。”

柳溪月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碧绿的心形玉坠,图案是一轮云朵环绕的明月。另外还有一条金光灿灿的链子,一条晶莹圆润的珍珠链子。仅凭印象,她就觉得价格不菲。她突然有种感觉:高梧桐送她的那个玉坠像朵小小的雏菊,眼前的玉坠则像一朵鲜艳夺目的大红玫瑰。

柳溪月把盖子合上,灿烂地笑笑。

“很漂亮!”

朱开林和柳宗凯相视笑笑。朱门富喜不自禁,激动地拿起酒瓶给柳溪明倒酒,一边倒一边偷眼看柳溪月,杯子满了也没发现。酒溢出杯外落到桌上,流到桌边纷纷滴到柳溪明裤子上。

“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把我淹死?”

柳溪明感觉异常低头一看,连忙把酒瓶推开。

“酒满敬人,大哥别见怪。”

朱门富尴尬地放下酒瓶。杨岚芝笑道:

“溪月,喜欢就收下,谢谢朱伯伯。”

“谢谢朱伯伯。我不能收。”

柳溪月微笑说完,把首饰盒放到朱门富面前。

朱开林、柳宗凯、杨岚芝惊讶地互相看看,失望又疑惑。

朱门富脸痉挛似的僵了僵,勉强笑笑,小声道:

“为什么?是不是已经有一个了?”

柳溪月一惊,脸红了红,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笑。

“没有。学校规定不准戴首饰,我收下也没用。”

“放假还会有谁会管你?”

朱门富满脸不相信。柳溪月哈哈笑道:

“我可是个好学生,不敢违反学校规定。”

“放着毕业后再戴也可以啊。”

“毕业后的事毕业再说吧。”

“好吧,幼师的好学生,不敢影响你。”

朱门富把首饰盒放到朱开林面前。朱开林对柳宗凯笑笑。

柳宗凯想发火又怕适得其反,只好不动声色忍住。

第六十二章 小孩的事,你们大人永远不懂

杨岚芝往柳溪月碗里搛了片肉,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盘子。

“不要只忙着说话,吃点东西。”

朱门富见柳溪月吃完肉片,端起红烧肉盘子递到柳溪月面前。

“好学生,这个不违反幼师规定吧?”

柳溪月哈哈一笑,搛了一块肉放进碗里。

“谢谢,你自己也吃点。”

朱门富陶醉地看着柳溪月的笑脸,放盘子时一走神,把柳溪明的酒杯碰倒,一些酒又泼到柳溪明裤子上。柳溪明扶起杯子叹了口气。

“老妹,你真是有先见之明。”

“主要是你喜欢喝酒。”

朱门富把酒杯重新倒满。

“大哥不要生气,酒又满了。”

“你俩还是少喝点。”

“酒量小的人,媳妇都难找。”

柳溪明说完,与朱门富举杯碰了碰,一饮而尽。

“老同学,贺年卡收到了吧。”

柳溪月迎着朱门富的目光淡淡一笑。

“收到了,很漂亮。不过晚了一步。”

朱门富呆了呆,一支筷子脱手掉到桌上,捡的时候手痉挛似的不听使唤,捡了两次才拿起来。一看筷子头尾相反,又两支同时调整,结果还是相反,干脆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头,把一支筷子调换过两支来摆齐,再一一拿起来,苦涩地笑笑。

“捷足先登的大侠是谁?”

“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你连喝三杯我就相信。”

柳溪月微微沉思,拿过起酒瓶,把面前一直空着酒杯倒满,端起来一饮而尽,杯口向下,无滴酒后又转过来倒满一饮而尽,连喝三杯,然后捂着嘴腿软地坐下,咳了咳,脸红扑扑地揉了揉胸口。

杨岚芝重重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背,心疼又气恼。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你看看,是不是很舒服。”

柳宗凯强压着惊异,感觉柳溪月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熟悉又陌生。

“都怪我,我自罚十杯。”

“与你无关。我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你自罚十杯,就是在怪我。你想好了再喝。”

“我永远不会怪你,但我不希望你这样对自己。”

“你俩在打什么哑谜,说来我们听听。”

柳宗凯忍不住问道。柳溪月哈哈大笑。

“我们小孩的事,你们大人永远不懂。”

散席走到饭店门口,朱开林对柳宗凯笑笑。

“你这个女儿不简单哪。”

“我以为从小养大懂她的心思,没想到……”

柳溪月走路歪歪斜斜,几次差点把扶着她的杨岚芝带倒。

回到家里,柳溪月进房间把门一关,从枕头下摸出玉坠戴在脖子上,在衣柜镜子前挺胸照了照,摩挲着玉坠,幸福又迷茫地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穷酸的骗子,我是哪根筋出了问题?”

喝几口水,柳溪月脱了鞋子,把外衣往床边一丢,躺到床上拉被子蒙头盖上,摸着玉坠模模糊糊进入了梦乡。

过了一会儿,杨岚芝见柳溪月房间灯还亮着,轻轻敲了敲门。敲了三次没反应,便贴着门屏息静听。房间里传来均匀的鼾声。杨岚芝进门走到床边,忧虑地摸摸柳溪月露在外面的手,把蒙在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侧身而卧的柳溪月脸旁,豁然躺着那个墨绿的心形玉坠。

开学报到前一天,柳溪月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杨岚芝帮着整理衣物。

柳宗凯在门外踅了几次后走进房间,默默看着柳溪月收拾东西。

“你这样子,好像女儿明天就要嫁到远方一样。”杨岚芝笑道。

“我的女儿不会嫁得太远的。”

“爸爸,明天我自己坐车去县城,再到客运站坐车回学校。”

“还是我送你吧。”

“谢谢爸爸,你也很忙,不麻烦你了。”

柳溪月的客气和体谅,让柳宗凯高兴又失落。

“爸爸不是专门送你,是刚好要去县城办事,顺路带你一程。”

“那好吧,爸爸要帮我把行李箱放到车上,还要请我吃冰淇淋,还要一串冰糖葫芦,还要一把玫瑰干花,还要等班车出站才准走。”

“没问题,还有没有?”

柳宗凯喜形于色,笑哈哈连声答应。杨岚芝笑笑。

“不是计划去果园吗?”

“果子又不会叫爸爸。”

“你太惯她了。”

“我只有这个女儿啊。”

第二天早上,离家临上车前,杨岚芝又拉着柳溪月叮嘱。

“妈妈的话你要记着点,要小心上当受骗。”

“知道了,最好是让人家上当受骗。”

车子开动,熟悉的房屋街道往后退去,山川田野时远时近,河流曲折远去。柳溪月心里涌起阵阵难舍的伤感。过了一会儿,想到很快又可以见到高梧桐和兰陵美,难以抑制的喜悦和甜蜜又在心里四处弥漫。她静静看着前方,一会儿面露欣喜,一会儿又怅然若失。柳宗凯笑道:

“是不是在想哪个人?”

“在想陵美。”

“真的?”

柳溪月脸红了红。

“当然啦。”

柳宗凯叹了口气。

“我的囡囡长大了。”

到了三江县客运站,买票后找到客车,柳宗凯放好行李箱,又去车站外买了冰淇淋、冰糖葫芦和玫瑰干花,很享受地看着柳溪月吃,过了一会儿又问她还想吃什么?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剩点钱给爸爸加油,下次回来再让你请客。”

下午四点多,柳溪月终于到达四合院。走过天井时,她看了看高梧桐宿舍。窗子半开着,窗帘随风轻轻摇晃;门虚掩着,像在等待她似的。

进了宿舍,兰陵美还没来,朱阁绮和梁青凤已经铺好床,正准备洗澡用品。冯芳菲和顾香茗还在忙着铺床整理衣物。窗边桌子上放满了大包小包吃的东西,地上瓜子壳、花生壳、松子壳、随处可见。

柳溪月放下行李箱和背包,在床边坐下。

“你们来得好早!是不是早就盼着开学了。”

“我们可不像你。”梁青凤道。

“带了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大家一起吃。”朱阁绮道。

柳溪月打开行李箱,把带来的果脯、核桃、腰果、杏仁、开心果等放到桌子上,看了看兰陵美的床。

“陵美没来,还是来了又出去了?”

“没见着,”朱阁绮道,“她可能要明早注册才会来。”

“等我几分钟,我先和你们去洗澡,回来再铺床。”

洗完澡回到宿舍,柳溪月铺好床整理好衣物后,便坐在床边上和大家聊天吃东西。朱阁绮几人谈得手舞足蹈、兴致勃勃。柳溪月却始终提不起兴趣来,偶尔应和着插上一两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第六十三章 胸平得像没有

几人挤眉弄眼相视笑笑,朱阁绮笑道:

“柳溪月,图书馆快要关门了,还不去还书?”

“学校还没开学呢,你说的是哪家图书馆?”

“梧桐树图书馆。”

几人哈哈大笑。柳溪月笑笑。

“想把我撵走多吃点就直说。”

“你猜对了,快还书去吧,你那份我们会帮你吃。”

“算了,”梁青凤道,“我看你还是先别去了,过个十来天,等瘦下些来再去,才一个春节,我看你起码胖了六七公斤。”

柳溪月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

“胖了那么多?我怎么没发现。”

朱阁绮几人纷纷点头,梁青凤一本正经道:

“又不是突然绑坨肉在身上,是潜移默化散布到身上,自己当然不容易察觉。别人因为对你以前的样子有印象,和现在的样子对照,所以容易看出来。你照照镜子,原来你的下巴有点尖,现在变圆了。”

柳溪月拿起镜子照了照,下巴似乎真比以前圆了点,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她又照照脖子,似乎也变粗了点。摸摸大腿,好像也粗了些。

兰陵美走进门来,凑近柳溪月打量一番。

“这位胖大妈是谁?是不是走错路了。”

柳溪月放下镜子站起来,两只手分别捏着兰陵美的两腮笑道:

“乖女儿回来啦,我是你妈妈,认不出来啦?火柴卖完了没有?卖不完小心你爸爸打你断你的狗腿。”

兰陵美笑着把柳溪月的手掰开,用童音嗲声嗲气说道:

“爸爸才不会打我呢,因为他是个文质彬彬的语文老师。他的名字也很好听,叫高梧桐。好妈妈,你和爸爸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啊?”

柳溪月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揪揪兰陵美的耳朵。

“大人的事,小娃娃不要多嘴。”

“好的,晚上你和爸爸睡大床,我回我的房间睡小床。”

兰陵美还没说完,整个宿舍已笑成一片,顾香茗笑得趴到床上。

柳溪月脸一阵红一阵白,抓颗花生剥起来。梁青凤笑道:

“你俩配合得太好了。儿童剧比赛时,你俩必须参演个母女节目。”

“除非高梧桐演父亲,否则我绝不参加。”

柳溪月咬牙切齿地对兰陵美笑笑。

“你好好做梦吧。”

“为班级争光,人人有责,我报告赵老师,由他安排。”

“反正我是不演的,你们最好另找高明。”

“到时候就知道了。”

柳溪月心烦意乱坐下,对镜端详自己,苦恼道:

“陵美,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胖了很多?”

“看看你这两条粗腿,我都认不出来了,请问你是谁?”

“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柳溪月恨恨地瞪了兰陵美一眼,看着镜子发起呆来。

“你换件紧身点的衣服,就不会显得那么胖了。没有我借你一套。”

“多谢了。”

柳溪月沉思片刻,找了件紧身衣服换上,又叫兰陵美看。

兰陵美趁她不注意,两个手掌突然轻轻按在她胸脯上。

“现在又太紧了,胸平得像没有。”

顾香茗、梁青凤几人哈哈大笑。

柳溪月一把推开兰陵美,气急败坏道:

“你就是喜欢捉弄我,你太过分了。”

“我也看不出你究竟是不是胖了,你还是去找慧眼识珠的人看吧。”

“对!”冯芳菲道,“你别在这里浪费粮食了,赶快去借书,找本减肥的好好看看。我有个表哥刚和女朋友分手,原因就是那女的过完年胖了六七公斤。他担心那女的会越来越胖,以后门都进不去,所以果断分手。男人都差不多,都喜欢身材好的女人!”

柳溪月不相信却又觉得不无可能,底气不足地笑笑。

“不至于吧?如果两人真正相互喜欢,胖一点也应该没关系。”

“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柳溪月又照了照镜子,把玉坠找出来放在口袋里,拿上放假前跟高梧桐借的两本书,换鞋子准备出门。兰陵美帮她拉拉衣角。

“别紧张,失恋有助于减肥。上学期高老师才讲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难道信不过高老师?”

柳溪月龇牙咧嘴地对兰陵美笑笑。

“你的象牙太可爱。”

“晚上要不要留着门?”

“不留门我睡哪里?”

“可以睡梧桐树下啊。”

宿舍里笑得稀里哗啦。柳溪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们就是爱取笑我,懒得理你们。”

“柳溪月,”朱阁绮道,“我真羡慕你,除了在宿舍,还有个喜欢的地方可以去。有些事,即使以后可以补,也不在这个年龄了。这个年龄遇能到个相互喜欢的人,真是幸福又幸运!以后即使遇到个白头偕老的人,也错过了最美的年华。”

“人家柳溪月初三就恋上高梧桐了,老谋深算着呢。”梁青凤道。

“朱阁绮,你不也收到很多情书吗?别太挑剔了。”

“不是挑剔,是没有感觉。遇到个合适的人太难了,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人生最悲哀的,就是想痛痛快快恋爱一场,却始终遇不到情投意合的人。想等一等,又怕等来的更差,将就一下,又怕以后遇到更好的。将就不甘心,等又等不起,好为难。柳溪月,我真的好羡慕你,在情窦初开的年华,有个人和你一见倾心,又对你一往情深。”

“十八岁的人,说话像八十岁的老奶奶。不过我也有种感觉,人生最幸运的,是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个怦然心动的人,痛痛快快恋爱一场。”

“你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朱阁绮拥抱了一下柳溪月。兰陵美不屑地撇撇嘴。

“一唱一和的,完全是高梧桐的腔调。你俩太适合做他的妻妾了。唉!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不能一妻一妾——高梧桐说的。”

宿舍里笑声四起,柳溪月和朱阁绮把兰陵美摁倒在她床上,背上腿上掐了几下,拉被子盖住,把枕头压在上面,“啪啪”打了几下。兰陵美在被子下连连求饶:“饶命,饶命,对不起,我错了。”

第六十四章 想分手直说,何必旁敲侧击

柳溪月掀开被子,兰陵美坐起来,推了一下柳溪月。

“我知道了,你不想做高梧桐的老婆,所以恨我这样说。你不好意思直说,我帮你告诉他。”

“你太可爱了。不敢劳你大驾,本姑娘这就去告诉他。”

兰陵美大笑,抱住柳溪月的腰。

“不准去,不准去。”

柳溪月挣脱兰陵美的搂抱,犹豫几许还是出了宿舍。

去到前院二楼走廊,她边走边把玉坠戴在脖子上。

到了高梧桐宿舍门口,敲了敲不等应声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差点撞在门旁的高梧桐身上。柳溪月微微一笑,把门稍稍掩上一些,鼻子轻轻吸了吸,似乎有几缕淡淡的香水味。

高梧桐把灯打开,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指了指写字台上的一杯绿茶道:“喝杯茶。”柳溪月在写字台前坐下,端起杯子就喝,冷热刚好合适。放下杯子,高梧桐又加了些开水,握着她的手笑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不认识啦。”

“三十多天没见着了,先好好看看。”

“有什么变化吗?”

“胖了一小点,下巴线条更优美了。”

“怕不怕我一直胖下去,没有个止。”

“当然怕啦。要是没有个止,胖得进不了门怎么办。”

柳溪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强笑笑。

“脖子有变化没有?”

“你戴上玉坠,像绿叶上多了颗露珠,叶子更青翠,露珠更晶莹,相互映衬,相得益彰,都更美了。”

“假期里也有人送玉坠给我呢。两条链子,一条珍珠的,一条金灿灿的,玉坠也是心形的,珠光宝气,耀眼夺目。”

高梧桐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勉强笑笑。

“很昂贵吧。”

“但被我拒绝了,是不是很可惜?”

“确实很可惜,你应该收下。”

“为什么?”

高梧桐避开柳溪月的目光,茫然道:“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而你是白送都不要,将来你也许会后悔。”

柳溪月脸色突变,冷冷地甩开高梧桐的手。

“我现在就后悔了。我后悔认识你。我一心一意想着你,你却信不过我,怀疑我的心意。”说完扑在写字台上啜泣起来。高梧桐伤感地笑笑。

“我从没怀疑过你的心意。但我希望你过得轻松舒服,快乐开心。如果你过得很辛苦,我会很难过。”

柳溪月的哭声不小反而大了起来,肩膀也颤抖起来。

高梧桐起身把门关上,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月儿,对不起,我说错了。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被人家听见,还以为我欺负你,说都说不清。”

“你就是喜欢欺负我,你还不承认。”

“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求求你别哭了。”

高梧桐弯腰吻了吻柳溪月的头,把她拉起来搂在怀里。

柳溪月抹了抹眼泪,停止哭泣,挣扎了一下。

“你想和我分手就直说,何必旁敲侧击。”

“我永远不想和你分手,除非你要求分手。”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冷淡,那么长时间没见着,进门拥抱一下都不愿意。是不是因为我长胖了,就不喜欢了?”

“你才进门就很想拥抱你了,但人来人往的,得注意影响。”

“现在就没影响了?”

“见不得你伤心,豁出去了。”

两人坐下,高梧桐拿了一块桂花糕递到柳溪月嘴边。

柳溪月咬了几口,嚼了嚼,把高梧桐的手推开。

“味道不错,其它的你吃。”

“再尝尝芝麻片。”

“我胖了你真不介意?”

“当然介意啦。”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分手?”

“因为你根本就不胖,只是更圆满了些。”

“你骗人。我们宿舍的人都说我长胖了。”

“你上当了。不信去称称体重。”

“我闻到有香水味,是怎么回事?”

高梧桐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

“早上我妹妹来过。你鼻子不但漂亮,还怪尖的。”

“你刚才站在门边干什么?”

“等着为你开门。听楼梯上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

“贼头贼脑的不安好心。水是别人喝剩的吧?”

“给点信任好不好?我预感到你会来,所以先倒好了冷着。这个杯子只给你一个人用。你走后我都是洗了收起来,只有你来时才拿出来。你来的时间跟我预感的差不多,像有心灵感应似的。”

“谁跟你有心灵感应了?你还挺会自作多情的。”

“好吧,说错了,我跟你没有心灵感应,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跟你心有灵犀,心心相映,我爱你,永远爱你。”

“这次听清楚了。”

柳溪月亲了一下高梧桐的脸,指指窗台上的花盆。

“再过几天就三月份了,什么时候花才会开呀?”

“应该快了。为了这两盆花,我大年初四就回来了,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四合院,好孤独啊!”

“有没有漂亮女鬼来跟你幽会?”

“漂亮女鬼回万溪镇过春节去了。还好有她照片,可以一解相思。”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端起一盆花看了看。

“规则还记得吧?绣球花是我的,由你负责浇水。雏菊是你的,由我负责浇水。谁的花先开谁输。输的人无条件满足对方一个愿望。”

“当然记得。你输定了。”

“等会儿我就把雏菊带回宿舍去,一开花就拿过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说。拿只彩笔来,我要做个标记,防止你掉包。”

柳溪月在花盆上画标记时,高梧桐吻了一下她的脸。

“我也做个标记,防止心爱的人被掉包。”

柳溪月惬意地笑笑。

“我真的没有变胖?”

“你烦不烦?你真的不胖。再问我真要跟你分手了。”

柳溪月的笑声戛然而止,满脸凄楚,眨眨眼睛又用手揉了揉,几滴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高梧桐一下子心疼得无法言说,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打了几下。

“对不起,我又说错了。我是无心的。你不要掉眼泪了好不好。”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就不高兴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没有胖,也只是凭嘴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变胖,你又没见着……”

第六十五章 季节不同,你的美也不同

高梧桐哑然失笑,夸张地上下打量柳溪月一番。

“没见着什么?好吧,等你们上游泳课时,我来瞪大眼睛见见,省得你不相信我。其实我抱抱就知道你胖了没有,你偏不相信。游泳课你最好穿三点式泳装,那样我就不会看错了。还真是个好办法。柳溪月老师,谢谢你的诱导启发。”

柳溪月哭笑不得地跺跺脚。

“你无赖。你不准去游泳馆。”

高梧桐嘻皮笑脸,开心又无赖。

“你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只盯着你看。”

“我才不担心呢。你想去就去。”

“多谢理解,你的心胸真是像大海一样宽广。”

“语文老师,请注意修辞。”

“你的心胸像大海一样美丽!”

“堂堂的语文老师,连用个比喻都要学生提醒,唉。”

“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件小礼物。”

柳溪月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高梧桐手上多了条新裙子。

“月儿,这是送给你的春节礼物。”

柳溪月笑笑,接过裙子在身上比比试试,坐下摩挲着沉思起来。

“你放心,这裙子不贵。”

“每个季节你都要买,上个季节那条裙子还新着呢。”

“每个季节的色彩都不一样,大自然换装,你也应该换一换,我也想欣赏你因季节不同而不同的美,独一无二的美,一去不复返的美。”

“穿去年的就难看啦?”

“同样很美,但那是去年的美。新的季节,穿上新衣,沾染点季节气息,过上几年穿上,还可以感受以前的美好时光。我的好月儿,买都买来了,你就不要多想了。一个男人,心里有个痴爱的女人,心甘情愿为她买衣服,是一生莫大的幸福。”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

“你心里有几个女人?”

“只有一个姑娘,名叫柳溪月。”

“你就是喜欢找借口乱花钱。”

“反正都要花,花在你身上最值。这几年是你一生最美的年华,不穿得漂亮点,怎么对得起自己?现在多给我留下点美好回忆,将来我就不容易得老年痴呆症了。即使老了,你的美也永存心里。”

“你现在就有点老年痴呆了。我的衣服都没地方放了。”

“放我宿舍里。”

“人家看见你怎么解释?”

“我妹妹的衣服。”

“你有几个妹妹?”

“只有你一个。”

“厚脸皮!”

“带回去,明天就穿上。周末我能看几眼就值了。”

“我有点担心,跟着你将来要喝西北风。”

“我对天发誓,绝不会让你喝西北风,如果……”

“傻瓜,我开玩笑呢。”

“将来没饭吃怎么办?”

“煮衣服吃。”

“你太可爱了。”

“你太可恨了。”

“我太爱你了。”

“我太恨你了。”

“我爱你。”

“我也爱你。”

“过两周我请你去看花,愿意赏光吗?”

“我可以拒绝吗?”

高梧桐大笑,亲了她一下。

“厚脸皮!”

星期二早上第三节语文课,高梧桐刚走上讲台,教室里便响起一阵喧哗。柳溪月抬头一看,高梧桐穿了套深灰色新西装,里面是件白衬衫,打了条蓝色领带,头发刚刚理过,整个人清秀俊朗又挺拔。

“好帅气!”“好英俊!”“风流倜傥!”“文雅潇洒!”

“偶像耶!”“像个新郎官!”

“高溪月好幸福!”

“……”

目光交汇,高梧桐对柳溪月微微一笑,有些自得。

柳溪月皱了皱眉,低头看书。整整一节课,她都避免与高梧桐目光交汇。下课时也是低头看书。高梧桐疑惑不解,关心又不便去问,便只好忍着。第四节课下课,教室里很快只剩柳溪月,高梧桐收拾整理教案,见她托腮看着自己,忙去到她课桌旁,关切地问: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舒服得很,不要你管。”

“要吃药我去买,要去医院我陪你去。”

“我好得很,不要你管。”

“你这样我很担心,快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不要你管。”

“你不要急我了好不好?”

“我心里不舒服。”

高梧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为什么呢?”

柳溪月狠狠瞪了一眼高梧桐。

“你今天西装笔挺的干什么?孔雀开屏啊?你又想吸引哪一个?上课有必要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吗?你又看上谁了?快去表白啊。”

高梧桐愣了愣,抹抹脸上的唾沫。

“是想穿给你看。”

“教室里不止我一个。”

“我下次注意。”

“上课粉笔灰满天飞,穿得整洁干净点就行了。”

“知道了。”

“我送你的衬衫呢?不愿意穿就还给我。”

“天阴潮湿,洗了还没干,才临时穿了这件白衬衫。”

“以后洗衣服看着点日子。”

“知道了。你快去吃饭吧。”

“被你气得不想吃了。”

“我们去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孔雀肉。”

高梧桐大笑,凝视柳溪月几许。

“过几天我带你去动物园看孔雀。”

“今天已经看够了。”

“那就看猴子。”

“正在看呢。”

“看够了没有?”

“腻味了。”

“再见。”

高梧桐含笑离开,刚走出几步,柳溪月道:

“我想去看老虎。”

“去楼梯镜子前看吧。”

柳溪月举着语文课本追到门口,高梧桐已跑远了。

第二周星期天早上十点左右,高梧桐和柳溪月乘车到了云溪谷。

两人在谷口下了车,手牵手往谷里走。过了一会儿,高梧桐把手搭在柳溪月肩上,摸了摸她的头发。柳溪月把他的手往前拉,又往下拽。高梧桐的手无意中往下一垂,碰到柳溪月凸耸的胸部上,急忙把手抬高。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天上那朵白云。”

“哪一朵,指给我看看。”

高梧桐指了指一片散乱平铺的灰云团。

柳溪月用肘拐了一下高梧桐。

“看不清,重新指。”

高梧桐指了指一团山峰一样高耸的云朵。

“看清了。”

“好轻柔好挺的云峰,美得让人浮想翩翩。”

“不准想入非非。”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的手,把他的手从肩上放下来。

高梧桐见四周无人,手划过柳溪月的腰间往上探了探,手指刚一触着她的胸部又立即缩了回来。柳溪月气恼地踩了一下高梧桐的脚,心绪迷茫飘忽,自己也说不清是气恼他手不规矩,还是气恼他手太规矩。

“对不起!”

高梧桐羞愧地笑笑,拉起柳溪月的手握了握。柳溪月甩了甩手,高梧桐握紧不放,把她往自己身边拖了拖。柳溪月捏了捏高梧桐的腮。

“厚脸皮。”

第六十六章 千帆过尽,唯你永驻眼里

进入山谷口不久,一片群山环绕的平坦开阔谷地出现在眼前,一条小河从中间弯弯曲曲流过。数不清的清澈小溪从山间流下汇入河里。地里梨花盛开,连绵成片,零散的桃花点缀期间,白里透着粉红。

“语文老师,评价一下梨花桃花。”

“梨花清纯,桃花艳丽,各有特色。”

“你喜欢哪一种?”

“桃花。你呢?”

“我喜欢梨花。”

“梨花能得芳心的原因是?”

“洁白单纯,美丽端庄,清秀脱俗。你为什么喜欢桃花?”

“很多诗里都写到桃花,意境很美!”

“掩耳盗铃。”

“愿闻其详。”

“桃花艳丽,脂粉气浓,你喜欢桃花,是想交桃花运,还幻想着艳遇。”

高梧桐拉起柳溪月的手吻了吻。

“你就是我今生最美的艳遇,有了你这朵梨花,其它花都是枯枝败叶。”

“骗子。”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

高梧桐把柳溪月搂进怀里,让她的头贴着自己胸口。

“你听听我的心跳,很平静,一点也不心虚,说明没有撒谎。”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拍了拍他胸口。

“油嘴滑舌的。真是是奇怪,我为什么会喜欢听你的花言巧语。”

“这就是缘分,逃不过的天意,命中注定的相遇。”

“说得好像只能嫁你似的,其实是你没人要。”

“所以这么可怜的人你一定要收留了。”

“给我说点和梨花桃花有关的诗,我只知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其它就不知道了。”

“《乐府诗集》里有首《一片子》,既写到梨花又写到桃花。我背诵给你听:柳色青山映,梨花雪鸟藏;绿窗桃李下,闲坐叹春芳。意境清纯悠远,又很像写你。每次看这首诗,我都会不由自主把你想象进诗里。你身着白裙坐在窗前,长发飘柔,手托香腮,静静望着远方,梨花桃花随风飞舞,花瓣飘落到你衣上发上、手上书上。”

“我真有那么美?”

“你本来就美,在情人眼里又翻了几倍,那情景还没把你的秀丽完全体现出来呢。”

“还有没有?”

“唐诗比较多一些,我给你背诵几首:

春怨 刘方平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遇刘五 李颀

洛阳一别梨花新,黄鸟飞飞逢故人。

携手当年共为乐,无惊蕙草惜残春。

使东川?江花落 元稹

日暮嘉陵江水东,梨花万片逐江风。

江花何处最肠断,半落江流半在空。”

高梧桐背诵完,柳溪月沉默片刻道:

“意境很美,就是有些凄楚苍凉,说点你喜欢的桃花诗吧。”

“桃花诗就更多了,先给你背诵首杜甫的

绝句漫兴

肠断春江欲尽头,杖立徐步立芳洲。

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

“不好听。什么‘癫狂柳絮随风舞’,柳絮才不癫狂呢!”

“你还是有点癫狂呢,只不过是为我癫狂。”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

“最后一句真适合你。”

“不是轻薄,是喜欢你喜欢得情不自禁。”

“再说一首,必须好听一点。”

“ 题城南庄 崔护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高梧桐背诵完,摸了摸柳溪月的脸。

“人家说笑靥如花,面如桃花,你的笑脸,比这情景美好百倍。不信你笑笑试试。”

“我偏不笑。”柳溪月话没说完,人已经笑了。

高梧桐看得痴痴的,片刻后又神情黯淡。

“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后面两句让我有种害怕失去你的担忧。一想到没有你的日子,我就会难过得像要窒息。没有你,我的生活永远黯淡无味。”

“怎么说这种傻话,你还拉着我的手你呢。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多愁善感好不好。发挥你的灵感,自己作一首我听听。”

高梧桐沉吟几许道:

“ 雨后共赏花

绿肥红瘦风雨后,阳光明媚花潮涌。

花香人美还何求,只愿今生永携手。”

柳溪月心动地笑笑,扑到高梧桐怀里,任他紧紧抱着。

“你放心,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高梧桐吻了吻她的脸。

“世间有你真好!千帆过尽,唯你永驻眼里。”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拐进一条地间小道,在梨树间穿行,见一片梨树下绿草茵茵,中间散落着几棵粉红桃花,便走过去,在一棵枝条宽展的梨树下坐下。

高梧桐打开一包土豆片,撕开口递给柳溪月,又把一瓶水的盖子扭松放在她旁边。柳溪月拿了一片土豆片笑道:“张嘴。”高梧桐张开嘴,柳溪月把土豆片放进他嘴里。四个大学生模样的短裙女生从旁边走过,修长的大腿在阳光下白润丰腴,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高梧桐想起“酒池肉林”这个成语,不禁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又有三五成群的类似女生,陆陆续续,声音清脆地说笑着走过。她们裙子长短不一,有的短到腿根,有的齐膝,有三个还穿了类似古代汉服的裙装。

每伙人走过,高梧桐都会瞟一眼。柳溪月两次喂他土豆片,他都心不在焉地张口接。柳溪月皱了皱眉,悄悄掰了一小片枯树皮往他嘴里喂。高梧桐漫不经心张口接住一咬,立即“啊”地一声吐了出来,往地上看了看。

“你喂兔子啊!”

“喂色狼。”

“色狼在哪里?”

“色狼正色迷迷地盯着别人的大腿看。”

“我是在欣赏比较裙子。有个人的腿有点粗,短裙又紧绷绷的,显得像水桶一样,不适合穿短裙。你的腿修长匀称,穿上短裙,肯定比她们漂亮十倍。我一想象你穿短裙走在花间的情景,就入迷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腿修长匀称?”

“上学期,有时候你们上完舞蹈课,套件外衣,穿着舞蹈服就来教室上课,瞟一眼就知道了。”

“你偷看过哪几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只偷看过文静清秀的柳溪月同学。”

“原来早就图谋不轨了。”

“周瑜打黄盖。”

“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精诚所至终得芳心。”

“这次听清楚了。老实说,你偷看过几次?”

“从古至今,仅只一次。”

“花言巧语的骗子!”

第六十七章 你一出现,转眼春暖花开

高梧桐从袋子里拿了一片土豆片喂到柳溪月嘴里。瞟瞟附近,见暂时无人,起身摘了两朵连在一起的梨花别在柳溪月额角头发上,打量一番道:

“锦上添花,花上添锦,太美了,笑一笑。”

柳溪月紧闭嘴唇做出一脸苦相,憋了几许还是忍不住笑了。

高梧桐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开心地笑笑。

“花装饰了有些人,有些人却装饰了花。我有种感觉,没有你,生活就像冬天的树林,枯寂无聊,你一出现,转眼间就春暖花开了”

“会不会看花眼?”

“不会。你是最美的那朵,已经扎根在我心里,四季常开。”

“真的?”

“当然了!”

“有几个花瓣?”

“这个么……”

“骗子。”

“花瓣数都不一样吧。”

“我们来打赌,猜花瓣数量,就猜附近有的,猜对的人赢,输的人无条件满足赢者一个愿望。本姑娘度量大,可以让你先猜,然后一起验证。”

高梧桐笑笑,故意盯着柳溪月的腹部看。

“你看什么?”

“看看你的肚量究竟有多大。”

柳溪月脸红了红,掐了一下高梧桐,双手蒙住他的眼睛。

“先猜梨花。你猜有几个花瓣?”

“七个。”

“我猜有五个。”

柳溪月放开手,把头发上的梨花取下,举到高梧桐面前。

“你自己数数看。”

高梧桐数了数,确实是五个花瓣。

“宝贝,你胜了。有什么愿望只管说。”

“那边有棵李树,你先猜李花有几瓣,然后把我背到李树下。”

“四瓣。”

“我还是猜五瓣。”

高梧桐把柳溪月背到李树下,把一杈开满花朵的枝条拉到眼前,指着一朵花数了数,五个花瓣。高梧桐又数了两朵,还是五个花瓣。

“怎么又是五个花瓣?太奇怪了!”

“你输了,亲我一下,说一句我最喜欢听的话。”

高梧桐亲了亲柳溪月白里透红的脸颊,又疼爱地捏了一下。

“月儿,我爱你,永远爱你!”

“那边有丛迎春花,你猜猜它的花瓣数。”

“五个,这次我总应该赢了吧。”

“我猜六个。”

两人到了迎春花丛旁,高梧桐摘了一朵迎春花,一瓣一瓣扯下,轻轻放到柳溪月手心里,一共六个花瓣。高梧桐笑笑,又摘下几朵,把花瓣扯散放在柳溪月手心上,然后全部抓来往她头上撒。头上,肩膀上都落了些花瓣。柳溪月惬意地笑笑,捡起一片花瓣看了看。

“人人都像你,花都被毁完了。”

“迎春花会原谅我的。”

“为什么?”

“因为你像花儿一样漂亮,迎春花喜欢你,爱屋及乌。”

高梧桐选着花朵茂盛修长的枝条,折了两根编成一个花环,戴在柳溪月头上。打量一番,陶醉地笑笑。

“如果穿上洁白的婚纱,就更美了。”

柳溪月妩媚地笑笑,拈着一片花瓣闻了闻。

“你输了,把我背到那片桃树下。”

“太远了吧!”

“背还是不背?”

“我这生最爱背的人就是你。”

高梧桐弯腰背起柳溪月,慢慢往那片桃树走。

“木头,你猜桃花有几个花瓣?”

“六个。”

“你又输了,是五个。”

“不可能吧”

“等会儿数一数就知道了。”

走了二十多米,柳溪月便自己走。到了桃树下,两人数了几朵,每朵都是五个花瓣。高梧桐匪夷所思地笑笑。

“我又输了。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花的瓣数?”

“赵老师讲数列时介绍的。”

“数列和花瓣有什么关系?”

“有种数列很有趣,叫‘斐波那契数列’,各项数字很特别,从第三项开始每一项都是前两项的和,就是:1,2,3,5,8,13,21,34,55,……有人观察了一些花后发现,花瓣的个数也有这个规律,经过一定数量的统计,自然界中大多数花都符合这个规律,其中最常见的花瓣数是五,像梅花、桃、李、苹果、梨等都是五个花瓣。”

“原来如此。”

“看来你的强项只是语文和体育,高中数学课肯定没好好听,在忙着给女生写情书。快老实交待写给谁?”

“写给心上人,等遇到时交给她,谁知一等就是五六年,幸运的是实习时终于遇到她,欢喜得不想离开那地方。”

“如果我是一朵花,你希望有几个花瓣?”

“六个。”

“为什么?”

“说不清,就是觉得六个花瓣比较圆顺,成双成对相守。不过我还是不喜欢把你比作花。花开时很美丽,但也凋谢得快,让人伤感。”

“你有时候比女孩子还多愁善感。”

“我以前不像这样,遇到你后才变的。”

“你输了,去帮我逮只蝴蝶。”

“还是不要去招蜂惹蝶,小心被蜜蜂叮。”

“不准赖账。”

“哪里有蝴蝶?”

“遇着我告诉你。”

两人继续走,到了几棵古老的梨树下,花开得不多,花朵却很大。

柳溪月拉下一杈树枝盯着几朵细花。一只白色带黑色斑点的大蝴蝶翩翩飞来,轻盈地落到一朵花上。柳溪月一阵惊喜,对高梧桐招招手。

“木头,有只大蝴蝶,快过来捉。”

高梧桐轻轻走柳溪月身边,看了看蝴蝶。

“月儿,放过它吧。”

“它是你朋友?”

“美好的东西,还是任其自然。”

柳溪月嘟嘟嘴,看了高梧桐一眼,哈哈一笑。

“好吧,我多看几眼就行了。”

蝴蝶似乎不相信她的话,晃了晃翅膀飞走了。

柳溪月咬牙切齿盯着蝴蝶离去的方向,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蝴蝶飞飞停停,柳溪月也跟着走走停停,逮了几次都没成功。高梧桐见她天真烂漫、童心未泯的样子,不忍心再阻止,只是默默看着。

“哎哟!”柳溪月突然惨叫一声蹲了下去。高梧桐心里一紧,站起来飞奔过去蹲下一看,柳溪月右小腿上已肿起来一个红包。

“被一只大蜜蜂蜇了一下。一下子就又麻又痛,太快了!”

说话之际,柳溪月额头已开始冒汗。高梧桐抱起她走到地埂旁,放下坐在地埂上。蹲下托起她的小腿细看。肿包上有个小黑点,是断刺。高梧桐掏出指甲剪,在小黑点处斜着剪了剪,然后用嘴吮吸,吸了又吐,如此反复几次后,小黑点消失了。高梧桐又用力掐住肿包吮吸了几次,肿包小了许多,不那么红亮了。

“好些了吧?”

“好多了,没刚才那么麻痛了。”

第六十八章 春随流水远,日度锦云迟

柳溪月递给高梧桐一张纸巾,轻轻叹了口气。

“你就不怕自己中毒?我大不了忍着点,回去擦点药就行了。”

“夜长梦多,无论如何要趁早处理。这样我才放心。”

“对别人的腿又吸又舔的,也不难为情。”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最爱的人,没什么难为情的。我能感知你的疼痛,和你一样痛。”

“真的?”

“当然。”

柳溪月掩口笑笑,脸红了红。

“又想到什么好事了?快说。”

“你真想知道?可不许恼。”

“好的。快说。”

柳溪月笑笑,凑到高梧桐耳边。

“我痛经你会不会痛?”

“憨姑娘呀,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只有在某个人前面才会这样。”

“谁?”

“一个木头大笨蛋。”

高梧桐大笑,捏了捏她的腮,又揪揪她的耳朵。

“真想找只蜜蜂来,再蜇你一下,省得你喜欢作怪。”

话音未落,柳溪月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哎哟,又痛起来了,好痛!哎哟,好痛!”

“真的?”

“哎哟,好痛!”

“我帮你再吸一吸。”

“不用吸,吹一吹就行了。哎哟,好痛!”

高梧桐托着她的小腿,对着伤口处吹了吹。

“哦!好了,好了,不痛了,谢谢,谢谢!”

柳溪月开心大笑,声音清脆欢畅,似乎真的不痛了。

高梧桐见状,也高兴地笑笑。

“吸伤口很熟练嘛。”

“我还是第一次帮女人吸伤口。”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打了他肩膀一下。

“对不起,说错了,是第一次帮一个姑娘吸伤口。唉,你看看,我好心好意帮你做事,还要被你奚落,被你打。你可真是我的冤家啊!”

“才不是呢。”

“是什么?”

“浑家。”

柳溪月说完,脸红了红。

高梧桐大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来,洒家背你重新找个地方坐坐。”

高梧桐背起柳溪月,到了一块草地上挨着坐下。柳溪月望着远方默然不语。高梧桐看了看她小腿上的肿包。

“还很痛?”

“不怎么痛了。”

柳溪月说着往高梧桐身上靠了靠。高梧桐见状移到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上,双臂拢着她,抚摸着她的手。

“在担心什么?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将来你会不会离开我。有你在身边,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心慌。我太怕你离开我了。”

“我已经习惯了你,离不开你了。”

“我也是这样,所以害怕。”

“即使你撵我走,我也要赖在你身边。”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走出梨树地到了一条河边,携手缓缓而行。河边柳树成荫,微风轻拂,绿意凉凉,柳叶翠嫩欲滴。

高梧桐拉过一枝垂柳看看,转眼看了看柳溪月,戏谑一笑。

“坏笑些什么?快说。”

“我想起宋朝张玉娘的一首诗,有眼前的风景,还有你在里面。”

“骗子。”

“我背诵给听:《游春》

侍儿传野约,趣伴出隣姬。

竹外花迎佩,溪边柳笑眉。

春随流水远,日度锦云迟。

拾翠人争问,含羞独有诗。”

“我喜欢‘春随流水远’这句,水流匆匆,春去匆匆。”

“我喜欢‘溪边柳笑眉’这句,仿佛看见婀娜漂亮的你,裙裾飘飘地站在溪边柳树下,笑盈盈地望着远方,不知在等待谁。”

“在等待一头猪,名字叫高梧桐。”

高梧桐大笑,拥抱了一下柳溪月。

“像你这种说法,晏殊的词里也有你。”

“背诵来听听。”

“ 踏莎行?碧海无波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实习结束离开万溪镇后,我还真是这种感觉。一直忘不了你,又认为不可能再见到你,每次想起来就心痛。再次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笑容,简直不敢相信,像做梦一样。失而复得,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如果我毕业回老家呢?”

“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你。”

过了一周,学校组织去凤麓山公园春游。

政教处安排跟班教师时,白香穗把高梧桐安排给了九十六班,把邬开平安排给了九十五班。星期六早上八点正,一辆辆公交车依次到来,顺序停在学校大门外路边,每辆车门上都贴了张白纸,纸上写着班级编号。

上车前,兰陵美把柳溪月拉到一旁,忿忿道:

“小白把高梧桐安排跟她的班,分明就是假公济私,别有用心。”

“那么多老师学生,目睽睽,没必要杞人忧天。”

“傻大姐,你最好不要那么自信。小白艳丽妩媚、身材火辣,你不要小看了她的竞争力。等会儿一进公园,谁喜欢老师跟在屁股后面?肯定想办法跑得无影无踪,这样就只剩了两个无事可干的老师。凤麓山公园山高林密,僻静无人的树林草地很多,孤男寡女在一起,很容易擦出火花。万一小白来个突然摔倒,等梧桐树蹲下去扶时一把抱住按倒表白,甚至来个生米煮成熟米饭,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柳溪月有种发自内心的自信,但心情还是忍不住一点点烦乱起来,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兰陵美哼了一声。

“好吧,我胡思乱想,不多管闲事了。”

柳溪月左右为难,看了看正往九十六班公交车走的高梧桐,又看着兰陵美。兰陵美把头一偏一仰道:“别看我,我不认识你。”

柳溪月从后面抱住兰陵美双肩,在她耳边小声道:

“好朋友,帮我想个办法,我请客。”

“不稀罕。”

“你还不是没办法,算了。”

柳溪月松开手,失望地叹了口气。兰陵美转身笑笑。

“你放心,我会把那棵臭树弄过来的。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个弃妇似的。不高兴也要强颜欢笑,否则你就更没竞争力了。”

“又要辛苦好朋友了。”

第六十九章 骗人成功被罚站

柳溪月欣慰地笑笑。兰陵美恨恨地推了她一下。

“哪天我需要你帮忙时,一定要把你的粗腿跑瘦。”

柳溪月下意识地摸了摸大腿。兰陵美哈哈大笑。

“开玩笑的,你的腿很苗条。”

公交车只有几分钟就要开时,兰陵美下车跑到九十六班车上。高梧桐和白香穗正谈笑风生地说着什么。兰陵美道:“白老师好,赵老师有急事,让我来叫高老师去一下。”白香穗目光似剑地盯着兰陵美:“真的?”兰陵美道:“不信你去问赵老师。”高梧桐道:“白老师,我过去看一看,马上就回来。”白香穗犹豫几许道:“也好,你去看看,快去快回。”

高梧桐跟随兰陵美下了车,边走边问道:

“兰陵美,有什么事?”

“过去你就知道了。”

兰陵美说完撒腿就跑,冲上九十五班客车对邬开平笑道:

“邬老师,你看高老师已经跑着过来了,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邬开平想了想道:“是不是白老师叫我跟高老师交换班级?”

兰陵美竖起大拇指:“邬老师真聪明!”

邬开平往窗外一看,见高梧桐正急匆匆跑过来,便下车朝九十六班公交车小跑过去。高梧桐急匆匆上了九十六班公交车,走到赵磐石旁边。

“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没有啊。谁跟你说我找你?”

“兰陵美刚才急匆匆跑过去说的。”

兰陵美见高梧桐上了车,对司机笑道:“师傅,我们班人都齐了,可以开车了。”司机点点头,关门发动客车。赵磐石哈哈笑道:

“你又被骗了。”

“白香穗要不高兴了。”

“你好好哄哄她,省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话音刚落,附近忽然响起个变腔变调的声音。

“正人先正己,不要只会说学生心术不正,忘了自己。”

赵磐石听不出是谁,看看车内,也看不出什么。

“谁说的?”

隔了两排座位的兰陵美举了一下手。

“高老师说的,昨天语文课上。”

“我只说过前五个字,其它的没说过。”

“兰陵美,你一天就是坑我跟高老师。”

“我也是被人逼得没办法。”

“谁敢逼你?你不逼别人就算好了。”

“柳溪月心神不定,我怕她出事,迫不得已只好如此。不信你问她。”

“柳溪月,你是不是也有份?”

柳溪月笑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赵磐石生气道:

“你俩太过分了,罚站,快起来站着。”

柳溪月一听站了起来。兰陵美想拉住柳溪月,拉了一下没拉住,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站到前边来,有扶手安全一点,让大家也看看,引以为戒。”

柳溪月走到前边,兰陵美很不情愿地跟到车前边站着。

“站直一点,对身体有好处。”

高梧桐对柳溪月笑笑。

“站一站,可以锻炼腿部肌肉。”

柳溪月笑而不语,着趁高梧桐不注意,往他脚上踩了一脚。

高梧桐“啊”了一声。

“这车好颠!”

赵磐石拉了一把高梧桐。

“有位子了,快跟我过去坐下。”

两人坐定,赵磐石大声道:

“兰陵美、柳溪月,谢谢你俩给我们让座。”

“不用谢,把座位还给我们就行了。”

“听不清,下车再说。”

兰陵美轻轻拐了拐柳溪月。

“磨盘石变聪明了。”

公交车陆续到达山脚下的公园大门前,各班下车整理队形,准备排队进入公园。赵磐石对高梧桐道:

“你还是去跟白香穗解释一声,小心她找我麻烦。”

“怎么解释?”

“你随便编,哄得她相信就行。”

话音刚落,白香穗已经朝九十五班队伍走了过来。

“白老师,我正要归队,没想到你就来了。”

高梧桐笑道。白香穗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你怕跟我在一起,躲起来了。”

“没有没有,九十五班确实有点急事。”

“究竟是什么急事?”

“有个学生突然不舒服,赵老师怕累着邬老师,所以叫我到他们车上跟着观察,万一要送医院也有个帮手。”

“哪个学生不舒服?”

赵磐石笑笑,看着高梧桐不说话。

高梧桐扫了一眼九十五班队伍,犹豫几许道:

“柳溪月。”

“哪里不舒服?”

“大腿抽筋。”

“小腿抽筋常见,大腿抽筋太少见了。”

“可能有些人喜欢小腿抽筋,有些人喜欢大腿抽筋。”

高梧桐慌不择言,赵磐石实在忍不住想笑,忙转身看向别处。

柳溪月就站在旁边,恨恨瞪了一眼高梧桐。兰陵美悄悄摸了摸柳溪月的大腿,在她耳边小声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真是与众不同。”

白香穗走到柳溪月旁边,看了一眼她的大腿。

“柳溪月,你还蛮特别的,喜欢大腿抽筋,好些了没有?”

柳溪月晃了晃腿,一本正经道:

“谢谢白老师,已经好多了。”

白香穗离开不久,各班宣布了集合时间和地点后,便排队往公园大门里走。进入公园没多久,各班便三五成群散开了。

高梧桐和赵磐石看了几个景点,在一个岔路口分开,各往学生远去的方向走。高梧桐走走停停,边看风景边寻觅柳溪月的身影,很希望能在某个地方遇到她。学生们一部分穿各班统一买的运动服,大部分穿着蓝黑色校服套装中的几件,远看近看,都不容易看出谁是谁。

柳溪月今天穿的是校服套装中的蓝黑色背带裙和上衣,看着很像她的人,走近了却不是。遇到教过的学生,高梧桐与她们说笑几句,或受邀坐下一起吃东西闲谈一阵,如此一晃便到了下午。

高梧桐越想遇到柳溪月,却越是遇不到,便随兴漫步闲逛,不知不觉到了望海楼下。望海楼有四层,很适合远眺云海林海。高梧桐看完匾额楹联刚要上台阶,忽然听到有个声音道:“高老师好!”

高梧桐四面张望,学生混杂着游客进进出出,看不出是谁,便继续上台阶。刚上了三级台阶,又有个声音道:“高老师好!”高梧桐往附近长椅一看,两个人正在看报纸,宽大的报纸举得很高,脸被遮得看不见,蓝黑色裙子和外套说明是幼师学生。

第七十章 怎么舍得掐你,爱还来不及呢

高梧桐折下台阶,走到两人旁边。报纸放下,露出两张笑脸。原来是兰陵美和柳溪月。兰陵美笑道:“高老师,一心只盯着楼上的白娘子,心爱的人在眼皮低下都看不见。”

高梧桐看了一眼柳溪月,欢喜地笑笑。

“真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你们。”

“柳溪月跟我打赌,说在这里会遇到你,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你们是早就商量好了设圈套给我钻,还是有心有灵犀啊?”

“坐着干嘛,都到楼下了,不上去看看太可惜了。”

“我倒很想上去,但柳溪月身体不舒服,爬不动四楼。”

“看样子不像啊。”

“她是在强颜欢笑,不想让别人担心。”

“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她大腿抽筋了。”

“究竟哪里不舒服?”

“她心里不舒服,想要你背她上去。”

“你真爬不动?”

柳溪月避开高梧桐关切的目光,没好气道:

“一百层高也没问题。”

“学生太多了,人言可畏。”

“陵美,你上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才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呢。有些人嘴上说得很漂亮,其实都是骗人的空话。我说你太幼稚你还不承认,现在应验了吧。在乎你的人才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不在乎你的人什么都是理由。高老师,不麻烦你了,我会背她上去。你身体好,先上去‘一览众山小’吧,白老师刚上去不久,正在装饰你的风景呢。”

“陵美,你不要说了。”柳溪月满脸失望。

高梧桐犹豫几许,把柳溪月手上的报纸一把夺过来,卷折成圆筒状,戳了四个孔,往头上一罩,恰好露出两只眼睛、鼻孔和嘴,稍稍调整后拢了拢脖子处的报纸,不容置疑地对柳溪月说道:“起来,我背你上去。”

兰陵美从包里翻出根松紧带打了个结,高梧桐接过套在脖子上。

柳溪月起身趴到高梧桐背上,高梧桐搂着她大腿直起身来就走。

兰陵美跟在旁边,笑着对柳溪月做了个胜利手势。

“蒙面人,走慢点,背不动就说。”

“先练练也好,”高梧桐笑哈哈道,“迟早要背新娘子,。”

“放我下来,”柳溪月挣扎了一下,“我自己上楼。”

“新娘子,”兰陵美笑着拍了拍柳溪月的背,“乖一点。”

“听见没有,”高梧桐晃了晃,“新娘子,不要乱动。”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把脸贴着他的背,尽量避免与人对视。

到了顶层,高梧桐弯腰刚把柳溪月放下,白香穗快步走了过来。

“白老师好!”

兰陵美和柳溪月连忙问好。白香穗打量了一下高梧桐。

“这蒙面人是谁?竟然能把你背到四楼,力气怪大的。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哥柳溪明,从家里来三江看我,听说我们来这里春游,就跟到这里玩。小时候他就喜欢背着我闹,现在还是没有改掉。他脑子有点问题,一激动就喜欢弄些东西罩在头上,别人一碰就大发雷霆,甚至乱咬乱叫。他还有个毛病就是疼痛反应比较弱,掐他的时候就像不会疼,没反应。”

“不可能吧?”

“是真的。白老师。我掐给你看。”

柳溪月使劲掐了一下高梧桐的手臂,高梧桐疼得挺了挺身子,但却装出一副没感觉的样子。白香穗惊讶地笑笑。

“还好是人掐,要是狗咬怎么办?”

“这个倒不怕,他会跟狗赛着咬,狗搞不清状况,往往被他吓跑。他恢复正常后,经常一嘴狗毛,家里也很头疼。他这次来公园玩,其实是看病之余来逛逛。”

高梧桐点点头,张大嘴巴露出牙齿做了个咬的动作。

白香穗一惊,畏惧地往后退了退。

“你们有没有见着高梧桐老师?”

“见着了,在一楼后门椅子上看报纸呢。”兰陵美道。

“你们慢慢看,我先下去了。”

白香穗快步从内楼梯往下走,身影刚一消失,高梧桐便连忙把头上的报纸扯掉,从外楼梯往下冲,在底楼后门外的一条长椅上坐下,把皱报纸拉平整,遮住脸装模作样看了起来。片刻之后,白香穗出现在后门口。

高梧桐放下报纸朝白香穗挥了挥手。

“白老师,来这里坐坐。”

“不了,我去别处看看。”

柳溪月和兰陵美在楼上目送着白香穗远去,下楼来找高梧桐。

“高老师,辛苦啦。”柳溪月低头笑道。

“你下手好狠。”高梧桐板着脸。

兰陵美笑笑,把柳溪月的手臂拽了伸到高梧桐到面前。

“这个人就是可恨,狠狠掐她一下,帮我也解解气。”

高梧桐用报纸轻轻打了打,恨恨地喘了口粗气。

“你就是喜欢掐人,这次非让你尝尝被掐的滋味。记住,只准笑,不准叫,不准哭。”说完握紧拳头捏了捏,骨节咯咯直响。

柳溪月可怜兮兮求饶地看了一眼高梧桐,咬着嘴唇不说话。

高梧桐张开手掌,右手拇指食指活动着伸向柳溪月的手臂。手指触着柳溪月的袖子时,柳溪月紧张得手抖了抖,眼睛也闭了起来。

高梧桐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袖子,又把手收回来。

兰陵美笑笑,把柳溪月的手放下。

“掐得这么狠,真是没见过。”

柳溪月睁开眼睛笑笑。

“吓死我了。”

“人家怎么舍得掐你,爱还来不及呢。”

柳溪月脸红了红,对高梧桐柔怜地笑笑。

高梧桐用报纸拍拍她的头。

“你嘴巴子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说我会跟狗赛着咬。”

柳溪月调皮地笑笑。

“名师出高徒嘛。”

高梧桐哈哈大笑。

“腿没什么问题吧?”

“都是瞎说的。谁叫你说我大腿喜欢抽筋。”

“不要那么肉麻好不好,我要吐了。”

“是不是你的恐高症出现反应了,下次不能再爬那么高了。”

“你才恐高症呢!我要去大草坪了。”

“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偏僻吗?”高梧桐道。

“听说可以骑马。”柳溪月道。

“你们穿裙子方便吗?”

“不影响,有衬裤呢。”

“依依不舍的,你到底去不去。”

“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

“注意安全!”

高梧桐目送着两人消失在拐角处,又接着翻看报纸,不知为什么,心跳似乎越来越快,心慌心乱,莫名其妙的不安感越来越沉重,压得人像要窒息似的。又过了一会儿,高梧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把报纸往垃圾桶里一丢,快步往大草坪走。

第七十一章 骑马玩遇流氓

大草坪是后山一块三四个足球场大小的平坦洼地,周围是陡峭不一的山坡。高梧桐在山坡上四处瞭望,见对面山脚下有人和马,便小跑着赶过去。近了一看,柳溪月骑在一匹白马上,牵马人三十来岁,袒露的右手臂上有个呲牙咧嘴的狼刺青。兰陵美骑在一匹棕色马上,牵马人也是三十岁来岁,光头,袒露的胸口上有个大大的虎刺青。

“坐稳,要出发了。” 狼刺青吆喝一声,完拍了一下马背,又拍了拍柳溪月的小腿,见柳溪月没有反应,手便往上伸入裙子里乱摸。柳溪月害怕地惊叫一声:“流氓,你干什么!我不骑了,我要下来。”

“有本事自己跳下来,不然等我摸够了再说。”

狼刺青狞笑几许,使劲拍了一把马背,白马一下子乱跳乱转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柳溪月低身慌乱尖叫,不远处有几个牵马人东张西望寻找顾客,像没听见一样。高梧桐正要冲过去把柳溪月扶下来,却见兰陵美也在马背上哭叫。那棕色马不知是比较性烈还是被那虎刺青打得太重,乱转乱跳了几下前脚突然立了起来。兰陵美抓抱不稳,向后一倒就往下掉。如果落到马蹄下,后果不堪设想。高梧桐像抢攻射门一样,不顾一切直奔过去,探身伸手一接,又抬高大腿接球似地往上一垫,抱稳跑出几米放在草地上,又奔向那匹白马。

狼刺青把马绳子一丢,握拳迎了上来。高梧桐毫不畏惧地迎着直冲过去。两人快要接近时,狼刺青对着高梧桐脑门就是一拳,高梧桐轻轻侧身一让,拳头擦着他耳朵滑过。高梧桐借着往前冲的惯性,稍稍屈身对着狼刺青的小腹狠狠击出一拳,触到软处时拳头猛地一震。一声闷响后,狼刺青痉挛似地张大嘴巴,痛苦地捂着小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白马已经跑出四五米,柳溪月大声哭叫。

“救我,快救我。”

高梧桐猛跑几步踩住马缰绳,抓起来往自己方向拉了拉,从侧边靠近马身子,双手往上一伸道:“不要怕,弯下身来我抱你。”柳溪月犹豫了一下,朝高梧桐方向弯腰往下倾。高梧桐一把抱紧她的腰,脚下用力身子往左边一转,把柳溪月带离马背,抱着小跑到兰陵美旁边,弯腰轻轻放到草地上。他站起来刚要转身,背上已挨了一拳,晃了晃急忙用右肘往后狠命一撞,借势转身抬腿一脚猛蹬出去,正好蹬在虎刺青左脚小腿骨上。虎刺青啊了一声,左腿一软,晃了晃往前一倾倒在地上。

高梧桐转身四看,拎起两人的背包挎在肩上,又把还在发抖的柳溪月和兰陵美拉了站起来,一只手拖着一个便跑,直到跑出草坪上了山坡才慢下来。柳溪月和兰陵美擦了擦眼泪,任由高梧桐拉着走。翻过一个山头到了前山,远近可见的人多了起来。高梧桐放开手两人的手,把肩膀上的两个包取下来,分别挎到柳溪月和兰陵美肩上。

“不要怕,没事了。自己的包自己背吧。”

柳溪月和兰陵美相互看看,拉了拉背包带子,谁也没说话。又走了一段路,高梧桐见路边不远处小亭子无人,便指了指道:“到亭子里休息一会儿。”两人顺从地跟到亭子里坐下。高梧桐道:“把你们带的东西拿出来吃,我也沾沾光,真有点饿了。”

兰陵美拿出一个面包和三根火腿肠递给高梧桐。

“高老师,谢谢了!”

“谢谢你的面包火腿肠。”

高梧桐把一根火腿肠剥开部分包装后递给兰陵美,又同样剥了一根递到柳溪月面前。

“吃点东西。”

“我不要。”

柳溪月气呼呼地把高梧桐的手打开。

高梧桐把面包递到她面前。

“不想吃火腿肠,就吃面包吧。”

“我不要。”

柳溪月大叫一声,把高梧桐的手打开。

高梧桐把火腿肠递到她嘴边。

“没事了,手抖没关系,我拿着你咬。”

“我不吃,拿远点。”

柳溪月怒声说着,一巴掌打在高梧桐手上,火腿肠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粘满了灰尘。高梧桐皱了皱眉,想发火又心疼她,只好强忍着。

“你究竟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先来抱我?”

“那个时候她情况非常紧急,离我也最近,所以……”

柳溪月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音愤怒叫道:

“难道我就不危险?你根本就不关心我的死活。”

“你是不是被吓懵了,净说胡话。”

“我清醒得很!”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事实明摆着,我在你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你呀……”

兰陵美越听越不是滋味,勉强笑笑。

“高老师,对不起,我去找班上同学了,你们慢慢来。”

“注意安全,不要再去偏僻的地方。”

兰陵美站起来就走。柳溪月恨恨地瞪了高梧桐一眼。

“呆在这里干什么,赶快跟着去。”

“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我才不要你管呢!走开,离我远点。”

“好,我不管你了。”

高梧桐冷冷说完,转头看着远处。

“你不走我走。”

柳溪月说着腾地站起来,往亭子另外一个口走出去,气呼呼地一直往前走,走了四五百米远,才猛地感觉路越来越窄,两旁杂草丛生,寂静阴森,魅气弥漫,像是通向一片荒墓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转身远眺刚才那小亭子,里面空空的。她害怕又心酸,眼泪盈眶,把水杯从包里拿出来,打开盖子喝了几口又盖上。

突然,不远处路边树丛里突然有树枝异样地晃了晃。她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似要蹦出胸腔,手一松,水杯掉在地上往身后滚了几步远,腿也软得似乎不听使唤。她绝望地看了看周围,转身走几步弯腰捡起水杯,心一横转身往回走。她刚转过身来,蓦然发现高梧桐站在路中央,正张开双臂朝她微笑。

柳溪月呆了呆,紧跑几步扑到高梧桐怀里,水杯脱手掉到地上也不管了,紧紧抱着他放声哭了起来,身子一颤一颤的。高梧桐紧紧搂着她,心疼地吻了一下她泪痕斑斑的脸颊。

第七十二章 爱悠悠恨悠悠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啜泣着小声道: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为什么又要来管我?”

“我当然是不管你了,现在管你的是九十五班跟班教师。”

柳溪月一听大声哭了起来。高梧桐紧紧抱了抱她。

“你放心,我要管你的,管你一辈子,只要有我在,舍命我也会保护你。这里无人,好好哭一场,哭过了就不能再掉眼泪了。”

柳溪月抽抽噎噎又哭了几分钟。高梧桐松开手,拿出几张纸巾,柳溪月接过一张擦了擦眼泪。高梧桐捡起地上的水杯,用纸巾擦了擦粘在上面的泥土,打开盖子递给她。

“喝口水,放松一下。”

柳溪月喝了几口水,苍白的脸色好转了许多。高梧桐用纸巾帮她揩揩脸颊,拉起她的手往回走,见刚才的小亭子里没人,便一起进去坐下。柳溪月打开背包,掏出一袋山楂片、一袋梅子干递给高梧桐。

“我现在不想吃,你多吃点。”

高梧桐笑笑,撕开袋子,拿了片山楂片递到柳溪月嘴边。

“你不吃点我也不吃。”

柳溪月张嘴咬住嚼了起来,又用手接了一片。高梧桐吃了几片山楂片,指了指柳溪月的背包。

“还为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

“我才不会想着你呢!”

“我倒是会想着某个人,一想到她就很快乐。你想不想知道是谁?”

“我才不在乎你想着谁呢!”

“那好,我要移情别恋了。”

“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心里只有月儿,一想到她就很快乐。”

“这次听清楚了。”

高梧桐把梅子袋撕开,递到柳溪月面前,柳溪月随手抓了几颗往嘴里放。一颗从指缝里掉到地上,滚落到一根火腿肠旁边。柳溪月一看,正是被她从高梧桐手里打掉的那根。高梧桐意味深长地笑笑。

“你俩还真是好朋友啊!”

“我才不是梅子呢!”

“梅子优点很多呢,不但会唱歌,还会说‘对不起’”

柳溪月嘟了嘟嘴,幽幽一笑。

“知道了,高老师。”

两人走出小亭子,柳溪月又去拉高梧桐的手。高梧桐避开笑笑。

“大路上人太多了,很安全的。”

柳溪月打了一下高梧桐的手臂,嗔怨道:

“你真是胆大包天又胆小如鼠!”

两人走上大路不久,朱阁绮、梁青凤和其他几个同学追了上来。柳溪月悄然融进几人里面,离开了高梧桐。

回校公交车上,高梧桐见柳溪月和兰陵美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毫无芥蒂的样子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二周星期三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后,高梧桐低头收拾教案整理作业本,时不时对经过讲台说“老师再见”的学生点一下头。他收拾好东西一看,柳溪月和兰陵美还坐着没走。高梧桐走过去笑道:

“听得入迷还是没钱吃饭了?”

“高老师,该怎么谢谢你呢?”

高梧桐见兰陵美郑重其事的样子,想了想道:

“记住三点。第一点,以后要多注意安全,不要太轻信别人。万一遇到危险要沉着镇定,不要慌,‘两害相权取其轻’,随机应变,没办法时吃点亏也无所谓,活着就有办法可想。”

“高老师,你好像不会害怕一样。”

兰陵美满脸钦佩。高梧桐摇摇头,淡淡地笑笑。

“我也会害怕的。那天我拉着你们赶快跑,就是害怕他们有帮手,害怕他们有刀棍利器。见你们处在危险中,我其实比你们更害怕,害怕你们受到伤害,但我别无选择。”

“高老师,你以前打过架吧。”

“踢足球时因为恶意冲撞的原故,大学一二年级时还打过几次,之后就改邪归正了。也因为打架的缘故,我跟人练过散打、形意拳和陈氏太极拳,虽然都是半瓶醋,但逼急了还是能像兔子一样咬人。”

“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却一点也不手软。”

“为了你们,打死那俩垃圾都不解恨。”

“主要是为了我旁边这个人吧!”

“主要是体重不一样。”

柳溪月瞪了一眼高梧桐。

“语文老师,请注意用词。”

“知道了,柳溪月同学。”

“第二点呢?”

“忘了这件事,不准再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

“第三点?”

“快去吃饭去。”

“就没有了?”

“既然你问,就额外给你多一点。”

“请讲。”

“指甲经常剪一剪。”

“多谢提醒。但我要留着掐坏人。”

兰陵美笑着推了一下柳溪月。

“你把坏人掐跑了,万一再遇着好人,谁来救你?”

“你的问题太难了,老师就在面前,你问老师。”

“还是留点力气吃饭。”

高梧桐回讲桌拿公文包和作业本。柳溪月经过讲台时,一只手握成爪子形状,对着高梧桐抓了抓,微笑而去。高梧桐欣慰地笑笑。

高梧桐写字台窗外是个废弃的荒庙院落,前身叫文昌宫,被战火毁坏后就没了香火,只剩了古旧的沧桑与幽深。年复一年,院里的小池塘时满时浅,银杏树、白玉兰、小池塘中假山上的迎春花、草地上的蒲公英随季节荣枯兴衰,似乎也不需要人管。有一次柳溪月问高梧桐院落名字,高梧桐随口说叫废园。自那以后,两人便叫它废园。

四月下旬一个周六下午,高梧桐正临摹柳公权字帖时,两只小鸟落在外窗台上,清脆地叫了几声,熟门熟路地蹦跳寻找食物。过了一会儿,高梧桐转头看旁边的柳溪月,只见她像没听见鸟鸣似的,沉着脸在翻那本“叶子集”。往常,只要小鸟飞来,她就会撒麦子在窗台上,看小鸟啄食。

高梧桐起身撒了些麦子在外窗台上。

“月儿,小鸟来找你了。”

“哪几片梧桐叶呢?”

每次他俩出去玩,都要一人采摘一片叶子,夹在一本小册子里带回四合院,放进一本厚厚的古汉语词典里压几天,然后用线或胶水固定在一张加厚的活页纸上,写上时间地点,签上两人名字,按时间顺序放到活页文件夹里。另外每次季节交替时,他俩也会专门去采摘叶子作纪念。

“那天有个大学同学带了几根雪茄来,说用柴片点燃味道好,找不到柴片,就用火柴点燃叶子,再用叶子点燃雪茄,就把那几片梧桐叶用掉了。”

“很好!全部烧掉算了。”

第七十三章 童心未泯

柳溪月把活页夹啪地往写字台上一丢,落在砚台上,墨汁飞溅,高梧桐手上、身上、脸上墨迹斑斑。高梧桐一把抓起活页夹,看了看手和衣服上的墨渍,连忙用纸擦活页夹上的墨汁。

“月儿,对不起。”

柳溪月哼了一声,嘟嘴看着窗外。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

“烧,赶快烧,全部烧掉。”

“你再生气,小鸟要笑话你了。”

外窗台上正在啄食的小鸟听见似的叫了两声。

柳溪月腾地站起来走到窗子边,“咚咚”使劲捶了几下窗框。小鸟惊飞起来,在废园上空盘旋几圈后落到白玉兰树顶上。柳溪月探手出去,把外窗台上的麦子乱扫一气,攉落到废园里。

“连你也来欺负我,再不给你吃,饿死你全家。”

高梧桐哑然失笑又不敢笑出声,默默清理好写字台,洗手洗脸后换了件衬衫,拿了一串荔枝放在写字台上。

“月儿,吃个荔枝吧。”

“你还会不会再这样?”

“不会了。”

“衬衫等会儿我洗。”

“还是我洗吧。”

“你生气了。”

“被人看见说闲话。”

“你就是生气了。”

“洗衣服太便宜你了,请我吃晚饭。”

“被吓着了吧。”

“高小梅发起火来,不亚于你。”

柳溪月羞赧一笑,轻轻咬住高梧桐剥好递到嘴边的荔枝,吃完后剥了一个喂高梧桐。一串荔枝吃完,高梧桐收拾垃圾,柳溪月拿来装麦子的玻璃瓶,舀了些麦子撒在外窗台上。

过了一会儿,两只小鸟悄然落下,欢快地啄食起来。柳溪月蹑手蹑脚走到窗台边。小鸟看了看她,认识似的也不害怕,继续蹦跳着啄食。柳溪月欣喜地笑笑,小声小气道:“小鸟,刚才不是我不好,是木头惹我生气,我才对你们发火。都是木头的错,都怪他。哪天你们啄他几下,或者拉泡便便在他身上,惩罚他一下,顺便也帮我出口气。”

小鸟晃了晃小脑袋,明白似的叫了两声又继续啄食。

柳溪月大乐,揪了揪高梧桐的耳朵。

“太好了,大坏人要被惩罚了!”

高梧桐揉了揉耳朵。

“已经被惩罚得很惨了。”

“还不够。以后不准再抽烟。”

“我也早想戒了,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我可没逼你。”

“我自愿的。”

柳溪月打开玻璃瓶,又舀了一些麦子撒在外窗台上,隔着玻璃对小鸟做了个鬼脸。小鸟看了看她,后退几步又蹦跳着过来吃。柳溪月眉开眼笑,一瞥见高梧桐若有所思凝视着自己,便过去摸摸他的脸。

“你脸上飘过一片乌云。”

“你刚才的样子,太像幼儿园小朋友了。”

“不要避重就轻。”

“我在想,我太老,你太小,会不会有代沟?”

“什么意思?”

“看你天真可爱的样子,心里受到触动,突然冒出来点担心。”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你比我大了五岁呢,就像五百年一样。我帮你介绍个同年同月同日同点同分同秒生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高梧桐大笑,连忙摆摆手,“我已经习惯了和我的月儿在一起。虽然她有时候童心未泯,天真幼稚得像小孩子,但我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就像月亮,小月牙和满月一样都很可爱。”

“哼!我小起来可以上幼儿园,大起来可以当你老婆。你老爱说我小,其实你也没大几岁。你一百我就九十五,差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你跑去万溪中学勾引我,把我引到这里,又想把我甩掉,你做梦!”

“我前几天确实做了个梦,向你求婚,你不愿意,要三年后再说。”

“当然不愿意了,因为有代沟。”

“为什么要三年后再说呢?”

“看你能不能填平代沟。”

“能,一定能!”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

“厚脸皮!”

周五下午第一节语音课。赵磐石踏着铃声走进教室。

“高老师有事,我和他换两节,下周二数学课上语音课。”

课间休息时,赵磐石在走廊上抽烟。

兰陵美和柳溪月去卫生间回来,在他旁边停住。

“又在放毒了。”

“说话婉转点。”

“烟鬼。”

“语文没学好。”

“语文老师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

赵磐石避开柳溪月的目光,笑而不语。

“那就是‘树体欠安’了。”

“对老师要尊重。”

“喝醉了?”

“看来你也很喜欢喝酒。”

“赵老师,他在哪里?”柳溪月问。

“宿舍。”赵磐石叹了口气,“这家伙,有时候也是太脆弱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柳溪月三下两下收拾好书包便往四合院赶,回到宿舍放下书包又折回前院。高梧桐宿舍门关着。柳溪月敲了敲几下没有动静。侧耳听了听,里面有动静。柳溪月使劲敲了敲。门开了,高梧桐一脸酒气出现在门里。

“你怎么了?喝成这样,课都不去上。你是老师啊!”

高梧桐萎靡不振,无精打采,不敢直视柳溪月,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把她让进门在写字台前坐下,自己在旁边坐下,沉默片刻道:

“心情不好,喝多了。”

“心情为什么不好?”

“一事无成,失败至极。”

“又被退稿了。”

写字台上摆着两份书稿,还有两张退稿说明。柳溪月烫手似的拿起来看了看。一张写着:好好教书,你不是这个料,不要再浪费稿纸和邮票了。一张写着:如果就这点水平,还是醒醒,建议你去编辅导书,出书更快。

“还有加入作协的申请也泡汤了。好歹我还发表了百多篇东西,却不够条件。有的人仅发了三四篇,还不是一样成了会员。不是会员,出书恐怕更没希望了。”

“为这点事就喝得课也不上了?”

“主要是想到未来很绝望。我还指望能出几本书,多多少少赚点稿费,将来能让你过得好一点。现在我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如果不能让你过得舒服一点,我没脸和你在一起。我太无能了,我不能误了你。”

“你什么意思?”

“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你最好还是离开我。”

柳溪月愣了愣,一股怒气腾地从心头升起。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高梧桐避开柳溪月的目光,嗫嗫嚅嚅道:

“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你最好还是离开我。”

第七十四章 恨铁不成钢,搧他一巴掌

柳溪月喘了几口粗气,狠狠搧了高梧桐一耳光,打得他晃了晃。

“你还是个男人吗?遇到点挫折就撵我走,如果有孩子,是不是连孩子也不要了?”

门口人影晃动,柳溪月回头一看,赵磐石站在门口。

柳溪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刚要问好,见赵磐石竖起食指示意,便没开口。赵磐石点点头,竖起大拇指晃了晃,挥挥手微笑着走了。

柳溪月瞪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高梧桐,余怒难消。

“瞧你这怂样,简直看不下去!一家拒绝不会试试别家?出版社成千上万呢!退一万步讲,即使一本书也出不了,难道会饿死?想想最坏的结果,尽力而为就行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要过舒服日子?如果你真的为我考虑,就振作点,不要再让我为你担心,不要再找些事来伤我的心。”

柳溪月话未说完,几滴泪珠从脸颊缓缓滚落,坐下后抹了把泪,看着窗外黯然不语。高梧桐一阵心酸,把椅子移近柳溪月,摸了摸她泪痕斑斑的脸颊,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愧疚、爱怜、珍惜地凝视着她。

两人静静坐了十多分钟,高梧桐起身把柳溪月拉起来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脸,摩挲着她的头发,很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柳溪月用力拥抱了一下高梧桐,又轻轻推了推他。

“一大股酒味,以后再这样喝酒,随时离我一米远。”

“对不起。我真幸运能和你在一起。我一定会珍惜。”

“对不起就请我吃饭,我肚子饿了。”

“揩揩眼泪。”

“留着作纪念。”

“我帮你揩。”

“哼!”

高梧桐帮她擦擦泪痕,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柳溪月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了听。

“我还以为没救了,原来心还跳得咚咚响呢。”

“遇到你我真幸运。”

高梧桐看看窗外,湛蓝的天空异常清澄。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梧桐街,牵手沿街漫步。

“月儿,想吃点什么?”

“被气饱了。”柳溪月说完,又模仿高梧桐的腔调道:

“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你最好还是离开我。”

高梧桐难为情地笑笑,亲了亲柳溪月的头发。

“如果你不配,我就没指望了。”

柳溪月打量一番高梧桐,撇撇嘴叹了口气。

“你究竟好在哪里?我为什么就是喜欢你?”

“求求你不要这样想,你这样想我害怕。”

高梧桐把柳溪月的手握紧了些。

柳溪月咯咯大笑,高梧桐也笑了。

到了一家快餐店门口,台阶上站着个两岁左右的红衣小女孩,台阶下有个白色却黑点斑斑的毛绒兔。小女孩泪水涟涟看着毛绒兔,小手一指一指的。高梧桐扫视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实在看不出她父母在哪里。

“她父母也许正在哪里忙着呢。”

高梧桐走过去捡起毛绒兔,微笑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毛绒兔亲了亲,抚摸着兔子脑袋笑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柳溪月笑道:

“小女孩好喜欢兔子。”

“也许是她唯一的玩具。你喜欢兔子吗?”

“我小时候很喜欢摸兔子的长耳朵、圆脑袋和背,喜欢看它咬菜叶嘴动的样子。二年级时养了一只小白兔,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死了,一个人呆呆地对着小白兔掉眼泪。我爸找了个纸盒,我在盒底放了块手绢,把小白兔放在盒子里。我爸在房后树林里挖了个小坑,我们一起把兔子埋了后,我又捡了几个石头在坑上面做了个小坟堆。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每天放学我都要摘几朵小花放在小坟堆上。我妈现在还会笑话我。”

“我真想成为那只小白兔。”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又掐了他一下。

高梧桐笑笑,摸摸她的头,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经过一家玩具店时,高梧桐叫柳溪月在门口等他一会儿。

从玩具店出来时,高梧桐手上多了个漂亮的绒毛小白兔。

“漂亮吗?”

“很可爱!”

“你帮我照顾她。”

“为什么?”

“你养过小白兔啊。”

柳溪月笑笑,接过小白兔亲了亲,用兔脑袋碰碰高梧桐的脸。

“小兔兔,亲亲这棵梧桐树。”

十字路口等红灯时,高梧桐把柳溪月拉了挨着自己。

“跟着我,看路,别只顾玩。”

柳溪月把小白兔举到高梧桐眼前,晃晃兔子脑袋。

“不听不听就不听。”

过了一段时间,放在柳溪月宿舍的那盆雏菊开了。

周五放学后,柳溪月端着花盆去到高梧桐宿舍,往写字台上一放,喜笑颜开指指艳丽的花朵。

“你的花先开,你输了。无条件满足我一个愿望。”

“非常乐意,说吧。”

“以后买水果的钱我出,你跑腿和清洗就行了。”

“换个愿望吧。我喜欢看你吃新鲜水果的样子,似乎你的肤色也变得鲜嫩了,非常迷人。既然想看美景,就得有付出啊。”

“我就要这样!你说话算不算数?”

“你还在上学。”

“你一天为我花钱,连点积蓄都没有,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没关系,打水漂我也不后悔。”

“如果你说话不算数,以后我就不吃你这里的水果。”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现在就花钱补贴外人,不太好。”

“外人?你再说一遍。”

“说错了,是你的人。”

“知道就好。”

“真是无地自容。”

“就这样定了。”

一个周六下午,窗外突然下起雨来,雨丝从天上垂下,随风摇曳,雨雾弥漫,房间里不时飘进来些水雾。高梧桐用手指碰了碰窗台上的雏菊花瓣,站起来把花盆端到写字台上。柳溪月正在旁边椅子上看书,抬头对着雏菊吹了口气。

“我想把它端到天井里,让雨淋淋,浇水又顺便给它洗个澡。经常给它浇自来水,它肯定很想尝尝天降雨露。”

柳溪月站起来闻了闻花朵,在窗玻璃上划了个爱心。

“现在把它放到天井里,太不怜香惜玉了。”

“洗去尘埃,更清秀。”

“你看看那雨点,只会花落叶残。”

“还是你心细,差点害了这花。”

“你对花太好了,还想着帮它洗澡。”

“我也想对你好啊。”

柳溪月脸红了红,掐了高梧桐一下。

第七十五章 和你在一起,心安神宁

雨停后,两人去梧桐街玩。雨后的空气湿润怡人,树叶清翠明亮,绿意盎然。年代久远的梧桐树间偶尔夹杂着一两棵银杏树,形成一种纤细与粗壮的对比。两人携手走走停停,惬意地感受着风的凉爽。

一阵风吹过,树上落下几滴水珠,柳溪月缩了缩脖子。高梧桐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拥抱了一下,又亲了亲她的脸。柳溪月笑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心比较静得下来。想想工作以后的情况,也差不多就是这些内容。上下班、吃饭睡觉、说话看书,就这样沉浮在时光中,一天天老去。有时候真希望永远定格在某一瞬间。”

“我希望有一条路,两旁全是高高的垂柳,树下开满雏菊,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我们手牵手,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到了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下,柳溪月指指旁边那棵清瘦的银杏树。

“你看那梧桐树和银杏树像什么?”

高梧桐看看自己肩膀胸口又看看柳溪月,笑而不语。

柳溪月旖旎一笑,摸摸梧桐树干上的一片枯树皮,轻轻掰了下来,在高梧桐眼前晃了晃。

“你的脸皮,比这树皮厚十倍。”

高梧桐笑笑,接过树皮闻了闻。

“有股木香味,还有你手指残留的余香。”

“我为什么会遇到你这个厚脸皮?”

“因为我们是冤家。”

“我不喜欢这种说法。”

“因为命中注定。就像两粒树种被风吹落在一块土地上,发芽长大后必然在一起。是巧合,也是缘分,更是天意。”

“如果你是那棵梧桐,旁边那棵银杏肯定会被骗昏头。”

“当然啦!你看那棵梧桐树,已经把那银杏骗到手,正拥抱亲吻呢。”

“你骗人。哪两棵?”

“你顺着我手指方向看。”

高梧桐趁柳溪月不注意,快速搂住她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看见没有?又吻了一下。”

“骗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

“那个鬼就是你啊!”

“有时候想成为一棵树,随四季花开花落,风吹日晒,雨淋雪飘,自生自灭,悄然而来,悄然而去。但想了想,还是做人好,可以随心意自由走动,去找自己所爱。你看那棵银杏和梧桐,离得再近也只能一生相望。”

“如果我是一棵树,你愿意是什么?”

“你希望我是什么?”

“你自己说一样好不好?”

“不好。”

“月儿,你就说一样吧。”

“你先说。”

“我希望你是一只小鸟,羽毛五彩斑斓,样子小巧玲珑,声音清脆响亮,性格活泼可爱,树上有个温暖的树洞,你住在树洞里,下雨飞雪就呆在里面,天朗气清就飞到树枝上唱歌。春天我开花给你看,夏天我结果给你吃,一起迎接太阳升起,一起静看夕阳落山。你希望是什么?”

“你一天就想着小鸟依人,我偏不这样。我希望是一条毛毛虫,天晴就在叶子上晒太阳,天阴就钻到树洞里睡大觉,不高兴就咬你几口。但我还是不希望你是一棵树,因为会有许多鸟来争,树却只会随风摇来摆去。”

高梧桐哈哈大笑,爱怜地摸摸她的脸颊。

“好可爱的毛毛虫!这棵树归你所有了。”

一阵风吹过,水珠下雨似的洒落下来。柳溪月一惊缩头往高梧桐身上躲。高梧桐把她搂进怀里抱了抱。

“漂亮的毛毛虫,快钻到我怀里来。”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掐了他一下。

“你才是毛毛虫呢!”

五月初的一天下午,赵磐石和高梧桐去游泳。

到了游泳馆,有学生正在上游泳课。一些人在水里游来游去,一些则在游泳池边上活动手脚。女生们叽叽喳喳说笑着,泳装颜色不一,款式各种各样,身形曼妙,线条明朗,秀美清新,三三两两走在水池边上,白皙光润的大腿、手臂让人眼花缭乱。

赵磐石和高梧桐避开学生上课用的泳道,在游泳池另外一侧来来回回游。学生们的正式训练结束,便散开自由活动。一些学生离水坐在池边休息,一些沿着游泳池慢走活动,一些散到各条泳道随意游。赵磐石和高梧桐遇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才知道上游泳课的是九十五班、九十六班。

高梧桐和赵磐石游累了,便游到浅水区一边,泡在水里闲聊。

“好漂亮的花花世界,也只有我们这样的学校,才会有这种美景。真是大饱眼福,看也看不够。”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正是最美的年华,人再平常也自美三分。更何况都是百里挑一招来的,自然更出众了。面试时,长相身材都有要求的。”

“你看那边那个,身材高挑匀称,那臀那腰,绝了!”

“小声点,被学生听到不好。”

两人正东张西望说着,两个学生游了过来,在他俩不远处停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高梧桐仔细一看,原来是柳溪月和兰陵美。柳溪月微笑着从水里慢慢站起来,身上穿了件蓝黑色连体泳衣,胸口和腰侧各有一朵白色小花,皮肤光滑白皙,线条丰盈。高梧桐看得呆了呆,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再多看几眼时,柳溪月身子已没入水里,只剩头露在水面上,微笑看着高梧桐,手轻轻划水。

兰陵美兰突地从水里站起来,身上穿了一件橙色连体式泳衣,看了看赵磐石,大声道:“赵老师好!”赵磐石正目不转睛打量远处一个身着红色比基尼泳装的女生,被惊得一愣,连忙转头笑道:“你好,你好!”

兰陵美和柳溪月相视一笑,慢慢游走了。

赵磐石和高梧桐游了两个来回,又呆在浅水区靠着池边东张西望。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和兰陵美游了过来。柳溪月似笑非笑地看了高梧桐一眼。兰陵美哼了一声,两人又掉头游了回去,但很快又游了回来。

“你们俩踅来踅去,像两条迷路的小金鱼。”

柳溪月恼火地瞪了高梧桐一眼,“啪”地一拍水面,水花飞起,溅得高梧桐一头一脸。高梧桐疑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为什么泼人啊!”

“没有泼人,是泼色狼。”

“对,色狼就该泼,泼得好!”

第七十六章 游泳池看花被泼水

赵磐石哈哈大笑,话音未落已被兰陵美泼得满头满脸都是水。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兰陵美说完,和柳溪月朗声笑着游走了。

赵磐石抹了抹脸上的水,把游泳镜戴。

“别理她俩,继续看风景。你看那个红色比基尼,鲜艳独竖一帜。”

红色比基尼纵身一跳落入水中,朝赵磐石和高梧桐方向游了过来,近了一看,原来是白香穗。两人大吃一惊,连忙装作没有看见。高梧桐刚戴上游泳镜,白香穗已游到两人旁边,从水里缓缓站起来,大腿以上露出水面,胸部高耸,粘了水珠的皮肤更加丰腴白嫩,漂亮的脸盘在红色泳装衬托下妩媚动人。赵磐石和高梧桐东张西望一番后,把游泳镜移到头顶,一起看着白香穗惊讶道:

“哦,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白老师!”

“是啊,真巧,遇到你俩个帅哥。”

“白老师,你身材很火辣啊!”

“一般般啦。”

白香穗自得地笑笑,收腹挺了挺胸。

“确实好!所谓魔鬼身材,也只能是你这样了。”

“高老师真这样认为?”

高梧桐避开白香穗妩媚的目光。

“你去走T型台,绝不比那些模特逊色。”

不知何时,柳溪月和兰陵美又游了回来。一起向白香穗问好,但对赵磐石和高梧桐却像没看见一样。高梧桐看着她俩笑笑。

“又迷路啦!”

柳溪月像没听见,朝着高梧桐方向“啪”一拍水面,水花飞起,溅得高梧桐一头一脸。兰陵美紧跟着一捧水攉到赵磐石脸上。白香穗揩了揩落到脸上的水,皱了皱眉头。

“你俩为什么乱泼水?”

“帮你泼色狼。高老师色迷迷地盯着你看,我帮你警告他一下。赵老师是有妇之夫,还偷看你,更应该泼。”

赵磐石强忍着笑瞪了兰陵美一眼。

“兰陵美,不要没大没小的。”

白香穗喜上眉梢,乐滋滋地对高梧桐笑笑。

“高老师,是不是真的啊?”

高梧桐尴尬地笑笑,把头转向一边。

“小娃娃喜欢乱说。”

“掩耳盗铃。看见没有,你又在看白老师的胸部。哦,又看腰了,又看大腿了,又看腹部了,又看脖子,又看脸和胸部了……”

高梧桐苦恼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

“我说话总不能不看着白老师吧!”

白香穗挺了挺身子,原本丰满的胸部更加喷薄欲露。

“小孩子说话就是调皮!”

“白老师,你要提防这俩家伙。特别高老师,披着羊皮的大色狼。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盯着他的。他眼睛不老实我就告诉你。”

“没事,没事,你们去游泳吧。”

白香穗和颜悦色地笑笑。高梧桐稀里糊涂,不明白她那话的意思,是说他看她胸部没事,还是叫兰陵美不要担心。柳溪月怒气冲冲瞪了一眼高梧桐,和兰陵美游走了。

“这个兰陵美,也不都是缺点,还是有优点呢。”

“就是没大没小,乱说乱讲,开班会我批评她,让她写个检讨。”

“小孩子调皮很正常,天真活泼点也好,不怪她。”

“白老师真是大肚能容人。”

白香穗一听摸了摸肚子,小腹收了收。赵磐石一看连忙笑道:

“也就是人家说的‘宰相肚里能撑船’,佩服佩服!”

白香穗一听又收了收小腹。高梧桐对赵磐石使了个眼色。

“白老师心胸宽广,体谅学生,非常难得!”

“白老师,你的身材非常美,肯定符合黄金分割定理,少见的美中之美。你身高是多少?”

白香穗心头的不悦烟消云散,非常受用又自得,温软地笑笑。

“一米六八。”

“非常吉利的数字,不高也不矮,极品身高!”

“和高老师相比还是有点矮,应该再高一点。”

“非常合适,再高就少了男女有别的刚柔之美了。”

“赵老师喜欢开玩笑。”

“不相信站在一起比比看。”

高梧桐对赵磐石连连使眼色,赵磐石毫无反应。

白香穗笑看着高梧桐,目光里满含期待。高梧桐踟蹰不前。

“高老师,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白老师又不会吃了你?一起比个身高都不敢。一个大男人,别磨蹭了。”

高梧桐走到白香穗身旁,和白香穗并排站在一起。

赵磐石强忍住笑,打量一番后摇摇头。

“看不出来,背对背试试。”

高梧桐转身与白香穗背对背站在一起。

“还是看不出来,面对面再试试。”

高梧桐转身与白香穗面对面站着。白香穗柔媚含笑。高梧桐避开她的目光往下看,映入眼帘的却高耸的胸部,忙抬高目光。赵磐石笑笑,拍拍高梧桐的肩膀。

“离得太远了,靠近一点。”

高梧桐挪动了一下,差点碰着白香穗突兀的胸部。

“这下能看出来了,简直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赵磐石说完突然一个踉跄撞到高梧桐背上,高梧桐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倒白香穗身上,手本能地抱住白香穗的肩膀,稳住身体后急忙松开,脸红了红尴尬地笑笑。

“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水底滑,大家都小心点。”

赵磐石哈哈大笑,低头看了看脚底板。

“都怪我踩滑了。”

“我再去游几圈,你们聊。”

白香穗扑入水中远去,赵磐石对高梧桐笑笑。

“抱着美体的感觉如何?我好羡慕你。”

“你开什么玩笑,被人看见说都说不清楚。”

“你已经说不清了。”

高梧桐转身一看,隔了两条泳道对面,柳溪月和兰陵美浮在水里,正恨恨地看着他。高梧桐歉疚地笑笑。柳溪月狠狠睖了他一眼,转身和兰陵美游走了。高梧桐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呆愣几许道:

“老赵,差不多回去了吧。”

“还早呢!”赵磐石笑哈哈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怕柳溪月不高兴,我倒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反正杨玉美不知道,饱饱眼福,养养眼睛,对身心有好处。你也太怕柳溪月了吧?”

“这个不是怕……”

“不怕就再欣赏一会儿,难得来一趟。”

第七十七章 乱花迷人眼,小心看花眼

高梧桐和赵磐石离开水坐在游泳池边,脚垂在水面上东张西望,悄悄指手画脚评论,不时笑笑。学生们游累了,从水里上来,有的坐在池边闲聊,有的沿池边漫步,不时从高梧桐和赵磐石身后走过。两人起先还瞟一眼,很快就习以为常。

一个紫色比基尼走了过来,近了一看,原来是崔云珠。

崔云珠不愧是公认的校花,身材高挑丰满,凹凸有致,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风情四溢。高梧桐和赵磐石目光尾随着崔云珠的身影游移,两个人停在身后也没注意到。

“好艳丽!”高梧桐惊叹一声,话音未落,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不至于那么激动吧!”赵磐石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话音未落,噗通一声也掉进水里。两人从水里站起来转身一看,柳溪月和兰陵美站在游泳池边,似笑非笑看着他俩。

“兰陵美,你又作怪了。”

“杨玉美叫我推的。”

“你什么时候变成她的耳目了?你可别跟她乱讲啊。”

“你放心,我只会实话实说。我要告诉杨老师,赵老师去游泳池偷看学生,眼睛半天不眨一下,激动得穿着衣服就往水里跳。”

“好,你就这样跟她。”

“老赵,还是你容易解释。”

“你也不问问是谁把你推下水?”

“兰陵美,是不是你推我?”

“我才瞧不着推你呢,幕后黑手就在你面前。”

“柳溪月,为什么要推我?”

“你上来,我还要推。”

“你被水呛糊涂了。”

柳溪月弯腰脱了一只拖鞋拿在手上。高梧桐一看连忙往后退。柳溪月举起拖鞋欲扔,一瞥见赵磐石笑看着她,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脱鞋穿上。高梧桐悄悄打量柳溪月,感觉她虽然不像崔云珠那么艳光四射,却清澄明丽秀雅独特。他特意看了看她的腿,健美修长,粗细匀称。

“你呆头呆脑看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泳衣,出水荷花也不过如此。”

“乱花迷人眼,小心看花眼。”

柳溪月说完和兰陵美走了。赵磐石笑倒在水里。

“名师出高徒,工整又对称!”

第二天早上,课间操结束后,高梧桐走进九十五班教室。黑板上豁然写着两行字:乱花迷人眼,小心看花眼。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柳溪月和兰陵美各举一本书遮住脸,一副专心看书的样子。高梧桐看了看侧边墙上的值日表,值日生姓名空着。上课铃响,全班起立坐下。

“今天的值日生是谁?以后上课前要把黑板擦干净。”

高梧桐说完拿起黑板擦准备擦黑板。兰陵美举手说道:

“高老师,这两句话什么意思,请给我们讲一讲。”

“这不是教材上的内容,我只能按照教材讲。”

“这两句话教材上有啊!”

“不可能。”

“如果有呢?”

“我详细讲给你们听。”

“好!”陵美说完拿着书走到讲台前晃了晃,“大家看一看,这是不是语文教材?”教室里响起一阵响亮的回答:“是!”“当然是!”

兰陵美把书举到高梧桐面前。

“高老师,请你看看是不是语文教材?”

“确实是语文教材,但那两句话在哪一页?”

“在第一百二十三页。”

兰陵美说完翻到一百二十三页,在页眉处果然有那两句话,只不过是手写的。字体很熟悉,是柳溪月的笔迹。兰陵美拎着书抖了抖。

“高老师你看看,不会掉下来,确实是书上的。”

全班哄然大笑,一起盯着高梧桐。

“这本教材很特别嘛,是谁的?”

“柳溪月的。”

“这个,这个……”

柳溪月幸灾乐祸地笑笑。

“高老师,你应该学过‘言而有信’这个成语吧。”

兰陵美说完回座位。高梧桐沉默几许笑道:

“‘乱花迷人眼’与诗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很相近,很可能是由这诗句减缩而来。这诗句则出自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我写给你们看。”

高梧桐刚要转身写,袁春竹笑道:

“高老师,我们不关心出处,只想知道这两句话的喻意。”

“我还以为你们是写给赵老师看呢。”

“我们可没那么偏心。”

“两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乱七八糟的花会迷惑人的眼睛,小心把眼睛看花了。延展一点来看,有点类似‘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之类的含意。在男女生感情关系中,常作为女生提醒或警示男生的用语。”

教室里响起一片感叹声。

“哦,原来如此!”

“很像亲身经历!”

“……”

“高老师,你收到过这样的警示没有?”

“你们这些小女生,有时候真是奇怪,心知肚明的东西偏要装作不知道,稀里糊涂的东西又偏要装作很明了。”

全班哄然大笑。兰陵美拐了拐柳溪月。

“木头学聪明一点了!”

高梧桐看了看手表,把那两句话擦掉。

“开始上正课了,把书翻到第一百三十页。”

课间休息时,高梧桐坐在二组第一排椅子上喝水。袁春竹过来道:

“高老师,儿童剧比赛通知已经发下来,你是我们班指导教师,你看能不能用下节课来商量一下剧目和人员安排?”

“你们班会课没时间?跟赵老师说过没有?”

“班会一周只有一次,要处理的杂事很多,忙不过来。儿童剧是戏剧与文学方面的事情,更适合在语文课上讨论。课文少讲一两篇没什么大不了的。赵老师也是叫我把这事推给你。我也没办法了。”

“你也太直爽了,下节课就这样安排吧。”

第四节上课,袁春竹站起来说了儿童剧比赛的时间与各项要求。每个班出三个节目,有一个节目必须有教师参与剧本改编和演出,目的是要体现“教学相长”的效果。教室里议论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我建议你们班演《皇帝的新装》。让赵老师演皇帝,班委演大臣,再找两个同学演骗子,兰陵美演那个说真话的小孩。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老师普通话不标准,不合适。”

“赵老师爱笑,皇帝很威严,不合适。”

“剧中有只穿内衣的情节,还是都由女生演合适。”

……

“班长演皇帝比较合适。同学们觉得怎么样?同意的举手。”

一阵嬉笑争论后,教室里手臂林立。

“这个节目通过。下一个。”

袁春竹说完,高梧桐笑道:

“你们真会替赵老师考虑,我好羡慕啊!”

“高老师,我们也替你作了考虑,只怕你不愿意。”

“有什么不愿意的?站起来说。”

“太好了。”兰陵美站起来,“我们的考虑是再演一场《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高老师你演渔夫,柳溪月演渔夫婆娘,你不会不愿意吧?”

第七十八章 被逼表演渔夫鱼婆

话音未落,教室里欢呼声四起。

“很好!”

“这个最合适!”

……

柳溪月掐了一下兰陵美的大腿,兰陵美嚎叫一声“啊—!”

“兰陵美,你怎么了?”

“你问渔夫婆娘。”

教室里哄然大笑,柳溪月低头不语。袁春竹笑道:

“渔夫婆娘太难听了,改为渔夫妻子好一点。”

柳溪月斜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抱歉地笑笑。

“高老师,全班一致通过,你没意见吧?”兰陵美问。

“儿童剧里应该有儿童,这个故事里没有儿童,不太合适。”

“是不是有儿童你就同意演了?”

“是啊,可惜没有!”

“简单得很,增加一个角色就行了。我委屈一下,充当渔夫和渔婆的女儿,这样就有儿童了。高老师没话说了吧。”

“谁来改编剧本?”

柳溪月刚把兰陵美拽坐下,袁春竹站起来笑道:

“人物都齐了,剧情和台词的修改,就由柳溪月同学和高梧桐老师合作完成,等到你们演的时候,背都不需要背了。剧本改编和教师参演的问题都解决了,太好了!”

“为什么非得我和柳溪月演,我和班长也可以演啊。”

高梧桐话音刚落,教室里立即嘘声四起。

“什么意思,想移情别恋?”

“想喜新厌旧?”

“想朝秦暮楚?”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真恶劣!”

“想在我们班随便挑,做梦!”

“……”

高梧桐装憨笑笑。

“你们在说些什么?”

“我们在讨论‘得陇望蜀’的意思!”

高梧桐凛然,一下子感到众怒难犯。

袁春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对高梧桐笑道:“高老师,请你不要推辞了。你俩演,才有真情实感。大家装糊涂,是因为心知肚明。”

教室里响起一阵会心的笑声,接着又是一阵掌声。

“我这年龄演渔夫没问题,但你们小娃娃演老太婆不行吧?”

“你可以把渔夫渔婆改成老夫少妻,女儿改小一点。”

教室里一阵窃笑。高梧桐挠了挠头。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爸爸放心,”兰陵美模仿幼儿稚嫩的声音,惟妙惟肖说道,“只要你同意,妈妈会同意的。”说完又同样对柳溪月笑道:“妈妈,爸爸已经同意了,你也同意好不好?好不好嘛!”

全班哄然大笑,热烈鼓掌。

柳溪月哭笑不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高梧桐窘迫地笑笑。

“我对演戏一窍不通,还是另找高明吧。”

“不需要怎么演,把私下的动作在舞台上重现一下就行了。”

“什么私下动作?”

“比如说手牵手散步,这个动作高老师应当轻车熟路了。”

高梧桐瞬间无语,大有‘聪明反被聪明误’之感。他原想挖个坑把赵磐石陷进去看笑话,结果是自己掉进别人坑里,还把柳溪月也带了进去。

“同学们,”袁春竹环视四周,“同意这个节目的举手。”

兰陵美举起左手,右手把柳溪月的左手也拉举起来。柳溪月挣脱放下,兰陵美又拉举起来,柳溪月便任由她拉举着。高梧桐悄悄看柳溪月,柳溪月嘴角带笑,装作不知道。

“全部通过,就这样定了!”

语文课代表梁青凤提了第三个节目,稍有争议后也通过了。

下课铃响,学生们一哄而散,高梧桐收拾整理教案准备离开,一瞥见柳溪月和兰陵美还在,便走到她俩课桌旁笑道:

“你俩肚子不饿?”

兰陵美笑笑。

“我妈还等着你去打鱼来煮呢。”

高梧桐大笑。

“兰陵美,你就是喜欢坑我!”

“我是成全你,你应该感谢我。如果比赛获奖,请我们吃鱼如何?”

“我才不去呢!”

柳溪月白了一眼高梧桐。兰陵美拍拍柳溪月的手臂。

“你这渔婆也太主动了,人家渔夫还没邀请你就开始拒绝了。你想好了,你不去我去,到时候可别后悔。”

柳溪月脸红了红,咬牙切齿瞪了兰陵美一眼。

“有家酸菜鱼很好吃,哪天我请你们去尝尝。你们该去吃饭了。”

“渔婆,我帮你带饭过来,你先和渔夫商量一下改编剧本的事。”

兰陵美说完拿起柳溪月的饭盒走了。

“刘海样式变了,遮住点眉毛,哪里学来的?”

柳溪月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对不起,不小心把你拖下水了。”

柳溪月皱皱眉头还是不说话。

“我说跟袁春竹一起演,是耍赖乱说。其实我只想和你一起演。对渔夫来说,月儿是唯一合适的渔婆,也是最美的渔婆。”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捂捂鼻子又闻闻手。

“不要说了,说得人家都有鱼腥味了。”

“剧本我先编个初稿,周末你来一起改一改。”

“我才不来呢!你害得我被同学看笑话,太过分了。”

“连上四节课,有点累了,我要吃饭去了。”

高梧桐面露倦容。柳溪月温柔地笑笑。

“渔夫,午饭就去买条鱼吃,午觉多睡一会儿。”

高梧桐握了握柳溪月伸过来的手。

“知道了,渔婆。”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白香穗的声音。

“高老师,还没去吃饭?”

高梧桐一惊急忙缩回手,转身一看,白香穗正往他俩走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高梧桐迎上几步笑道:“你好,白老师。儿童剧编排有点事,刚商量完,正要去吃饭,你呢?”

白香穗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柳溪月。

“柳溪月,这次演什么戏?”

“班上定了一个节目,正跟高老师商量剧本。”

柳溪月心怦怦直跳,低头不敢看白香穗。高梧桐笑笑。

“白老师,你找我是不是有事?”

“是啊,请你吃饭,谢谢你那天帮我拎材料到办公室。”

“你太客气了,顺路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愿意赏光?”

“外面吃点小吃吧。”

“想吃什么?”

“附近北塔街刚开了一家烤鱼店,味道不错,环境幽雅,建议两位老师去尝尝。”

“客随主便,白老师你决定。”

“你还蛮听话的!”

高梧桐回讲桌拿起公文包和白香穗往外走,身影刚一消失,柳溪月拿起语文课本又摔到桌上,狠狠拍了两巴掌。

第七十九章 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

午睡起床,高梧桐从书架上找到戈宝权翻译的《普希金诗集》,看了一遍《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便开始编故事。他把故事写在几张信笺上,题目定为: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

很久以前,蔚蓝大海边一座山脚下,有一所破旧的木房子,住着渔夫、妻子和女儿。渔夫每天出去捕鱼,妻子和女儿在家里纺纱织布。

渔夫的妻子像清澈的大海一样美丽。女儿仟黛子刚出生时也非常漂亮可爱,但三岁时得了一场怪病,脸上长了许多可怕的黑斑,皮肤也变得粗糙灰暗。渔夫和妻子起早贪黑干活攒钱,不断带仟黛子四处求医,却一直没有好转。

仟黛子一天天长大,快要到出嫁的年龄了。

渔夫和妻子很着急,担心仟黛子嫁不出去。

仟黛子知道父母的忧虑,经常劝慰父母。

“爸爸妈妈,我不出嫁了,我要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

渔夫和妻子每次听了都很难过。

这天早上,渔夫又去海里捕鱼。他撒了三次网,连条小鱼也没有。第四次收网,网里有一条漂亮的小金鱼,金红的鳞片一闪一闪的。渔夫把小金鱼放进木桶里,又接着撒网捕鱼。

中午时分,渔夫把鱼拿到集市上去卖。人们对小金鱼非常感兴趣。因为小金鱼不但颜色会变化,还能听懂人们说话。当有人说:“变颜色。”小金鱼身上的颜色就会变化;有人说:“吐泡泡。”小金鱼就会吐泡泡;有人说:“翻身。”小金鱼就会翻个身。

人们争相出价,渔夫觉得价格不够高,便没卖带回家里。

仟黛子非常喜欢小金鱼。

“爸爸,送给我吧。”

“我要把它卖了给你作嫁妆,这样就有人愿意娶你了。”

“如果人家为了钱娶我,钱用完了肯定又会嫌弃我,我也不会幸福。”

“可怜的女儿,多卖点钱可以用来给你治病,让你变漂亮。”

“已经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效果,不要再为我浪费钱了。我只是皮肤难看,其它都没什么。每天和你们在一起,我感觉很快乐。”

“好吧,我可爱的女儿,只要你开心,小金鱼就送给你。”

仟黛子找了个小玻璃瓶,把小金鱼养在里面。小金鱼和她很亲。她说什么,小金鱼会理解地点点头。她的手指摸在玻璃瓶上,小金鱼会亲一亲。

第二天,有人找上门来对渔夫说:“我给你个好价钱,卖给我吧,我要把它献给总督。”渔夫说:“我已经把她送给我女儿了。”

第三天,总督派人来对渔夫说:“我给你个大价钱,卖给我吧,我要把它献给国王。”渔夫说:“我已经把她送给我女儿了。”

夜里,一伙海盗突然包围了木房子,大叫大嚷。

“快把小金鱼交出来,不然把你们全杀了。”

“爸爸,我不要小金鱼了,你给他们吧。”

“这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杀人灭口。我帮你拖延时间,你快带着小金鱼从后窗逃走。”

渔夫把海盗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前门,仟黛子趁机跳下窗子往山里跑。海盗们发现上当,立即往山里追。仟黛子见一个山洞里有灯光,便往洞里跑。在灯光明亮的地方,她发现有个小伙子被绑在一根石柱上,嘴也被蒙住,旁边还有两个海盗守着。仟黛子想了想,把蒙在脸上的白纱掀开,露出满脸恐怖的黑斑,瞪着眼,不紧不慢地朝两个海盗走过去。两个海盗仔细一看她的脸,惊叫一声撒腿就往外跑。仟黛子迅速解开绑住小伙子的绳子和蒙在他嘴上的布,拿起旁边的一支火把,叫小伙子跟着她往另外一个洞口跑。刚出洞口,海盗们又追了上来,把他俩包围到海边。

仟黛子见无路可逃,打开玻璃瓶盖,把瓶子丢入大海。

一个海盗愤怒地对她一刀砍来,小伙子飞起一脚踢在海盗手腕上,把刀踢飞了。几个海盗一拥而上,把小伙子打翻在沙滩上。

“把那个女鬼杀了,把小伙子带走。”

一个海盗握刀逼近仟黛子,摸了摸刀刃,举刀往仟黛子头上劈。

就在这时,大海突然掀起巨浪,猛地往海滩上扑来,海盗们刚跑出几步便被巨浪吞没,一条条鲨鱼出现在水里,咬住一个个海盗往大海深处拖。

仟黛子害怕极了。小伙子不会游泳直往水底沉,仟黛子急忙拉着他往岸边游。巨浪忽然消失,大海变得风平浪静,海滩又重新露出水面。仟黛子与小伙子走上海滩。天亮了。

小金鱼突然出现在水面上,朝仟黛子游了过来。仟黛子说:“是你掀起的巨浪?”小金鱼点点头。仟黛子说:“谢谢!”小金鱼摇摇头吐了个泡泡,游到水边,张嘴吐出一颗晶莹透明的小珠子。仟黛子说:“送给我的?”小金鱼点点头,张开嘴做了个吞咽动作。仟黛子指指珠子说:“你要我吃了它。”小金鱼点点头。仟黛子刚把珠子吃下去,手很快变得又白又嫩。她对着水照了照,脸上的黑斑也消失了。

仟黛子惊喜得几乎不敢相信,连声说:“谢谢你,小金鱼。”

小金鱼吐了个泡泡,从水里跃出又落下,挥挥鳍游走了。

仟黛子与小伙子回到家里。渔夫和妻子被打得头破血流,正四处寻找仟黛子。见仟黛子平安回家,脸上的黑斑消失不见,皮肤也变得白嫩,高兴得伤痛也忘了。渔夫拿出一套干净的旧衣服,小伙子换上后告辞走了。

过了一年,国王突然派大臣来为王子求亲。

渔夫说:“王子怎么会认得我女儿?”

经过大臣一番解释,渔夫才知道那小伙子就是王子,被海盗绑架藏到山洞里勒索赎金,碰巧被仟黛子救了。王子很喜欢仟黛子,第二天就想来求亲,国王反对王子娶平民女子,不准王子来。但王子对仟黛子一直念念不忘,只愿意娶她。磨了一年,国王见儿子意志坚定,只好同意了。

仟黛子和王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渔夫和妻子依然住在木房子里,过着他们喜欢的海边生活。

高梧桐改编完,改了几处用词,读了两遍,感觉还满意,便放到一边等着周末和柳溪月一起修改。

第八十章 想看我哭,偏不给你看

星期六下午三点左右,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

高梧桐笑着对她张开双臂。柳溪月把他的手拨开,径直走到写字台前坐下,闻闻玻璃盘子里晶莹剔透、水灵鲜嫩的樱桃,拿过信笺翻了翻。

“这就是大作家改编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

“什么时候买的新裙子,好漂亮!”

“一个帅哥送的,很合身吧!还请我吃了顿烤鱼呢!”

“这个人很了解你!”

“当然啦,他说我穿裙子漂亮,以后还要买了送我。”

“那你怎么说?”

“不要白不要,来者不拒。”

“我送你件毛衣你都要等价交换,这个人的东西却来者不拒。”

“盛情难却啊!像你一样,白香穗说请你吃饭,三句两句当着我的面就跟着去了,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你眼里根本没有我。”

“我和白香穗是同事,不能总是拒绝,关系搞得太僵不好。”

“我和那帅哥是亲兄妹,所以什么都应该拒绝,对不对?”

柳溪月说完扑在写字台上啜泣起来。

高梧桐呆了呆,把门关上一些,轻轻拍拍柳溪月的肩膀。

“原来是你哥,你怎么不早说呢?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接受她的邀请了。那天吃饭时,虽然和她面对面坐着,但我心里想着的却是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就会又疼又乱,很难受。”

柳溪月哭得厉害了些。

“你再哭,漂亮裙子弄湿了,呆会儿怎么见人。”

柳溪月停止哭泣,但继续吸鼻子。

高梧桐把樱桃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吃几个樱桃,补充点力气,再接着放声大哭,我也欣赏一下美女梨花带雨的哭相。”说完在她旁边坐下,静静看着她。

柳溪月揉揉眼睛,把樱桃盘子推远一点。

“你想看我的哭相,我偏不给你看。”

高梧桐把一个樱桃递到柳溪月嘴边,柳溪月张口去接,高梧桐又把樱桃移开。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高梧桐又把樱桃递到她嘴边。柳溪月张口含住咬了咬。

“酸死了,一点也不甜!”

“你的唇像樱桃一样清润漂亮。”

柳溪月抿抿嘴唇,笑看着高梧桐,见高梧桐没有反应,脸是掠过几丝失望,拿起一颗樱桃递到高梧桐面前。

“木头人,张嘴,给你吻一个。”

“这个樱桃经过你的手,更美味了。”

吃了几个樱桃后,柳溪月开始看《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看完后郁闷地把信笺放到一边,沉默几许道:“你把渔夫的女儿写得那么好,是不是太过分了?你看看,渔夫的妻子像个花瓶一样,通篇只有几句话,简直是可有可无,说话还像个老女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想着是儿童剧,所以就把重点放在表现儿童上了。”

柳溪月温柔地笑笑,喂了一个樱桃到高梧桐嘴里。

“能不能加点妻子打骂女儿的情节?妻子也是人,虽然温柔贤惠通情达理,很爱女儿,但生气时也会忍不住打骂女儿。比如女儿不听话,或者故意把东西打烂时。当然,妻子打骂女儿后又会很难过,以后更加疼爱女儿,两人关系又恢复正常。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高梧桐忍住笑,露出很为难的样子。

“不太好加了。因为妻子已经定位为‘贤惠明理’的形象,加上打骂女儿的情节就矛盾了。如果把妻子改为泼妇形象,倒是可以加上打骂渔夫和女儿的情节。”

“像这样的话,我不演妻子了,我要演女儿。”

“以我俩现在这种关系,你演女儿岂不有点乱-伦?”

“早就乱-伦了。你别装憨,老师勾引学生,学生勾引老师,不是乱-伦是什么?”

高梧桐大笑,摸摸柳溪月的手。

“你太敢说了,我要拜你为师。”

“交学费来。”

“先欠着,改天用礼物来冲抵行不行?”

“要加收利息。”

“好吧,利息是请你吃饭。”

“你把兰陵美的角色写得那么好,是不是她给你的印象就是:一个会变成美女的灰姑娘?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她有点意思?”

“对渔夫来说,柳溪月永远是渔婆,仟黛子永远是女儿。”

“是啊,所以故事里渔夫和渔婆拥抱接吻的情节很多。”

“是吗?有几处?”

“一处也没有!”

“儿童剧,拥抱接吻的情节不太合适。”

“父母拥抱接吻,有什么不合适?”

“这种情节没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无声胜有声,表明你的心意,让有些人死心。”

“那就变成戏中有戏了。”

“演戏拥抱,众目睽睽,但名正言顺,你不愿意还是不敢?”

“都不是。”

“那就是对我有保留,心里还有其他人!”

高梧桐拿起一只红笔又丢下,叹了口气。

“你不要小题大做好不好!”

柳溪月怔了怔,凄楚哀伤。

“对不起,不了。”

高梧桐心疼地摸摸她的脸,把她搂到怀里。

“你呀,就是喜欢把私事扯到公事里。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高兴,我加上去就是了。”

柳溪月推了推高梧桐。

“门口好像有人。”

高梧桐一听连忙放开她往门口看,什么人也没有。

柳溪月又翻了翻信笺,叹了口气放到一边。

“月儿,你笑一笑,我马上就改。”

“不用了。你有这心意就够了。”

“明天想不想去哪里玩?”

“我怕乱-伦。”

“不管了,乱成什么算什么,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坐上了开往海滨的远郊班车。

柳溪月头靠在高梧桐肩上,沉静安详,不时瞟一眼窗外。高梧桐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的温软与滑腻,心里弥漫着一种清澄的安宁舒柔。

班车驶出城外,行进在田野间。高梧桐吻了柳溪月的脸。

“月儿,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车要是一直开,开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山清水秀,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就好了。”

“到了那地方后怎么样呢?”

“建所木屋,围个小院子,隐居起来。你开荒种地,我织布做饭,一起看日落日出,一起在雨中漫步,一起看雪花飞舞,一起历经春夏秋冬,一起慢慢变老。”

第八十一章 拒绝美女感谢信

高梧桐爱怜心疼地摸了摸柳溪月的脸。

“你的内心世界像你的笑脸一样清纯迷人。”

“我要在院子里栽花,还要养一条小花狗,栽一棵梧桐树。”

“狗就别养了。”

“你惹我生气,我就叫它咬你。”

“我是怕它咬着我儿子。”

“你哪来的儿子?”

“这要问你呀。”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捏捏他的手。

“你有几个儿子?”

“五个。”

“为什么没有女儿?”

“不喜欢。”

“你敢!”

“好吧,再加五个女儿。”

“你太过分了!”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

“那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还差不多。”

“你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这是你的任务,要好听点。”

“那就叫甲乙丙丁戊。”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敷衍我。”

柳溪月气恼地把头转向一边。高梧桐哑然失笑,吻了吻她的脸。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他们取五个好名字。有时候,你完全是个爱把幻想当真的小女孩。”

班车进了海滨公园附近的终点站,乘客开始下车。一个马尾辫长发女孩走在高梧桐前面,身背双肩包,左手拎着一大袋苹果,右手拖着一个红色拉杆箱,磕磕碰碰吃力地往前走。犹豫几许,高梧桐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女孩回头,与高梧桐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了愣。高梧桐笑道:

“我可以帮你提箱子。”

女孩欣喜地笑笑。

“谢谢!提下车就可以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

高梧桐说完暗自赞叹。

“好清秀漂亮!”

柳溪月微笑不语,感觉两人眼里都洋溢着相见恨晚的光芒。

下车后,女孩对高梧桐笑笑。

“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把箱子拿到车站门口?”

“没问题。”高梧桐对柳溪月招招手,欣然拉起箱子,跟着女孩往车站大门走。出了大门走到路边一棵树下,女孩停住。

“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说完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大苹果,“这个苹果就当请你喝杯水。请收下。”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高梧桐连连摆摆手,女孩嫣然一笑。

“不要苹果也行,你留个名字和地址,我写封感谢信给你。”

高梧桐呆了呆,恍惚几许连忙笑道:

“感谢信就免了。我还是收下苹果。我妹妹不见了,我要去找她。”

话音未落,柳溪月突然出现在高梧桐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哥,别不好意思嘛。难得这么有缘,快把名字地址写给姐姐。你不好意思写,我帮你写。”柳溪月说完便翻背包,一副找纸找笔的样子。

女孩对高梧桐粲然一笑。

“你妹妹很漂亮,很阳光。”

“就是有点调皮。”

高梧桐说完,按住柳溪月的手。

“好妹妹,别翻啦,听话好不好。”

柳溪月一把摔开高梧桐的手,笑嘻嘻道:

“这个姐姐好漂亮,难道你不喜欢?和你天生一对耶。”

高梧桐难为情地笑笑,接过女孩手里的苹果。

“苹果我收下了。谢谢你,再见。”

说完拉起柳溪月的手拖着就走。柳溪月挣扎着大声道:

“姐姐,我哥是幼师的老师,名字叫高—”

还没等她说出“梧桐”两字,高梧桐已捂住她的嘴,连抱带推架着她往前走,边走边说道:“老婆,别闹了好不好。”

柳溪月愤愤地拐了一下高梧桐。

“谁是你老婆?我是你妹妹!”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我妹妹。吃个苹果消消气。”

柳溪月接过苹果,使劲丢到路边水沟里。高梧桐拉起她的手。

“我之所以帮那人的忙,是想着以后你需要帮忙时,希望有人能主动伸出援手。是想积点德,因果相报。”

“你不用担心,我以后就是只带着张纸,也会主动找帅哥帮忙,然后再给他们写感谢信!”

“现在就拿张纸举着去找。”

高梧桐气呼呼说完,一下子甩开柳溪月的手,腾腾往前走。

柳溪月哈哈大笑,快走几步追上高梧桐,朝他背上打了一巴掌,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紧挽着他的手依着他走。

“原来你也会吃醋啊!你吃醋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高梧桐吻了吻柳溪月的额头,叹了口气。

“人家主动要名字地址我都没给,你有必要恨那苹果吗?”

“我都听见了。但我怕那苹果上有她的名字地址。”

高梧桐愕然几许,哈哈大笑,摸了摸柳溪月的头。

“你真是鬼精灵!但你把学校名称和姓什么都说了,万一人家找上门来你怎么办?”

柳溪月凄然一笑,神情黯淡。

“那就由不得我了。”

高梧桐心里一酸,把她搂进怀里。

“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永远只有你。”

“如果有人更有助于你实现梦想,我会高兴离开。”

高梧桐勃然变脸,猛地把柳溪月扳了正对着自己,盯着她的眼睛。

“你给听好,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无论谁对我多好,我喜欢的是你,我爱的是你,我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听见没有?”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你的心。”

“我也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的心。”

十多分钟后,两人手拉手到了公园入口。高梧桐指了指售票处。

“这地方我几年前就来过,自然的荒郊野外,加个围栏和售票处就成了公园,其实风景都来自天成。这世道,人都变得逆来顺受了。”

柳溪月笑笑,拍了拍高梧桐的大腿。

“你去把大门踢倒,扛了去喂鲸鱼。”

“我去买票,再买点零食喂我的美女。”

“经常说我小,你有时候比我还小。”

“知我者,莫过月儿!”

高梧桐买了票,又买了些零食和冰淇淋,一起往公园里走。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慢慢吃,沙滩上多走走,这是你最爱的香草冰淇淋。”

“我要巧克力味,你吃香草味。”

“你不喜欢香草味了?”

“你喜欢巧克力味的,我替你吃;我喜欢香草味的,你替我吃;交换一下滋味,试试什么感觉。”

两人边吃边往海滩走。柳溪月问:

“什么感觉?”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奇怪得很,我的舌头好像变成了你的舌头,冰淇淋像有你的味道。”

“骗子。”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也就莫名其妙地喜欢。好奇怪。”

“爱会交叉感染。”

第八十二章 可爱的棉花糖小米辣

一对男女相互搂着走上前去。男子拍拍女子的臀,又捏了一把。

“那老师好喜欢那女生。”

柳溪月笑笑轻声说。高梧桐笑笑,摸了摸她的额头。柳溪月一下子把高梧桐的手打开,掐了高梧桐一下。高梧桐的手从柳溪月臀部划过,轻轻碰触了一下又抬起来放到她肩上。柳溪月怒目瞪了高梧桐一眼,把他的手打开,疾步往前走。高梧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见她越走越快,连忙快步追上去拖住她。柳溪月强走几步,使劲想挣脱高梧桐的手。高梧桐却拉得更紧了。

“拉着我干嘛?放开!”

“这水不知是深是浅,我怕你变成美人鱼游走了。”

“你就是喜欢气我。”

“我是帮你遮太阳,阳光太刺眼了。”

“你才刺眼呢。”

“好吧,我刺眼,我马上消失。”

高梧桐转身就走。柳溪月突然惊一声。

“哎哟,我的脚,我的脚。”

高梧桐一听急忙转身跑回来。

“脚怎么了?”

“我的脚崴着了,背我走一小段好不好。”

柳溪月面露苦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高梧桐蹲下摸摸她的脚腕,起身背着她走。柳溪月脸贴着高梧桐的脸摩挲几许,惬意地笑笑。

“你太好骗了。”

“因为骗子是你!”

走了三十多米,高梧桐放下柳溪月牵着走。到了一处人少的沙滩,高梧桐放开她的手,用脚尖在平坦处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把柳溪月抱了放到里面,打量一番。

“我心里的美女,真是与众不同!”

柳溪月粲然一笑,迎风甩甩长发又理了理,把爱心修改成并排相连的两颗心,笑看着高梧桐。高梧桐心醉地笑笑,走进心形里抱住柳溪月,脖颈相交,胸口紧贴胸口,相互感受对方的心跳。心像在共鸣,奇妙愉悦。

“我要建座城堡,和我心爱的月儿住在里面。”

“我要建个小院子,一个人自由自在。”

柳溪月用沙围了个圆圈,用小石子在里面画了所房子、两棵树、一张圆桌和一个人,之后便没了兴趣,看着高梧桐兴致勃勃筑城堡。高梧桐看了看她的小院子,在圆桌旁又画了两个人。

“你加些什么人?”

“你一个人太孤单了,帮你加个丈夫和孩子。”

“一个人才清静呢,快点筑你的城堡。”

高梧桐就着刚才的心型,围了一个心型城池,在里面画了个长发女子。

“金屋藏美女,这就是青纯靓丽,笑靥如花的柳溪月姑娘。”

柳溪月笑而不语。高梧桐又画了个短发男子,与女子手拉手。

“人就够啦?”

高梧桐笑笑,画了个长方形框,把男子女子围在里面,四角分别加了截短线条,又在两个人脖子后面加了两个圆角小长方形。

“什么意思?”

“两个人手拉手睡觉。”

“睡觉还手拉手,好奇怪!”

“你说得对,应该抱在一起睡,我马上修改。”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亲亲他的脸,趁着他没注意,悄悄抓取一把沙子放进他衣领里,一下子把他推倒在沙滩上。

“一天净想好事。好好睡你的大头觉吧。”

柳溪月说完撒腿就跑。高梧桐起身追了上去。

“坏人,又暗算我,你等着!”

柳溪月边跑边抓沙子扔高梧桐,开心地笑个不停。高梧桐奔跑着抓起一把沙子,举起来刚想抛向她时候又撒到地上,跑到水边洗洗手,捧了些水追着撒。跑动之中,水泼洒得所剩无几,撒到柳溪月身上的更是少之又少。柳溪月更加得意,挥手欢笑。

“来追我呀,有本事多洒点水过来。”

两人在沙滩往复追逐了一会儿,高梧桐一个冲刺追上柳溪月,抱住她又扛到肩上。

“你太可恶了,我要把你丢到深水里喂鲨鱼。”

“你舍得就丢,我才不怕呢!”

高梧桐扛着她走进水里,淹到膝盖处时又折回到沙滩上。

“后悔啦?”

“这么漂亮的美人鱼,还是留给自己吧。”

“很好玩,再走一段好不好。”

高梧桐又扛着柳溪月走了十多米才放下来,看她的衣服湿了没有,头发里有没有沙子,又帮她清理衣服和短裙上的沙子。柳溪月像个听话的小女孩,静静看着起起落落的海面,惬意地任由高梧桐帮她弄这弄那。清理结束,高梧桐帮她脱下凉鞋,把沙子抖掉又穿上,摸摸她的脚指头。

“好调皮的脚指头,像你的主人一样!”

柳溪月弯腰摸摸高梧桐的头和脖子。

“有点累了,找个地方坐坐。”

到了一棵树下,两人见绿草繁茂,便在草上铺了块塑料布坐下。吃了些水果和糕点后,高梧桐见柳溪月缱绻慵懒,便靠着树坐下张开双臂。

“敢不敢在我怀里睡一会儿?”

柳溪月撇撇嘴,斜睨着高梧桐。

“有什么不敢的?我敢的你才不敢呢!”

高梧桐大笑,调整了一下姿势。

“我怕你了!”

“你装什么正经?你就是只大色狼,大学未毕业就勾引初三女生。”

“我以后要改邪归正了,从明天起我们恢复正常的师生关系。”

“你后悔也来不及了。你逃过这个村,我在下个村等你,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温柔起来像漂亮的棉花糖,泼辣起来像带刺的小米辣,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快过来,靠着我睡一会儿。”

柳溪月坐到高梧桐胸前,斜躺着懒懒地靠在他怀里,高梧桐用外衣盖在她身上,双手轻轻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脸。

“睡吧,可爱的棉花糖小米辣。”

柳溪月轻轻叹了口气。

“你在我身边,刮风下雨我也心安睡得着,真怕哪天你会离开我!”

“如果有来生,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乖乖,好好睡一会儿,做个好梦,醒了继续玩。”高梧桐握了握她的手,拉了放到衣服下面,“这样盖得严实点,小心着凉。”想了想又撑开伞,遮住她的脸,单手轻轻搂着她。

柳溪月很快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鼻息声。睡了大约四十多分钟,一睁眼醒了过来,头在高梧桐怀里动了动。高梧桐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终于醒了,再不醒,我的腿要麻木了。”

柳溪月噗哧一笑,头懒洋洋地靠高梧桐胸口上。

“我还要再睡一小时。”

“你这样睡法,想嫁人也嫁不出去了,因为你在我怀里睡过觉。”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的大腿。

“你想找媳妇也不可能了,因为你怀里已经有个人了。”

“你好可爱啊!再吃点东西吧。”

第八十三章 脸皮比城墙还厚

柳溪月坐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饼子。

“这个玫瑰饼,永远吃不完,你信不信?”

“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正常得很。”

“除非不吃。”

“可以一直吃,只要按规定的方法吃就行。”

“不可能。”

“打赌。”

“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趴在地上给我当马骑两米。”

“你输了呢?”

“我背你走三步。”

“太不公平了。”

“三大于二,是你占便宜。”

“不赌。”

“赌一次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不赌。”

柳溪月亲了一下高梧桐。

“就一次嘛,好不好嘛。”

“不赌。”

“真不赌是不是?好,很好!”

“我赌,我赌,快说怎么个吃法。”

“每天吃一半剩一半,虽然越来越小,但总会剩一半。”

高梧桐想了想,匪夷所思地笑笑。

“还真是永远吃不完。”

“你输了。”

“你从哪里学来的?”

“数学课讲极限时赵老师讲的。”

高梧桐手脚着地趴到草地上。柳溪月弯腰摸摸他的头骑到他身上,拍拍他的背,分别握着他的耳朵,笑哈哈道:“驾 !”

高梧桐晃了晃,驮着柳溪月移动了三四米。柳溪月大笑,从高梧桐背上下来,亲了亲他的脸。

“马儿辛苦了,慰劳你一块巧克力。张嘴。”

高梧桐张开嘴,咬住递到嘴边的东西咽到嘴里,又冷又凉,毫无甜味还一股怪味,吐到地上一看,原来是片折成方块的绿叶,抬头一看,柳溪月已经“咯咯”笑着跑了。

“站住,坏人!”

高梧桐大叫一声,站起来追上去,抢到她前面,张开双手挡住她的去路。柳溪月往左就往左堵,柳溪月往右就往右堵。

“坏人,我看你往哪里逃。”

柳溪月见无路可走,对高梧桐笑笑,朝他快速直冲过来,到了他身边也毫无减缓之意。高梧桐急忙一把接住她,抱住晃了晃。

“傻姑娘,跑这么快,就不怕摔倒!”

“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

柳溪月哈哈大笑,紧紧抱了抱高梧桐。

过了几天,高梧桐把修改后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交给柳溪月,让她征求兰陵美的意见。下午放学两人回到宿舍,兰陵美笑道:“女儿这个角色很可爱,如果再有点女儿与父母亲热的情节就完美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这个妈会拥抱你这个女儿的。”

“女儿也需要爸爸的拥抱啊!如果爸爸不习惯拥抱女儿,女儿可以主动拥抱爸爸。”

柳溪月摸摸兰陵美的额头。

“头不热啊,怎么净说胡话。”

“走着瞧。”

“你做梦吧。”

“渔夫和渔婆拥抱的情节是你加的吧?”

“你可以当二郎神了。”

“你脸红什么?如果是我,还要加点床上情节,相拥而眠。”

“好啊,那你演渔婆,我演女儿。”

“你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

“太好了,正好撬墙脚,等会儿就去找高老头修改。”

“好可爱的女儿,妈妈开个玩笑,你就信以为真了。”

“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我就不客气了。”

柳溪月半晌无语,神情黯淡地揉了揉鼻子。

“你哭什么?你可以开玩笑,我就不可以开玩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算是领教了。我只是试试你而已。我告诉你,你那宝贝木头在我眼里只是根废柴,送我我还不要呢。他是个好老师,我对他确实有好感,但他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只管放一百个宽心,我永远不会跟你抢。亏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居然怀疑我,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

“疑神疑鬼的,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情况?”

“唉,因为担心,所以听风就是雨了。”

“你看看你,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像中邪一样,何苦呢!”

“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快说是什么事。”

“昨晚去洗手池接冷水时,我偶然听九十六班的人说,他看崔云珠的眼神很特别,一唱一和,眉来眼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我有点担心。”

“人家都要登台当众拥抱你了,还不放心?”

“上次中秋晚会他可是先答应崔云珠的。”

“你累不累啊?自信一点好不好?我看你要把他拴在裤腰带上才睡得着,干脆弄个狗项圈给他戴着算了。”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

“要杀人还是放火?”

“帮我去九十六班语文课打探一下。”

“傻大姐,你一天无事找事,是不是想把我累死,为了你的胡思乱想,我都快四肋插刀了。”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我没有人可指望了。”

“我不是你的好朋友,我是你的丫鬟!”

“丫鬟妹妹,帮姐姐个忙,将来我帮你找个好人家。”

“为了根酸木头,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难得遇到个喜欢的人,厚点就厚点了。”

“怎么谢我?”

“帮你洗全套校服。”

“唉—,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义务劳动也无所谓。只希望那根木头不要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

“多谢丫鬟妹妹。”

“别高兴得太早。”

星期四早上,第一节钢琴课兰陵美抢先还完琴,课间休息便到九十六班找空座位。进门后正东张西望时,崔云珠笑盈盈走了过来。

“烂陵美,你好!有何贵干?”

旁边有人笑起来。崔云珠佯怒道:“你们笑什么,我普通话不好,才过了一级乙等。老狼,不要跟她们一般见识。”

兰陵美瞪崔云珠一眼,张大嘴呲牙笑笑。

“崔美女,我缺了节语文课,高老师叫我跟着你们班补一补。”

崔云珠夸张地上下打量兰陵美一番,咂咂嘴。

“你脸上写着两个字:撒谎!快说,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是否乱抛媚眼。”

“你是我爹还是我妈?”

“我吃点亏,当爹又当妈!”

“谁叫你来的?”

“还会有谁?”

“多此一举。”

“为什么?”

“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你也很精彩,配得上外面的世界!”

崔云珠哈哈大笑,挽起兰陵美的手。

“我真希望你的身高能超过见识。去跟我坐,好好聊聊。”

“聊你个头,老娘要走了。”

兰陵美挣脱崔云珠的手就走。崔云珠大笑。

“老狼慢走,恕不远送。”

第八十四章 你不但喜欢演戏,还很会演戏

下午放学后,两人在桂花林闲坐。兰陵美叹了口气。

“早上我去过九十六班了,人家早就看不上你那根酸木头了。你还那么宝贝,是不是太幼稚了。也许你不应该只盯着学校。人家说得对,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你条件这么好,不找个王孙公子也应该找个大户人家。”

柳溪月捡起椅上的一朵落花,捏转看着默然不语。

“你不好意思跟他说分手,我去帮你说。跟他在一起,真不值。”

“究竟值不值,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踏实又心安,几日不见会想念得心痛。其他人,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知道他有很多不如人的地方,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跟着心走,即使不能在一起,我也不后悔。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没见到他之前,我觉得结婚很糟糕,见到他以后,我觉得结婚很美好。”

兰陵美摸了摸柳溪月的额头,托着她的下巴看了看。

“哪个假期结婚?”

“暑假。”

“为什么?”

柳溪月脸红了红,笑而不语。

“穿什么婚纱?”

“纯白。”

“生男还是生女?”

“龙凤胎。拜你为干妈。”

“我可以拒绝吗?”

“你做梦!”

“要是孩子爹不同意呢?”

“我说了算。”

“傻大姐,我服了你了!”

“这就是缘分吧。”

“是还没闹过分手。”

“能说点好话吗?”

“敢闹次分手吗?”

“噢!”

五月最后一周星期五下午,儿童剧比赛如期举行。

九十五班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排在倒数第五。

高梧桐、柳溪月和兰陵美换上渔夫渔婆和仟黛子的戏服首先出场。故事进行到仟黛子生病,妻子伤心难过,渔夫把她搂到怀里安慰的情节。两人眼神交汇,一搂一抱之间,顺遂自然,默契熟练。

柳溪月甜蜜地依在高梧桐怀里,深情微笑凝视着高梧桐,像忘了是在演出。高梧桐心中一动,用力抱紧她,勒得她掐了他一下。高梧桐笑着想推开她时,她又紧紧抱住不松手,乘机又掐了他一下。

“别闹了,这是在舞台上。”

高梧桐无奈小声劝道。柳溪月忍住笑还是不松手。

“仟黛子尿床了,快去看看。”

高梧桐慌不择言说完,使劲把柳溪月推开。

兰陵美一听大怒,冷笑不语。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走到兰陵美身边摸摸她的头。

“乖女儿别怕,妈妈抱抱。”

“我不要妈妈抱,我要爸爸抱。”

兰陵美用小女孩腔调撒娇说完,快步走到高梧桐面前笑道:

“爸爸抱抱。我爱爸爸。我最喜欢爸爸了。”

还没等高梧桐反应过来,兰陵美突然扑到高梧桐怀里,使劲抱住高梧桐不放。柳溪月目瞪口呆。高梧桐勉强笑着拍了拍兰陵美的肩膀。

“女儿听话,让妈妈带你去看病。”

兰陵美反而抱得更紧了些,脸在高梧桐胸口摩挲几许。

“我怕打针针,我要爸爸抱。”

柳溪月咬牙切齿地对兰陵美笑笑。

“乖女儿听话,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说完强行抱住兰陵美往后拖,高梧桐也配合着掰兰陵美的手。

兰陵美得意地笑笑,松开手任柳溪月拖着走,小声道:

“敢再说我坏话,我还要加情节。”

柳溪月哭笑不得地拥抱了一下兰陵美。

“知道了,怕你了,求求你不要再乱来了。”

五点半左右,全部剧目表演结束,所有参演人员集中到舞台上。根据评分高低,校长吴边洛宣读了获奖名单。《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新编》以表演情真意切、自然生动、师生配合默契、、剧本新颖获一等奖。

柳溪月和兰陵美尖声叫喊,跳跃欢呼,相互拥抱。

高梧桐欣慰地笑笑,静静看着两人。兰陵美放开柳溪月,对高梧桐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架势,高梧桐一见连忙往后躲。柳溪月快步挡在兰陵美前面,笑着把她的手压下来。

“表演早结束了!”

兰陵美哈哈大笑。

“小气鬼。”

“等会儿请你吃烤鱼。”

“我不喜欢吃。我喜欢拥抱。”

柳溪月叹了口气,重重地拥抱了一下兰陵美。

白香穗突然冒了出来。

“高老师,恭喜恭喜!”

“白老师,我这个女儿演得不错吧?”

“演得很好。柳溪月和高老师演夫妻,像真的一样。”

高梧桐困窘地愣了愣,连忙笑道:

“主要是排练次数多,加上剧情简单。”

“你们经常在哪里排练?学校里不太见得着。”

“不固定,四合院或者公园里,哪里方便就练一下。”

“没想到高老师不但喜欢演戏,还很会演戏。”

“哪天白老师和高老师演一场,肯定一等奖。”

“演什么?”

“孔雀东南飞。”

白香穗哈哈大笑。

“兰陵美,你可真会说话。再见。”

柳溪月摸摸胸口,朝白香穗背影吐了吐舌头。

“终于安全了。”

“你俩去换换衣服,收拾一下,六点半老地方等。我们去吃烤鱼。”

“没想到高老师不但喜欢演戏,还很会演戏!”

“我是诚心诚意的,你不要想太多,吃顿饭而已。”

“我很想去大吃一顿,但家里有点事,先记在帐上。”

柳溪月笑笑,拥抱了一下兰陵美。

“陵美,你可真是个好心的坏演员。”

兰陵美大笑,凑到柳溪月耳边小声道:

“如果你俩不能成的话,我会吐血的。”

过了一周,星期五下午开班会时,柳溪月越看越觉得赵磐石的衬衫很眼熟。正当她胡思乱想时,赵磐石从讲台上下来了,问兰陵美卫生区被扣分的原因。柳溪月细看衬衫口袋上方,豁然绣着“柳-溪-月”图案。

柳溪月前后买过三件这牌子的衬衫,亲手绣上“柳-溪-月”图案后送给了高梧桐。高梧桐轮换着穿,几乎天天一样。

“今天怎么会穿在赵磐石身上呢?”

兰陵美也看了出来,轻轻拐了拐柳溪月。

“那是你送梧桐树的衬衫,怎么会穿在磨盘石身上?”

“我也正想不通呢。”

“兄弟如手足,女友如衣服,怕是想换衣服了。”

第八十五章 一怒剪衬衫周瑜打黄盖

班会结束,众人纷纷离开教室,分头进行大扫除。

赵磐石又对袁春竹单独交待事情。兰陵美对柳溪月使个眼色,两人走到讲台前细看那衬衫。赵磐石一瞥看见两人。

“你俩有什么事?”

“没有。就等你离开,然后擦洗黑板。”

“没关系,我在也可以擦洗。”

“不敢,怕把你的名牌衬衫弄脏了。”

“没关系。”

“很漂亮,哪里买的?”

“高老师送我的。”

“高老师真大方。”

“当然啦。”

“他为什么要送你?”

赵磐石见柳溪月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笑笑。

“中午时,高老师翻晾晒的衣服。我说这衬衫不错,很特别。他一高兴就要送我一件。我极力推辞,他说他有三件,多一件少一件没关系,叫我自己随意拿一件。我盛情难却便答应了。下午我看晒干了,便拿了一件穿上,虽然小了点,穿着有点紧,还是很帅的吧!”

“当然帅啦。蟋蟀见到你,肯定争相投河自尽。”

“兰陵美,你这张嘴啊!我要走了,好好打扫卫生。”

赵磐石刚出门,柳溪月捡起地上的一截粉笔头,狠狠砸到黑板上。

“磨盘石会不会是故意开玩笑?”

“不管是不是开玩笑,总之是不珍惜我的东西。”

“你打算怎么办?”

“等会儿回去看看。”

两人快速擦洗黑板,扫地拖地,抹桌子讲桌,擦窗子,打扫完后背起书包便回四合院。进了大门,两人在天井里往二楼看。

高梧桐和赵磐石宿舍门关着。门外廊檐下的铁丝上挂着些衣服裤子,木栏杆上还晒着两双运动鞋。一个衣架空着,轻轻摇晃。

张桂兰在值班室里瞟了两人一眼,习以为常地笑笑。

“赵老师高老师还没回来。”

“谢谢张老师!”

两人相视一笑,上楼到了那些衣服旁。柳溪月摸了摸那两件熟悉的衬衫,面露犹豫。兰陵美不说话,抱手笑看着柳溪月。柳溪月拿出一支绘画用的粗线红笔,拉过一件衬衫,在绣着“柳-溪-月”图案地方画了几个叉,换了另一件也同样画叉。兰陵美笑笑,轻蔑地撇撇嘴。

柳溪月咬咬嘴唇,从书包里拿出做手工用的剪刀,拉过一件衬衫,对着绣有“柳-溪-月”图案地方胡乱剪了几下,又剪另外一件。

刚刚剪完,楼下传来了赵磐石的声音。

“老高,今天下午我衬衫在路上弄脏了,回来换才发现钥匙忘在办公室,只好抓了一件你晒在外面的临时应急。开班会时我发现柳溪月有点不高兴,兰陵美问我衬衫哪来的,我故意说是你送我的。我知道你不会见怪,但你要小心柳溪月发火。”

“我当然不会怪你,但你应该直说啊。”

“我喜欢看戏。”

“麻烦了,她肯定会发飙。”

“哈哈哈!”

“张老师好。”

“你们回来了。”

两人一听急忙沿着廊檐往前走,准备重新绕回楼梯口下楼。刚走到对面廊檐,赵磐石和高梧桐已经上了二楼,一瞥看见两人。

赵磐石笑笑,装作没看见。高梧桐边走边看柳溪月,想叫她一声又犹豫不决。柳溪月低垂着头,一副没看见他俩的样子。两人见赵磐石和高梧桐离楼梯口远了,便匆匆转到楼梯口下楼而去。

高梧桐目送着两人身影消失,一看那两件衬衫愣住了。

两件衬衫上的“柳-溪-月”图案都被剪了几条缝,还画着几条粗粗的红线。高梧桐心疼地摸着那图案绣线,好笑又生气,想了又想后,决心给柳溪月点颜色看看,好叫她收敛点。

之后几天,路上遇到柳溪月,高梧桐总是冷着脸,像没看见似地直视前方。柳溪月向他问好,他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每天回到宿舍他便关上门,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半开着。如此几次后,柳溪月也恼了,不在意地强硬了几天后,还是决定去向他道歉,但一看门经常关着,又只好罢了。

上课时,高梧桐几乎不往柳溪月方向看,就像她不存在似的。柳溪月强忍怒气竭力捕捉他的目光,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东西,他却淡漠得像陌生人一样。柳溪月恼火又心慌,难过地趴在桌子,高梧桐像没看见一样,连师生间最基本的关切一瞟都没有。

兰陵美实在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道:

“那垃圾都不理你了,你还这样。一个小心眼的老男人,值吗?你只要说一声不要他,想和你在一起的人排长队。何苦呢?”

进出四合院走过天井时,柳溪月忍不住往高梧桐宿舍看,兰陵美一把蒙住她的眼睛,推着她大步往前走。

“不准那么贱,丢我们的脸。”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哀叹。

“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她不相信高梧桐会因这点小事就和她断绝关系,但见高梧桐一副情断意绝的样子,还是感到心寒。心里苦的同时,她脸上又硬了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刚开始的两天,高梧桐见她伤心难过还有些得意,第三天便不忍心了,再后来见她处之泰然,不禁心慌起来。

第二周周六下午,兰陵美从家里回来,一进宿舍便见柳溪月坐在床边小凳上,正专注地在缝绣什么。悄悄走近一看,柳溪月正在绣图案。床上放着一件蓝色新衬衫,胸口处绣着熟悉的“柳-溪-月”图案。

兰陵美一阵悲哀,半晌无语。

柳溪月抬头见兰陵美盯着自己,忙把手里的衬衫放到床上,无意似的随手拉了一下被子,盖在衬衫上。

“你回来了,这么早!”

“担心你,怕你又犯贱。”

柳溪月勉强笑笑,低头不语。

“衬衫是买给谁的?”

“我哥。”

“哥你个头!”

兰陵美一把掀开被子,抓起两件衬衫便往垃圾桶走。柳溪月急忙站起来拉住她,可怜兮兮道:“陵美,不要这样。”

“你这样太委屈自己了,不值得。我见不得!”

“你也许是对的,但这事是我的错,我想还他两件新的,就算最后犯一次贱吧。”

兰陵美盯着柳溪月的眼睛凝视几许,叹了口气。

“你这样离不开他,他肯定也离不开你。”

第八十六章 真是天生一对贱人

傍晚时分,柳溪月去找高梧桐。门半开着。柳溪月犹豫几许,轻轻敲了两下。以前只要门开着,她经常是不敲门便往里走。

高梧桐出现在门里,目无表情。

“有什么事?进来吧。”

柳溪月进了房间,写字台上有两件衬衫,旁边有根穿着线的针。

“对不起,我来赔你衬衫。”

“不用了。本来就是你的衬衫,你只是收回去而已。”

“对不起!我错了。”

高梧桐不吭气。

“对不起!”

高梧桐还是不吭气。

柳溪月心里一阵悲凉,含泪笑笑。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原谅我?”

“没必要了。”

柳溪月把衬衫放在写字台上,乞求地看着高梧桐。

高梧桐避开她的目光,冷淡地道:

“谢谢。还有事吗?”

“没有了。”

“慢走不送。”

柳溪月强忍着眼泪转过身,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定了定神,步履沉重地往门口走,刚要永别似地跨出门时,手忽然被拉住。愣怔之际,高梧桐把她往里拽了拽,搂进怀里,心疼地吻了吻她凌乱的头发。

柳溪月颤抖了一下,泪流满面。

“你不是要我走吗,还拉着我干什么?”

“好不容易把你盼来,我怎么舍得你走!我实在舍不得那两件衬衫,但剪烂的地方我不会缝,请你帮我缝一缝,把那图案修补一下。”

“没必要了,你去找别人缝。”

“有必要,很有必要。”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那衬衫我已经穿出感情来,离不开了。”

“对不起,我不会缝。我要走了。”

柳溪月说完挣脱高梧桐的拥抱,昂首大步往门口走。

高梧桐急忙一把拉住她,拖了在写字台前坐下。

“宝贝,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不该给你脸色看。但我也很不好受啊。见你难过,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怕你心情不好影响身体,更怕你一怒之下离我而去,整天提心吊胆,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把你盼来,心里才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宝贝,只要你高高兴兴的,你爱剪就剪,想怎么剪就怎么剪,不够的话我再找几件来。我实在是离不开你,只要能天天见到你的笑脸,别的都无所谓了。”

柳溪月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掐了高梧桐一下。

“谁喜欢剪了?只是误会而已。”

高梧桐啊了一声,在旁边凳子坐下,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宝贝,帮我缝一缝剪烂的地方吧。穿着你送我的衬衫,我心里才踏实。我原想考验你一下,没想到自己先受不了。你再不来找我,明天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去找你。如此离不开你,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贱,但我还是愿意为你犯贱。”

柳溪月开心地笑笑,又生气道:

“你竟然背后说我‘发飙’,你说说‘飙’字怎么写?”

“左边三个‘犬’,右边一个‘风’”

“三狗风,那就是三条疯狗。我只是有点生气,你就把我说得这么丑凶极恶,你真是很会说话啊!”

柳溪月眼圈发红,又是泪水盈盈。高梧桐心疼地摸摸她的脸,拿起字典翻到“飙”字页,递到她面前。

“你看字典上的解释,只有‘风暴’的意思,根本没有什么‘三条疯狗’之意。宝贝,你想多了。”

柳溪月嘴一撅,把字典推开。

“我不看。汉字是象形字,看字知意。你就是说我像……”

高梧桐把她拉起来,搂进怀里,佯装生气道:

“你再这样胡思乱想,我要发飙了。”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拍手“咯咯”欢笑。

“哈哈哈哈,你也会发飙。扯平了。扯平了。”

高梧桐见她笑得开心,也笑了。

柳溪月摸摸写字台上的衬衫,情意绵绵地看着高梧桐。

“我的感觉是对的。”

“什么感觉?”

“自己猜。”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柳溪月把两件衬衫缝补好后,天已微黑。两人出去吃西餐,回来各回宿舍。高梧桐有篇稿子要赶,柳溪月回宿舍休息,顺便读一读昨天买来准备解闷的张爱玲小说《半生缘》。

兰陵美正在啃面包,见柳溪月喜形于色进来,装作没看见。

柳溪月脸红了红,走到兰陵美身边坐下。

“你这么喜欢吃面包,我应该帮你带个来。”

“多谢,我才不需要你这么一往情深。”

柳溪月嘻嘻笑笑,轻描淡写道:

“误会消除了。谢谢你。”

“肉包子主动打狗,狗当然求之不得。”

“先是我说好话,后来他说好话,相互间更了解了。”

“真是天生一对贱人。”

“后来他请我去吃饭,就耽搁到现在了。”

“你倒是去好吃好喝,老娘在这里啃干面包为你担心。”

“等会儿我请你吃夜宵。”

“下次我要吃大餐。”

“你想多了。”

“走着瞧。”

星期一早上,全校举行升旗仪式。赵磐石检查出勤情况。走到柳溪月和兰陵美身旁时,特意看了看两人。柳溪月羞涩地笑笑。

“赵老师好!”

“赵老师好,”兰陵美竖起大拇指,“好得不得了!”

“不好,不好!”赵磐石大笑,往队伍后面走去。

高梧桐和赵磐石去外地开会,逛街时见到一条裙子,觉得柳溪月穿很漂亮,便决定买下。钱不够便跟赵磐石借了一些。裙子带回三江后,高梧桐打算暑假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柳溪月。

星期天下午,柳溪月穿着凉鞋到了高梧桐宿舍。高梧桐见她染了手指甲,拉起来欣赏一番,低头一看,见脚趾甲也染了,便蹲下摸摸脚指头,又拉她坐下,脱了凉鞋细看。柳溪月故意把脚抬高,伸到高梧桐眼前。高梧桐握住闻了闻,用脸亲了亲脚背和脚底板,摸摸捏捏小腿肚。

“好柔嫩,真是所谓的‘光滑如凝脂’!”

“一点都不讲究。要不要用嘴吻一吻?”

“可以啊!只要你不介意我以后吻你。”

柳溪月凝视高梧桐几许,掩口笑笑,脸红了红。

高梧桐笑笑,起身把柳溪月拉了站起来,弯腰用脸亲了亲她的臀部。

“这里我同样愿意亲一亲。你每个地方都很美,我一样喜欢。”

站起来后瞟了一眼柳溪月的胸部,手放到她肩上,摸了摸她的头发。

柳溪月脸红了红,理了理头发,收腹挺胸,含笑看着高梧桐。

第八十七章 你爸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

高梧桐手足无措几许,两只手轻轻按在柳溪月胸脯上,分别握住柔和地捏了捏,柔软空灵又有弹性,心荡神驰几许后忙松开手。

“像个真实的梦!”

柳溪月娇羞地笑笑。

“广告牌上见到丰胸广告,你经常会看我一眼。”

“我从没有怀疑过,只是比较一下。我好爱你啊!”

“你那色迷迷的目光,一点也形象也没有。”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不想要什么形象,更不想戴面具,我只想做个真实的自己。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当一只哈叭狗围着你转也乐意。”

“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不觉得掉价?”

“只要能讨得你的欢心,无所谓。”

柳溪月大笑,揪揪高梧桐的耳朵。

“小狗,叫两声我听听。”

“汪汪,汪汪!”

柳溪月哈哈大笑,捏捏高梧桐的腮。

“你好恶心。”

“你好可心。”

“儿童节也不送人家礼物。”

“生日才送。”

“送什么?”

“小狗。”

“已经有只大哈叭狗了。”

“生日居然是九月一日,升个年级就长大一岁。”

“就因为这个,所以我上小学推迟了一年,现在班上几乎是年龄最大的一个。跟她们比起来,感觉自己像个老姑娘。真是生不逢时。”

“恰恰相反。”

“什么意思?”

“你想想就知道了。”

柳溪月脸红了红,幸福地笑笑。

“我想不出来,你说给我听。”

“如果不是这生日,你就不会推迟一年上小学,我在万溪中学就遇不到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邂逅你。真是该谢谢这生日。”

“你更应该感谢我。”

“不止感谢,还很钦佩。实习结束后,我一直忘不了你,但如果不是你追到这里,我还没勇气去找你呢。这份情意,我永远不会忘记。为了表达我的心意,专门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本来打算假期送给你,等不及了。”

高梧桐把裙子拿出来,简略说了购买经过,兴奋又得意。

“这裙子简直就是为你而生。能穿在你身上,也不枉它来人世间走一趟。你穿上这裙子,既为裙子增添了华彩,也诠释了你的秀外慧中。”

柳溪月摩挲着裙子,凝视着高梧桐默然不语。

“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你漂漂亮亮的,牵着你的手,闻着你的清香,轻拂你的长发,听着你的声音,看一看你的笑容,人生还有何求。”

“你就不怕吃了上顿没下顿?”

“钱用在你身上,是最好的用途。”

“这裙子确实漂亮,我很喜欢。但你这样乱花钱,没点积蓄,将来怎么办?你还不知道吧?我爸可是要彩礼才放人。”

“要多少?”

“两套房两辆车。”

“那么多?”

“他给一套房一辆车,所以要彩礼翻倍。”

“没有怎么办?”

“这还用问?”

高梧桐沉默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只能告诉你爸,我娶不起你,不会再踏进你家一步了。”

柳溪月呆了呆,满脸失望与愤恨。

“没想到你这么勇敢,我真是瞎了眼了。”

“这也是被你爸逼的啊。”

“然后呢?你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全是放屁!”

柳溪月满眼泪水,说不下去了。

“当然不是。”高梧桐嘿嘿笑笑,“然后呢,我要趁你爸放松警惕,把你偷出来,带你私奔,生米煮成熟饭,生个胖娃娃,让你爸无可奈何。”

柳溪月破涕为笑,打了高梧桐一巴掌。

“你敢!”

“那还能怎么办?”

“人家只是说说。”

“那你掉眼泪干什么?”

“人家只是开个玩笑。”

“我可是认真的。如果你爸不同意,我一定带你私奔。”

“不怕被砍啦?”

“豁出去了。”

“木头人。”

高梧桐拥抱了一下柳溪月,吻吻她的额头。

“月儿,我爱你。你放心,我一定会量入为出,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有时候忍不住为你买衣服,是因为想着这段时光是你最美的年华,穿上漂亮衣服,可以看最美的你。钱反正都要花,现在花最值得。钱没了还可以去赚,最美的年华却一去不复返。我不想错过今生今世最美的你。”

柳溪月把裙子在身上比了比。

“以后就不美啦?”

“也美,但衣服就不合身了。”

“有什么不合身的?我会注意保养身材。”

“不一定。等有了个小孩,你就没心思穿了。”

“怎么会没心思?少妇穿起来更有风韵。”

高梧桐上下打量一番柳溪月,笑而不语。

柳溪月脸红了红,打了一下高梧桐手臂。

“记住,以后不准再乱花钱。”

高梧桐指指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

“这是红糖姜水,还热乎,喝点暖暖身。”

柳溪月端起来喝了两口又放下。

“很会为我考虑嘛!”

“不是为你考虑,是为我未来的孩子考虑。”

“你别高兴得太早,将来我一个都不生。”

高梧桐哈哈大笑,摸摸柳溪月的头。

“你太主动了。我只是计划请你当保姆。”

柳溪月窘了窘,掐了一下高梧桐。

“你想找谁生?老实交待。”

“我最爱最爱的月儿!”

“我身体不舒服,你还气我。”

“我是想逗你笑笑。快喝几口,要凉了。”

“又辣又甜,味道好怪,我不喝。”

“我喂你,乖点好不好。”

柳溪月张嘴喝了几口递到嘴边的红糖姜水,咂咂嘴。

“还不算辣,味道还可以。难得你每月记得,我会喝完。”

“我的人,我当然记得了。吃几个枣子,我再敲几个核桃。”

“你怎么知道我日子的?”

“明知故问还是又忘记了?去年有一天你来找书看,裙子上忽然出现血渍,提醒后你才发现,脸红得像桃花,后来是腰上围件外衣回去的。不知有没有人看见,要是被人看见,我说都说不清。”

“你想说清什么?你跟我是纯洁的师生关系?你别掩耳盗铃了。我经常来你宿舍,已经有人说了,孤男寡女经常在一起,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早就说不清了。”

高梧桐大笑,拉起柳溪月的手亲了亲。

“这样也好。你只能嫁给我了。能娶你做老婆,这辈子值了。”

“无赖厚脸皮!”

第八十八章 既然去相亲,那就一刀两断

第二周周六早上,柳溪月和梁青凤、顾香茗、兰陵美去逛街,感觉一条深蓝条纹领带很配高梧桐的浅蓝色衬衫,便买了一条。

兰陵美接过领带看了看,赞赏地笑笑。

“这名牌狗绳好漂亮。”

“比不上你的象牙。”

“拴在裤腰带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下午,柳溪月洗了头,换上高梧桐送她的新裙子,兴冲冲披散着长发便去找高梧桐。门关着。推了推,锁着。侧耳倾听,毫无动静。

“还在睡觉,还是干什么去了?”

隔壁赵磐石宿舍里传来林中雪的声音。

“高梧桐不在,不然叫他过来杀几盘。”

“象棋倒可以,围棋还是别找剋。”

“他干什么去了。”

“相亲去了。”

“踏你的兵。”

啪的一声响过后,林中雪又道:

“这家伙究竟怎么想的?”

“你只对三江学生感兴趣,很明智。”

“两地分居不现实。”

“他就是死心眼。”

“谁介绍的?”

“杜石川。”

柳溪月心猛地一沉,浑身冰凉,呼吸滞重,头晕目眩。手提袋脱手掉在楼板上,咚的一声响,掉出一个瓷杯盖来,滚到赵磐石窗下才停住。柳溪月走过去正要捡,赵磐石已走出门来,笑哈哈道:

“说曹操曹操到。”

“赵老师,他真相亲去了?”

“天好蓝啊,明天要下雨了。”

“赵老师……”

赵磐石捡起瓷杯盖和手提袋递给柳溪月。

“你是个好学生,回去看书做作业吧。”

柳溪月虚软地回到宿舍,找了本漫画躺在床上看,翻了几页便没心思再看,侧身望着窗外发呆。六点半去前院看,高梧桐宿舍门关着。挨到晚上十点多去看,还是没人。

夜里,柳溪月翻来覆去睡不着,两点后刚入睡,便梦见去参加高梧桐的婚礼。新娘子是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子。柳溪月要赵磐石作证,说新娘子应该是她,赵磐石问她是谁。叫兰陵美作证,兰陵美说忘记了。她拉住高梧桐说新娘子应该是她。高梧桐不说话。柳溪月向其他人解释,还是没有人相信。柳溪月急得嚎啕大哭,一惊醒了过来。摸摸枕巾,泪痕斑斑。

第二天早上,柳溪月如坐针毡熬到九点左右,思前想后一番,心一横还是决定去找高梧桐问个究竟。上楼刚到门口,高梧桐出现在门里。

“你来了。”

“昨天干什么去了?”

“进来我慢慢告诉你。”

柳溪月走进房间,冷冷看着高梧桐。

“你先坐下。”

高梧桐伸手欲拉柳溪月的手,柳溪月把双手背到身后。

“你先说。”

“教务主任杜石川的女儿在附一院妇产科当护士,护士长有个女儿想找个教师,请杜石川女儿帮忙介绍。球传到杜石川手上,他不得不有个交代,让我帮忙去应付一下了事,我推辞不掉,只好去了。”

“那女的很漂亮吧,是干什么的?”

“长相马马虎虎,还过得去。神经外科的护士。”

“她很喜欢你吧?”

“我不喜欢她。”

“很适合你呀。什么时候结婚?”

“你说些什么?我只是迫不得已帮忙应付一下。”

“没结婚的男老师又不止你一个,为什么偏偏找你?如果你坚决不愿去,谁又能勉强你?”

“杜石川就是盯着我不放,我推辞了好几次。但他就是要我帮忙。说即使应付了事,也要找个不错的人去,这样才显得尽心尽力,她女儿才好交差。”

“你很会替人考虑,理由很充分。再见。”

柳溪月转身就走。高梧桐急忙一把拉住她。

“就是见了个面,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应该很高兴是不是?你早就答应过我不去相亲,却还是背着我去相亲。你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不用再解释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你。从今以后一刀两断。再见。”

“你不要这样小题大做好不好。我心里只有你。”

“再见!”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手,紧咬嘴唇回到宿舍,脱鞋上床躺下,拉被子盖上,侧向靠墙一面,泪水哗哗直流。她刚刚说“一刀两断”时毅然决然很干脆,没想到才七八分钟后自己便像真的挨了一刀,心痛得窒息。她使劲掐胸口,皮肉的痛依然缓解不了心里的痛。她在心里不停自语:“他不值得,不值得。”理智得到宽慰,心却依然沉痛。

迷迷糊糊躺到中午,起床洗了把脸,强颜欢笑出去吃午饭,勉强吃了几勺便再无胃口。经过天井时,她目不斜视,不愿意瞟一眼楼上。

午饭后她又躺到床上,睡不着却又哪里也不想去。屡屡告诫自己忘了过去,往事却一幕幕自动浮现出来。从初三一直到最近几天。恨到极点时为自己的断然分手庆幸,恨意消失后又一片茫然,一阵阵心痛,一阵阵忧伤。好不容易擦干眼泪,没多久又是满眼泪水。过去的一切,仿佛成了心的一部分,彻底抛弃就像从心上剜去一块肉,没有伤口却留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恨完高梧桐又恨自己,如此往复,泪水涟涟。

五点左右,兰陵美从家里回到宿舍,拉开柳溪月的蚊帐看了看。

“奇怪,怎么没去拴狗?”

兰陵美拍了拍床边,柳溪月还是蒙着头没有反应。兰陵美一把掀开被子,把她扳转过来,一下子愣住了。柳溪月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眶脬肿,憔悴不堪,满脸苦楚,泪痕斑斑。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什么。一刀两断了。”

“为什么?”

“他背着我去相亲。”

“你怎么知道的?”

“他亲口承认的。”

“这个粪草,怎么能这样?玩弄人啊?不能放过他。”

“算了。已经一刀两断了。”

“唉!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早就劝你不要飞蛾投火你偏不听。不过也好。老师勾引学生本来就不道德,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这种人渣粪草,根本不值得掉眼泪,越早甩掉越好。”

“柳溪月,想开点,也许他有他的难处。”

朱阁绮闻声过来劝道。兰陵美愤愤拍了一下床板。

“他有什么狗屁难处?他就是三心二意,就该蹬掉他。”

第八十九章 让大雨冲走所有过去

柳溪月坐起来,抓起枕旁《白发魔女传》使劲丢到地上,下床狠狠踩了一脚,正要踩第二脚时被朱阁绮拉开了。

“冷静点,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他后悔,他值得你后悔。”

“我才不会呢。你那么欣赏他,让给你了。”

“你认真的?”

朱阁绮眉间一喜。还没等柳溪月答话,兰陵美哈哈笑道:

“阁绮,还轮不到你,我排在你前面。谢谢柳姑娘。”

“这本书怎么办?”

朱阁绮指了指书。柳溪月狠了狠心道:

“你去还吧。我看一眼都恶心。谢谢你。”

朱阁绮捡起书,掸掸书上的灰尘,放地放到自己床边上。

柳溪月努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结果却是满脸凄楚。

兰陵美看得心疼,拉了拉她的袖子。

“别闷着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哪也不想去。”

“你会闷出病来的,快穿鞋子。”

两人走过天井时,兰陵美对着高梧桐宿舍方向呸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痰。柳溪月低垂着头,神思恍惚地跟着兰陵美往大门外走。离开大门一段距离后,兰陵美没好气道:“要彻底断绝关系,什么时候不可以?话不能说得太早,更不能说得太死。那粪草是不对,但天底下哪有完人?”

“你口气很像朱阁绮!”

“闭上你的臭嘴!老娘是为你好,你反倒怀疑起老娘来了。你要是再不识好歹,老娘也跟你一刀两断。”

柳溪月羞惭又伤心,一时之间更加难过,眼泪唰唰直流。

“不要哭了。你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好好冷落那粪草一段时间,就算是考验。如果他不来找你忏悔,正好说明你做得对。”

走出凤翔街进了文竹街后,天空忽然下起雨来,渐渐越下越大。

“糟糕,伞也没带。”

“你去避一避,我想让雨好好淋一淋,冲走所有的过去。”

“没关系,我看看能不能捡到点值钱的‘过去’。”

高梧桐坐在写字台前,看着窗外飘摇的雨丝,正担心柳溪月时,赵磐石和袁春竹走了进来。高梧桐笑道:

“这雨真大,很有瓢泼大雨的气势。”

“你还有心思看雨,我太佩服你了。”

“高老师,柳溪月和兰陵美在街上淋雨,怎么劝都不听。”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就想来告诉你了。但有同学说你们分手了,所以犹豫了一下。高老师。好好的你相什么亲?柳溪月那么好的一个人,死心塌地只喜欢你,你怎么能三心二意。有同学已经说了,我们班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你敢对不起她,我们全班都不答应。高老师,你不应该是这种人。”

“我根本没有说什么分手的话,是她自己说要一刀两断。她火气也太大了,一点也不听我解释,我根本不愿意去相什么亲,实在是面子上拗不过才去应付的。这确实不好,但是……唉……”

“如果柳溪月去相亲,你会怎么想?你还说她火气大,不大才有问题呢!你自己意志不坚定才闹出这摊事,说来都怪你。老高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如何你要把今天的事了掉。”

高梧桐拿了两把伞,撑开一把小跑着去到文竹街。雨丝低垂,水花飞溅的路上空荡荡的。柳溪月和兰陵美沿街慢行,浑身滴水,头发凝缠在一起,一块一块地粘糊在额头和脸上。高梧桐看见两人,快跑上前挡住两人去路,把伞往两人面前一递,恨恨道:“下雨也不打伞,傻人!”

兰陵美见高梧桐心疼着急的样子,伸手接过伞遮住柳溪月。柳溪月头一偏,推开兰陵美走到伞外。高梧桐急忙打开另一把伞遮住她。

“我不要你管,离我远点。”

柳溪月大步往前走。高梧桐一把拉住她,她又狠狠甩开往前走。

高梧桐紧走几步追上堵在她面前,瞪眼吼道:

“你以为我爱管你,我才不想管呢!我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学校怪罪我。你不要害人好不好?”说完一手强行挽着她走,一手举伞遮住她。

柳溪月使劲挣扎了几下,手臂生疼而没有作用。

兰陵美注视两人片刻,叹了口气转身回四合院。

高梧桐挽着柳溪月走了四五十米,见她全身水淋淋的,心一横拽着她往回走,回到凤翔街上又往四合院走,快到大门附近时这才松开手,只举伞为她遮雨。进了四合院,目送着她消失在后院人口,这才担忧地回宿舍换衣服。

晚上十点多,高梧桐正心神不定时,忽然听见张桂兰在门外叫他,急忙应声开门。张桂兰道:“柳溪月又发高烧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只能送医院。这事就交给你了。不要跟我说什么不方便照顾的话,原因你自己知道。你赶快准备一下送她去医院。”

高梧桐去到二舍,袁春竹也在,几个人一言不发,冷冷看着高梧桐,像看罪犯似的。几个人把柳溪月扶到高梧桐背上。袁春竹道:

“高老师,还是你好啊!”

高梧桐憋屈地很想说“我不好,你们才好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你们多去几个人,回来人多安全。”

柳溪月身子滚汤,高梧桐的背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热量。到了市医院输液室,高梧桐习惯性地把柳溪月放到了上次那张病床上,然后让袁春竹六人看着柳溪月,自己去挂号交费,又拿药取了针水交到护士站。护士插好针开始滴液后,高梧桐对同来的袁春竹等六人道:

“现在我照顾得过来了,你们回去吧。”

袁春竹帮柳溪月拉拉被角,对高梧桐笑笑。

“高老师,我们相信你!”

“我怕是也该叫你们一声‘老师’了!”

六人相视笑笑,离开了输液室。

高梧桐搬个凳子坐到病床边。柳溪月闭眼平躺着,头发散乱,鼻息均匀,神情安详。高梧桐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烫呼呼的。拉起她没打针的右手在脸上亲了亲,热烘烘的。高梧桐心疼地叹了口气,放下温柔地握了几分钟,用被子盖住,片刻后见那手没往外伸,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终于睡着了,终于乖点了。”

第九十章 藕断丝连情难绝

过了一会儿,想到柳溪月横眉立目说“一刀两断”时的样子,高梧桐又有些气恼,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小声道:

“哼,你就是喜欢作怪,作嘛,作出病来还不是自己受罪。你知不知道,看见你难受,我比你还难受。不懂事的小媳妇,小妖精,让我一见就离不开的小魔女,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心肝,你是我的心头肉,你是我的灵感,你是我的命?你的清秀温柔已经死死缠住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每天我有多想你?你太作怪时,想多冷落你几天,却根本做不到。一天不见你一眼,就想念得心慌。你知不知道每次见到你我有多开心?你知不知道我在梦里为你笑醒?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有多美?清澈得像澄净的蓝天,静谧得像阳光和煦的深潭,能言会语像你美丽的红唇。你知不知道你多么善解人意,善解风情?没有你,我真的是枯树一棵。你知不知道?跟你在一起我有多快乐,爱意多得说不完,什么情话都说得出口,与你目光相视,便是阳春三月。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是人世间最美的音乐,你的笑容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我好爱你啊!我恨不得生生世世都与你相遇,每一次生命轮回都拥有你,都和你共度一生。你要跟我一刀两断,完全是想要我的命,想把我的心撕成两半。小妖精,你这么可爱为什么又这么可恨?唉,真恨不得给你两拳!”

高梧桐自顾自说着,握拳在柳溪月眼前晃了晃。

柳溪月突然睁开眼睛,泪水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

高梧桐大吃一惊,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懊丧苦笑道:

“你究竟没有没睡着啊?”

柳溪月嘴角动了动,眼角滚落几滴泪珠。

第二天早上回四合院路上,高梧桐赔笑道:

“昨晚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没听见什么人说话,只听见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了好一阵。”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但我也有难处,请你原谅我一次。”

“你理由很充分,何必说什么对不起,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高老师,谢谢你,欠你的人情我会的。”

高梧桐叹了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柳溪月对高梧桐越来越恨不起来。想到那天朱阁绮捡书的情景,柳溪月恨不得马上原谅了他,但想了想又怕他以后再反复,便决心冷淡一段时间,看看他的表现再说。之后遇到高梧桐,柳溪月都像没看见一样,一副冷冰冰的面孔。高梧桐见她这个样子,虽然难以割舍,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无论你多么喜欢她,如果她心意已决,就不应该再勉强。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也是为人最基本的素养。再者以自己的条件来看,也很难让她过上舒服的生活。自己无能,何必误人。她迟早会看透这一点,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如果自己真爱她,只要她过得快乐,就应该为她高兴。”

高梧桐如此想着,主动向柳溪月示好的心情弱了不少,平静之中甚至有点淡漠。但他又无法不想她。他着魔似地想见到她,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眼里的温柔。一想到永远分手,便感到撕心裂肺地痛。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放学铃声响过后,教室里很快只剩了兰陵美和柳溪月,以及隔了一组的朱阁绮。高梧桐慢条斯理整理教案,添加附注,计划等朱阁绮一离开教室,便再跟柳溪月说说好话。兰陵美在,他不觉得有什么。朱阁绮在,他不好意思说。

兰陵美看出端倪,对朱阁绮笑道:

“朱阁绮,还不饿?走吃饭去了。”

“早点吃多了,还不太想吃。顺便减减肥。你俩先去吧。”

“那我们要先去了。再见。”

柳溪月说完站起来。兰陵美使劲把她一拽拉了又坐下。

“等我找点饭票,我的饭票一张也不见了。”

兰陵美在抽屉里乱翻起来,见柳溪月不以为然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高梧桐不敢看三人,三下两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接下来的两次类似语文课,朱阁绮都留到最后,高梧桐和柳溪月近在咫尺,想单独呆几分钟却没一点机会。

一周后的星期六。早上大雨倾盆,中午晴开,下午叶子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水珠,天空湛蓝,微风清凉。四点左右,兰陵美回到宿舍,柳溪月躺在床上看书。兰陵美把挎包往自己床上一丢,在她床边坐下。

“陪我去逛街,我请你吃晚饭。”

柳溪月半晌才抬头慢吞吞道:

“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天要黑了?”

“黑你个头!你怎么像丢了魂似的反应那么迟钝。”

“我很好啊。”

兰陵美叹了口气,一把抢过柳溪月的书丢到床尾。

“别看了,陪我出去逛逛,宝华街新开了家书店,我请你吃晚饭。你看看,我多好!”

“我哪里也不想去,就想这样呆着。”

“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生病吃药就行了。”

“你这病无药可医。”

柳溪月哈哈一笑,捡过书又看起来。

兰陵美拉开柳溪月的衣领口往里看了看。

“可怜的旧情人,再也见不着你的新内衣了。”

“你说些什么呀!”

“好新潮,他肯定喜欢。”

柳溪月放下书,翻出一件穿过的内衣看了看。

“穿旧内衣更好,向他表明旧情难忘。”

柳溪月使劲把旧内衣丢到一边,把外衣纽扣全部扣上。

兰陵美哈哈大笑,强行帮她把衣领处的两个纽扣解开,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强行把她拉了坐起来。

“不想去外面逛就算了,陪我去赵磐石宿舍一趟,我找他有点事。”

“自己去。我不想看见那地方。”

“又不是去那地方,是去找班主任。”说完把柳溪月拖了坐到床边,把她的鞋子攉到脚旁,“快点穿鞋子,不然我拖你赤脚去。”

第九十一章 离不开你,又怕误了你

到了前院天井,两人往二楼看。高梧桐宿舍门关着,赵磐石宿舍门大开着。兰陵美道:“那垃圾不在,放心了吧。”

两人上楼刚走到赵磐石门附近,里面突然传来高梧桐的声音。柳溪月转身就走,兰陵美一把拉住她,一起挨着木板墙听。

“他妈的,我这次真是鸡飞蛋打,损失惨重。”

“你这比喻有点难听,小心柳溪月听见。”赵磐石的声音。

“好吧,‘人财两空’,小妖精听见也不怕了。”

“被狠宰了一顿?”

“被强卖了个钻戒。那护士在神经外科真是太对口了,叫她神护士一点也不过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神奇的人。”

“有多神奇?”

“那天请她吃饭,她要送我个钻戒。我哪敢要。拼命推脱。她说买都买了,要么收下要么买下。看在杜石川的面上,我只能买下了。她还留着收据,一起给了我。看日期刚买不久,周九福珠宝店买的。我去店里折价退货。店里说收据上的价格并非实际买价,退货还要打折,结果是只退得收据上一半的钱。浪费时间不说,半年工资还不翼而飞了。”

赵磐石和林中雪哈哈大笑,响彻屋外。赵磐石道:

“神护士很有经济头脑,正好弥补你的不足。”

“宁咬仙桃一口,不要烂梨一筐。”

“又说臭话了。”

“你不一定要退货,可以留着送柳溪月。”林中雪道。

“那钻戒配不上她,只会弄脏她的手。”高梧桐叹了口气,“钱还可以再挣,但柳溪月跟我一刀两断,才真是要我的命!”

“她毕竟还是个学生,不了解社会关系的错综复杂,你再跟她解释一下,我想她会理解的。再说主要还是怪你。”赵磐石道。

“我何尝不想跟她解释?但她总是不理人,我也没办法了?我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到像她这样的人了。没有她的生活,真是索然无味。我试着不想她,反而老是梦见她。我好喜欢她,但她态度那么绝决,像块拒绝融化的冰,我只有认命了。再给我一瓶,喝。”

一阵瓶子碰撞声过后,赵磐石道:

“你真不想再找她解释了?你还从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呢。”

“是啊,但我也很怀疑自己能否让她过得舒服。我不想误了她,却没法不想她。我也不明白怎么会如此喜欢她,就像中邪了一样。其实身材好,脸蛋比她漂亮,胸比她大的又不是不认识。唉,这个迷魂小妖精,我怎么会对她那么着迷?就像被她施了魔法一样。我再想想办法,死皮赖脸跟她说说。我这是怎么了?为了她竟能这样低声下气。”

“这说明你从骨子里喜欢她,再也离不开她了。”

“这说明她是你命里一劫,你无法逃避。”林中雪道。

“满口脏话,露骨恶心,自命清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根本不值得再搭理。不想进去了,我们回宿舍去。”兰陵美说完拖着柳溪月就走。

柳溪月呆望着门口,依依不舍又茫然不知所措。

两人下楼到了天井里,兰陵美笑着帮柳溪月理了理头发,对着赵磐石宿舍门大喊道:“赵老师,在不在宿舍?赵老师,在不在宿舍?”

“有什么事上来说,不要大呼小叫影响别人。”

赵磐石走出门来,看了看两人,说完等在门口。

“我要回宿舍了。”

“好吧,再见。”

兰陵美故意推了柳溪月一下。柳溪月迈出一步又不动了。兰陵美笑着在她脸上刮了一下,挽起她的手拖着就走。上楼到了门口,赵磐石道:

“刚才好像有人在门外晃了一下,是不是你俩?”

“你喝多了,你看见的,我们才从楼下上来。”

三人进门,林中雪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瓶啤酒。高梧桐坐在一条四脚长凳中间,旁边放着半瓶啤酒,见到柳溪月愣了愣。兰陵美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就像独自一个人来似的。赵磐石笑道:

“小凳子没有了,高老师往旁边挪一挪,腾个位置出来。”

“赵老师,没关系,我站着,等兰陵美跟你说完事就走。”

高梧桐往长凳一端挪动,啤酒瓶“咚”的一声掉到地板上,滚到柳溪月脚下。赵磐石笑道:“啤酒瓶都来请你坐了,快去坐下吧。”高梧桐挪得太靠边,长凳一端翘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尴尬地笑笑又坐到长凳上。赵磐石哈哈大笑:“柳溪月,你再不坐下,高老师又要摔跤了。”

柳溪月在长凳上坐下,挪了挪,与高梧桐拉开距离,两手重叠放在并拢的腿上。赵磐石转向兰陵美。

“兰陵美,你有什么事?”

“明知故问。”

赵磐石笑笑,沉吟几许道:

“林老师,我俩去买点现成菜,再买几瓶啤酒,用电饭煲煮锅饭,今天在我这里喝酒。你看如何?”

“可以。白酒也买一瓶,周末不影响,想喝就喝。”

“兰陵美,你们三个呆着吹牛,我和林老师一节课后回来。”

“今天风太大了,我先去收一收衣服。”

三人走后,房间里静得像时间停滞,高梧桐转头看柳溪月,只见她面容苍白憔悴,眼袋浮显,眼睛无神,满眼委屈,神情凄楚,不由得惆怅又心疼,摸了摸她的手。

“对不起。”

“明明是你不对,为什么还不理我?”

“我并不值得你这样。以你的人品相貌,将来找个条件好、又与你年龄相仿的人易如反掌。我能给你什么?只会说点漂亮话而已。我有时也矛盾得很,离不开你,又怕误了你。”

柳溪月抹了一把眼泪。

“值不值我心里有数。你想分手就直说,没必要用相亲这种方式来逼我。你这样做我更难过。我自己喜欢的事,我永远不会后悔。”

高梧桐一阵心酸,把她的两只手握在手里。

“对不起,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柳溪月放声哭了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颤抖。高梧桐一看连忙把门关上,把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泪水涟涟的脸颊。

“宝贝,我知错了,求求你声音小一点,不然我没法交待。”

柳溪月声音小了些,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挣脱高梧桐的拥抱,往他胸口打了一巴掌,抹了抹眼泪道:“我要揩揩脸。”

第九十二章 酒不醉人自醉

高梧桐把柳溪月往长凳中间拖了拖,起身回宿舍拿来一块毛巾,柳溪月擦擦脸后又送过去,回来后摸摸柳溪月的手,在长凳旁边小凳子上坐下。

柳溪月哼了一声,凝视着他不说话。高梧桐见状忙坐回到长凳上,紧紧挨着她。柳溪月拐了一下高梧桐:“离我远点。”

高梧桐往一端挪了挪。柳溪月突然起身,长凳翘了起来,高梧桐一惊,想起身又怕她重新坐下去,便坐着没动。柳溪月原想让高梧桐摔一下,瞬间又不愿意他摔着,赶紧又快速坐下。

高梧桐知晓知她的心意,心里温润,情不自禁摸了一下她的脸。

“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天生害我啊!”

柳溪月打了一下他的手。

“滚远点。”

“遵命。”

高梧桐笑着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疼爱地打量柳溪月,像分别了很久一样。柳溪月瞅了一眼高梧桐,理理头发,坐得挺直了一些。

兰陵美走进门来,意味深长地笑笑。

“高老师,你坐我凳子干什么?你应该跟小妖精坐一起。”

高梧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脸红得无地自容,讪笑着换到另一个小凳子上。柳溪月脸红地笑笑,指指茶几上的一副扑克牌。

“我俩打牌。”

兰陵美在小凳子上坐下,感慨地叹了口气。

“三天两头闹矛盾,然后又卿卿我我,何苦呢!”

高梧桐坐到椅子上,把小凳子放到两人之间。柳溪月拿起牌。

“我俩玩小猫钓鱼,看看谁厉害?”

“好吧,把你钓大鱼、钓人鱼的本事使出来。”

“你说话好越来越可爱了。”

高梧桐见柳溪月笑声清朗又活泼起来,欣喜不已。

赵磐石和林中雪回来,后面还多了杨玉美。高梧桐笑道:

“杨玉,来突击检查?有我天天帮你监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怕你把小赵带坏了。”

“不要把老同学说得如此不堪嘛。”

几个人把饭菜放在茶几上摆好,环绕茶几而坐。柳溪月和兰陵美坐在杨玉美旁边,每人一罐果汁,其余每人一瓶啤酒。杨玉美拿起啤酒瓶口渴似的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老高,你三个家伙叫学生来喝酒,会不会有人去告。”

“根本没有叫,是她俩上来说班里的事,碰巧遇上。”

“当年你好几次碰巧遇到我,都是高梧桐搞的鬼。”

“杨玉,不要揭老底好不好?我还不是为你好。”

“杨老师,我问你个问题:一个男的谈着个女孩子,女孩子对他一心一意,他却又去相亲,如果你是那女孩子,你会怎么做?”

杨玉美笑笑,拿起一支筷子示意,然后“咔嚓”猛地一折两断,赵磐石看得一激灵。杨玉美晃晃两截筷子。

“看见没有,这是简单的短痛办法,让他长痛生不如死的办法更多。买瓶安眠药混在酒里,让他喝死在美梦里。或者趁他昏睡不醒,把他的狗眼戳瞎,叫他永远离不开你,天天给他吃剩饭馊菜喝洗碗水洗脚水。也可以悄悄给他吃雌-激-素,变成个人妖,然后一脚蹬出门外。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敢对不起我,叫他悔断肠子!”

“好办法!”

兰陵美大声鼓掌。柳溪月笑笑,无意似的把手放到桌面下。兰陵美把她的手拉起来,分别握着拍了几下。高梧桐递给杨玉美一支筷子。

“杨玉,你不要误导未成年人好不好,把人教坏了。”

“你紧张些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还是口无遮拦啊!”

“知道就好。”

杨玉美笑笑,又问兰陵美。

“你刚才说的是哪个?是不是你们赵老师?”

兰陵美还没开口,赵磐石连忙摆摆手。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不信你问老高。”

“你两个狐朋狗友,我才不相信呢。你皱什么眉头?后悔啦?你有这个胆吗?”说着把断筷子递给赵磐石,“把垃圾丢了。”

“不是赵老师,是另有其人。”

“我猜他也没那个胆。是不是高老师?这个家伙风流潇洒,大骗子一个。也不知谁能降伏他。当年为他掉眼泪的女生,我知道的就有三个。这个家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很会哄女孩子,甜言蜜语一筐一筐的,你们要小心上当受骗。不过这家伙也有个优点,就是太死心眼,一旦真喜欢上谁,绝对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像条总想赖在你身边的哈叭狗,舔你的脚指头都愿意。”

“杨玉啊,你不要毁坏我的形象好不好。你再说下去,我简直一无是处,没人要了。我找不着老婆,你要负责任。”

“我明天就给你带一个过来,你信不信?”

“信信信,你可不要乱来,到时候难收场。”

杨玉美哈哈大笑,看了柳溪月一眼,柳溪月莞尔一笑。

“喝酒喝酒,别只说话不动手。”

赵磐石拿起啤酒瓶示意,和林中雪碰了碰瓶子。

饭菜吃得差不多,酒也喝完,闲聊了一会儿后,柳溪月道:

“赵老师,我和兰陵美洗碗。”

“爱洗你洗,不要把我扯上!”

赵磐石笑笑,拿啤酒瓶喝完最后几口。

“大家石头剪子布决定,输的两个洗。”

第一次石头剪子布,高梧桐和柳溪月都出了布,其他四人都是剪子。

“你俩真有缘分,太难得了。”

“约好了还是心有灵犀?”

“恭喜恭喜。你们可以开工了。”

高梧桐找了三个盆,对柳溪月笑道:

“我看看你的手。”

柳溪月顺从地伸出手,高梧桐看看手心又看看手背。

“如果哪里破了,就暂时不要碰水。”

“知道了。”

柳溪月温顺地笑笑,卷了卷袖子。

“我先用洗涤剂洗第一遍,你再用清水涮两遍。”

柳溪月莞尔一笑,拿盆放到桶边,用口缸往里舀水。

杨玉美拍拍高梧桐的肩膀。

“老高,你心好细腻啊!这么呵护关爱一个女孩子,前所未有。”

“今晚喝多了。”

高梧桐笑笑,一瞥见柳溪月看着自己,忙又笑道:

“酒不醉人自醉。”

第九十三章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洗完碗筷收放好,六人打牌玩双扣。

三男对三女,输的一方用木夹子夹耳朵,每次一个。

第一次杨玉美三人输,各人往耳朵上夹了一个木夹子。

杨玉美看了看赵磐石,取下夹子夹在他耳朵上。赵磐石笑而不语。

柳溪月笑笑,看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把她耳朵上的夹子取下,夹到自己耳朵上。兰陵美笑笑,取下自己耳朵上的夹子夹到柳溪月耳朵上。高梧桐笑笑,取下来夹到自己耳朵上。林中雪笑道:

“兰陵美,我可以帮忙的。”

“我喜欢落井下石。”

玩了七八回后,高梧桐两只耳朵上挂满了夹子。杨玉美大笑。

“堂堂风流才子,竟然被一个小女生降伏,没想到!”

天色渐暗,不知哪里传来一阵节奏感很强的舞蹈音乐。

“老高,毕业后去过师大舞厅没有?”

“时过境迁,没心情了。”

“你和那生物系女生就是舞会上认识的吧。那么清秀漂亮,温婉窈窕的一个女生,你看不上就算了,还说人家身上一大股化学药剂味,把人家都气哭了。更可恨的是你那句恶心的臭话,让人家说都说不清。你倒是清高自洁了,差点毁了人家。”

“我只是和你几个知交私下说说,谁想到你几个长舌妇到处乱讲,结果闹得满城风雨,弄得我臭名远扬。”

“哟嗬,你还无辜得很嘛!那女生真是太单纯了,换个其他人,就说被你坏了名声,要你负责,缠死你,看你往里跑。”

“想跳舞叫赵磐石带你去,听说周五周六还在开。”

“我们学校三年级好多女生都去过,很受欢迎。”兰陵美道。

“听说就是个室内体育场,加上几个大音箱。”柳溪月道。

“叫人带你去开开眼界,场地虽然简陋,还是挺好玩的。”

“校园倒是想去逛逛,跳舞没多少兴趣。”

又玩了一会儿,赵磐石送杨玉美去车站,林中雪去买烟。兰陵美道:

“好事做到底,你俩位再扫扫地,收拾一下凳子。我先走一步。”

高梧桐收拾凳子,柳溪月扫完地,打量着他说道:

“你故事好多啊?什么时候才肯全部告诉我?”

“没那么夸张,杨老师开玩笑。你拿我当宝,其实没那么好。”

柳溪月把撮箕往地上一撴,恨恨瞪着高梧桐。

“即使你是堆垃圾,也得我来扫。”

高梧桐呆了呆,沉默几许笑笑。

“你这么喜欢扫地,结婚后让你天天扫。”

柳溪月把扫帚一丢,斜睨着高梧桐。

“我现在就不扫了。”

高梧桐笑笑,捡起扫帚。

“你累了,我来扫。”

柳溪月一把夺过扫帚。

“我会扫的。谁要你扫了?”

放好凳子倒了垃圾后,高梧桐道:

“宝贝,回去休息吧。”

“你呢?”

“看会儿书,想着你进入梦乡。”

“我以为你还要出去玩。”

“我在梦里等你约,没有你,再美的风景也没意思。”

“你嘴太会说了,我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

“怕你是个骗子。”

“那你也骗我啊。”

“我骗不过你。”

“骗不过我就心甘情愿被骗吧。”

“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个骗子?”

“因为你太可爱了。”

高梧桐把柳溪月搂到怀里,紧紧拥抱了一下。

“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所以我一定要把你骗到手。没有你,就没有那些甜言蜜语。因为有你,我才有这个灵感。因为是对你说,所以我才说得出口。在我心里,你永远无可替代。”

“无赖厚脸皮!”

星期天下午,两人去翠湖公园玩,高梧桐想起柳溪月说一刀两断时的样子,情不自禁摸摸她的头,爱怜地笑笑。

“你鬼头鬼脑的笑什么?”

“你那天的样子,很有卓文君的气势。可爱又让人心疼。”

“什么气势?”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还有两句呢?”

高梧桐吻了吻她的秀发。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身份上我们是师生,但感情上是平等的。如果你三心二意,我才不会顾忌你是老师。”

“知道了,我的月儿。下周想去哪里玩?”

“哪里也不想去。”

“我知道你想去哪了。”

过了几天,两人到荷风公园玩。

下了公交车,离公园大门还有百多米,路两旁全是摊点,吆喝声此起彼伏。几个摊点在卖油纸伞,或挂或放在地上,有的色彩清淡,有的鲜艳夺目。高梧桐看了这把看那把,不时瞟一眼柳溪月,每一把都爱不释手。

柳溪月跟在高梧桐身后,见他眼花缭乱的样子,笑而不语。到了第三个油纸伞摊点,柳溪月看着一把白色伞面,散布着大朵粉红、浅紫格桑花的油纸伞呆了呆,又看向别处。

“月儿,你喜欢哪一把伞?”

“一把也不喜欢。”

“我还想送你一把,既然都不喜欢,就算了。”

柳溪月看了一眼那格桑花伞,无所谓地笑笑。

“月儿,你帮我选一把,我带回去送人。”

“我不会选,你自己选。”

“帮个忙,我相信你的眼光,等会儿我请你吃饭。”

“你要送什么人?”

“高中时经常会见到一个女孩。”

柳溪月咬咬嘴唇,看了一眼那格桑花伞,脸色变了变又恢复正常。

“我也不懂,你自己决定。”

高梧桐笑笑,拿起那把格桑花伞转动着看了看。

“有一天,那女孩送了我一把蓝色方格伞,很合我的心意,我一直忘不了那伞,一直想回送她一把。谢天谢地,今天终于碰到合适的了。她的相貌身材,性格脾气,心地情趣,和这把伞真是绝配。她打着这把伞雨中漫步,很有戴望舒《雨巷》的意境,婀娜飘逸,娉婷典雅,清新秀丽,情怀悠远,诗意弥漫,美不可言。”

“你并非忘不了那伞,是忘不了那女孩!”

“你太善解人意了。”

高梧桐和摊主谈了谈价格,付了钱,撑开伞遮着柳溪月走。

柳溪月哼了一声,走出伞外与高梧桐拉开距离。

“这伞是那女孩的,我享受不起。”

“但那女孩是你啊!”

“骗子。”

第九十四章 荷风送香气,非梦却似梦

高梧桐拉住柳溪月,把伞硬塞到她手里,摸摸她的头捋了捋头发。

“月儿,那女孩并非现实中的人,是高中时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人。她脸型和身材像你,说话走路也像你,虽然有点朦胧,但我一直记得她的模样。在万溪中学时,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熟悉,后来才意识到你就是那梦中女孩。”

“你就是喜欢编故事气我。”

“你就是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捉迷藏。”

“如果连这点心思都不懂,白跟你了。”

柳溪月把伞举在肩上,温柔妩媚地笑笑。高梧桐看得呆了呆。

“你打着这把伞,伞美人美,美上加美。”

买票进了公园,两人租了一条蓝色脚踏船,沿着水路往荷花丛中慢慢驶去。一阵风吹来,荷叶晃动,荷花摇曳,水波荡漾,飘过一阵淡淡的清香。柳溪月拉过一朵荷花闻了闻。

“这荷风公园里的‘风’,也许还是‘风雅颂’中的‘风’。”

“你的鼻子好神奇,闻得出远古的气味。‘荷风’这个词,我记得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怀辛大》里出现过,为公园取名的人,也许读过这首诗。”

“背来我听听。”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这么大年纪了还记得,佩服佩服。”

高梧桐大笑,也凑过去闻了闻那荷花。

“有你在身边,再普通的风景也很美,还有股甜味,口里甜,心里也甜,这感觉太美妙了。人家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能和你在一起,我是‘不羡鸳鸯不羡仙’,足矣!”

小船缓慢漂行,高梧桐又给柳溪月拍了几张照片。

一群鸭子从小船附近游过,有一只身上蹲伏着四只小鸭子,神态舒服安怡,乖巧玲珑惹人喜爱。柳溪月盯着小鸭子,兴奋地碰碰高梧桐。

“好可爱的小鸭子,快看。”

“好辛苦的鸭妈妈。”

柳溪月用手拐了一下高梧桐。

“为什么不是鸭爸爸?”

“好吧,那是鸭爸爸。”

高梧桐说完,凝视着柳溪月笑笑。

“你坏笑些什么,快说。”

“我在想象你领着四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四个孩子一起放声大哭,你会不会也跟着哭起来。”

“我当然要哭,然后你就得哄五个孩子。哈哈哈!”

柳溪月开心大笑,笑得靠倒在高梧桐身上。

高梧桐哑然失笑,吻了吻她的脸。

“月儿,你越来越会体贴人了。”

“当然啦,谁叫你是我的人。”

小船进入荷塘深处,水路若有若无,显得人迹罕至。高大的荷叶下不时出现亭亭玉立的荷花,像藏在深闺里的少女,清新秀艳里透着羞怯的芳华。一些荷叶上还残留大小不一的露珠。高梧桐停下小船,拉过一朵含苞欲放的荷花,从里层掰了一片花瓣,捏着花瓣柄端,凑近一片鲜嫰翠绿的荷叶,倾斜叶面,用花瓣接了几滴露珠在凹面里,清亮的露珠盛在粉红透白、小巧精致、漂亮可爱的花瓣里,更加晶莹剔透。

高梧桐把花瓣递到柳溪月面前。

“美人,请品尝天降甘露。”

柳溪月接过花瓣闻了闻。

“好漂亮,还散发着清香。”

“尝一尝。”

柳溪月看着高梧桐,笑而不语。

高梧桐笑笑,又同样掰了一片花瓣,盛了几滴露珠。

“美人,干杯。”

“木头人,干杯。”

两人捏着花瓣轻轻碰触了一下,把露珠喝了。

“清甜,还有点星空的味道。”

柳溪月斜了斜身子,依偎在高梧桐胸口,把玩着花瓣。

“木头,你请几个美女喝过露珠?”

“就你一个。”

“不可能。”

“是真的。以前从没想过这样,和你在一起,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我也有点奇怪!说来你可能不相信,跟你在一起,我总会自然而然地萌生各种想法,希望能让你快乐开心。可能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人也会变得聪明一些,所谓情深智开也。”

“我是刚好相反。”

“你还是聪明的。”

“再聪明也是你的学生。”

“傻娘子。”

“憨相公。”

高梧桐大笑,拉起柳溪月的手亲了亲。

“月儿,你经常一个人和我出来玩,就不怕我使坏?”

柳溪月撇撇嘴,转头斜睨着高梧桐笑笑。

“你敢吗?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你敢怎么样?我敢的,只怕你不敢。你那点胆子,比芝麻还小。”

高梧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我真有点怕你了!”

“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太爱你了!”

“我知道。所以和你在一起,我不但不担心,反而更放心。你是什么样的人,第一次目光交汇,我就知道了。”

“什么样的人?”

“木头人。”

两人蹬船继续前行,找着水路慢慢返回。

一片巨大的荷叶出现在眼前,柳溪月指了指荷叶。

“那片荷叶好大,你伸头过去比比,可以当伞用。”

“不用比也看得出来。”

“你比比试试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你不准使坏。”

“我可是好人。”

高梧桐控制着小船驶近荷叶,头刚伸到荷叶下,柳溪月突然拉着荷叶一抖,叶面上的水珠纷纷往高梧桐头上落。柳溪月拍手大笑,小船摇晃起来。高梧桐缩回身子,揪揪她的耳朵。

“坏人,你敢再使坏,我把你丢到水里喂鱼!”

“没关系,鱼又会把我送到船上,哈哈!”

高梧桐打开牛肉干包装袋,喂了一块到柳溪月嘴里,轻轻念道: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柳溪月轻轻念道: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同样的风景,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感觉就是不一样。”

柳溪月喂了一块牛肉干到高梧桐嘴里,摸了摸那片大荷叶。

“这荷叶真的可以作伞呢。”

“我成全它。”

“你不要干坏事,我可不想要。”

高梧桐笑而不语,用一把小水果刀从水面处割断荷叶杆,举着荷叶打量一番,递到柳溪月面前。

“月儿,送你一把天然荷叶伞。”

“人人都像你,荷风公园就只剩风了。”

“就算让它提前枯萎吧,在枯萎之前,能和美人共度一段时光,它肯定很开心,也许正求之不得呢。”

“你不但喜欢干坏事,还很会找借口。”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了你,不要说割片叶子,杀人放火的心都有了,只是没到那个地步而已。没有女人,男人的存在毫无意义。男人最大的价值,就是让心爱的女人开心。”

“没听清,再说一遍。”

“木头最高兴的,是能让心爱的月儿开心。”

柳溪月把油纸伞收起来,接过大荷叶举着,粲然一笑。

高梧桐呆了呆,把柳溪月搂到怀里使劲亲了亲。

“我爱死你了!”

两人相依坐了一会儿,柳溪月看了看天空。

“天有点变了,小心下雨。”

第九十五章 只为贴着你的温度

小船刚刚驶离荷丛深处,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柳溪月举着油纸伞,被风吹得晃来晃去。高梧桐举着荷叶遮雨,荷叶茎杆被风吹断,便干脆反过来顶在头上。

“早知道会下雨,租条有顶棚的船就好了。”

“雨这么大,风忽左忽右,顶棚也没用。”

柳溪月叫高梧桐避到伞下。高梧桐往她身边挤了挤。

“我没事,你遮住自己就行了。”

柳溪月尽量把伞放低,裙子还是很快被雨潲得湿漉漉的,裙子下的白色内衣湿透,胸部原形毕露,水珠涟涟。高梧桐叹了口气,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自己只剩了件蓝色短袖衬衫,小声道:

“你—你—没—没戴胸罩,为什么呢?”

柳溪月恨恨地瞪了高梧桐一眼,气呼呼道:

“笨蛋!”

高梧桐不敢再吭气,只是奋力蹬脚踏板。

回到泊船处,大雨骤然而停。两人已成了水人,高梧桐叫柳溪月在旁边亭子里暂避,自己小跑着到公园门口买来一把伞,一条大毛巾、一条蓝底白花长裙、一条内裤,又陪她到了不远处的卫生间。柳溪月换完衣服出来,天空又变蓝了,湛蓝得沁心,像用甘露洗过一样。

两人看看天空,相视大笑。

一周后的星期二早上,第三节课刚下课,朱阁绮便离开了教室。

她坐门边第二组第一排,高梧桐见无人,便走下讲台坐下休息。柳溪月和兰陵美说笑间看见,脸上瞬间乌云密布。

放学铃声响过,教室里很快只剩了高梧桐和柳溪月。高梧桐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关切地看着她。柳溪月避开高梧桐的目光,低头看着课本。高梧桐走到她课桌旁,打量着问道: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怎么了?”

“明知故问。”

高梧桐想了想,恍然大悟。

“课间我坐在朱阁绮位子休息,是因为那位子刚好空着,没别的意思。”

“旁边袁春竹的位子也空着啊!”

“无意识就坐下了。”

“无意识的行为更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心理。”

“《幼儿心理学》上的内容吧?”

“有些人一辈子都是幼儿心理。”

“那你说说我的真实心理?”

“得陇望蜀,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你不是无意识坐那个位子,你是早有预谋,‘只为贴着你的温暖’,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

高梧桐忍不住笑笑,前天他俩刚刚一起谈论的诗,没想到今天柳溪月就套用来分析他的心理。高梧桐念了一遍仓央嘉措那首诗:

那一刻 我升起风马旗 不为乞福 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 我听了一宿梵唱 不为参悟 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这虽然是仓央嘉措的诗,但我对你的心意和他一样。我其实很想和你坐在一起,就像梦想中那样,下班回到家,什么也不做,先好好看看你,在你身边静静呆一会儿,听听你的声音,握握你的手,闻闻你身上的清香。”

“那谁做饭?”

“我做。只要你不嫌难吃。”

“看在你愿意做饭的份上,原谅你了。吃饭去吧。”

“这就没事啦!”

“你还要怎样?是你惹我生气的。”

“你的饭怎么办?”

“陵美会帮我带一份。”

“笑一笑。”

“就不笑。”

柳溪月撅了撅嘴,调皮温柔地笑了。

高梧桐笑笑,回讲台整理教案和作业本。

兰陵美走了进来,夸张地打量高梧桐。

“你看什么?”

“看看高老师衣服被醋淋湿没有。”

高梧桐见柳溪月笑看着自己,笑而不语。

兰陵美去到课桌,把一盒饭一瓶醋放在柳溪月面前。

“你买瓶醋干什么?”

“怕你没喝够。”

“真是我的知音。”

“接着喝吧。”

“你不洗水垢了。”

“好朋友优先。”

“多谢了!”

星期三早上考最后一科《地理》,下午便没事了。

柳溪月午觉醒来,用手随便压压头发,抓了两只袜子穿上,套上衣服就去前院找高梧桐。高梧桐正在批改试卷。柳溪月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看着他。

如果是往常,柳溪月进门便会从后面抱住高梧桐的头亲一亲,和他个开玩笑。但今天却没有这样。再听听她的喘气声,似乎更不对头。转身一看,高梧桐愣住了。

柳溪月头发凌乱,裤脚一只高一只低,袜子一样一只,左眼角似有点眼屎,外衣胸口处的纽扣错位两个,右嘴角粘着点饼干碎屑,下牙缝里卡着很细微的一点韭菜丝。

高梧桐疑惑地笑笑,摸摸她的脸,把她嘴角的饼干碎屑擦掉。

“今天怎么了?这么邋遢!真让人看不下去。”

柳溪月腾地站起来,把高梧桐扯了站起来,面对面瞪着。

“嫌我难看是不是?你看不下去,我偏要你看。看看看。”

高梧桐假意闭上眼睛。柳溪月恨恨地喘了几口粗气,双手分别揪着他的耳朵往自己面前凑了凑,怒喝一声。

“快睁开,你敢不睁开!”

高梧桐睁开眼睛笑笑,想揩揩脸上的唾沫又忍住了。

“你敢嫌我难看,我丑死你!丑哭你!丑昏你!丑憨你!丑瞎你!丑疯你!丑哑你!丑得你不想吃饭!丑得你睡不着!丑得你做恶梦!丑得你出门摔一大跤!丑得你喝水噎着!丑得你找不着媳妇!”

柳溪月连珠炮似的说完,又恨恨地瞪了高梧桐一眼。

高梧桐可怜兮兮地抹了抹脸上的唾沫。

“月儿,我只是觉得你今天有点邋遢,没别的意思。”

“邋遢就邋遢,我喜欢,谁要你管了?”

柳溪月一屁股坐下,精疲力竭地看着写字台上的语文试卷。高梧桐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倒了些热水,把毛巾淖湿又拧干,帮她擦脸揩嘴。柳溪月一动不动,怒火似乎已熄灭,声音柔和起来。

“既然嫌我邋遢,劳驾再帮我梳梳头。”

第九十六章 不准谈恋爱,花季都快过了

高梧桐拿来柳溪月专用的梳子,很享受地试着帮她梳理长发。

几缕头发粘结在一起,高梧桐稍稍用力,柳溪月痛得“啊”地叫了一声,手往后探“啪”地打了高梧桐大腿一巴掌。

“你梳头还是梳狗毛?轻一点!”

“对不起,好的,好的。”

高梧桐连连答应,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兰陵美的声音。

“还以为敬爱的高老师在批改试卷,原来是在梳狗毛。”

“还好我们是去找赵老师,不然小心被狗咬。”梁青凤的声音。

柳溪月脸红了红,“啪”地又打了高梧桐大腿一巴掌。

兰陵美和梁青凤在窗外哈哈大笑。

“听这声音,那狗凶得很,还会打人。”

“是啊,赶快走。小心狗跑出来咬人。”

窗外沉寂下来,隔壁赵磐石宿舍响起了说笑声。

高梧桐感觉梳得差不多了,把梳子给柳溪月,拿了面镜子放在写字台上,柳溪月对镜照了照,镜粲然一笑,又梳理了一下,用一条白色发带扎起来。高梧桐帮她把外衣纽扣调整对齐,拉了拉衣角。

“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废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刚想说就被你惹毛了。”

“究竟什么事?”

“《政治》试卷已经批改完了,白香穗故意扣我的分,我觉得应该九十以上,但才八十九。气死我了,中午饭吃了几口就倒垃圾了,后来吃了几片饼干。太过分了,你要为我出口气。”

“算了,够资格评三好生就行了。”

“不行。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怎么办呢?”

“她们班《语文》每人扣二十分。”

“好!等会儿批改她们班试卷,我在作文上挑刺,每人扣二十分。”

柳溪月大乐,站起来亲了高梧桐一下,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翻来覆去玩弄手指甲。高梧桐改了两份试卷,去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放到她手上。

“这是我刚买的漫画《父与子》,你以前跟我说过想看。”

“剥个桔子来解解渴。”

高梧桐剥好桔子,一瓣一瓣喂到她嘴里后,又接着批改试卷,不时看她一眼。柳溪月安怡地翻看漫画,时不时乐得“咯咯”地笑。

过了一会儿,当高梧桐看柳溪月时,柳溪月也正好看他。目光交汇,柳溪月难为情地笑笑,欲言又止。

“月儿,有什么话别闷在心里。”

“整我的是白香穗,扣她们班学生的分好像不合适。”

“已经扣了。”高梧桐遗憾地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柳溪月愣了愣,满脸愧疚,站起来翻看试卷。看了几份后又面露喜色,全部看完,恨恨地掐了高梧桐一下,又从后面抱着他的脖子使劲亲了亲。

“骗子,你根本没扣她们班的分。”

高梧桐摩挲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骗子,你太了解我了。就像……”

高梧桐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柳溪月笑笑,掐了他一下。

“你为什么喜欢死缠着我?”

“一是因为你漂亮可爱,我太爱你,离不开你;二是你从万溪中学一直追到这里,我非常感念你的勇气和情意,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对你再好也是应该的;三是我已经习惯了和你在一起,很心安,很快乐。”

“人家说的有道理。”

“什么道理?”

“死心眼。”

柳溪月说完,剥了个桔子,一瓣一瓣喂高梧桐。

傍晚时分,试卷批改完,高梧桐问柳溪月晚饭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牛肉面如何?”

“我回宿舍换件外衣。”

高梧桐拉住柳溪月上下打量她一番。

“这样子出去还差不多,先前那样子出去,要是遇到个人,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柳溪月笑看着高梧桐,“你敢做什么?”

“什么也不敢。”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高梧桐脸红了红,不自然地笑笑。

“那你说说我想做什么?”

柳溪月脸红了红,“咯咯”地笑笑。

“你想把我的钱骗走,然后用来请我吃饭。”

高梧桐大笑,动情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周五早上,全校分别开班会。

赵磐石交待完相关事项,针对谈恋爱现象又再次强调:“你们还小,假期里不要随便谈恋爱。你们这个年龄,还不懂事。”

“已经十八岁了。”

“花季都快过了。”

“封建死板。”

“倒行逆施。”

“……”

“学校是为你们好,怕你们上当受骗。”

“已经有个人上当受骗了。”

“谁?”

“高溪月。”

教室里一阵嬉笑,赵磐石笑笑,随即板起脸。

“敢谈恋爱,打断你们的狗腿。”

兰陵美笑着摸了摸柳溪月的大腿。

“好漂亮的狗腿。”

教室里叫嚷起来。

“抗议,严重抗议!”

“我们要投诉!”

“好吧,好吧,不准和外面的人谈恋爱。”

“学校没有男生,难道只能和男老师谈。”

“男老师也不行。”

“真是个睁眼瞎。”

“谁说的?”

“高溪月。”

全班哄然大笑。

赵磐石瞟了一眼柳溪月,忍不住笑笑。

“唉,随便你们了。”

全班热烈欢呼。

“不过有个要求,要有点品味,不要什么下三滥的都谈些;还有,开学后,学校三公里内禁止出现肢体接触现象。”

“接吻算不算?”

“相互喂口水,不卫生。”

“三公里面积太大了。”

“好吧,一公里以内。”

“四合院呢?”

“废话。”

“遵命,长官。”

“好啦,最后一个问题。”

“快说。”

“假期里不要大吃大喝,你们这个形状,最好维持现状。”

“我们这个形状怎么了?”

“很漂亮。”

“多谢夸奖。”

“最后一个问题。”

“莫‘最后’了,我们已经习惯了。”

“总之安全第一,活着回去,活着回来。”

全班哄然大笑。赵磐石扶了扶眼镜。

“好吧,完完整整的回去,完完整整的回来。”

“什么意思?”

“手脚齐全地回去,手脚齐全地回来。”

“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了。”

第九十七章 情到深处人更愁

下午,柳溪月去西部客运站送几个相熟的毕业生。

客车消失在车站外,想到这辈子也许再也见不着,柳溪月忍了又忍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伤感失落地回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看着窗外翠绿的银杏叶,想到明年的这几天还不知道将会如何,更加惆怅迷茫,做什么都没心情。上床放下蚊帐,柳溪月斜靠在被子上,看一会儿书想一会儿心事,天黑了也懒得去吃东西。

门开了进来一个人,拉了一下开关绳,宿舍里亮了起来。

柳溪月刚坐直身子,蚊帐已被兰陵美拉开。

“你躲在黑暗里干什么?”

“睡黄昏觉。”

“我还以为躲着哭呢。”

“去车站送人,受那气氛感染,掉了几滴眼泪。”

“我去送你可不准掉眼泪。”

“我哪有那么多眼泪。你已经送过我三次,想起来就感动。”

“你提醒了我,不能再去送你了。”

“我哪里惹着你了。”

“该换人了。”

柳溪月耍赖地拉住兰陵美的手。

“我就喜欢你送我。”

“傻大姐,明年就要毕业了,他肯定很想去送送你,你要到什么时候才给他个机会?”

“我也不知道。”

“让他去送吧,来个车站吻别,交换点口水作纪念。”

“还从没有那样吻过呢。”

“我还以为口水都交换几箩筐了。是不是你嘴闭得太紧?”

“我嘴张得脸盆大都没反应。”

兰陵美大笑,捏了捏柳溪月的腮。

“相处这么长时间都没接吻,他究竟在犹豫什么?是色大胆小,还是对你有保留,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最好弄清楚。”

“我也是有点想不通。”

“会不会是顾忌太多?”

“我没什么顾忌,只感觉他有顾忌。”

“别人在一起时只会顾忌‘男女授受不亲’,你俩更麻烦,还要考虑‘师生授受不亲’。快一年了,亲热到什么程度了?”

“这个也要问啊?”

“帮你分析分析。”

“也就是拉拉手,拥抱,吻吻额头或脸之类的,腰都不敢搂。”

兰陵美拍了拍柳溪月的臀部。

“敢摸这里吗?”

“没你这胆子。”

“那胸更不敢碰了。”

“也不能没有分寸。”

“不敢摸你胸还可以理解,但不与你接吻就不好理解了。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一定很想吻你。不突破这一点,还说不上亲密无间。他似乎不敢碰你敏感部位。从好的方面来说是他很规矩、尊重你、是个正人君子,从坏的方面来说则是对你有保留,不愿意和你太过亲密、不是那么彻底喜欢你。你觉得是哪种情况?”

“我希望是好的方面,但又怕是坏的方面。”

“你喜欢‘相敬如宾’还是‘亲密无间’?”

“‘相敬如宾’觉得生分,还是‘亲密无间’踏实。”

“如果他摸你胸部,你会不会生气?”

“我也很矛盾。如果他那样做,我会觉得他轻薄不尊重,更怕他得寸进尺。但他总是无动于衷束手束脚,又会觉得他不够喜欢我,对我不那么感兴趣。万一真是那样岂不更糟。不生气,怕他得寸进尺;生气,又怕他觉得我拒人千里之外,甚至以为我有什么毛病。真是生气不好,不生气也不好,太难把握了。”

“他可能也像你一样左右为难呢。”

“我不喜欢他没有分寸,但他太有分寸我又不踏实。”

“既然那么头疼,干脆放弃算了。”

“你说得太简单了。”

“这个假期有点长,能车站吻别最好。”

“吃饭没有,想不想吃拉面?我刚才什么也不想吃,现在忽然想吃拉面,请你吃一碗算是告别。”

“让他陪你去吃吧。你后天就要走了,明天再和他去哪里逛逛,反正乱哄哄的也不会有人注意。”

“谁有幸娶了你,幸福一辈子。”

“追都没人追,还说什么娶。”

柳溪月笑着亲昵地握了握兰陵美的手。

“你太挑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包你满意。”

兰陵美甩开柳溪月的手,哼了一声。

“我可不想当你大嫂。”

柳溪月哈哈大笑。

“为什么?”

“你太让人头疼了。”

“下学期你肯定会遇到个喜欢你的帅哥,不信打赌,赌注是去飞天游乐场玩,输的吃喝玩乐全买单。”

“高梧桐的钱谁出?”

“他太烦了,不要他去。”

“好,说定了”

“唉,算了,带个保镖也好,让他自掏腰包,帮忙背包。”

“快去找你的保镖吧,我收点东西也要回去了。”

柳溪月换了套衣服,对镜理理头发,拥抱了一下兰陵美。

“下学期见。我会想你的。”

高梧桐宿舍亮着灯,门半开着,像在等她似的。柳溪月刚到门口,门自己开了。高梧桐出现在门里,微笑看着她。

“我的耳朵还是灵的!”

柳溪月默然走到写字台前坐下。高梧桐拉过她的手轻轻摸捏着。

“还没吃晚饭吧?想吃点什么,我陪你去。”

“想吃你。”

“如果我是唐僧,一定任你咬。”

“意思是你很抢手,感觉怎么那么好?”

“脸色有点憔悴,怎么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

高梧桐端了杯牛奶放在写字台上,坐下静看着她。

“看着我干嘛?你哑巴啦?”

“喝口牛奶,快要冷了。”

“不想喝。”

“我喂你。”

“去喂李春艳吧,你已经喂成习惯了。”

柳溪月甩开高梧桐的手,把头一偏。

“她也够可怜的。学校说管不了,让她父母来领回家去治疗,她父亲来了,呆了一天就走了,说她家在高寒山区,不通公路,缺医少药,离医院天遥地远,在学校里还有点希望,领回家只能听天由命。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这么牵肠挂肚,你养着她算了。”

“遇人不淑真是自己找缝往地狱钻。被火烫伤的花朵还有个伤口,凋谢得明明白白,被情灼伤的心,只有看不见的痛。这事传闻很多,究竟是怎么回事,到现在我也没弄清。”

“你想弄清楚什么?事情简单得很,去附一院找老乡,偶然认识了那小白脸保安,就好上了,被抛弃后就神志不清了。”

“难怪疯疯癫癫的不吃药,同学喂也不行。”

“你去喂她就吃了,还盯着你痴笑。你很行啊!”

“是张老师叫帮忙,病情一稳定,就由同学喂了。”

“真是货真价实的‘药引子’!”

“再过十多天她就毕业了,不走也得走了。”

“明年我也要毕业了。”

“我想办法帮你找公办幼儿园,实在不行就找民办幼儿园,如果你不想上班,我找份兼职,加上我的工资,生活应该没问题,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只要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饭。只是太委屈你了。”

“那样活得太穷困了。”

第九十八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高梧桐沉默几许,把牛奶杯子往柳溪月面前推了推。

“不止穷困,还会很辛苦,有了孩子后更累,你甚至会感到绝望。看着别人有这有那很舒服,自己却捉襟见肘,不后悔也会很失落。这说来很残酷,但我不想骗你,把什么都说得很美好。”

“还有呢?”

“你会感到我很无用,没本事让你过得舒服。”

“接着说。”

“你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接着说。”

“总之一句话:贫贱夫妻百事哀!”

柳溪月冷笑一声,把牛奶杯子推到一边。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自动离开?我没有三江户口,也没有正式工作,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所以你要摆脱我这个累赘,好去找个工作稳定的城里人。何必这么迂回曲折,你直接说就行。你放心,我绝不会死缠着你。”

柳溪月站起来就走。高梧桐愣了愣,连忙起身一把拉住她。柳溪月使劲挣扎乱推,高梧桐强行把她抱到写字台前坐下,摁着她的肩气呼呼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离开?我死也不会这样说。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在一起。你不怕跟我过苦日子,我很高兴。就算我穷得只剩一个馒头,我也会分你一半。你以后少找些这种话加在我头上,听见没有?”

“人家心情不好说两句你就发火,人家饭都还没吃呢。呜—呜—”

柳溪月揉了揉眼睛,扑在写字台上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高梧桐见状急忙把门关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不起,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再这样大哭,张桂兰要报警了。”

柳溪月哭声小了许多,但还是抽泣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高梧桐心疼地摸摸她的头,拉起她的手笑道:

“掐几下消消气,小心眼睛哭红了。”

柳溪月甩开高梧桐的手,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牛奶。

“少喝点,等会儿还要吃饭。”

“已经被气饱了。”

“想吃什么?”

“馒头。”

两人到了一家饺子店,找了个偏僻角落,在一张两人小桌坐下。高梧桐点了份双人套餐,又点了条酥鲫鱼、四串羊肉串和一个馒头。

柳溪月吃了几个饺子,喝了几口汤,脸色红润起来,娇美的脸上多了几分妩媚。高梧桐入迷地看着她吃,想象着她牙齿的咬动,看她吞咽时下巴的晃动和脖子的起伏,像在看一个幼儿。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灿烂地笑笑。

“你再不吃就被我吃完了。”

高梧桐开心地笑笑,拿起馒头欲咬。

“喂!”柳溪月用筷子敲敲盘子,笑看着高梧桐。

高梧桐把馒头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柳溪月。柳溪月闻了闻馒头。

“才说的话就想赖帐。我告诉你,你的馒头我吃定了,你休想丢开我。”

高梧桐指了指凉拌豆腐干盘子。

“这是我的豆腐,你吃不吃?”

柳溪月掐了一下高梧桐的手,把半个馒头掰成两半,一半还给他。

“我要求不高,能在一起就好。不过我不会靠你养活。我不愿意成为你的负担,并肩同行最好,互相扶持,风雨同舟。我会努力的。我不喜欢像孩子一样让你养着——宠着倒不反对。”

“那就像个孩子妈,背个娃娃,拎个篮菜,提袋水果,不亦乐乎。”

“你舍得这样累我?”

“当然舍不得。把你累得花容失色就惨了,天天面对个黄脸婆,看着饭都吃不下去,睡觉净做恶梦。”

“是啊,年老色衰就该厌倦了!”

“你最美的年华已印在我灵魂上,无论时光如何流逝,你最美的样子始终在我心里。每个人都会老,但你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老。”

“花言巧语。”

“献上一条鱼,略表我心。”

高梧桐把酥鲫鱼往柳溪月面前移了移。

“馒头味淡,拌菜吃。”

“淡有淡的味,那淡淡的清甜味,感觉是面的本味。”

“你的笑容里也有种淡淡的清甜,很迷人。”

“我发火生气时也很呛人,你会不会受不了而离开我。”

“即使人离得开,心也离不开。”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没有理由的喜欢,才最本真纯粹、发自内心、绵长持久。”

“简单点。”

“听好了,黄増的《集杭州俗语诗》

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

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笑徒然当一痴。”

“前两句改一改,满意了奖励你点豆腐干。”

柳溪月指了指凉拌豆腐干。高梧桐哑然失笑。

“色很迷人人也迷,情人眼里胜西施”

柳溪月嫣然一笑,搛起一小片豆腐喂到高梧桐嘴里

高梧桐皱皱眉头,满脸苦相。

“太辣了!你的豆腐好难吃!”

柳溪月踩了一下高梧桐的脚。

“你去吃别人的。”

“不敢不敢。虽然很辣,但味道独一无二。”

柳溪月指了指凉拌豆腐干和酥鲫鱼。

“那就多吃点,别只说不动手。”

“和你在一起真好!今年春节我去庙里敬香,磕了三个头,求观音菩萨保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我和你分开,明年我还要去磕头。”

“头痒得不耐烦?”

“感谢菩萨让我遇到了你,幸运得像做梦一样。”

“什么寺庙?我也要去敬香磕头。”

“盘龙寺。你要向菩萨求什么?”

“你把剩下的东西吃完,我就告诉你。”

“真想把你变成个饺子,一口吞了,省得每天牵肠挂肚。”

“明天就带我去好不好?”

“路有点远,下学期再带你去。”

“不嘛,明天我就要去。这次我请客。”

“不要你请。”

“我的钱是假钱?”

“你的钱留着作嫁妆!”

“你好聪明!我劝你还是省着点讨老婆。”

“没关系,老婆会自己来的。”

“大白天做梦。”

“我经常请她吃饭,把她吃得胖胖的没人要,就只有跟我了。”

“你老婆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场空就一场空,曾经爱过,一无所获也是收获。我背首诗给你听听,罗隐的《自遣》: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柳溪月迷茫地笑笑,托腮斜睨着高梧桐。

“好,来瓶酒,一醉方休。”

“还没喝你就醉了。明天还要去敬香呢。”

第九十九章 除了想我,还是只能想我

第二天十一点左右,两人乘郊县班车到了城郊的盘龙寺。

上山到了观音殿,人多得异乎寻常,香烟缭绕熙熙攘攘,磕头要排队。

柳溪月排在高梧桐前面,扎成一束的秀发在高梧桐眼前一晃一晃的。小巧白嫩的耳垂晶莹欲滴,惹人爱怜,白皙滑腻脖颈散发着让人心悦的光泽。高梧桐看得心动,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摇曳的发束。

柳溪月转过头,对高梧桐笑笑。

“菩萨看着呢,虔诚一点。”

两人一起磕头三次,出了观音殿往上走。

“月儿,你许了什么愿?”

“你先说。”

高梧桐凑到柳溪月耳边小声道:

“我求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柳溪月做我老婆。”

柳溪月推开高梧桐,咯咯笑笑。

“我许了两个愿,第一个是求菩萨不要让你的愿望得成。”

高梧桐呆了呆,心情黯淡至极,失望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心想:第二个愿望无论是什么,都无解了。想到此,难过得想掉泪。见柳溪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强颜作欢地笑笑。

“第二个愿望是什么?”

“求菩萨不要让我的第一个愿望得成”

高梧桐心头的巨石瞬间化为乌有,大喜过望。

“菩萨都要被你绕晕头了。”

“看你着急的样子,是不是以为无解了?有时候你还真是根木头,只配当我的学生。”

“柳老师,多谢指教。”

两人手拉手沿台阶往上走。路边和空地上树木参天,阳光从缝隙间洒在地面上,随风晃动。石壁和褐砖上覆满稀疏不一的青苔,古意悠悠。坐落在山箐里的庙群笼罩着无形的静谧,偶尔的鞭炮声、人群的说笑声、清脆的鸟鸣声响过后,四周很快又寂静弥漫。

经过天王殿时,高梧桐独自进去磕了三个头。

“你鬼鬼祟祟的去许什么愿?”

“我怕管不住自己,特意求四大天王,如果我有负于你,就让我不得好死,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柳溪月愣了愣,骤然沉下脸,一巴掌狠狠打在高梧桐手臂上,打得高梧桐火辣辣地痛。高梧桐完全没想到柳溪月反应会那么激烈,出手会那么重,震惊地呆看着她,手臂也不敢揉一揉。柳溪月眼泛泪光,胸口上下起伏几许,缓了缓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你一天就是死死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你会心痛,难道我就不会心痛?我恨你!”话未说完已泪流满面。

高梧桐眼睛湿润,拉她走到路边一棵树下,把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任她在自己胸口抽抽噎噎地哭了一会儿,这才又牵着她的手往大雄宝殿走。上了几级台阶,柳溪月道:“我要喝水。”

高梧桐把水杯盖子拧开,柳溪月接过喝了几口,高梧桐收好水杯,又把手伸给柳溪月。柳溪月打了一下他的手,握住捏了捏。

大雄宝殿前有个许愿池,圆形水池中央有条金鱼,张嘴翘尾,周围落满硬币。两人到了许愿池边,高梧桐去换了五个一角硬币。

“你手气好,许个愿,肯定如意。”

柳溪月拿起一个硬币,比划着试了试,一丢落进了鱼嘴里。

后面两个硬币,也同样投进了鱼嘴里。

“佛祖好眷顾你啊!”

“我心诚,当然这样了!”

高梧桐投了剩下的两个,都偏了。

柳溪月哈哈大笑。高梧桐也笑了。

回城车上,柳溪月头靠在高梧桐肩膀上,懒洋洋地不时瞟一眼车窗外移动的树木山野。高梧桐握握她的手,拉到脸上亲了亲。

“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好快。”

“嗯”

“是不是想家了?”

柳溪月挪了挪,斜靠在高梧桐胸前。

“和你在一起就不太想了,感觉自己变了。每当这种时候,就会对家人有种内疚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高梧桐在四合院门口与柳溪月汇合,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一起去坐公交车。九点左右,两人进南部客运站车站,找到客车放好行李箱,又到车站大门旁小吃店吃面条。柳溪月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看着高梧桐吃。

“味道不合胃口?”

“没心情。”

“我去买个馒头。”

“不要。”

“你苦着脸很难看,留个笑脸作为假期想念好不好?”

“谁要你看了,我偏不笑。”

两人离开小吃店回车站,走到一家冷饮店门口。

“我要吃冰淇淋。”

“大清早吃冷东西,不太好。”

“我就要吃。”

高梧桐买了个小杯草莓冰淇淋回来,柳溪月嘟了嘟嘴。

“小气鬼。”

柳溪月小口吃着,两人到了车站大门附近一棵香樟树下。柳溪月用小勺指了指香樟树。

“你认识这棵树吧?”

“你呀,有时候真是个妖精,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柳溪月把冰淇淋递到高梧桐面前。

“舀点尝尝,有妖精味。”

高梧桐接过来,几下就吃得见底。

“你太过分了!”

“还有好多呢,我喂你。”

柳溪月撅了撅嘴张开,接住高梧桐舀过来的冰淇淋含在口中,脸颊动了动,任冰淇淋在口中慢慢溶化。她嘴唇上粘了些红色,鲜艳清亮,像用唇膏随意抹了几下。

“吃得像个贪嘴的小女孩,嘴唇上粘了东西都没感觉。”

“请大哥哥帮忙揩一揩。”

高梧桐摸口袋找纸巾,柳溪月摇摇头。

“我不喜欢你那纸巾味道。”

“不是我买的,是你挑的那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好吧,你找一张来我帮你揩。”

“我也没带着。”

“那就别管了,留着还是好看的。”

“不行,你必须得想出办法来。”

柳溪月抿了抿嘴唇,含笑看着高梧桐。高梧桐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周围,把冰淇淋杯子丢到树下,捧住柳溪月的脸吻她的唇。柳溪月迎合着高梧桐唇,轻轻抱住他的腰,欢喜得身子微微颤抖。

两人吻了一分来钟,又拥抱了一会儿,相视一笑松开。

“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柳溪月心里甜甜的,快乐弥漫荡漾,羞涩地笑笑。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吻呢。”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吻女孩子。”

高梧桐说完又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柳溪月的唇。

“假期里会不会想我?”

“不想你日子就太难熬了。”

“假期里除了想我,还是只能想我。”

“我还要梦见你。”

第一百章 本姑娘还是能成事的

客车到达千河县,柳溪月在外婆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傍晚回到家里。

一进自己房间,就见床头的毛绒小熊笑看着她,像知道她秘密似的。柳溪月抱起小熊亲了亲,嘴对嘴吻了一下,摩挲着小熊笑笑。

“小熊,想我了吧。接吻的感觉怎么样?”

“太美了!”

“想不想再来一个?”

“我都等不及了。”

“好吧好吧。”

柳溪月说完又和小熊吻了一下,温柔地摸摸小熊脑袋。

“小熊,你会喜欢他的,他肯定也喜欢你。将来啊,还会有个可爱的小娃娃和你一起玩,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啦。那小娃娃乖不乖?”

“最乖了。”

“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嘛,这个嘛……你太多嘴了。”

杨岚芝来叫柳溪月去洗澡,在门外听得愣了愣。

“溪月,你在和谁说话?”

“妈妈,我在和小熊演儿童剧。”

“别演了。快准备洗澡。”

“小熊,我带你去洗澡澡,洗得香喷喷的。”

“不去不去,我要睡觉觉。”

“好吧好吧,小乖乖,你先睡。”

柳溪月把小熊放到床上,拉被子盖住亲了亲,咯咯笑倒床上。

暑假开始没几天,柳溪月突然喜欢上了做饭。煎炸蒸煮炒,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试一试。杨岚芝问她原因,她笑嘻嘻拥抱了一下杨岚芝。

“爸爸妈妈太辛苦了,学几个菜孝敬你们。”

“是你妈做的菜不合胃口了吧?”

“妈妈不可能为我做一辈子饭。”

“妹妹是想拿我们做试验。”

“我还不想给你吃呢。”

第二天吃晚饭时,柳溪明左等右等不见干焙洋芋丝。

“老妹,传说中金黄的干焙洋芋丝呢?”

“不想给你吃。”

“为什么?”

“你太挑嘴。”

“我一定吃。”

柳溪月去厨房端了一盘菜出来,往柳溪明面前一放。柳溪明大吃一惊。

“这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呀?”

“你最爱的干焙洋芋丝啊!快吃。”

“这能吃吗?”

“你哭着嚷着要吃啊。”

“人家的干焙洋芋丝金黄金黄的,你的怎么焦黑焦黑的?”

柳宗凯和杨岚芝哈哈大笑。

“你没看见,你妹妹做这洋芋丝时,就像个全副武装的生化战士,厨房围腰、罩衫、眼镜、袖套、口罩一应齐全,旁边还放着烫伤药。”

柳溪月难为情地笑笑。

“明天我做酸菜鱼给你们吃,包你们满意。”

第二天,柳溪月研究了一番菜谱后,宣布酸菜鱼推迟一天。第三天晚吃饭时,柳溪月的酸菜鱼终于上桌了。柳溪明闻了闻,咂咂嘴。

“看样子不错,香气浓郁。”

“欢迎品尝。”

“应该请老爸先尝。”

“为什么?”

“老爸最辛苦,又最喜欢你。”

“但我最喜欢你,”柳溪月搛了一块放到柳溪明碗里,“快点尝。”

柳溪明咬了一口,小心翼翼嚼了嚼,“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好苦啊!你是不是用黄连煮啊?”

柳溪月舀了半小勺汤,用舌头舔了舔,忙不迭地吐出来。

“怎么会那么苦?”

“你是不是忘记取鱼苦胆了?”

“什么鱼苦胆?我只找到鱼鳔啊!”

过了几天,柳溪月又做了个黄焖鸡。还是要柳溪明先尝一尝。

柳溪明搛了一只鸡腿,很用力也没咬下点肉来,放下鸡腿笑笑。

“老妹,你这黄焖鸡,我估计狗也敬而远之。”

柳溪月泄气了几天后又继续尝试,临近开学时,干焙洋芋丝对她来说已是小菜一碟,酸菜鱼和黄焖鸡虽然比不上餐馆,但还是像模像样了。

“我就说嘛,只要下功夫,本姑娘还是能成事的!”

除了突然喜欢上做菜外,柳溪月时不时还喜欢挽着柳宗凯的手,踏着婚礼进行曲的拍子走一走,头往柳宗凯身上靠,嘻嘻哈哈的笑闹。柳宗凯不明所以,但还是高兴女儿无拘无束与自己亲近。

杨岚芝看出端倪却不说破,只是微笑看着。

柳溪月见状,扑到杨岚芝怀里,搂着她的脖子撒娇。

“我的好妈妈,抱抱你的小囡囡。”

杨岚芝抱了抱柳溪月,摸摸她的头发,脖颈和肩背。

“再不抱抱,我的小囡囡就长大了。”

八月三十日晚上,当长途客车进入三江时,灯光闪烁的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人。客车驶近南部客运站大门,柳溪月东张西望不见高梧桐,心揪得越来越紧。下车取了拉杆箱,柳溪月看看表,已快十二点,五点半应该到站的车晚了六个多小时。

“他肯定五点就来车站了,但会不会等到现在呢?出租车应该有,但四合院肯定关门了。怎么办?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柳溪月边走边想,出了停车场又抱着一丝侥幸往大门口看。一个身影很像高梧桐。柳溪月的心狂跳起来,相信是高梧桐又不敢相信。正焦虑间,那身影已朝她快步迎了过来。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高梧桐。柳溪月停下,泪水涟涟地笑笑。高梧桐笑着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亲了亲她的脸。

“月儿,我的月儿,终于接到你了。”

柳溪月抹了抹眼泪,高兴又伤感地笑笑。

“我感觉你会一直等我,结果还真是这样。”

“没见到你,等到天亮我也要等。”

“从五点一直等到现在?”

“差不多。见到你,我今晚才睡得着。”

柳溪月紧紧抱了一下高梧桐,心暖无语。

高梧桐接过拉杆箱,两人出了车站到路边拦出租车。连过五辆都已经有人。柳溪月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失望地叹了口气。

“四合院肯定关门了,也不知能不能敲得开。即使进得去,我的床也还没铺呢!”

高梧桐指了指招牌闪烁的客运站旅社。

“如果下一辆还不空,干脆去旅社开房,明早再回学校。”

“怎么住?”

“这还用问?”

柳溪月愕然几许,低头不语。

“别生气,我开玩笑。空车过来了。”

柳溪月还没说话,出租车已在旁边停下。那一瞬间,她真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呆呆望着客运站旅社招牌出神。高梧桐把拉杆箱和背包放进后备箱,又过来拉她上车。出租车驶离客运站。高梧桐握了握她的手。

“不用担心,门敲得开的。”

第一百〇一章 没碰巧见到,就让其随风而

柳溪月身子一斜,懒懒地靠在高梧桐肩上。

“车晚点那么长时间,是不是遇到公路塌方?”

“遇到两处呢。第一处塌方,只有一台推土机冒雨清理,等了三个多小时,第二处塌方稍好些,一台装载机和一台推土机同时清理,只等了两个来小时。中途吃晚饭又耽搁了近一小时,就这样整整晚点六个多小时。”

“简直是故意考验我。”

“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改日期。”

“想过。但我还是会等你。因为万一你没改日期,又深更半夜才到客运站,没人接太危险了。我宁可等到天亮回去补瞌睡,也要以防万一。幸运的是我在车站门口遇到陈彩琳,她说在千河县客运站买票时遇到你,她的车早你一小时,碰巧错过了那两处塌方,只晚点了个半小时。晚上查人数时,但愿她会告诉张老师留着门。”

柳溪月握了握高梧桐的手,往他胸前靠了靠。

“我的木头,还真是个木头。”

出租车在四合院大门旁停下,两人下车到门口一看,门开着条缝,显然是故意留的。推门走进去,值班室灯还亮着。到了值班室窗口,张桂兰一见柳溪月就如释重负道:“你总算到了,就差你一个了,终于可以睡觉了。”

“张老师,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谢谢您。”

“我才不担心呢。只是因为校长特别交待,这几天全省连降暴雨,好多地方公路塌方,今晚人到齐才能关门,所以一直等到现在。”

张桂兰说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高梧桐抱歉地笑笑。

“张老师,谢谢你,让你久等了。”

“我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去接柳溪月,我今晚怕是要熬通宵了。”

到了后院门口,高梧桐把拉杆箱交给柳溪月,在她耳边小声道:

“还好没去开房,不然张老师今晚要熬到天亮了。”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没好气推了他一下,拉起箱子就走。开门进宿舍打开灯,床上蚊帐已经挂好。把拉杆箱提到床边轻轻放下,拉开蚊帐一看,床也已经铺好。柳溪月心里一热,凑近上床听了听。

“陵美,谢谢了。”

“不用谢。”

“啊,你还没睡着?”

“我在说梦话。”

兰陵美在蚊帐里笑得床晃了晃。

“现在才回宿舍,在客运站开房睡过头了?”

柳溪月拉开蚊帐,斜睨着兰陵美笑笑。

“你错了,不是开房,是入洞房。”

“好不好玩?”

“翻云覆雨,颠凤倒鸾,很羡慕吧?”

话音未落,宿舍里已笑成一片。

“噢,你们怎么都没睡着啊!”

九月一日注册领了新教材,三年级上学期开始了。

第二周星期三下午,高梧桐正在办公室备课,有人说校长找他。到了校长办公室门口,吴边洛正和办公桌对面的白香穗说什么。高梧桐轻轻敲了敲门。吴边洛往外看了一看。

“小高,请进。”

高梧桐进门在侧边沙发上坐下。白香穗豁然开朗地笑笑。

“语文老师,请你看看这张借条,见过这笔迹没有?”

白香穗说着递给高梧桐一张信笺。吴边洛对白香穗赞许地笑笑。

借条内容是跟吴边洛借两百元做回家路费,约定开学第一周还,借款日期是放假那周,借款人签字是吴春娇。字迹很眼熟,扁宽隶圆,笔画粗胖,像一个个小胖子并排而立,一看就是兰陵美的笔迹。

高梧桐看完想了想,决定先不说破。

“这名字没见过。”

“全校就没吴春娇这个人,我已经查过学生名单。”

“放假前一天,有个学生来找我,说没钱回家,说着就眼泪汪汪哭了起来。说开学第一周就还,还写了个借条,让我只管放心。结果开学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吴校长不想追究,但我认为这种行为很恶劣,绝不能听之任之,必须查清楚,严肃处理,杀一儆百,否则害人害己。胆子也太大了,居然骗到校长头上来,那普通老师更不放在眼里了。”

“会不会是家里太困难没钱还?”

“那至少要来打个招呼呀!你再看看笔迹。”

“这笔迹似乎见过,与名字不符,但应该对得上人。”

吴边洛与白香穗相视笑笑,一起看着高梧桐。

“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敢冒然下结论,还要再研究一下。吴校长您也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心理不成熟,情绪波动大,如果被冤枉,很可能会出现过激行为,万一想不开出点意外,麻烦就大了。”

吴边洛面露失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白香穗笑笑。

“照高老师的说法,只能听之任之了!”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把钱垫着还给吴校长,借条我保管,我再仔细研究研究,拿准是谁,找机会叫她把钱给我,然后把借条还她,批评教育一下,风平浪静地解决。”

吴边洛看着白香穗不说话。白香穗咬了咬嘴唇。

“这样也太便宜她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高梧桐笑道。吴边洛点点头。

“问题解决了就行,大局为重。”

“这样确实省事省时,也很好。”

高梧桐把借条折好放进口袋,掏了两百元钱放在办公桌上。

吴边洛往后一靠,连连摇手。

“不用不用,又不是多少钱。”

高梧桐把钱往吴边洛面前推了推。

“吴校长,你先收下,如果查不出来,我再来找你退。”

“一言为定。你们这几个年轻人,我果然没看错。上学期的普通话测试成绩出来了。你也知道了吧。九十五班四十五人,有二十多人过了一级乙等,还有一人过了一级甲等。第一批学生就教得这么好,很难得!”

“谢谢吴校长夸奖。比起夏昆芳老师教的班,还差得远呢。”

“你不必过谦。她是老教师。多跟着学学。”

“吴校长,你这么赞赏高老师,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吧。”

“你提醒得很好!”

吴边洛坐直身子对高梧桐笑笑。

“小高,你只管放心,我介绍的人绝对配得上你,条件好得你无法拒绝,打着灯笼也难找。”

高梧桐真想一口回绝,又怕吴边洛刨根问底被白香穗抓住把柄,便含糊地笑了笑。白香穗意味深长地笑笑。

“吴校长雪中送炭,高老师高兴得笑了。”

高梧桐恨不得去撕白香穗的嘴,但只能无奈地笑笑。

“白老师真会说话。”

“一言为定。我会尽快给你好消息。”

回到宿舍,高梧桐把借条夹到《飘》里又放回书架上。

“如果她没有碰巧见到,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第一百〇二章 笑倒全班的班会

星期一早上,升旗仪式结束刚回到教室,赵磐石沉着脸进来了。

上周五班主任会上,白香穗严厉批评九十五班着装不整,披头散发的很多,要求赵磐石务必重点抓一抓仪容仪表。

赵磐石从第一组开始逐个查看,看衣服、头发、耳朵、嘴唇、指甲。

全班检查完,问题多如牛毛。本应起带头作用的班长袁春竹,不但没穿校服也没穿班服,头发还烫卷了。赵磐石看了看五颜六色的着装,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袁春竹。

“袁春竹,你看看你,什么也不穿就来上课.”

全班哄然大笑,有人嬉笑着小声重复。

“袁春竹,什么也不穿就来上课!”

“赵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校服和班服洗了没干。”

“为什么要同时洗?”

“本来没洗班服,昨晚洗脚时她们打闹,衣服在床边,被碰掉盆里。”

周围又响起一阵笑声。

“头发呢?早就说过不准染发烫发!”

“开学前已做过拉直处理,但昨天洗澡后又卷了。”

“你是班长,要注意起带头作用。白老师又批评我们班了。”

兰陵美穿着班服上衣,裤子却是新买的牛仔裤。赵磐石指了指她。

“兰陵美,你看看你,只穿衣服,不穿裤子。”

全班哄笑起来。

“赵老师,我穿着裤子呢。”

“我说是的班服运动裤,星期一必须穿全套班服。”

“穿漂亮点犯法吗?”

“违反校规校纪。”

赵磐石摇摇头,指了指顾香茗。

“顾香茗,你是刚好相反,只穿裤子不穿上衣。你的上衣呢?”

几个同学掩口笑起来。

“我,我,我……”

“你哦些什么,直截了当点。”

“我的上衣兰陵美穿着。”

全班哄然大笑。

“我就奇怪,印象中升旗时你是全套班服,怎么突然变了。你心也太好了,就不怕扣操行分?”

“她说您今天脸色不对,要我借她一样救命……,我又是舍长……”

“兰陵美,快把衣服还给顾香茗。我还以为你又长胖了,原来是穿得鼓鼓囊囊的。你怎么老是把聪明用错地方。”

兰陵美站起来脱下运动服上衣,卷成一团丢给顾香茗。

“对不起,谢谢!”

赵磐石看了看全套牛仔服的兰陵美,叹了口气。

“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班服那么好看?你们为什么就不愿意穿?人家老板还夸我有眼光呢。”

“你的眼光,想想第一套班服就知道了。”有人小声道。

“是啊,美其名曰运动服,阳光下看得见内衣,人家都说是睡衣。”

“真是有眼光啊!”

“……”

赵磐石自我解嘲地笑笑。

“我也是想为你们省钱。”

“结果是只得又买一套。”

“好好好,衣服不说了,头发呢?你们互相看看,有些同学头发乱得像鸡窝,明天谁的头发再乱蓬蓬的,我就插根草在上面。听见没有?”

教室里响一阵哄笑,紧接着是响亮的回答。

“听见了!”

赵磐石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看看柳溪月,全套班服,整整齐齐,以后学着点。”

教室里一片沉默,片刻后有人小声嘀咕。

“怎么学?她有人精心呵护,我们可没有。”

“还有人帮梳头。”

“不是梳头,是梳狗毛。”

“他怎么可能批评她,投鼠忌器嘛。”

“谁又在瞎说?”

“高溪月。”

教室里又是一阵嬉笑。

“好啦,最后通知一件事。暑假西北地震,学校要求大家献爱心。”

“怎么献?”

“自愿捐款,可多可少,每个人都必须捐。”

话音未落,教室里已经叫嚷起来。

“强盗,直接来抢算了。”

“既然是自愿捐款,为什么每个人都必须捐?”

“这不是要强迫捐款吗?”

“对,就是要强奸。”

赵磐石脱口而出。全班瞬间安静下来,一起惊异地看着他。

赵磐石愣了愣,自嘲地笑笑,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强捐。

全班哄然大笑,拍桌吹口哨。

“拜托,发音准点好不好?”

“二乙是怎么考过的?是不是梧桐树代考的?”

“高师就在身边,也不跟着练练。”

“高师要辅导高溪月,忙不过来。”

“丢人现眼的,拜我们为师,我们教你。”

“……”

赵磐石等声音渐渐小,摆了摆手。

“早就知道我普通话不好,还跟我咬文嚼字,鬼头鬼脑的。”

兰陵美看着赵磐石,手指在脸上划了几下。赵磐石装作没看见。

“再强调一次,每个人必须捐,金额不限。”

“捐几毛钱,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不捐!”

“当然有意思啦!我的动员工作圆满完成,每个人都捐了,每个人都献爱心了,各人情况不同,量力而行。捐不捐是态度问题,捐多捐少是能力问题,无可指责。”

“既然可多可少,”兰陵美笑笑,“我家很困难,我捐一分钱。”

赵磐石哈哈大笑。

“如果你家很困难,地球上要饿死一半人。”

“我就只捐一分钱。”

“我请高老师写封信给你父母,感谢你捐了一分钱。”

“为什么不自己写?”

“为什么不多捐点?”

“强奸犯。”

全班哄然大笑。

九月底,学校决定中秋晚会与迎新晚会合并,各班不再单独开晚会。

中秋节晚上,联欢晚会九点半结束后,二舍六个人回到宿舍,立即开始布置桌椅,准备进行本宿舍的中秋联欢会。

柳溪月和梁青凤把长课桌从窗子边移到房间中央,一端对着窗子,一端对着门,用抹布重新擦了擦,六个高脚小方凳,一端放一个,靠床的两侧各放两个,把月饼等各种糖果糕点零食拿出来,一一摆在桌上。

“买的时候怕不够,摆出来竟然这么多!”顾香茗道。

“酒还没摆上桌,已经没地方摆了。”

兰陵美拿出一摞小玻璃杯,每人面前放了一个。

“今晚‘举杯邀明月’,一醉方休。”

“好漂亮的小杯子,哪来的?”柳溪月问。

“买酒水时抽奖的奖品,我手气不错吧。”

兰陵美指指空床上的两瓶红葡萄酒、三瓶啤酒、一小瓶高粱酒、两瓶果汁、两大瓶碳酸饮料,把两副新扑克牌丢在桌上。

几人围桌就近坐下。朱阁绮打开一包纸杯,每人面前放了一个。

“要喝什么饮料说一声,我帮你们倒。”

“先来集体喝一杯葡萄酒。”

柳溪月起身拿了一瓶红葡萄酒,把六个杯子倒满,每人端起一杯,站起来相互碰了碰,欢笑祝福后一饮而尽。

各自吃了点东西后,梁青凤把玩着小酒杯,伤感地笑笑。

“这个中秋节,是我们在幼师的最后一个中秋节。毕业以后,恐怕再也凑不齐了。时间过得好快,仿佛昨天才进来,明天就要毕业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道理都懂,还是免不了会难过。”

“明年的今天,还不知道会我们在哪里呢。”

“明年的中秋节,是另外六个人在这里过中秋节了。”

第一百〇三章 初吻给了谁

兰陵美把六个酒杯倒满,笑着指了指眼神迷离的柳溪月。

“人家柳姑娘都不担心,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说下一届要高梧桐当班主任,他接近学生更方便了。”

“柳溪月,你担心吗?”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朝天崩地裂。”

“对,一醉解千愁,干脆来划拳喝酒。”

“划什么拳?简单一点才好玩。”

“最简单的就是‘棒鸡虫’了。”

兰陵美一说,柳溪月、朱阁绮、梁青凤、冯芳菲一致同意。

顾香茗不清楚规则,要兰陵美教教她。

“我舌头大,让柳溪月教吧。”

“两人各人拿一支筷子,敲击重复说两次‘棒棒’,第三次说‘棒鸡虫’中的一个来比大小。规则是:棒打鸡—鸡吃虫—虫吃棒。”

柳溪月说完,顾香茗懂了,兴奋地笑笑,起身在每人面前放了双一次性筷子,坐下拿起一支筷子。

“柳溪月,谢谢你教我,我俩先划三拳。”

“你这个徒弟也太可爱了,竟然先来挑战师傅。”

三拳划完,柳溪月连输三次,喝了三小杯葡萄酒。

几个人哈哈大笑,纷纷竖起大拇指。

“教得好!”

“名师出高徒!”

柳溪月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真是个高徒呢。”

“棒鸡虫”游戏玩了三轮,葡萄酒喝了一瓶,东西也吃了不少。

“只是吃喝有点无聊,重新想个刺激的玩法。”

冯芳菲提议后,六人想来想去,一致同意玩真心话大冒险,争论片刻后,又参照已知的游戏规则,一起制定出了六人玩的游戏规则。

兰陵美把它叫做“女王与奴隶”游戏。朱阁绮道:

“这个名字很好,女人照样可以当国王。”

六人纷纷认同。顾香茗根据讨论的结果,重复了一遍游戏规则:

一.女王与奴隶的确定。

六张纸牌,一张为黑桃Q,代表女王,其余五张为黑桃1至5。每人随机抽一张,抽到黑桃Q的为女王,抽到黑桃1(也就是黑桃A)的为奴隶。

顺时针轮流洗牌,轮到的人在桌下洗牌,下一个最先抽牌,顺时针轮下去,剩下的最后一张归洗牌人。

二.女王发问。

女王可以问奴隶一个问题。奴隶必须如实回答,包括奴隶在内的五个人中有三人认可则通过。否则由女王随意指定罚做一个动作或表演。

女王的问题不能涉及父母长辈等亲人。奴隶有权反对女王的问题,但如果女王之外的五人中有三人反对,则奴隶的反对无效,仍然要回答。

无论问了什么问题,回答了什么内容,过了当天就不存在,谁也不能放在心上,更不能告诉别人。

三.结束。

回答通过后,女王和奴隶碰杯,各喝一杯酒。顺时针往下换洗牌人。

顾香茗说完,六人调整了一下座位。柳溪月坐到朝向门口一端,背对着门。兰陵美坐到朝向窗子一端,背对着窗子。一侧是冯芳菲和顾香茗,另一侧是梁青凤和朱阁绮。六人的顺时针顺序是:兰陵美—冯芳菲—顾香茗—柳溪月—梁青凤—朱阁绮—兰陵美。

柳溪月一开始和兰陵美并肩坐一侧,被顾香茗和朱阁绮拖开了。

六人端起酒杯,逐个发毒誓遵守游戏规则,碰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开始游戏。顾香茗是舍长,便由她开始。

顾香茗在桌下洗好牌,放到桌上。按顺时针方向,她左手边是柳溪月,便由柳溪月第一个抽牌。柳溪月抽出一张一看,懊丧地放到桌子上。

“我今天怎么那么倒霉!”

众人一看,原来是黑桃A,纷纷笑起来。

轮到冯芳菲时,她双手相合默默祈祷,抽出一张一看,兴奋地甩到桌子上。众人一看,是黑桃Q。

“太好了,我是女王。我要问问题了。”

“柳溪月,你的初吻给了谁?”

柳溪月左右为难地笑笑。

“我能不能反对这个问题?”

“不能,快回答。”其余五个人异口同声。

“高梧桐。”

“哇,没想到嘛。”

“真的假的?”

“真的。在车站,他去送我。离别之时,在那之前,我从未和人接过吻。那感觉,深深烙在心里。”

“哦,原来你的初吻是给了高梧桐。他的初吻是不是你呢?”

“他说是我。”

“你信不信?”

“我信。”

“为什么?”

“凭感觉。这个问题回答得已经够多了。”

“通过的举手。”

顾香茗一问,每个人都表示通过。

冯芳菲和柳溪月各自端起酒杯。

“柳溪月,为你的初吻给了最爱的人干杯。”

“谢谢。”两人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柳溪月收拢牌,在桌下做了些混合后放到桌上。

梁青凤抽牌。这次兰陵美抽到黑桃Q,朱阁绮抽到黑桃A。

“朱阁绮,你喜不喜欢高梧桐?”

兰陵美话音刚落,除柳溪月外,四个人一起盯着朱阁绮。

“我可以反对这个问题?”

“不可以。”除柳溪月外,四个人异口同声。

朱阁绮看了一看柳溪月,坦然地笑笑。

“喜欢。我觉得他是我最理想的人。”

“你为什么喜欢他?”

“说不清,总之觉得他虽有瑕疵,却是我梦想中的人。”

柳溪月脸上若无其事,心里却又喜又烦。兰陵美道:

“如果柳溪月放弃高梧桐,你愿不愿嫁他?”

“他愿意就行。但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高梧桐中毒太深了。”

五人面面相觑,一起看着朱阁绮。

“中什么毒?”兰陵美问。

“中柳溪月的毒。深入骨髓,病入膏肓,无法自拔。高梧桐眼里、心里、血液里、骨子里都有柳溪月的影子,柳溪月是他的解药,他再也离不开柳溪月了。”

“说得像金庸武侠小说似的。”

“照你这种说法,柳溪月也是中高梧桐的毒太深了,只有高梧桐这药可解。”

“差不多吧。他俩互为解药,在一起会很幸福快乐,分开则会痛苦一辈子,并且不是一般的痛,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入骨髓的痛。”

柳溪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勉强笑笑。

“太夸张了。一个问题扯出这么多来。通过了就喝酒往下轮。”

兰陵美和朱阁绮端起酒杯碰了碰,相视笑笑,一饮而尽。

各自吃了些东西后,梁青凤洗好牌放在桌上。这次轮到朱阁绮第一个抽牌。她抽出一张翻开看了看,微笑放在桌上。众人一看,是黑桃Q。

兰陵美接着抽了一张,沮丧地丢到桌上。众人一看,是黑桃A。

“你俩刚好交换了一下,太巧了!”

顾香茗拍拍手笑道。朱阁绮直视着兰陵美。

“兰陵美,你喜欢过高梧桐吗?”

兰陵美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看着柳溪月。

第一百〇四章 我的错都是他的错

柳溪月无所谓地笑笑,拿了一块火腿月饼吃起来。

“喜欢过,”兰陵美道,“一年级上学期时,不懂事,盲目崇拜,被表象迷惑,后来发现他很垃圾,不合胃口,就再也不喜欢了。”

兰陵美说完大笑。柳溪月无奈地瞅了兰陵美一眼。冯芳菲道:

“我不相信。人家柳溪月当宝贝,你竟然说很垃圾。”

“这就是我和柳溪月的不同之处。通过的请举手。”

柳溪月第一个举起手,其他几个相互看看,也表示通过。

兰陵美和朱阁绮再次碰杯,相视笑笑一饮而尽。

第二轮开始,顾香茗抽到黑桃Q,柳溪月又抽到黑桃A。

“柳溪月,和高老师在一起,你觉得最好笑的是什么?”

“自己把自己气哭,还要他来哄,直到把自己哄笑。”

“太不可思议了。”顾香茗呆了呆,“真的假的?”

“不骗你。和他在一起,我就是这样。”

“你敢不敢对他发火?”

“不敢才怪呢。”

“你错了会不会向他认错?”

“认什么错?要认错也是他先认错,我才会表示一下。”

“他生气你怎么办?”

“哭!只要我一哭,一掉眼泪,我的错就是都他的错。他一见我伤心难过,马上就心软了。无论什么错,他都会揽到自己头上,反过来哄我安慰我,说好话,讲甜言蜜语,许诺这许诺那,千方百计逗我开心,直到我笑为止,就像怕我会哭坏身体似的。当然我也会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有台阶就下,无意间就变成了玩游戏,不知不觉气就消了。

“你对他撒娇会不会难为情?”

“说来也是奇怪,跟我爸妈我哥撒娇,我还会有点分寸,跟他撒娇却一点忌讳也没有,很自然,情不自禁的毫无顾忌,像逗大哥哥又像逗小孩子,喜欢他对我笑,又想看看他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他会生气,却一点也不怕他生气。我对他就是有这个信心,原因我也说不清。”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给你的感觉是什么?”

“有时像我哥,有时像我爸,有时像流氓,有时像个空想家,有时像个小孩子,很高兴得到我这个姐姐的夸奖认可。他很心疼我,但并不一味宠着我顺着我,也会发火生气,吃起醋来厉害得可笑。这种情况你们也见过。这样才好。说明他把我当他女朋友,而不是幼稚的小女生小妹妹。这样我心里更踏实。如果他从来不发火生气,我心里反而没底。”

“你条件那么好,会不会觉得亏。”

“如果不是遇到他,我十有八九还在万溪镇鬼混呢!”

“喜欢他的人不少呢。”

“他以为我只是飘过他天空的一片云,但他错了,以后我就是他的天空,什么云也别想飘进来。”

“他将来肯定怕老婆!”

“爱老婆,才会怕老婆。老婆值得他爱,他才会怕老婆。因为他爱老婆,在乎老婆,希望老婆开心快乐,所以乐意让着她宠着她。就像他珍惜爱护的一块玉,并非他摔不坏,而是舍不得。如果老婆不值得他爱,他根本不会怕。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会怕女人呢!”

“他现在宠着你,事事让着你,将来未必会如此。”

“现在都不肯宠你让你,还怎么指望将来。即使将来他不再宠我,至少在我最需要宠爱的年华,有过受宠的时光。有时候想想,心里有个人让你心甘情愿为他掉眼泪,还是挺幸福的。不管以后会怎样,至少在我最美的年华,我遇到了一个相互喜欢的人,被宠过,被爱过,被心疼过,留下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

“他最怕你说什么?”

柳溪月得意地笑笑。

“‘好,很好’,他最怕听见我这样说。”

“这是肯定的意思,他怎么还会怕呢?”

“等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你就能明白了。”

“香茗啊,”兰陵美老气横秋地笑笑,“看来你需要向柳姑娘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柳姑娘,你越来越像老师了,有问必答,授业解惑。”

“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香茗,陵美可以当你师奶!拜她为师就行了。”

兰陵美伸脚像蹬柳溪月,没有蹬着。

几个人大笑,举手通过。顾香茗和柳溪月各端起一杯酒。

“柳溪月,多谢指教。”

“都是一个宿舍的姐妹,不要客气。”

两人相视笑笑,一饮而尽。

游戏继续下去,两个多小时后,各人都抽到几次当女王或奴隶。柳溪月当女王时,问的问题很随意,想到什么问什么。其他五人则像约好了似的,只要柳溪月当奴隶,往往问她些与高梧桐有关的问题。柳溪月回答得越是难为情,几个人越是兴奋高兴。有的问题柳溪月反对,有的问题则不反对,但每次反对都被否决,不情愿还是得如实回答。一是因为发过毒誓,二是通不过还得受罚。事后很久,柳溪月还一直记得被问的不少问题。

问:你每天睡觉前会不会想高梧桐?答:会。

问:你什么招数对高梧桐最有效?答:哭。

问:高梧桐最喜欢看你什么地方?答:眼睛。

问:你最喜欢看高梧桐什么地方?答:眼睛。

问:如果有来生,你还会选择高梧桐吗?答:会。

问:高梧桐摸过你的胸没有?答:摸过。

问:如果高梧桐想看你的胸,你会给他看吗?答:会。

问:你们俩谁更离不开谁?答:我离不开他,他更离不开我。

上面好几个问题,柳溪月回答完就有些后悔,感觉隐私都被她们知道了。虽然游戏规则规定不准外传,但心里仍然很不是滋味。

新一轮再次开始,几人已醉眼朦胧。

冯芳菲在桌下洗好牌放到桌子上,她左边的顾香茗抽了一张,翻开一看,是黑桃二,长长地吁了口气。再下一个是柳溪月。柳溪月双手合十哈了口气,抽了一张,没看就放在自己面前。轮到兰陵美时还剩两张,她闭着眼睛随手抓了一张,睁开眼睛一看,是黑桃五,遗憾地笑笑。冯芳菲拿起最后一张一看,拍掌大笑。

“太好了,我是女王。”

朱阁绮和梁青凤各自翻开牌,是黑桃三、四。

柳溪月哀叹一声翻开牌,正是黑桃A。几人哈哈大笑。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老是让我当奴隶。”

梁青凤把冯芳菲和柳溪月的小杯子倒满酒。

“女王发话,奴隶准备回答。”

“柳溪月,你有没有想过和高梧桐偷吃禁果?”

第一百〇五章 老娘这次要为所欲为

柳溪月张大嘴巴,惊愕地扫视五人一遍。

“我反对这个问题。”

“好吧,你们五人表决,同意的举手。”

冯芳菲说完,顾香茗和梁青凤举手表示同意。

柳溪月可怜巴巴地看着兰陵美。

兰陵美笑笑,会意地点点头。柳溪月大喜。

兰陵美哈哈大笑,把手高高举起。

“三比二,过半同意,反对无效。”

柳溪月咬牙切齿瞪了兰陵美一眼,从桌下伸脚去蹬她的小腿,没蹬着蹬到桌腿上,力反弹回来,人和四腿方凳往后一倾倒了下去,臀部磕得生疼。倾倒之际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扶桌子,慌乱中又把酒杯带倒,泼溅出的红葡萄酒洒了一些在胸口上。顾香茗一见忙起身把她拉起来,又帮她把凳子重新放好。柳溪月狼狈坐下,哭笑不得看了看胸口处。

兰陵美笑得趴在桌子上,其他几人笑得东倒西歪。

“你把胸口弄湿干什么?炫耀你胸大?”

“对,就是要炫耀,不服气吗?”

柳溪月恼羞成怒,气呼呼瞪着兰陵美

“服气服气,请快回答问题。”

柳溪月回避着五人的目光,犹豫几许后,心一横无所谓了。

“想过。”

“哇!”“真想过耶!”“真爱啊!”

“跟我们猜的一样耶!”

几人纷纷感叹,兰陵美笑看着柳溪月,右手食指抹了抹脸。

柳溪月恨恨地睖了她一眼。兰陵美笑得趴在桌子上。

“想的目的是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拴牢他,但发现没必要,就放弃了。”

“为什么没必要?”

“我离不开他,他更离不开我。噢,一个问题,我怎么答了三个。”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而且你还情迷心窍。”

五人大笑,纷纷鼓掌表示通过。柳溪月和冯芳菲喝了酒,杯口向下示意后放在桌上。几人随意吃了点毛豆板栗煮花生。顾香茗在桌下洗好牌放到桌上,柳溪月手伸到牌旁,犹豫着拿不定主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越来越响的敲门声,袁春竹的声音传了进来。

“开门,我是袁春竹。”

“不要理,小心有诈,说不定又有人去告张桂兰了。”

朱阁绮说完,梁青凤把站起来的顾香茗又拉了坐下。

“我们声音不算大,门上又蒙着毛毯,不可能被发现!”

“柳溪月,你去看一看,袁春竹也许有什么事。”

“我不去,我头昏了。管他什么人,继续玩。我要扳本。”

顾香茗犹豫几许,站起来走到门后,拉开毛毯对着门缝小声道:

“班长,我们都睡了,你有什么事?”

“我们宿舍有人吃多了发烧,我来跟柳溪月要点退烧药。”

“就你一个人?”

“四个。”

“还有哪三个?”

“张老师、赵老师、高老师。”

“大骗子!”

顾香茗说着把毛毯掀开,把门拉开脸宽大小的缝隙,一下子愣住了。

门外果然有四个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脸严肃的张桂兰,身后是沉着脸的赵磐石和面无表情的高梧桐。

顾香茗惊慌得说不出话来,把门打开,乖乖退到旁边站着。

柳溪月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情况,终于下定决心抽出一张牌,看了一眼甩到桌上,喜不自禁拍手大笑。

“呵呵,终于轮到我是女王了,老娘这次要为所欲为了。”

“高老师来了。”兰陵美小声道。

“高梧桐?”柳溪月乜斜着兰陵美,“我的木头?”

“对!”兰陵美笑着点点头,“就在你后面。”

柳溪月哈哈大笑,喷着酒气,醉醺醺脱口而出。

“他现在敢来这里,老娘把他摁翻在床上。”

几个人爆笑起来,瞬间又戛然而止,目光纷纷聚向柳溪月身后。

柳溪月愣了愣,慢慢转身一看,目光正好与高梧桐交汇,同时也看见了赵磐石和张桂兰。高梧桐窘迫地笑笑。柳溪月羞得无地自容,脸上火辣辣的,急忙低头以手掩面,眯着眼难为情地笑笑。

“我喝醉了,我要睡觉了。”

说完掩面站起来,仓惶地从冯芳菲身后挤过去,踉踉跄跄走到自己床边坐下,三下两下蹬掉拖鞋,钻入蚊帐躺下,拉被子蒙到头上。

“你们宿舍太不像话了。”赵磐石厉声道,“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张老师说几次都不听,自己不休息还影响其它宿舍。你们竟然把毛毯挂在门上遮光,真是鬼头鬼脑的,是谁的鬼主意?不说每个人都要扣操行分。”

“我也喝醉了,我要睡觉了。”“我也是。”

兰陵美话音刚落,梁青凤、朱阁绮和顾香茗纷纷附和,上床钻进蚊帐躺下,拉被子蒙住头,大声打起鼾来。顾香茗眼巴巴看着五人堂而皇之钻进蚊帐,很想效仿又不敢,只好可怜兮兮地站着。

“你是舍长,”赵磐石口气缓和了些,“要管着她们点,听见没有?”

“知道了。”顾香茗点点头,“对不起,赵老师。”

“你也去睡吧。”

张桂兰、赵磐石和高梧桐出了二舍,门刚关上,里面立即传来一阵放肆的哄笑声,片刻之后又沉寂下来。

第二天早上,早自习差了一半人。第一节语文课,铃声响过还差四分之一,之后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高梧桐强压着不耐烦,叫学生先自学二十分钟。十五分钟后,门口传来一连串“报告”声,其中夹杂着柳溪月的声音。高梧桐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皱了皱眉头。

“请进。”

柳溪月走进教室,身后一连串跟着兰陵美等五人。

“迟到这么长时间,你们干什么去了?”

“昨晚是在校最后一个中秋节,触景伤情,喝多了。”

“现在酒醒了没有?”

“还有点头昏。”

“都要毕业了,请你们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柳溪月瞟了高梧桐一眼,低头匆匆走到课桌坐下。

六人刚坐定,门外又响起“报告”声音,高梧桐无奈地笑笑。

“请进!”

半节课后,人终于到齐。

高梧桐开始讲课,一阵鼾声响了起来。循声一看,只见兰陵美趴在桌子上,睡得很香的样子。高梧桐走到她身边一看,兰陵美脸下垫着语文课本,眼睛紧闭,书上有一滩口水,不时发出响亮的鼾声。高梧桐敲了敲桌子,兰陵美毫无反应。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

“还在梦里过中秋呢!”

高梧桐返回讲台,看了看手表。

“这节课大家自学,下节课再讲。”

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声,近一半的人趴到桌子上,毫不掩饰地打起瞌睡来。高梧桐看向柳溪月,柳溪月莞尔一笑,也趴到了桌子上。

第一百〇六章 现在越美好,我越担心将来

周五放学回到宿舍,柳溪月放下书包换下校服,稍稍整理头发便去找高梧桐。去到前院上了二楼,见他宿舍门开着,便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高梧桐正在批改作业。柳溪月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梧桐转身拉住她的手,凝视着笑笑。

“你看什么?天天都见得着还这样!”

“看看我最心爱的大力士呀!”

“什么大力士?”

“能把我摁翻的大力士。”

柳溪月脸红了红,掐了高梧桐一下,又往他手臂拍了一巴掌。

“你还敢说,我的好事都被你坏了。半夜三更的,哪根筋岔了?竟然和他俩摸到我们宿舍来。”

“张桂兰去叫赵老师,说你们二舍管不下来,要他去管一管。他见我还没睡,就叫我一起去。我就去了。”

“那么晚还不睡,你在干什么?”

“一个人赏月听音乐,想象和你一起赏月的景象,想象你穿着古装长裙走在月下的样子,想象你睡了没有,想象你会不会梦见和我一起赏月。”

“真有那么想我?骗人。”

“工作之余,就是想你了。”

“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好不容易抽到个女王时,你们鬼头鬼脑的来了,害得我浪费了一次当女王的机会。都怪你,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女王陛下,此事与小臣无关,请恕小臣不能赔偿。”

柳溪月哼了一声,嘟嘴看着窗外的银杏树。

一阵轻风吹过,几片早黄的叶子黯然飘落。

高梧桐起身把柳溪月搂入怀里,吻了吻她的头发。

“女王要什么赔偿尽管说,小臣一定照办。请女王赏个笑脸。”

柳溪月噗哧一笑,挣脱高梧桐的拥抱,站到窗边往废园里看。

“你猜猜我想要什么,然后赔偿我。”

高梧桐从后面拥住她,脸摩挲着她的头发。

“以后你永远是我的女王,我永远是你的小臣。”

柳溪月笑笑,转头和高梧桐脸颊相亲几许,又默然看着窗外。

“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心里有点烦乱,乐极生悲。”

“还是放不下那晚的事。”

“我说话那么粗俗直露,你不会嫌弃我吧?”

“你说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只会更爱你。喝醉或者激动时,谁不会说点没边际的话?说句实话,我也很喜欢你的活泼直率。不要想那么多了,无论你说了什么,你永远是我最爱的月儿。”

“这个中秋节没在一起过,感觉明年也很难在一起。”

“在一起过了,只不过我去到你们宿舍时,你已经喝得说胡话了。你喝多了的样子很特别,脸红如桃花,眼珠闪亮,娇艳欲滴,很迷人。”

“你还这样说,羞死人了。”

“你很聪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到被窝里。让人叹为观止!”

柳溪月踩了一下高梧桐的脚,又用肘拐了一下。

“你们玩什么游戏?玩得那么忘乎所以。”

“真心话大冒险。我太傻了,她们五个合起来对付我,被她们套出很多话,好多秘密都被她们知道了。”

“说了就说了。她们不会蜚短流长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

“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有些话将来要是不应验,没脸见人。”

“什么话?”

“‘我离不开你,你更离不开我’。将来要是你离我而去……”

高梧桐一阵心疼,把她扳转过来紧紧抱了抱。

“你说得没错。你离不开我,我更离不开你。我爱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和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

“我知道你的心。但我还是会担心将来……!”

“别担心了好不好。你这样子我很担心你。今天自有今天好,明日自有明日福。对我们的未来,我充满信心。无论遇到什么波折,我们总会走到一起的。你会成为我最美的新娘,最爱的妻子,我们一起走完余生。”

柳溪月感受着高梧桐怀抱的温暖,烦乱失落心情好转了许多。

十月二号晚上,柳溪月风尘仆仆回到家里。柳宗凯和杨岚芝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了。一、二年级国庆节,柳溪月都没回家。

“太想你们了。”柳溪月笑哈哈道。

“不是吧?”杨岚芝端详着女儿,满脸的不相信。

“当然啦。顺便问问你们,我想做双眼皮手术,行不行。”

柳宗凯和杨岚芝相互看看,什么也没说。

“那就是不同意了。好嘛!我睡觉去了。”

柳溪月是二舍唯一的单眼皮,这让她深以为憾。

“身材脸蛋没得说,要是双眼皮就完美了。”

“美中不足啊!”

“美玉有瑕啊!”

“双眼皮手术很简单,很多医院都可以做。”

“人就这一生,完美一次又何妨!”

宿舍里的调侃和冷嘲热讽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接下来的两天,柳溪月早晚饭只吃几口,理由是没胃口。从早到晚不出门,不是坐着发呆就是抹眼泪。第三天早上,柳溪月无精打采地在客厅整理行李准备返校。柳宗凯越想越担心,实在看不下去了。

“溪月,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双眼皮?”

“我已经不想做了。”

“实在想做就去做吧。”

“算了,还是不做了。”

“真不想做了?”

“恭敬不如从命。”

“但必须找个时间,由我们陪你去。”

“谢谢我的好爸爸,谢谢我的亲妈妈!”

柳溪月喜笑颜开,抱住柳宗凯亲了一下,又使劲抱住杨岚芝亲。

“行啦行啦,从哪里学来的,越大越小了。”

“我还求之不得呢,越大跟妈越亲了!”

“抹得我满脸口水。”

“谁叫你是我妈,我就是要抹。”

“这个姑娘啊!”柳宗凯哈哈大笑。

回到学校,柳溪月在宿舍里兴高采烈宣布要去做双眼皮手术。

众人纷纷祝贺,唯独兰陵美不吭气。

“陵美,你不替我高兴?”

“祝贺你丹凤眼变双凤眼。”

“不要这样嘛,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

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恨不得马上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想了想又决定先扯点其它事,试探一下再给他个惊喜。

“让冯芳菲带磁盘给你那同学,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第一百〇七章 放弃一棵树,得到一片森林

高梧桐有个大学同学叫张笙,在嵩南县农业局工作,上个月来信请他帮忙找套数据库软件,高梧桐买了五张三寸盘,找计算机公司的熟人复制了一套,想邮寄到县上又不放心,正在踌躇不定时,听说家在嵩南县城的冯芳菲要回家,便托她顺路带给张笙。

“就是请她顺路帮个忙啊。”

“你想把冯芳菲介绍给张笙吧?”

“你想多了。”

“那就是张笙想多了。”

“怎么了?”

“冯芳菲去农业局找他,他接过磁盘就自我介绍起来,年龄属相、身高体重、家里男女老少几口人、兴趣爱好、经济条件、两室一厅、工资多少等等,脸红通通的,冯芳菲听得哭笑不得,连忙扯谎说:‘张叔叔,我还要赶车先走了,你有什么事请跟高老师联系。’说完赶紧溜之大吉。她说你太过分了,做媒也不给她介绍个像样的。”

高梧桐哈哈大笑。

“冯芳菲太可爱了。”

“你再说一遍。”

“冯芳菲太机灵了。”

“请注意准确用词。”

“知道了。还好不是让你帮忙带磁盘,不然要命了。”

“什么意思?”

“万一你看上他,岂不是要我的命。”

“你放心,我品味不高。”

高梧桐大笑,摸摸柳溪月的头发。

“我品味倒是很高。”

“高叔叔,张笙是不是很像张生?”

柳溪月说着,从书架上拿来《中国四大古典名剧》,翻到《西厢记》第一本第二折,找到一段文字,叫高梧桐看。那段文字是:

张生云:‘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正月十七日子时建生,并不曾娶亲……’

红娘云:‘谁问你来?’

“这情节确实很像,但张笙要好一些,张生太粗鲁了,话都没说过一句,见面就搂抱,还抱错人,结果被红娘骂。”

高梧桐翻到第三本第三折,叫柳溪月看一段文字。

红娘云:‘赫赫赤赤,那鸟来了?’

张生云:‘小姐,你来也。’搂住红娘。

红娘云:‘禽兽,是我,你看得好仔细着,若是夫人怎了。’

张生云:‘小生害得眼花,搂得慌了些儿,不知是谁,望乞恕罪!’

柳溪月看完,凝视着高梧桐笑笑。

“那不是粗鲁,那是真爱。不像有些人,拉手都要躲到黑暗中,拥抱更是像做贼一样。该学的学不会,饱读诗书还不如牛吃草。”

高梧桐大笑,把柳溪月搂到怀里,吻了一下她的唇。

“你这张嘴啊,越来越会说话了。”

柳溪月不说话,笑盈盈地看着高梧桐。

“你的眼睛更会说话。”高梧桐微微托起柳溪月的下巴,温柔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很美很独特,明亮有神,清澈深邃,澄净温润,脉脉含情,会传情达意,会说话,通透你心。”

“就这些?”

“差不多了。”

“再看看。”

“大,形状优美,很配你的脸形。”

“再看仔细点。”

“实在看不出来了,总之很完美。”

“完美个屁!”

“好好的干嘛生气?”

“明明是单眼皮,你还说完美。你知道她们叫我什么吗?‘丹凤眼’!气死我了。她们除了双眼皮,哪里比得上我!哼!我就是要出出这口气。”

“原来是为这个。单眼皮双眼皮都差不多,一样美。”

“总之就是不完美。”

“天生的东西,自然的美,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

“你是双眼皮,当然不知道单眼皮的感受了。人就一生,完美一下又何妨!我要去做双眼皮手术。我爸妈已经同意了。很高兴吧?”

高梧桐凝视着柳溪月,看陌生人似的默然不语。

“你哑巴什么?又不要你出钱,以后是你得看,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高梧桐沉思不语。柳溪月贴到高梧桐身上,温柔地笑笑。

“你同意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高梧桐还是不吭气。柳溪月忍不住推了高梧桐一下。

“你究竟什么态度?”

“我不同意。”

“为什么?”

“今年你想做双眼皮手术,明年会不会想做丰胸手术,后年会不会想做隆鼻手术,还有什么臀部手术等等。你想得太简单了。任何手术都有风险,病菌感染、设备故障、突然停电、地震等等,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出现什么意外。报纸上登过,有人丰胸后硅胶泄漏,苦不堪言;隆鼻一碰便痛得鬼叫。人好好的,偏要弄些异物放进身体里,何苦呢?月儿,你根本没必要去做什么手术。我喜欢真实的你,天生的你,我觉得现在的你就很完美,一点也不需要做什么手术。月儿,你听我的话好不好,不要去想什么双眼皮了。我太怕出意外了。”

“我就只做双眼皮手术,其它都不考虑。你说什么丰胸手术,我有这个必要吗?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就是个小手术,医院都已经说风险几乎为零,你不要担心那么多好不好?”

“不行,我还是不同意。”

“我父母都同意了。”

“那是他们的意见。”

“你不同意我也要做。我看你有什么办法。”

高梧桐沉默几许,深深叹了口气。

“我是没办法阻止你,但我还是不同意。”

“难道什么都要听你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分手。”

“月儿,你再好好想一想,我是为你好。”

“我不稀罕。以后各走各的路。我永远不会再来了。再见。”

高梧桐心里一惊,伸手想拉时,柳溪月已走了。

柳溪月快步下到一楼,抹了抹眼泪,回到宿舍还是泪痕斑斑。

兰陵美早有所料地笑笑,拿了块毛巾递给柳溪月。

“怎么了?出门时还高高兴兴的。”

“分手了。气死人了。死板得不可救药,死活就是不同意我做双眼皮手术。我说不同意就分手,他还是不同意。难道什么都得听他的?难道离了他我就不能活?我就是要做,分手就分手!”

“太冲动了吧?冲动是魔鬼。”

“冲动之下做的决定更符合人的直觉。”

梁青凤接着兰陵美说完,冯芳菲竖起大拇指。

“好,有个性。现在就什么都得听他的,以后你就更没自由了。抛弃一棵树,得到一片森林。祝贺你。他竟然把我介绍给那么糟糠的人,太没眼光了。你蹬掉他非常明智。他根本配不上你,他只适合找个糟糠婆。”

第一百〇八章 你笑得我要哭了

“师生恋本来就大逆不道,这也许是天意。”

顾香茗一本正经说完,朱阁绮不以为然地笑笑。

“只是不太正大光明而已,顺其自然就行。”

兰陵美托着柳溪月的下巴审视几许,哈哈一笑。

“你肯定会后悔的。”

“我绝不会再犯贱了。”

“恋爱中的人,前一分钟还在恨自己贱,后一分钟便能找到贱的理由。

“我已经没那么好骗了。”

“恭喜恭喜。你终于迷途知返了。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甜言蜜语,什么一见钟情命中注定,听着美好动人,其实都是骗小女孩的空话假话,一文不值。你现在醒悟,一点也不晚。糟糠之妻不下堂,糟糠之夫要滚蛋,你做得太对了!我们庆祝一下怎么样?”

“好,我请客,你去买几瓶酒和零食,大家喝个痛快。”

几人纷纷欢呼。兰陵美和梁青凤去买了零食和啤酒回来,六人大呼小叫吃喝打牌,直到十一点半才收场开始洗漱。柳溪月胡乱洗好先睡下。兰陵美去卫生间回来,把柳溪月的蚊帐轻轻拉开条缝往里看,柳溪月向里侧身而卧,正轻声哽咽。

夜里两点左右,兰陵美睡得正香,忽然听见柳溪月喃喃自语。

“好难受,我好傻。”

兰陵美一听连忙小声问: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还是没有回音,只传来均匀的鼻息声。

此后两星期,柳溪月不再去找高梧桐,上课时也是低着头,放学铃声一响便离开教室,想方设法避免与高梧桐单独在一起。路上遇到,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低头匆匆而过。高梧桐也是一脸淡漠,避免看柳溪月,上课时例行公事的一瞟也是匆匆而过。事情很快全班皆知,但又都装作不知道,每次上高梧桐的课,个个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其实都在看戏似的等待精彩片段出现。朱阁绮找高梧桐问作业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个个视若无睹,暗中却更兴奋期待。

在宿舍里,柳溪月一改往日的恬淡娴静与平和安怡,突然变得爱说爱笑,嘻嘻哈哈。一天晚上,下自习回到宿舍,柳溪月哼了句歌后笑道:

“现在才发现,没有羁绊的日子真是太好了!”

“你越来越像我了。”兰陵美冷冷道。

柳溪月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沮丧至极。

“不是你叫我迷途知返吗?”

“你的心和魂回不来了。”

“我要疯了。”

“还有一个也要疯了。”

第二周高梧桐就后悔了,后悔没有同意柳溪月的要求。

他没法不想她,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的目光,想念她的温柔,想念她身上的清香,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的秀发,想念她生气的样子,想念牵着她手的感觉,想念拥抱她时的温暖。

柳溪月越来越后悔,后悔自己太冲动。一个人自由了一星期后,心无所系的空虚和飘忽又让她茫然起来,她又开始怀念心有所属的踏实安稳与沉静心安。怀念有个心上人的感觉,怀念被心上人惦念的感觉。怀念高梧桐的那些甜言蜜语,怀念他眼里的爱意和会心的目光,怀念被他拥在怀里的温暖与安怡。她恨他又想他。她根本就没想过和他分手。

“这个死木头,竟然不反对分手,不拉住我劝一劝,太可恨了!不过他也是为我好,他都不在乎我是单眼皮,我又何必让他担心。”

“他为什么不来跟我说句好话?难道他真不爱我了?难道非得我去找他不可?那也太贱了,不可能,我绝不会去。”

过了两天,她的矜持又软化了。

“他爱我,我也爱他,面子真有那么重要吗?”

“他肯定想跟我说好话,只是没有机会,得给他个机会。”

第三周星期一下午放学,兰陵美和柳溪月刚进四合院大门,便见值班室门口站着两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正在和张桂兰说话。近了一看,似曾见过几次。

柳溪月一惊,拉了拉兰陵美的衣服。兰陵美愠恼地瞪了她一眼,满脸不屑快步往前走。柳溪月拉住她的手,把她拖慢下来。兰陵美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嚷着分手,又草木皆兵地防着有人接近人家。何苦!”

柳溪月凄苦地笑笑,满脸哀婉羞惭。

“我也恨自己,可又管不住自己。”

“你不要笑了,你笑得我要哭了。”

兰陵美鼻子一酸,随着柳溪月的步子,边走边凝神细听。

“你们要找高老师,他不在,大概一小时前出去了。”

“赵磐石在不在?”

“他倒是在。你们也认识他?”

“老熟人了。我们和杨玉美是大学同学。”

“他在楼上,你们登记一下就行了。”

兰陵美和柳溪月磨磨蹭蹭慢走,悄悄打量两人,原来是已经见过几次的许玉琳和陈艳菊。依然长发披肩的许玉琳登记完,和陈艳菊朗声说笑着上楼而去。回到宿舍,柳溪月放下书包坐在床边,呆呆望着窗外,愁容满面,一脸茫然。

“别发呆了,我们去打探一下那两妖精的来意。”

兰陵美拖起柳溪月就走。两人刚到赵磐石宿舍门附近,便听见里面传来赵磐石的声音。两人停住脚步,靠边侧耳静听。

“你们来得不巧,这家伙刚出去不久。不过八点前应该会回来。”

“那我们就先在你这里混顿饭,尝尝你的手艺,改天在杨玉美面前为你吹嘘一番。需要做什么就说,洗菜炒菜都行。用电炉炒菜,味道会差点。”

“不用了。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倒很自信!”

“你们来找老高有什么事?”

“叫他请我们看电影。”

“掩耳盗铃,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在文学社学到了不少东西啊。”

“何必叫他请,我也可以请你们。”

“小心杨玉美知道扒你的皮。”

赵磐石哈哈大笑,过了一会儿又说道:

“许玉琳,老高被人甩了,你的机会来了。等会儿叫他请我们去看鬼片或恐怖片,你坐在他旁边,装作害怕扑到他怀里几次,或者干脆抱住不放,提前预热一下。看完电影,你再请客吃宵夜,我们一起把他灌得差不多,然后叫他送你回宿舍,你乘机把他拿下。他就是你的人了。生米一旦煮成熟饭,这家伙是不会赖账的。”

“以高梧桐的性格来看,确实如此。”陈艳菊的声音。

第一百〇九章 不要那么贱,不值得

柳溪月听得心惊肉跳。兰陵美恨恨道:

“磨盘石又在使坏了。”

“不太好吧?”许玉琳畅快的笑声传了出来。

“就看他值不值了。”

“赵磐石啊赵磐石,你越来越鬼了,占尽便宜还卖乖。”

“我是成人之美。事成之后可别忘了谢我。”

“你放心,她一定会送你三个猪头。”陈艳菊的声音。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许玉琳的声音。

“开个玩笑。”

“你又变调了。”

“唉!”赵磐石叹了口气,“这家伙还念念不忘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对他来说不现实的人。”

“你不是说他被甩了吗?”

“是啊。人家都跟他说分手了,他还不死心。”

“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我希望有个人拯救他。”

“是希望有个人跳火坑吧?”

“火坑里有黄金呢!”

三人哈哈大笑,又安静下来。

兰陵美拉拉柳溪月的衣服,两人悄悄离开了。

晚上七点,两人走过天井去上晚自习时,高梧桐宿舍亮着灯。

九点半下晚自习回到四合院,高梧桐宿舍一片漆黑。十点多时,柳溪月到前院看了看,高梧桐宿舍还是一片漆黑。十一点关大门时,柳溪月又到前院看,高梧桐宿舍窗子仍然一片漆黑。回到宿舍睡下,柳溪月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也是恶梦不断,迷迷糊糊中宿舍灯亮了起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柳溪月坐起来穿衣服。兰陵美从上床下来,拉开蚊帐恨恨地盯着她看。柳溪月憔悴不堪地勉强笑了笑。

“看什么?”

“看看你枯萎到什么程度了。”

“对不起,昨晚影响你睡觉了。”

兰陵美鼻子一酸,把柳溪月的蚊帐“啪”地拉了合上。

“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个混蛋。”

第一节语文课,高梧桐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满脸疲惫,例行公事般开始讲课。柳溪月像打了强心剂,突然来了精神,坐直身子盯着高梧桐仔细琢磨,像看负心汉似的,目光锐利地捕捉他的目光,仿佛要从他脸上看透他的心。高梧桐胆怯地回避着柳溪月的目光,心里有鬼似的看也不敢看她。

“他到底还是……”

一阵悲哀涌上心头,柳溪月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

“看来果真是被拿下了。”

兰陵美也在观察高梧桐,话刚出口想开个玩笑,一瞥见柳溪月哀伤凄楚的样子,后悔得咬了咬嘴唇,狠狠拍了语文课本一巴掌,声震教室。

众人纷纷侧目,高梧桐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讲课。

“瞧你那副丑恶嘴脸,猪狗不如!”

兰陵美恨柳溪月太痴情,更恨高梧桐移情别恋。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溪月,她对你那么痴心痴意,说了句分手你就和别的女人搞上了。你真是个混蛋。像她这么好的人,除了她,谁看得上你种垃圾?她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对不起她,真是瞎了狗眼。”

兰陵美越想越气,课间休息恨不得冲上讲台搧高梧桐几个耳光。

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高梧桐像得到特赦一样匆匆离开了教室。

柳溪月脸色苍白,失神地呆看着语文课本。

教室外响起了嘹亮的广播声。兰陵美对袁春竹挥挥手。

“班长,我和柳溪月身体不舒服,课间操请个假。”

“没关系。我会跟点名的说。”

兰陵美摸摸柳溪月的手,冷冰冰的。拥抱了她一下,感觉她在抖。

过了一会儿,赵磐石进门走上讲台,放下公文包和一沓作业本,取下眼镜揉揉眼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兰陵美鄙夷把脸转向一边,看也不看赵磐石。

“你俩怎么不去做课间操?”

“没心情。生病了。不可以吗?”

“你声音这么大,哪像生病?”

“你倒很像生病的样子。昨晚又干了些什么好事?”

赵磐石哈哈大笑,眯眯眼睛又打了个哈欠。

“高老师的两个大学同学过来玩,晚饭后一起去看电影。到了才知道那片区停电,决定星期三晚上再去看。其它电影院不想去,后来便一起去职业中学找另外两个同学打牌。玩得太晚无处安身,就一起玩到天亮,然后各自回单位上班。我运气比较好,今早只有上三、四节,赶回四合院还睡了两小时。高老师最惨,洗洗脸就得来上课,下两节还要接着上。我真担心他会不会在讲台上打瞌睡。哈哈哈哈。”

“真是‘为人师表’呢!”

“老师也是人啊。”

“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柳溪月,你怎么了?生病要去看医生。”

“我没事。”柳溪月羞涩地笑笑,“谢谢赵老师关心。”

“她刚刚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好多了。”

“心脏病?那可要多注意。”

“不是心脏病,是心病!”

赵磐石笑笑,又打了个哈欠。

星期三上午三、四节语文课,高梧桐依然避免看柳溪月,刚下课便匆匆而去,整个白天都没在校园里出现。

晚自习下课回到四合院,高梧桐宿舍窗子黑漆漆的。

柳溪月早早地洗了脸脚,忐忑不安躺在床上看书。十点正去卫生间回来,一个人拐到前院看了一眼,高梧桐宿舍的灯关着。十点半去看,还是熄着灯。十一点又借故去看,赵磐石宿舍亮着灯,高梧桐宿舍还是黑漆漆的。柳溪月心里一阵悲凉,腿软得不听使唤,心上像压了块大石板,心跳困难,呼吸吃力。

一转身,兰陵美站在身后,眼睛冒火瞪着她。

“不要那么贱,不值得!”

兰陵美说完一把拉起柳溪月的手,拖着就往后院走。

十一点刚过,柳溪月忍不住又起床穿衣,抱着最后看一次的想法又到了前院。赵磐石宿舍的灯熄了,高梧桐宿舍亮着灯,门半开着。

柳溪月惊喜得一阵颤抖,泪水不停地在眼里打转。

高梧桐像有感应似的走出门来,一眼便看见楼下木柱旁的柳溪月。

两人相互凝视片刻,高梧桐沿着走廊走到柳溪月上方木柱旁,探出身低头看着她,爱怜地笑笑,柔声道:“天凉,小心感冒,快回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九十五班早自习朗读普通话易错字词。高梧桐进教室检查朗读情况。柳溪月和兰陵美的课桌空着。走到袁春竹旁边时,袁春竹站起来道:“差两人,柳溪月病了,兰陵美陪她去输液。”

“什么时候去的?”

“早上起床后有点严重,就去了。”

高梧桐点点头,回到讲台上沉思起来。

袁春竹走上讲台,理解地笑笑。

“高老师,这里交给我,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考虑考虑。谢谢你。”

第一百一十章 你不止重要,还有点重

上课前五分钟,高梧桐去办公室抱了一摞试卷回教室,宣布做模拟考试卷,第二节课下课交,中间不休息,需要上卫生间的向班长请假。

发完试卷,高梧桐对袁春竹交待了几句便往医院赶。

到了输液室,像有心灵感应似的,高梧桐一进门便发现了柳溪月。

柳溪月坐在斜对面角落一条长椅上,左边的铁架子挂着个瓶子,右边坐着兰陵美,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一瞥看见高梧桐走进输液室,眼睛一亮,随即又强压着欢喜露出哀怨的神情。

兰陵美见高梧桐进门,轻轻拍拍柳溪月的背,站起来往另一个方向绕到门口,不曾来过似的走了。

高梧桐走到柳溪月身边坐下,心疼地凝视着她。

柳溪月脸色苍白,头发凌乱,默然不语。

高梧桐看看针水瓶子,摸了摸她没有打针的右手,冰凉冰凉的。

“好些了没有?”

“你不是要分手吗,为什么又来找我?”

高梧桐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那天是你说要分手啊!”

“我说分手,只是说说,你不反对,就是你要分手。你还不承认?”

“我承认我承认。”高梧桐连忙笑道,“我现在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反对分手,我不想和你分手,我离不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你想做双眼皮就做吧,只要你高高兴兴的,不和我分手就行。”

“你出一半费用。”

“全部我出也没问题。”

“你为什么愿意出?”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的命。”

柳溪月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泪花笑笑。

“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我不做双眼皮了,但又怕你不理我。我为什么要说分手呢?呜—呜……”

高梧桐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颊。

“我怎么可能不理你?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呜—呜……”柳溪月哭得更伤心了。

“宝贝,别哭了好不好。在同学面前从没听说你哭过,在我面前三天两头哭,你这眼泪,快要把我淹死了。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了。小心人家误会,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是喜欢欺负我。”

“我知错了。好好输液,输完我请你去吃顿丰盛的早点。”

柳溪月止住哭声,瞪了高梧桐一眼。

“谁要你请了?还是我请客你付钱。”

“你说了算。星期六想不想看电影?”

“你说呢?”

“想看什么电影?”

“你应该知道。”

高梧桐大笑,吻了一吻柳溪月的额头。柳溪月打了他手臂一下。

“你丢下学生跑来医院,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你没事,挨个处分也无所谓。不过来之前我已经安排她们做模拟试卷,应该不会有事。”

“我对你真那么重要?”

“你不止那么重要,还有点重。”

“我要减肥。”

“你敢!”

柳溪月嘟起嘴不说话,片刻之后又笑了。

课间休息时,赵磐石走进教室看了看。

“有没有见到高老师?”

“到医院负荆请罪去了。”

“你们语文好得过分。”

第二节课,赵磐石留在教室里。

白香穗从门口经过,见赵磐石抱手站在讲台上,便走进去看了看。

“赵老师,你怎么在这里?高梧桐干什么去了?”

“他突然生病,到医院去了。”

“柳溪月呢?”

“也是生病,正在医院打针。”

“两人同时生病,也太巧了。”

“同病相怜,无巧不成书。”

教室里响起一阵笑声。白香穗走后,兰陵美对赵磐石笑笑,用食指抹了抹脸颊。赵磐石笑而不语,装作没看见。

下午,柳溪月来上课了。兰陵美板起脸,不看她也不和她说话,就像她不存在似的。柳溪月见兰陵美这样,便一个人默默做自己的事。第二节课下课,柳溪月默默收拾好书和文具,把书包放在面前,看了看兰陵美。

兰陵美一脸冷淡,在一张草稿纸上狠狠地胡乱画着。

柳溪月轻轻叹了口气,背起包出了教室,下楼刚走到球场上,一个人突然从后面拽了一下她的背包。转身一看,兰陵美正恨恨地看着她。

柳溪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老是麻烦你陪我去医院,真不好意思。”

“快闭上你的鸟嘴。”

“谢谢你了。”

“贱人,请我吃饭。”

柳溪月脸红了红,欣喜地笑笑。

“好好好,想吃什么只管说。”

兰陵美挽起柳溪月的手,挤了她一下,依着一起走。

一周后的星期五早上,第三节课临近上课时,高梧桐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地刚走上讲台,便有学生嬉笑议论起来。

“高老头,正宗的高老头。”

“至少老了二十岁。”

“小媳妇更小了,像孙女。”

“哈哈哈!”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欢呼离去。高梧桐收理教案和作业本,见柳溪月坐着不动,恨恨地看着自己,便对她笑笑。

“去晚饭菜冷了,快去吃饭吧。”

柳溪月还是坐着不动。高梧桐去到她课桌旁。

“如果不想吃食堂,我请你去外边吃。”

“吃不下去。”

“为什么?”

“你看看你,穿得这么邋遢草率,丢我的脸。”

高梧桐快活地笑笑。

“我真幸福!”

“幸福什么?”

“有人管了。”

“我才懒得管你。”

“袜子都没帮我洗过一只,还敢说我邋遢。”

“把脏衣服找好,我明天来洗。”

“我自己会洗,你好好学习。”

“为什么不让我洗?”

“不合适。”

“好,我不洗,但你最好别让我看见有人洗。”

“绝对不会。”

星期天下午,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时,高梧桐正在写东西,起身拥抱了她一下,又坐下继续写。柳溪月去书架上拿了册《射雕英雄传》,在高梧桐旁边坐下,翻了几页后又没了兴趣,便拿出织了一半的毛衣继续织。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柳溪月看看蓝天白云,又看看高梧桐,时光清静,身心安怡之感弥漫全身。惬意悠然之际,又惊奇自己居然能静安那么长时间。遥想将来,微笑中暗自感叹。

“岁月静好,也许就是这样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偶遇心上人的心上人

生突然有了心动的目标。大四上学期他去万溪中学顶岗实习一学期,我担心了一学期。他很容易被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吸引,但又怕被人议论。他回来后我才放下心来。我本来想上高中考大学,但怕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考了师范学校。能遇到个心动的人是天赐福分,我不想错过他。终于要毕业了,五年的地下活动可以公开了,好幸福啊!”

“已经有个人等着,还每天来和我相遇,原来是耍我啊!”

柳溪月越想越气,恨得咬牙切齿,但还是强忍着怒气道:

“你为什么不考幼师呢?”

“我不喜欢教幼儿,虽说是老师,但许多时候就是保姆。”

女孩说完用干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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揩揩手,打开写字台底层抽屉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柳溪月。

“给你看看,这是他大三时,我去找他,在师大门口拍的。”

照片上,女孩笑挽着高梧桐手臂,头亲昵自然地斜依在他肩上,快乐四溢,背景正是师大门口。

柳溪月心跳沉重,腿软得像支撑不住身体,无力地把照片放到写字台上。一开始她暗自期望这女孩是高小梅,现在却不敢再抱希望了。

“他很喜欢你。”

“当然啦。他去过我家无数次了。你要不要多坐一会儿,等裙子买回来,帮我一起看看怎么搭配。”

“我也不太懂。不打扰你们了。”

“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告诉他你来过。”

“不用了。”

“这样也好。”

星期天,高梧桐以为柳溪月会去找他,在宿舍里等了一天,结果连柳溪月的影子都没见到。傍晚时分,他去文竹街吃面条回来,刚走到凤翔街上,柳溪月和兰陵美迎面走了过来。高梧桐心里一喜,朝两人来路一侧迎了上去。两人一看立即换到路另一侧。高梧桐迟疑了一下,斜线朝着两人走过去。两人停下转身背对街心。高梧桐疑惑地走到两人旁边,想看看两人的脸,两人又把头偏向一边。高梧桐疑惑地笑笑。

“你俩怎么啦?”

“恶心的垃圾,避都避不开,怎么没人扫扫。”

高梧桐愣怔之间,两人已快步离去。

星期一、三语文课上,柳溪月始终板着脸不看高梧桐。

星期五早上第四节课下课,高梧桐见兰陵美和柳溪月没有马上离开教室,便慢条斯理收拾作业本和教案,不时瞟一眼柳溪月。

柳溪月左手拄脸,目光低垂,右手拿笔在一张纸上划来划去。

“走啦,吃饭去了。”

兰陵美推了柳溪月一下。柳溪月瞟了一眼高梧桐没有说话。兰陵美站起来,双手拉着她的右手使劲拽,柳溪月还是坐着不动。兰陵美放开她的手喘了几口粗气,恼火地大声道:“你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还有什么必要听解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看不起你。”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苦头还没吃够

“妹妹好。”

两人相视大笑,手拉手说起话来。

“我告诉你点有个人的糗事……”

“小梅,不许乱说啊。”

“我偏要说,谁叫你大老早胳膊肘就往外扭。”

两人坐下海阔天空聊了一会儿,高小梅看了看手表。

“我今天还要去师范学校还同学校服,改天再来玩。那天爬山衣服弄脏了,借了临时穿,转眼就一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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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梅走后,高梧桐坐在写字台前修改一篇。柳溪月想象了一会儿高梧桐小时候的样子,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亲了亲他的脸。

“木头,说点你小时候的事来听听。”

“上小学时,一个堂姐出嫁,我们那里的风俗,送亲的小孩,新郎家会给个红鸡蛋。我对那红鸡蛋很好奇,向往已久,便跟着去送亲。到了新郎家坐下,一个小姐姐给每人倒了一大碗红糖水。我以为喝完就会发红鸡蛋,便咕咚咕咚猛喝起来。谁知喝完刚放下碗,小姐姐便马上过来笑眯眯地加满。我只好又喝完,结果她又加满。如此反复,一连喝了四大碗。当我肚子鼓胀,难受地对着第五碗发愁时,小姐姐噗哧一笑。

‘喝不下去可以不喝。’

‘我还以为必须喝。’

‘我还以为你喜欢喝。’”

柳溪月笑倒在高梧桐怀里,半晌才喘着摸了摸他的下巴。

“我要是那小姐姐,就不断给你加满,把你喝哭掉。”

“她悄悄送了我个红鸡蛋。我舍不得吃,珍藏了几天后发霉了。”

“她对你有意思。”

“你送我个红鸡蛋吧。”

“我要送你个臭鸡蛋,砸到你头上。”

“她噗哧一笑的样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见到你之后,印象中的她就变成了你,感觉她就是你小时候。”

“你从小就会骗小女孩。”

“她太像你了。”

“叫声姐姐。”

“小姐姐。”

“厚脸皮。”

“月儿,说点你小时候的事来听听。”

“我小时候很喜欢下雨,喜欢打着小花伞在雨中走来走去,有时候还要光着小脚丫。四岁时打着一把大伞,牵着两岁的柳明艳在雨里玩,一阵大风把伞刮飞,人滑倒在水洼里还乐得哈哈大笑。下雨时,还喜欢跟我妈一问一答找乐子,比如:

谁在天上掉眼泪?

乌云。

天河又发大水了吗?

好像是的。

谁把水做成珠珠,穿成串挂下来?

你爸爸。”

高梧桐大笑,摸摸柳溪月的头。

“好可爱的小女孩。真遗憾小时候不能和你做邻居。”

柳溪月笑笑,起身望着窗外的废园沉思不语。

春天花朵簇拥的白玉兰绿叶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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荫,仿佛不曾有过那些花朵似的。

高梧桐握了握柳溪月的手,拥抱了她一下。

“在想什么。”

“你两个弟弟都是大学生,高小梅将来也是大学生,而我只是个中专生,有点……有点……”

“有点不好意思当大嫂?你不要想那么多,无论你是大学生还是中专生,你都是我最爱的女人,他们都应该叫你大嫂。”

“没听清,再说一遍。”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最爱的姑娘。”

“小梅的裙子很合身,就是那天买的吧。”

“我买了两条,她只要一条,还有一条紫色的退不掉,吐血赔本大甩卖,你帮忙买下好不好?”

“多少钱?”

“一元钱。”

“便宜没好货!”

“你配白毛衣穿,效果不好随时可以退货。”

“我裙子已经够多了。”

“可怜可怜人民教师吧。”

“你啊……唉,我用件风衣跟你换。”

星期天傍晚,柳溪月正靠在床头看书,兰陵美推门进来了。柳溪月一见忙把书举高一些遮住脸,盯着书装作没看见。兰陵美哼了一声。

“遮什么羞?”

说完凑近书看了看,放下背包,一下子把书夺了丢在床上,盯着柳溪月细看。柳溪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看什么?”

“我看看高梧桐的小媳妇,那垃圾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要这样说好不好?那人确实是他妹妹,昨天下午又见面了。”

“你俩倒是和好了。老娘狠命帮你对他发火示威,现在难下台了。”

“他知道你是为了我,不会怪你。”

“这么漂亮一个花姑娘,怎么突然变成个怕被人休掉的小媳妇,你不觉得掉价?条件比他好的人,一抓一大堆,何苦呢?”

“如果细细比较,他不如人的地方确实很多,但就是喜欢他,我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好奇怪。”

“你就是喜欢甜言蜜语,以后你会发现都是骗人的空话。”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跟着感觉走吧。就算最终一场空,好歹听过些甜言蜜语。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心甘情愿上当受骗。”

“你苦头还没吃够,不信走着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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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只是剪衣服又没剪你

“你还护着她?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准碰。”

“好吧,我不说了。”

“怎么摸着的?你是不是故意投怀送抱?”

“躲避时候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和她撞在一起,被一把抱住。”

“你当时就穿这身衣服?”

“这是刚换上的。回来后洗了个澡,换下来的衣服裤子还没洗,在床下纸箱里。”

柳溪月哼了一声,腾地站起来走到书架后,从床下拖出纸箱。里面有一件夹克、一条裤子、一件衬衫、一条内裤、一双袜子。柳溪月踢了一脚纸箱,拿来一把剪刀,把袜子剪成两截,内裤剪成两块,裤子和衬衫从中间剪成两半,丢到地上又踩了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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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风衣没有?”

“只穿了这几样。”

柳溪月睖了高梧桐一眼,在一双运动鞋上踩了几脚。

高梧桐叹了口气,皱皱眉头,面露不悦。

“那衬衫是你送我的第一件衣服,我已经穿出感情来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真下得了手,竟然把它剪烂了。”

高梧桐捡起被剪成两半的衬衫,惋惜又难过地抚摸着。

柳溪月愣了愣,一把夺到手中,“啪”的一声丢到垃圾桶里。

“我会还你一件新的。”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你是不是舍不得那妖精的气味?”

高梧桐凝视柳溪月几许,在写字台前坐下,打开一本书翻看起来。

柳溪月阴沉着脸东张西望一番,握着剪刀在房间里绕起圈来,目光瘆人,剪刀一开一合“咔嚓—咔嚓”直响,经过高梧桐身边时,闻闻又盯着看几眼,高梧桐听得发毛。柳溪月绕了三四圈,在高梧桐旁边坐下,手握剪刀不说话,不时瞅高梧桐一眼。

高梧桐一动不动,眼睛盯着书本,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怵。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站起来把剪刀放到书架上又坐下,可怜巴巴望着高梧桐。高梧桐慢条斯理看书写字,就像柳溪月不存在似的。柳溪月怒气消散懊悔起来,愧疚难过一齐涌上心头,揉揉眼睛小声啜泣起来。

高梧桐头也不抬,像没听见一样。柳溪月抹了抹眼泪。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太过份了。”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柳溪月一听,哭声大了起来。高梧桐好气又好笑。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衣服裤子被剪的人是我啊!”

“我又没剪你,只是剪衣服,你就发火不理我,呜—呜……”

柳溪月哭声又大了些,泪水涟涟,凄楚可怜。高梧桐心又软了。

“你别哭了。都怪我。我应该装病请假,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我太怕失去你了。”

“你放心,我心里永远只有你。如果我对不起你,不得好死。”

“我知道。但我还是会害怕你经不住诱惑。”

“你是不是看见我和白香穗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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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旁边经过你都不看我一眼。”

“原来已经提心吊胆了一下午。看在你这么漂亮又爱我的份上,我原谅你,但你要赔偿我一件衬衫,还要亲我一下。”

“不,绝不!”

柳溪月恨恨瞪着高梧桐,片刻后又噗哧一笑,亲了一下高梧桐的右脸,又亲了一下他的左脸。

高梧桐笑笑,把她搂到怀里抱了抱。

“月儿啊,你真是可恨又可爱。”

第二周周六下午,柳溪月浑身不舒服,腰酸无力,四肢倦怠,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不想起床却又睡不着。起床后,肚子饿却什么也不想吃,想发火又无从发起。出门去勉强吃了碗面条,又倒胃口得想吐。无精打采回到宿舍,掀开被子看看血迹残留的床单,想洗又没精神洗。闻闻床上,闻闻自己身上,似乎都有股异味。拿起镜子照了照,头发凌乱,脸黄眼袋很大。刹那间愤懑丛生。

“女人为什么非要有这种日子啊?真是害人。”

柳溪月烦躁又难受,打起精神整理了一下头发,想去高梧桐宿舍清静清静,瞬间又打消这个念头,心想:“他肯定已经准备了些东西,但现在这样子太丑了,不能自己毁了自己的形象。”她拿出看了一半的《围城》接着看,一会儿坐着,一会儿斜靠着,总算熬到午饭时间。

吃过午饭,意外地睡得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左右。

拿过镜子照了照,眼袋似乎消失了。拿起《围城》接着看。宿舍里的谈笑声似乎比平时大了很多。看了十多分钟,感觉再也呆不下去了,便把书一丢,头发随便扎成一束,下床穿鞋子。朱阁绮笑道:

“你这样子去找他,他脸色会不会难看?”

“为什么?我还是我,无非难看点,烦躁点而已。”

“我听丁绮丽说,她那男朋友,每到这种时候,看她的目光就像看黄脸婆一样,所以她尽量只给他看好的一面,免得他讨厌烦躁。遇到这种时候,她经常是一个人呆着。我以为男人都差不多。”

“这种时候敢给我脸色看,我绝不会再看第二眼。”

“我真羡慕你,心有所属,心有所系,有人心疼。”

“你只要下定决心不就有个了。”

“找不到感觉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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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怎么舍得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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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招似的笑笑。

“我忘记带钱了。你带钱没有?借给我,等会儿我请你吃饭。你先把钱给我,到时候我好买单。”

柳溪月撇撇嘴,从小包里拿出钱包,拿了两百元给高梧桐。

“就这些,还剩五元,我要买杯热牛奶。”

“喝热牛奶好,我去帮你买,要什么口味?”

“还是我去吧,看着选方便。”

高梧桐在树下等了一会儿,柳溪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冰淇淋,笑嘻嘻道:“我太想吃了,实在忍不住买了一个。你不会怪我吧!”

高梧桐不在意地笑笑。

“怎么会呢。实在想吃,就顺其自然。我看看是什么牌子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柳溪月把冰淇淋伸到高梧桐面前,高梧桐一把抢到手里,连舀带舔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柳溪月张大嘴巴愣了愣,伸手争夺。高梧桐不停转身躲避,三下两下吃得精光,笑着晃晃小勺。

“我也太想吃了,你不会怪我吧?”

柳溪月气呼呼瞪了高梧桐一眼,一巴掌把他手上的小勺打落,嘟着嘴腾腾就走。高梧桐一看急忙追上去。到了十字路口,黄灯已经亮起,柳溪月还是毫无停意,高梧桐急忙拉住她。

“红灯!”

柳溪月使劲甩了甩手,哼了一声。绿灯亮起,高梧桐牵着她手过了十字路口,松开手跟着她走。经过一家冷饮店时,柳溪月停了下来。高梧桐拉起她的手拖着走。柳溪月使劲挣脱。

“你敢再拉着我,我就大喊大叫。”

高梧桐无奈地挠挠头,看着她不说话。柳溪月得意地笑笑,拿出五元钱,大获全胜似的晃了晃。

“这下没辙了吧?我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哈哈哈。”

高梧桐皱皱眉头又笑笑。柳溪月买了个冰淇淋,喜笑颜开看了一眼高梧桐,凑近鼻子闻了闻,馋兮兮地舔了一下,拿起小勺准备舀。高梧桐见她开心的样子,一阵心动。想了想又心一横,趁着她高兴走神,一把夺过冰淇淋扔到垃圾桶里,虎着脸狠狠道:“你白痴啊,身体不舒服还要吃这种冷东西,你想找死啊!你敢再去买,我给你两巴掌。”

柳溪月不甘示弱地瞪着高梧桐。

(本章未完,请翻页)

“有本事你打!”

高梧桐眼睛冒火,猛地抬手朝柳溪月头上拍去。

柳溪月一惊害怕地闭上眼睛。高梧桐的手巴掌刚触到她的头发便停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脸。

“我怎么舍得打你。我怎么舍得。”

说完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柳溪月睁开眼睛啜泣起来。

“人家什么都吃不下去才想吃嘛,人家只是想尝一小口,你就发这么大的火,呜—呜……你还要打我,呜—呜……”

高梧桐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抚摸着她肩膀柔声道:

“对不起,我脾气太粗暴了,错怪你了。别哭了好不好。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

柳溪月推开高梧桐,抹了抹眼泪。

“你就是喜欢气我,我恨你。”

“我爱你。”

“我恨你。”

“我爱你。”

“无赖,厚脸皮。”

两人牵手逛了三十多分钟后,柳溪月忽然感觉心情平和了许多,烦躁的身体安怡了不少。捏了捏高梧桐的手,柳溪月依赖地紧依着他。

“我是不是让你很头疼?”

“是有点头疼。不过每月也就一次,也没什么。感觉你把一个月的烦恼、怒气、不快、气闷、胡搅蛮缠都集中在一起爆发出来,然后又阳光明媚了。也是奇怪,我居然能这么忍你,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你的特殊日子。”

柳溪月噗哧一笑。

“我也是习惯了对你发作,拿你出气后,身心就会顺畅许多。有你这个出气包真好!我越来越离不开你这个出气包了。”

“我这么好,给点奖励吧。”

“不给,就是不给。”

柳溪月说完亲了一下高梧桐的脸。

“你虎着脸的样子好吓人,我真怕你气急了会打我?”

“我怎么舍得打你?但有时候不吓唬你一下,你还真不知好歹。”

“人家身体不舒服嘛。”

“知道了,我的小老婆。”

柳溪月掐了高梧桐一下。

“你的大老婆是谁?”

“就是你这个小小的老婆啊。”

(本章完)

高梧桐宿舍门开着,柳溪月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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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把你男朋友借妹用一下

十一月初一个星期天中午,高梧桐刚走进四合院大门,便见值班室窗口有个男子在对张桂兰叫嚷,声音响彻院子。.『.走近一看,像大学生又成熟得不太像,个子不高,穿套灰色西装,打一条黄色领带,头发梳得很整齐。

“你好,张老师。”

高梧桐说完,停在旁边。张桂兰气势一振,胸脯挺了挺。

“高老师,你来得太及时了。”

男子激动不减,继续忿忿道:

“监狱都可以见犯人,凭什么学生宿舍反而不能?”

“告诉过你几十遍了,已经通知过你说的人了,人家说不认识你,谁敢去拖?难道你想见谁,谁就得出来见你,哪有这个道理!”

“我不相信。名字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这地方也是她告诉我的,她不可能说不认识我。如果不让我见她一面,每天我都要来一趟。”

张桂兰没好气地往后院方向指了指。

“有本事你试试,我报警你骚扰女生宿舍。你敢再往里走一步,我就报警你擅闯女生宿舍。”

男子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用哀恳的语气道: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我绝不是来无理取闹的,我只是想见她一面。麻烦你帮我再通知她一声。”

张桂兰幸灾乐祸又厌烦地摇摇头。

“问题是人家已经说不认识你,我也没办法啊。”

“张老师,他要见谁?”

“他要见柳溪月。”

高梧桐一惊,难以置信地“哦”了一声。

“我也是不相信,但他就是嚷着要见柳溪月。不信你问他。”

“请问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认识柳溪月的?”

“我叫孟撼山,是工大生物系的研究生,昨晚在师大舞厅跳舞时认识她的。我们很投缘,可以说一见钟情,整个晚上我没请别人,她也就只和我一个人跳。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谈过一个老师但已分手。我还从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我太喜欢她了。我不想错过她,所以急着来找她。”

张桂兰看了高梧桐一眼,忍不住笑笑。

“你还记得她昨晚穿什么衣服吧。”

“我一辈子都记得。她穿件白毛衣,左胸口位置绣着一片梧桐叶,叶子上方绣着个月牙。应该是后来绣的,并非出厂就有。”

高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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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噔了一下。那件白毛衣他太熟悉了。

“高老师,你说怎么办?”

“孟师这么多情,你还是叫柳溪月无论如何出来见一面。两个人抱着跳了一晚的舞,应该不会认错人。我们莫误了人家的好事。”

张桂兰强忍住笑,双手叉腰道:

“既然你这样说,我亲自去叫她来当面说清楚,不然一个院子都不得安宁。你帮我看着点进出的人,我这就去叫她。”

过了一会儿,张桂兰回来了,身后跟着身穿白毛衣的柳溪月,到了值班室门口,高梧桐瞟了一眼白毛衣上的梧桐叶和月牙,极度失望地避开柳溪月的目光,对张桂兰勉强笑笑。

“张老师,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弄清楚再走吧。”

“已经很清楚了。”

高梧桐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腾腾上楼刚进宿舍又后悔了。

“我应该相信她,应该听一听事情经过才对。”

高梧桐出门依着栏杆上往下看,柳溪月正目不斜视往后院走。

下午,高梧桐经过值班室门口时,张桂兰哈哈笑道:

“高老师,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谢谢你。”

“没做什么,不客气。”

“你就不想听听事情原委?”

高梧桐笑笑没有说话,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

“那家伙要找的是兰陵美,不是柳溪月。兰陵美穿了柳溪月的毛衣去跳舞,说自己名字叫柳溪月,瞎编乱说一通,张冠李戴了。”

“谢谢你告诉我。”

晚上轮到高梧桐值日,每个班都要去一趟,核实学生到校情况。去到九十五班,袁春竹说人都到齐了。高梧桐走进教室逐组查看。柳溪月低头写画着什么,神情专注。高梧桐走到她旁边一看,柳溪月画了一个大大的猪头,正在染色,猪耳朵是两片大大的梧桐叶。

“你在画什么?”

“我在画一个人。”

高梧桐笑笑,扫视一遍教室后离开了。

星期三早上第四节语文课结束,教室里就只剩了兰陵美和柳溪月。

兰陵美背好书包,走上来把作文本放到讲桌上笑笑。

“多了一本。”

“有转学来的?”

“没有。柳溪月交了两本。”

“为什么要交两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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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高梧桐把最下面的一本作文本拿出来,正是柳溪月的作文本,里面夹了一张美术作业纸,正是那张猪头画。高梧桐笑笑。

“这个猪头画得很好!”

“像不像?”

“很像。但不应该交给我,应该交给你们孙浩老师。”

“这可是手工绘制的限量版,很多人求之不得呢。”

“我收下,谢谢。”

兰陵美走后,教室里更安静了。高梧桐走到柳溪月课桌旁。

“对不起啊!那天才进宿舍我就后悔了。”

“也不问清楚就对我翻脸,你有时真是太可恨了。”

“主要是你太可爱了,一有风吹草动我就紧张。哪天去跳舞吧。”

“我只想去看风景。”

吃晚饭时,柳溪月见兰陵美看着口缸发呆,捏了捏她的腮。

“那个孟撼山又来啦?你不喜欢他,直接说,让他死心。”

“我说过好几遍了,这个黑头苍蝇还是死缠烂打。”

“我看他倒是真喜欢你。只可惜‘撼山易,撼兰陵美难!’”

兰陵美把一片肥肉挑到垃圾桶里,不屑地笑笑。

“他喜欢我又怎么样?他喜欢我我就得接受,天底下哪有这道理。人黑不溜秋的就算了,还长得像个芝麻官不倒翁。”

“歪锅对歪灶,不要那么挑。”

“你别得意忘形,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面黑总比心黑好,长得像芝麻官不倒翁说明有官运,又总是匍匐在你石榴裙下。名曰‘憾山’,说明有斗志。情深意长执着坚定的人,往往很有才华。不要被外表迷惑,内在的东西才经得起时间考验。”

“朱门富也很情深意长啊,还有财又有花呢。”

“我虚荣心比你强一点点。”

“不是一点点,是一大坨。”

“慢慢培养感情,也许你们真有缘。”

“有你个头,快帮我想办法。”

“如果你有男朋友,他就只能死心了,可惜没有。”

“如果你愿意帮忙,这个问题倒好解决。”

“我当然愿意了,怎么帮呢?”

“把你男朋友借我用一下。”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男友与好友假装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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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一口饭喷出来,吃惊地看着兰陵美。

“什么意思?”

“让高梧桐假扮我男朋友,在孟撼山面前演次戏。”

“这忙有点不好帮啊!”

“不要那么小气。我不会碰他一指头。”

“这个……这个……”

“我们三个一起出现,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我问问他。”

“只要你愿意,他不敢不同意。”

上晚自习前,柳溪月去到高梧桐宿舍,说了兰陵美的计划后又道:

“她帮过我好多回,难得有机会帮她一次。”

“我不敢帮。”

“为什么?”

“我怕你不高兴。”

柳溪月一听大乐,亲了一下高梧桐的脸。

“你放心,我不会怪罪你。”

“真的?”

“要不要字据?”

“那非常乐意效劳。”

高梧桐喜形于色,柳溪月不禁后悔又气恼。

“你高兴些什么?”

“她是你好朋友,帮她就像帮你一样。”

“记住,只是演戏,不准想入非非。”

“你就不怕弄假成真?”

“你敢?”

“敢倒是不敢,就怕情不自禁。”

柳溪月脸色突变,哼了一声。

“我不管了,随便你。”

说完转身就走,高梧桐急忙一把拉住她,歉疚地笑笑。

“对不起,开玩笑的,你说怎么就怎么,一切听你的。”

柳溪月甩开高梧桐的手,掐了他一下。

“你就是喜欢怄我,我要走了。”

星期六下午,高梧桐、柳溪月、兰陵美进了翠湖公园大门,一起慢慢往八角亭走。远远一看,孟撼山正在八角亭里东张西望。

柳溪月拐了拐兰陵美:“早就等着你了,看来是非你不娶了。”

“我可没你那么大魅力。”

高梧桐窘了窘,微微一笑。

“要做些什么?”

“配合我就行了。”

柳溪月轻轻揪了揪兰陵美的耳朵。

“不能太过分啊。”

“如果舍不得,后悔还来得及。”

“我才不在乎呢。”

“太好了!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兰陵美左手挽起柳溪月,右手挽起高梧桐,不快不慢走进八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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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孟撼山示威似地笑笑,拥抱了一下高梧桐。

“这就是我男朋友。”

高梧桐点点头。孟撼山惊讶地愣了愣。

“这是柳溪月,我最好的朋友,她可以作证。”

柳溪月笑笑,别扭地指了指高梧桐。

“这个人就是兰陵美的男朋友。我可以作证。”

“这下该相信了吧,以后不准再来烦我。”

孟撼山再次打量高梧桐和兰陵美一番,摇摇头。

“不太像。你俩没那感觉。我不相信。”

柳溪月烦躁地踩了一脚地上两片落叶。

“人家都已经拥抱给你看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那种拥抱像例行公事,任何两人都可以拥抱。比如同事、朋友、同学、老师和学生、父母和儿女等等,没有什么深意,或者说我没看出有什么深意。再重复一次给我看。”

“不行,已经拥抱过一次了。”

柳溪月气恼地说完,狠狠瞪了高梧桐一眼。兰陵美忍不住笑笑,挽住高梧桐的手亲昵地依在他身上,开心地笑看着柳溪月。

柳溪月眼里冒火,把头转向一边,恨恨喘了几口气后又转回来。

“为什么不行?他俩既然是恋人,拥抱一万次也不关你什么事。你生气干什么?发神经啊!”

“你才发神经呢!”

“陵美,我看得出,你与他根本没感觉。别骗我了。我是真心的。”

“谁说没感觉了?感觉好得很呢。”

兰陵美说完紧紧抱住高梧桐,把头依偎在高梧桐胸口。柳溪月脸色铁青,气呼呼看着柱子。高梧桐轻轻拍了拍兰陵美的肩膀。

“亲爱的,别闹了。”

“噢!”柳溪月大叫一声,“够了!”

孟撼山莫名其妙,惊异地看着柳溪月。

“什么够了?”

“已经够说明问题了。”

柳溪月竭力克制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兰陵美得意地笑笑,脸在高梧桐胸前摩挲几许,把高梧桐的手拉了搭在自己肩上。

“亲爱的,我太爱你了。”

“陵美,你太过分了。”

“我就说你爱发神经你还不承认,人家既然是恋人,说点甜言蜜语理所当然,关你什么事?”

“好好好,与我无关,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不相信。”

“为什么?”

“他俩像演戏,像在背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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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怎样才相信?”

“互相吻一吻,接吻给我看。”

“不行。越来越过分了。”

柳溪月大叫一声,高梧桐也听得有些担心。孟撼山盯着柳溪月看了四五秒,极度地郁闷揪了揪头发,强忍怒气道:

“你是陵美最好的朋友,看在陵美的份上,无论你如何发神经,我都要忍一忍。但你有没有个止啊?我只是要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在骗我。我是真的喜欢陵美。这关系到我一生的幸福。我求求你,不关你的事,请你安静点好不好。”

兰陵美哈哈大笑,抿了抿嘴唇。

“吻就吻,怕什么。”

柳溪月往地上狠狠跺了几下。

“不行,绝对不行。”

孟撼山憋屈得像要哭了,对柳溪月作了个揖。

“又来了。我求你行行好吧。”

“你知道什么呀?”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他俩证明给我看。接吻吧,只要吻出深情,吻出爱意,我就相信了。”

“噢,天哪。你给我等着瞧。”

柳溪月抱头大叫,怒火万丈地瞅了高梧桐一眼。

兰陵美像没看见,粲然一笑。

有没有时间要求?”

“越长越好。”孟撼山想了想,“随便吧。”

“越短越好,不要浪费时间。”

柳溪月话音未落,孟撼山苦恼不堪地揪了揪头发。

“你怎么老爱多管闲事啊。”

兰陵美垫起脚后跟,抱着高梧桐的脖子,吻了吻高梧桐的脸颊。高梧桐犹豫着看了柳溪月一眼,吻了一下兰陵美的额头。

孟撼山摇摇头又摆摆手。

“不行不行。这叫什么接吻?完全是闹着玩。嘴对嘴才行。这样才看得出感情来。”

“你变态,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你才变态。你急什么?关你什么事?”

兰陵美对柳溪月抱歉地笑笑,指着孟撼山厉声道:

“嘴对嘴就嘴对嘴。不过你给我记好,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以后敢再纠缠我,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兰陵美说完对高梧桐眨眨眼睛,高梧桐无奈地对柳溪月笑了笑,任兰陵美搂着脖子,低头与她嘴对嘴吻了起来。

“太—太过分了,你给我等着!”

柳溪月喘着粗气哼了两声,跺了几脚地上,咬牙切齿发狠说完,仰头看看天空,又转身看向远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究竟谁占了谁的便宜



兰陵美与高梧桐吻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松开,对孟撼山道:

“这下相信了吧,你可以走了。”

孟撼山思忖几许摇摇头。

“我还是不相信。你俩动作僵硬,根本没有情人间的默契与亲昵。求求你不要再演戏骗我了。陵美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是真心的。”

“有多真?”

“随你考验。”

“说话算数?”

“绝对算数。”

“好。我只要你做两件事,你愿不愿意?”

孟撼山喜形于色,连连点头。

“你只管说,无论什么事,我一定去做。”

“第一件,跳到湖里。”

兰陵美说完,冷冷逼视着孟撼山。

“过来看着。”

孟撼山看了看八角亭外的波光粼粼的湖水,毅然把兰陵美拽出亭子到了水边,松开手往湖里纵身一跳,“咚”的一声落进水里,水花四溅,没入水中不见了。高梧桐一惊急忙奔到水边张望查看。水波晃动,孟撼山一分多钟后才从水里冒出,抹了一把脸,缓缓游到岸边。高梧桐把他拉上岸来。

孟撼山浑身水淋淋的,哆嗦了几下,对兰陵美笑道:“第二件呢?”

兰陵美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脸上水珠乱飞。

“你想害我,是不是?”

“是你要我跳的啊!”

“第二件事。听好了。从现在起,三年内不许来找我。三年后如果我还单身,我们再谈。毕业后我会给你个地址。如果你违背诺言,我们就再也不可能。如果你等不了,就此拉倒。”

孟撼山面露难色,随即又坚毅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三年就三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你可以走了。”

孟撼山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兰陵美,一步一个水印走了。

亭外围观的人自动散去。兰陵美帮高梧桐拉了拉外衣。

“高老师,谢谢你,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柳溪月咬牙切齿地指了指高梧桐。

“滚过来,我要跟你算账。”

兰陵美笑笑,对高梧桐做了个鬼脸。

高梧桐走到柳溪月身旁,抱歉地笑笑。

“算什么账?”

“拥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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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掐三下;接吻三次,掐六下。把手伸过来。快点。”

“是你叫我帮忙的,你说过不怪罪我。刚才你还说不在乎呢。”

“人家跳湖都愿意,我掐一下消消气你都不愿意……”

柳溪月失落伤感,声音悲戚,话没说完已满眼泪水,几滴溢出,亮晶晶的。高梧桐愣了愣,又是爱怜又是心疼,毅然说道:“我跳给你看。”

高梧桐说完便往水边走。兰陵美跑过去指了指一处灰暗的水面。

“高老师,这边水深适合你,赶快跳,不跳就是没诚意。”

高梧桐刚走到水边,柳溪月一声断喝。

“滚回来,谁叫你跳了。”

高梧桐一听连忙转回来,把手伸到柳溪月面前。

“随便你掐,你不要掉眼泪了好不好,我看着难受。”

柳溪月使劲掐了几下,高梧桐疼得身子一挺,眉头皱了皱,但却一声不吭。柳溪月怒气渐消,越掐越轻,最后打了高梧桐手臂一巴掌。

“记住,以后不准再这样。”

“以后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掉眼泪。”

“谁掉眼泪了?你再说一遍。”

兰陵美“啪啪”响亮地鼓了几下掌。

“掐得好。不过还差三下,怎么就结束了?”

柳溪月走到兰陵美身边,斜睨着兰陵美道。

“舍不得,满意了吧。”

兰陵美哈哈大笑。

“多谢舍夫帮忙。”

柳溪月轻轻掐了一下兰陵美。

“亏你还是我好朋友,我好心帮你,你却乘机占我便宜。”

“谁占你便宜了?正因为我是你好朋友,所以让你的人占点便宜。实际上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要怪罪的话,也应该怪你的人。”

柳溪月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推了一下兰陵美。

“你太说得出口了。唉,真是掐少了。”

柳溪月走到高梧桐身边,掐了他一下。高梧桐一脸无辜地笑笑。柳溪月瞪了他一眼:“刚才少掐了一下。”

“没事没事。你不生气了就好。”

“还嫌不够?”

柳溪月挽起兰陵美往游乐场方向走,说说笑笑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高梧桐揉揉手臂,快步跟了上去。

一个周六下午,柳溪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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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美去找高梧桐借书。

“你找错人了,我只喜欢甜甜圈。”

“我知道,等会儿请你吃甜车轮。”

两人到了高梧桐宿舍,高梧桐意外地愣了愣。

“稀客,欢迎,欢迎。”

“我是被逼才来的。”

“我想吃西瓜,又懒得去买,劳驾去买个请我们吃。”

“你们先玩着或找本书看,我这就去买。”

“高老师好听话啊。”

“我自己也想吃,一举多得。”

“不怕我们乱翻?”

“陋室一间,你们翻个底朝天也没关系。”

高梧桐欣然而去,柳溪月东张西望一番,得意地笑笑。

“中计了。好好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其他女生的情书。

“原来是这目的呀,老夫老妻了还不放心。”

“小心使得千年船。”

两人翻来找去,兰陵美在书架最下层发现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了些长长短短的头发,外面贴了个标签:柳丝。兰陵美指指瓶子里的头发。

“柳姑娘,是不是你的秀发?”

“你说呢?”

“不是。”

“那你说是什么?”

“赖皮狗的毛。”

“期待一颗象牙,结果是满嘴狗毛。”

两人哈哈大笑继续找,在书架顶上一个纸盒里找到一本密码相册。

相册封面很漂亮,蓝天白云、远山、一排柳树、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小河上有一座独木桥。相册有点厚,掂掂重量,估计装了不少照片。

“竟敢瞒着我。如果不搜一搜,还不知道有这相册呢!”

“可能是老情人的照片,旧情难忘,所以深藏不露。你这个小情人还是别看了。小心受不了刺激。”

柳溪月颠来倒去打量相册,皱眉摸弄着小小的密码锁。

“密码会是什么呢?”

“先试试他的生日。”

柳溪月拨动小锁上的四个数字旋钮,分别调成高梧桐生日的月份和月日。打不开。输入他的出生年份,打不开。输入他参加工作的年份,打不开。输入他去万溪镇实习的年份,还是打不开。柳溪月气恨地捏了捏锁。

“这么多密码都不对,里面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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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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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艳照被相馆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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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书么不读,照什么鬼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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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警察看了看门外,起身把门关上刚坐下,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了。

几人同时一愣。一个身材高大、脑门上有几块疤痕的警察巨人似的出现在门口,扫了一眼房间,冲到王老板旁边,二话不说“啪啪”就是几耳光,又揪着摄影师的头发往桌上撞了几下,拍着桌子怒吼道:

“狗杂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猥亵未成年人,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两个警察把头转向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

王老板和摄影师懵了懵,回过神来后一起叫道:

“你凭什么打人?你知法犯法。”

“老子没打人,老子是打流氓人渣,还不服是不是?”

疤脸警察说着一只手掐着一人的脖子,双手用力一合,王老板和摄影师头对头撞得“咚”的响了一声,差点趴到桌子上。

“你们都看见了,这是他俩不小心对撞,与我无关。”

疤脸警察说完瞪了一眼兰陵美和柳溪月。

“书不好好读,照什么鬼像。”

王老板气急败坏地揉了揉脑门,手哆嗦着指了指疤脸警察。

“你等着,我要去告你,别以为我没人。”

“老子打谅山时也没怕过,你只管去告!”

疤脸警察扬长而去,两个警察相视笑笑,挠挠头叹了口气。

“刚才这个警察是谁?”王老板心有余悸问。

“你把事情经过重新讲一讲。”一个警察说。

“已经讲过了,还要怎么讲?”

王老板吼声未落,那个戴眼镜的警察走了进来,指指高梧桐三人。

“你俩带他三个去隔壁等,这里交给我。”

两个警察和高梧桐三人离开房间。王老板拍了拍桌子。

“我要打电话,现在就打。”

眼镜警察略加思索,指了指电话机。王老板拨通电话和对方大声说起来,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意思是有人照相不给钱还打人砸店,警察不但护着罪犯还打他和店员。末了抹了把唾沫,不可一世地叫眼镜警察听电话。

眼镜警察按了一下免提键盘。

“你好,有什么事请讲。”

“我是厅里三处的,把你们所长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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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不在,我可以转告。”

“能否说说事情经过?”

“私自加洗女生照片贴在玻璃门上,人家愿意花钱买走,不但不给还打人,更严重的是猥亵未成年女生,钮扣都扯掉了,人证物证齐全。”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他还大吼八叫公安厅三处有人,谁也不怕呢。今天刚好有记者来采访,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电话那端沉默起来,片刻后挂断了。

“怎么就挂了。”眼镜警察按了一下免提键盘,看了看王老板,“你知道那疤脸警察是谁吗?我们所长。谅山战役,一个连就剩了他一人。你有人,他就没有人?他那些老战友、老上级,厅里市局分局多得很。你表哥在厅里又怎么样,能撤他的职吗?还隔着好几层呢!你先惹事还想占尽便宜,小心把你表哥拖下水。县官不如现管,在我们地盘上开店,最好规矩点,否则每天查你三次。”

“总该赔偿我玻璃门吧?”

“猥亵未成年女生,不送你去劳教就天恩浩荡了。你蹬人不小心蹬碎的玻璃,你说该谁赔?当然,照片钱应该付,医药费最好各管各管。”

“所长是那胖姑娘什么人?”

“你很有眼水。以后相安无事吧。”

眼镜警察问了十寸照片的价格,把高梧桐叫过来付钱。

“你很有种!”王老板接过钱悻悻道,“明天给你照片。”

“王老板过奖了。”

几人离开后,眼镜警察去所长办公室汇报处理结果。

刚开了个头,电话响了起来,眼镜警察按了一下免提键。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找杜阳修。”

“请问你找杜所长什么事?”

“你啰嗦些什么,快叫他滚来接电话。”

眼镜警察笑笑,对杜阳修眨了眨眼睛,见杜阳修示意不要再说,便让到旁边。杜阳修在电话机旁边坐下,和颜悦色道:

“大姐,您最近还好吧?”。

“好个屁!我女儿被人欺负,你袖手旁观。亏我从小把你拉扯大,辛辛苦苦煮饭给你吃,都喂狗了。”

“谁说我不管了?刚才没在所上,不知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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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怪有理由的。你不愿管就直说。我带刀过来干那些狗杂种。”

“大姐您不要冲动,我已经教训过那两个人渣了。”

“你敢骗我,以后就不要叫我大姐。”

“知道了,大姐。”

杜阳修按了一下免提键,对眼镜警察无奈地笑笑。

“我这位大姐,小时候拉扯过我几年,以后要被她拉扯一辈子了。”

“你侄女很机灵。那男老师敢打架还能打,很少见。”

“如果男老师都像他一样敢打,我们会轻松不少。”

高梧桐三人离开派出所,一起去吃饺子,吃完出了馆子天已黑了。

兰陵美说要回家便离开两人走了。高梧桐和柳溪月牵手沿街漫步。

走着走着,柳溪月突然记起高梧桐救护兰陵美的情景,心情一下子郁闷起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

“你奋不顾身救兰陵美,对她真是非同一般啊!”

高梧桐愣了愣,叹了口气。

“那种情况下,也只能那样了。”

“万一出事怎么办?你考虑过我没有?”

高梧桐无奈地笑笑,不说话。

“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高梧桐皱了皱眉,还是不说话。

“我就知道,你一直对她心存幻想。”

高梧桐默默松开柳溪月的手。柳溪月更加气恼,使劲甩了一下手,腾腾往前就走,与高梧桐隔了三四米远。高梧桐像没知觉,依然不紧不慢走着。柳溪月见高梧桐没来追自己,失望之际更加心酸。

“我才说说就生气,分明是心里有鬼。也许真是厌倦了。我真傻!”

走过一处灯光昏暗的地方时,一阵冷风吹过,柳溪月打了个冷战。

牵着高梧桐的手时,他的手热烘烘的,温热似乎能传到她身上,不觉得有多冷,现在却感到天空又黑又沉,冷风如针刺肤,孤苦伶仃之感油然而生,一时间不由得非常想念家里人。想来想去还是白想,酸楚满腹,无依无靠又无处述说,泪水不禁在眼里打起转来。她不甘心地想要坚强,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她心酸地揉了揉鼻子,哽咽着快速抹了一把眼泪。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用胸口暖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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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动作虽快,高梧桐还是看见了。

一开始高梧桐也有些生气,恼她胡乱猜疑,便心硬起来不理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她是那么形单影只、孤苦无依、楚楚可怜,心一软又后悔了。及至见她抹眼泪,更是爱怜心疼,几个大步追上去,把她搂到怀里用力抱了抱。柳溪月泪流满面,头依偎在高梧桐胸口啜泣起来。

“宝贝,别哭了。我知道你是在乎我才说那些话。我还是喜欢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你闷在心里,我会更担心。你开心快乐,我才会开心快乐。说句老实话,有时候你确实很难伺候,但我就是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才心安,才感到有归宿。”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掐了他一下。

“谁难伺候了?你才难伺候呢!我只是说说,你就生我的气。”

“我已经不生气了。哎哟,手臂又痛起来了,帮我揉一揉。”

“活该!我才不帮呢。”

柳溪月在高梧桐脑门上摁了一指头,帮他揉了揉右手臂。

“宿舍里有没有膏药?没有我现在去买几个。”

“还是你最体贴我,真想把你变成一张膏药贴在我心上。”

“你真那么爱我?”

高梧桐咬牙切齿瞪了柳溪月几许,猛地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在她肩膀靠近脖子处轻轻咬了两下,吻吻她的额头,捏了捏她的耳朵。

“我真是爱你又恨你,真想把你吃了。你爱我吗?”

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下,笑而不语。

两周后的星期五晚上,柳溪月和梁青凤、顾香茗去看电影。

其中一场是动画片《风中奇缘》。影片不长,她却流了两次泪。

影片中,女主人公波卡洪塔斯第一次见到约翰.史密斯便爱上了他,那时她才十四岁。她主动向约翰.史密斯示爱,他喜欢她但没有接受,因为他觉得她还小,而他也不懂得爱。她被拒绝后依然爱他,但有一天他却突然消失了,传闻说他死了。之后她和喜欢她的约翰.罗尔夫结了婚,几年后意外见到约翰.史密斯时,她已经有了孩子。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二十二岁因病去世,约翰.史密斯终身未婚。

人们常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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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终成眷属,但电影里的两人却失之交臂。

第二天早上,柳溪月跑了两家书店,买到一本中英对照的,一直读到吃中午饭。午睡起来,又斜靠床头,反复读公波卡洪塔斯与约翰.史密斯初次见面、向他示爱、以及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部分。

那情那景,如同亲眼所见,萦绕心间,不由得联想到自己。

第一次见到高梧桐,她便喜欢上了他。那年她十六岁,花样年华,她真高兴遇到他。她无数次感觉上天对她太好了。那一学期,她为他而发奋努力,虽苦却感到无比快乐。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但他却不辞而别,临走时话都没跟她说一句。如果不是她追到幼师,他就永远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现在很迷恋他,但某一天他会不会又消失呢?

终将到来的毕业就是个大大的未知数。

下午四点左右,高梧桐正在斟酌刚写的两首诗时,柳溪月来了,随手拿起一张稿纸,是一首诗:《如果》

如果无缘

茫茫人海

为何遇见你

如果有缘

为何近在咫尺

却失之交臂

像两座青山

只能相望

像两条铁轨

永无交点

如果都是天意

为何天不遂人愿

如果命中注定无缘

永不希望再有来生

柳溪月坐下又看,越看越郁闷,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高梧桐放下笔,摸了摸她的手。

柳溪月晃了晃手里的稿纸,冷笑几许。

“旷世杰作嘛!”

高梧桐笑笑,凝视着她不说话。

“大作家,是不是对我们的未来缺乏信心?”

“没有啊!”

“那你写这诗什么意思?”

“就是一首诗而已。”

“怎么想到的?”

“前天偶然看到一张铁路小站的照片,受到触动。”

“触动了什么?”

“一点感慨。”

“什么感慨?”

“人世间有情有缘,最终却走不到一起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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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眼前就有两个。”

“月儿,你越来越多愁善感了。自从在幼师与你重逢,我就深信,今生今世,无论绕多少弯路,我们终将走到一起。”

“铁轨永远没有交点。”

“有的,只是你没注意到。”

“你骗人。如果铁轨有交点,那火车要绊倒了。”

“真是个小女孩!很多火车小站附近就有。”

“你敢带我去验证吗?”

“明天我就带你去铁路上看,顺便散散心。”

高梧桐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这两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

“没有,就是看了几遍《风中奇缘》。”

“那我看过。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从你身边消失。”

“真这么爱我?”

“从没这样爱过别人。”

“那好,我右脚冻僵了,你帮我焐焐。”

“我帮你装个热水袋?”

“不!”

“我用手帮你焐?”

“不!”

“我知道了。”

高梧桐帮柳溪月脱掉右脚的鞋子和袜子,让她斜靠着椅背,然后把自己胸口上方的纽扣解开,往两边拉了拉衣服露出胸膛,一只手扶着她的小腿肚,一只手握着脚后跟,把她右脚托起来,让脚底板贴在胸口上。

柳溪月脚底板热呼呼的,心也暖暖的很舒服,呆望着高梧桐。

“这种事你也愿意做,一点品味也没有!”

“为你做事,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你为什么愿意?”

“因为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我没答应嫁给你。”

“我答应嫁给你。”

“厚脸皮。”

“你的心冷不冷?我用心帮你焐焐。”

“热得很!”

“那你帮我焐焐。”

“做梦!”

柳溪月缩回脚踩在鞋上,坐直身子挺胸瞟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一下子把她搂到怀里,亲着她的脸,胸口紧贴着她的胸口紧紧拥抱了一下。

柳溪月脸红了红,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流氓!”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沿铁轨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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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两人坐了四十多分钟的火车,三点左右到了离城二十多里的一个小站,下车后在小站上随意逛了逛,又在一台阶上眺望远方。

两条铁路并排出站,渐行渐远,在远方相交于一点,隐没在群山之间。

“骗子,你说的铁轨交会点在哪里?”

“你别急,沿着铁轨往前走两三公里就到。”

“如果没有,你背我回来。”

两人沿着铁路往前走,出了车站,视野骤然开阔起来。铁路两边麦地连绵不断,不远处高高低低的山峦上散布着片片绿色。

“月儿,两条铁路,我们走哪一条?”

“右边这条,你走左边铁轨,我走右边铁轨,一直往前走,看看你能不能走到我这边。记住,不准从枕木上过来,如果你不能从铁轨上走到我这边,那就真是像你诗里写的一样,我们命中注定无缘。”

“铁轨窄,不好走,你脚受得了吗?”

“我穿着运动鞋,应该没事。”

柳溪月调整了一下单肩包的带子,把包挎到高梧桐肩上。

“我们做个比赛,以前面那电线杆为止,谁从铁轨上掉下来的次数少谁赢,如果都没掉下来,谁先到谁赢,输的人无条件满足赢者一个愿望。”

“我的愿望很过分的。”

“你输定了。”

两人踏上铁轨,高梧桐几个大步就超过了柳溪月。

“月儿,你输定了。”

话音未落,柳溪月突然惊叫一声。

“哎哟,我的脚!”

高梧桐一听急忙跳下铁轨,踩着枕木跑回到柳溪月身边。

“脚怎么了?是不是崴伤了?”

柳溪月“咯咯”开心大笑。

“我的脚没事,你掉下来一次,哈哈哈!”

柳溪月笑着往前快走,刚走出三四步,晃了晃也落到枕木上。

高梧桐一个箭步扶住她,摸了摸她的头。

“月儿,小心走路,不要闹了好不好。”

柳溪月惬意地笑笑,低头看了看鞋子。

高梧桐蹲下帮她紧了紧鞋带,又帮她揉小腿肚。柳溪月温柔地摸摸高梧桐的头,又摸摸他的脸,笑哈哈道:“好厚的脸皮!”

两人重新踏上铁轨,高梧桐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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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展伸直,右手拉着柳溪月伸过来的左手,一起摇摇晃晃往前走。每当柳溪月失去平衡时就拉她一下。快到电线杆时,柳溪月突然用力拉扯高梧桐,高梧桐晃了晃落到枕木上。柳溪月拍手大笑:“你输了,你输了,我赢了!”

高梧桐笑笑,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颊。

“休息一会儿,喝点水。”

两人在铁轨上坐下,一边喝水吃东西,一边四面眺望。

“你的脸部侧影非常漂亮,线条完美极了。”

柳溪月转身对高梧桐做了个鬼脸,“哇”地叫了一声。

高梧桐大笑:“再来一次。”

柳溪月吐了吐舌头,依在高梧桐身上,玩着水杯笑道:

“有个可以随意撒泼耍赖的人真好,自己把自己气哭了,还要他来哄,直到把自己哄笑。”

高梧桐摸摸她的头,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可爱的小姑娘!”

又坐了一会儿后,两人牵手踩着枕木走了一段,又手搭手走铁轨,落下来又重新上去,就这样说说笑笑,走走停停。半小时后,两条铁路渐渐靠近,左铁轨合成一线,右铁轨合成一线,两条铁路合并成了一条。到了交会处,高梧桐借着左边铁路并过来的右铁轨,从右边铁路的左铁轨走到了右铁轨上,转身一脚踏一轨,对柳溪月张开双臂笑道:

“月儿,你无路可走了,只能走到我怀里来了。”

柳溪月走近高梧桐,亲了一下他的脸,扑到他怀里。

“还真被你骗对了。”

高梧桐大笑,吻吻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

“你啊,有时候真是头发太长了,该剪短一小点。”

“好啊!明天我就去剪个男孩子头,够短了吧?”

“不能剪不能剪,我说错了,一点也不长。”

“真的?”

“我怕你了!”

“没听清。”

“我还是喜欢你长发披肩的样子,可以幻想出无数形象。”

柳溪月粲然一笑,阳光明媚地看着高梧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就是会胡思乱想,一小点事就会联想很多,东拉西扯,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糟,然后就要跟你胡搅蛮缠一番才排解得了。你不会厌烦我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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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天天如此,只是像天气一样,大多数时候阳光灿烂,偶尔凄风苦雨。再说厌烦也没用,因为这世上你最适合我。想想我们的初见和重逢,这辈子我认定你了。”

“下辈子呢?”

“你不想换人?”

“你敢!”

圣诞节平安夜刚好是周五,吃午饭时,二舍便开始议论起来。

兰陵美建议去教堂看热闹。五人一致同意。柳溪月道:

“回来再一起吃顿宵夜,痛痛快快玩一晚。”

“你要不要去请个假。”冯芳菲问。

“请什么假?”

“你丢下高老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小心怪罪到我们头上。”

“放心,不会的。”

“晚饭后你还是先去借本书看看,定定心。”

“人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你们别瞎操心了。”

“陵美,你再乱说小心我撕你的嘴。”

“好吧,说错了,应该是老夫少妻。”

柳溪月伸手去捏兰陵美的脸,兰陵美连忙笑着躲开。

“不要这样情不自禁好不好?”

柳溪月咬牙切齿笑笑,在床边坐下,看着窗外所剩无几的银杏叶。

兰陵美走到长桌旁,拉开装满苹果的塑料袋看了看。

“柳姑娘,平安夜一个苹果就够了,你买一大袋干什么?”

“为你们准备的,方便你们送男朋友。”

“你想得太周到了,我还正想去买呢。”冯芳菲道。

兰陵美挑了一个大的,放到柳溪月头上用手扶住。

“这个是你的,你可以挂到梧桐树上,其它的归我们。”

“你又不送人,要了干什么?”

“喂狗,行了吧?”

“那狗肯定喜欢肉包子。”

“小心笑掉大牙。”

吃完晚饭已近六点,各人开始整理头发斟酌衣服。

柳溪月双脚僵冷,便坐在床边用热水泡,摸着小腿肚低头沉思。

兰陵美摸摸她的脖子,在她后背脖颈处摩挲一番笑道:

“好光滑,用什么名牌砂纸打磨的。”

“天生丽质。”

“天天被摸。”

宿舍里哄然大笑。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悔也来不及了

兰陵美话音未落,已被柳溪月拖了摁到床上。

“我真要撕你的嘴了。”

兰陵美一边挣扎一边笑道:

“你理解错了。我是赞美你俩口子有古人之美。”

柳溪月捏了捏兰陵美的腮。

“狗嘴吐不出象牙。”

“叫你家的狗来试试。”

“柳溪月,还剩半小时。”

柳溪月放开兰陵美,拉拉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取下发卡披散着长发,涂了点淡淡的口红,对兰陵美笑道:“怎么样?本姑娘还可以吧?”

“美人儿,你这是要去诱惑人犯罪啊。”

“高梧桐很快要被抓了。”梁青凤道。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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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奸未遂。”

“怎么可能?”

“喝多了,有什么不可能?”

“什么时候的事?”

“你去到他宿舍后。”

宿舍里一阵哄笑。柳溪月放下心来,好气又好笑。

“你们这些烂嘴巴,见不得人家好,懒得理你们。”

柳溪月说完欲走。兰陵美一把拉住她。

“美人儿,不准去,你去会害了我们敬爱的高老师,严重影响中华民族的教育事业。”

“别瞎操心了,人家是‘周瑜打黄盖’”

“人家已经烧好火,就等着煮生米了。”

宿舍里又是一阵哄笑。柳溪月犹豫起来。

“快去吧,周郎等不得了。”

兰陵美说着把柳溪月推出门外,“砰”地关上门。

柳溪月理理长发,到前院上了二楼后拿出玉坠戴在脖子上。

高梧桐宿舍门虚掩着,柳溪月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吧。”

柳溪月走进房间,高梧桐放下书站起来,欣喜地打量一番。

“今天好漂亮,精神气色流光溢彩。”

“也不问问是谁,就喊人家进来。”

“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你,从来没错过。你一出现在门口,就会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来,闻香也可知是你。”

“我以后踮着脚尖走路,换种香水,看你还能不能认出来。”

“我的心会有感应,一样能认出来。”

“你感应一下我现在想什么?”

高梧桐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亲,把她搂到怀里抱了抱。

“吃几个草莓,把唇染红,就美上加艳了。”

“原来是别有用心,我才不吃呢。”

“你吃完我送你件礼物。”

“你想让我吃胖,我偏不上当。”

高梧桐强行把她抱了在写字台前坐下,指指桌上玻璃盘子里新鲜水灵的草莓,板起脸道:“那就吃一半,快点吃,不然我要生气了。”

“别生气嘛,我吃就是了。不过你先吃一个,试试酸不酸。”

高梧桐拿起一个草莓递到柳溪月嘴边,柳溪月咬了一大口,高梧桐笑笑,自己吃了剩下的部分。柳溪月惬意地笑笑。

“味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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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我们玩个游戏,一人吃一个,看看谁得到最后一个。得到的人为胜者,胜者说个愿望,输者必须无条件满足。”

“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

“不玩我就不吃。玩一次嘛,好不好。”

“说话算数。你先开始。”

盘子见底,柳溪月获得最后一个,开心大笑,喂到高梧桐嘴里。

高梧桐细嚼慢咽吃完草莓,吻了一下柳溪月的额头。

“我最爱的人,说你的愿望吧。”

“我的愿望就是:你猜一猜我的愿望,说出来,然后给以满足。”

“月儿,你就直接说吧。”

“不行。就是要你猜。试验一下是否心心相通。”

“你不怕我乱猜?”

高梧桐目光炽热。柳溪月微微一笑。

“无所谓。”

“真的?”

“只管说。”

“你的愿望是‘上床’,我的回答是‘好’”

柳溪月愕然,脸红了红,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毅然把衣领口的两个纽扣解开,往床上一坐,心咚咚直跳,羞涩地看了高梧桐一眼,闭上眼睛。

高梧桐笑笑,摸摸她的头,亲了亲她的脸,蹲下身把她左脚的鞋子脱掉,抬高放到一个小凳子上,在脚后跟下垫了块毛巾。

“我再帮你按摩一下,缓解那天走铁轨的酸痛。”

按摩完,高梧桐帮她穿上鞋子,温柔地揪揪她的耳朵。

“上床结束,很舒服吧?”

柳溪月脸红到耳根,咬牙切齿掐了高梧桐一下。

“你太过分了,这个不算,重新说一个。”

“你的愿望是:今生今世永远和高梧桐在一起。我的回答是:今生今世只娶柳溪月。”

“来生呢?”

“不娶了。”

“为什么?”

“让柳溪月娶我。”

“你想得美。”

“我继续娶你。”

“你最喜欢我哪一点?”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说不出来,就是一点也不喜欢。”

高梧桐指了指柳溪月胸口。

“喜欢这点。”

“流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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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元旦遇猪头

“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玩,还是要去约会什么人?”

“我哪里也不去,一个人在宿舍看书看你的照片。”

“我回四合院之前,不准关灯睡觉。”

“记得穿毛衣系围巾,晚上很冷,过几天可能要下雪了。”

“我要走了。”

“来抱一个,让我沾染点你的温柔馨香,陪伴我看书。”

“做梦。”

“让你沾染点我的阳刚之气,护佑你抵御外面的邪祟。”

“你太会找借口了。”

“不在你身边,我总是会担心你,就算是我隐身陪着你。”

高梧桐把柳溪月搂入怀里,吻吻她的唇,紧紧抱了抱。

“去吧。好好玩。”

柳溪月抱着高梧桐,脸贴在他胸口,舍不得似的又依了一会儿。

夜里十点半左右,六人回到四合院走过天井时,不约而同看了看高梧桐宿舍。灯还亮着。兰陵美拍拍朱阁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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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指了指高梧桐宿舍。朱阁绮会意地点点头。兰陵美突然大声道:

“朱阁绮,柳溪月不是和你在一起吗,怎么不见了?”

“前一会儿还在我后面,一眨眼就不见了,她去哪了?”

“柳溪月不见了,怎么办哪?”

顾香茗也跟着大声道。高梧桐宿舍门开了,高梧桐出现在走廊上,关切地往天井里看。兰陵美和朱阁绮把柳溪月拖到路灯下,哈哈大笑。

“找到了,找到了,原来她躲在这里。”

柳溪月无奈地笑笑,高梧桐会意地点点头,目送着几人笑闹而去。

元旦全校放假一天。

早上八点半,柳溪月和高梧桐在老地方汇合,一起吃了早点,又坐公交车到了城郊的普济山下,手拉手往山上的普济寺走。

高梧桐拉起柳溪月的手亲了亲。

“拉着你的手,有时候像拉着个小妹妹,有时候又像拉着个定心丸。”

柳溪月扯过高梧桐的手,抹开袖子咬了一口。

“你才像个丸子呢。”

“你进化得太快了。”

“有时我真想把你吃了。”

高梧桐大笑,摸了摸柳溪月的头。

“去年元旦我们在一起,今年元旦我们也在一起,希望以后的每一个黎明,我们都能在一起。”

“谁做早点?”

“我做,保证一天一个样。”

“你现在满口甜言蜜语,什么都许诺,将来会不会睡得像猪一样,让我服侍你?‘轻诺必寡信’,这可是你课上讲的,小心自己打脸。”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一个人如果诺都不敢许,那他不是对你有保留就是缺乏信心。因为他并不那么爱你,所以尽量避免留下把柄,以防被缠住不放。”

“你就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我不一定都做得到,但我敢对你许诺,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说句心里话,我巴不得你天天来缠着我。”

“厚脸皮,如果以后你不起来做早点,我就把你的话写在纸上,抹上辣椒酱塞到你嘴里。”

“你放心,真爱你的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许下的诺言。”

“有些人追女孩子,没到手之前,女孩子什么都好,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天天嘘寒问暖,跑前跑后,言听计从。一旦到手,态度就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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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转。这也不满意,那也不称心,横挑鼻子竖挑眼,越来越挑剔,越来越没耐心,动辄发火不理人,甚至想方设法逼女孩子主动分手,再把过错归到女孩子头上,完全忘了当初那副丑态。想想真让人心寒。”

“我对你就一直没变。你很有眼光。”

“那是因为你还没到手。”

“已经到手了啊!”

“什么时候到手了?”

“二年级上学期,已得你之芳心。”

“我说的是那个。”

“哪个?”

“猪头!”

“哪个猪头?”

“你这个猪头!”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高梧桐打量柳溪月一番,嘿嘿笑笑。

柳溪月脸红到脖子,瞪了高梧桐一眼。

“你不要想歪了。”

“那我就想对了。”

“噢!新年第一天就遇到个猪头。”

“好运啊!”

高梧桐哈哈大笑,柳溪月掐了他一下,也笑了。

说话之间,普济寺巍峨高耸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门前小广场上熙熙攘攘,随处可见卖香纸、零食、玩具、纪念品的人。一个三十左右稍胖的女子,拉着一簇线,拽着很多氢气球,一阵风吹过,不由自主被气球往上带得脚板离地,一跳一坠的,高梧桐看得笑了笑。氢气球中有几个蓝色爱心气球,上面印着三个白色英文单词:i love you!

柳溪月看看氢气球又看看高梧桐,自嘲地笑笑。

“木头,你看那人的糖葫芦架子,很像个圆形大扫把。”

“那糖葫芦好诱人,圆润鲜红,亮晶晶的,来一串如何。”

“我怕酸,你想吃就去买。”

高梧桐买了个蓝色爱心气球和两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柳溪月。

“山楂是新品种,一点也不酸。两串糖葫芦送一个氢气球,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但不要白不要。”

柳溪月笑笑,接过糖葫芦闻了闻。

“你就是喜欢骗小女孩。”

高梧桐把氢气球拴在她手腕上。

“元旦快乐,小女孩!”

柳溪月拉着气球对高梧桐晃了晃。

高梧桐笑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也爱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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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找个悬崖跳下去

“月儿,今生今世,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实在不行,这工作我不要了,我跟你去千河县,跟你爸打工或做什么都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没闲暇写东西,你不会快乐的。如果你不开心,我也不可能开心。”

“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希望你能实现梦想。那种偏远的地方,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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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实现梦想。”

“你为什么非要想那么多?”

“因为我爱你,因为你爱我。”

“你放心,无论未来如何艰难,我们一定会在一起。我曾经想过,若干年后,提前安排好,等我们都去了另一个世界后,让人把我们的骨灰混合在一起,埋到深山树林里。即便是死后,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柳溪月深深叹了口气,转头亲了亲高梧桐的脸。

“新年第一天,不要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山那边有个湖,我们去湖边玩。”

两人翻过一个山头,山凹里出现一片湛蓝的水面,像块蓝宝石掉在山凹里。通往湖边路上,散落着高高低低的树木。快到湖边时,两人在一棵银杏树旁停了下来。四周的树木已经光秃秃的,这棵银杏树上却还挂着不少叶子,舍不得离开树枝似的。叶子已经发白,深秋的金黄无影无踪。

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落到柳溪月肩上,一片落到她头顶上。

“好美!不要动,我帮你照张相。”

高梧桐拍完,把两片叶子夹到一本小册子里。

“这两片叶子和你有缘,带回去作个纪念。”

柳溪月抓起几片叶子,笑着往高梧桐身上撒,一片挂到了他身上。

“我们来玩个游戏,我站在树下,等风吹过,猜有几片叶子落到我身上,猜单数与双数。你猜单还是双?”

“我猜双数。”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对。”

“如果是单数,我打你两巴掌。”

“如果是双数呢?”

“哈哈!”

“知道了。亲我两下。”

“想得美!”

柳溪月走到树下,展开双臂,掌心向上静静等候。

一阵风吹过,叶子飘落,一片落到柳溪月头上,手心里也各落了一片。

“三片,单数,你赢了!”

高梧桐欢喜地笑笑,把三片叶子拿了夹到小册子里。

“时光留不住,让这几片叶子作纪念。”

“两巴掌,头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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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真要打啊!”

“不打白不打。”

高梧桐走近柳溪月,笑着把脸凑到她面前。柳溪月坏笑几许,举手狠狠搧过来,临近脸时温柔地摸了摸,两边脸各重重地亲了一下。高梧桐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心里满是莫名的伤感,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柳溪月眼睛湿润,用力抱住高梧桐,也是同样的感受。

到了湖边,清冽的湖水散发着寒意,枝条光秃秃的树下,憔悴的枯草间探出些嫩绿的尖尖,凋零萧瑟的四野,已萌动着春的生机。

周六早上,柳溪月还在梦中就被梁青凤的尖叫声惊醒。

“大雪还在下,铺起来了,很厚,树上像挂满了棉花糖。”

一股寒气袭来,柳溪月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温暖舒服地想象雪花飞舞的景象,想象高梧桐在干什么。兰陵美坐起身来,拉开蚊帐探头往窗外看了看,外面一片白茫茫,随风漫舞的雪花不时撞到玻璃上。

兰陵美拍了拍床板,下床没有动静,用力晃了晃,下床还是没有动静。

“睡得好香,肯定是正在梦中和谁幽会。”

“和兰陵美幽会。还没吃早点,你就撑昏了。”

“有人早等着你去赏雪了,还不快起床。”

梁青凤拉开蚊帐分别夹好,一边穿衣服一边道:

“先去吃早点,补充点热量才有力气玩。”

三人陆续穿好衣服出门。天井已铺了厚厚一层雪,兰陵美抢先跳进雪里,雪没至脚踝以上。三人踩踩又跳跳,仰面迎雪,又用手掌接雪,嬉笑着追抓雪花。柳溪月看看二楼,栏杆上覆盖了一层雪,高梧桐宿舍门窗紧闭。柳溪月捏了一个雪团,后退几步对着门扔了上去,“砰”的一声打在门上,碎散四落。兰陵美和梁青凤也捏雪团往上扔,砰砰地打在木门上,拍手欢呼:“耶!耶!”

又扔了几个雪团后,门里还是没有动静。

“睡得像猪一样!”

柳溪月一个雪团扔了上去。门突然开了,高梧桐露出头来,雪团正正打在脑门上,碎散得满脸满胸都是。柳溪月哭笑不得愣住了。兰陵美和梁青凤笑弯了腰,拍手大声道:“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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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四合院打雪仗

“知道了,十分钟后大门口集合。”

六人到了凤翔街口的四季香面馆,高梧桐要了个大碗牛肉面,其他几人要了个小碗。等了一会儿,一张桌子空出来,几人围桌坐下。

柳溪月故意坐到高梧桐对面。兰陵美又把她拖了坐在高梧桐旁边。

面条端到桌上,每碗都加了一个卤鸡蛋。高梧桐拿起筷子笑道:

“天冷,多吃点身上暖和。”

几人拍掌欢呼。

“好丰盛。”

“好美味。”

“好香。”

柳溪月把自己碗里的卤鸡蛋搛到高梧桐碗里。

“我已经有一个了。”

高梧桐笑笑。柳溪月眉毛一挑。

“嫌多是不是?”

“谢谢。”

柳溪月放下筷子,旁若无人地用手掸掸高梧桐肩上的残雪,帮他往上拉拉衬衫领,把外衣纽扣又扣上一个,只留了一个没扣,拽拽衣角,用手掌从胸口往下轻压抚平整,打量了一下。兰陵美夸张地瞪大眼睛。

“哦哟哟,好体贴啊。高老师,彼此一下吧。”

柳溪月脸红了红,用筷子敲了敲兰陵美的碗边。

“饿了就快吃。”

高梧桐腼腆地笑笑。袁春竹哈哈一笑。

“高老师,你怎么比我们还拘谨?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你和我们班的人有缘,我们很高兴。你居然还会和我们打雪仗,童心未泯啊。”

“是啊,”兰陵美道,“都是个老头子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小心被你爱吃醋的糟糠老太婆知道了,又拿雪塞到你脖领里。”

柳溪月装着没听见,低头吃面。

“你太夸张了。”朱阁绮道,“人家高老师属狗,才刚满二十四。”

几个人“哦”了一声,不约而同看着朱阁绮。朱阁绮窘了窘笑道:

“这是柳溪月说的,高老师只比她大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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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说嘛,”袁春竹笑道,“你不应该知道那么多。”

兰陵美把醋瓶移到柳溪月面前,见只剩半瓶,又去邻桌换了一瓶,打开盖子就往柳溪月碗里倒。柳溪月一把夺过醋瓶,往碗里倒了几滴,把醋瓶放到桌中间,对兰陵美笑笑。

“谢谢。你们别忙着瞎扯了,面条都凉了。”

兰陵美喝了口汤,咂咂嘴笑道:

“高老师,你今天好大方啊。”

“以后我去找你们混饭吃,你们就不好拒绝了。”

“陵美,等会儿你们去哪里看雪?”袁春竹问。

“想去翠湖公园照雪景。”

“有几个人?”

“我们宿舍五个,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哪个不去?”

“柳溪月不去。佳人有约。”

“谁说我不去了?”

柳溪月满脸诧异。高梧桐看了看窗外飞舞的雪花。

“翠湖公园的雪景非常漂亮,全宿舍一起照几张雪花,有情有景,更有正当年华的青春容颜,确实是很好的纪念。”

“高老师,你也一起去,再打场雪仗。”袁春竹道。

“算了,我怕你们了。”

“你是怕柳溪月。没关系,我们会管住她的。”

兰陵美用筷子戳戳碗底,在汤里划了两圈。

“高老师,有人不是和你约好了要去凤麓山吗?”

“人家变心了,我也没办法。重新约了个人,一点半去。”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凭感觉抬腿去踩他的脚。一条哈叭狗刚好窜到桌下,头被柳溪月的脚碰着,“汪汪汪”尖叫起来。柳溪月一惊,急忙抬脚避让,身子一斜习惯性地往高梧桐身上靠,高梧桐连忙扶住她。

“奇怪,狗怎么会对你乱叫?”

“因为你乱说话。”

兰陵美用筷子敲了敲碗边。

“真恶心。”

袁春竹笑笑,捏了捏兰陵美的腮。

“都快要毕业了,你还没长大。”

“你错了,她是返老还童。”

“我真是该叫你一声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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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花飞舞愁未来

“这条白色围巾很配红色羽绒服,艳丽中透着清雅,韵味特别。”

到了一处台地,一伙人在拍婚纱照。新娘身着白色低胸露肩长裙,披着白色丝巾,手捧鲜红的玫瑰,嘴唇红艳,黑色长发上挂了些星星点点的雪花。漫天飞舞的雪花不断落到她头上,裸露的肩膀和手臂上,几片雪花落到乳沟处,又往下滑。高梧桐忍不住笑笑。

“你坏笑些什么?”

“我笑雪花也爱美,喜欢往温暖的胸口钻。”

高梧桐小声说完,柳溪月掐了一下他。

“你就是喜欢色迷迷地乱看。”

高梧桐吻了一下柳溪月的脸。

“新娘很漂亮,但皮肤没你白;腿也粗了点,没你的匀称;肩膀有点宽,没你的圆润;胸部看起来也没你挺。如果你穿上婚纱照,漂亮程度绝对高她三个等级。”

“你一天就是想入非非。快帮我焐焐手。”

“风雪中牵着你的手漫步,雪花的寒冷和幸福的温暖交织在一起,快乐就像漫天飞雪一样,希望每年都能来一次。”

“过几年你就不喜欢来了。你会嫌累的。”

“我背娃娃,你只要带个奶瓶就行,不会有多累。”

“我什么都不带。”

“没关系,有两大瓶天然奶也够了。”

“流氓、无赖。”

“不过有个大问题。”

“什么问题?”

“你要是生双胞胎甚至三胞胎怎么办?”

“一个也不生。”

“为什么?”

“户口怎么落?按照现在的规定,孩子的户口只能跟妈。如果我不能在三江落户,就只能回千河,孩子也只能在千河落户。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对孩子肯定不好,所以还不如不要。”

“好好的风景不看,你为什么老去想这种事?”

“为什么?!”柳溪月怔了怔,泪流满面,“因为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真心想跟你过一辈子,我害怕没有你在身边的生活。”抹了把眼泪又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想,难道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说完啜泣起来。

高梧桐一阵悲哀,把柳溪月拥入怀里紧紧抱住。

“你放心,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单身一辈子。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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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其所能对你好,永远不会离开你。别掉眼泪了,高高兴兴看雪景,好不好。”

一片雪花落到柳溪月脸颊上,融化在一滴泪珠旁,又合成一滴。

高梧桐吻了吻那滴泪雪水珠,清甜中有几许咸味。

“宝贝,别难过了好不好。”

“看见人家拍婚纱照,想到这个问题,说几句你就不耐烦……”

“对不起,我错了。继续往前走吧。”

“我不走。”

“我背你。”

高梧桐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弯腰让柳溪月趴到背上,背着她走了二十多米,路边出现一条长椅,覆满了厚厚的积雪,像蓬松的白色海绵。

“好美的雪垫。高老头辛苦了,请坐下休息一会儿。”

“好难得的雪椅,谢谢!”

高梧桐走到长椅旁,把柳溪月从身上放下来,用手在椅雪上轻轻摩挲几许,在长椅上坐下,对柳溪月作了个请的手势。

“老太婆请坐。”

柳溪月不动,嘟嘴看着高梧桐。

“月儿,请坐。”

柳溪月笑笑没有动。

“美女,请坐。”

柳溪月依然笑而不动。

“老婆,请坐。”

柳溪月摸摸高梧桐的脸,在他大腿上侧身坐下,斜靠在他怀里。高梧桐吻吻她的头发,亲了亲她的脸,双手环绕箍住她,轻轻用力勒了勒。

“我好爱你啊!像一片初雪,冰清玉洁,从天而降,悠然飘来,恰好落在我这棵树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再也褪不掉了。”

“什么气息?”

“爱的气息,思想的气息,灵魂的气息。”

“才不是呢。是一股酸腐气,臭烘烘的。”

“你太可爱了。”

“你太酸了。”

“你太香了。”

“你太臭了。”

“鲜花长在牛粪上才有营养。”

“臭美。”

“臭味相投。”

“被你熏傻了。”

“反正你已经凝固在树枝上了。”

“我会化成水,流向远方,你只能干瞪眼。”

“我会把你吞进肚里,装进心里,你永远也跑不掉。”

“无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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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爱在身边雪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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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挣脱高梧桐的拥抱,站起来拍了拍高梧桐衣服上的雪。

“小心裤子坐湿了,我们去堆雪人玩。”

不远处有块平坦的雪地,两人走过去一看,什么脚印也没有,厚厚的积雪像蓬松的白色毯子。高梧桐指了指白茫茫的远方。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很有柳宗元《江雪》的景象,如果再有人钓鱼,意景就全了。”

“那边有个池塘,你拿根树枝坐在水边,景不就全了。你欣赏风景的同时,自己也是风景的一部分。”

“我只能成为风景的一部分,但你一个人就能成为一片美景。”

“天天看也会厌烦。”

“永远不会。”

“骗子。”

“大自然一年才四季,你这片风景每天都有春夏秋冬,所以看不厌。”

柳溪月哼了一声,抓起一把雪捏成团,笑看着高梧桐。

“你生气时像冬天,欢笑时像春天,发火时像夏天,忧伤时像秋天,还不止四季呢。这世上,有几个人有这样的福气,一天之中就能领略四季风光?遇到你这片独一无二的风景,是我的福气。”

“遇到冬天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就这样在冬天里想着春天,等待你的春风来驱散冬天的寒意。”

“还不至于那么惨吧?”

“当然惨啦,想起来心里就冷冰冰的。宝贝,用你的心温暖一下我的心好不好。”

“好啊!”柳溪月妩媚地笑笑。高梧桐张开双臂,等待她扑入怀抱。

“这是我的心,用它温暖你的心。”

柳溪月把手里的雪团捏成核桃大小的心形,摁在高梧桐胸口上。

“你可真体贴啊!”

高梧桐摸摸她的头发,从她手里拿过雪团,几口吃了。

“你干什么?”

“把你的心装进我心里。”

“我再去捏颗大的。”

“一心一意就够了。”

“我们玩个游戏,在雪上倒着走,随便出脚,走二三十米后停止,然后交换足迹正着走回起点,但只能踩着原来的足迹走,谁踩错多出足迹就算输。输的人无条件满足胜利者一个要求。”

“输了不准耍赖。”

“赢了不准耍流氓。”

高梧桐在雪地上划了条深痕作为起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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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距两米左右,看了看前方,转过身来往后出脚试探着倒走。高梧桐一步一个足迹走了一段,然后故意跨大步,两个足迹之间距离拉得很大,如此这般走了四五米。

柳溪月见高梧桐耍花样,便交错着走,踩出一串交互纠缠的足迹。快到雪地边缘时,两人停了下来,交换足迹线路,各踩着对方的足迹往回走。

柳溪月的足迹交错凌乱,高梧桐慢慢走,别扭却没被难倒。柳溪月一开始走得轻松,到了那几个大跨步位置时不禁愣住了。想要绷胯跨步,腿没那么长。想要跳跃,落点只有一个脚印。高梧桐哈哈大笑。

“认输了吧?”

柳溪月哼了一声,抓起一把雪撒到高梧桐身上。

“你太坏了,欺负我个子矮。”

“输不起就算了。”

“唉呀!踩在什么刺上了。”

柳溪月突然惊叫一声,蹲了下去。

“戳着哪里了?让我看看。”

高梧桐跑到柳溪月身边,蹲下便要帮她脱鞋。

“骗你的,我认输了。”

“你以后少这样吓我。”

“我踏着你的足迹,你踏着我的足迹,很有趣。”

“你输了,必须无条件满足我一个要求。”

“说吧,什么要求?”

“我要看看你的心。”

柳溪月脸红了红,推了高梧桐一下。

“流氓,不行。”

高梧桐大笑,用雪捏了个小圆饼。

“那就请吃了这个雪饼。”

“好漂亮的雪饼,吃了清凉一冬。”

柳溪月接过雪饼往嘴边送,高梧桐一把夺下丢到地上。

“太伤胃,别吃了。”

“又不伤你的胃,我高兴吃就吃。我要吃,我就要吃。”

柳溪月嘟嘴跺脚。高梧桐笑着摸了摸她的耳朵,选着洁净的雪面,先用雪搓搓手,再用雪捏了一个心形的小雪饼,递到她嘴边。

“长不大的小女孩,请吃。”

柳溪月粲然一笑,张口接住,含在嘴里,得意地笑看着高梧桐。高梧桐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

“少吃冰冷的东西,听见没有,我未来的老婆。”

“现在就管得这么宽,以后会不会管得更宽?”

“当然啦,连你的小孩也要管。”

“我们来堆雪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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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个你,你堆个我,看看谁先堆好。”

高梧桐用手拢雪铲雪,并拢在一起拍拍压压,开始堆雪人。

柳溪月在雪地里拢雪裹了个雪团,慢慢推着滚动,变大后又叫高梧桐帮忙一起推着滚,渐渐越滚越大。两人一边笑一边滚,雪球大得两人都推不动时,便根据样子竖起来,又一起滚了个西瓜大小的雪球,高梧桐抱了放在大雪球上,作为雪人的脑袋。柳溪月挖抠造型,塑出眼耳口鼻,样子笑嘻嘻的像弥勒佛。

高梧桐双手握着焐了焐柳溪月白里透红的手。

“经过你的手,雪有了灵性,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我的雪人,快去堆你的。”

高梧桐滚了两个稍小的雪球,并排放在大雪人面前,又捏了两个雪团放在两个雪球上作为脑袋。笑着指指其中一个。

“月儿,这是你,猜猜另外那个是谁?”

“难道你想一妻一妾?”

柳溪月斜睨高梧桐,伸手欲拍另外一个小雪人。高梧桐哈哈大笑。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再猜猜,别往坏里想。”

“一家三口?”

“你希望是女孩还是男孩?”

“你呢?”

“我们各自在心里许个愿,以今天为据,将来再验证。”

两人许完愿,高梧桐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各自喝了几口又吃面包。

柳溪月吃了半个,走到一棵下,垫着脚尖把剩下的半个放在树杈上。

“月儿,不想吃面包吃条巧克力。”

“我刚才看见一只松鼠,躲躲闪闪的看着我吃东西,说不定正在为它的老婆孩子找食物,留给它算了。”

高梧桐拆开一条巧克力,柳溪月咬了一口,接过来递到高梧桐嘴边。

“大松鼠,咬一口。”

高梧桐咬了一口,指指不远处一片树林。

“到那里去看看。”

进入树林,柳溪月走到一棵树下仰头看了看。

“这棵树上有只松鼠,快过来看。”

高梧桐走到树下抬头张望。柳溪月垫起脚尖拉下一根树枝。

“就在那里,看见没有?”

高梧桐专心查看时,柳溪月突然使劲一抖树枝又松开,抬腿蹬了一下树干后撒腿就跑。枝条上的积雪纷纷飘洒下来,落得高梧桐满头满脸。

“坏人,我要报仇!”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起醉生梦死

“你太坏了,非把你埋在雪里不可。”

“你的怀抱好暖和。”

回到城里已是灯火阑珊。两人去吃火锅。

市一中附近有家两层楼的火锅店,经常人满为患。两人上到二楼,正好有张小圆桌空出来,柳溪月便赶过去坐下。高梧桐问她想吃麻辣还是清汤?柳溪月笑笑不吭气。高梧桐笑笑。

“那就要鸳鸯锅,两全其美。想喝点什么?”

“来瓶跟你同姓的酒。”

“你要喝高粱酒?小女孩喝白酒,不好。”

“我酒量比你好,我就要喝。”

“为什么?”

“心情不好,借酒浇愁。”

“喝啤酒或者葡萄酒吧。”

“我就是要喝白酒,就要喝。”

“不行,不准喝。”

柳溪月默然几许,几滴泪珠滚落,孩子似的啜泣起来。

“我要喝,我就是要喝。”

高梧桐凝视柳溪月片刻,叹了口气,去服务台要了两瓶高粱酒和两个杯子,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放。

“我陪你喝,一起喝死算了。”

高梧桐刚拧开一瓶,高小梅突然出现在柳溪月身旁,哈哈笑道:

“大嫂好。大哥,这里门槛都被你踩烂了,也不请我吃一次。”

“刚才进来,也没注意到你在这里。”

“你眼里只有大嫂,哪里看得见我。你看看,又把大嫂气哭了,你这个人啊,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

“不是的,我刚才吃着个小米辣,太辣了。”

“那个小米辣肯定是我大哥这个呆子。”

柳溪月笑而不语,把肉片放进开始翻滚的汤里。

“大哥,像大嫂这么漂亮贤惠的姐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再不珍惜,大嫂把你甩了,你后悔一辈子。”

“知道了,多谢提醒。”

“大嫂,我请你喝杯葡萄酒,替大哥赔罪,请你可怜可怜他,不然他就没人要了。”

“过来跟我们一起吃。”

“谢谢大嫂。我们同学难得凑份子聚餐,还是和他们在一起自由。我们酒要多了,有两个男生已经趴在桌子上了。还好这里离学校不远。我们葡萄酒还多,我去给你们倒两杯。”

“我会去服务台拿,你别费事了。”

高小梅像没听见似的拿起两个杯子去了一个包间。

高梧桐笑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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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着柳溪月不说话。

“你坏笑些什么?快说。”

第一百三十章 雪花不择枝,心洁无贱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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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下午,雪依然没有停的迹象。

柳溪月在床上看了半小时书便没了兴趣。掀开被子看看窗外,雪花飘飘洒洒,一会儿似米粒,一会儿像乱飞的棉絮。银杏枝条白白的,像包了层白棉花。树下像铺着厚厚的白毛毯,早上踩出来的脚印,又被雪花填埋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存在过一样。

“木头在干什么呢?肯定正等我一起赏雪呢。”

柳溪月呆想了一会儿,独自一人的宿舍似乎越来越冷,便下床穿上鞋子和外衣出了宿舍。到了前院一看,高梧桐宿舍门半开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给他带点礼物。”

柳溪月选着干净处捧了一大捧雪,上楼刚到高梧桐宿舍门口,高梧桐已出现在门里,欢喜地笑着往里让。

“正想着你会来,就听见脚步声了。”

“送你一件礼物。快拿个盘子来。”

高梧桐拿了个白瓷盘放在写字台上,柳溪月把雪放进盘子里,捏成个穿裙子的小雪人,又剪彩纸装饰,然后移了对着窗外。高梧桐用干毛巾帮她揩了揩手,一起在写字台前坐下,双手焐着她的手,只觉得冷冰冰的。

“你的大爪子好暖和,真舒服。”

“我的胸口更暖和,要不要暖暖。”

“好啊。”

柳溪月把手从高梧桐手里抽出来,分别捂在高梧桐脸上。

高梧桐“啊”了一声,想把她的手拨开,想了想又忍住。

柳溪月满脸坏笑,把高梧桐胸口处的衬衫纽扣解开两个,手直接伸到里面,手掌紧贴着高梧桐胸口。高梧桐冷得挺了挺身,隔着衣服摸着柳溪月的手哈哈大笑。

“你可真会找焐手的地方。”

“我找别人焐你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

“我还要焐脚。”

“你饶了我吧。”

柳溪月哈哈大笑,抽出手帮高梧桐扣好纽扣。

“焐焐心吧。”

“不用了。手暖,心也暖了。”

“报国无门啊。”

“木头,雪人看雪景,你说是什么感受?”

“像我看你一样,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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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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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桐哈哈大笑,吻了吻柳溪月的额头。

“月儿,你也会学着陵美挖坑了。”

“以后记住叫她全名。”

“她是你的好友。”

“她是你的学生。”

“知道了。”

“不准跟朱阁绮多废话。”

“知道了。”

柳溪月咯咯一阵笑,亲了一下高梧桐的脸。

“你太听话了嘛。”

“怕老婆。”

“没听清。”

“男人怕老婆,不是因为老婆恶,而是因为老婆好,值得他怕。”

“谁是你老婆?”

“我最爱的月儿。”

“你做梦。”

“好吧,我去找别人。”

“没听清。”

“我去找柳溪月做老婆。”

“厚脸皮。”

柳溪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伸手出去接雪花。

废园里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小池塘里的假山变成了雪山。银杏树、罗汉松、白玉兰伸展的枝条上包裹了一层雪。柳溪月接了几片雪花,转身看了看高梧桐,掩口笑笑,脸红了红。

高梧桐起身从后面拥住她,闻了闻她的长发。

“又想到什么好事了,快说。”

“我在想,如果我们有个独立的小院子,冬天下雪时,你只穿游泳裤站在院子里,让飞舞的雪花落满你身上,把手脚都包裹起来,就像现在外面的树一样,那景象一定很好玩。”

“如果你穿泳装和我一起沐雪,不止好玩,还美得很。”

“我怕冷。”

“我会焐着你。”

“流氓。”

“那我约其他美女。”

“约谁?”

“月儿。”

柳溪月叹了口气,挣脱高梧桐的拥抱坐下。

“乡下的房屋,几乎都有院子。我家除了前院还有后院。在三江想有个自己的小院子,恐怕只能做梦了。”

“我也很想有个小院子,……”

高梧桐脸色黯淡,坐下翻了翻红薯和土豆,默然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

房间里弥漫的红薯土豆香气突然变淡了,淡得很无味。

柳溪月凝视高梧桐片刻,撇撇嘴笑笑。

“又‘人穷志短’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

“我说过一定要有小院子吗?”

“不能让你过得舒服舒心,感觉很对不起你。”

第132章 不是胆小就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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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说完脸红了红。高梧桐愣了愣。

“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

“毕业班有几个,刚开学就和外面的人睡一起了。还有人说你呢。”

“说什么?”

“说你不是胆小就是有问题。”

“你认为呢?”

“我只知道你不是胆小之人,其它我就不知道了。”

高梧桐腾地站起来,把柳溪月拖到床边坐下,帮她脱掉鞋子,把她放倒在床上,捏了捏她的脸,愤愤道:

“我现在就让你检查一下有没有问题。”

柳溪月愣了愣,羞怯地闭上眼睛。高梧桐上床趴在她身上,双手抱住她的肩膀,吻着她的脖颈,与她正正地全身相贴片刻,吻了吻她的唇,翻身下床,拉拉她的手道:“我不是那种人,快起来。”

柳溪月睁开眼睛,满脸通红起身下床,怒气冲冲瞪了高梧桐一眼,抬手搧了高梧桐一耳光,清脆响亮,打得高梧桐眼冒金星。

高梧桐懵了懵,满脸惭愧。

“对不起,打得好。”

柳溪月心里迷乱至极,哼了一声,抬手又朝高梧桐狠狠搧去,触到脸时骤然停下,恨恨地推了他一下。

“把我的头发弄乱了,拿梳子来。”

高梧桐把梳子递给她,一脸茫然不敢说话。

柳溪月梳了几下长发,温柔地摸摸高梧桐的脸。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打。我这个人,有时候确实需要人打一打才会清醒点。不怪你,主要是我的错。不过你给我记住,我正常得很,什么问题也没有,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

“知道了。”

柳溪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看了看脚。

高梧桐笑笑,弯腰帮她穿好鞋子,站起来又帮她拉拉衣服。

“有些事哪个男人不想?但我越喜欢你,越应该尊重你。这样结婚之前,万一你喜欢上别人,你还是完整的,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柳溪月脸色骤变,凄婉地笑笑。

“这样即使你喜欢上别人,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是

第133章 欣喜又莫名伤感

柳溪月端起酒杯凝视几许,喝了一大口。

一女生拿起酒瓶把她的杯子加满。

“柳溪月,有男朋友了吗?很多男生问我。”

“问了干嘛?”

“这不明摆着,想追你呗。”

“有了。”

“干什么的?”

“教书的。”

“在哪里?”

“在我心里。”

一桌人大笑,只有朱门富默然不语。

回到家里,茶几上放着一封信,从信封上看,是兰陵美写来的。

柳溪月拿起信封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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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了一下厚度,欣喜又莫名伤感。

“溪月,兰陵美给你写信很勤嘛!”

柳溪月一惊,不自然地笑笑。

“妈妈,我们是好朋友。”

回到房间拆开信封,满满五页。柳溪月吻了吻信笺,躺在床上背靠床头慢慢看。和前几封类似,开头依然是:

“月儿,我爱你,我想你;吻你,吻你的唇、吻你的脸,吻你的额头,吻你的长发,吻你的耳朵,吻你的脖颈,……,吻你的手;亲你的腰,亲你的臀,亲你的大腿,亲你的小腿,亲你的脚背,亲你的脚底板。”

“省略号是哪里?无赖厚脸皮,越来越流氓了。”

柳溪月每看一句,身上就像真的被高梧桐亲吻了似的有反应,心情欢悦之际不禁有些脸红,身上也热了起来。这些话看起来有点猥琐,不符合他的教师形象,但柳溪月还是喜欢他这样坦白直露。说到底,她喜欢的是这个男人,而不是他的教师身份。反过来,他以男人的方式述说对她的爱恋痴迷、对她的无尽眷恋,她更高兴也更放心。想到他那些情不自禁又瞻前顾后的小动作,她忍不住笑了。

心里有个思念的人,那个人也在思念自己,这感觉真好。

相视一笑,你懂我心,我知你意,那快乐真是无法诉说。

她能望穿他的双眼,看见他的心意。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止轻松,更有无法描述的愉悦。

他不完美,但他却最可心,最懂她。

她想哭,不是悲伤地哭,而是快乐地哭。

这一生,遇到这个人,她好幸运。

高梧桐在信里说,他正在给函授生上课,要上十天。那些函授生都是女的,大部分来自各类幼儿园,读函授就是为了混个中专文凭,从十七八岁到四十多岁的都有。她们不分上课和课间,逮着机会就和他开玩笑,荤素不忌,放肆得让人脸红。每当这种时候,他只要想一想她,身心就会很淡然。她是他的定心丸,他为自己心里有她而别无他求。

“这个无赖就是容易招蜂引蝶,不过倒也坦白。”

高梧桐以前没上过函授生的课,以为函授生和在校生差不多。他见惯了幼师统一的藏青色校群,身高相似的窈窕身影,青春洋溢的脸盘。第一节课走进教室,见到函授生五颜六色的穿着打扮,不禁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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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一阵喧哗后,又是一阵嬉笑。课间休息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函授生朝高梧桐挥挥手,声音洪亮地笑道:

“高老师,你几岁了?”

“二十四。”

“结婚了吗?”

“没有。”

“只是经常无证上岗。”有人大声插了一句。

“名字不凡,粗大挺拔。”有人笑道。

教室里笑成一片。声音平息些后,女子笑道:

“我给你介绍个美女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

“别害羞嘛。”

“有点嫩嘛。”

“……”

两天后的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高梧桐擦完黑板,出去倒了杯开水回到教室,进门便听见有人叫道:“高老师,麻烦过来帮我看看这个题。”

高梧桐寻声一看,靠门这组最后一排,一个三十来岁的短发女子正举手向他示意。她旁边靠墙一侧,坐着个长发覆面女子,正低头看书。

高梧桐点点头,走到短发女子课桌旁。

“题目在哪里?我看看。”

短发女子笑笑,指了指旁边低头看书的女子。

“题目就是她。我小表妹,宋娴丽。”

“你们又开玩笑了。题目带来再说吧。”

长发女子抬起头来,对高梧桐粲然一笑。

“你好,高老师!还记得我吧?”

高梧桐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这个世界好小,没想到还会重逢。”

“是不是有点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

“我还担心吓着你。”

“你真的叫宋娴丽?”

“当然啦。”

“你也是函授生?”

“不是。”

“来干什么呢?”

“来送感谢信。”

高梧桐哑然失笑。

“你太客气了。”

“你妹妹太可爱了,很想再见见她,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

“放假回家去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闲着无事来找我表姐玩,她经常夸你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高大伟岸、书香浓郁,我感觉似曾相识,就来验证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你,不过瘦了点,是不是害相思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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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多情反被无情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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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桐朗声笑笑,引得不少人转头看。

“你太会开玩笑了。”

“你还不知道我表姐的名字吧?她叫田晓露。”

“点过一次名,人多记不住。”

“娴丽,我可不像你,高老师看一眼就忘不了。”

“你俩不但漂亮,还很直爽。”

“晚上请你喝茶聊表谢意,敢来吗?”

“不就是喝杯茶嘛。”

晚上七点半左右,三人在凤翔街口汇合,一起到了建华路一家休闲茶室,找了个僻静位置,围着一张小圆茶桌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和四份茶点零食。借着茶室灯光,高梧桐发现宋娴丽涂了淡淡的口红,端庄清秀中散发着艳丽精干。

茶和零食送来,高梧桐提起茶壶分别倒了三个半杯。

田晓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高老师,考试难不难?会不会有人考不过?”

“考不过就没人来读了,大部分考试内容,课堂上都会讲到。”

“表姐,你别担心了。高老师肯定会让你及格的。”

“为什么?”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好像喝了你这壶茶,我就别无选择了。”

三人大笑,喝了几口茶,随兴吃茶点零食。

田晓露夹了片千层酥放到高梧桐盘子里。

“高老师,像你这样的人,不可能还没女朋友吧?”

“曾经有过几个,但都各奔东西了。”

高梧桐一开始想说已经有了,想了想又罢了。柳溪月还没毕业,又是他正教着的学生,说起来名不正言不顺,解释起来更是越描越黑,还不如不提。心想:“只要月儿一毕业,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有女朋友了。”

“是为什么呢?”田晓露问。

“人家看不上。”

“是你看不上人家吧。”

“也不是看不上,主要是没感觉。”

“你这口气,听着就像娴丽。什么是有感觉?条件差不多就行了。”

“人不可心如意,心里进不去,白过一世。”

宋娴丽说完,高梧桐望着她笑笑又摇摇头。

“你笑什么?我可不是尤三姐。”

“我知道。你像她一样俏丽直爽,重心重情,但却质朴清纯。”

“出门前吃过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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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蜂王浆。”

两人相视大笑,田晓露莫名其妙。

第135章 吃过苦才更知甜

“想找死啊?快滚,不要多管闲事。”

一个声音突然恶狠狠叫道。高梧桐一惊,停下靠边观察。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十多米外,手里的匕首反射着冷光。

“救命,救命,救命。”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黑影身后传了过来。

高梧桐不吭气,借着微光冷冷观察黑影后面的情况。

“你爱狗拿耗子,老子就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大黑影气势汹汹朝高梧桐大步奔来,距离不到一米时一刀刺了过来。

高梧桐左手快速虚晃一下闪身避开,右手狠狠砸出砖头。大黑影收刀乱划。砖头正正砸在大黑影脑门上。大黑影“啊”了一声,晃了晃倒在地上,匕首掉在一旁。高梧桐后退几步观察。右臂生疼,左手一摸,袖子沾湿染到手上,一闻透着腥味。高梧桐试探着把匕首踢远,踢了一脚大黑影的头,见没反应,捡起砖头又试探着往前走。

一个黑影突然冒出来,不停晃动着手里的尖刀。

“你再过来我就宰了你,不信试试。”

高梧桐像没听见,一步一步冷冷地往前逼近。

“妈的,你有病啊。”

黑影话没说完撒腿就跑,很快消失在横巷另一端。

高梧桐继续试探着往前走。黑暗中响起一阵痛楚的呻吟。有个人斜靠墙坐在地上,头形很像女子。高梧桐凝神细听,感觉再没其他人,便放心走过去看,大吃一惊愣住了。那女子原来是宋娴丽。只见她头发凌乱衣衫敞开,胸部裸露,满眼恐惧惊慌,黑暗中认出高梧桐,眼露惊喜,愣愣地看着高梧桐,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伸手想把衣服合上,手却不听使唤。高梧桐偏头叹了口气蹲下。

“娴丽,别怕,是我,高老师。”

高梧桐帮宋娴丽把衣服拉拢,扣上纽扣,捡起旁边的白色小包挎在脖子上,搀扶着她往横巷外走。经过大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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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时,高梧桐照着他肋部狠命踢了两脚,照着脑袋重重踢了一脚。

出了横巷走到凤翔街上,高梧桐帮宋娴丽理理头发,扶着她走到建华路上,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宋娴丽说到荷塘春色小区。司机点点头。

“公务员别墅小区?”

“对。”宋娴丽有气无力说完,默默斜依着高梧桐,时紧时松地握着他的一只手。高梧桐很是心疼,担心那大黑影会不会死掉,又觉得还不够不解恨。下车到了小区门口。高梧桐见保安疑问地看着自己,连忙笑道:

“喝多了,我送她回来。”

宋娴丽从包里找出门禁卡刷开小门,两人进了小区。

从一盏路灯下走过时,宋娴丽拉住高梧桐的袖子看了看。

“你袖子怎么破了?还有血。”

“可能被刀尖划着一下皮。早已不痛了。”

高梧桐撸起袖子看了看,把卷曲着的一小片皮扯掉。

“死皮,没用了。”

“会留下疤痕的。”

“就当作装饰吧。”

到了一临水亭子附近,宋娴丽示意进去坐一坐。两人进了亭子坐下。

高梧桐见她已从恐惧失神中恢复过来,暗暗松了口气。

“高梧桐,谢谢你。如果再晚一点点,就……”

“别想那么多了。你是吉人天命,命大福大,总能逢凶化吉。”

“我以为完了,没想到你出现得那么及时。”

“纯属巧合。我不出现,总会有个人出现。”

“我该怎么感谢你?”

“忘了这事,回去好好睡觉,以后不要太大意。”

两人又默默坐了一会儿,按照宋娴丽的指引,高梧桐陪着她到了一栋三层别墅门口。宋娴丽打开院子围栏门。

“请进去坐坐。”

“时间太晚了。”

宋娴丽走进院子打开大门,转身对高梧桐挥挥手。

“高梧桐,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我已经忘记了。再见。”

高梧桐挥手笑笑,转身而去。

(本章完)

高梧桐告辞而去,宋娴丽注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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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有没有人勾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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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旬,天蓝得沁心,燕子的呢喃像在催人回去。

山上桃树已经开花,梨树枯褐的枝条上鼓鼓囊囊,有的已经冒出绿芽。

新学期报到注册前一天傍晚,柳溪月乘车到了南部客运站。

从停车场出来,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柳溪月便看见高梧桐在门口张望。柳溪月笑笑,装作没看见,直直地往前走。高梧桐发现了她,喜笑颜开大步迎了过来。

“月儿,我在这里。”

“木头,我早就看见你了。”

“也不叫我一声。”

“没感应到我来?”

“感应到了。心跳突然快起来,莫名其妙地紧张。”

“我好像也是这种感觉。”

“好想你啊!终于见着了。”

两人走到大路边,高梧桐取下柳溪月的双肩包背在自己身上,摸摸她的头发和脸颊,凑近闻了闻,拉起手来握握捏捏,又上下细细打量。

“身上的味道没变,还是一样的好闻;脸稍微胖了一点点,过节贪嘴了;皮肤没变黑;眼睛还是一样清澈明亮;长发肯定剪过,短了点;嘴唇有点干燥,水喝得不够;耳垂还是一样的圆润,牙齿黄了一点点,肯定又偷吃糖了,手还是一样的滑腻,在家又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柳溪月快活地笑笑,轻轻推了一下高梧桐。

“有完没完,啰嗦。”

高梧桐把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和脸,使劲抱了抱。

“宝贝,想不想我?”

“一点也不想。”

柳溪月说完,猛地抱住高梧桐的脖子和他接吻,热烈急切,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吻过之后,娇羞地笑笑,拍了拍高梧桐的胸脯。

“刮胡子认真点,头发该剪剪了,熬夜悠着点,衬衫换勤点。”

两人拦了辆出租车坐到凤翔街口,柳溪月背双肩包,高梧桐拖着拉杆箱,一起往四合院走。路上不时遇到学生,有的视而不见,有的瞟他俩一眼,相视一笑而去。

快到四合院门口时,兰陵美迎面走了过来。到了近旁,兰陵美还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就像不认识似的。

“陵美,陵美。你去哪里?”

“你是谁,叫我干什么?”

兰陵美停住,动作夸张地打量两人一番,恍然大悟地笑笑。

“我还以为是哪两口子度蜜月回来,原来是你夫妻俩。”

柳溪月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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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把拉杆箱从高梧桐手里接过来自己拉着。

第137章 我哪一世欠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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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傍晚,高梧桐和柳溪月去梧桐街玩。

走着走着,柳溪月又想起宋娴丽的事来,越想越不是滋味,偷眼看高梧桐,见他嘴角挂着微笑,像在回味什么美好事物,而直觉又告诉她那事物与她毫不相干,瞬间火气上蹿,蓦地停住,对高梧桐大吼一声:

“讨厌,滚远点!”

“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火?”

“滚,滚远点!”

高梧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担心地想了想,心一横转身就走。

柳溪月不动,冷冷看着高梧桐的背影。高梧桐越走越远,一直没有回头,也无停下的迹象。眼看就要消失,柳溪月心慌起来,跺了跺脚急忙追上去,气喘吁吁挨着他走。

“滚远点,不要跟着我!”

高梧桐气呼呼说完,几个大步甩开柳溪月。

柳溪月怔了怔,犹豫几许又追到高梧桐身边。高梧桐瞪了她一眼。

“滚远点,听见没有?”

柳溪月拉住高梧桐的袖子,眼泪汪汪道:

“对不起,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高梧桐猛地甩开她的手,不认识似的厉声道:

“滚远点,我不想再见到你,离我远点。”

高梧桐昂首大步往前走。柳溪月抹了把眼泪,小跑着追上去跟在高梧桐后面。高梧桐突然停住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满脸厌恶。

“我错了。你等等我。”

柳溪月泪流满面,可怜兮兮地看着高梧桐。

高梧桐避开她的目光,不耐烦哼了一声。

“我已经说了,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到你。”

柳溪月泪眼迷离,呆看着高梧桐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里。

“他不要我了。我都认错了,还是不肯原谅我。好狠心,就这样把我丢在大街上。我为什么这么可怜?”

柳溪月蹒跚走到一棵树下,对着树身掩面轻声啜泣片刻,擦擦眼泪鼻涕往回走。神情黯淡,步履沉重,心里空得慌乱。走了五六分钟,感觉高梧桐跟在后面,回头一看却没有他的影子。

走到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红灯刚刚亮起。想到每次一起出来玩,高梧桐总是牵着她过路口,不禁心酸得无以复加。恨他绝情,又留恋和他在一起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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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与美好。想马上忘了他,却反而更想念他。一时之间又泪水盈眶,模糊了双眼。

第138章 豁出性命我也要去救她

高梧桐狂怒至极,大叫一声,把在竹林边捡到的石块朝侧面一男子狠狠砸去。那男子刚好前倾去摸柳溪月的腿,砖头砸在了旁边竹子上。男子一惊猛地站起来,指着高梧桐大叫一声:“你想找死啊!”说着便朝高梧桐扑过来,迎面就是一拳。高梧桐也不避让,右手握紧铁手指拳扣,脚蹬地面对着来拳狠命一击。

一声脆响后,那男子“嗷”地嚎叫一声,声震竹林,右手乱甩乱晃。高梧桐往前疾进两步,对着他脑门就是一拳,又对着他腹部来了一拳震击。那男子张大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翻鼔几下瘫倒地上。

一道寒光闪来,高梧桐急忙侧身避让。左手臂一阵冷凉,瞬间剧痛起来。高梧桐毫不畏惧,不要命地往前一扑,贴到持刀人身上,提膝往持刀人裆部狠命一撞,持刀人“啊”地尖叫一声,左手捂裆弓腰颤栗。

高梧桐毫不怜悯,紧接着后退一步,照着他脑门又是狠狠两拳。持刀人前后晃了晃,一下子歪倒在地。高梧桐往他头上跺了一脚,暗自松了口气。只剩光头一人了。

“多管闲事的杂种,今晚你死定了。”

光头便吼边挥舞匕首。高梧桐瞄着他不吭气,把拳扣换到左手上,捡起地上的匕首握在右手上,一步一步朝光头逼过去。光头叫嚷着举刀迎上两步,胡乱刺了几下转身就跑。高梧桐把手上的匕首死命掷出,那人“啊”的惨叫一声骤然停下,弓腰侧转,一边盯着高梧桐,一边用手探摸臀部。

高梧桐快速冲过空地,捡起石块逼近光头,对着他侧肋死命狂砸了几下,把石块往他头上一拍,看也不看转身回到柳溪月身旁,弯腰挽住她的手臂拉起来就走。柳溪月刚迈出两步又无力地蹲了下去。

高梧桐心痛至极,放开柳溪月,发疯似的分别冲到瘫在地上的那两人身边,照着头部裆部死命乱跺乱踩了几脚,缓和了一下喘息后,轻轻撕掉粘在柳溪月嘴上的透明胶带,把她扶起来抱着往外走。

到了竹林外边,高梧桐把柳溪月放下来搂在怀里,含泪亲了亲她的脸。

“别怕,没事了。有我呢。”

柳溪月“哇”地哭出声来,紧紧抱住高梧桐,泪如雨下。高梧桐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后,挽着她到了四合院门口。门虚掩着。进门一看,值班室灯亮着,张桂兰迎过来连声问:“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吓着了。谢谢你,张老师。”

张桂兰看了看惊魂未定、泪痕斑斑的柳溪月,又看了看高梧桐。

“没事就好。你左手臂有个口子,血肉模糊的,袖子都黑了。”

“被刀划着一下,我有酒

精和纱布。今晚的事,请张老师不要跟别人说。我先带她上楼去定定神,休息一会儿就送她回宿舍。”

“我就在楼下,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叫我。”

上楼进了宿舍,高梧桐打开灯,把门虚掩着,扶柳溪月坐到床上。

“月儿,你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你不用害怕任何东西。”

(本章完)

高梧桐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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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你怀疑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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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我的天空已飘不进其它云彩

“陵美,小声点,这是幼儿园。”

柳溪月话音未落,兰陵美斜了她一眼,把她往高梧桐身边一推。

“我不像你,会眉目传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拥抱一个吧。”

高梧桐往后退了退,柳溪月瞅了他一眼,嗔怒笑笑。

“实习就好好实习,晚上少出去逛,早点睡。”

“柳溪月会说梦话。不能睡得太早。”

“真的?”

“有一天晚上,柳溪月刚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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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起梦话来,张口闭口木头,说了不少情话,全部人围到她铺边听,跟她凑话,搞笑死了。”

柳溪月脸红了红,难为情地笑笑。

“没有的事,别听陵美乱说。”

“会不会打鼾?”高梧桐笑问。

“鼾声如雷,惊天动地。”

“哦。”

柳溪月一听笑看着高梧桐。

“哦些什么?会打鼾又怎么样?”

“很好啊!”

兰陵美哈哈大笑,捧着柳溪月的脸打量一番。

“她是相思过头,所以才这样。”

“我叫高老师来看看,他还懒得来。”

“高老师是又看上别人了吧。”

高梧桐望着柳溪月笑笑。

“不可能了。我的天空飘不进别的云彩来了。”

柳溪月噗哧一笑,拉了拉兰陵美。

“回去准备洗玩具吧。”

走到门口,柳溪月又回头对高梧桐甜甜一笑。

高梧桐感觉她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心潮澎湃,眼睛湿润。

第三周周二,赵磐石去阳光幼儿园时,依然叫上高梧桐。

到了幼儿园,两人刚到小五班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两人往里一看,兰陵美正和一个身材丰满的保育员怒目对视。柳溪月拉着兰陵美的手拽了拽,兰陵美一把甩开又瞪着保育员。教室里空空的。小孩们大概正在进行户外活动。赵磐石敲了敲门,和高梧桐走进教室,皱了皱眉头。

“兰陵美,有什么事好好说。”

“太欺负人了。”兰陵美气呼呼道,“天天叫我们洗这洗那的,还嫌洗得不干净,我们是来实习当老师,不是来干苦力。”

“也不是来当千金小姐。”

“更不是来当奴隶。”

“想来这里供着,不可能。”

“什么年头的烂玩具、脏玩具都翻出来叫我们洗,用抹布擦,用刷子刷,手都泡肿了。我在家碗都不洗。你看看柳溪月,手也被划破了。”

兰陵美说着把柳溪月的手拉到赵磐石和高梧桐面前。食指中指上有两个长条形小口,指尖上隐约可见几个小点,手掌脬肿发白。

高梧桐心疼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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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切地望着柳溪月。目光交会,柳溪月温婉地笑笑,把手缩回去放在背后。兰陵美接着愤愤道:

“洗那些玩具不说,还要洗被子钉被子。洗衣机偏偏在五楼顶,四十多床被子,洗衣机搅了后要一床一床的漂,晒干后还要抱到一楼,上上下下爬楼,脚也崴伤了,还要一床一床的钉,手都戳破好几次了。我问过其他班,都不用洗那么多,凭什么叫我们洗这么多?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这么大的姑娘,连被子都不会钉,还好意思说。”

“这个年头,”高梧桐沉吟道,“已经普遍用被套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会钉被子也很正常。她们将来是当教师,不是当保育员。我们学校的学生,从来没有去当保育员的。你们园长,也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各园有各园的情况。”

“她们是来教学实习,不是来劳动实习。”

“想来我们这里实习的学校多得很。”

“邀请我们去实习的幼儿园也多得很。”

“再这样,我们要求换地方,全班都已忍无可忍了。赵老师,不信你去问班长,小心哪天我们集体走人。”

保育员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兰陵美朝保育员的去向狠狠啐了一口。

“老娘才不怕呢。”

“千万不能乱来,我们马上向学校反映。”

保育员当天就向园长汇报,说高梧桐无端干涉她的工作,不分青红皂白发火喷人,看不起阳光幼儿园,学生行为不端,不但不批评,反而助长学生的嚣张气焰。园长安慰保育员几句,马上打电话到幼师。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教务处专门召开实习会议,吴边洛也来参加。各实习点指导教师和各班班主任汇报完,吴边洛肯定了各人的工作后,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对赵磐石笑笑。

“小赵,你们班学生有点傲,要压着点,不能太放纵。”

“我已经批评她们了,但幼儿园叫她们洗的东西实在太多,一个个叫苦不迭,怨声载道,群情激奋,嚷着要换地方,要集体走人,还嚷着要上街集体大哭,……”

吴边洛大吃一惊,保温杯差点脱手掉在会议桌上。

“上街集体大哭?这可万万不行。”

(本章完)

赵磐石问了住宿、吃饭喝水、病假情况,又问有无什么突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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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人生如戏无剧本

赵磐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安抚过了,但还是怕她们走极端,万一出事就麻烦了。无论如何,她们毕竟是学生。真要闹出点乱子来,社会上只会指责学校和幼儿园,所以还是宜疏不宜堵。”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吴边洛沉吟着笑笑,“你这个数学老师,说话也有点像小高了。哦,对了,听说小高经常和你去阳光幼儿园看学生,这是好事情,但要注意不能干涉人家的内部事务。”

“谢谢吴校长提醒,我们一定注意。”

“他很喜欢你们班嘛。”

“我胆子小,他去给我壮壮胆。”

白香穗对赵磐石意味深长地笑笑。

“赵老师,你不是胆子小,你是胆子太大了。高梧桐去阳光幼儿园,完全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关心学生只是幌子。你老是包庇他,小心惹火烧身。你啊,就是喜欢当老好人。”

“我是喜欢看戏。”

白香穗朗声笑笑,轻声念了高梧桐写的一首诗:

人生如戏

人生如戏无剧本,身在戏里不知戏。

戏里看人人看戏,谁为戏中人流泪。

赵磐石哈哈大笑,对白香穗拱拱手。

第四周开始,实习生们清洗幼儿寝具玩教具等各种工作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小五班的保育员和大一班作了交换。周末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学生情绪已稳定下来,安心实习,双方相处融洽。

第六个实习周周一上午,有人转告高梧桐,校长找他。

高梧桐去到校长室,门开着,白香穗坐在侧边沙发上,手捧着笔记本正和吴边洛说着什么。高梧桐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高梧桐走进办公室。

“吴校长,您找我是不是有事?”

吴边洛指了指办公桌正对面的椅子。

“你猜对了。喜事。”

“什么喜事?”

“你忘记了?上次答应帮你介绍女朋友,我一直没忘。怎么样,还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正想请吴校长帮忙介绍呢。”

“真的没有?”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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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一个,就怕你嫌弃。”

“吴校长你介绍的,我怎么可能嫌弃。”

“那太好了。我有个老朋友,条件很好,要我帮他女儿介绍个合适的人,我一直没给他个交待。现在正好你没女朋友,真是天赐良缘。我先联系好,后天你就去见见那姑娘。没问题吧?”

高梧桐一听傻眼了。他原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万万没想到吴边洛还真给他介绍。高梧桐迟疑几许,抱歉地笑笑。

“吴校长,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刚才是开玩笑。谢谢你!”

“真的?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上班?”

吴边洛目光凌厉地盯着高梧桐。白香穗意味深长地笑笑。

“高老师,你女朋友是不是还在上学,正在实习。”

高梧桐一惊,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吴边洛皱了皱眉头,杯子端到嘴边又放下。

“小高,你一会儿说没有,一会儿又说有,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可是你请我帮忙介绍,我才介绍的。都是年轻人,相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去见个面吧。说不定见了之后你就舍不得了。那姑娘不但人长得好,条件也非常优越。有些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呢。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人家也不会勉强。你担心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高梧桐一听连忙摆摆手。

“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就当帮我个忙,去走个过场应付一下。这样我对老朋友也有个交待。当然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没关系。”

高梧桐踌躇难决,肠子都悔青了。他原想开个玩笑轻松一下,没想到竟然演变成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高才子,给吴校长个面子吧。”

“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吴校长,我去一次吧。”

“一言为定。我就知道你很不错。才华横溢,善解人意。我明天告诉你具体时间和地点。你肯定会满意的。”

“高老师,祝你相亲成功。”

高梧桐走出校长室,感觉有点不对劲又找不出疑点在哪里。整个事情完全非他所愿,但看起来又是他自己埋下的伏笔。他想先告诉柳溪月一声再去应付了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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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周末才回四合院,便决定先应付过去再告诉她。

星期三下午,高梧桐提前到了约好的咖啡馆,问过服务员,找到约好的桌位,是一张长方形桌子。高梧桐要了杯咖啡,又去书架上拿了本最新一期《世界知识画报》,坐下边喝边看,不时瞟一眼门口。

过了一会儿,宋娴丽、田晓露和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高梧桐一惊,急忙低头用杂志遮住脸,只盼着三人没看见他并往其它桌位而去。他正提心吊胆时,田晓露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高老师。在看什么杂志呢?”

高梧桐哀叹一声,放下杂志抬起头笑笑。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们,真巧。”

“高老师在等人?”

“一个朋友,还没到。”

“难得遇在一起,娴丽,我们先和高老师聊会儿怎么样?”

“会不会影响高老师?”

“不会,不会,请坐。”

高梧桐伸手示意,三人坐了下来,宋娴丽和高梧桐并排坐在一边,田晓露和中年妇女坐在对面。高梧桐悄悄打量三人,心中暗想:

“聊上一会儿也无妨,相亲对象到了再想办法。”

宋娴丽下意识地看了看高梧桐右手臂上的伤痕,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当时不撕那块皮,疤痕也许不会那么大。”

田晓露和那中年女子一听,不约而同看着高梧桐。

高梧桐笑笑,使劲拉了拉体恤衫的短袖子,不但没能遮住,左手臂上的新疤痕反而被宋娴丽看到了。

“又和人打架了!”

“没有,不小心碰伤的。”

“我有个朋友是皮肤科医生,我帮你找点褪疤痕的药。”

“不用了。已经好了。”

“娴丽,伤疤有男子气,女生比较喜欢,你别操心了。”

“我这种人,女生都被吓跑了。”

“你太谦虚了。娴丽就很喜欢。”

“《健美》杂志上那些壮汉才叫有男子气。”

“块头大不等于男子气,临危不惧才是真男人。”

“想喝点什么?”

(本章完)

第142章 身在戏中不知戏

宋娴丽和田晓露要咖啡,中年女子要果汁,又要了几样点心零食。

边喝边聊,半个多小时一晃而过。高梧桐看看表,断定相亲对象不会来了,不禁喜形于色,暗自庆幸道:“问题自然而解,太好了。”

田晓露看在眼里,对宋娴丽戏谑地笑笑。

“高老师,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看样子不会来了。”

“很遗憾嘛。”

“没关系。”

“什么朋友?”

“偶然认识的朋友。”

“我还以为高老师是来相亲呢。”

高梧桐一惊,连忙摇摇头,端起咖啡喝了两口。

“不是来相亲,是朋友聚会。”

“相亲也很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不定‘瞎猫碰着死老鼠’,还能邂逅个如意娇妻呢。”

宋娴丽踩了一下田晓露的脚,嗔瞪了她一眼。

高梧桐装模作样左右环顾一番。

“这店环境不错,有人在这里相亲也正常。”

“我们就是来相亲的。”田晓露笑道。

“为谁相亲?”

“还会为谁?”

“不可能。”

“为什么?”

“以娴丽的长相和气质,追求者排长队,根本用不着相亲。”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某人的口头禅。”

“真是来相亲?”

“当然啦,来相你。”

高梧桐哈哈大笑。

“你别拿我寻开心了。七仙女嫁董永只是传说。”

“所以现在七仙女喜欢老师啊。”

“你太会开玩笑了。嫁老师或董永都差不多,一样倒贴。”

“人家愿意贴就行了。我告诉你,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大方得很,已经为七仙女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一套别墅一辆车,结婚就可以住进去。”

中年女子皱皱眉头又微微一笑,喝了口果汁。高梧桐笑道:

“别墅里还栽着蟠桃树,天天开花天天结果。”

“对,衣食无忧,一辈子也吃不完。其实还不止这些。”

“你太会编故事了。很适合去写。”

“你太迷恋小仙女了。其实成熟娴慧、美丽大方的七仙女才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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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差距太大了。”

“谁叫七仙女喜欢下凡呢。”

“神话终究是神话,人应该现实点。”

“你就很不现实。”

“何以见得?”

“即使你愿意每年‘鹊桥相会’,小仙女也未必受得了。”

高梧桐呆了呆,神情黯淡。田晓露微微一笑。

“当然你也很现实,脚踩两只船,瞒着小仙女来相亲。”

“我是迫不得已来帮人应付一下。”

“终于承认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相亲的?”

“看你撒谎的样子就知道了。”

高梧桐脸红了红,讪笑无语。

“你怎么向小仙女交待?”

“我会告诉她实情,她会理解的。”

“你错了。七仙女能理解你,但小仙女不会原谅你,天真单纯的人很可爱,但眼里也容不得半粒沙子。”

高梧桐愣了愣,茫然地笑笑。

“你们的人怎么还不来?”

“迷路了。”

“这里还是好找的。”

“他执迷不悟,大路不走,偏要走小路。”

“跟你们聊天,受教不少,谢谢。”

“你言传身教,更让我们长见识。”

高梧桐尴尬地笑笑,默然不语。

“别担心。‘浪子回头金不换’,总有傻瓜等着你。”

“晓露姐,你把高老师说成什么人了。”

“你放心,小仙女会把他蹬掉的。”

“这里咖啡不错,再来一杯。”

“你应该去喝酒。”

“为什么?”

“借酒浇愁。”

“不至于吧?”

“你的麻烦就要来了。”

“你太会吓唬人了。”

“走着瞧。”

周末两天,二舍全部人到梁青凤家玩,一个也没回四合院。

第七实习周周二下午。指导教师钱丽阳像往常一样到了阳光幼儿园。

在会议室开了个短会后,大部分学生回教室,剩下的学生和钱丽阳闲聊,先是谈幼儿教师的辛苦,接着便谈到恋爱找对象,话题转到了幼师年轻男老师身上。

“钱老师,上周一直没见着高梧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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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忙着相亲?”

兰陵美说完,对柳溪月笑笑。钱丽阳惊讶地愣了愣。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瞎猜的。”

“被你歪打正着了。高老师确实去相亲了,并且交桃花运了。他请吴校长帮忙介绍对象,吴校长给他介绍了一个,一见面那姑娘就看上他,非他不嫁。那姑娘是副市长的千金、独生女,人漂亮不说,家里条件还好得不得了。副市长分管教育,妻子开了家茶叶进出口公司。别墅都有好几套。姑娘父母已经放出话来,只要一领结婚证,就给一辆高档轿车和一套别墅。高老师太有福气了,别人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他无意中就碰上了。这人啊,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当然,高老师也很不错,一表人才,不喜欢抛头露面又有点死心眼,这样的女婿让人放心。”

“高老师请吴校长帮忙介绍对象?不可能吧?听说他和有个女生处得很好,而且那女生今年就要毕业了。”

“我也听说过,还以为能成呢。但这事是吴校长亲口说的。昨天教务处召开实习指导教师会,吴校长突然来参加,会后跟我们闲聊时提到这事,感觉他也很关注。当着好几个人,吴校长不可能无根据乱说。你们班主任赵老师也在,不信可以去问他。有小道消息说那姑娘是函授班学员,寒假里上过高老师的课,对高老师一见钟情,所以想方设法建立关系。还有人说他们曾偶然邂逅,一见倾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高老师会同意吗?”

“估计是迟早的事。如果事成了,他就可以有个很好的写作环境,专心致志地写东西。听说他还是比较心动的。”

“男人是不是都很容易变心?”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特别是男人,如果女方漂亮有钱又主动投怀送抱,很容易见异思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实就是这样。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如此,但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你们小女孩子啊,一定要注意别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

“人与人不同吧?”

“我吃过的醋比你们喝的水多。大同小异。另外我还听到传闻,有人向教育局举报他,说他勾引女生,违反师德师风。如果他和那女生真的好成了,正好坐实了匿名信的内容,人家要查他就有证据了。他可能也很为难,不想对不起那女生,又面临各种压力。”

(本章完)

第143章 谁为戏中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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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丽阳走后,柳溪月心头像压了块巨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虚弱得像失血过多,经常一动不动呆望着窗外。

“这样不是办法。回去亲自问问再说。这里我和梁青凤顶着。”

柳溪月回到四合院,高梧桐宿舍门开着,柳溪月直接走进去。

高梧桐正在看书,站起来笑道:“月儿,你来了。”

“相亲的事是不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一直没机会。”

柳溪月脑袋像被重重砸了一下,身子晃了晃。

高梧桐一见急忙扶住她。

“月儿,你怎么了?”

柳溪月猛地推开高梧桐。

“离我远点。”

“你不要激动。我会给你解释。”

“你不用解释。这已是第二次。我比不上人家,我会自动离开。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妨碍你,更不会缠着你。再见!”

高梧桐一把拉住柳溪月的手。

“请你听一听好不好。”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大喊大叫了。”

“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请你相信我。”

“再见!”

柳溪月甩开高梧桐的手,强忍眼泪回到宿舍,开锁进门又关上,虚弱无力地脱鞋上床,放下蚊帐,抱膝而坐,低头啜泣,泪水哗哗而下,胸口和袖子泪迹斑斑,湿淋淋的。哭完揩揩眼泪,洗了把脸起身回幼儿园。走过天井时,见高梧桐在走廊上担心地望着她,便挥手笑笑。

“高老师,再见。”

柳溪月说完,也不等高梧桐答话,快步穿过天井直奔大门。出了四合院走到街上,赶紧拿出手帕擦眼泪。还没走出凤翔街,又是满眼泪水。

第二天傍晚,柳溪月和兰陵美在幼儿园里散步,绕着大型玩具走了两圈后,又到了旁边小树林里,在一条长椅上坐下。兰陵美沉默半晌道:

“中午他来找过我。袁春竹叫我陪她去买裙子,其实是找借口帮他叫我出去。他唠叨了一遍事情经过,抹了几次眼泪,看样子也是一夜没睡好。”

“已经跟我无关了。”

“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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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梦话,叫了好几次‘木头’。”

“能不能说点别的?”

“能不能理智点?”

“攀龙附凤,脚踩两只船,我理智不了。”

“这个烂木头,相什么亲,真是不识货。”

柳溪月默然不语。兰陵美笑笑,拍了拍柳溪月的肩膀。

“对不起,说错了,你不是货,你是善解风情、温柔如水、坚强如竹、婀娜多姿、貌美如花的窈窕淑女。唉,我真不愿意再提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粪草,提起来就恶心。还给我跟他吻了一分多钟。我要吐了。快给我张纸巾,我要揩揩嘴。你当初还醋意大发,想想太不值了。”

“已经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兰陵美接过柳溪月递来的纸巾,使劲揩了揩嘴唇。一瞥见柳溪月脸色苍白泪眼迷离,不禁一阵悲哀。

“昨天还爱得死去活来,今天说散就散,究竟算什么事啊!”

宋娴丽的表妹秦春萍结婚,请她当伴娘。宋娴丽问伴郎是谁?

秦春萍说是她不认识的人。宋娴丽说由她找伴郎,这样自在些。秦春萍问她想找谁?宋娴丽说想找高梧桐。秦春萍大笑,欣然同意。

高梧桐知道后面露难色。

“你叫我扛包拎箱,甚至搬砖都行,这种事还是找别人吧。”

“春萍表妹苦苦相求,要我找个配得上的人。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帮忙。找别人当然也可以,但我怕别人想入非非,借酒疯乘机动手动脚占便宜。想来想去,还是找你最放心。人帅气又斯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我又没意思,比较安全。难道你想见死不救?”

“你说得太夸张了。”

“以防万一。这可是你教我的。”

“我也会发酒疯的。”

“我会再灌你几杯。”

高梧桐大笑,感慨地凝视着宋娴丽。

“宋娴丽,你也很与众不同啊!”

“你才发现。”宋娴丽俏皮地笑笑。

婚礼在香格里拉金华酒店举行。

高梧桐和宋娴丽陪新郎新娘在门口欢迎宾客。

宋娴丽薄施脂粉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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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照人,来客频频注目打量。高梧桐身着黑色新西装,斯文俊朗,儒雅澄净中透着书卷气,也很惹眼。两人配合着新郎新娘,招呼宾客吃糖抽烟,不时相视一笑,默契自然,亲切欢快。没有宾客的空档,宋娴丽便看一看秦春萍的婚纱,想象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这个时候,甜蜜的笑便会荡漾在脸上,像沐浴在春风里的花朵。

宋心远和秦梦佳到了新郎新娘身旁,把红包递给新娘,寒暄几句后转头看了看宋娴丽和高梧桐。宋娴丽在唇前竖起食指,对宋心远和秦梦佳顽皮地笑笑。宋心远点点头又摇摇头,和秦梦佳相视一笑,往酒店里走去。

“这两位是谁?你好像认识?”

“你是不是怕遇到熟人?”

“伴娘很美,我就不怕了。”

“偷吃了几颗糖?”

“你穿上婚纱,绝对艳惊四座。”

宋娴丽甜美地笑笑,柔情蜜意地凝视着高梧桐。

“你骗人很有一套。”

话音刚落,兰陵美和一个同龄女孩出现了。

高梧桐一惊,连忙与宋娴丽拉开点距离,避免看起来手臂相依。

兰陵美早已发现高梧桐,在不远处已经观察了一会儿。高梧桐和伴娘的默契与投合让她很是愤恨。两人长相身材的般配更是让她不爽。两人无声的眼神交流更让她刺心。伴郎伴娘的身份,欢快的笑容,让兰陵美深感两人关系很不一般。

“那女人肯定就是这垃圾的相亲对象,那眉来眼去的样子真恶心。”

兰陵美和同龄女孩随一对中年夫妇到了迎宾处。中年夫妇和新郎新娘寒暄几句,把红包递给新郎后便往酒店里走。

“你在大厅等我几分钟。”

兰陵美对同龄女孩说完,逼到高梧桐面前,冷冷地上下打量。高梧桐身着新西装,里面却穿着柳溪月绣过图案的旧衬衫。

高梧桐不自然地笑笑,把托盘举到兰陵美面前。

“没想到会遇见你。”

“初中同学小聚,她叫我来混饭吃,我就来了。”

“请吃喜糖。”

“想堵住我的嘴?”

“堵得住吗?”

(本章完)

第144章 你小心半夜鬼敲门

宋娴丽直觉来者不善,笑着亲昵地拍拍高梧桐的手臂。

“原来是高老师的学生。欢迎欢迎!”

“高老师,你和这位姐姐真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天生一对。什么时候办喜事,可别忘了请我和月儿。”

“你就是喜欢开玩笑。她还好吧?”

“你说呢?”兰陵美凑到高梧桐耳边,“朝三暮四、花言巧语、道貌岸然的骗子,你真虚伪,你真会演戏,柳溪月真是瞎了眼。别忘了你那些骗人的鬼话。三心二意的垃圾混蛋,你小心半夜鬼敲门。”

高梧桐愣了愣,朗声笑笑。

“多谢夸奖。就让时间来检验吧。”

宋娴丽若有所思,移步紧挨着高梧桐。

“你们在说什么好事,说来我也听听。”

“我说高老师一表人才,和你很般配,你们应该早点喜结良缘。”

宋娴丽开心地笑笑,帮高梧桐整理了一下领带。

“高老师的教学效果很好嘛。”

“语文确实教得好。祝福你们。”

“谢谢,吃颗喜糖。”

兰陵美抓了两颗喜糖和两支烟,右手夹着一支放到嘴里,宋娴丽用打火机帮她点燃。兰陵美猛吸几口,握着烟的一端,用烟头指着高梧桐衬衫口袋上方的“柳-溪-月”图案划了两圈。

“衬衫已经旧了,不配新西装,你应该趁早换新的。”

“还没喝酒你就醉了。”

“我酒量虽不如月儿,但比你强多了。”

兰陵美声音不大,宋娴丽却感觉“月儿”两字很是刺耳。

兰陵美哈哈大笑往酒店里走。高梧桐目光追随着兰陵美的身影,仿佛柳溪月就在她身边。兰陵美回头见高梧桐恋恋不舍地望着自己,知道他看惯了自己和柳溪月在一起的情形,不由得一阵心酸。

“好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陌生人?”

进了酒店大堂,同学把之前用拍立得相机偷拍的照片交给兰陵美。

照片上,高梧桐和宋娴丽相视而笑,表情欢悦,显得情投意合。

兰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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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看越为柳溪月不平,恨不得折回去搧高梧桐几耳光。

“这个垃圾骗子,非得教训他一下不可。”

五月底的一天晚上,高梧桐东奔西借,终于凑足一万元。他买了一袋桃子,把钱装进一个牛皮纸信封,放进桃子袋里,然后去园丁小区找吴边洛。敲开门把苹果放在茶几上,坐下喝茶闲聊了几句后,高梧桐问起今年的毕业生分配政策。

“按照这几年的惯例,地州来的学生都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地州盯得很紧,但如果评上优秀毕业生,学校可以推荐到三江市教办幼儿园,不过名额很少。你有亲戚毕业?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九十五班的,叫柳溪月。”

“柳溪月,”吴边洛笑笑,“原来是她,我听说过,千河的,各方面都很不错。如果能评上优秀毕业生,今年政策又不变的话,希望很大。”

两天后的下午,高梧桐去学校阅览室还杂志,门口值班保安说校长找他有事。高梧桐还了杂志后便去找吴边洛。敲门进去,只有吴边洛一个人。

吴边洛指指茶几上的一个塑料袋。

“那天你请我吃桃子,礼尚往来,我请你吃梨。”

高梧桐看了看,塑料袋系着,隐约可见有梨,还有个信封。

“吴校长你太客气了。不用了。”

“嫌丑?我老家带来的,百年老树梨,越来越少了。”

“怎么会。很难得。”

“带回去尝尝。”

“谢谢吴校长。”

“不要客气。我也谢谢你的桃子。你放心,能帮的忙我会帮。我快退休了,只希望每天睡个安稳觉。”

高梧桐拎起塑料袋出了校长室,经过拐角处时把信封掏出来一看,是前晚他装钱的信封,封口还完好如初。

过了一周,九十五班的毕业生综合量化评分结果出来了。

柳溪月得分最高,比第二名高三分,比第三名高五分。政教处要赵磐石从前三名中推荐一名优秀毕业生,赵磐石推荐了柳溪月。班主任评分一项,赵磐石给柳溪月评了最高分。有学生议论不公平。赵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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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所动。

“既然是班主任评分,那这项就是我说了算。”

六月初,学校接到通知,所有地州毕业生必须全部回地州,特别是优秀毕业生,更是一个都不准留在省城,必须回地州工作。

高梧桐空欢喜一场,更无脸再去找柳溪月。

六月中旬,毕业生们便开始慌着收拾整理铺盖行李,心急一点的,已提前把衣服和书等部分物品往家里送。校园里到处弥漫着离别的气息,古旧的四合院更是显得伤感凄迷。雨后滴滴嗒嗒的水滴,像止不住的泪珠。

毕业生还可以参加一次普通话测评。这是在校的最后一次测评,自愿参加。全年级有五人达到一级甲等。九十五班最差的三个同学都已达到二级乙等,其余一半人达到了一级乙等,另一半二级甲等。不少同学都想再冲刺一下,争取再往上考。二乙的想考二甲,二甲的想考一乙,一乙的还想再试试一甲。

高梧桐教九十五班语文和语音,最后的语音课也就由他来上。

时间定星期三上午,共四节课。学生自己决定上不上。

上课铃响,高梧桐低头翻着教案,按惯例说道:

“上课。”

“起立。”

袁春竹大声说完,高梧桐习惯性地刚要说“请坐”,却发现没一个人站起来,还一起斜睖着他,脸上满是轻蔑与鄙夷。高梧桐一点计较的心思也没有,瞟了一眼空着的柳溪月座位,拿起教案开始讲课。

第四节课开始,柳溪月还是没有出现。她已经考过了一乙,高梧桐很希望她冲刺一甲,她也曾说过还想再试试,看样子是放弃了。看样子永远不会再来了。高梧桐心情黯淡至极,失望之际又自责起来。

“如果不是我上语音课,她也许不会放弃。”

下课临近,高梧桐低头整理教案,检查是否漏了内容。

“啪”的一声,高梧桐突然感觉头被什么砸中,一股液体从脑门滑了下来,伴随着一阵浓烈的腥气味。几滴黄色液体混杂着透明液体落到讲台上。仔细一看,是蛋黄蛋清。刚要抬头,一个番茄落到头上,水汁四溅。

(本章完)

第145章 就让往事随风而逝

高梧桐大怒欲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她们是为柳溪月而恨他,是为柳溪月出气,怒气又消失了,一点发作的心情也没有,只是伤感地想:如果这样能让她高兴点,那就只管扔吧,越多越好。他默默把教案教材放到抽屉里,继续低着头,既不遮挡也不避让,像麻木了一样。

一些东西紧接着飞过来,有鸡蛋 、番茄、香蕉皮、白菜叶等等。有的落到讲台上,有的落到肩膀上,有的落到脖子上。一个番茄和一个鸡蛋同时砸到了他头上,教室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高梧桐还是没有反应,依然低着头,像个自愿接受惩罚的罪人。他不躲避,心里反而好受了点,但接着想到三年最后一节课柳溪月都不愿意露个面,又悲从中来,心痛得手抖,忍不住泪流满面。

又有两个鸡蛋飞过来后,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

“打哭了。”有人小声道。

“活该!”“装佯!”“虚伪!”“骗子!”

“玩腻了就另寻新欢,薄情寡义!”

“我们好心成全,竟然敢先变心!”

“不能放过他,必须负责到底!”

“搞乱啦,不能再叫他负责了,是柳溪月不要他了。”

“装什么痴情,自作自受。”

“……”

“事情也许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也许有什么苦衷。”

“我们究竟做对了没有?”

“唉!”

“……”

高梧桐甘受惩罚的逆来顺受打乱了众人的计划。以前她们就不怎么怕他,要毕业了就更没什么顾忌。如果高梧桐大发雷霆,她们会更加斗志昂扬,针锋相对,嘲讽挖苦,极尽所能抨击他。但高梧桐偏偏愿打愿挨。

众人的兴奋劲突然消失殆尽,相互看看,一个个没意思起来。

下课铃响了。全班逃难似的纷纷背起包,争先恐后往门口走。经过讲台时,有的低着头快步溜,有的不好意思地对高梧桐笑笑。

“高老师,对不起,再见!”

兰陵美吃完午饭回到宿舍,柳溪月正坐在床边收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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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

“高梧桐被打哭了,真解气!”

兰陵美话音刚落,朱阁绮冷笑一声。

“你骗谁?用刀捅他也不会哭,他是哭柳溪月没去上三年的最后一节课。‘多情反被无情恼’,真是何苦?”

“你扔鸡蛋没有?舍不得吧。”

“我恨不得扔砖头。”

兰陵美哈哈大笑。

柳溪月呆呆看着窗外,局外人似的一言不发。

七月八号上午九点正,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中间有一个仪式,毕业班学生代表向任课教师鞠躬致谢。

九十五班的代表是袁春竹和柳溪月。主席台上,教过这一届的全体教师和相关人员站成一排面向台下,学生代表则背对台下,一人面对一位教师。礼仪队学生引导排队时,把袁春竹排了对着高梧桐,柳溪月对着赵磐石。高梧桐见柳溪月冷冰冰的样子,想多看几眼又不敢。

仪式快要开始时,柳溪月突然把袁春竹往自己位置一拉,同时换到她的位置上,自己面对着高梧桐。四目相对,柳溪月粲然一笑,高梧桐避开她的目光,伤感刺心。仪式开始,鞠躬结束,学生代表齐声致谢辞。柳溪月合着众人,对高梧桐微笑道:“高老师,谢谢你三年来的教诲。谢谢!”

声音客气礼貌、庄重典雅,几乎没有一丝感情。高梧桐呆了呆,惨然一笑,千言万语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睛湿润,急忙转头抹了抹眼睛。柳溪月见状,心痛难忍悄悄掐了掐自己的胸口。

毕业典礼结束后,全班到教室集中开最后一次班会。

顾香茗看见黑板上的“九十五班最后一次班会”几个大字,哽咽几许抽泣起来。像会传染似的,紧接着便有人抹眼淌泪啜泣起来。

赵磐石说了一些杂事后,顿了顿故作轻松地笑笑。

“我们班教室和宿舍都丢失过东西,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人借走的,保卫科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我很希望是外来人员或者其它班的,但又不能百分之百肯定。现在马上就要散伙了,我想把这事做个彻底了结。”

教室里安静下来,一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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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赵磐石。

“三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今日一别,各奔东西,以后重逢的机会非常渺茫。无论以前有过什么不愉快,我希望大家都能冰释前嫌。如果我们班真有私拿同学钱物的人,我相信她也是一时糊涂。我希望丢失过钱物的同学表个态,原谅一时糊涂的同学,丢失的东西,就当是做善事,为自己积德。我也希望一时糊涂的同学,从此解脱,彻底忘掉那过去,心地光明地开始新的生活。丢失过东西的同学,愿意表个态的请站起来。”

赵磐石话音刚落,兰陵美站了起来。

“我丢失过两百元,我曾经大骂过,我表示歉意。无论是谁急用借走忘记了还,我都原谅她。如果那两百元曾对她有些用处,我很高兴。希望他从此不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永远把它忘记,坦然开始新的生活。”

兰陵美坐下,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袁春竹等几个同学接着做了表态。每一个同学说完,全班都热烈鼓掌。站起来的一个个同学,心里似乎也卸下了个负担,显得轻松怡然。

柳溪月站了起来。她在教室里前后丢失过三百元。在即将各奔东西的最后时刻,赵磐石给大家这样一个机会,她赞赏又感动。她早已忘了那三百元钱,但还是很乐意说几句。

“我放在书包里的钱,在教室里消失过几次,无论是谁捡到或急用忘了还,我都不介意,我都原谅她。如果那钱曾帮她解决了什么问题,我很高兴。同学一场,我衷心希望她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此地一别,就让那些事随风而逝。无论她是谁,我都祝她工作顺利,一生幸福。”

又有三个同学表过态后,教室里安静下来,目光聚向赵磐石。

赵磐石眼睛湿润,缓缓扫视教室两遍,大声道:

“同学们,现在我宣布九十五班最后一件事,永远的最后一件事。九十五班正式终结,再见,祝同学们一路顺风,万事如意!”

教室里沉寂片刻,一阵狂乱的掌声过后,响起了肆无忌惮的哭声,吼叫声。有的泪眼婆娑,有的扑在桌上嚎啕大哭,有的相拥而泣,有的紧紧拥抱,有的泪如雨下后又莫名其妙笑起来。

(本章完)

第146章 你是爱他胜过爱自己

离开教室,柳溪月和兰陵美来到球场上,默默东张西望一番后到樱花池边绕了一圈,又慢慢踱到桂花林里,在那条最喜欢的长椅上坐下。

静静坐了一会儿后,兰陵美摘了一片嫩叶卡到到柳溪月左额角头发上。

“刚才表态很精彩,恭喜恭喜。”

“有话直说。”

“对同学宽宏大量,对他却不肯原谅。”

“他又没拿走我什么。”

“真的?”

“拿走什么了?”

“你的心。”

“所以我不可能原谅他。”

“不过你们也扯平了。”

“我可没拿走他什么。”

“你也拿走了他的心。”

“陵美,这三年,我很高兴认识你,又头疼认识你。”

“后悔还来得及。”

“我永远不会后悔。”

“你也永远不会后悔认识他。”

“能不能说点别的?”

“能不能念点旧情?”

柳溪月把两只耳朵蒙上,兰陵美又把她的手扯下来。

“就因为他去相亲,所以你就和他分手,我看没那么简单。”

“还要多复杂?”

“还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肯说真话?”

柳溪月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他两次去相亲,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我没法留在三江,毕业只能回千河,我不喜欢两地分居。他对我的清白有疑问,我不希望他带着遗憾和我生活一辈子。”

兰陵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清白不清白,验证机会多的是。你不一定非要回千河,三江民办幼儿园来要人的很多,以你的条件随意选。婚后也许会很艰难,但只要他有口饭吃,绝对会分你半口,甚至嚼了喂你。他去相亲确实是面子上磨不过去。那人条件也许比你好,又很喜欢他,但他爱的是你。”

“我已经不爱他了。”

“你不是不爱他,你是爱他胜过爱自己。你怕给他惹麻烦,你怕成为他的负担。你想成全他。但感动永远不等于心动。”

“我希望他幸福,希望他成功,希望他开心如意,希望他实现梦想。如果有人比我更能帮助他实现梦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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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离开。如果他记得我,这样做是值得的;如果他忘了我,这样做是明智的。如果他深爱我,他会明白我的心。”

“我不知道你是变成熟了,还是更单纯了。关键是你忘得了他吗?”

“忘不了又能怎么样?这四年,他让我饱尝爱的欢喜,也让我心痛至极,想起来就爱恨交织。但我还是深深庆幸,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一个怦然心动的人。希望时间会冲淡一切。”

七月十日晚上,宿舍里的人意外聚齐。按照学校的毕业安排,明天开始办理毕业手续,各项事务交结完毕,领了毕业证就可以离校了。

柳溪月坐在床边收折衣服,不时瞟一眼黑沉沉的窗外。

朱阁绮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

“这是罗教官托我转交给你的信。”

柳溪月犹豫几许接过一看,牛皮纸信封上印着红色的军校名称和邮政编码,信封正面居中位置工工整整写了三个大字:柳溪月。后面有两个稍小的字:亲启。

“请你还给他吧。”

“你不看一看,我不好交待。”

“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他可一直没忘记你。”

“自寻烦恼。”

“你真幸运,总是不断有人喜欢你。”

柳溪月撕开信封口,里面有一张信笺和有一张照片。信笺上只写着一句话:你好,请问能否告诉我你将去哪里工作?

照片上是个身着军礼服的青年军官,脸盘棱角分明、英俊威武、气宇轩昂,身材修长、结实挺拔,冷峻内敛中散发着淡淡的书卷气,肩上的两颗星星衬得人更加英姿勃发。柳溪月凝视着照片笑笑。

“是个帅哥嘛。”

“我看看,”兰陵美从上床下到地上,接过照片端详一番,“确实是个帅哥,看起来很有前途,收下吧,正好填补你的寂寞空虚。”

“他现在是中尉,”朱阁绮道,“工作后很快就可以升为上尉。好几个人都说,按他现在的表现,大有可能成为将军。教师呢,天天吃粉笔灰,双腿u腿静脉 曲张,即使再努力,混到头也就是个校长,前途渺茫毫无希望。”

兰陵美把照片还给柳溪月,夸张地上下打量一番,竖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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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你确实有将军夫人的福相,机不可失啊。”

“军官的吃穿住全部免费,”朱阁绮道,“每个月还有工资,并且比地方高一级,家属还可以随军。以后即使转业,军官去的单位也不会差到哪里。教师呢,清水衙门里混一辈子。语文教师也许能写出几本书来,但又有什么用?图书馆那么多书,有几个人看?女人结婚后,基本上每天就是洗衣做饭照顾孩子应付工作,要想出人头地只能靠丈夫。如果丈夫是个窝囊废,一辈子就没希望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无所谓,等结了婚,那寒酸困顿会让你苦不堪言,窝心一辈子。上学时天真烂漫没错,但结婚一定要现实。其实只要观察一下周围的人,事实都明摆着。”

兰陵美使劲拍了几下巴掌,竖起大拇指。

“高论高论,哪来的?罗教官教的?”

“别管哪里来的,你只要看有没有道理。”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想去找个军官了。柳溪月,你把那酸木头蹬掉很明智。他有什么本事?甜言蜜语谁不会说?反正都是空话假话。再说是他先对不住你,根本不值得留恋。人生短暂,再苦别人也不能苦自己。现实一点。罗教官这是在向你表白,给人家点回复,也许你和他真有缘呢。”

柳溪月听到“有缘”两个字,心里一阵刺痛,把照片放回信封递给朱阁绮,看淡一切似的笑笑。

“阁绮,请你还给他,就说多谢关心。”

“就这么点回复,你拿定主意了?”

“对。就这样。谢谢你。”

“你还是放不下高梧桐。”

“我和他已没任何关系了。”

“以后也不来往了?”

“已经一刀两断了。”

“只怕藕断丝连。”

“你们聊,我有点累,想躺会儿。”

柳溪月脱鞋上床放下蚊帐,侧身向里躺下,拉被子蒙头盖上。

过了一会儿,兰陵美把柳溪月的蚊帐拉开一条缝,头伸到里面,把她头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凑到她脸旁。柳溪月泪流满面,正无声啜泣。

兰陵美呆了呆,摸摸枕巾,已淋湿几处。兰陵美心酸又茫然,轻轻叹了口气,把被子又拉了盖在她头上。

(本章完)

第147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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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日早上,柳溪月离校回家。

高梧桐赶到南部客运站,柳溪月正在客车附近和一个女生说话。那女生也是幼师毕业生,见高梧桐走来,笑着问了声好悄然而去。

柳溪月意外又有预感,心潮起伏一番后淡淡地笑笑。

“高老师,您好。”

高梧桐一听那礼貌客气的话音,瞬间泪水盈眶,急忙背转身。

曾几何时,彼此是那么亲密无间心心相映,而今却仿佛隔了一条深深的鸿沟,只能隔着深渊相望说话。心还紧紧相连,却被无形的距离远远隔开,痛得几欲痉挛。高梧桐抹了抹眼泪,重又转过身来。

“你好。”话音未落,不争气的眼泪又满眶了。

柳溪月装作没看见,悄悄掐了掐自己胸口,心里道:

“你别怪我无情,不是我不爱你,我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为你的梦想考虑。我越爱你,越希望你好。我明白你的心意,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我的心意。”

两人默默相望,曾经话多得说不完,而今却措词困难像初次见面。

“高老师,谢谢您来送我。车快要开了,请您回去吧。祝高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早日喜结良缘。”

“我也应该祝你喜结良缘吗?”

“好啊,谢谢。”

“月儿,你就要走了,你究竟怎么想的,求求你告诉我。”

高梧桐满脸哀伤。柳溪月心软了。

“你两次去相亲,动摇了我对你的信心,让我很不踏实。你怀疑我的清白,更让我难过。我怀疑我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应该去找更有助于你实现梦想的人。”

“去相亲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从没怀疑过你的清白。月儿,无论你怎么想,我始终坚信,你永远是我最好的选择。”

“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最现实的一点,我没能力留在三江,你也没能力帮我留在三江。我的户口总不能老悬着,最终还是要转回千河。按现在的规定,孩子户口只能跟女方,即使我愿意去民办幼儿园工作,我也受不了孩子所要面对的处境。我在乎你,所以我要考虑这些东西。这是我的真心话,你不要怪我。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知道自己的心意,但现实摆在面前,我们逃避不了。”

高梧桐无言以对,只感到自己卑微如蝼蚁,无能得抬不起头来。那潇洒的谈吐,那风流倜傥的气质,像彩色纸屑糊制的精美衣裳,瞬间被风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苍白无用的灰褐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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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贫贱卑微,那么一文不值。那曾经的甜言蜜语,也仿佛都成了发霉的笑话。他感觉一下子矮得不能再矮,矮得要陷到地里,矮得不配出现在柳溪月面前。

柳溪月抹了把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年后再说吧。这三年,让我们都再好好想一想。我想看看你以外的世界,你也看看我以为的世界。我想自由三年,你也自由三年。这三年,各人过各人的生活,互不干涉,互不妨碍。三年后,如果谁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们就为对方祝福。如果我们还能重逢,都还单身,我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看在三年的情分上,有这必要吗?”

“当然有!”柳溪月玩世不恭地笑笑,“这三年,我们就当玩个相互考验的游戏。我要多认识些男人,老少无所谓,多谈几个男朋友。不要那么惊讶。你谈过很多女朋友,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多谈几个男朋友?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样才对等,才公平。

“三年后我才二十三岁,还年轻,还玩得起。但你就已经二十八了,虽然还不算老,但也不算太年轻了。如果你玩不起,就趁早和你的别墅结婚吧。对你来说,那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这三年,你是自由的。你要结婚要单身都无所谓,都与我无关,你自己看着办。同样,我也是自由的。我的任何决定都与你无关。我嫁人也好,单身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

“你说过我等你两年,你会等我一生,我已经等了两年,我一定要看看你会等我几年。”

“我会等,只怕你等不起。你说会生生世世等我,我也要看看你等得了几年。”

“我至少会等到你结婚那天。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相亲?你早就保证过不去相亲,但还是背着我去相亲。你这是明目张胆的背叛。你践踏我对你的信任。”

“我错了,永远不会那样了,请你再原谅我一次。”

高梧桐泪流满面,哽咽起来。柳溪月心疼又气恨,厉声道:

“你敢在我面前哭出声来,今生今世我永远不会再看你一眼。你有点男人样好不好?如果你三年都等不起,还说什么生生世世等我?如果你等不起,趁早自动退场,我一点也不怪你。如果你今年春节就结婚,我会祝福你。如果你请我,我一定会来参加你的婚礼,看着你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玉坠我还给你,你留着送新娘子。”

柳溪月说完拿出玉坠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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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高梧桐手里。

“你这么绝情,难道是心里有了别人。”

“对!我心里有了别人。”柳溪月怒声道,“你满意了吧?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和你的别墅结婚了。什么三年后再说,何必呢?我们现在就彻底了结,各奔东西,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欠。以前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高梧桐怔了怔,把玉坠塞到柳溪月手里。

“这是你的。我求求你留着。这样我心里好受一点。我太无能,没脸要求你什么。你要看看我以外的世界,这是你的权利。三年以后,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尊重你的选择,绝不会妨碍你。但我心里有过你后,不会再有别人的立足之地了。你只管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高梧桐哀伤地说完,转头抹了抹眼泪。柳溪月凄然一笑。

“好吧,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结婚那天,作为贺礼还给你。”

柳溪月摩挲着玉坠,真想放声大哭。三年来,高梧桐缺点毕露,越来越平凡普通,但她对他却越来越依恋。他的痴情和礼让是她期望的,但又不全是她的期望。他含泪尊重她的选择,她欣慰他对自己的尊重,却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为什么不对她强硬点,是不是已经不再深爱她,还是已经动摇了。

她还想过另外一种结局:如果他死活不让她走,强行把她拽出车站带回四合院,让她留下来嫁给他,当晚就要她,她也不会死命拒绝。她还是觉得他最适合她。她想要做自己的选择,却又深深怀疑自己的选择。

在她情窦初开时,这个让她怦然心动的人,她怎么忘得了?

发车时间越是临近,她越是感到离不开他。

每一次自我挣扎,心里都流泪不止。

既然有缘相识,为什么还有分离?

柳溪月把玉坠放入包里,强忍泪水笑笑。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三年以内,不准来找我,也不准叫着幼师的熟人来找我,即使偶然遇到,不是在共同的熟人面前,也不准表现出认识我。其他的,就三年以后再说吧。”

“我一定做到。”

“如果你再食言,我永远不会再看你一眼。”

“我一定做到。”

“如果有缘,我们会再次重逢。如果无缘,就听天由命。”

“一定会重逢的。”

客车远去,高梧桐捶捶胸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

(本章完)

第148章 让江水冲走心里的伤感

暑假开始没几天,考前辅导班开始上课,高梧桐负责普通话培训。

培训班结束休息了三天,郊县招生开始,高梧桐编在第二招生组,随组跑三个县,负责普通话面试。招生完成,暑假也快结束了。

八月三十一日早上九点,全校教职工集中开会。接下来是全体班主任会,新老班主任都参加。高梧桐推脱不掉,答应接手一个新生班。班主任会结束,新班主任选班。今年和上两年一样,还是招五个班。白香穗指指会议桌上的五捆学籍档案:“你们自己随手提一捆,碰着哪班算哪班。”

两个女老师各提了一捆后,高梧桐提了一捆,白香穗看了看。

“一一八班,好数字,祝贺你,高老师!”

下午无事,高梧桐到教研室看学籍档案,想先琢磨一下哪些人适合当班委。一个叫黄华珍的学生引起了他的注意。黄华珍在万溪中学上过两年学,母亲潘金秀是县一小校长,家住千河县城。

“会不会就是万溪中学的潘金秀?”

九月一日新生报到,潘金秀果真出现了,正是黄华珍的妈妈。

当天晚上,潘金秀和丈夫带了些土特产到四合院找高梧桐,说是别人送的,他们借花献佛,要高梧桐收下。

“你们放心,心意我心领了,东西就免了。”

推来让去,高梧桐坚决不收。潘金秀有些着恼。

“你看不上这些,过几天我叫溪月重新送一份来。”

“你最近见过她?”

“岂止见过,这个假期经常见,以后更是要天天见。”

“她还好吧。”

“你再客气,我就真叫溪月跑一趟。”

高梧桐左右为难起来。潘金秀掐住高梧桐七寸似的笑笑,示意丈夫把大纸箱往不显眼处放。高梧桐不敢再拒绝,找纸杯冲水泡茶。

“请坐下喝杯茶。”

“这就对了嘛。”

潘金秀和丈夫在竹椅上坐下。高梧桐在写字台前坐下,随意似的把那个梧桐叶形状相框往里移了移。潘金秀看在眼里,感慨地笑笑。

“人生自是有情痴,有缘自有有缘苦。”

“潘老师也喜欢古诗词?”

“说不上喜欢,偶尔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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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

“黄华珍文化分不错,面试成绩也很好,你们很会教育。”

“面试多亏了溪月帮忙辅导,辛苦了她二十来天。”

“她工作单位定了没有?”

潘金秀起身走到写字台旁,拿起梧桐叶相框看了看又坐下。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不了她。她工作定在县一小,我想方设法把她要过去的。我去年调到县一小当校长。原来考虑让她教音乐,但她更喜欢教语文,就随她了。没想到假期里就用上了。今年我要了七个毕业生,大部分是州师范的,柳溪月最不错。”

“那就请潘老师多关照了。”

“你刚才竟然想拒收我的东西,太不识时务了。”

“我才应该送你点什么。”

“为什么?黄华珍是我女儿,柳溪月是你什么人?”

“这个,这个……”高梧桐窘迫地笑笑,“是我的学生。”

“不要再客气了。你俩怎么了?”

“有点误会。”

“我本来很反感这种事,但你俩确实有点特殊。你们都还是学生时就认识了。她初三时突然发生转变,发奋努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可以说是你促成的。你俩很有缘,好事多磨,慢慢来。”

“谢谢潘老师理解。”

回到千河县后,柳溪月在外婆家住了下来,去教育局报到后便回家等分配消息。柳宗凯问她想去幼儿园还是小学。柳溪月说能去小学最好。柳宗凯说那就去县一小,全县最好的小学。柳溪月已知道潘金秀在县一小当校长,想到以后将在自己班主任手下工作,心里的飘忽少了一些。

回到万溪镇的第二天下午,柳溪月沿街闲逛。

熟悉的街道、房舍、摊点、树木、蓝天白云、猫狗鸟鸣,散发着一种新的风貌。她走走停停,心里不时涌起阵阵久别重逢的喜悦。她出生在这里,曾以为自己的归宿不在这里,现在想来,那想法也许为时过早。

热闹的地方逛完,不知不觉到了万溪中学门口。大门紧闭,只有嵌在大门上的小门开着。走进校园,路边那砖砌的双面黑板还在,当年每天与高梧桐相遇的花坛,似乎还有他的身影,还有自己稚嫩灿烂的微笑。那是四年前的事,却又近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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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那情景多么美好,心却痛楚无比。她远远望着,实在不敢走到那位置,怕忍不住掉眼泪。

离开学校,她想着应该回家了,脚却不听使唤似的往江边走,整个人就像分裂成了两个,有一个总是违拗她的理智。沿江而上,到了她与高梧桐丝巾换书的地方。想当初,喜欢一个人,痴狂中居然还能灵机一动,想来真是有点心惊。江水滚滚,物是人非,三年多时光,江水还是没有冲淡那一幕幕回忆。望着奔涌而去的江水,她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江水带不走的,就让这泪水带走吧。

回到家里,柳溪明问她去哪里逛了。

“江边,让江水从心上流过,冲走一些东西。”

“进到心里的东西,永远也冲不走。”

柳溪月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勉强笑笑。

“哥,我脸没写着字吧?”

“没有,写在你心里。”

“什么字?”

“你自己知道。”

过了几天,柳宗凯告诉柳溪月,潘金秀请她帮忙辅导黄华珍音乐舞蹈普通话。柳溪月于是又回到县城外婆家,每天去青少年宫辅导黄华珍。潘金秀和青少年宫主任很熟,在里面借到一个带钢琴的房间,还可以在空闲时间使用舞蹈教室。

自从回到千河县,柳溪月尽量不去想与高梧桐有关的事,期望在时间的流逝中淡忘掉他。虽然还会心痛,但在繁忙中已开始消退。慢慢地,她也认为能忘记高梧桐了,不免为自己的抉择而惊喜庆幸,为自己的利他而凛生几分自豪。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那么喜欢他。

她高兴自己终于解脱,于是开始考虑把相关的物品清理掉,和那些往事做个彻底了断。要清理的物品主要是信件、照片、衣服和玩具。

离校前一周,她就想把这些东西丢垃圾桶,想来想去又没丢,其中一个理由,是怕高梧桐碰巧看见难过。临走前一天晚上,她把相关信件整理出来打算烧掉,正犹豫发呆时,兰陵美看见了,哈哈一笑。

“送给我卖废纸吧。”

“你的打火机还在不在?”

“很好,一烧了无痕,还可以看美丽的火焰。”

柳溪月手哆嗦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摩挲着信件。

(本章完)

第149章 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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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连撒娇的资格都没了

赵磐石哈哈大笑。

“怎么会呢。”

“林老师、张老师他们还好吧?”

“都还好。林老师谈了个女朋友,叫袁媛,每次他说起来,听着就像在叫‘爷爷’,太好笑了。哈哈哈。”

“杨老师、白老师也好吧?”

“都好。”

柳溪月一连问了好几个老师,就是没有问到高梧桐,赵磐石东拉西扯提到不少老师,就是没提到高梧桐。柳溪月微笑看着赵磐石,目光里充满了期待。赵磐石像没知觉似的,也微笑看着她。柳溪月无奈地笑笑。

“赵老师,他还好吧?”

“他是谁?”

“还会是谁啊?赵老师。”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他了。”

“他还好吧?”

“过得很开心。”

柳溪月欣慰地笑笑,随即又满是失落。

“开心就好。”

“你根本想不到他有多开心。七月中旬学生走完后,他时不时会去我们班教室,摸着你坐过的课桌掉眼泪,还会去二舍窗口,看着靠窗那张床发呆。杨老师要帮他介绍个女朋友,他根本没兴趣,说要等某人结婚后才考虑,经常抑郁寡欢整天不出门,真是开心极了。哈哈哈!”

柳溪月呆了呆,勉强笑笑。

“可能是闲得无聊,新生入学后,应该就不会那样了。”

“你可能恨他不为你的工作想办法,其实他能做的都做了,但时势不由人,他也是黔驴技穷了。唉,为了帮你找单位,他简直是斯文扫地,送礼求人,卑躬屈膝,清高荡然无存。唉,我从没想到他为了一个人会这样。”

“所以我不应该拖累他。”

“那个帅哥不错,什么时候结婚?”

“一个初中同学,比较谈得来。”

“这样的人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赶快办了吧。”

柳溪月凝视赵磐石几许,轻轻叹了口气。

“赵老师,你就是喜欢开玩笑。”

“我是为你着想,也是为他着想。”

“谢谢赵老师。请你还是多为他着想吧。”

“已经不可救药了,让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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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自灭。”

柳溪月笑笑不说话。赵磐石端起酒杯示意。

“干杯,祝你早日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祝赵老师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全家幸福!”

柳溪月告辞而去。赵磐石和学员说话之际偶尔一瞥,那张桌子已经空无一人。桌子上,还放着那把红玫瑰。

九月开学后,柳溪月教一年级两个班语文,兼任一(3)班班主任。

她对当班主任没信心,向潘金秀要求缓两年再当。潘金秀不同意。

“你这个年龄,最容易和学生打成一片,学生喜欢你,就会听你的话。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肯定没问题。我对你充满信心。”

虽然底气不足,柳溪月还是硬着头皮上阵了。注册报到那天,要收五元学杂费。为了节省时间,她先按名册把所有收据开好,报到一个便把收据发给家长。全部报到完毕。柳溪月清点学杂费,发现少二十五元。柳溪月问哪位家长忘了交学杂费?个个家长举着收据说交了。柳溪月不好意思再问,说自己可能数错了,下去再数数。她确信有五个家长没交,但收据已经发给家长,只好自认倒霉。

五点多从学校出来,她很想找个人说说心中的郁闷。倒不是心疼那点钱,而是愤懑家长的行为。跟谁说呢?兰陵美远在天边,告诉父母又怕引得他们不安。想来想去,可以毫无顾忌,哭笑无拘,一吐为快的人还是那个骗子。微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她又怀念起他的怀抱来。紧贴着他的心,知道那心里有她,她别无所求地心安踏实。不止暖和舒服,还能平和她的烦躁,消解她的郁闷,抚慰她的疲惫,温润她心里的世态炎凉。

她好怀念他的拥抱,但那已经成为过去。

从第一节课开始,学生们便喜欢上了她,夸她漂亮,夸她声音好听得像音乐,夸她笑起来像晴朗的天空。学生们天真无邪的笑脸、纯真直白的喜爱,转眼间便冲淡了她心中的不快。教师节那天早上有节语文课,她刚进教室,班长便喊“起立,鞠躬。”,然后是整齐热烈的叫喊:“柳老师,教师节快乐!”她喜不自禁笑笑,让学生们坐下,一瞥讲桌,堆得满满的。

她再三要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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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们把礼物带回去,学生们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下午放学后,那些礼物全部堆到了她办公桌上,椅子上也放了不少。

她找了个大袋子拎回外婆家,说是学生送她的教师节礼物。

外婆外公连连夸赞。

晚上,她打电话告诉了杨岚芝。高兴之余,她又感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缺憾。上床躺下,她忽然反应过来,她很想告诉一个人,但却没法告诉。她忽然意识到:对家里人,她希望尽量带给他们好消息,而对那个骗子,则是好消息坏消息都想告诉他,让他分享她的喜悦和悲伤,得到他的安慰与鼓励。按理说家人更亲,但她似乎对他更无忌讳,什么都可以说。

中秋节那晚,柳溪月在外婆家过。三个舅舅携家人全部到齐。

柳溪月与表妹表弟们年龄相近,却没有多少话说。她已经是老师,而表妹表弟们还是学生。舅舅们问她工作情况,表妹表弟们像没听见。问她有男朋友没有?几个表妹表弟纷纷凑过来听。

柳溪月笑笑说没有。问她读书时谈过没有?柳溪月说那时还不太懂事。

上高三的一个表妹不相信地笑笑,拍了拍正忙着啃鸡腿的小表弟肩膀。

“表姐不懂事?这个三年级小学生才不懂事呢。你看看,满嘴的油都不知道揩一揩。”

表妹们很自然地跟大人们笑闹撒娇,柳溪月微笑看着,就像在看自己班上的小学生。自从参加工作以来,她发现自己连撒娇的资格都没了。先不说别人的反应,首先她自己就感到别扭。一个当老师的人,撒娇似乎很不合时宜。然而她又怀念可以随便撒娇的美好感觉。还可以跟什么人撒娇呢?跟父母当然可以,但她已不是小孩子,一天比一天难为情了。怅惘之中,柳溪月不禁想:有个一辈子可以随意撒娇的人多好啊!

她曾有过这么一个人,但现在没了。

睡前临窗望月,柳溪月不愿想高梧桐,往事还是把他带了出来。特别是第一次牵手的那个中秋节晚上,每一个细节都不请自来,宛如昨天。

“这个骗子在做什么呢?”

痴迷留恋中一惊,又气恨自己。

“唉,我为什么又想到他?”

(本章完)

第151章 一辈子可以随意撒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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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别君花落又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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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用你要挟他,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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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爱上一个人无关时间长短

“多大年纪?”

“比我大五岁,成熟却不老气。”

“小心她女朋友突然出现,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他。上天对我太好了!”

“娃娃的名字都取好了吧。”

沈秋雨羞怯地笑笑。

“我还想过老了以后,两人一起带孙孙玩呢。”

“才认识几天,小心是错觉。”

“爱上一个人无关时间长短,一瞥胜过千年万年。”

“你醒醒吧,一个在三江,一个在千河,相隔几百里。”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愿意跟他去三江,调不成公办学校,就去民办学校,实在困难,就找我爸赞助,他说过将来要给我半个旅店做嫁妆。”

“如此辛苦又倒贴,值吗?”

“我也说不清,只是很眷恋很难忘那心动的感觉。那独一无二的欢喜与美好,不是靠辛苦和钱就能拥有,而是要和那独一无二的人在一起才会产生。让我感动的人很多,但让我心动的人却还是第一次遇到。那感觉太难得了,身心愉悦得无法形容。我现在才发现:心里有个喜欢的人,有个思念的人是多么幸福快乐!”

沈秋雨满脸陶醉与甜蜜,柳溪月满腹酸楚似要胀 破胸膛。

“哪天带来我看看,帮你把把关。”

过了几天,柳溪月转了一张请柬给沈秋雨。

一个数学老师定在腊月结婚,请她光临。沈秋雨苦起脸。

“又是一张派款单,见着你就没好事。”

“好心不得好报,你再仔细看看请柬。”

“请什么双福,我还是单身一人呢。”

“叫着你的高老师去,不就是双福了。”

“我是想叫着他去,但他未必会来,也未必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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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试探一下呀。如果他来,你就说请他帮忙,特别申明只是凑个数,陪着白吃一顿,没别的意思。如果他找理由拒绝,会显得他有别的意思。反之就说明他还是在乎你的。你们已经很熟络了,作为朋友请他帮个忙,他很难拒绝。”

“他似乎就是这脾气,你好像很了解他,太奇怪了。”

“你敢再怀疑姐,以后不帮你出主意了。”

“溪月姐,我太想送你个猪头了。”

“我喜欢大象。”

“为什么?”

“有两根象牙。”

“我只买得起两根葱。”

“事成后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暑假开始不久,高梧桐到了千河县。

两天后的傍晚,高梧桐刚出旅馆大门,沈秋雨迎了过来。

“到了千河也不来找我,是不是怕我影响你?”

“我才怕影响你呢。”

“影响我什么?”

“影响你交男朋友。”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蜚短流长,人言可畏。”

“你这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干脆好人做到底,当我男朋友算了。”

“你太喜欢开玩笑了。我当你叔叔还差不多。”

“你说得对。我才不应该爱上你这种人呢。迂腐过时,不切实际,文绉绉酸溜溜,总是生活在梦里。你也不要想多了,我只是喜欢和你自由乱侃,胡乱瞎掰,放松放松而已。”

“就像老朋友一样?”

“当然。”

“那太好了。”

“老朋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过段时间要参加一个同事婚礼,我不想一个人去,请你陪我去,报酬就是我出钱你白吃一顿。事先声明,没别的意思,就是请你临时假扮我男朋友,让那些同事羡慕羡慕,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反正我不会爱上你,你也不会爱上我,只是朋友间帮个忙。作为老朋友,你不会拒绝吧?”

“你好会说话啊。”

“如果你不帮这个忙,过几天就得换旅馆。”

“你是旅馆主人?”

“像不像?”

“看来我是非得去白吃一顿了。有什么要求?”

“装模作样配合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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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很想见到她又怕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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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情到深处不由人

柳溪月愣了愣,把另外一瓶白酒拿了放到高梧桐面前。

“多喝几瓶,酒喝多了对肝胃有好处。”

“还有你想不到的好处。”

“什么好处?”

“一醉解千愁。”

高梧桐连喝两杯后又倒满一杯。柳溪月恨恨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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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如此好喝,我也来喝几杯。”

柳溪月拿过另一瓶白酒,汩汩倒满一杯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两杯。第三杯刚要倒满时,高梧桐一下子把她手里的酒瓶夺过去放在自己旁边。柳溪月伸手抢酒瓶,高梧桐虎着脸把她的手挡了回去。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端起酒杯朝高梧桐一泼,洒得高梧桐满头满脸,衣服上也湿了几处。

“高老师,对不起,喝多了。”

“我也喝多了,请多多包涵。”

高梧桐解开西装纽扣,看酒是否洇到衬衫上。柳溪月一看那衬衫,领口已经磨破,胸前口袋上方豁然绣着“柳—溪—月”图案。

柳溪月鼻子一酸,低头不语。其他人莫名其妙又不知所以然,便当作没看见,自吃自饭,饱了后说有点事要先走便离开了。

一桌人很快只剩了沈秋雨、柳溪月和高梧桐。

沈秋雨不动声色悄悄打量两人,深感自己估计错误。她说偶然认识高梧桐,其实可以说是偶然重逢。因为早在四年前,在万溪中学她就已经见过高梧桐。她之所以跟柳溪月说是偶然认识,主要是因为高梧桐一直没认出她。高梧桐在万溪中学实习那学期,她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能见到他的身影。她故意和他相遇过好几次,但高梧桐始终没正眼看过她,仿佛她是身边吹过的一阵风,或是街上走过的行人。

她不死心,正考虑大着胆子和他打招呼时,突然发现他和柳溪月在定时定点相遇。那一刻,她胸口像被狠狠扎了一刀,仿佛整个世界的美好都在离自己远去。消沉了两周后,她又振作起来,比以前更加勤奋。她要在学习上远远胜过柳溪月。如果柳溪月什么学校也考不上,说不定她还有一丝希望。但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溪月突然刻苦得像换了个人,成绩突飞猛进,不但追上她又超过了她,中考还考了年级第一。而她只考了年级第三名。她忘不了高梧桐,却不再抱什么希望,只把他作为一片偶然飘过的云去回味。

她知道柳溪月考上了省幼师,但不知道高梧桐毕业后去了那里。

岗前培训见到柳溪月,往事又冒了出来,但已不再心痛。她曾以为柳溪月和高梧桐会在省城走到一起,但柳溪月毕业又回了千河县,说明两人无论如何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虽然她感觉不那么正大光明,但心里还是横生几分幸灾乐祸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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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到高梧桐,沈秋雨简直不敢相信。虽然时隔四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气质依旧却多了成熟与稳重,让人喜爱又信赖。她把这看成是天赐缘分,赴汤蹈火也要抓住这机会。柳溪月不提高梧桐,她就认为两人即使有些过往也已成为过去。从两人今晚的举动来看,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虽然如此,但柳溪月既然不挑明与高梧桐的关系,她也就装做不知道,只要能得到高梧桐,她不介意他的过去。

沈秋雨满腹心事,打量着两人微微一笑。

柳溪月丝毫不知沈秋雨当年曾像她一样痴迷高梧桐。那时她眼里只有高梧桐和学习,而高梧桐眼里似乎也只有她,因此她也就没去注意别的女生。分手时,她要求高梧桐三年内不准来找她,以为他至少要三年后才会出现。没想到他第一年就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和沈秋雨遇在一起。

如果他为她而来,为什么又要和沈秋雨裹搅在一起?

柳溪月想先走,又忍不住想多坐一会儿。她也快一年没见着这个骗子了。他明显瘦了不少,憔悴中散发着沧桑厚重。她以为他已经不那么在乎她了,谁知他还是记着她怕辣,记着她吃木耳过敏,还是怕她喝多,还是不怕被人笑话地护着她。而她自己也很不争气,还记着他怕辣,还是身不由己地担心他喝多了。

历历往事涌上心头,柳溪月感受着高梧桐身上的气息,百感交集。

人声喧嚷中,宾客渐渐散尽,沈秋雨看了看周围。

“人都快散尽了,我们也该走了。”

三人出了酒店大门,罗成杰等在门口。

“溪月,我送你回去。秋雨有人送,我就免劳了。”

“不用了,”柳溪月说着看了高梧桐一眼,“路不远。”

“那怎么行?晚上不安全,要提高警惕。”

“柳老师,”高梧桐道,“有人送一送也好,给人家个机会。”

“那秋雨就交给高老师了。”

“你放心,我一定把她送到家”

高梧桐右手肘抬起,对沈秋雨做出邀挽的姿势。

沈秋雨一把挽住高梧桐的手臂,对柳溪月笑笑。

“溪月姐,改天见。”

罗成杰右手肘抬起,也做出邀挽的姿势。柳溪月笑笑。

“谢谢。我还没喝醉。走吧。”

(本章完)

柳溪月看了一眼高梧桐,戏谑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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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你鬼鬼祟祟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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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朱门富邀请柳溪月看电影。

柳溪月怕遇到高梧桐,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那么巧,便答应了。

朱门富要开车来蕙香小区接,柳溪月婉言拒绝了。

晚上,柳溪月刚到电影院门口,朱门富便笑着迎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大把玫瑰花,往柳溪月面前一递:“溪月,送给你。”

“谢谢。”柳溪月接过花,“这几天忙不忙?”

“如果是你找我,随叫随到,不存在忙不忙的问题。”

“这段时间生意怎么样?”

“昨天有个客户从三江来,年轻漂亮得惊人,做茶叶出口生意,比较认可我家的茶叶,想长期合作。”

“小心骗子。”

“直觉不太像。”

“你经常请我吃饭看电影,小心影响生意。”

“我请你十次,你至少要请我八次,我是很想请你又怕请你。”

“礼尚往来嘛。”

“有空欢迎到我店里坐坐。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别墅,刚拿到钥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装修,你帮我出出主意。”

“成大老板了。”

“我爸出的钱。我本来只想买套大一点的跃层。他不同意,说要买就买别墅,将来做结婚的新房,增值空间也大。我只有两个姐姐,她们结婚后,我爸所有心思都用在我身上了。你手机号是多少?”

“我没用手机。两年的工资才够买呢。”

“我送你一个,这样方便联系。座机找人传话太麻烦了。”

“不用。过年时我爸就说要买个给我,我没要。学校里还没人用,我不想太招摇。你们做生意倒是应该有个。”

“住在你外婆家方不方便?叫你爸给你买套房子,一个人住自由。”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外婆外公很喜欢我,跟他们住在一起,可以相互有个照应,我爸我妈也放心。我很享福呢。每天回去就有饭吃,只要洗洗碗就行了。”

两人进入放映厅找到座位坐下。柳溪月正考虑花怎么放时,身旁忽然响起沈秋雨的声音:“朱哥,你好。溪月姐,你好。”

“秋雨啊,”朱门富笑笑,“如果我姓田,你要叫我铁锅了。”

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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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转头一看愣住了。高梧桐站在旁边,目光迷离,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柳溪月喘了口粗气,把头转向另外一边,见朱门富疑惑地看着自己,便把花束递给他。

沈秋雨亲热地拉拉高梧桐的袖子,指指柳溪月。

“我的同事柳老师,上次做客你见过,还没忘记吧。别发呆了,你已经没机会了,旁边这位帅哥就是护花使者。”

高梧桐“哦”了一声,在柳溪月旁边坐下。

“恭喜柳老师。”

“我也恭喜高老师。秋雨不但漂亮贤惠,善解人意,还乐于助人,帮了我很多忙。高老师真是慧眼识珠。”

“溪月姐你太客气了,我们是相互帮忙。”

电影开始放映,高梧桐眼睛看着荧幕,心却在柳溪月身上,不时用眼角瞟一瞟柳溪月。电影结束,四人来到售票大厅。在明亮的灯光下,朱门富的名牌西装和皮鞋显得雍容华贵,左手腕上的名牌手表和右手腕上的金链子流光溢彩。高梧桐则是半旧的休闲西装、休闲裤,休闲鞋,手上还是那块石英表。朱门富掏出手机大声回电话,一副老板派头。

高梧桐指着一张电影海报,与沈秋雨悄声说着什么。

那一瞬间,柳溪月觉得高梧桐真是寒酸至极。那身衣服,简直看不下去。然而他那平静豁达的微笑,清澈深邃的双眼,略带忧郁的沉思,胸怀向往的坚毅神情,临危不惧帮人却像没发生过似的淡然,又让她无法割舍。

出了电影院大门,朱门富要开车逐个送。

“在电影院里才坐了两小时,不想再坐了。你送溪月姐就行。”

柳溪月看向高梧桐,目光交会,柳溪月笑笑。

“高老师,你送送秋雨。”

“溪月姐,你错了。”沈秋雨一把挽住高梧桐的手,“是我送他,我会把他送到旅馆,帮他盖好被子。”

朱门富一直把柳溪月送到楼下才离开。外婆外公已经睡了。柳溪月把玫瑰花拿到自己房间,插在一个白色圆口花瓶里。红白相衬,鲜红的玫瑰花更加艳丽。洗漱完毕,她又看那玫瑰花,刚才的喜悦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烦躁不安。勉强睡下,整整一夜都在做梦,几次重复梦见高梧桐和沈秋雨睡在一起,她在床边很着急,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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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不出话来,最后急醒了。

第二天上完舞蹈课,柳溪月和沈秋雨在更衣室换衣服。柳溪月心虚地观察沈秋雨,既想找到点她与高梧桐睡过觉的痕迹,又非常害怕找到。

“溪月姐,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

“有几朵桃花,看样子昨晚很幸福。”

“没睡好,折腾了一夜,不过很开心。”

“折腾了一夜?”

柳溪月越想越心慌,不敢再想了。

七夕这天,沈秋雨约柳溪月和高梧桐去湖滨公园玩。

高梧桐顺路买了两束满天星,九点正到了公园门口,见柳溪月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急忙转身往大门侧边躲。

柳溪月早已看见他,气呼呼一声断喝:

“站住。”

高梧桐一听连忙停住不动。

柳溪月走到他面前,霸道地上下前后打量一番。

“你鬼鬼祟祟的躲什么?”

“我怕你认为是来找你,所以暂时回避。”

“你不是来找我,是来找你的新情人。”

高梧桐无奈地笑笑。柳溪月看了看他手里的花。

“买两束花,一心二用还是脚踩两只船?”

“都不是。准备送你一束,送秋雨一束。”

柳溪月一听高梧桐亲切地叫沈秋雨为“秋雨”,心里瞬间妒火乱窜,目光似剑地瞪着高梧桐,冷冷道:

“不准送她,全部送我。”

高梧桐为难地笑笑。柳溪月脸一沉。

“不愿意是不是?好,很好!”

高梧桐见状急忙把两束花合在一起。

“月儿,送给你,七夕快乐。”

柳溪月不接也不吭气。

“溪月,送给你,七夕快乐。”

柳溪月还是不接也不吭气。高梧桐难过地笑笑。

“柳老师,送给你,七夕快乐。”

柳溪月扑哧一笑,接过花闻了闻。

“好漂亮,好香,多谢了!”

高梧桐见柳溪月笑了,也开心地笑了笑。

柳溪月一阵心酸,瞪了高梧桐一眼。

“你傻笑些什么,谁准你笑了?”

(本章完)

第158章 心动的感觉,钱未必能买到

柳溪月瞪了高梧桐一眼,高梧桐一看忙闭上嘴。柳溪月得意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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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师要对你说的话是:你像荷花一样冰清玉洁,亭亭玉立。你的眼睛很美,清澈得像澄净的蓝天,静谧得像阳光和煦的深潭,能言会语像你美丽的红唇。你的声音是人世间最美的音乐,你的笑容是人世间最美的风景。你的善解人意,就像春风化雨。”

高梧桐尴尬脸红,无奈又不敢插嘴,很奇怪自己以前竟然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当着沈秋雨的面,听一遍他都觉得难为情。

沈秋雨开心地笑笑,含情脉脉不停瞟高梧桐。

高梧桐左右为难,尴尬地笑笑,既要照顾沈秋雨的面子,又要看柳溪月的脸色,如履薄冰。柳溪月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高梧桐见柳溪月笑得开心,也跟着笑了笑。柳溪月见他这样,想再恶作剧折腾他的兴致大减,黯然叹了口气,深恨自己心太软。

“溪月姐,高高兴兴的为什么叹气?”

“无人送花给我。”

“只要你愿意,何愁无人送。”

晚上回到外婆家,柳溪月把包放写字台上,蓦然发现今天背的包是幼师时用过的旧包,那时她和高梧桐出去玩,高梧桐经常帮她拎或挎,对这个包非常熟悉。那时高梧桐经常会偷偷放点小零食、小玩意、小纸条等小礼物进去,给她个意外惊喜。在幼师时,她已习惯了他的这种小把戏。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又记起来?”

柳溪月自嘲地笑笑,还是忍不住打开包,习惯性地摸摸那个夹层。

里面果真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支玫瑰花,用亮纸包着,系了一条红色绸带,坠着一小颗纸做的红心。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月儿,节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柳溪月愣住了,她早以为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

白天上卫生间时,她习惯性地把包交给他,大概就是那时了。

柳溪月闻闻花朵,又看小纸条,泪水模糊了双眼。

毕业回到千河不久,朱门富经常约柳溪月吃喝玩乐。

柳溪月有时推脱,有时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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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朱门富经常坚持由他买单,甚至提前与店家约好。柳溪月觉得不妥,有一次直接告诉朱门富:

“你如果再这样,下次我不来了。”

朱门富怕柳溪月生气,便依着她礼尚往来。高梧桐请她吃喝玩乐,她从来不觉得欠他什么,自然得就像柳溪明请她一样,甚至觉得高梧桐就应该请她,吃喝过程中还喜欢胡搅蛮缠,无所顾忌地给他出难题。朱门富请她吃饭,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彬彬有礼,客气周到,含蓄委婉。

柳溪月工资不高,便设法节约着花。柳宗凯知道她和朱门富时不时会去一些高档场所,便经常以各种借口给她钱。柳溪月知道父亲的心意,虽然想着要自立,却还是接受父亲的资助。

第一次去高档餐厅吃饭,豪华典雅的环境,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周到有礼的侍者,给人的感觉如在云端。回想和高梧桐去过的那些餐馆,穷酸鄙陋之感油然而生,很是奇怪那时竟然吃得有滋有味,还快乐无穷。

什么是快乐的人生,这才是快乐的人生。

第二、三次去,感觉也很不错。能比别人享受得起,颇让人得意。快意中又产生欣慰、自豪、满足、心里弥漫着人上人居高临下的自得与兴奋。

和高梧桐在一起,柳溪月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奢华。

去的次数多了,味道和感觉似乎又慢慢变淡了。

同样的东西,高价吃下来后,除了别人的羡慕激起的得意之外,似乎再也产生不了更美好感觉。五十元一罐的可乐,超市里只要两元钱,听着悠扬的钢琴喝过几次后,似乎也没多少意思了。

高档咖啡馆,电影院贵宾厅,ktv贵宾厅,初次去都让人兴奋刺激,让人欢欣赞叹。然而去的次数多了,柳溪月又渐渐感到乏味和无聊。很多人羡慕的享受,为什么会渐渐变得乏味,让人提不起兴趣呢?

思来想去,柳溪月渐渐有所感悟。

再昂贵的食物,也是吃个饱,饱与饱,都是饱。

再刺激的玩乐,感官的兴奋消退后,心还是一样寂寥。

那些纯真的感情体验与经历,并非有钱就能获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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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人对人的感觉,实在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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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难道她男朋友就是……”

柳溪月不敢再想了,勉强笑笑。

“言过其实了。”

“宋美女,你赞不绝口的帅哥呢?”

“应该快到了。我们先点菜。”

客气了几句后,菜谱落到柳溪月手上。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

柳溪月想了想,举高菜谱遮住脸,朱门富关切地问:

“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字有点小,灯光有点刺眼。”

“没关系。慢慢看。”宋娴丽说着一瞥门口,“哦,来了。”

朱门富一看,原来是高梧桐,惊讶地笑笑。

高梧桐愣了愣,对朱门富微微一笑。宋娴丽站起来迎上去,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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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妩媚地笑笑,挽住高梧桐的手,头一斜在他肩上靠了靠。

“朱帅哥,这就是我男朋友高梧桐。怎么样,没骗你吧?”

朱门富哈哈大笑,指了指椅子。

“世界真是太小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偶然邂逅,又相亲一次。你俩呢?”

“生意往来,变成了好朋友。”

宋娴丽嗔怨瞅了高梧桐一眼,娇声道:

“认识朱帅哥也不说一声,为什么?”

高梧桐笑笑,疑惑地打量被菜谱遮住脸的柳溪月。

“高老师太喜欢你,不放心我,所以不提。”

宋娴丽快活地笑笑,指了指柳溪月。

“这位是朱帅哥的新女友,清新秀美,说不定你们认识。”

宋娴丽不说名字,又称之为朱门富的“新女友”,高梧桐以为朱门富交了个漂亮新女友,悬着的心放了来,看着菜谱笑笑。

“犹抱菜谱半遮面,何时得见庐山真面目?美女,露个脸吧。”

菜谱缓缓放低,柳溪月露出脸来,望着高梧桐嘲讽地笑笑。

“你好,高老师。”

高梧桐大吃一惊,触电似的挺直身子差点站起来,呆呆看着柳溪月胸口的玉坠,嘴动了动什么也说不出来。高梧桐第二次相亲,柳溪月愤然和他分手,一直不知道他相亲的对象是谁,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你说相亲是帮人走过场,为什么相亲对象偏偏是宋娴丽?你会不会羞耻?竟然还穿着我买的衬衫。”

柳溪月气恨愤懑之际,还是想成全高梧桐。听宋娴丽的话,两人显然已经明确关系,既然木已成舟,就顺其自然吧。柳溪月平复着心绪,又看起菜谱来。

宋娴丽早已知道高梧桐的学生女朋友叫柳溪月,只是名字和人一直没对上号,见了这情形,一切都明白了,粲然一笑,拍了拍高梧桐的肩膀。

“被美女惊呆了?”

“你猜得对,我们认识。”

“我就说嘛,太好了!溪月,我以后就叫你妹妹。”

“好的,娴丽姐。”

(本章完)

十月一号上午在州机场办理登机牌时,朱门富也来办理登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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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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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寂寞像海水不断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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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桐为难地看了看柳溪月。柳溪月微笑不语。

“高老师,”朱阁绮笑笑,“你也太拘泥于形式了。如果和别的女生照张相,就会身不由己移情别恋,那也太经不起考验了。”

“阁绮这么漂亮,错过太可惜了。”

柳溪月说着往旁边让了让,把朱阁绮拉到高梧桐身边,接过高梧桐手里的盘子递给旁边的人,招手示意摄影师拍照。高梧桐感觉与朱阁绮靠得太近,往旁边稍稍挪了挪。柳溪月见状走过去推了一下高梧桐,使朱阁绮侧依在高梧桐胸前。

“站好了,不准乱动,笑开心点。”

高梧桐一听不敢再动,咧嘴笑笑。

摄影师拍完,两人各归原位,高梧桐接过盘子继续端着。

朱阁绮抓起一颗方形糖,剥去糖纸放进嘴里,含笑看着高梧桐。

“高老师,以后多联系。后会有期。”

朱阁绮婀娜而去,消失在酒店大堂里。高梧桐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嘴角露出笑意。一瞥突然发现柳溪月凝视着自己,不禁心慌起来,连忙歉疚地笑笑。柳溪月微微一笑。

“高老师,这种糖也很甜吧?”

高梧桐一听连忙摇摇头,把糖吐到纸上,包了掉到附近垃圾箱里。

“太甜了,吃不惯。”

“经常吃就会习惯。”

“不敢,不敢。”

柳溪月惆怅地笑笑,目光看向远处。

高梧桐心里稍安,感觉终于过了一个难关。

客人散尽,离开宴会厅之前,兰陵美左手揽着柳溪月,右手揽着高梧桐,使劲把两人并拢侧挨在一起,搂着两人的腰,扑到两人胸前紧紧抱了抱,含泪笑笑。

“多谢了,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老师。”顿了顿长叹一声,“高老师,溪月就交给你了。明早请你替我送送她。”

“你放心,一定送到机场。”

柳溪月嘴唇动了动,想拒绝又说不出口。

两人默默走到电梯间,高梧桐笑笑。

“今晚就送到这里,明早再来送你。”

高梧桐说着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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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柳溪月垂手不动,忙又缩了回去。就在那一瞬间,柳溪月也正想伸手给他,见状只好罢了。

“先回去吧,电梯马上就来了。明早九点见。”

柳溪月目送着高梧桐出了电梯间,刚转身便发现高梧桐又出现在拐角处,探头探脑地朝她看,连忙紧盯着电梯门,装出不知道的样子。

那一刻,她真希望电梯早点到又希望晚点到。

回到房间洗漱完拉窗帘时,柳溪月不经意间往外一看,蓦然发现高梧桐坐在酒店街对面的一条长椅上。柳溪月苦笑几许,拉了拉窗帘,躺在床上看电视。过了半个多小时,柳溪月起身从窗帘缝隙往外看,见高梧桐还坐在那长椅上,不由得一阵火起。

“这么冷的天气,赌你身体好是不是?死心眼!”

柳溪月懊恼地叹了口气,把灯全关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从窗帘缝隙往外看,长椅终于空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正,柳溪月刚走出电梯间,高梧桐便迎了过来,一言不发接过她手里的拉杆箱,一起上了开往机场的公交车。

两人并排而坐,默默看着前方。有一瞬间,柳溪月真想把头靠在高梧桐肩上,或者握握他的手。到了机场,办完登机牌后又到了安检处。高梧桐恋恋不舍地把拉杆箱递给柳溪月,竭力笑笑却还是满脸惨然。

柳溪月恨不得扑到高梧桐怀里放声痛哭一场,然而成全他的想法止住了她的冲动,心里一番挣扎后勉强笑笑:“高老师,谢谢了。”

高梧桐一下子眼睛湿润,转头抹了抹眼泪,强颜欢笑道:

“你太客气了,祝你一路顺风。”

柳溪月去安检口排队,目视前方尾随队伍慢慢移动。她很想转头再看看高梧桐,但还是狠狠心忍住了。柳溪月一点点往前移动,高梧桐心痛越来越强烈。柳溪月进了安检门消失不见,高梧桐再次眼睛湿润。

回到千河,柳溪月在外婆家呆了几天后,回到了万溪镇家里。

春节一天天临近,节日气氛渐渐浓了起来。街头巷尾,不时可见放鞭炮的小孩。刚到家那两天,她还四处逛逛,到街上凑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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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越来越没心情出门。原来的初中女同学,大多已经结婚成家有了孩子。路上遇到闲谈起来,话题往往自动转移到孩子吃喝拉撒上。她除了礼貌地夸赞几句外,实在无话可说。遇到的每个同学,几乎都会问她有男朋友没有,什么时候结婚?这让她心烦不已。

除了同学朋友外,亲戚长辈也异常关心她的终身大事,纷纷推荐这家富那家有权有势,仿佛工作以后还单身是种罪过。烦不胜烦时,柳溪月干脆说已经有了。如果再追问,她就说是棵树。热心人们一听往往理解地笑笑,那眼神明显在说:这个姑娘可能有问题。

春节也似乎不属于她这类人。小孩子们穿新衣放鞭炮,吃喝玩乐,自然而然。大人们买这做那,忙得理所当然。她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实在没心思像孩子一样过节。她是成年人,却又没成家没孩子,似乎不是真正的成年人。介于两者之间,像异类似的。

除夕夜,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礼花呼啸声和爆炸声,柳溪月心里空落落的,寂寞像海水不断涌来,似要把人淹没。这是她毕业后的第二个春节,似乎比上一个更落寞。上幼师时的三个春节,她过得都很愉快。并非因为她还是学生,而是因为她心里有个想念的人,知道那个人也想念着她。这让她甜蜜欢喜,踏实安稳,心静身怡。那时她见到小幼儿,喜欢却不羡慕,偶尔还会自得地想:我将来的小宝宝,绝对很可爱。

人一旦成年走上工作岗位,似乎就应该结婚生儿育女了。当事人面临压力,父母也面临压力。柳溪月对此一年比一年感受深。和谁结婚呢?

朱门富可谓青梅竹马,父母喜欢,门当户对,对她一往情深,亲朋好友都认为很理想,但她就是找不到感觉。理智上她认为朱门富很理想,但感情上却很排斥。她毫无与他亲热的欲望,更没有眷恋思念的情愫,有的只是熟络亲切,好朋友似的关心。和他在一起,她很想放开点却总是放不开,就像关系很好的男同事。她也和他开玩笑,却始终把握分寸。他对她很好,她很感动,但感动不是心动。

让她心动的人,还是那个让她心痛却无法割舍的人。

(本章完)

第164章 靠自己活着,并不低人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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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心动而和一个人结婚,是掩耳盗铃的将就,还不如不结。”

杨岚芝这样说也这样做。所以在柳溪月的婚事上,虽然她觉得朱门富很合适,却始终不说一句勉强的话,而是任由柳溪月自己决定。她能感觉到柳溪月心里有个人,有个剪不断理还乱的人。

柳溪月还是忘不了高梧桐。这个让她怦然心动的骗子,这个她情窦初开时闯进她心里的骗子。她很想弄理清楚却始终也没弄清楚一个问题:

她究竟是忘不了那些往事,还是忘不了他?

她越恨他,就越能找到更多理由为他开脱。

她找到九十九个应该离开他的理由,就会出现一百个应该和他在一起的理由。难道她的心真是和他的心私奔了?

她和他能走到一起吗?他能坚持到三年后向她求婚吗?

大年初三下午,柳溪月不由自主又想到那些事,越想越心烦,简直无所适从,便坐到茶几旁吃东西。边想心事边吃,越吃越烦,越烦越吃,葵花籽、开心果、核桃、花生、腰果、杏仁、爆米花、碧根果等等、抓到什么吃什么,吃完就换一样,偶尔喝口水或饮料。桌子上堆满了果壳,她却还像很饿一样自顾自地吃。

柳宗凯回来看见,越想越不放心,去厨房对杨岚芝道:

“溪月那种吃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岚芝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

“没事。她只是心烦无解,也许吃下去的东西能把烦恼排挤出来。”

柳溪明回来,惊奇地看了看堆得小山似的果壳。

“老妹,你这是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饭啊!”说着打量起柳溪月来。

柳溪月一听“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饭”,又见柳溪明打量自己腹部,瞬间又羞又恼,气急败坏吼道:

“你乱说乱想些什么?滚远点。”

“好妹妹,你错怪我了。我从没见你这么吃过,以为你长胖了,实在没别的意思。”

柳溪月哭笑不得地看了看满桌果皮,攉拢并成一大堆。

“我还以为你说我那个呢。”

“哪个?”

“问那么多干嘛!”

“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吃了,省得你们疑神疑鬼。帮我把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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圾倒掉。”

“好好好!”

“谢谢我的好哥哥。”

“少跟我说什么谢谢。”

“我心情不好,别生我的气。”

“生气我就不是你哥了。”

初五早上,柳溪月逃过一劫似的回到外婆家,开始在少年宫教舞蹈。

没过几天,高梧桐来千河了。

一天下午,柳溪月和沈秋雨都没课,朱门富邀请她俩和高梧桐去他别墅看看。里里外外参观完,沈秋雨挽着柳溪月的手笑道:

“溪月姐,你很适合当女主人。这种档次的小区别墅,才配当你的新房。你再犹豫不决,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人了。”

朱门富喜笑颜开地把草莓盘子递到沈秋雨面前。

“秋雨,你真是说出了我的心里话。谢谢你。”

“秋雨说得有道理。门富人不错,条件又好,很难得。”

柳溪月眉毛一挑,紧盯着高梧桐的眼睛。

“真心话?”

“如有丝毫假意,天打雷劈。”

柳溪月哼了一声,冷冷道:

“你现在就该天打雷劈。”

沈秋雨松开挽着柳溪月的手。

“溪月姐,不应该这么说吧,人家也是为你好。

柳溪月话刚出口就后悔诅咒高梧桐,但还是气恼难消。

“你问他该不该?”

沈秋雨还没开口,高梧桐已说道:

“应该应该。”

沈秋雨瞠目结舌愣了愣,愤然推了一下高梧桐。

“你干脆吞刀自杀算了。”

从别墅出来,朱门富请三人去海鲜餐厅吃饭。

酒过三巡,朱门富借着酒意笑道:

“高老师,什么时候也请我们吃一顿?”

“这种地方我请不起,我请你们去吃风味小吃。”

朱门富愣了愣又笑笑。人穷志短,他以为高梧桐会自惭形秽,宁可节衣缩食也要应承一顿挣面子,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率直白,淡然平静。那种人他见得太多了。如果高梧桐也那样,他会很看不起他。

沈秋雨皱皱眉头又微微一笑。

“朱哥想吃什么?下次再来,我和高老师请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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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你太可爱了。我想吃风味小吃。”

离开餐厅时,柳溪月听见沈秋雨在身后对高梧桐悻悻道:

“不就是吃顿饭吗?有什么了不起?你只管答应下来,钱不够我会拿给你,不要你还一分。”

“这样不好,也没必要。他有炫耀的资本,无可厚非。我确实没多少钱,但靠自己活着,并不低人一等。心宽路自宽,想开点。”

“有什么不好的?这是我的心意。”

“我知道你的心意,也很感谢,但确实没必要。”

“你就是死心眼。”

沈秋雨说完几个大步冲到前面,高梧桐急忙追上去陪着她走。

第二天下午上完课,柳溪月和沈秋雨一起走路回家。

默默走了一段路后,沈秋雨扯下一片枯叶又丢掉,哀叹道:

“唉,他究竟有什么好,我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

“溪月姐,你和他究竟什么关系?”

“即使曾有过什么关系,现在也没关系了。”

“真想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机会把他睡了,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我的人了。我看得出来,只要和他睡过,即使他并不那么喜欢,他也会负责任。他就是这种人。如果再碰巧有了娃娃,就双保险了。”

柳溪月大吃一惊,不寒而栗,连忙笑道:

“你可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应该从长计议。”

“你们是不是睡过?”

“你说些什么呀!”

“他念念不忘你,肯定有原因。”

“你真想知道?”

“就怕你不敢说。”

“睡过。但没脱衣服。”

“只脱了裤子?”

柳溪月张大了嘴巴。

“只脱了鞋子。”

“我不相信。不脱裤子怎么那个。”

“根本就没那个。”

“他有心理问题还是生理问题?”

“心理问题吧。”

“你怎么知道不是生理问题?”

柳溪月脸红了红,无奈地笑笑。

“溪月姐,你放过他吧。”

“我永远不会拉着他。”

(本章完)

第165章 我在梦里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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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开学不久,学校里的桂花樱花越来越繁盛。

周五傍晚,高梧桐在教研室批改作文,宋娴丽走了进来。

“只有你这根蜡烛还在燃烧,是不是等着照亮我?”

“你如此靓丽,何须烛光。”

“红花也要绿叶衬。”

“今天光临小庙,是不是迷路了?”

“不是,专门来劝你还俗。”

高梧桐大笑,摸了摸头顶。

“美女说法,和尚也没辙。《白蛇传》里,白娘子叱责法海,法海满腹经纶讲不出,憋得眼鼓鼓的,很是好笑。”

“一个人偷偷去看电影,也不约约我。”

“怕你佳人有约。”

“你不约我,我来约你,够意思了吧。”

“想看什么电影?”

“敢不敢看鬼片?”

“吓哭了别怪我。”

高梧桐继续批改最后几本作文。宋娴丽拿起他桌上的相框看了看。那是九十五班一年级春游时的合影。宋娴丽指了指柳溪月。

“站在你前面这个女生很面熟,像在哪里见过。”

“我第一次见你,也感觉像在哪里见过。”

“很漂亮,脸上的笑洋溢着心里的甜。”

“幼师的女生都不差,面试要挑相貌的。”

“但这个女生很显眼,与众不同。”

“你也很与众不同,气质特别,娴淑知人。”

“作文评语还是真心话?”

“一字不假。”

“你还是忘不了她。”

“你一看就知道是她。”

作文批改完,两人下楼到了樱花池边。

水面上漂满粉红色花瓣,像一片缀满花朵的锦缎。轻风吹过,不时有花瓣飘落。宋娴丽东张西望,惬意地伸手接花瓣。阳光穿过枝叶洒在她白裙上,樱花的色彩沾染了白裙,反射着时有时无的柔美光泽。宋娴丽张开手掌接到两片花瓣,笑着叫高梧桐看。高梧桐拨弄了一下花瓣。

“花瓣也像人一样,喜欢美女。”

宋娴丽欢快地笑笑,突然啊呀了一声。

“我左眼好像进了点什么东西,又痒又硌,难受死了,快帮我翻开眼皮吹一吹。快点,难道你想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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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梧桐一听,急忙左手捧着她的右脸颊,右手试着帮她上翻眼皮,对着她说的位置吹了吹。两人脸凑得那么近,可以听见彼此的喘气声。

“好点没有?还是去看医生吧。”

宋娴丽眨了眨眼睛,灿烂地笑笑,突地吻了一下高梧桐的脸。

“好啦,谢谢。”

“你这感谢也太特别了。”

高梧桐窘迫地笑笑,一瞥忽然发现黄华珍和张翠萍站在池子对面,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连忙与宋娴丽拉开点距离,抬头往树上看。黄华珍和张翠萍绕了过来,走到高梧桐和宋娴丽身旁时,毫无顾忌地盯着宋娴丽看了看,瞟了一眼高梧桐,也不问声好,从两人中间穿过,昂首而去。

“那两学生眼神怪怪的。”

“小女生,少见多怪。”

晚上,两人去看电影《画皮之阴阳法王》。鬼怪轮番登场,阴森之气却被王祖贤所演女鬼的美丽冲得很淡。每当稍微诡异些的场景出现,宋娴丽便显出害怕的样子,要么紧紧抓住高梧桐的手,要么往他身上靠,要么把头凑过来靠在他肩上。中间隔着扶手,宋娴丽不方便又费力,高梧桐踌躇一番后,往她一边倾斜些,任由她拉着手。

电影结束,片尾曲《只有梦里来去》在两人心里久久回旋。

我在梦里遇见你 似眼前似天际

仿佛一切像雾又像迷

想在梦里抓住你 似拥有似空虚

总是一场空欢喜

我在梦里属于你 也有情也有意

无奈醒来就要各东西

苍天注定的游戏 也想玩也想拒

甘愿一生无悔只为你

抛不开对你 千层万层的的相思

理也纠缠 挥也不散

怪只怪挡不住你的爱 只有梦里来去

抛不开对你 千层万层的的相思

理也纠缠 挥也不散

怪只怪挡不住你的爱 只有梦里来去

高梧桐一如既往地想到柳溪月,伤感难抑,几欲落泪。

宋娴丽想的是高梧桐,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七月中旬,柳溪月到师大参加中文函授专科毕业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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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礼结束,柳溪月买了星期天的机票。星期六下午,柳溪月约兰陵美见面。兰陵美到了师大门口,柳溪月已在等她。

兰陵美紧紧拥抱了一下柳溪月。

“想我啦?”

“同学当中,我最想见的是你,最怕见的也是你。真是矛盾。”

“老师当中又是谁呢?”

“今天天气不错。”

兰陵美哈哈大笑。

“想不想去哪里逛逛?”

柳溪月想想三江市的景点,几乎处处都去过,几乎处处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叹了口气道:“找个地方喝茶聊聊吧。”

“呆坐着喝茶,你越来越有雅兴了。”

“见到你,我已经知足了。”

“听说四合院快要拆了,去看一眼吧。我最美好的三年,都浪费在那里了。不像你,发生了很多缠绵悱恻的风流韵事,留下了无数风花雪月的回忆,三年没一天虚度。”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你已经忘记他了?”

“他是谁啊?”

“那个死心眼的猪头啊。”

兰陵美大笑。柳溪月无奈地笑笑。

“我真不想去,改天叫孟撼山陪你去。”

“你担心遇到他?不可能那么巧。如果真遇上他,那你恐怕只能嫁给他了。但我估计可能性为零。别扭捏作态了,趁还来得及,去跟四合院作个最后告别,在你美好过去的见证消失前,最后看一眼。”

“你不要老提他了好不好?”

“好,那跟我说说朱帅哥。”

“怎么说呢?经济条件好,长相不错,真心喜欢你,怀抱温暖,肩膀可靠,把你当宝贝的人并不多。按道理,遇到这样的人应该知足了。因为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但我就是没感觉。没有恋爱的感觉。想要对他说声‘我爱你’是那么别扭困顿,无从开口。但对有感觉的人,再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来,说得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相互看一眼,便可以感知彼此的爱意和牵挂。许许多多的甜言蜜语,根本不用开口,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便足以传达。没有感觉的人,即使眼里满是笑意,还是隔着莫名的距离。心里有你的人并不难找,懂你知你的人太难遇了。也许是我要求太高了。”

(本章完)

第166章 相逢总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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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美双手捧着柳溪月的脸颊凝视几许。

“三个字足够的结论,你长篇大论三百字!你不是要求太高,你是被他宠坏了。你啊,还是忘不了他,就像朱阁绮说的,中毒太深了。”

“我没有只字提到他。”

“普济寺有人在卖一种忘情水,把名字写在符咒上,给你一小杯龙潭水,念一遍经文,点燃符咒熏烧,喝了那水,就能永远忘记那人。听说很灵验,去喝一杯吧,永远忘了他。”

“何必那么复杂,喝杯矿泉水就行了。”

“那么薄情?”

“早就没有什么感情了。”

“也好。反正他已配不上你了。”

“什么意思?”

“他已经半残废了。五月中旬有批学生来我们园见习,说他左手臂上伤口痒,抓破了引起发炎,感染了神经导致肱二头肌坏死,左手莫名其妙废了。”兰陵美神情黯淡,悲叹一声,“唉,那么好的身体,可惜又可怜啊!”

柳溪月感觉地面晃了晃,踉跄了一下,泪水盈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兰陵美拍掌哈哈大笑。

“因为没你帮忙抓痒啊。”

柳溪月啼笑皆非,揩揩眼泪,恨恨推了一下兰陵美。

“你吓死我了。我不去了。”

“你已经上了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

兰陵美拉起柳溪月的手拖着就走。

到了四合院,大门虚掩着,听了听,里面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两人进门走到天井边,荒芜苍凉扑面而来。木板破败腐朽,天井底石板缝隙间杂草丛生。逛了三十多分钟,两人从后院回到天井,柳溪月望着高梧桐宿舍沉思起来。人去楼空,往事却历历在目,如梦如幻。

“先前不想来,现在不想走。是不是要等他回来?别做梦了,早就人去楼空了。你俩呀,散伙也好,利人利己,彼此都可以过上舒服日子。再见四合院,永别了。”

两人往大门走,柳溪月走在前,头刚探出门外,忽然看见高梧桐正从文竹街方向走来。柳溪月身心一震,立即转身挡住兰陵美笑笑。

“再回去一趟,我还想再看看他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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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理解。但你这笑有点奇怪。”

“你才奇怪呢,快陪我进去。”

“好啊。”兰陵美说着把柳溪月往旁边一拨,探头往门外一看,高梧桐离大门已只有二十来米。兰陵美快速退回大门内,静静看着门外。柳溪月拉起她的手拖着往里走,兰陵美一边挣扎一边盯着门口,一见高梧桐出现在门外,立即大叫:“救命,救命!”

柳溪月一听急忙松开手,转身背对着门外,掏出包里的蓝色丝巾蒙在脸上。高梧桐警觉地停下,转身往大门里看。兰陵美满脸惊慌道:

“高老师,救命。”

“怎么了?”

“这人男扮女装抢劫,幸好你路过,快帮帮我。”

“真的?”

“不然他蒙面干嘛?”

高梧桐握紧拳头走进门里。

“你退后,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狠狠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

高梧桐一指背对着自己的柳溪月,厉声道:

“你胆子也太大了。非把你送派出所不可。”

说着几步逼过去,伸手就拧胳膊。他想着对方必定会反抗,下手便用力了些。然而出乎预料,对方毫无反抗之力,“唉呀”一声后手便软绵绵的被拧了过来。高梧桐一愣,急忙松开手,扳着对方肩膀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与自己面对面。柳溪月被转得重心不稳,直往高梧桐身上倒。高梧桐急忙扶住她的双肩帮她站稳,目光交汇,高梧桐呆住了。

柳溪月把丝巾取下,幽怨地看着高梧桐。

“再恨我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对不起。”

兰陵美哈哈大笑,帮柳溪月理了理头发。

“送到怀里都不愿意抱抱,好心酸啊!”

高梧桐一听,把柳溪月拉进怀里,用力抱了抱立即松开。

“高老师,你这拥抱算什么?”

“老师拥抱久别重逢的学生。”

“我是不是你的学生?”

“这还用问?”

“那就一视同仁。”

高梧桐笑笑,张开手臂。兰陵美哈哈大笑,毫无顾忌抱住高梧桐。高梧桐轻轻抱了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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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她的肩想把她推开。兰陵美却抱得更紧了些,右脸紧贴在高梧桐胸口上,一边摩挲一边笑看着柳溪月。

“好温暖的怀抱,心跳好有力,咚咚地响。”

柳溪月尽量显得无所谓,但却不自然得像哭一样。

兰陵美松开手笑笑,拍了拍高梧桐的手臂。

“高老师,你还是只习惯拥抱某个人啊。”

“就是个拥抱,别想那么多。”

兰陵美夸张地看了看柳溪月的眼睛。

“高老师,她眼睛里好像进了点灰尘,快帮她吹一吹。”

高梧桐一愣,呆看着柳溪月说不出话来。柳溪月意味深长地笑笑。

“陵美,别开玩笑了。”

兰陵美卷起柳溪月的袖子,手臂有些淤青。高梧桐凑近看了看。

“没看出来是你,上陵美的当了。”

“一点也认不出来了,很好。”

“即使忘记所有人,也不可能忘记你。”

“高老师,你把人家的手拧伤了,怎么办?抱去医院还是背去?”

“陵美,别开玩笑了。我们该走了。”

“你太没礼貌了。见到恩师也不问声好就忙着要走。”

柳溪月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她觉得至少应该说声“高老师,你好!”但心里就是抗拒得开不了口,仿佛“高老师”三个字一出口,便会生分得出现一条鸿沟,永远无法跨越。她想说:“你好!”但称呼“你”又显得太亲切,便只好无语了。兰陵美笑笑。

“高老师,听说你已经买了新房子,还来这里踅什么?旧情难忘?”

“刚好路过,一开始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错觉,听到第二声才敢相信。你呀,还是喜欢开玩笑。我买的不是新房,是以前的旧房,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买新房的人退出来的。上学期刚搬过去。这里快要拆了,再过几个月,恐怕就永远见不着了。”

“带我们去参观参观,小心哪天你的小房子也被拆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倒无所谓,但有个人就要孤独一生了。”

“你这脾气,还是心直口快。那房子又小又破旧,没什么好看的。你们会失望的,还不如去翠湖公园逛逛。”

(本章完)

第167章 晨风掀梦帘,枕上满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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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千帆过尽惟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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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岁月有余香,自在心中流

柳溪月说完,忍不住笑了。

高梧桐跟着笑笑,不那么紧张了。

“我看看脚究竟有没有事。”

“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凉鞋绷烂了。”

高梧桐把右脚鞋子脱下来,放到柳溪月脚旁。

“你穿我的鞋子垫步,我陪你去附近买一双。”

“你右脚不怕磕?”

“总比磕着你好。”

“我要去的商场很远。”

“没关系。”

“别后悔。”

“绝不会。”

柳溪月套上高梧桐的皮鞋,把凉鞋丢进垃圾桶。

“走吧,我倒要看看有些人会不会又食言。”

高梧桐跟着柳溪月走,见她跨步虽然拉沓,脚掌却灵活自如,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担心她又崴着,完全忘了自己右脚只穿着袜子。到了街心花园,柳溪月故意沿环线重复绕圈,高梧桐装做没发现,默默跟着走。

第三圈绕完,柳溪月停下看着高梧桐。

“第几圈了?”

“第一圈。”

“你再说一遍。”

“我以为你喜欢这里的景色。”

“我走不动了。”

“你去路边那长椅上休息,我去买。”

“不合穿我就扔了。”

“喜欢什么颜色?”

“你说呢?”

柳溪月在长椅上坐下,把脚从皮鞋里脱出来。高梧桐蹲下摸了摸,比试了一下站起来便走。

“站住,穿上你的鞋子。”

高梧桐穿鞋子时轻轻“啊”了一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了。

过了三十多分钟,高梧桐回来了,把一双白底橙色鞋帮的凉鞋放在柳溪月脚旁边。柳溪月看了看凉鞋。

“多少钱一双?”

“先穿上试试。”

柳溪月从小挎包里拿出一个橙色皮夹,把里面的百元整钞全部递给高梧桐。高梧桐用手挡了一下,不接。柳溪月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钱多是不是?”

“我钱不多,买不起别墅,也当不了将军,但凉鞋还买得起。”

“希望不是沈秋雨的钱。”

“我从

没接过她一分钱。”

“只是和她睡觉。”

“闭嘴!”高梧桐怒吼一声,顿了顿又柔声道,“我从没碰过她一指头。如果你要和别人结婚,没必要从我身上找理由,我永远尊重你的选择。”

柳溪月默然不语,把凉鞋穿上,非常合脚又微有宽裕。刚才那只鞋绷烂,虽然因为脚崴了一下,主要还是因为有点紧。高梧桐为她买的各种鞋子,一向比她自己买的更合脚。在幼师时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那时情有可原,因为还是学生。现在当了老师怎么还这样?

柳溪月越想越气恨自己,低头看着凉鞋,嘟嘴不语。

“如果不合脚,我去换一双。”

“合脚得很!”

“为什么不高兴呢?”

“因为鞋子太合脚了!”

高梧桐习以为常地笑笑,静静看着她。

柳溪月瞅了高梧桐一眼,忽然想起他穿鞋时的情形。

&nbs--

p;???“把那只鞋子脱了,我看看你的脚。”

“别看了,没什么。”

“动作快点。”

高梧桐脱了右脚皮鞋,大脚趾处的袜子染了些血迹。

“可能是在哪里碰着一下,皮破了一小点,没关系。”

“我不值得你这样,你会后悔的。”

高梧桐瞬间眼睛湿润,转头抹了抹眼泪。

“值不值我自己知道。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

“已经后悔得掉眼泪了。”

“是因为脚痛。”

“那就收下钱,去买点药擦擦。”

“不值那么多。”

“真不要是不是?好,很好!”

“要的要的,谢谢。”

“你敢再说个‘谢’字。”

“还是你最体贴我,雪中送炭,正好用来填黑木的窟窿。”

“黑木,又是哪个小情人的爱称?”

“我只有一个情人,那就是月儿。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个。”

柳溪月哼了一声,撇撇嘴瞅了高梧桐一眼。

“月儿,黑木不是人,是只受伤的狼犬。”

“填什么窟窿?它和你争狗粮吃。”

柳溪月说完,忍不住笑了笑



高梧桐大喜,给她说了黑木的事。

七月中旬到达千河的第二天下午,高梧桐在旅社左等右等不见柳溪月到少年宫上课,便到街上随兴闲逛。

人来人往,高梧桐一个也不认识,遥望远方,“身在异乡为异客”的落寞油然而生,不禁情绪低落,黯然伤神。垂头丧气走了一段路后,想到柳溪月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又很快欢喜起来。

经过一个垃圾房时,一个黑黑的东西动了动。

高梧桐停下一看,原来是全黑的狼犬,躺在垃圾堆里,两只前腿支撑着头和前半身,呻吟着慢慢挪动刨食,后半截身子耷拉着,两只后腿拖在地上,像两截毫无反应的枯木。高梧桐心生恻隐,仔细观察,狼犬尾椎附近似有凝结的血块。

狼犬转头看高梧桐,痛楚的眼里闪着警惕的寒光。

高梧桐温和地笑笑,把刚买的两个炸鸡腿递到狼犬嘴边,然后连着纸袋放在狼犬腿旁。狼犬扒出鸡腿,大口撕咬起来。吃完舔了舔舌头,目光和善了许多,渴求地看着高梧桐手里的矿泉水瓶。高梧桐找了个稍微干净些的破瓷碗,倒了些水进去,放到狼犬面前。狼犬很快舔得一干二净。

高梧桐把剩下的水全倒进碗里,很快也被舔得只剩一小层。高梧桐试着摸了摸狼犬的头,狼犬眼珠闪动,像会说话似的。高梧桐凝视着它,它也凝视着高梧桐,几滴泪珠从眼里溢了出来。高梧桐心里一动,又想起十多年前家里那头老水牛的眼神和泪水。

高二寒假时,家里一头水牛已老得行走困难。

牛贩子到村里收购,说趁着老水牛还能走动,卖给他们不但能赚回点本钱,还可以省去将来抬埋的麻烦。牛贩子来牵牛那天,高梧桐在村外路边地里干活,见老水牛出村走来,便到路边等着最后看一看。老水牛他放了五六年,骑过无数次。

老水牛蹒跚着到了高梧桐面前,高梧桐忍不住摸了摸老水牛的头背和牛角。老水牛认出高梧桐,强拽着绳子停下,眼里满是泪水和眷恋。高梧桐不忍再看,眼睛湿润回到地里继续干活,时不时瞟一眼那身影。

老水牛慢慢消失在远方山脚。

高梧桐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感觉永远失去了些什么。

第170章 春风满面花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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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犬的眼神,让高梧桐实在狠不下心来弃之不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过,见高梧桐盯着狼犬出神,颤巍巍走到他身旁,指了指狼犬。

“听说原来是哪个中队的警犬,老了流落出来,前天钻到一辆小轿车下啃骨头,司机突然倒车,乱跑被压着屁裆骨,下半截身子不能动了。真是造孽啊!这几天一直在这垃圾房找食吃,恐怕活不了几天了。不要离得太近,小心它乱咬,小心狂犬病。”

“谢谢您老提醒,我知道了。”

高梧桐踌躇了一会儿,找了两个破麻袋,抖掉尘土,试探着摸摸狼犬的头和脖子,把麻袋围绕在它身上,注视着它的眼睛微笑道:

“我不知道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你一身全黑,我就叫你黑木吧。”

说完小心翼翼把黑木捧抱起来。黑木盯着高梧桐低沉地叫了一声,顺从地蜷缩着身子。高梧桐抱着它走了近两公里,找到兽医站,央求工作人员帮忙看看。一个五十多岁兽医看了看黑木,说狗臀部骨头挤压错位,韧带严重扭伤,做手术包点药,恢复正常行走没问题,费用五百元。

高梧桐一听可以恢复正常行走,欣喜异常。他听不懂兽医口中那些专业术语,也不知道是否真要那么多钱,虽然感觉很昂贵,还是同意了。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怎么会和这狗扯上关系?”

“偶然看见,觉得太可怜,就帮它一下。”

兽医惊奇地笑笑,打量了一下高梧桐。

“恢复期间可以寄养在兽医站,我们帮你给它点吃的。按规定要收一百元,但看在你这份善心上,收你五十元算了。一周后再来瞧。”

高梧桐连声称谢,忙把钱付了。一个月后,夹板拆除,黑木能四腿站立,蹒跚慢走了。高梧桐又一番感谢后,把黑木带回旅舍自己照管。

过了几天,高梧桐带黑木去见柳溪月,两人在文化公园见面。

黑木一见柳溪月,便绕着她转了两圈,用头亲热地蹭她的裤腿。

“好奇怪,黑木第一次见你就很熟络。”

“难怪你叫它黑木,果然只有眼睛露点白。”

黑木像知道柳溪月在说它似的,咬住柳溪月的裤脚扯了扯。

高梧桐弯腰摸了摸黑木的头、脖子和背。

“黑木,这是柳溪月老师。”

“你再说一遍。”

“黑木,这是月儿,我最爱的人。”

柳溪月笑笑,对黑木招招手。

“黑木,你好。”

黑木摇摇尾巴,挨近柳溪月舔了舔她的手,眼睛明亮地看着她,仿佛想要告诉柳溪月,它知道高梧桐和她的关系。

柳溪月弯腰摸摸黑木的头和背。

“它的眼睛就像会说话。”

“它很有灵性,对你一见如故。”

“不知道听不听我的话?”

“黑木,以后月儿也是你的主人,你要听她的话,保护她。”

黑木看看柳溪月,闻闻又蹭蹭她的裤腿,柳溪月笑笑。

“黑木比你听话。”

“以后就让它多陪陪你。”

“是想要它监视我吧。”

“监视得了吗?”

“没忘记车站的约定吧?”

“我真想现在就带你回三江。”

九月开学后,黑木成了柳溪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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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时现的朋友。

早上七点半,它时不时会出现在蕙香小区大门附近,陪着柳溪月走到学校对面。柳溪月常常在路边摊点上,买两个煎饼或买笼包子饺子等的放在树下,看着它吃上几口,摸摸它说声“再见”后才进学校。

下午放学后,黑木时不时也会出现在学校附近,陪柳溪月走到蕙香小区门口。柳溪月经常买根香肠或买个煎鸡蛋之类的给它。晚饭后,即使没见到黑木,柳溪月也会收拾些剩饭剩菜。小区大门不远处绿化带里,一棵香樟树下有块瓦片。她只要把剩饭剩菜倒在瓦片上,黑木会自己来吃。第二天,瓦片上往往颗粒不剩。

黑木不出现时,柳溪月也不知它去了哪里,只感觉它像个不愿受拘束的流浪汉。十月中旬带学生到文化公园秋游,黑木突然冒了出来,把一个男生吓哭了。柳溪月给了黑木两根火腿肠。黑木吃完一根,叼着另外一根不知所踪。

在宝丰街,柳溪月也遇到黑木几次。黑木会陪她走一走,时间长短不一,吃点东西后又不辞而别。柳溪月跟外婆提过黑木一次,见外婆不置可否,便没再提起。她为黑木收拾剩饭剩菜,外婆倒很支持。虽然外婆很喜欢自己,但外婆家终究不是自己家,想来想去,柳溪月放弃了带黑木住进外婆家的想法。

一月中旬,寒假第二周,柳溪月又开始在少年宫教舞蹈。

过了两天,高梧桐来了,照例住在少年宫对面沈秋雨家旅馆。

星期六下午,柳溪月上完舞蹈课,出了少年宫后便往潘金秀家赶。

经过一家水果店时,柳溪月停了下来。看着鲜艳的草莓,不由自主想起了和高梧桐一起吃草莓的情形,以及投球比赛赌草莓的事。

“柳老师好。”

柳溪月转头一看,郑小娟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笑哈哈地看着她。

“你好。”柳溪月弯腰摸摸郑小娟的头。

“柳老师。请你吃橙子。”

郑小娟说着把一个橙子往柳溪月手里塞。

“老师正准备买呢。不用了。谢谢你。你真懂事。”

“不嘛。柳老师,你一定收下。”

郑小娟不依不饶,非要柳溪月收下。

柳溪月婉言拒绝,郑小娟难过得泪水盈盈,求助地看了看父亲郑智华。

“柳老师,请你收下吧。她老远看见你,就忙着准备这橙子了。你不收下,她不知要难过到什么时候。就是一个橙子,你不要客气。”

柳溪月对郑小娟笑笑,接过橙子。

“老师收下了,谢谢你。”

郑小娟开心地笑笑,抹了抹眼睛和郑智华走了。

柳溪月买了两斤草莓和青枣,到了潘金秀家时,人都已到齐了。主要是与潘金秀渊源深厚的几个熟人,周末合在一起,各显手艺做几个菜,吃饭聊天聚一聚。黄华珍放假在家,正忙着包饺子。见柳溪月进屋,放下手里的饺子迎了过来,激动地笑笑。

“溪月姐,你终于来了。快来帮我包饺子。”

柳溪月放下水果见过众人,洗了手后到餐桌边坐下,包起饺子来。

这个暑假,柳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黄华珍。柳溪月真是想见她又怕见到她。每次见面,黄华珍总会像个获得重要情报的卧底,向她讲述有关高梧桐的各种消息,饶有兴致地观察柳溪月的反应,乐此不疲又得意。

黄华珍对柳溪月笑笑,像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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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护姐姐的知心妹妹。

“溪月姐,这学期我们班主任还是比较规矩的。”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真的?”

“当然啦。”

“那太好了。我们班有人很着迷他,这下她放心了。”

“你还是专心学习吧。”

“不会影响学习的。还有个同桌帮我一起监视他呢。”

柳溪月哑然失笑,把包好的饺子放到盘子里。

“你们真是闲得没事干。”

“有一天我俩去他办公室,他临时离开。书堆里有个笔记本,抽出来一翻,上面写着一首诗。我悄悄抄了下来。你听听是写谁?

《倩影》

又是一年花似海,倩影依稀花间笑。

踏遍山野无踪迹,唯有春风满林间。”

黄华珍背诵完,柳溪月笑笑。

“我听不出来。是写谁?”

“写她的心上人月儿。”

“小小年纪就喜欢吹牛。”

“里面有你的照片。春风满面花间笑。”

客厅里的座机响了起来。黄华珍搓搓手,在毛巾上搌了搌去接电话。

对方说要找潘金秀校长。黄华珍对厨房大声叫道:

“妈,有人要找潘校长。”

潘金秀出来接过电话,说了几句后忍不住笑了笑。放下电话后看了看柳溪月,轻轻叹了口气。黄华珍看在眼里,满心疑惑。

“妈,快告诉我,怎么了?”

“你们班主任被抓起来了。”

“为什么?”

“跟踪尾随年轻女子。”

“找你干什么?”

“叫我去证明他不是坏人。”

“那还不赶快去。”

“吃完饺子再说。”

“妈你太过分了。”

“不准告诉你溪月姐。”

黄华珍回到餐桌坐下,看了看柳溪月,意味深长地笑笑,拿起一片面皮开始包饺子。柳溪月早已注意到潘金秀打电话时几次看她,感觉那电话很可能与她有关。黄华珍的样子,让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强自淡定地包了两个饺子后,柳溪月还是忍不住了。

“小珍,你刚才笑什么?”

黄华珍噗哧一笑,幸灾乐祸地看了看柳溪月。

“没笑什么。”

“快说。”

“我本来想说的,但你已经和他分手了,就没必要说了。”

“他怎么了?”

“你究竟和他分手了没有?”

“人分手了,但心没分。”

“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分手了。”

柳溪月脸红了红,赖皮地笑笑。

“好妹妹,你帮姐姐,就是帮你自己。”

“以后我就叫他姐夫。”

“那就快告诉姐姐。”

“他被带到城南派出所去了。你快去证明他不是坏人。”

柳溪月到了城南派出所,很快弄清了事情缘由。

原来郑智华和郑小娟离开水果店不久,进了一家儿童服装店,出来后恰好走在柳溪月身后。郑小娟要悄悄跟着柳老师玩,郑智华答应了。

走了一段路后,凭着警察的职业敏感,郑智华发现有个人在跟踪柳溪月,便联系了两个同事,一起把嫌疑人带到了派出所,问他为什么要跟踪柳溪月。

(本章完)

第171章 不在你身边,我无法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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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正是高梧桐。他说认识柳溪月。郑智华问他和柳溪月什么关系?高梧桐不好意思说是师生关系,但又没理由说是恋人关系,便说目前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强调自己绝对不是坏人。

郑智华不相信,要高梧桐找个人来作证明。柳溪月能来最好。

高梧桐怕柳溪月生气,便说了潘金秀家的电话。

柳溪月谢过郑智华和另外两个警察,和高梧桐出了派出所。

“柳老师,谢谢你帮忙。”

“你何苦这样。”

“睡午觉时,梦见你被两个坏人往树林里拖,醒来很不放心,见你下课就一直跟着,想等你进了小区门再离开,没想到半路被警察堵下了。”

柳溪月哼了一声,气恨难抑道:

“你又编故事了。像我这种人,就是哭着求人家,人家也不要。”

高梧桐愣了愣,勃然变色,怒喝道:

“住嘴。不准你这样糟贱自己。”

“事实已经证明了。”

柳溪月不甘示弱,声音却小了许多。高梧桐气呼呼道:

“证明什么?只证明了你值得我爱。”

柳溪月欣慰却还是委屈难消,垂头丧气嘟嘴不说话。

高梧桐心疼不已,赔笑柔声道:

“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

柳溪月默然不语。高梧桐拉了拉她的袖子。

“谢谢你帮忙。我送你回去吧。”

“人家难得好好的包顿饺子,都被你搅黄了。”

“对不起。我请你吃饺子,赔你一顿。”

高梧桐拉起柳溪月的袖子。柳溪月哼了一声用力甩开。高梧桐笑笑,一把抓住她的手拽着走。柳溪月挣扎了一下不再抗拒,任由高梧桐牵着走。

拐过一条街后,柳溪月晃了晃手。

“我不是小孩子了。”

高梧桐松开柳溪月的手。

“你比小孩子还让我担心。”

“你已经违反诺言了。”

“我不能没有你。”

周六早上,当高梧桐往柳溪月上课的舞蹈教室窗口看时,柳溪月也正好看过来,高梧桐急忙闪到窗帘后。他真想多看几眼,但又怕她不高兴。

柳溪月知道高梧桐经常在对面看她,下课后还会尾随一段路,到了蕙香小区附近才折头。他显然一直记得她的话,想见她又不敢独自来找她。

下午四点多,柳溪月离开少年宫,沿街随兴慢步,走走停停,到了宝丰街口,拐进去后快步进了一家服装店,边看衣服边睄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高梧桐出现在店外,停住四面观望。柳溪月出了店门悄悄走到他身后。高梧桐知觉似的转过身来,一看是柳溪月,连忙转身拔腿就走。柳溪月几个大步跟上去堵在他面前,冷冷看着他。

高梧桐愣了愣,故作惊讶地笑笑。

“太巧了,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你鬼头鬼脑的跟着我干什么?”

“没有啊。”

“你再说一遍。”

“太想你了,跟着悄悄看几眼。”

“天这么冷,也不穿件大衣。”

“穿着你织的毛衣,心里很暖和,再加上走路运动,也不冷。”

“我倒是冷得很。”

高梧桐拉起柳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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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手,宝贝似的用双手焐了焐又赶紧放开。

柳溪月哼了一声。高梧桐一听忙把她搂到怀里抱了抱又松开。

“我请你去那家老字号面馆吃牛肉面。”

“谁要你请了,还是我请客你买单。”

两人到了老字号面馆,买票找位子坐下。高梧桐揉了揉耳朵。

“好冷,今晚要下雪了。”

“刚才是谁说不冷?”

“一个骗子。”

“何必再自找苦吃。”

“我乐意。”

“你坚持不了几年。”

“至少能坚持到你结婚。”

“死心眼!”

两人默然相望之际,两个大碗面端上桌来,柳溪月把高梧桐那碗移到自己碗边,把牛肉搛到他碗里,又挑拨了些面条过去。

高梧桐想起两人在凤翔街第一次吃面的情景,不禁笑了笑。

“傻笑些什么,还不快动手。”

“快有六年了。”

高梧桐拌了拌面条,吃了几口又看着柳溪月出神。

“呆看着我干什么?”

“我明天就要走了。”

“看腻了,还是嫌烦了?。”

“李白桦老师生病做手术,学校让我顶他的函授课,后天开始上。我已经推脱过好几期函授课,这次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那就早点回去。”

“但就见不着你了。”

柳溪月叹了口气,一瞥忽然发现柳宗凯和杨岚芝出现在售票处。

“糟糕,我爸妈来了。不能让他们看见你。”

高梧桐一听连忙掏出张晚报展开遮住脸,装出看报的样子。

杨岚芝走过来在柳溪月对面空位坐下。柳宗凯买了票后走过来坐在杨岚芝旁边,一起端详柳溪月。柳溪月挪了挪椅子,离高梧桐远了点。

“爸,妈,你们怎么也来了?”

“快过年了,来看看你外公外婆,也看看我的宝贝女儿。”

“我们去过少年宫,说你已经下课走了。没想到你在这里。”

“小时候妈妈就喜欢带我来这里吃牛肉面。”

“你妈当年偷了户口簿出来,和我领了结婚证后,我请她来这里吃了碗牛肉面。从那以后,你妈就喜欢上了这家店。味道一直没变,对得起老字号的招牌。”

“妈妈当年好勇敢。”

“被你爸骗昏头了。”

“时代不同了。你不能再学你妈妈。”

“爸爸您放心,不会的。”

“我的女儿就是乖。”

“你的女儿有自己的户口簿。”

“哦!忘记了。”

“妈——”

高梧桐忍不住笑了笑。柳溪月踩了一下他的脚,又轻轻碰了两下。高梧桐举着报纸站起来,刚转身和人撞在一起,报纸折弯脸露了出来,急忙低头往外走。柳宗凯疑惑地想了想。

“这人有点眼熟。”

“是个骗子。”

“你请他吃面?”

“他请我。”

“为什么?”

“他怕我。”

出了面馆,高梧桐回旅社收拾好行李后又出来闲逛,满脑子都是柳溪月的笑容。凡是曾见到过柳溪月的街道,他都恨不得去走一走。逛到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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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回旅社,人却不知不觉往蕙香小区走。

到了蕙香小区大门对面一看,四楼柳溪月房间窗子还亮着灯。

高梧桐已来过多次,但每次来感觉都不一样。那栋楼离围墙不远,那窗子正对着街道,在街上时不时可看见窗里晃动的身影。

高梧桐在人行道徘徊了一会儿,背靠一棵香樟树坐下,静静看着那熟悉的窗帘,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闪过。伤感之际偶然一瞥,黑木不知何时已坐在身边,像知道主人心事似的仰头看着那窗子。高梧桐摸摸黑木的头、耳朵、脖子和背,黑木用头拱了拱他的手和脸。在这寒风凌冽的夜晚,黑木突然冒出来给他做伴,高梧桐顿觉身上暖和了许多。

天空飞起雪来,雪花飘飘洒洒,沾染了路灯的颜色。

高梧桐仰头张开手掌,任清冷的雪花落在脸上手上。

路上不时有人走过,瞟一眼高梧桐和黑木,注意力又回到飞雪上。

高梧桐把手里的雪捏成小小的心形,再看柳溪月房间窗子,不知何时灯已灭了。高梧桐用脸亲亲黑木的头,黑木舔了一下他的脸。高梧桐苦笑几许,黯然靠在香樟树上,呆看着随风飞舞的雪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突然停在旁边不动。

高梧桐转头一看,愣住了。

柳溪月站在旁边,眼角挂着泪珠,默默看着他。

高梧桐揉揉眼睛再看,确实是柳溪月。高梧桐大喜过望,站起来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抱住,热烈地吻她的额头脸颊,又吻她的唇。

“月儿,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你啊。”

高梧桐喃喃说着,泪珠滴落到柳溪月脸上。

“我也舍不得你离开。我真恨我自己。”

“三年一满,我一定来向你求婚。你一定要等我。”

柳溪月恨不得他现在就向自己求婚,即使他两手空空也无所谓,一时之间很想给他点提示,但狠了狠心还是忍住了,含泪笑笑。

“记住,如果你食言,多一天我都不会等。”

“我一定准时来。如果没来,再也不值得你等。”

柳溪月用力抱了抱高梧桐,像害怕坏情况会发生似的。

黑木绕着两人转了几圈,用头蹭两人的裤腿,“汪汪”叫了几声。

高梧桐摸摸黑木的头、脖子和背。

“黑木,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保护我的月儿。”

黑木摇摇尾巴,昂首站到柳溪月脚旁,威风凛凛看着高梧桐,一副守护者的模样。柳溪月蹲下摸摸黑木的头和背。

“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在你身边,我无法不担心。黑木虽然老了点,但威猛犹存,很通人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只要它在附近,一定会奋不顾身救你。”

“我知道了。雪越下越大了,你明天还要赶路,回去吧。”

两人紧紧拥抱,难舍难分,雪花落得满头满身。

柳溪月往小区大门走。黑木看了看高梧桐,追上她跟到大门口。

“黑木,再见。”

柳溪月转身对黑木挥挥手。黑木摇摇尾巴,绕着她转了一圈,目送着她进了大门后又折返回来,尾随着高梧桐一起往旅舍方向走。

雪花越来越大,飞舞中像片片羽毛。

拐过一个路口,黑木突然消失了。

(本章完)

第172章 你这是要她自揭伤疤又撒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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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班结束,离春节已没几天。

外婆答应每天为黑木送剩饭剩菜后,柳溪月回到了万溪镇。

这是她毕业后第三次回家过春节。一天晚上看电视时,柳溪明指指自己身上的红毛衣,对柳溪月笑道:“老妹,我这件新毛衣如何?”

“谁帮你织的?针法不错,很用心。”

“你怎么看出来是人织的?”

“机织和和手织的区别很明显。我未来嫂子织的?”

柳溪明哈哈大笑,用手掌自得地抹了抹胸口。

“这个你不用操心,还是多关心一下我妹夫。”

“我只关心一棵树。”

“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可以随意撒泼耍赖的人,我错了,主动背黑锅,还要哄我笑。”

“地球上恐怕没这样的人。”

“但有这样的树。”

“什么树?”

“梧桐树。”

“你又开玩笑了。”

“是真的。”

“你帮人织过毛衣没有?”

“帮一棵树织过。”

“你正经点好不好。”

“我没骗你。”

“有一天朱门富醉了,说最大的心愿是有件你织的毛衣。”

“我只会给树织毛衣。他实在想要的话,我可以买件送他。”

“老妹,你说话比小时候还没谱。”

“溪月,你帮爸爸织一件吧。”柳宗凯笑道。

“爸爸,手工织的难看又不耐穿,我买件质量好的给你。”

“我还从没穿过你织的毛衣呢。”

“我妈手艺那么好,还是她织吧。”

柳溪月说完,拉起杨岚芝的手看看又亲了亲。

杨岚芝把柳溪月搂到怀里,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笑笑。

“家里有现成的毛线。你织的毛衣,你爸穿上,暖身更暖心。”

“你织的也一样。”柳宗凯笑道。

“所以说还是我妈织最合适。”

“老妹你太懒了。”

“我忘记怎么织了。”

“是不愿意吧?亏我把你养这么大。”

柳宗凯满脸失望,柳溪月愣了愣笑道:

“我试试,应该还想得起来。”

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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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溪月吃过早点便回房间织毛衣。她很想帮柳宗凯好好织一件,但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抗拒,总会想起对高梧桐说过的话,又牵扯出一系列的往事,触景伤情,心痛之际便常走神,不断戳着手指头,才织了一小块手上已经血迹斑斑。

杨岚芝上楼去问她中午饭想吃什么。柳溪月把手藏在衣服下。杨岚芝感觉不对头,把她的手拽出来一看,两只手拇指食指戳破了几处,还粘着血迹。杨岚芝叹了口气,心疼地摸摸她的脸。

“溪月,你有心事。”

“没有,主要是忘记怎么织了。”

“别忘了我是你妈。”

杨岚芝下楼去到客厅,皱眉看着柳宗凯不说话。

“怎么了?溪月哪里不舒服?”

“她舒服得很!手被戳破好几处,还在继续织毛衣。你为什么非要让她给你织呢?你要多少件,我去给你买。”

“辛辛苦苦把她养大,难道不配她给织件毛衣?”

“很配!但她心里有个伤疤,百分之百和织毛衣有关。你这是要她自揭伤疤,往伤口上撒盐。不信你自己去看。”

柳宗凯沉默半晌,上楼去到柳溪月房间,拉起她的手看了看。

“不要织了。帮我买一件就行了。”

“对不起,爸爸。”

“不准这样说。你这样说我更难受。”

“我不是个好女儿。”

“你永远是我女儿。”

柳溪月泪花闪烁,哽咽无语。

“你是不是为哪个人织过毛衣?”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那混账东西真是有眼无珠。”

“已经忘记了。”

“如果忘记,就不会戳着手了。”

柳宗凯下楼遇到杨岚芝,长叹一声。

“这个女儿,越来越棘手了。”

杨岚芝笑笑,看了一眼楼梯口。

“更棘手的恐怕还在后面。”

过完春节,柳溪月又回县城教舞蹈。

舞蹈课结束休息了几天后,新学期开学了。

五月三十一号晚上,十一点多了柳溪月还在学校加班。

今年儿童节因为有县领导出席,不但节目大增,游园活动也翻倍。

柳溪月和沈秋雨走出校门已是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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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两人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分手后,柳溪月便独自一人往外婆家走。走进宝丰街时,路灯断断续续,灯光昏暗得像快要燃尽的油灯。

一缕黑影突然从地上一闪而过,瞬间无影无踪,柳溪月惊得呆住,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定神细看,原来是只老鼠惊跑而过。往远处张望,阳光下古朴幽深的街道,在惨淡的灯光下魅影重重。白天来逛宝丰街,漫步在古老的青石路上,整条街古色古香,散发着沧桑悠远的气息。深夜里却是另外一种景象,仿佛远古的鬼魂挤满了黑黢黢的角落。

柳溪月叹了口气,响亮地咳了几声,心一横继续往前走。走进一片阴影时,又想起了和高梧桐在阴影中牵手的情景。

“要是他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来接我,舍命也会护着我。”

柳溪月正想得心酸落泪时,两条黑影突然扑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被拦腰抱住,脸上被蒙了一块散发着异味的湿毛巾。柳溪月惊骇得麻木了几许,随即一把扯下湿毛巾顺手一丢,拼命挣扎了几下后,整个人突然变得虚弱无力,昏昏沉沉的,眼里像有层雾,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头重得抬不起来。眼睛习惯了黑暗以后,柳溪月发现拖拽着她两个男子一高一矮,蒙面只露着眼睛。她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来,迷糊中身不由己被拖进一条小巷,出了小巷后,又被交换着扛到了附近文化公园树林里。

在树林里穿行了一会儿后,两个男子把柳溪月平放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气喘吁吁、欣赏战利品似地打量一番后,小声嘀咕了几句,又石头剪子布的比划了几下。矮个子轻轻欢呼一声,蹲下趴到柳溪月身上,两只手哆嗦着乱摸乱揉她的胸部,捏得她疼痛难忍,清醒了些,使劲挣扎之际微弱地喊出了几声:“救命,救命!”。

矮个子蒙住柳溪月的嘴片刻,然后全身压在她身上,胡乱撕扯她的衣服纽扣,扯掉两个纽扣后又伸到里面隔着胸罩乱捏乱揉。柳溪月极力抗拒挣扎,浑身却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她惊恐绝望,悲哀透心,泪珠不停在眼里打转。矮个子手忙脚乱褪下自己的裤子,又去扒扯柳溪月的裤子。

柳溪月动弹不得,泪流满面,伤心绝望之际,又想起那晚在高梧桐宿舍的情景,深恨他那晚不要了她,让她的清白之身白白被畜生糟蹋。她绝望又悲伤,泪水哗哗直流,手脚冰凉,呆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本章完)

第173章 盼来盼去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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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个子把柳溪月的裤子褪到膝盖,兴奋地喘了几口粗气,手刚碰到她的内裤时突然停了下来,疑惧地望着什么,身子不由自主往后倾了倾。

柳溪月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舔了舔她的脖子,又舔她的脸,舔她脸上的泪水。朦胧中,她辨认出是黑木。随着一声低沉的狂吠,一团黑影从她上方飞跃而过扑向矮个子,紧接着矮个子便连声惨叫起来。

高个子跑远片刻又折返回来,手里握着木棒,挥舞着对黑木乱击。黑木躲闪着毫无退意,纵跳着护在柳溪月身前,不时嚎叫一声。矮个子找到截粗树枝,合着高个子一起左右夹击黑木,渐渐逼近柳溪月。

黑木仰天长啸几声,依然挡在柳溪月前面。

柳溪月头昏眼花,渐渐什么也不知道了。

高个子一手举着木棒,一手指着黑木,气急败坏骂道:

“烂死狗,你多管闲事,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还要吃它的肉,喝它的血。先玩这妞一回,补补身子再玩两回。”

两人扑向黑木,双棍一起狠命乱打。黑木低头缩身避过一棒,还是挨了一棒。两人互相看看,举棒正欲再打,忽然感觉腿被咬住,还有黑影跃起扑来。疑惑惊骇间,全身多处剧痛起来,狂怒的犬吠声响彻四周。

两人惊恐至极,挥棒乱打逃出狗群的包围,拼命往树林外跑,又被几团黑影追着咬了几口。失魂落魄到了树林外,两人不敢停留,又拼命往有灯光处跑。到了一处路灯下相互一看,浑身是血,袖子裤脚被撕烂,血迹斑斑,小臂大腿小腿还在滴血。两人松了口气,瘫倒地上呻吟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溪月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睛,四周寂静无声,像罩在一口巨大的黑锅下。黑木蹲在她肩旁,见她醒来,舔了舔她的脸。她摸摸裤子和衣服,想哭却哭不出声,只有泪珠不断涌出,片刻之后才“哇”地哭出声来。黑木站起来,绕着她走了几圈,低头舔舔她的手。柳溪月挣扎着坐起来,拉拉裤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抱着黑木的脖子泪如雨下。

过了一会儿,柳溪月揩揩眼泪往外婆家走。经过一个水龙头时,她洗了洗脸。出了文化公园,她捡大道走。黑木不前不后跟在脚旁,走过阴影时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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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一样。途中遇到三个手拎瓶子、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哼哼哈哈的男子,伸长脖子打量柳溪月,看见黑木又收敛起来。

到了蕙香小区大门口,黑木不知何时已消失了。

洗漱关灯睡下,柳溪月在黑暗中流了一会儿泪。

第二天早上,她打电话去学校教导处请一天病假。

“三年来你还是第一次请假,在家好好休息吧。”

柳溪月考虑报警,思来想去又罢了,只希望能彻底离开这地方。

七月十五日,三年前约定的最后一天。柳溪月回到万溪镇。

第二天,也就是三年后的第一天。

高梧桐说过:只要她还单身,一定会来向她求婚。

七月十六日,柳溪月从早到晚一直呆在家里。

夕阳西下,还是不见高梧桐的身影。

“三年后的第一天,如果你还单身,我一定来向你求婚。”

柳溪月一字一字回味着三年前高梧桐的话,身心冰凉。

“会不会是路上遇到滑坡,或是发生交通事故?”

柳溪月为自己找各种理由,等了三天又三天后,再也不抱希望了。

“骗子,我竟然又相信你的鬼话。难道非嫁你不成?”

七月二十二日晚上,她告诉家里人,三天后和朱门富去办结婚证。

七月二十三日上午,柳宗凯在街上遇到鲁明立,喜不自禁说女儿七月二十六日要去办结婚证,举行婚礼时请他当证婚人。

鲁明立恭喜一番后高兴地答应了。

七月二十四日下午,兰陵美陪孟撼山到千河县开学术研讨会,会后到万溪镇找柳溪月玩。柳溪月说了七月二十六日要去办结婚证的事。兰陵美一听高梧桐不但没有准时来求婚,而且超过六天了还不见踪影,也非常生气,连声赞同柳溪月的决定。

七月二十五日上午,柳溪月约兰陵美和孟撼山到果园玩,散散心的同时和彻底过去做个了断。下午时分,三人在果园里随兴漫步。

“孟撼山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呀,瞎折腾。”

“折腾些什么,有效果吗?”

“要么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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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么折腾他的科研论文。效果嘛还可以,破格评了个副教授,外加一个女儿。”

“当妈的人了,还是一点没变,说话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那要看和谁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需要面具。”

“时间过得好快,眼一晃就认识六年了。”

“是啊,我都结婚了,你还形单影只。”

“你笑到了最后。我却高兴得太早了。适合恋爱的人,不一定适合结婚。人生真是阴错阳差。”

“你越来越会骗自己了。”

柳溪月愕然苦笑。

“你昨天还夸奖我呢。”

“你都要和别人领结婚证了,还是忘不了他。”

“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页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将就凑合的婚姻,纯粹是慢性毒 药。一想到以后你强颜作欢的样子,我就心痛。”

“如果他还记得我,就应该准时来找我。如果他已忘了我,我去找他又有什么用。我已经不是上学时的我了。”

“也许他理解为明年元旦了。”

“如果有缘,他就应该出现。如果无缘,只能认命。”

“你自己都不抱希望了,竟然还相信奇迹。”

“我相信我的心。”

“你的心还在他身上,即使你们失之交臂,你也收不回来。”

柳溪月心跳吃力,呼吸滞重,用力掐了掐心窝处,吃力地笑笑。

“你不要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你跟谁结婚不关我的事,但你心痛我也会难受。”

“过了今天就好了。”

三人在茫茫果园里东游西逛,走走歇歇,孟撼山默默跟在后面,柳溪月果园逛得差不多了,又顺路到旁边果园闲逛。

天色渐晚,三人回到柳溪月家果园。

一条河从果园里蜿蜒穿过,河上有座小桥。五年前,一棵大松树被闪电击倒,柳宗凯叫人稍做处理后在河上架了座独木桥。

经过独木桥时,柳溪月伤感地走了两个来回,刚要走第三回时,兰陵美不放心地拉住了她。柳溪月幽幽一笑。

“你放心,水清见底,不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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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夕阳望断山外山

兰陵美叹了口气,捡起一个石子朝一棵树扔去,一个梨掉了下来。

“我还记得你送他那张明信片上的诗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你忘不了他,他肯定也忘不了你,也许他今天真会出现,就像那个梨一样突然从天而降。”

柳溪月怅然大笑,捡起一个石子抛到河里。

“如果他今天出现这里,我就把他摁倒在地里。”

兰陵美哈哈大笑。

“你敢吗?”

“可能吗?”

离开独木桥,柳溪月把玉坠挂在一棵杨梅树上。

兰陵美用指头轻轻弹了一下玉坠。

“丢弃玉坠表决心,把裙子也脱丢了不是更决心?”

“把你的裙子脱给我,我就丢。”

“玉坠显然是给他做记号,希望他能感知你的心意,及时赶到向你求婚,有情人终成眷属,省得抑郁寡欢一辈子。”

柳溪月凄然一笑,看着远方默然不语,又想起了十天前写的一首诗。

江水

江水长长愁更长,夕阳望断山外山。

相爱若是难相守,何必相逢又相识。

走上一个山岗,兰陵美说想再拍张河流远景作纪念。

“喜欢这景色,欢迎你年年来。”

“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天有点晚了。”

“我把河那片地方拉过来看看,也许他已经踏上独木桥了。”

“是啊,还骑着一匹白马。”

柳溪月想笑着说,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兰陵美调整相机焦距,慢慢移动选景,突然愣住了。高梧桐豁然出现在镜头里,正在十字路口焦急地东张西望。兰陵美凝视着柳溪月,一滴泪珠悄然滑落。柳溪月不以为然地笑笑。

“激动得掉眼泪,景色真有那么好?”

“高梧桐来了。”

“你太可爱了。”

“正在十字路口左顾右盼呢。”

“陵美,你别再演戏安慰我了。谢谢你。”

兰陵美又用相机看了看,难过地叹了口气。

“唉,还真不是他。对不起,我看错了。”

柳溪月面如死灰,几滴泪珠滚落下来。

七月十五日,高梧桐和柳溪月车站一别满三年。

高梧桐一直记得这个日子,明天,他应该去向柳溪月求婚。

但他心急如焚

却去不了,他正在参加高考改卷。

好不容易熬到七月二十四日下午,改卷工作终于结束。高梧桐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缓和了些,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赶往千河县。

出了阅卷中心大门,赵磐石已等在门口,他被安排来批改数学试卷。

两人顺路往师大走,到了师大门口,赵磐石往里瞟了一眼。

“进去看看风景如何?”

“我也正有此意。”

进了师大,两人往图书馆方向走。那里有个花园,中间有个湖,湖心有个小岛,岛上有假山和樱花。南北两边有小石桥通到岛上。两人走上南边小石桥,高梧桐忽然看见鲁明立出现在一座假山后,忙迎了过去。

“你好,鲁校长。”

“你好,小高。”鲁明立和高梧桐握握手,“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太巧了。你们也是来故地重游?”

“参加高考改卷,今天终于结束,顺路进来逛逛。你们来开会?”

“也算是开会吧。师大办全省中学校长培训班,教育局安排着,就来了。今天报到,刚在招待所安顿好,出来逛逛。”

“我还住在老地方,过几天请师兄喝酒。”

“喜酒?”

“还早呢。”

“哦。昨--

天我遇到柳宗凯,他说柳溪月后天去领结婚证,计划年底办婚宴,请我当证婚人,我还以为是和你去领,原来不是。”

“你真听到他这样说?”

“我听力很正常。”

高梧桐懵住,脑袋眩晕恍惚,心狂跳得像要蹦出胸膛,手脚发虚,一会儿感到腿软,一会儿感到地软,喘了喘才说出话来。

“多谢师兄。我改天再来看你。”

鲁明立往北边小石桥而去,高梧桐急忙去找赵磐石。

赵磐石刚走到图书馆门口,高梧桐一把拉住他,激动喘了几口气。

“老高,哪里不舒服?”

“柳溪月后天要和人去领结婚证,我必须在明天之前找到她,向她求婚。今晚必须出发,否则就来不及了。你得跟我去,证明这几天我在参加高考改卷,确实身不由己。”

“你哪来的消息?”

“刚才偶然知道的。天意啊!”

“天意个屁。你完全是有病。我要被你折腾废了。”

“陪我去一趟吧,没有她我这一生毫无意义。”

“你真是痴心得变态,情长得像裹脚布。”

“别废话了,回去告诉杨玉美一声,我们搭

夜班车下去。”

“你这事一天不了,我真是一天不得安生。”

早上九点,高梧桐和赵磐石到了千河县城,出了车站便往柳溪月外婆家赶。门敲开后,柳溪月外婆问有什么事?

“我叫赵磐石,是柳溪月幼师时的班主任,来千河玩,过来看看她。”

“原来是赵老师。真不巧,她昨天下午回万溪镇去了。快进来坐。”

赵磐石推辞一番,两人又赶到少年宫,看遍所有舞蹈教室,没有柳溪月的影子。赵磐石去报名处询问,柳溪月这几天确实没课。两人去县一小打听,值班室说放假后就没来过。两人匆匆吃了午饭,又往万溪镇赶。

六年多时间,万溪镇建起了很多房子,主街拓宽了不少,熙熙攘攘之中,高梧桐感到陌生又熟悉。到了柳溪月家门口,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帘非常显眼,窗帘上印着绿叶和大朵的百合花。高梧桐听柳溪月说过很多次她的房间,想象过无数次,一直盼望着亲眼看一看。今天终于见到了。

“你实习时是不是天天来这里踅?”

“那时要是敢来踅,现在问题就简单了。”

“我去把门骗开,先混进去再说。”

“算了,还是我直接去表明来意。”

“最好先不要跟她家人说,等找到柳溪月再说。”

高梧桐使劲敲了几下大铁门,片刻之后小门开了。

柳宗凯出现在门里,惊讶地盯着高梧桐。

“你是谁,你找谁?”

“我是柳溪月的朋友,来找她有点事。”

“什么事?”

“听说她要去领结婚证了,是不是真的?”

“你听谁说的?”

“一个熟人。”

“现在的人真喜欢开玩笑。”

“她在不在家?”

“不在,早上就出门了。”

高梧桐探头往里瞧,柳宗凯皱了皱眉。

“不相信可以进来看。”

“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没有,只说是出去逛逛。”

高梧桐一步跨进门去,连声大叫。

“柳溪月,柳溪月,柳溪月。”

树上的鸟儿惊飞起来,四散而去。

柳宗凯哼了一声,冷冷逼视着高梧桐。

“要不要每个房间搜一搜?”

“不敢。对不起。”

高梧桐刚退出门外,小门“啪”地关上了。

第175章 大白天大海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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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六年多,高梧桐已不是当年的学生模样,但柳宗凯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高梧桐和柳溪月的事,他已略有所知。上个月中师同学聚会,他和潘金秀坐一桌。有同学问柳宗凯什么时候抱外孙。

“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别藏藏掖掖了。”潘金秀笑道。

“有这必要吗?”

“柳溪月早有男朋友了。”

“你是说朱门富?”

“朱门富我知道,不是他,是华珍现在的班主任高梧桐。”

柳宗凯大吃一惊,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笑笑。

“她不跟我们说,可能是害羞。还好遇到你。”

潘金秀趁着酒兴,把两人的前因后果大概说了说。

柳溪月对朱门富始终不冷不热,柳宗凯一直疑惑不解,听完恍然大悟又惊愕不已。朱门富和柳溪月可谓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他压根儿就没想过柳溪月嫁给朱门富之外的人。他深信柳溪月年幼无知,被高梧桐骗了。

当柳溪月郑重告诉家里,明天要和朱门富去领结婚证时,柳宗凯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高梧桐竟然找上门来,真是防不胜防。

高梧桐回到拐角处,赵磐石听完事情经过哈哈大笑。

“你老丈人好过分,也不请女婿喝杯茶。”

“他好像已经知道些什么,对我严防死守。”

“也可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还相信?”

“如果柳溪月在里面,我能感受到。”

“也许她已经不想被你感受到了。”

“她肯定会回心转意。”

“今天守就在她家门口,如果守不着,明天去婚姻登记处拦截。”

“老丈人神通广大,呼风唤雨,搞定个婚姻登记员不是难事。找个借口找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帮两人登记了。他刚才的反应,显然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不会不防。”

“那只有打道回府了。”

“今天非找到柳溪月不可。”

“大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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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捞月啊!”

去哪里找呢?高梧桐想到了柳溪月家果园。她家除按人口分到的一片山地外,柳宗凯又承包了附近的几片荒滩,开垦后种上了果树。一条小河从荒滩穿过。在幼师上学时,每个假期开学前,柳溪月都要去走一走河上那座独木桥。她一定是失望至极,才会决定明天去办结婚证。去果园散散心,和往事做个了断,这应该是她今天最有可能做的事。

想来想去,高梧桐决定去柳溪月家果园。

两人去客运点找车,跑双河乡的客车经过那山附近。两人上车后途中下车,站在路边四处眺望。群山绵延,此起彼伏,一眼望不到尽头。

赵磐石指了指太阳。

“如果找不到人,今晚只能蹲树上了。”

不远处黄豆地里有人在锄草,两人过去打听柳宗凯果园的位置。

“下到那个山箐,再沿着那条山路上去,翻过那个山岗就是,果林很大,有好几片,有条河从果林里穿过。”

到了锄草人所指路上,有新鲜的车辙印,两人齐声感叹。

“早知道车可以走,包辆微型车来就好了。”

翻过山岗,一片片果林豁然出现在眼前。两人沿路寻找,拐过一个小山包,路突然分成了四条。赵磐石哈哈大笑。

“老高,这路寓意很明显,没希望了!”

“管他呢,反正我不想分道扬镳。”

两人放弃大路,进入果林凭感觉寻找,有路就沿路走,没路就沿着地埂走,或从地里穿过,走不通时又折返。

风从林间吹过,夹杂着些许说笑声,循声去找,那声音却遥远得难辩方向。找来找去,远处出现一栋两层小平房。

高梧桐叫赵磐石就地休息,他过去问一问。

小平房门前有竹子做的围栏,围栏有个出入口,里面是院子,角落里趴着条体形健壮的大黄狗,竖起耳朵看了看高梧桐又耷拉下来。一楼左侧有个房间的门开着。高梧桐声音沙哑叫道:“有人吗?”

一个头戴黄色牛仔帽的小伙子从门里走出来,诧异地瞅了瞅大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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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大黄怎么了,生人到了门口都不叫两声。”

大黄狗跑到高梧桐身边嗅了嗅,摇摇尾巴又跑回原地趴下。

“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叫高梧桐,是柳溪月以前的老师。”

“哦,原来是高老师。”

“柳溪月在不在这里?”

牛仔帽避开高梧桐的目光,沉默几许。

“早上来过,已经走了。”

“我不相信。”

“不相信你可以去找,但小心草里有毒蛇。”

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像在呼应牛仔帽的话。

高梧桐折返回来,说了小平房的情况,赵磐石叹了口气。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只能看缘分了。”

“我们再找一找。如果天黑之前还找不到,那就真没缘了。”

两人又找了个多小时还是一无所获。太阳西下,两人到了河边,坐在河边休息。高梧桐偶然一瞥,不远处河面上横着一棵粗粗的树干,很像座独木桥,心里一震,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赵磐石苦笑几许。

“你以为柳溪月会在桥那边等你?别做梦了。”

高梧桐犹豫几许,走过去一看,一根粗长的树干横担在河上,朝上的一面稍平,用斧子之类的工具劈削过,其它部分则没怎么处理,枯裂的树皮还在。桥上泥痕斑斑,布满各种鞋印。

“这是个预兆。”

想到牵柳溪月过独木桥的往事,高梧桐精神一振。

走过独木桥,还是同样的果林,一条小路伸向林中深处。高梧桐沿着小路往前走,边走边东张西望,想大喊几声,嗓子已又哑得没办法。一阵风吹过,一棵树上忽然有片光亮闪了一下。高梧桐凝神细看,树枝上像挂着什么东西。高梧桐身不由己走近一看,心一下子狂跳起来。

树枝上挂着那个“柳-溪-月”个玉坠。

“这肯定是故意挂上去的。是一种与往事的了断和决绝。她可能已经离开,也可能还在果园里。如果已经离开,就再也没希望了。”

(本章完)

第176章 看样子真是被美女摁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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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桐心像被什么紧紧攥住,呼吸困难滞重。他用力捶捶胸口,又脚步沉重地往前走。拐一个弯,又是一惊。不远处,路分成了三个方向。到了分岔处,三条路分别通向三个小山岗,山岗上似乎都有人,似乎都正准备离开。高梧桐紧张得腿有些僵硬,即使他拿出足球场上射门的速度,也只跑得过来两个山岗,如果柳溪月在第三条路上,等他到达时早就不见了。

“怎么办?”

高梧桐反复观察三条路,抬腿却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

就在这时,正前方山岗上,一棵树下似乎有人在向他挥手。高梧桐心一横往前直奔。跑着跑着,突然听到有人大声道:

“高老师,柳溪月不在这里,你不要过来了。”

高梧桐惊喜至极,就像终场前最后一次射门的瞬间,加快步伐往那棵树冲去。到了树下,之前隐约可见的三四个人只剩了一个。柳溪月站在树下,穿着那条碎花白裙,呆呆望着高梧桐。

“月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高梧桐张开手臂拥抱。柳溪月后退避开,冷冷道:

“离我远点,我已经领了结婚证了。”

“不是明天才去办吗?”

“看风水的说昨天是难遇的吉日,所以提前一天办了。”

高梧桐瞬间面如死灰,胸口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天旋地转,摇摇晃晃走到一个土堆旁,瘫坐下去呆呆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两行泪水悄然滑落,哽咽几许才说出话来。

“都怪我,都怪我。”

高梧桐泣不成声,狠狠捶打胸口,心里的痛楚却丝毫不减。他双手抱头使劲乱抓了几下,见地上有个干土块,捡起来就往脑门上砸。“砰”的一声,土块碎裂,土屑落得满头满脸。左右扫视,见不远处有个石头,便起身踉跄走过去。他弯腰刚捡起石头,柳溪月搧了他一耳光。

“想害我是不是?想找死去别处。”

“对不起,我这就走。”

高梧桐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柳溪月,慢慢转过身,擦了擦泪水迷蒙的双眼,萎靡无力地往来路方向走,三四米后又忍不住回头看。

柳溪月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高梧桐掉着眼泪继续往前走。刚走出四五步,柳溪月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泪流满面道:“你真是根木头,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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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梧桐转身紧紧抱住她,眼泪哗哗直流,半晌才说出话来。

“我以为永远失去你了。”

柳溪月双手抱紧高梧桐的背,脸贴着他的胸口,啜泣颤抖。

“我也以为要永远分开了。”

高梧桐泪眼迷离地笑笑,吻吻她的脸颊,眼泪又一串串往下掉。

“你为什么今天才来?”

“被安排去参加高考改卷,直到昨天下午才结束,还想着今天再下来找你。昨天晚上在师大偶然遇到鲁明立,才知道你明天要去领结婚证。所以昨晚连夜启程,天亮一到千河就去你外婆家找,又去你家找,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错过了。”

“我也是不抱希望了。所以今天来这里静一静,和七年的感情做个了断,从明天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你又来了,我好恨你啊!”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松开相互看看,又情不自禁拥抱在一起。

“月儿,无论将来如何,我再也不愿和你分开了。”

“经历了这么多,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高梧桐见不远处树下有段枯木,便牵着柳溪月走过去,脱下外衣折了折垫在上面,让柳溪月坐下,然后紧挨着她坐下,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搂着她的肩,就像担心她会突然不见了一样。

柳溪月依偎在高梧桐胸口,感觉幸福得不真实,摸了摸脖颈,轻轻叹了口气。高梧桐吻吻她的脸,从衬衣口袋里掏出玉坠晃了晃。

“从今以后,我要把你牢牢拴在我身边。”

柳溪月目瞪口呆,任由高梧桐把玉坠戴在脖颈上。

“我舍不得你,玉坠也舍不得你,你想丢也丢不掉。”

柳溪月无限感慨地摸摸玉坠,亲了一下高梧桐的脸。

“我爱你。”

“我爱你,永远爱你!”

高梧桐说完在柳溪月面前单膝跪下,拿出一个戒指。

“月儿,嫁给我吧。”

柳溪月泪光闪烁地笑笑,把左手伸给高梧桐,戴好戒指后起身把高梧桐拉起来,扑到他怀里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永远愿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永远愿意。”

两人拥抱接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过了一会儿,两人分开,相视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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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赵老师吧。”

“我们两个一起去。”

“我在这里等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

“我怕回来你又不见了。”

“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

“好舒服的背。好久不见。”

走了二十多米后,柳溪月摸摸高梧桐的脸。

“放我下去,我又走得动了。”

又背着走了十多米,高梧桐放下柳溪月,伸手去拉她的手。

“路上人太多了,很安全的。”

柳溪月模仿高梧桐的腔调说着躲避,高梧桐一把抓住她的手。

“拉着你的手,我才放心。”

柳溪月开心地笑笑,柔情万种凝视高梧桐几许,脸颊飞红,拽着高梧桐进了一片青翠挺拔的玉米地,出来后又牵手往独木桥方向走。

赵磐石正在独木桥旁张望,见高梧桐和柳溪月牵手而来,吃惊道:

“你俩搞什么鬼?是不是早就约好了整蛊我。”

柳溪月羞涩地笑笑。

“赵老师,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一天陪着这根木头折腾。”

“为了你,这根木头等了整整六年,快三十岁了还是孤家寡人。我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他对你真是死心眼,你就不要再折腾他了。”

“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柳溪月笑笑,想把手从高梧桐的牵握中挣脱出来,高梧桐反而握得更紧了。赵磐石哈哈大笑。

三个人沿路往回走,到了山岗上,兰陵美和孟撼山已等在路边,迎过来笑道:“赵老师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要问高老师。累死我了。”

“高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柳溪月。”

“找她做什么?”

“找她做我媳妇。”

高梧桐拉起柳溪月的左手晃了晃,吻了一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这么说,是不是喝多了?”

“陵美,你才喝多了。”柳溪月笑道。

兰陵美指指高梧桐身上的土屑,对柳溪月意味深长地笑笑。

“看样子真是被美女摁倒了。”

柳溪月脸红了红,笑而不语。

(本章完)

第177章 往事不如烟,我第要跟心走

《余生请牵好我的手》第177章 往事不如烟,我要跟心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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